《退下,让朕来》 正文 001:发配 “别装死快起来!” 昏沉间沈棠感觉有谁踢了自己一脚。 踢了还不够对方还骂骂咧咧。 【md谁踢我?】 她吃痛蜷缩起小腿虚弱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人撤去那层欲盖弥彰的薄纱从磨砂质感变为高清钢化。 【发生了什么?】 几欲炸裂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怔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昨晚不是跟谁在拼酒来着?】 貌似喝到后半程编辑还打来催稿电话她只得撑着醉意去拿画笔…… 更多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该是眼前这样! 沈棠暗中狠掐自己一把直到清晰刺痛从那片肌肤传来打碎她的侥幸。 看到自己那双陌生的手脑子里紧跟着蹦出四个字—— 她穿越了! 同时还有“穿越”代表的意思。 【只是不知是喝酒喝死还是熬夜赶稿猝死。】 越想脑袋越疼好似有小人拿着锤子在她里边儿不断敲打疼得沈棠急忙停下。 “快点吃吃完了好上路。” 她正捂着头缓和刺痛头顶阳光被道高大人影挡住。 来人穿着一双沾着黑褐色泥巴的草鞋随手丢来一只巴掌大小、表面焦黑粗糙的饼子饼子落在她裙摆外的泥地上。也不管沾了泥的饼子沈棠会不会吃径自给下一个人发。 下一秒她身边闪电般探来一只手。 抓起那只饼子缩了回去。 沈棠慢了一拍只得狐疑看过去。 抢饼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双手拿着饼用力往嘴里塞活像饿死鬼投胎。 生怕沈棠会抢回去连饼子沾的泥巴都不拍不一会儿就将不大的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般吮吸手指上的饼沫。 沈棠:“……” 也不知这人几日没清理本该乌黑亮丽的长发生油打结暴露在外的发缝细看还堆积着一层泛黄黏腻。仔细一嗅还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古怪腥臭——有点儿像闷了三五周的臭袜子和石楠花放一块儿捣出汁水——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那张脏污也掩不住的标志五官。 沈棠好脾气地跟她讲理:“女士那是我的饼。” 女人却似聋了般睬也不睬她兀自砸吧着嘴回味饼子的味道。 沈棠这时注意到女人吮吸过的指节与手部其他颜色差了几个度喉头不受控制地痉挛滚动一轮。 她是没洁癖但近距离遭受这种视觉冲击下意识生理不适。 余光觑见沈棠脸色有变化女人担心这傻子会发疯打自己屁股往反方向挪了挪。 这不动还好一动连带沈棠也有了拉扯感。 低头望向腰间拉扯感的源头——那是一条极粗的麻绳就是这根麻绳像拴着几只蚂蚱将她这具身子跟女人以及其他蓬头垢面、年龄不一的女人串在一块儿。 抬头环首四顾目光所及皆是身穿粗麻囚服、满面疲倦的老弱妇孺男女皆有。 另有十来个青壮穿着较为统一腰间挂佩刀放哨的放哨、盯人的盯人。 视线偶尔扫过身材姣好的年轻女犯会多停顿一会儿。 这、这—— 是一大家子犯了事儿被拉去刑场注销户口本? 也有可能是在发配的路上。 区别不外乎是早死早超生还是晚死晚超生。 【咕噜咕噜咕噜】 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开始不合时宜地作祟声响大得连其他人都能听到。 沈棠抬手捂着微微绞痛的肚子饥饿让她不断分泌涎水。 越吞咽口水饥饿感越明显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沈棠心下皱眉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转移饥饿的折磨——视线范围内有个犯人吃得太急加之饼子干燥噎住了。他不断捶打胸口试图让梗在喉间的饼子下去脸色逐渐发青。 所有人见怪不怪。 既没上前拍背也没递水。 他艰难蹬着腿想爬向官差装扮的人用尽全力伸出右手求救可直到咽气右手无力落下后者也没救人的意思踹了两脚发现人真咽气了嘴里咕囔了句:“晦气!” 抽出腰间匕首弯腰将男人右半边接近耳朵的皮割了下来随手丢入脏污布袋。 沈棠:“……” “该上路了!” “麻溜点儿!” “起来别让老子给你们下鞭子!” 囚犯们重新戴上沉重枷锁。 女犯的枷锁小约莫三十五斤男犯的枷锁大了一号不止重量没八十也有五十。 那十几个穿着统一的青壮一边催促一边用脚踢踹反应不及的囚犯。若是踢踹还不起来就直接上鞭子力道极大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一指宽淌着血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沈棠默默埋头走着努力找寻这具身体有关的记忆。 结果很不幸。 她不仅没混上穿越者的低保没身体原主的记忆自个儿还被偷家了——除了知道自己叫沈棠有个叫“幼梨”的笔名靠画画吃饭怕编辑催稿其他记忆一概模糊!!! 偷瞄犯人还有看守犯人的官差暗叹:【晦气这tm都是地狱开局了吧?】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甭管啥开局小命最要紧。 是选择中途逃跑? 还是选择跟着队伍到目的地再伺机逃跑? 目前看来哪个选择都不乐观。 顶着烈日赶路中途又有几个犯人晕死过去直到晚霞晕染天际才被准许原地休息过夜。 官差聚在一起搭火堆从行囊取出肉干放在陶瓮中烹煮再撒上一点儿盐巴就是一锅肉汤。 沈棠这次反应快保住了饼子。 一屁股坐地上细细咀嚼着生硬冰凉的饼子用口水将其软化得差不多才吞咽注意力则放在低声交谈的官差身上。尽管他们闲谈的内容很稀碎但勉强也能拼凑出一部分情报。 这些犯人是一家的。 姓龚族中老小甚至连仆从婢女都没能逃掉通通被抓。 分为三波分批押往目的地。 男的去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的送去孝城教坊。 沈棠所处队伍是第二批以龚府的女眷、婢女居多其中还有辈分最高的老封君几位风华正茂的少夫人、年轻貌美的妾室姨娘、年纪不一的子嗣剩下的则是伺候的仆从婢女。 她估摸自己这具身体不是婢女就是子嗣。 一捏骨龄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男子黥面刺字女子墨刑耳后。 若犯人在半道咽气便割下写着字的面皮或者耳朵当做人头证据。 她抬手一摸耳朵果然摸到左耳耳后有一片已经结痂的血块。 沈棠:“……淦!” ------题外话------ 新书上路久违地开始求推荐票啦。 715重新出发。 正文 002:什么破陨石! 皓月暗淡群星稀疏。 夜幕犹如一方浓稠到难以化开的墨寂寥深沉。 犯人们顶着烈日戴枷徒步一整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被压榨到了极限那一个小小的发馊发臭的饼子也成了人间美味。 吃完往地上一躺没多会儿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偶尔还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哔啵”爆鸣。 官差们围着篝火取出酒囊喝起了小酒。 陶瓮中的肉干已经煮软再撒上香料催化成浓郁霸道的香气。 对这群身体虚弱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犯人们而言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沈棠耳尖听到其他人喉结滚动咽口水的咕咚声以及五脏庙打雷的咕隆声低头摸了摸自个儿干瘪的肚子垂眸暗叹—— 她也饿。 “想喝?”一名官差从陶瓮舀了碗汤稍稍吹凉正准备小口喝余光注意到或明或暗的热切眼神他眼珠一转顿时不怀好意扫了眼笑道“这肉汤贵得很想喝呢得拿东西换。” 犯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沈棠闻言掀起眼皮唇角微抿黑眸深处有愠色闪过。 她只是没了记忆不代表变成了傻子男人的意思她懂——这是一群前途未卜即将被没入教坊的女犯身上哪怕藏有银钱也被搜刮干净还能用什么东西换肉汤? 答案呼之欲出。 官差说完眼神轻浮地扫过一众女犯仿佛看戏一样欣赏她们脸上或迟疑或悲愤的表情。 另一名官差笑着一拍他后脑勺。 笑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资格爬她们的榻这些可都是龚氏的‘贵人’。” 他故意将“贵人”二字拖得老长。 “贵人?哪门子的贵人?”官差摸着后脑勺故意提高声量叫嚷“去教坊伺候贵人的人?” “就是!”第三个官差趁着酒意也来凑热闹“教坊不是有银子就能去消遣的地儿?兄弟几个又不是出不起秽银。一人出不起就凑一凑买不起一夜就买个半夜你来半炷香我来半炷香……” “老三你瞧不起谁呢?谁半炷香谁是孙子!” “早晚得开张在这里开张还是去了教坊再开张有差吗?” 面对这般奇耻大辱男犯敢怒不敢言稍有姿色的女犯更是人人自危面如灰土。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为首的官差只能出来制止。 “你们几个都消停一些!越发不像话!待差事结束爱去哪个教坊找花娘寻乐子都行何必盯着这几个?打起精神把人盯住了!上头吩咐下来他们中的哪一个逃了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官差骤然息声直至其中一人小声咕哝。 “他们一个个被碎了文心、裂了武胆拿什么去逃?” 文心? 武胆? 沈棠敏锐捕捉到这两个词。 毫无预兆一阵尖锐到无法忽视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又听那个官差小声奉承为首的官差谄媚笑道:“龚氏这些犯人不管以前多风光那都是以前了。虽然咱们兄弟几个只是末流公士但您可是三等簪袅。” 其他官差也道:“就是就是头儿这些犯人不是女流就是被废的废人如何逃得走?” 末流公士? 三等簪袅? 这又是什么东西? 沈棠眉峰聚拢牙关紧咬忍着一阵强烈过一阵的刺痛不知不觉额头已经布满细密冷汗面色青白。虽然她已经非常克制但隐忍细颤的动作还是惊动了身边的犯人。 女人掀起眼皮瞥了眼沈棠见她以手撑额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鼻尖轻哼转身背对。 咕哝一声:“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刺痛像是跨过某个临界点轰得一声如潮水般退去。 沈棠如蒙大赦般溢出轻喘眼神迷茫恍惚。 待她神思恢复清明脑中多了段残破零碎的陌生记忆她闭眸整理——两百年前天下将定夜中星陨如雨有一颗贼星格外不同散发着诡异耀眼的紫光渲染整个天幕。 这场陨星雨不仅扭转战争局面让距离登顶仅有一步之遥的霸主饮恨也迅速改变这个世界。 自此群龙无首各地军阀诸侯拥兵自重。 天下重归乱世尔后分裂百国征战不休。 民不聊生这时有人发现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修文习武便能吸收天地之气聚拢于丹府淬炼己身。 丹府又分文武若能将天地之气凝化成丹便成了“文心”、“武胆”二者各有千秋。 随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地探索逐渐有了系统的划分。 文心分九品出口成真无中生有排兵布阵谈笑间能决胜千里。 武胆有二十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人仰马翻。 公士、簪袅都属于武胆分别为末流和三等最高等级的武胆为二十等彻侯。自天降贼星“彻侯”级别的武胆仅有三人无一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豪镇守一国的擎天柱! 沈棠整理好这些陌生记忆表情逐渐转为无语。 因为她刚刚猜测自己是几品文心或者几等武胆哪怕被废了也比普通人体质好点儿兴许能利用逃跑。谁知刚起这一念头脑中便跳出一小行信息绝了她的奢望—— 她是女的。 在这个世界女性身体犹如破了口的袋子虽能感悟天地之气却无法聚拢于丹府自然没有所谓文心武胆。 沈棠:“……淦!” 那颗破陨石也搞性别歧视吗??? 内心刚咒骂完便听为首的官差语气严肃地敲打下属。 “你们几个莽夫懂什么?”为首的官差被拍马屁拍得浑身舒畅但他也没飘飘然忘我“龚氏是被抄家但又不是所有人都被抓干净了。听人说还有个五大夫在外逃亡若是碰上……哼!” 三等簪袅能将他们这群末流公士打得哭爹喊娘找不到北五大夫属于九等打簪袅也是爷爷打孙子。若那名五大夫来劫人他们怕是逃命都来不及…… 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众人心领神会同时心有戚戚。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只得收起【淫】心不敢造次。 周遭寂静得只剩虫鸣沈棠正生无可恋呢敏锐察觉腰间的麻绳有了动静紧跟着是一颗小石子被丢出去的滚动声。 听到动静的官差走过来。 低喝警告:“干什么呢?” 白天抢沈棠饼子的女人咽了咽口水问:“郎君那儿可还有肉汤?” 假寐的沈棠眉梢一颤。 ------题外话------ 求女频的推荐票啊_(:3」∠)_ 香菇今天去邮寄合同下周一应该能改为签约状态。 武胆二十等参考秦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从低到高依次是公士、上造、簪枭、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彻侯。 太长了翻笔记麻烦写在这里打个标签方便找。 文心划分脱胎于九品中正制跟武胆能升级不同文心品阶正常情况下是固定的就是开盲盒是几品就是几品_(:3」∠)_ 哦更新的话一般是定时下午两点正常一更有推荐双更。 正文 003:你礼貌吗? 女人的话让官差先是愣了下。 旋即心领神会。 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女人的细软腰肢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 “赶巧还留了一碗娘子要不要去尝一尝?” 女人又问:“可还有饼?” 官差佯装迟疑那只手却在女人腰上徘徊流连。 趁后者被吸引注意力停在腰窝处的手用力一掐。 女人口中溢出一声娇喘。 那声轻呼软绵绵的跟羽绒般挠动心尖儿听得人耳根发热、尾椎生麻。 “嘶——小娘子这嗓子听得人魂儿都要飞了若去了教坊不消几日就能跻身头牌……”官差松了手劲儿“饼子嘛有是有那得看娘子伺候得如何。” 虽说这女人生得邋遢周身还萦绕着倒人胃口的异味但发配路上条件艰苦大热天的谁不是一身馊臭?再加上这官差素了许久没碰女人有人自荐枕席正合他意。 思及此他不由得暗笑。 难怪同僚都喜欢押解女犯的活儿合着不止是赏银丰厚活儿轻松路上还有此等艳福。 谁知—— 女人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轻轻拿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官差刚要发火女人却不急不慢道:“奴家已经是生育过一子一女的妇人论颜色如何能与那些生嫩的小丫头相比?担心伺候不周到不若——” 说着她视线转向了沈棠方向。 官差一听就明白了嗤笑道:“好毒的妇人!她伺候你喝汤吃饼?” “郎君有所不知这丫头是奴家生养的。” “你生养的?” 看他表情明显不信。 哪有生母会为了一碗肉汤、一只饼亲手将女儿推到男人怀里糟蹋? “先头那位郎君说得对事情走到这一步入教坊受欺凌是迟早的事。与其让这丫头清白身子便宜哪个低下贱民一辈子留遗憾倒不如请郎君帮个忙您若满意她在路上也能少吃点苦。” 女人一番唱念做打看似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什么慈母。 官差被这番话说得晕乎乎。 还有这等妙事? 自个儿不仅能享了艳福还做了好人好事积阴德? 沈棠:“……” 你礼貌吗? 你丫骨龄至多二十的女人怎么生出一个十一二的女儿? 想当老鸨害她就直说居然还厚着脸皮给她当妈! 完全不能忍! 再也装不下去沈棠慢悠悠醒来用那双乌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官差视线在二人间游走:“她怎么不与你亲近?” 女人说:“这孩子生来有脑疾时而疯癫时而呆傻一直被精心伺候着也生得一身细皮嫩肉伺候人是没问题的……” “怎么姓‘沈’不姓‘龚’?” 这些女犯不是哪个都能沾手的官差出于谨慎看了眼沈棠耳后的刺字。 不姓龚年纪又小想想犯人名单应该只是个女婢。 谁知女人紧跟着狡辩:“她是奴家被纳入龚府前与亡夫所生长女自然随亡夫姓。主家念其孤苦无依便发了善心允奴家将其接入府中抚养。” 官差:“……” 既然不是重要女犯要了便要了。 他选择沈棠。 至于这女人…… 离孝城还远机会有的是。 他也“守诺”真给女人一碗带着余温的肉汤一只饼子。 跟守夜同僚打过招呼拉着沈棠去远处的小坡背面。 夜色黑沉隐约只能看到一道模糊黑影。 守夜官差打趣:“忙完了让哥儿也乐乐别想着吃独食啊。” “这是自然好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兄弟。” 沈棠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思绪活络开来。 若这会儿拒绝惹恼这些官差局面怕是无法收拾。 可若是私下—— 反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一个末流公士可比一群好对付得多。 尽管没有完整记忆但直觉告诉沈棠末流公士就是弟弟! 她眼神微动又默默垂下眼睑努力演好一个有脑疾的痴傻儿。 沈棠被带走的时候女人正咕嘟咕嘟喝肉汤抬起头恰好撞上一双幽深黑暗的眸仿佛要一眼看穿她的灵魂让她无所遁形。 女人被看得汗毛炸起。 低骂道:“疯子。” 小坡后面是一片野草地草丛足有人腰那么高茂密闷热。 因为沈棠“天生有脑疾”官差也不怕她会跑。 半跪在地神情猴急地低头去解裤腰带。 “呃——” 眼前似有黑影晃过官差还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脖子就被一根粗麻绳从前往后死死勒住。 偷袭! 没防备的他如何想得到沈棠会突然发难? 但他再不济也是末流公士对付个试图逃跑的女犯还不简单? 当即催动武胆。 双臂肉眼可见地膨胀数圈肌肉硬如岩石充满爆炸性力量。 这力量足有五石能轻松砸碎她的脑袋拧断她手脚捏碎她浑身上下的骨头。 官差不费吹灰之力挣断粗麻绳侧身出手迅如闪电准备一把擒下沈棠却不料沈棠出拳更快几乎带出了残影又快又狠又准直接击中他下巴隐约能听到脑中有水声晃动。 抓住空隙沈棠又发狠整个人压制上去反手禁锢其手腕另一手将其怒吼扼死在喉间。 咔嚓咔嚓—— 出手没丁点儿迟疑。 两道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沈棠:“……” 看着脑袋以诡异角度歪斜的官差精神放松下来的她有一瞬的不真实。 末流公士…… 就这? 就这? 她翻身爬到一旁。 “这也……太不禁打了吧……” 虽说占了偷袭的便利可未免顺利得过了头。 事已至此她也无暇多想。 抓紧时间在官差身上搜索一番有价值的东西和食物被搜刮干净撒腿往反方向逃。 脱身要紧。 一旦被发现追上摆在她面前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她一人干掉所有官差包括那个深浅不知的三等簪袅直觉告诉她这条路不太乐观。 要么她被打废了抓回去等待她的下场怕是生不如死。 至于那个女人—— 回头寻个机会去孝城教坊登门拜访! 沈棠冲着一个方向咬牙狂奔连地上碎石磨破脚心也顾不上。 谁曾想—— 她逃了没半炷香身后隐约出现马蹄声还在迅速逼近。 马蹄声??? 等等发配队伍没车马这马蹄声是怎么来的? 还未思索是敌还是路人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心蔓延至全身沈棠不假思索地往右侧一个驴打滚刚站定便看到一支箭矢深深没入她方才的位置。 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赫然是骑着马一脸杀气的官差首领。 沈棠:“……淦!” ------题外话------ 求个推荐票e=(′o`*)))唉 正文 004:神学的棺材钉 “守夜怎么就你一人?” 官差首领巡察一圈回来发现站岗守夜的下属少了一个。 “他啊有女犯找他这会儿正在温柔乡呢。” 下属指指小坡方向挤眉弄眼地明示上司。 这种事在发配路上并不少见。 犯人想少吃苦要么上头有人点名照顾要么有亲属给钱打点要是二者都没有那只能用自己身体当资本贿赂官差。 龚氏被抄家发配以往的同僚门生自个儿都自身难保哪有精力照拂? 女犯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要不说这是份美差呢。 官差首领自然也知道这个潜规则。 “他去多久了?” “才一会儿。” “哼擅离职守!” “不过以那小子的速度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他速度快费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这话官差首领动动唇角似乎想笑又硬生生地忍下来故作严肃地板起一张脸。 “待他回来告诉他——守夜再加一个时辰!” 结果等了一阵也没见人回来。 难不成那小子真从哪儿求来有用的偏方治好他的隐疾了? 官差坐不住看犯人一个个睡得像死猪那般死沉也不怕他们趁机逃跑便悄悄起身循着沈棠他们的方向尾随而去。 听听动静若他俩差不多结束了自己正好能上去轮个班。 直至靠近小坡他隐约生出不详的预感。 此处动静太不正常了! 既没有让人耳热的喘息也没有让精神亢奋的拍打有的只是虫鸣与夜风吹拂野草时的嘈杂合奏。 “老周?老周你在——” 他压下那份不安快步上前拨开茂密野草丛呼唤同僚名字。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自己踩到的东西—— 一条手臂! 借着昏暗夜色他勉强认出那个脖颈诡异扭曲的男尸正是他口中的“老周”! “死、死人了!” 他的惊叫引来官差首领。 人已经死透但尸体温热柔软如生人并未冰凉多少可见死去没一会儿。 官差首领又检查被拧断的脖子以及手腕看痕迹应该是被人瞬间捏断其指力、手劲极为恐怖。只是尸体有武胆运行痕迹却连个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夺走性命凶手实力必然在末流公士之上。 “那名女犯呢?她的尸体找到了?” 见尸体被搜刮干净官差首领想到什么。 下属回答:“没、没发现她就只有老周。” 官差首领:“……” 人死了女犯不见了? 有人劫囚? 生出这个猜测他的脸色刷得一下黑了下来。 “你且回去盯好那些犯人!若有可疑之人直接杀了!” “是!” 官差首领循着沈棠留下来的痕迹一路追上去没多会儿便看到黑夜中奔跑的模糊人影。 他毫不迟疑地拈弓搭箭。 箭矢离弦冲着沈棠背心射去。 这一箭杀个女犯毫无悬念。 谁料女犯背后像是生了双眼睛在箭矢即将命中的瞬间往右侧翻滚惊险避开。 “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他驾驭马儿越过沈棠头顶收紧缰绳马蹄稳稳站定堵住她的去路他冷怒道“借着男生女相之便混入女犯再借机逃离龚贼打得一手好算盘!” 被抄家的男性龚氏犯人不管年纪都被废了丹府。 一来防止犯人有能力逃跑二来也是防止他们日后寻仇。 眼前这个犯人孤身一人也没接应的人手应该是“沈棠”以色相为饵将人诱出又趁其精神松懈偷袭杀人。 可末流公士再松懈也不是一介女流能瞬间斩杀的再看伤口断定此人定有文心或者武胆。 已知女子不可能有那么眼前的“女犯”自然是男子。 一个混入女犯队伍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的男犯不用猜定是龚氏犯人互相包庇保护了“他”。 综上可知此人在龚氏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与分量。如此重要的漏网之鱼跑了他如何回去交差? 电光石火间脑补出一条逻辑通顺的推测。 沈棠从地上爬起来。 呸了一声吐掉沾着嘴角的沙土。 恰好听到官差首领那番话。 什么叫她借了男生女相之便? 还称呼她为“龚贼”? 不要欺负她这会儿没记忆随随便便给她加人设啊! “呵那你想怎么样?” 沈棠说完不慎扯动脸颊伤势细密的刺痛让她倒吸冷气——方才躲避太急脸颊被地上碎石砂砾磨得生疼火辣辣的不用手摸也知道出血了——目光始终锁定着敌人。 “与我回去留你狗命。” 沈棠被这话逗笑了:“留我狗命?我看是你他娘是在放狗屁!” 长得挺丑想得倒美! “既然谈不拢那么——”官差首领没动怒只是凝神聚气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枪刀剑戟弓弩戈矛——杀!” 沈棠:“……哈?” 什么意思? 冷不丁念什么玩意儿? 问题刚跳出来脑海下一秒便看到官差首领手中长弓化为十字长戟。 长戟近一丈森冷枪尖冲着她面门要害直刺而来一点儿不讲武德。 沈棠被这变故吓一跳歪头后仰兔起鹘落躲过致命一击。 武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强。 近一丈的古怪长戟在官差首领手中被舞得枪影绵密、滴水不漏或横击、或直刺如臂指使而沈棠却是赤手空拳。 照此情形别说撒腿逃命根本是给人当活靶子啊累都能累死。 至于念了两句就变出武器这样将科学钉死在棺材里的设定—— 她可算知道这厮胯下的马儿怎么来的了。 这世界还能更加不科学吗??? 噗! 长戟枪尖擦着左臂直插入土看得她头皮发麻。方才反应要是再慢点这一击直刺绝对能将她心脏捅个对穿! “枪刀剑戟弓弩……” 命悬一线她一边闪躲一边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能不能变出武器——虽说这世界女性无法炼出武胆文心她为什么不能是例外?作为穿越者碰到地狱开局基本的保底总该给她吧? 话未说完便被刺来的长戟打断。 官差首领嘲弄道:“尔等蝼蚁不自量力!” 沈棠:“……” 记忆中似乎除了编辑还没谁能让她这么憋屈!当长戟再次刺来她在怒火之下徒手去抓枪尖愤怒一拽。 “够了没有!” 无名怒火在胸膛翻滚灼烧将一段突兀浮现的文字来回翻炒。 直觉告诉她这段文字或许是破局关键。内容是这样的—— 【慈母手中剑……】 ------题外话------ 求推荐票鸭。 正文 005:迟来的新手福利 “慈、慈母手中……剑???” 沈棠懵逼确定是剑不是线? 还有下半句居然是“游子身上劈”! 这“慈母”有毒啊。 如果说第一句还算能理解——毕竟碰上个坑妈的儿子脾气再好的慈母也会被逼出火气不然何来“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下面一句简直能震撼她整一年! 【一秒十八下剑剑出暴击。】 沈棠第一反应就是—— “游子”凉了没? 这种不正经的恐怖文学真的能破局??? 她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 同样感觉离谱的还有被沈棠硬生生拽下马背的官差首领——他居然被个十岁出头的流放犯人硬生生拽下了战马! 同时也生出了真正的杀心。 今日不杀龚贼来日必为后患! 秉持“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准则他手臂猛然蓄力收回被握住的枪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猛刺出去目标正是沈棠左眼。 谁知—— 预料中的枪尖捅穿颅骨并未发生途中受到一股几乎能将他虎口震麻的阻力。 铮! 枪尖与剑身相抵那是一柄造型朴拙、剑身雪亮的古剑隐约有龙吟虎啸之声。 而持剑之人正是沈棠! 看到这一幕官差首领瞳孔微颤。 二人角力相持不下。 这也给了沈棠些许喘息时间。 这点儿时间不知道该用来吐槽“慈母手中剑”居然真能变出一把剑还是可怜徒手接刃的自己——作为一个热爱事业的画手在她心里她的手绝对是比脑子还重要的身体部位! 方才怒火上来控制不住居然用宝贵的右手徒手去接枪尖。 所幸没伤到筋骨不然一辈子拿不起画笔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而眼前这个伤她右手的人—— 沈棠眸色冷沉。 今天便让她这“慈母”好好教一教这超龄好大儿!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沈棠脚下步伐一错雪亮剑身擦着长戟距离瞬间拉近。 与此同时口中也小声默念完丧心病狂的后一句—— 【一秒十八下剑剑出暴击。】 就在她出剑的瞬间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力量从丹府汇聚到右手不仅让手中这柄颇有分量的长剑变得轻如鸿羽手臂更似装了十八个超级马达使得她每次出剑都留下剑身残影。 果然是“剑剑出暴击”。 原先只能出一剑此时能出十八剑每一剑都直击要害! 剑影与剑芒交织成网。 按理说这都能将官差首领脑瓜子扎成刺猬了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武德、不讲科学—— 他将双臂交叉挡在面前用凝化出的黑色金属护腕硬生生扛下十八剑。 毫发无损! 不倒也不能说毫发无损。 至少他的发冠发髻是被她挑了的。 看到这一幕沈棠险些破口大骂。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三等簪袅就这么棘手那二十等彻侯岂不是要原地飞升? 官差首领神情越发专注眉宇间愈是凝重。 待沈棠速度稍慢他伺机出手挥拳打出一道红色拳影沈棠闪避及时拳影砸在地上炸出大坑。 飞扬的沙土遮挡了她的视线。 待她重新看清一柄雪亮大刀当头劈下。 只得横剑相抗在巨力压迫下微弯双膝重心下沉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刀剑相击的铛铛巨鸣让人耳鸣幻听。 官差首领:“我倒是小瞧你了!” 气势汹汹步步紧逼。 一番缠斗下来双方消耗极大他也没拿下犯人。 沈棠气息微乱额头不知不觉沁出一层薄汗。 需知三等簪袅的力气是末流公士的两三倍官差首领每一次挥刀都尽了全力奔着将她一劈两半来的她怀疑自己手臂已经在报废的边缘徘徊。 因为疼得厉害她心情格外不妙。 “哼分明是我高估了你。” 不行就是不行何必装逼说什么“我倒是小瞧了你”…… 逞口舌之力! “不过也到此为——” 官差首领不受沈棠挑衅影响收起怒容拖刀迅速逼近却在后者身前一丈处停下浓眉蜷起。 冲着无人的空地大喝。 “是谁?出来!” 沈棠闻言心惊脊背寒凉。 附近还有人? 正在这时一道磁性低沉的男声滚入她耳中。 只听那人不急不慢地道:“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柔能克刚而弱胜强。” 官差首领听完脸色铁青。 话音落下沈棠脚下展开一幅黑白交缠的字画文字飞出一一没入她的身体。 一时间满血复活! 手臂不痛了、气息不乱了、消耗的力气全部回来了。 不还有过之无不及! 她有预感自己再出剑那就不是十八下而是三十六下! 这明显是友方啊! 难不成这就是迟来的穿越者新手福利? 看着沈棠气息迅速恢复官差首领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近乎咬牙切齿地磨着后槽牙。 “妨碍公务其罪当诛!” 男人戏谑:“那不妨你诛一个让在下看看?” 官差首领仍旧不死心:“龚氏倒行逆施而你与龚贼为伍也不怕惹祸上身?” “龚氏为何被抄家灭族我比你清楚。谁是贼还未可知。” 官差首领一听便知道自己没机会了继续纠缠下去他要面对的恐怕是沈棠与暗中男子联手届时小命休矣!不得已他只能拖刀面对沈棠后撤足足退了三五丈才不甘地骑马离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棠脚下的字画散去。 随着它的消失刚刚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沈棠又恢复到了先前状态。 沈棠:“……” 这buff的体验期也太短了吧? 危机解除她一屁股坐地上调整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居然能在地狱开局下撑到新手保护期福利还捡回了一条小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随手擦去热汗沈棠一抬头便看到树后走出个身形清瘦、唇色泛青的青年男子。 连忙爬起身向人道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青年看着沈棠眯眼打量了会儿淡声说道:“道谢免了。若不是他发现了我的踪迹还喊破仅凭你是龚氏男嗣这一点我就不想救人甚至想杀你。” 沈棠:“……” 嘴角笑容逐渐凝固。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题外话------ 求推荐票_(:3」∠)_ 正文 006:国玺,言灵 沈棠稳住心神神色镇定地直视青年。 问他:“先生与龚氏有仇?” 谁知青年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这名青年双手拢于袖中半倚树干微垂眼睑淡声道:“无仇。” 沈棠:“……” 没仇你凑什么热闹? 碰到龚氏男嗣还想出手杀人? 许是沈棠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青年被瞧得不悦。 “你这是什么眼神?” 自然是看精神病院患者病历的眼神! 沈棠内心吐槽嘴上却道:“既然无仇先生何处来的这么大恶意?” 青年哂笑:“你即为龚氏子弟岂会不知?” 沈棠:“……” 说了不要给她乱加奇怪人设啊。 她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胸中浊气扯出一抹“核蔼可亲”的笑容。 “先生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内不过有几件事情希望先生知晓。” “你说。” “其一我不是龚氏子弟。”说完沈棠便看到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也不管青年信不信继续道“其二先生的恶意我也真不清楚。其三我更不是什么龚氏男嗣……” 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女性。 虽说年纪还小身体也没开始发育并无明显第二性征但光看这张脸也不会认错性别! 青年仔细打量沈棠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谨慎斟酌这话的真实性。 好半晌才颔首道:“小郎君这话我信了。” 沈棠:“……” 你信个der! (╯‵□′)╯︵┻━┻ 说了不是男的这厮怎么这么轴! 非得她脱下裤子掏出点儿什么才信是吗? 青年戏谑道:“虽说身手尚可但这般滥用文心一通乱打的确不像是受过正经教育。” 也没哪个正经文士会跟武人硬碰硬。 考虑到此番被发配的犯人也不只有龚氏子弟他猜测这位小郎君或许是其中一位外姓托了男生女相的福被归位女眷丹府这才才幸免于难没被废除。 沈棠:“……”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吐槽只来得及抓住一个重点。 “你说……文心?我有文心?” 这具身体身怀文心? 摩拳擦掌! 她可算看到一点儿穿越者该有的待遇了。 “你居然不知?”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这下轮到青年诧异。 沈棠诚恳地摇头。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没二十四小时。 不仅没有原主记忆自个儿还被偷了家她上哪儿知道这些? 青年追问:“既然不知道自己有文心方才的言灵又是怎么回事?” “言灵……又是什么?” “就是‘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那一段你的文心言灵。” 青年说着说着蹙起了眉峰表情甚是古怪。 以剑劈子的慈母听着就不是啥正经言灵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许是他见识太少了。 沈棠如实说:“……我心里想着救命法子它突然就出现在我脑子里了。” 青年:“……” 这就离谱! 沈棠将话题又拐了回来。 “先生还没说你为何如此不喜龚氏呢。” 问题得不到解决就好比吃瓜吃不到后续那种抓心挠肺的滋味可不好受。 青年瞥了眼沈棠面无表情地道:“虽无私仇但有亡国之恨。” 一听这话沈棠立时歇了吃瓜的心。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慎将人惹恼怕是要跟她拼命。却不知当今百国林立各国征伐不断灭国建国都是见惯不惯的基操一代人若是活得久人均能换两个以上国籍。 青年对故国有感情但也没深到那种程度。 “那言灵呢?” 沈棠也不见外直接把青年当成免费的“讲解npc”。 能从他身上获得答案何必自己东奔西跑去打听? 白嫖嘛谁不喜欢呢。 青年:“……” 他再三确认沈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且问的问题都很基础回答一二也无妨。 只是问题基础到让人怀疑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深山里冒出来的野人青年只得从源头开始讲述。 他的讲述比沈棠脑中浮现的陌生记忆完整得多。 当年坠落的贼星四分五裂散落中原大地世人忙着修文习武吸收天地之气粹炼己身除了指望“奇货可居”的商贩没人注意它。直到有个匠人将其中一块贼星碎石雕刻成玺印敬献给国君。 那位国君一拿到玺印登时紫光大绽无数奇异文字从玺印飘出其中一部分与官员丹府融为一体。此时才知玺印中的某些文字结合特定的文心武胆便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文字便是“言灵”。 例如青年先前说的那句“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柔能克刚而弱胜强”便是给对垒双方中的一方加持、恢复相同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效果也不同。 自此以后贼星碎片就成了各国国玺的标配。 国玺蕴含的言灵直接影响这个国家的实力若国君催动国玺还能让其化为国之重器镇守国运边陲。 话说到这里青年顿了顿暗中用余光看了一眼沈棠的表情淡声说道:“重台都城被破国玺遗失坊间有传闻是龚氏将其藏匿私吞。不过龚氏被抄家之后仍未找到国玺下落……” 沈棠没在意国玺而是—— “重台?” 她话音落下青年表情相当精彩且复杂。 “……就是原来的辛国坊间有消息说要被改为‘重台’。” 他以为沈棠这么问是因为流放路上消息闭塞不知道如今的重台就是辛国却不知她纯粹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灭国还给人改名……” 这是啥操作? 青年道:“为了羞辱。” “羞辱?” “凡婢役於婢者俗谓之重台对辛国遗民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何谓“凡婢役於婢者”? 通俗来讲就是奴婢的奴婢下等中的下等。 而亡国的罪人之一龚氏岂会不招人恨? 只要那枚国玺不现身这场风波就不会停下。 这些也就听个趣儿跟沈棠没什么关系她更关心自己的文心是啥模样。 青年建议道:“不妨测一测。” 文心九品只有知道具体的文心品阶才能找寻适合自己的言灵。 沈棠:“如何测?” ------题外话------ 昨天已经改成签约状态了求推荐票 正文 007:文心花押 青年冲沈棠伸出右手手心向上。 沈棠不解迟疑了一会儿将自己右手搭了上去歪头问他。 “这样?” 青年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眼神一言难尽仿佛在问她“你觉得呢?”。 于是沈棠似触电一般缩回右手。 “凝气于掌心。” 青年见沈棠还是一脸迷茫不得不出声提点。他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明白奈何沈棠连“气”是什么都不知道。 见沈棠半晌没动静他只好说:“你方才使用言灵之时有无感觉有什么东西自丹府沿经脉向外游走?那就是‘气’你现在试着将它从丹府调出来凝聚在掌心这样会吗?” 言灵这种玩意儿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这涉及到一个熟练程度问题。 眼前这位小郎君能以文心强行抗衡三品簪袅且言灵效果强劲不该啥也不懂才对。 青年说得清楚沈棠仔细回忆先前那种玄妙奇怪的感觉。 气、丹府、言灵、文心…… 半晌过后她隐约抓到了什么东西引导那东西慢慢像手心游走。 终于—— 一团无色气团逐渐成型由豌豆大小扩展至拳头大小悬浮在手掌心一寸处。 沈棠抬头看向青年问他:“先生这就是‘气’?还真神奇……我是几品文心?” 自这股气出现青年便微垂着眼眸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神情看不太真切但沈棠肯定后者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掌心。她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又出声询问。 青年这才回神给了反应:“你再将这团‘气’提炼凝实像我这般就好。” 说着青年伸出的右手迅速浮现一团浅青色气旋乍一看像团薄雾不过两个呼吸转化为粘稠胶状的深青色。最后在沈棠注视下化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造型奇特的深青色花押。 见沈棠好奇青年主动将花押递出。 花押造型精致侧面刻有篆书“六品中下”底部则刻着同样字迹的“祈氏元良”。 “你叫祈元良?” 如果这是名字那么六品中下应该就是他的文心品阶了。 青年道:“祈某名善字元良。” 一边说一边盯着沈棠的眼睛。 见后者眸色干净并无丝毫对中下品文心的轻视略略满意神情看着没那么疏离了。 沈棠习惯性道:“还真是个好名字。” 又是“善”又是“良”看样子是个好人。 祈善听后哑然。 沈棠将花押递还回去。 “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学着祈善演示的办法将那团气旋向内压缩气旋逐渐由无色转为乳白色胶状再由乳白色胶状化为透明似水晶的小巧物件。 沈棠这才收了“气”急忙去看花押侧面。 结果—— “咦怎么没有字?” “没有字?” 说是这么说但祈善的声音听着并无诧异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沈棠递出自己那枚花押疑惑地道:“侧面的确没字只有底部有字。” 底部刻着四个龙飞凤舞且狂野的篆书—— “沈氏幼梨”。 “沈……幼……梨?你果真不是龚氏子弟。”因为花押是透明的所以辨认上面的字有些费劲儿祈善微微眯着眼一边看着底部的字一边点评“不过小郎君你这个表字取得未免过于秀气了……” 乍一听还以为是女子闺名。 沈棠:“……” 她已经放弃解释自己是妹子这事儿了。 既然这世界默认有文心就是男子她跳出来辩解不管旁人信不信都没什么益处。误解就误解待她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文心或者实力足够强大再说免得被当成异端搞死。 “祈先生我叫沈棠。”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祈善露出一抹浅笑道“也是个好名字。” 沈棠:“……” 尽管她很想说自己的名字叫“沈棠”幼梨是随机弄来的笔名没什么特殊含义。 不过人家这么想秀一秀肚子里的墨水自己也不能泼冷水只能受了夸奖。她这会儿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文心是啥品阶。 “祈先生我这是什么品阶的文心?” 谁知祈善反问她:“你想哪种?” 沈棠:“这是何意???” 祈善径自说起了别的东西。 “与武胆二十等不同文心仅有九品。一品上上二品上中三品上下依次至九品下下。武胆能经过后天磨砺突破晋升天赋高者位甚至能列彻侯而文心生来几品便是几品。我这是六品中下文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你希望你是几品?” 沈棠诧然:“这……还能由我所想?” 祈善道:“若是旁人自然不行但你遇见了我倒是能帮你这个忙。” 沈棠一头雾水。 直觉告诉她祈善话中有话。 但人家也没解释太多只是淡声暗示了一句:“稚子怀千金于闹市并非善事。” 沈棠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这文心是个啥东西居然这么严重? 合着这个穿越者福利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沈棠也按捺能杀死猫的好奇心没有深究只是问:“几品文心都能伪装?” 祈善自己都是“六品中下”文心且文心不可改生来几品便是几品那他肯定不可能帮人真正改动文心品阶那就只剩伪装了。 既然如此—— 沈棠试探道:“那——一品上上可以吗?” 祈善差点儿被她问笑了。 “一品上上文心为圣人品乃是虚品只有手持国玺的诸侯能拥有你是想找死么?” 沈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文心花押。 “那就稳妥些伪装成九品下下好了。” “九品下下?呵你倒是聪明。” 待花押侧面浮现“九品下下”四个篆书沈棠把玩这枚透明花押不知该怎么处理。 “这东西怎么收回去?” “收回去做什么?这是拿来证明身份的即便是‘九品下下’文心也比普通人好。” 在这个一代人能换两个国籍的混乱年代普通人的性命比草芥还不如更何况沈棠还是被发配出逃的犯人。 刻在耳后的字是用特殊手段弄上去的除非割掉耳朵否则永世难除。 但有了文心花押再用耳饰遮盖一般差役看到也不敢检查相当于安全有了保障。 ------题外话------ 花押就是印章。 求推荐票昨天晚上写完迷迷糊糊的定时搞成两点了。刚刚刷评论发现没新章节才发现搞了乌龙汗-_-|| ps:感谢萌主力高妹成为第一位萌主今天会有第二更。 正文 008:人不可貌相(感谢萌主力高妹+1) “那个……祈先生……” 沈棠欲言又止。 祈善掀了掀眼皮淡声道:“有什么话便直说我不喜拐弯抹角、不爽快的人。” “那我便直说了——祈先生若方便……能让我跟随几天吗?”沈棠看似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知道自己逃犯的身份会惹来麻烦本不该麻烦先生可我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祈善能灵活运用文心这么好的白嫖课外辅导班的机会不把握住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机会难得错过这村没这店。 若能多多了解文心未来也能更好融入这个陌生世界。 沈棠充分利用自己年纪小和狼狈可怜的外在条件示人以弱试图激发他人同情心。 祈善却未流露出丁点儿怜悯眼神。 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垂着头看似可怜巴巴的无辜小郎君。 一个对文心控制半懂不懂的萌新就敢正面硬刚三等簪袅还不落下风哪里是落魄的小奶狗? 分明是有着利齿、眼神噬人的狼狗崽子! 虽说獠牙还嫩可一旦有底气可是会吃人的。 示人以弱? 这招数骗骗旁人还行对付他可还不够。 祈善敛下眼睑手指把玩着坠在腰间当腰佩的深青色文心花押。 思忖良久他才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去下一个镇子就得分开不然你可会后悔。” 沈棠诧异问他:“后悔?为何?” 祈善指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反问:“你猜我这把佩剑是装饰还是趁手兵器?” 沈棠:“……” 祈善笑道:“小郎君莫要以为旁人帮你一回就是好人我身上的麻烦可比你这个逃犯大得多。不只是我以后看到敢只身一人在外行走的不管是佩戴文心花押还是武胆虎符警惕点儿。” 沈棠眨眨眼用小声但能被祈善听到的声音嘀咕。 “……祈先生未免将我看得过于单纯了。” 祈善心下嗤笑。 这位小郎君的确不单纯但沈棠的要求也不过分。 只是跟着而已反正已经帮过一回不如再帮一回权当是送佛送到西结交个人脉。 二人在背风处搭了个篝火堆。 祈善双手抱剑小憩还未酝酿睡意就听到沈棠的肚子咕噜咕噜响。 他睁眸看向后者沈棠捂着肚子尴尬笑笑:“白日戴枷徒步七八个时辰只吃了一个发馊的饼子这才发出不雅之声……打扰先生好眠了……” 沈棠的五脏庙闹腾不休他也不好装作没听见。 于是解下腰间水囊和干粮袋子递过去。 “先吃了垫垫。” 沈棠也没跟人客气。 “多谢。” 待微凉软糯的干粮滑入喉咙滚入胃中强烈灼热的饥饿感才稍稍缓解。 尽管饿惨了她也只吃一半剩下一半没动。 祈善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因为这个插曲他也没了睡意从行囊掏出一卷动物皮硝制而成的卷轴借着篝火细读起来。 沈棠隐约看到上面有“言灵”二字被勾起好奇心“似乎”看出了神。 祈善被她好奇又明亮的眼神盯着无法专心。 他微微叹气:“好奇?” 沈棠双手抱膝不好意思地笑道:“嗯好奇!文心真的很神奇先生可能教我?” 祈善道:“你可真不客气。” “不是先生说你不喜拐弯抹角、不爽快的人?” 祈善:“……” 那他也没说教人啊。 不过他手中的卷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都是他整理出来的一些广为人知的寻常言灵属于谋者的必修课沈棠去稍微大点儿的城镇书坊或者哪个书院求学也逐渐接触到。 再者言灵实在是很意识流的东西大多都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同样一段言灵有人能学会但有的人一辈子都摸不到门槛。 唯有适合自己或者自己能参悟的言灵才有机会融会贯通如臂使指。 “你自己看。”祈善大方出借卷轴“不懂你再问。” 沈棠好奇心爆棚地接过刚看一行就一脸懵逼了。 祈善:“不识得上面的字?” 若是如此他也爱莫能助。 沈棠摇了摇头。 “上面的字我认识我只是想问一下诸如‘望梅止渴’这种……也是言灵?” “自然是别看它跟武胆言灵一般精炼短小但威力却不容小觑也是谋者必须掌握的几个言灵之一。若施展者文心强劲运用得当关键时刻甚至能左右一场战争胜负。” 沈棠目瞪口呆。 “左右……战争胜负?” “自然此言用之可振一军士气。”见沈棠一脸狐疑他还以为沈棠误解言灵都很长便道“这段言灵原先是很长记载于假谲一篇‘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但被精炼过后就只剩四字了。” 沈棠微张口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 “那这……星罗棋布?” 祈善道:“可排兵布阵与敌博弈。” “斩草除根?” “加持军士气力耗费极大不可轻用。” 沈棠指着卷轴又问:“自投罗网?” 祈善道:“多用于排兵布阵干扰敌军使其自乱阵脚。” 剩下的都不用多问了。 看看祈善那密密麻麻的备注就知道每一个都是用来行军打仗的。 难怪他说自己不是啥善茬。 看看这些文心言灵再看卷轴上面绘制的模拟军阵阵型沈棠便知道这位仁兄是那种以攻为守、草丛蹲人头的狂热爱好者只差将“老子是lyb”写脸上了。 “祈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祈善信了她的邪。 认识才多久她三句话两句是问题问完这个肯定还有下一个。 不过—— 想到沈棠的文心他眯了眯眼多了几分耐心。 “你问。” 沈棠看到后面发现上面不仅有文心言灵还有武胆言灵。 讲真她不是很懂二者有什么区别。 不都很能打??? “文心和武胆具体区别在哪里?” 祈善:“……” 他再一次怀疑沈棠是哪个犄角旮旯下来的野人每个问题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题外话------ qwq卡点更新的也算是二更啦香菇这就去把大佬的新番外剩下一截写完。 正文 009:望梅止渴 空气尴尬地安静了三息。 祈善无奈答道:“武胆凝气于身文心掌控于外。” 尽管沈棠很想说自己听懂了免得被人误会智商有问题但是—— “我……不是很懂祈先生能说得更详细一些么?” 祈善也不指望沈棠一次就听懂。 这位小郎君或许真是哪个犄角旮旯下来的野人讲得精练委婉她听不懂。 于是祈善改用比较通俗的说辞。 “武胆‘武’为核心。武者从戈从止征伐示威。止戈为武以战止战。因此大部分言灵都是作用于自身淬炼身体使其强大无匹以一敌千多孤胆。” 沈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部分言灵都作用于自身这么说有小部分不是?” “对以言灵‘一呼百应’为例——若诸侯、谋者用之可振百人军士但将者用之可令百名军士披甲上马气势凝成一股化为尖刀精锐。若上下军心一致则精锐愈强无可匹敌。” 祈善已经有经验预判了沈棠的预判在她提问前先一步解答。 “某些言灵是文心武胆通用的这个不用好奇。” 同样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的效果是不同的这看个人理解和修为境界。 沈棠:“……” 祈善继续道:“文心与武胆不同文心的精髓在于‘谋’与‘算’二字。因此言灵多偏向掌控、布局借由言灵始终掌控复杂诡谲多变的局面。武胆二十等等阶越高则越强于是世人认为文心也如此品阶越高越强。可在我看来这是非常错误的认知。文心较量的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脑子不够哪怕身怀二品上中文心也别轻易招惹不知底细的九品下下文心。 沈棠琢磨了一会儿。 她感觉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武胆是一个人亲自上手干架再强一些就是拉帮结派带着兄弟一起去干架而文心不会轻易下场而是当幕后大佬聘请其他打手替自己干架?前者秀肌肉后者秀脑子?” 一个输出一个辅助? 祈善听后静默几息。 尽管他听不懂“秀”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语境也能猜出大概意思。 面无表情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沈棠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问:“……可这样不是很被动吗?” “被动?” “脑子再好使也架不住敌人拳头多。” 文心是辅助指挥角色技能也多是如此输出大多靠武胆。 一旦落单被抓岂不是要引颈就戮? “作为成年人就不能文心武胆两手抓两个都要?只能二选一修一门?” 鱼与熊掌她都想要! 祈善略微明白她的想法。 “有记载以来倒不是没有同时凝练出文心武胆的例子但是——” “但是什么?” 祈善拨弄着篝火堆淡淡道:“不是早夭、痴傻就是能力平庸与普通人无异。” 沈棠:“……” 文武双修这个金手指是她不配了。 她抱着卷轴看得头昏眼花。 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祈善写的心得备注她也能一眼记下但如何修炼、如何使用却是一头雾水。请教“新手npc”人家那套话也是玄之又玄完完全全的意识唯心流。 果然白嫖的要求不能太多。 时间流逝五脏庙又开始敲锣打鼓了。 沈棠揉揉肚子看着卷轴上的“望梅止渴”脑子里浮现青口梅的模样。 “不是说文心能‘无中生有’……你‘望梅止渴’给我几个青梅不过分吧?” 青梅要是多还能做点别的屯着吃。 祈善耳力极佳给她泼了盆冷水。 “当然过分。‘言灵’虽神奇但不能给予人食物若是能——世上饿死的百姓就不会这么多了。”不知想到什么祈善对着篝火轻叹“数月前在外游历我可是亲眼看到一城百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主动终止话题。 不用他明说沈棠也能脑补出他下文。 不外乎是饿殍遍地的人间惨象。 她道:“为何不能?‘言灵’能化出利刃战马甲胄能让一介匹夫力敌千军万马为何就不能变出小小青梅?同样是无中生有怎么还搞歧视?即便真不能那也能帮助农耕吧?” 用文心武胆下地干活即便效率比不上机械化也比普通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得多。 若可以变出食物—— 她觉得自己能卖梅子赚点盘缠。 穿越异界变成身无分文还是个在逃的犯人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宅女画手真的太难了。 如果这条路也被堵死她只能抄起老本行给人画画不知道谁愿意找她约稿。 祈善不给予正面的回答。 只是道:“前面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但最后一个——你日后阅历多了自会知道。” 这个浑浊混乱的世道谁愿意铸剑为犁? 必会被群起而攻之。 小郎君的想法不是没前人尝试也有有志之士到处游说辅佐诸侯主张变革但都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下场凄惨。 想到这些令人不悦的内容他烦躁地闭上眸子小憩时不时能听到沈棠嘀咕“望梅止渴”。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还在跟“望梅止渴”较劲儿。 祈善眼睛也不睁:“学言灵需要缘分世间言灵万千一条不成就别浪费时间钻牛角尖转战他处便是。当然也不能什么都学贪多嚼不烂贵精不贵多。” “哦我懂。” 跟着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和咀嚼动静。 祈善:“???” 剩一半的干粮和水囊都在他这沈小郎君上哪儿吃东西? 隐约还能嗅到一股青梅果香。 祈善:“!!!”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沈棠。 后者正盘腿坐在地上两条腿堆着十来个圆溜溜的碧绿青梅每个看着鲜嫩欲滴清脆可口。沈棠一边咀嚼一边酸得眉头大皱脸蛋皱成一团偏偏因为太饿只能忍着咽下去。 “你、你这些青梅……哪儿来的?” 祈善睁大眼睛语气艰难喉头滚动吞咽数下才找回语言能力。 沈棠眨眨眼将酸出来的眼花逼回去。 “青梅?哦我一直尝试‘望梅止渴’的言灵也很努力催动文心但始终没有你备注说的效果。之后又试了几次凭空多出个梅子……你看就是这样——” “望梅止渴!” 沈棠说完还演示了一遍。 言灵落下一枚青梅在祈善注视下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更新。 要刮台风还是正面打感觉晚上没的睡了…… 正文 010:诸侯之道 沈棠又咬了一口。 差点儿酸得她五官位移。 “虽然很酸一次言灵也只有一个产量低但是能吃就好。” 毕竟是白嫖来的青梅要求不能太高。 她准备多弄些回头做成青口梅、盐渍梅子或者青梅酒反正是无成本买卖即便不能大赚特赚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她认真挑了个又大又青一看就很酸的梅子递给祈善。 “喏祈先生要不要尝一尝?” 祈善没在第一时间接下先是垂眸看她手中的青梅又掀起眼睑看看沈棠脸上“空手套到肥狼”的得意笑容眉梢狠狠一抽额头似有青筋若隐若现。 这位小郎君究竟知不知道…… 良久祈善才叹气着接住。 用袖子胡乱一擦一口咬下去。 的确酸! 不论是手感还是口感皆与还未熟透的青梅一模一样。 见祈善表情管理逐渐失控沈棠笑道:“若是再熟些滋味应该会更好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变出酒的言灵。若是有酿个青梅酒藏起来待冬日落雪去湖心赏景烹茶喝酒尝青梅岂不快哉?” 祈善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棠。 叹气:“你若觉得好那便好往后别后悔今日鲁莽之举就好……” 沈棠啃青梅的动作顿了下来一脸不解:“祈先生这话的意思……能变出东西不算好事?我会后悔?” “待旁人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对你——未必是善事。”他看沈棠的眼神染上几分遗憾仿佛她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丢了个大宝贝在沈棠开口追根究底前话锋陡然一转“当然若沈小郎君没什么大志向只求两餐饭饱有一屋遮风挡雨这也能算好事。” 沈棠咀嚼着青梅表面很“懵逼”内心却蹙了眉头。 推测祈善为何这么说。 她试探性问道:“与我的文心有关?” 祈善惊讶她的敏锐点头:“是有几分关系。” 沈棠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谁知祈善不配合也不打算细说。 他说什么? 说龚氏藏匿的那块国玺可能在沈小郎君身上? 哪怕他对国玺没什么兴趣可沈小郎君未必会这么想为了避免没必要的误会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妙。最重要的是他怀疑沈小郎君的文心已经与国玺呼应无意间觉醒了“诸侯之道”。 文心、武胆、国玺三者的关系非常特殊。 国玺不仅能镇国运、御外敌还有一种非常关键的能力那就是“诸侯之道”。 拥有文心武胆的诸侯手持国玺有机会与国玺呼应根据内心所想随机获得一种特殊能力——诸侯选择较多的一般是“统御”、“亲民”、“拥趸”甚至还有能加持帐下文武的文心武胆凭此能招揽不少能人异士为其所用。 沈棠的诸侯之道他不清楚但绝对与“农事”相关。 否则如何变出青梅? 一个拥有“农事”方面天赋的诸侯…… 光听听就知道没前途了。 不过沈小郎君看着也没什么野心只求自保这个能力倒极其适合至少饿不死。 内心有猫在挠的沈棠:“……” 最讨厌话说一半留悬念让人猜东猜西。 “先生不欲详说自有道理照理说我不该多问的但毕竟关系到自己……”沈棠以退为进各种旁敲侧击“我猜是不是我的文心出了毛病?这毛病重不重……可能挽救?” 祈善干脆利落地回答:“不能。” 据他所知一枚国玺对应一位诸侯、一种“诸侯之道”。 这种天赋能力还需要用国玺为媒介发动除了一种情况一般是终其一生固定不变的。 哪种情况? 死! 非死不可改! 沈小郎君只要还活着这枚国玺在她手中就只能是现在的能力——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愁会饿死。 若沈小郎君有野心那就惨了。 开局失利先天畸形根本不是其他豺狼虎豹的对手。 看着脸色逐渐凝重的祈善沈棠感觉手中的青梅也不香了。 她—— 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一时间无数想法在她脑中盘旋闪现。 若非祈善出声拉回她的思绪她都能脑补出自己病恹恹侧躺着写遗书的画面。 “沈小郎君除了‘望梅止渴’的青梅你还能变化出其他的东西?” 沈棠摇头:“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祈善抽出另一卷卷轴指着上面一段言灵道:“那你试试这段言灵——” 沈棠凑近一看喃喃道:“画地作饼不可啖也?” “此段言灵与‘望梅止渴’雷同。” 既然“望梅止渴”能化出青梅这段言灵或许能弄出大饼。 沈棠道:“但都是‘不可啖也’了画出的饼还怎么吃?倒不如精简为‘画饼充饥’?” 饼子比青梅管饱。 青梅固然新鲜但这玩意儿太小还酸沈棠铁打的胃也不敢多吃。 刚刚啃了二十来枚牙床就酸得麻木。 结果试了十几遍也没动静。 她有些气馁余光不经意扫了眼卷轴上密密麻麻的言灵笔记眼神一亮。她手指一挪在一段文字上停下:“祈先生相较于画饼我倒是觉得这一段更有意思——点石化金以足逋赋!” “点石化金?” 秒懂沈棠打的小九九。 “对啊点石成金!一小块金子能买多少斤青梅和大饼?论价值自然是这条言灵更高不止如此——还有什么‘金屋藏娇’也能安排就是不知道化出来是‘金屋’还是“娇”。若是‘娇’这‘娇’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祈善看沈棠的眼神仿佛在看个做白日梦的傻子。 年纪不大想得挺美。 “你不怕暴毙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沈棠:“???” 祈善哂笑:“言灵的价值、效果取决于文心的消耗。文心愈强消耗越大言灵威力越强。若强行使用超出能力范围外的言灵失败还好说至多虚弱一阵一旦成功——势必会反噬施展者。例如寿命缩短、盛年早夭病痛缠身、缠绵病榻甚至有人七窍流血当场暴毙。古往今来这种惨剧比比皆是沈小郎君可别因为一时好奇贪婪步了后尘。” 一只青梅、一张饼价值如何与金银玉石相比?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题外话------ 电脑出了点问题罢工了唉手机手打??? 新书期太伤了看样子要换个装备。 正文 011:风驰电掣,大运摩托 点石成金和金屋藏娇是没指望了。 沈棠固然失望也不敢拿自己小命冒险。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墨蓝云霞被染上一圈浅浅的红橘光晕直至夜尽天明。 当一束调皮的朝阳光辉吻上眼睑祈善从睡梦转醒。 看了眼日头一边困倦地揉着右眼一边轻声咕囔。 “怎么才卯正?” 沈棠道:“这个点不早了。” 祈善闻声看去只见沈小郎君坐在篝火堆烤东西。 “你昨晚一夜没睡?” 那身粗麻囚服被露水打湿蔫蔫儿地贴着肌肤没有熟睡压出来的褶皱。 沈棠头也不抬:“没睡昨日发生太多事情根本睡不着。祈先生要尝一尝我的手艺么?” 说着将手中的树杈递向祈善。 祈善这才看清沈棠手中烤着什么。 三个被树杈串成串的饼子 饼子约有成人巴掌大被烤至两面焦黄默默散发着勾人的食物焦香。 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饼? 不用猜都知道。 他也不跟沈棠多客气:“多谢。” 祈善是个讲究人吃朝食前有“准备活动”——只见他用水囊里的清水打湿帕子拭去脸上残余睡意再从行囊取出齿木撒上些许薄荷绿粉末就着水囊残余的水揩牙漱口。 做完清洁才拿起烤得焦香的饼子。 “嗯?怎么是甜的?” 尽管甜味不浓还被焦脆掩盖大半但仔细一尝还是能尝出来的。 沈棠揭秘:“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祈善听后表情立时变得一言难尽连嘴里的饼子也不香了。 他无奈道:“……‘鼎镬如饴’源于正气歌也属于振奋士气的言灵对文心要求极高……” 诚心跟这些言灵过不去是吗? 不管是啥效果搁在沈小郎君手中都是吃的? 这让自己以后如何直视“鼎镬如饴”? “管它是什么言灵呢在我看来只有能让我填饱肚子才是有用的言灵。”沈棠吹了吹滚烫的饼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随着食物香味在口中蔓延顿时有种幸福值爆棚的满足感“饼子上的饴糖又不只是‘鼎镬甘如饴’弄来的我发现这句言灵对文心消耗不小就弃了……” 祈善:“……” 合着她为了一块饴糖还祸害了其他言灵? “那你选了哪句?” 沈棠从容伸出右手:“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一块拇指大小的饴糖便出现了。 祈善倏忽皱眉:“这句言灵……” 沈棠将饴糖丢进嘴里咀嚼嚼着满足眯起眼:“这句言灵怎么了?” “从未有人用过。” 沈棠:“……哈?” “我们现在所用的言灵全部源自那些国玺或者说源自那颗贼星。其上记载的言灵浩瀚如烟不知凡几。从贼星出现到现在两百余年愈来愈多言灵被能人异士所用但跟无法使用的言灵相比仍是冰山一角。这句‘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只是我偶然抄录的……” 他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沈棠:“……” 祈善问她:“这句言灵效果如何?” 只是变出一颗饴糖? 沈棠不答反问:“祈先生不是看到了?” 她的眼神过于坦荡清明仿佛一汪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泉祈善捏不准她有无隐瞒但清楚她没表面单纯。不再交谈二人安静吃着朝食将烤的几个饼子全部吃进肚子吃饱喝足后处理篝火堆。 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因为沈棠身上那件粗麻囚服太招眼祈善贡献了一件干净的旧衣。等沈小郎君换衣的功夫他无意间踩到一片较为松软的土。 “咦?” 蹲身拨开野草一探究竟。 手指捻起一撮疏松湿软的土细细感知发现它与三步外能扬灰的贫瘠沙土截然不同。 不知想到什么他刷得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冲着这片土猛地一下刺进去。剑锋入土初时松软易入毫无阻碍入土方六寸便有些寸步难行剑锋被什么黏腻的土缠上。 他又将长剑从土中【拔】出来。 剑身沾的泥土如实反应情况。 祈善捻着剑锋上的泥土口中若有所思地喃喃:“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这句言灵的大致意思是——周原土地肥沃连堇草苦菜也能甜蜜似饴糖。 沈小郎君这段言灵…… 其重点在“饴糖”呢? 还是在“周原膴膴”的膴膴? 祈善垂下眼睑擦净剑身收回剑鞘仿若无事般起身用脚上木屐蹭了蹭那块土掩盖剑痕。没过一会儿沈棠从密林出来。 成年男子的衣裳穿在十一二的少年身上过于宽大她不得不用长带子将袖子收在手腕由宽袖改成了窄袖再将过长的下摆提起来与脚腕齐平再用腰绳缠上腰部将衣裳固定。 配上那张偏女相又带着几分野性气质的俊俏脸蛋倒有几分风流少年味道。 祈善唤道:“沈小郎君走了跟上。” 沈棠小跑几步:“先生这就来。” 随着日头高升烈阳愈发灼热起来沈棠用袖子擦了擦汗:“祈先生您这儿就没有变出高头大马的言灵吗?昨晚那个三等簪袅又是刀枪剑戟又是高头大马代步多方便。” 祈善淡淡问她:“沈小郎君有武胆?” 沈棠摇头:“这个……没有……” “因为没武胆所以没有马。” 淡淡一句话给沈棠判了“死刑”。 沈棠几乎要口吐魂烟:“为什么?文心武胆不都平等的吗?这种言灵就不能共用?” 她感觉自己的文心被鄙视了! 低头看看自己这两条细竹竿儿似的腿无语凝噎。虽说脚上的伤口简单处理过也穿上祈善借给她的软底草鞋但路面崎岖靠两条腿去最近的村镇还不知道要走到何年马月…… 祈善余光瞥了一眼仿佛灵魂出窍的沈棠小郎君哑然失笑。 “这种言灵也没共用的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 古代的高头大马等同于什么? 等同于豪华跑车! “一般来说有文心的文士出行会有车马相随何须与那群莽夫般自力更生?” 沈棠:“……” 又走了一段路祈善隐约听到跟在他身后的沈小郎君有气无力地低喃嘀咕。 “风驰电掣——” 他正要惊讶沈小郎君悟性超绝连这等为大军提升行军速度的高级言灵都会了。 谁知她下一句就是—— “大运摩托!” 祈善:“???” ------题外话------ 这章写得不太容易???修了又修 是24号的更新白天还有一章。 窗外的风大得我睡不着唉。 正文 012:投宿 小道尽头隐约有袅袅炊烟升起。 田间忙碌的疲累身影开始收拾农具陆陆续续往家走。 钱家村来了一对相貌不俗的兄弟。 一人徒步在前另一人骑着一匹近一人高的雪白骡子。 那只骡子生得可真好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脖子上挂着枚价值不菲的赤金铃铛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清脆的叮铃声。 二人刚出现就引起农人注意。 年长那个一袭鸦青长袍头戴巾帕脚踩木屐身形清瘦腰佩文心花押应该是游学在外的年轻士子。年幼那个看着十一二相貌与年长那个不像但也是红唇齿白、轮廓深邃的俊俏少年郎。 大概祖上带着点儿番人血统五官较之常人更加深邃。乍一看还以为是明艳女郎一听青年的称呼才知道是位小郎君。 “寒舍简陋委屈两位郎君将就一夜。” 村正将二人领进偏屋。 钱家村是个不满百户的小村村子最体面干净的房子是村正家的。 听两位郎君想投宿他热情邀请他们在自家住下还让家中婆娘将偏屋收拾干净。 祈善摸出一块碎银交给村正麻烦他们给自己准备几天的干粮再烧一锅热水用以沐浴剩下的当做谢礼。村正笑眯眯掂量着碎银的分量估算一番后忙说不麻烦。离去前还问要不要打点新鲜的草给那匹骡子吃。 听村正提起骡子祈善表情出现一瞬的不自然:“不用那匹骡子并非活物是舍弟的言灵造物。” 村正一听就懂了神情愈发恭敬。 叮铃叮铃—— 熟悉的铃铛声靠近。 祈善推开窗散散屋内浊气抬头便看到沈棠一手牵着骡子一手抓着一把草逗弄它。 隐约还听到沈小郎君跟那匹骡子嘀咕。 “摩托你怎么不吃?尝一口嘛我特地给你摘的……” 祈善:“……” 说起这匹叫“摩托”的骡子他就有种提不上气的错觉。 谁也没想到句陌生言灵——“风驰电掣大运摩托”——居然真能凝出一匹雪白骡子! 沈小郎君开开心心骑上去。 “祈先生你要不要也弄一匹?” 祈善果断拒绝。 且不说他不会用那段言灵即便能用还成功了效果跟沈小郎君的未必一样。 最重要的是—— 骡子长得再好看也只是骡子他不骑! “那要不要一块儿骑?”沈棠抬手遮着眼前挡住刺眼的日头提供另一个建议。 祈善再次拒绝。 他哪怕是走断腿也不会骑这匹一脸蠢相的骡子。 沈棠耸了耸肩也不勉强。 有了代步的低配跑车(骡子)她的脚终于得到解放。路过一株不知名但酷似芭蕉树的树木骡背上的她弯腰歪身伸手折下两片。 一片抗在肩头遮阳。 一片递出去挡在祈善头顶。 “祈先生!” 头顶阳光被遮祈善闻言扭头。 沈棠将那片叶子丢给他。 “接着!” 看沈棠遮阳怕光的架势他无奈笑笑。 “好男儿何惧此苦?” “我不是惧但老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沈棠调整大叶子的角度扛着叶子笑道“晒黑了肤色不匀称有损美感。” 祈善:“……” 二人行了几个时辰才看到人烟。 连年干旱与战争钱家村不剩几户人家整个村子看不到几张年轻面孔只有年长老人和不谙世事的幼童。骤然来了两张生面孔消息从村头飞到村尾不时有顽童在村正家张望。 祈善有事去找村正一回来就听到沈棠与几个顽童玩闹的笑声。 两方人马在“打仗”。 一个小童穿着一身浆洗到发白的衣裳骑在雪白骡子背上手持一根枯树枝当长枪瞧着气势汹汹沈小郎君则徒步持棍迎敌。 二人你一来我一往交锋不断打得“不可开交”。其他孩童作为“兵卒”在一旁紧张“观战”时不时鼓掌大呼“将军厉害”! 祈善:“……” 一开始还以为沈棠是玩心大发——毕竟沈小郎君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即便受了发配的苦本质还是顽劣多动的——看了会儿才发现那名陌生小童也有点儿意思。 他问村正:“这名孩童叫什么?是村中那户人家的?” 村正回答说:“不是村子里的孩子。” “不是?” 村正叹息:“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只是打小就有恶疾住在附近的庄子养病。说是养病实则是被人放弃了下人伺候当然不会尽心瞧着很可怜常常偷跑出来与村中孩童玩耍……” 一般都是胡玩到天黑庄子下人才会过来将他接回去。 祈善被勾起些许好奇心。 “恶疾?何处有疾?” 村正看了一眼满面喜色的孩童小心指指自己的脑子道:“听说是脑疾。” 说白了就是个傻子。 祈善微微诧异正欲开口却听几个孩童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原来是那名孩童一枪虚晃“骗”过沈棠戳中她保护的“主公”。 不争不偏正中“主公”脑门。 按照游戏规则他赢了。 看看“一命呜呼的主公”沈棠只得“无奈”摊了摊手丢下武器“投降”。 “唉我输了。” 赢家能获得战利品。 所谓的战利品便是拇指大小的饴糖。 她拉开腰间佩囊的口袋掏出一把无聊制作的饴糖一人一颗分了出去这叫“犒赏三军”而立下大功劳的“主将”——那名稳稳骑着骡子挥枪颇有风范的孩童独得三颗。 其他孩子迫不及待将饴糖放入口中唯独那个孩子没有呆呆捧着饴糖也不知道吃。 这呆傻模样跟他骑在骡子背上“打仗”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 “不吃吗?” 沈棠蹲下来问孩童。 孩童摇了摇头他看着手中的饴糖犹豫了会儿捡起其中一颗递给沈棠。 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什么。 “你喂我?” “嗯吃。”孩童道。 沈棠也不嫌弃小孩儿小手脏张口吃下他递来的饴糖笑着弯起眸子。 “呀真甜你也尝尝?” 孩童见状才低头捡起另一颗含进嘴里。 最后一颗放回腰间褪了色的佩囊。 佩囊沉甸甸的。 沈棠借着视角优势隐约看到里面装着一块精致的虎头玉璧玉璧还刻着小小篆字。 其他孩童心满意足回家唯独这个衣裳浆洗到褪色的孩子留下来被村正领去正屋等着。 夏日的天极其善变天色刚黑没多久黑沉的天幕便倒灌下大雨。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沈棠正挑灯夜读狂记言灵。 这时大门被人砰砰拍响。 ------题外话------ _(:3」∠)_我错了又卡文。 这章是25号的。 因为上了新书闪屏所以白天也就是26号是双更。 除了正常更新还有一章之前萌主妹子的加更。 正文 013:雨夜 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天地几乎连成一线时不时还有电闪雷鸣伴奏。 祈善合衣睡下没多会儿便被这阵嘈杂敲门声唤醒。睁眼起身整理衣襟正要穿上木屐要去开门沈棠先他一步开了门。 来人穿着斗笠蓑衣神情焦急—— 正是钱家村的村正。 沈棠侧过身邀请人进屋。 “屋外雨大老丈先进来说话。” 村正摆手婉拒:“不了不了。” 祈善上前:“观老丈神情焦急可是出了事?” “二位郎君可有看到阿宴?”屋外风雨交加村正的脸被雨水打湿正滴答滴答往下淌他顾不上用手去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孩子……只是一个没看住就不见了!” 沈棠疑惑地道:“阿宴是谁?” “就是先前与小郎君耍闹的孩子。” 他这么一说沈棠就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那个看着呆呆傻傻的小孩子 他叫“阿宴”啊。 沈棠看了眼屋外情形摇头:“我们一直在屋里没看到他他是何时不见的?” 村正:“就刚刚至多一刻钟。” 沈棠闻言神色肉眼可见得沉了下来。 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 屋外雨势之大连蓑衣斗笠都挡不住狂风呼啸暴雨倾注隐约还能听到山中传来野兽嚎叫听得渗人。一个孩子在这种天气失踪怕不是被摸进村的豺狼虎豹叼走了吧? 这也是村正最担心的。 他道:“若是顽皮跑出去玩耍还好怕就怕是被下山的大虫叼走……” 这几年干旱收成少税收重还到处打仗村民的日子过得不好山中野兽也过得不好时常会下山觅食。只是叼走村人圈养的家畜也还好怕就怕将孩子给叼走了。 类似的惨剧近两年发生了三起。 祈善拿下墙上挂着的斗笠戴在头上系好绳子道:“老丈先别担心我也帮忙去找找总会找到孩子的。往好了想或许孩子是被庄子下人接回去也未可知……” 村正叹气。 他也希望一切像祈善说的那样只是虚惊一场孩子不是失踪也不是被大虫叼走而是被接回去但他清楚这一可能性微乎其微。阿宴不受重视在庄子的生活质量只是饿不死。 半月前在在村子里待了四五天才被接回去——这还是钱家村村民偶遇其中一个老婆子刻意提醒的结果。今晚的天气这么差更别指望他们会冒雨来接人。 沈棠道:“我也帮忙去找。” 祈善瞥了一眼道:“你就算了也不看看外头什么天气?免得人没找到把你给丢了。” 村正感激祈善帮忙出力也不赞成沈棠出去——这位小郎君稚气未脱十一二的年纪还生得清瘦看起来只比阿宴大五六岁。 “这些担心是多余的我怎么会丢?再不济也比让村民摸黑去找人强。”沈棠跟村正借了一身蓑衣斗笠村正不放心又递给她一把砍柴的柴刀若是倒霉碰上大虫也能撑一撑。 “阿宴!” 大雨打得土地泥泞。 沈棠视力虽好但时不时还会踩到水坑行走时泥水飞溅弄得衣裳下摆脏污不堪。一刻钟功夫她将钱家村附近的田地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阿宴的影子其他村人同样没有收获。 时间越久众人越没信心。 祈善问村正庄子在哪里他打算去庄子问问——虽然被接走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沈棠主动请缨:“我也去。” 村正叹道:“那便麻烦二位跑一趟了。” 钱家村的村民则往靠近深山的方向找一找先前被大虫叼走的孩子也是这样找了一夜没找到最后在山脚下、草丛中找到拖曳在外的肠子、碎肉和骨头。 “言灵这么神奇为什么没避雨功能?” 尽管穿着蓑衣斗笠但沈棠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冰凉衣裳黏在肌肤上的触感让她极其不舒服。若夜风吹进蓑衣空隙还会掀起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祈善道:“也许有。” 谁让言灵这么多呢? 再说了—— “即便有也不是什么言灵都能学会。指望世上有这么个言灵倒不如多戴点雨具。” 沈棠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也不管自己步伐重了会溅起污水反正已经脏了再怎么注意都一样:“那有没有不被雨水打湿的照明物件?大雨天行军、走夜路啊也方便……” 祈善:“……” 庄子距离钱家村不是很远。 二人顺着泥泞小道一脚深一脚浅走了两刻钟才找到。那是一座由矮墙围着的院落隐约能看到黛瓦白墙。院内漆黑一片并未亮光远看像是一团蜷缩起来的野兽黑影。 沈棠上前抬手叩门。 咚咚咚—— 此时一道雷电在云层跳跃照亮半个天幕紧随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她担心里面听不到由屈指叩门改为虚握拳敲门逐渐加大力道——邦邦邦! 就在她以为屋内无人的时候隐约听到有男人不耐烦地应答声:“谁啊乱敲门?”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 开门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偏短的褐色长袍头扎巾帻似乎很不满有人半夜扰人清梦脸色不善地扫过沈棠与祈善。见二人一高一矮年纪都不大神情似微微放松多了几分和善。 “二位是?” 沈棠回答道:“我们是在钱家村投宿的旅人听村正说那个叫阿宴的孩子是你们庄子上的白日在村里玩耍没回去不久前不见了。村正担心是被大虫叼走正在到处寻找。” 中年男人听了沈棠的话神情缓和不少:“哦阿宴已经被接回来了劳烦二位担心。” 接回来了??? 沈棠微微蹙了蹙眉。 借着斗笠遮挡恢复常色。 这时祈善冲着男人叉手一礼神色温和地道:“府上小郎君无事我等也放心了。只是这会儿天黑路窄风雨又大可否借暂借贵府容我兄弟二人在此避一避雨?”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有一瞬迟疑。 但还是侧过身让沈棠二人进来说道:“二位也是为了小儿冒雨奔波只是避雨自然可以。只是现在太晚了府上下人都已睡下无法招待二位还望见谅。” 祈善:“这是自然有一屋檐避雨即可。” 二人跟随中年男人进入小院。 院内种着几棵树树干间绑着拿来晾衣的麻绳麻绳上晾着衣裳——有七八件大人的也有一件浆洗发白、打着补丁的小孩儿衣物。 沈棠余光瞥了眼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题外话------ 哇今天上闪屏推荐了收藏涨了一些。 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新读者嘻嘻(#^^#) 正文 014:明哲保身(感谢萌主力高妹+2) 行至廊下台阶处祈善抬手解下斗笠弯身将木屐并排放在好放提起衣摆赤脚踩上台阶。取下挂在木柱上的的水瓢舀起廊下石盆中雨水冲去脚上沾着的淤泥。 沈棠也脱下木屐下意识去找室内用的鞋子扫了一圈也没找到能替换的。祈善将脏污的衣摆卷起固定绑在腿弯处从袖中取出专门的帕子擦净脚上水渍再将水瓢递给沈棠。 二人动作不算慢而中年男人已经脱下那双不怎么合脚鞋底磨损的木屐光着脚丫踩上木阶留下几个带着泥水的湿脚印——虽说院内打扫很干净不少地方也铺了石子儿但雨水一大仍会积出泥水坑很容易脏脚——看到沈棠二人一通忙碌他笑着出声。 “二位随意就好无需这么麻烦。” 沈棠一听男人这话两瓢冲干净脚丫子笑着将水瓢丢进石盆哐哐两声踩上木阶。 祈善话中带上几分严厉。 “幼梨你的礼数呢?” 沈棠笑冲他招手:“不是说客随主便嘛?阿兄就是太多礼了还不快上来避一避雨?” 祈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拿沈棠这一举动没辙转身对中年男人致歉。中年男人倒是好涵养一直端着笑忙说好几次“无事”脸上也不见丁点儿不快反而夸沈棠真性情活泼。 祈善叹气:“可舍弟今年都十二了还这般跳脱不稳重担心他日后要吃大亏……” 中年男人神情微微僵住。 “舍弟?这是一位小郎君?” 祈善点头:“是啊家中幼弟。相貌随了家母因其男生女相这些年没少招来误会。” 中年男人讪笑两声直说自己看错了眼居然将男儿郎错认女娇娥。 说着将二人领到偏室让沈棠他们在这里等雨若雨势不减也可以住下来凑合一夜。 中年男人忽道:“想起东厨还温着一锅姜汤二位要不喝点儿姜汤暖暖身?” 祈善叉手谢过中年男人。 男人道:“二位稍待片刻。”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沈棠收起玩世不恭的笑神色严肃凝重:“这人撒谎满身都是破绽不管他是不是去东厨端姜汤我们都得小心。” 祈善:“自然要警惕。村正说阿宴有脑疾自出生就被遗弃在庄子不管不顾以至于下人多有怠慢这点从院中晾晒的小儿衣裳也看得出来。此人却说阿宴是他儿子呵!” 沈棠在室内转转时不时用手指摸一把室内的摆件手指捻了捻指腹干净无灰尘。 漏窗附近摆着两张整理整齐的书案一大一小又用书架当隔断将屋子化为几个不同区域。沈棠随手拿起桌上的竹简打开发现是给孩童启蒙的上面既有成人笔迹也有小孩儿涂鸦。 她道:“打扫还挺干净看样子那些下人也不是完全不干活……只是这大雨天的风雨大得能将茅屋吹上天居然没人出来把院内晾晒的衣裳收进去这就很不合理了。” 祈善淡淡地道:“还有那男人一身士人装扮却生着一副凶相目光凶狠身上带着血气。说是士人更像草莽且满口谎言——我担心不是不想收而是无法去收……” 或者说没命去收。 沈棠挑眉:“是土匪?” 祈善道:“时局动荡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并不罕见。” 不仅不罕见甚至成了某些人唯一的谋生手段还会带着一村子人“发家致富”呢。 “如此说来是凶多吉少了。” “极可能无一活口不是土匪也是窃贼反正不会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找阿宴没找到反而碰上一桩凶案。 沈棠倒吸一口冷气。 祈善好笑地道:“沈小郎君你是怕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沈棠一屁股坐在席垫上眨眼道:“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等极有可能穷凶极恶、灭人满门的凶徒我怎么会不怕?祈先生我们现在入了狼窝是饿狼盘中餐……” 说着掏出插在腰间的柴刀。 这把柴刀用衣裳挡着没被中年男人看到。 祈善的佩剑没带出来二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把柴刀了。握着刀柄她才有几分安全感。其实她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她一个安心宅家里的宅女画手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 虽说—— 虽说她是杀了个官差事后还很淡定接受了现实但她认为是正当防卫再加上这具身体残留的因子作祟让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宅女有了如此凶悍冷血的一面。 她本人是很友善的。 毕竟一个被编辑催稿、咆哮还敢怒不敢言的画手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祈善:“……” “我们是入了狼窝但谁是饿狼盘中餐还未可知。”他从沈棠口中说出“奉公守法”四个字的时候表情就麻木了不客气地拆台笑道“奉公守法的良民也不会当逃犯的。” 谁知沈棠却说:“祈先生有所不知我有大冤。若不明不白死在发配路上或者死在孝城教坊哪张塌上日后有青天大老爷翻案发现还有我这么个无辜者可那时候斯人已逝徒留遗憾。为了不让这幕成真也为了捍卫律法公正我得保住自己的命当逃犯合情合理。” 祈善:“……” 他看着侃侃而谈的沈小郎君感慨自己活了一把年纪脸皮还没个毛头小子厚实。 正欲说什么沈棠脸上笑容倏地收起直起身看向门外方向抬手虚抵着唇示意祈善别声张。没一会儿沉重脚步愈来愈近那名中年男人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过来。 “二位久等了。” 祈善和沈棠颔首致谢。 在中年男人注视下沈棠二人捧起各自的碗垂眸抵在唇边正要启唇饮下。 见二人丝毫不设防中年男人心下一喜。但唇角正要扬起一抹讥嘲谁知下一秒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泼面而来。紧跟着矮桌飞起砸向面门。 祈善泼汤沈棠掀桌。 然后—— 祈善悄然退至沈棠身后淡定从容道:“知其雄守其雌事不可为而身退此为明哲保身之道也。” 沈棠:“???” 沈棠:“!!!” ------题外话------ 这是26号的第二更27号还有更新。 正文 015:四等不更 “祈先生你这‘明哲保身’的言灵为何不给我?” 沈棠险些要吐血。 这段言灵她不久前背过。 凝气成罡护卫周身! 通俗来讲就是给自己套了个盾。 祈善只给自己套也没问题但这厮居然还悄然退至她身后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一二岁宅女面对灭人满门的凶徒! 实在是令人发指! 祈善淡定道:“在下体弱不善战。” 沈棠:“……” 她突然想起来自个儿昨晚看完言灵卷轴对祈善的评价——以攻为守、草丛蹲人头的lyb——如今看来这个评价不全面还得再加一条这厮反手卖队友也是相当顺手。 “你再不善战也是行过冠礼的青年啊!” 躲她身后? 这是大丈夫所为? 说罢她一脚踹向中年男人的胸口。 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飞出去半丈的男人祈善道:“行过冠礼的青年踢人也踢不了这么远。” 沈棠:“……” 中年男人倒地捂着胸口脸上满是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棠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能有这么大力气。运力一拍地面挺身跃起爆喝道:“你们不要命那就别怪洒家无情!” 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泛着红光的柴刀。 冲沈棠兜头劈来! 咚! 男人这把柴刀有武胆加持削铁如泥一个照面就将沈棠手中的柴刀劈成两段。他见势心喜再用蛮力握刀横劈瞄准沈棠脖子唇角笑弧上扬似乎看到沈棠人头飞起的惨状。 谁知她矮身后仰避开接连劈来的红色柴刀脚下步伐一错每一步都走得从容。 中年男人没什么章法招式有的就是一身蛮力和那把削铁如泥的泛红柴刀。 一刀接着一刀地劈。 只要被砍中一刀非死即残。 看着地上劈出的一道道裂痕沈棠神情微凝。祈善适时道:“二等上造。” 还是只有一身蛮力的二等上造。 沈棠抓住机会近身屈指蓄力击向手腕。 中年男人吃痛叫了声手中柴刀被迫脱手她就抓住机会给他脐下三寸处狠狠补了一脚。这一脚不仅踢得男人鸡飞蛋打也看得祈善下意识倒吸冷气。 以袖遮脸不忍直视。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痛。 中年男人也不例外。 他惨叫弯腰却正中沈棠的下怀被抓住耳朵发髻往下撞上她屈膝上顶的膝盖。 咚! 祈善下意识去摸鼻骨位置。 他看着都替男人疼。 就在此刻余光捕捉到纸窗外有影子晃动他不假思索念道—— “风雨同舟危亡共拯!” “拯”字落下的瞬间一道灰芒以不可匹敌的气势破开窗门袭向沈棠要害而与灰芒同时抵达的还有她周身骤然亮起的文字罡气。 二者相抵气浪轰的一声炸开。 沈棠早已避开看着没入地面数寸的枪刃抬头看向窗外——暗中还有敌人! 祈善道:“同伙应是三等簪袅。” 他丰富经验仅凭刚才那一枪的力道便大致判断出同伙的实力。 可下一句却是—— “沈小郎君应该能应付得来。” 沈棠:“……” 这话的潜台词他还想边缘ob。 与没有章法的中年男人不一样这会儿来的这个明显是个练家子。他飞跳着杀进来手掌一吸插入地面的长枪飞到他手中。 目标却不是沈棠虚晃一招直逼祈善。 来人一身黑衣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肌肉横练光是站着就给人极大的气势压迫将原先还算宽敞的屋舍衬得窄小且逼人。 祈善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急不忙默念单字言灵脚下文光涌动身形微晃已退开丈余。黑衣人还想追击却被提着“慈母剑”杀来沈棠拦下无法脱身。 哐当! 枪剑交锋。 祈善闪至较为安全的开阔处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危在吾身即施于人故——吾危则人危人欲不危需施援手解吾之困。” 言灵落下文光却在沈棠脚下亮起。 听清楚言灵的沈棠:“……???” 一边挡下敌人狂风骤雨般的枪刺一边恼怒大叫道:“祈元良!你做个人吧!” 祈善是真的狗! 那段言灵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翻译过来却是这样的——我要是有危险了就将危险转嫁给别人我危险了别人就危险了所以那人想要安全就不得不帮我解决危险。 相当于强制性分摊危险。 “沈小郎君一切以大局为重。”祈善闻言居然厚着脸皮笑说“正所谓——‘文心不除武胆不灭’。此人练家子不会不知这道理。在下孱弱这条命可托付给沈小郎君了。” 沈棠:“……” 祈元良大兄弟你还记得昨晚说的那句“你猜我这把佩剑是装饰还是趁手兵器”吗? 这才一夜就端起文弱书生人设了? 轰! 屋舍房顶被剑身挑飞的灰芒冲开大洞。 这人力气出奇得大至少比那个三等簪袅官差大得多沈棠后撤数步才卸去重力看着微微发麻的虎口脸色微沉。 “祈元良你确定他是三等簪袅?” 祈善正想说“是”却借着未熄的油灯看到男人厚唇微启无声喃喃了什么。 紧跟着浑身气势一变瞬间舞出数百枪影枪身犹若灵蛇一般卷上沈棠的长剑。 祈善仔细辨认口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这是…… 祈善瞬间明悟。 “小心这厮是四等不更!” 几乎是话音落下一道带着点儿虚幻的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沈棠视线死角与纠缠沈棠的黑衣男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枪风袭来沈棠似身后长了眼抓住垂挂的布帘垂直飞跃上残破悬梁避开直袭心窝子的一枪。 “卧槽居然还会分【身】!” 她刚站稳耳边传来祈善的声音。 他道:“星罗棋布!” 嗡—— 横纵交错的文字自他脚下延伸开来乍一看去似一面巨大棋盘。棋盘出现黑衣男人脚下一沉膝盖细颤仿佛肩头有巨石压迫、双腿陷入无形泥沼。他大喝一声周身武气大绽灰芒与文光相撞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沈棠看着这一幕不知该怎么帮忙。 这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祈善看出她的担心冷肃道:“你只管打其他交给我捉活的!” 公士、上造的门槛极低是个武夫就能达到三等簪袅是分水岭。四等不更开始就能借兵法言灵搁在军中大小也能是个百夫长。 若愿意投身豪强当人部曲更是吃喝不愁怎么会落草为寇靠抢劫杀人谋生? ------题外话------ _(:3」∠)_又鸽了唉为什么只有这时候才有灵感…… 正文 016:少了一具尸体 既然祈善都说了随便打沈棠自然也不客气。 她气势如虹手中那柄“慈母剑”舞得密不透风剑芒闪烁即便黑衣男人用的是长枪占着兵器之利也被她密集到令人无法喘息的进攻节奏打得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咚—— 一剑刺入黑衣男人身后的墙面。 趁着沈棠拔剑的空隙黑衣男人爆喝一声弃长枪凝灰芒于拳一拳轰向她的胸口灰芒裹着轻微爆音。 沈棠连瞬息迟疑都没抬手迎击。 谁料这时目标竟凭空消失! 她未来得及收力一拳将墙壁砸出大洞。 沈棠:“???” 不是—— 人呢? 祈善浅笑着提醒她。 “沈小郎君应敌之时莫要走神。” “刚刚是你把人移走的?” 祈善还未开口回答那名黑衣男人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军阵言灵‘移花接木’?” 各家诸侯为壮大自身、不被吞噬大力启用某些擅长军阵、兵法言灵的士人谋者。两百余年言灵被这些黑心肝的玩出花也成为后来者走上仕途或为仕途添砖加瓦的必修课。 但修炼文心的难度比武胆大得多。 一则掌控言灵难即便掌控应用效果如何又是未知之数;二则每个人的言灵效果都略有不同阵前局势更是瞬息万变需要根据局势改变策略一个疏忽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未料这穷乡僻壤也有识货的。” 祈善默认黑衣男人的判断。 男人瓮声冷笑。 “如此——就更加留不得你们性命!” 当! 又是巨响! 即将被长枪刺中面门的祈善不躲也不闪唇角噙着笑优哉游哉地看着因浑身蓄力而额头青筋暴起的黑衣男人。他的长枪枪尖距离他仅有两尺再近些或许能取了他的命。 但就是这么点儿距离却成了天堑。 再难寸进。 扛下一切的沈棠:“……” 她内心优雅c语言嘴上咬牙切齿:“祈元良你够了没?傻愣站着不躲一下吗?” 祈善当然不慌。 不管愿不愿意沈小郎君都要护他无恙有了这一重保障他就(能)很(装)放(比)心时不时帮沈棠分担一下压力。 总体而言还是在边缘ob。 再度交锋沈棠明显感觉到黑衣男人与先前的不同且不说气力、速度光是气势就差了一大截饶是她也被震得虎口发麻胸口发闷好似这人在短时间内完成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这时祈善贴心帮她“讲解”。 “不用惊讶他的变化这是武者最普遍的压箱底手段。短时间内逼出丹府武胆的所有潜能使武者短时间内获得极强的提升四等不更能媲美五等大夫。时间一过就会变得虚弱无力任人宰割你再撑一撑就好。” 沈棠:“……” 这tm不是拼命的手段吗? “你怎么不早提醒?” 黑衣男人来势汹汹杀意滔天若她不清楚状况轻敌一个照面就被斩杀了怎么办? 祈善笑眯眯地观察沈棠:“在下见沈小郎君遇强则强游刃有余出声怕分了你的神。” 区区四等不更他根本没放眼里也不值得他上心他更好奇这位神秘的沈小郎君。 这人太有意思了! 明明拥有着文心撸起袖子跟莽夫互砍居然不落下风。四等不更她能打连靠着秘技短时间将武胆提升至五等大夫她也能扛。 这实在违反常理。 再往上她是不是也有一战之力? 一个身怀国玺有着特殊文心且正面武力不亚于任何一个五等大夫的小郎君还与被抄家灭族的龚氏关系密切。此等种种让他抑制不住想要探究揭秘的冲动。 百招过后黑衣男人气势暴跌被沈棠干脆利落地一剑串在墙上动弹不得。 “抓到活的了。” 祈善说:“不人已经死了。” 沈棠收剑动作一顿。 “死了?怎么可能死……” 视线转移到黑衣男人身上后者垂下头颅乌黑腥浊的血液从口中溢出。 真没气儿了! 祈善说:“此人不是土匪是死士任务失败唯有一死!自尽还能有个痛快活着可就不一定了。” 看这情形他先前的判断是错的。 黑衣男人跟先前的二等上造不是一伙。 恐怕后者才是真土匪意图想杀人劫财却被黑衣男人抢先一步还倒霉碰上他们俩。 “死士?来暗杀谁?难道是阿宴?” 祈善兴致缺缺:“或许是吧。” “杀一个天生有脑疾的痴傻儿图什么?” “沈小郎君没什么阅历自然不知人世险恶。你怎么能保证这个脑疾是真的?或许这孩子有心计小小年纪就知道藏拙以痴傻保护自身免受戕害……卧薪尝胆的例子可不少。” “这……” 祈善:“先前沈小郎君送他三颗饴糖他不肯吃非得让你先吃一颗。你怎么能确定他这举动不是试探你让你帮他试毒呢?” 沈棠:“……” 她心里没底:“可他至多六岁……” 祈善道:“若是环境逼迫莫说六岁即便是两岁、一岁也会用心机保护自己的。” 沈棠:“……” 一个六岁孩子心机都能这么深沉她一个有轻微社恐的宅女还怎么混? 她道:“若真如此阿宴背景不简单。” 杀个小孩儿都要派出一名四等不更死士。 有牌面! 理智告诉祈善事情到这步就可以了不管阿宴是死是活都跟他无关早早脱身免得惹上一身腥臊。奈何沈小郎君跟他没默契还想帮这座宅子的亡魂收尸。 一具具被找出来拖到正堂。 摸尸体温度沈棠判断这些人应该是阿宴失踪不久钱家村村正喊人去找那会儿死的。 “唉活生生十一条人命……” 祈善面无表情:“世间人命最是轻贱。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 沈棠摇头:“这话不对倘若局势安定律法有序无故杀人者必以性命偿还。” 祈善被她的话逗笑了。 “四方之地从未有过‘局势安定’之时。” 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沈棠被他这话噎住忍不住吐槽。 “祈先生有一身本事就没想着辅佐谁平定乱世?尽说风凉话……” 祈善笑而不语。 沈棠正要去抱柴火将尸体收拾了倏地想到什么顿下脚步目光转向这些尸体的手。 她看了一圈。 “不太对劲。” 祈善问:“何处不对劲?” “少了一具尸体。” “你说阿宴?他或许还活着……” 沈棠道:“不是阿宴是别人。” 还有一人不在! ------题外话------ _(:3」∠)_这章改得我都露出痛苦表情包了。 能猜到少的一人是谁吗? 前面有线索。 对了帮朋友包包紫打一下广告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她的新书——《废柴从今天开始反攻》今天的废柴也有努力开始反攻。 还有还有王者荣耀的妙笔计划香菇也有幸参与其中82号会上线香菇创作的公孙离的一段故事与大家见面哦可以先收藏。 ps:有阿离粉丝的一定要轻喷??? 正文 017:耻辱(上) 祈善的目光在十一具尸体上一一扫过。 他思忖半晌也没发现任何疑点。 索性不想直接抄答案。 “少了谁?” “一个男人。”沈棠回答完又补充了点细节“一个身高约莫七尺四寸的男人。” “约莫七尺四寸的男人?” 祈善喃喃一遍脑中倏忽闪过一道灵光。 他知道沈棠说的是谁了! “是了的确少了这么一个人。” 这人或许还活着! 祈善将目光锁定在十一具尸体的手部。 这些尸体的手都很粗糙肤色偏黑长着许多老茧即便是穿着绸缎的老嬷嬷也有一双常年干活的手但这些尸体里面唯独没有一双常年执笔的手。长期执笔写字会令指节变形变形幅度与练字时的年纪、习字时的长短有关这些尸体手上并无此种特征。 可他们方才待的偏室却有数张书架窗漏前还有一大一小两张书案书案上的竹简是给小孩儿启蒙的。若启蒙的孩童是阿宴那么给他启蒙的人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当然只有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那个启蒙先生也有可能白天教孩子晚上回自己家住着。可此前给二人开门的土匪有武胆却穿着一袭不怎么合身的褐色儒衫这就有意思了。 可能性比较大的猜测就是这件衣裳不是土匪的其主人正是那位给孩子启蒙的先生。 祈善道:“然后呢?找到了有什么用?” 沈棠说道:“至少能知道些内情。” 祈善不由得失笑提醒沈棠。 “沈小郎君可还记得自己此时身份?且不说此事与你无关即便与你有些干系你这会儿被牵扯进去一旦查过来恐是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碰到点儿事情就管一管这是游侠豪客的做派。” 沈棠:“……” 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大实话。 她这会儿就该苟着而不是浪。 整个庄子也找过了除了他俩没有其他活口。没有线索沈棠只得重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与祈善回到钱家村隔着雨幕看到守在村头等着谁的村正。恰好村正也看到他们二人急忙迎上来:“二位可算回来了——” 沈棠遗憾道:“我们还是没找……” 谁知村正却说:“阿宴找到了。” 沈棠与祈善俱是诧异:“找到了?” 祈善又问:“他人呢?” 沈棠也问:“他先前跑哪儿去了?” 村正正为阿宴安全而开心见两位陌生人这般热心脸上笑容更盛。 他是专程待在村头等两位回来告知喜讯的:“阿宴先前被他老师喊出去那位先生说要带他离开北上寻亲。因为出了点儿意外要立刻动身这回儿已经上路了……” 沈棠与祈善面面相觑。 “阿宴的老师?” “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要连夜冒雨启程?” 村正也不知道他也不好过多询问。 沈棠问:“阿宴是自愿跟他离开?” 村正怪哉道:“小郎君这是什么话?” 沈棠尴尬讪笑两声。 村正又道:“放心那位先生是好人。” 即便不是好人也不会是拐子这年头的孩子不值钱更别说一个有脑疾的痴傻儿。 费了老劲儿拐卖他作甚? 这场暴雨丝毫没停下的意思。 钱家村十几里处。 浑身通红的骏马顶着大雨在密林穿梭。 马背驮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年长那个一头灰发看着年纪不小一身月牙色儒衫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小的那个什么雨具都没带双手死死抓着缰绳。 仔细瞧这个抿着唇一脸严肃凝重之色的孩子不就是众人找了半夜的阿宴? “驾!” 马蹄落下泥水飞溅。 红色骏马如一团火焰跃出密林没有丝毫犹豫一跃两丈跨过湍急的溪流才停下。 “阿宴可、可以了……” 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宴操控骏马半跪单手搀扶虚弱的老人从马背下来血水混合着雨水在老人脚下汇聚一片。他无力坐在地上面色白中带青右手始终捂着右肋下方位置伤口不住有血流出。 老人深吸数次缓了口气借此压下伤口的剧痛只是额头青筋仍不受控制地跳动。 阿宴难过地看着老人抬手帮他将歪掉的斗笠扶正老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所幸入得不深应该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他便看到阿宴从湿漉漉的佩囊摸出一块拇指大小沾着血液又被雨水打湿早已化开大半的黏糊糊的饴糖。他递到老人嘴边道:“老师吃。” 老人笑了笑也没拒绝。 饴糖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他撕下自己的衣裳袖子拼凑成简单的绷带缠住伤口。做完这些他在阿宴的搀扶下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我们先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再去补充些干粮去孝城……” 阿宴喃喃:“孝城?” 老人道:“对先去那里再做打算。” 这次的追杀能侥幸躲过但下一次呢? 幸运不会总光顾他要早做准备。 只是苦了阿宴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要跟着他这个糟老头到处逃命本想将他留下来但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阿宴点头:“嗯去孝城!” “阿宴知道孝城在哪里吗?” “不知道。”阿宴指着骏马“有大红马。” 老人忍笑:“你年纪还太小大红马持续不了多久强行维持会对你造成不小的负担……阿宴将你的大红马收起来。为师情况好一些了咱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应付一夜……” 阿宴用力点点头。 这一夜过得格外得艰难。 沈棠醒来的时候雨势已停。 屋外泥土泥泞坑坑洼洼蓄着泥水村正早已经将准备好的干粮给二人包上。 趁着日头还不大祈善决定早早启程。 二人赶了一个时辰才碰到一处路边茶肆便决定停下歇歇脚喝点儿茶水喘口气。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约有百人俱是兵士装扮队伍后边儿还押送着几辆囚车。 祈善余光瞥了一眼:“别紧张沈小郎君不是寻你的这一伙应该是庚国士兵。” ------题外话------ _(:3」∠)_这章改了好几遍。 总觉得之前的剧情走向不太行几次犹豫将被追杀的人改为阿宴的老师。 正文 018:耻辱(中) 听到这些士兵跟自己无关沈棠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抬手压低遮阳的斗笠。坐在角落佯装喝茶努力降低存在感:“庚国的士兵……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话一出祈善险些被茶水呛到。 这位沈小郎君真是不让他失望每一个问题都在他意料之外。 “庚国的士兵不在这里在哪里?” 沈棠:“……” 直觉告诉她她似乎问了个愚蠢问题。 沈棠试图挽救一下。 “但这里不应该是重台不辛国吗?庚国的士兵又怎么会……”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停了下来一言难尽地单手捂眼不去看祈善看傻子的眼神——她记得祈善说过重台也就是辛国被灭国玺疑似被龚氏藏匿的新闻——当时注意力都在国玺和龚氏根本没想过灭辛国的势力是谁。 如今再一看十有八【九】就是庚国。 这问题充分暴露她的“天真无知”所幸祈善也习惯沈小郎君的“意料之外”并未深究。 沈棠尴尬:“我……不太了解这些……” “现在了解也不晚。”祈善似笑非笑屈指在桌面轻敲三下默念言灵“法不传六耳”淡不可见的文气涌起又消散无踪“沈小郎君一瞧就知道是被金尊玉贵养着的贵族士子在下能理解。你还算好其他纨绔子弟或许更无知无畏。只会章台走马、倚红偎翠风流潇洒游戏人间哪知国仇家恨、民生疾苦?” 沈棠:“……” 只要她不对号入座祈善说的就不是她。 沈棠厚着脸皮:“祈先生说的是。” 祈善瞧了没趣儿他刚刚也是一时情绪上来控制不住—— 庚国灭杀辛国三岁小童、田间农人都知道的事儿眼前这个与龚氏有莫大联系的沈小郎君居然会犯浑说不知道。 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沈棠心虚地低头吃茶。 “不过辛国与庚国都是一路货色灭不灭也没什么区别。对百姓而言不过是头顶那座大山从一个昏君变为一个暴君……” 沈棠听完这话诧异了。 她余光瞥了眼茶肆外的庚国士兵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听祈先生这话您对被灭的辛国很有意见可先前不是说……” 二人初见祈善还因为她是“龚氏子弟”而心生恶意话里话外暗示龚氏与辛国灭国有关又藏匿了国玺。沈棠还以为祈善很爱故国现在一听又不是这意思。 祈善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 “这二者并不冲突。” 见他没有谈下去的意思沈棠只得主动岔开话题旁敲侧击试图从知道更多这个世界的信息。她指指头顶:“庚国那位……先生对他评价这么低?” 辛国被灭国诸侯王昏聩是该背锅骂一句“昏君”不为过但庚国实力强劲诸侯王在位期间开疆扩土祈善的评价居然是“暴君”? 祈善嗤笑:“如果那都不算暴君哪个诸侯王不能称一句‘仁主’?瞧着吧五年内暴君郑乔不死庚国必将自取灭亡。” 沈棠八卦劲儿上来。 “具体‘暴’在何处?” 祈善正要科普茶肆外的囚车传来一声声刺耳叫骂没一会儿就只剩鞭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沈棠透过茶肆竹帘的缝隙往外看去隐约能看到囚车一角滴答滴答淌着血。 又有一名囚犯怒骂:“你们即便打死老夫老夫也要说郑乔你个头钱价的佞幸、贱【种】让老夫衰绖舆榇、披麻戴孝做你祖宗的梦!老子敲锣打鼓给你个孬种奔丧!” 这位仁兄长着一头白发一身横练腱子肉说话中气十足声如洪雷。 沈棠第一次围观异世界骂人文学。 牛批啊! 庚国士兵当然不会任由他叫骂。 当即挥着鞭子打上去随便一挥就是一道血痕那位仁兄愣是硬气咬住牙关没发出一声惨叫或是求饶打得越狠他骂得越起劲。 直将人抽了个奄奄一息士兵喘气冲囚车犯人吐了口唾沫:“晦气的老东西!” “沈小郎君方才问‘暴君暴在何处’这不就瞧见了?”祈善虚指茶肆外的方向担心沈棠听不懂便从头说起“郑乔就是如今的庚国国主他五岁随生母入辛国后宫为质。据闻他自小聪慧好学还生得一副天姿国色十五岁便名动王都。辛国国主大喜赐名‘女娇’。” “辛国国主是有大病?” 祈善道:“确实有病昏庸无能且好色偶然盯上他国后宫女眷也就是郑乔生母。巧取豪夺将人弄来还附赠一个质子郑乔。” “这个郑乔也可怜……” 祈善却嘲笑她天真问:“你是不是以为郑乔是被强权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难道不是?” 下意识都会以为是昏君强取豪夺吧? 祈善遗憾摇头:“倘若是郑乔倒也可怜可惜不是。极擅借刀杀人那些年害死不少忠良之臣铲除异己。得罪他的人骂他佞幸、外宠的人不多时总会遭殃下狱不管是不是冤枉都要经受破府极刑。” 何谓“破府极刑”? 就是将丹府捣毁的残忍手段丹府文心武胆被毁是无法恢复的即便事后被翻案也无法挽回。郑乔还欺软怕硬只对没什么背景或者根基弱的寒门目标下死手。 不知毁了多少有前途的士人武者。 辛国早年局势还算稳国力不弱即便出了一个一年365日不上朝整天在后宫打转、在女人身【上】耕耘、暗中命人到处物色美人的昏君百姓的日子也不算过不下去。 可郑乔出现后一日乱过一日。 之后庚国王室内乱便想到还有一个待在他国当质子的郑乔。郑乔也有野心不甘心现状便以钱财与前途笼络辛国朝中臣子一番运作顺利让辛国国主松口让他归国。 仅仅五年庚国趁着辛国连年干旱、兵力不济的当口偷袭出兵一路势如破竹直捣王城。每攻下一处都会纵容士兵在那地方烧杀劫掠、强抢民女而他则对辛国旧臣百般羞辱。 “说起来郑乔与龚氏还有渊源。” 沈棠一听头皮都麻了。 这个她真不知道。 偏偏祈善还笑着说了出来。 “当年龚氏是支持郑乔回归庚国的主力有意思的是——龚氏被抄家灭族男子发配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眷被送去孝城教坊——这是郑乔攻破辛国王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题外话------ 辛国(被改名重台)被灭国了也是目前棠妹和祈善的国家阵营。 当然目前已经被庚国吞并只是势力还不稳。 整个世界背景就是彻头彻尾的乱世诸侯国之间打仗很狠。 棠妹目前才十一二岁还在了解外界的阶段真正走上那条诸侯应聘之路前还得再发育发育并且还要有个契机让她竖旗为王。 “法不传六耳”是隔音说悄悄话的言灵与之对应的则是“隔墙有耳”偷听别人。 衰绖舆榇:古人投降士、大夫的礼节差不多就是披麻戴孝吧……应该…… ps:起点app看书的亲啊可以在书评区多多留言打卡提高一下圈子活跃度??? 正文 019:耻辱(下) 沈棠差点儿被那口未咽下去的茶呛到。 “咳咳——原、原来这就是龚氏被抄家灭族的真相?”端看祈善说的内容沈棠感觉龚氏还真算不上正派无辜“明知郑乔是奸佞还纵虎归山就没想过会有被他报复的一天?”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知恩图报的。 郑乔在辛国的遭遇完全算得上奇耻大辱。当时势弱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贵为庚国国主一朝发达有了力量积怨心底的恨意如火山爆发黑历史都成了亟待湮灭的存在。 祈善道:“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 沈棠调侃:“我还以为先生什么都知道。” 虽说是地狱难度开局的穿越但祈善这位“引导npc”却是非常尽职尽责五星好评! 祈善故作惊讶假兮兮道:“能得沈小郎君这般高看在下荣幸之至。” 沈棠:“……” 论脸皮她还比不过祈元良于是低头战术性吃茶倒是祈善一边吃茶一边暗中观察沈棠的反应——他一直好奇沈小郎君与龚氏究竟是什么关系?方才听到龚氏灭门源头来自郑乔的报复沈小郎君既没有愤慨也没有憎恶平平淡淡仿佛此事于己无关。 但是此事怎么可能无关? 若说沈小郎君薄凉无情昨夜又怎会为了个一面之缘的痴儿雨夜奔波? 此人反应完全超出了常理逻辑。 因为庚国士兵还未离开沈棠也不想这时候出去引起注意便让茶肆老板给添了一壶茶二人继续待在茶肆消磨时间顺便打听打听囚车上的囚犯身份。 店家胆怯回首偷瞧茶肆外的士兵掐着嗓子小声说:“据说是什么御史中丞……” 沈棠不解喃喃又看向祈善:“御史中丞?” 别怪她文盲作为失忆人士真不知道。 祈善:“店家口中的御史中丞姓‘田’?” “似乎是姓‘田’?那几个兵爷还骂骂咧咧什么‘姓田的老东西’、‘御史中丞又如何’之类的。”店家也不懂这些莫说这些大官儿即便只是看守城门的老兵也能轻而易举弄死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他给沈棠添了一壶茶叹气道“二位郎君还是别好奇了免得丧命啊!” 辛、庚两国打仗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两国百姓了庚国百姓稍微好点儿除了赋税比往日重了一半将他们压迫得无法喘息但好歹饿不死辛国百姓就惨了。 两国主战场在辛国。 辛国百姓不仅要榨干血提供军需粮草让辛国打仗还要面对庚国士兵的烧杀劫掠。 本以为打完仗能消停一阵谁知道庚国国主秉持“不能亏兄弟”的原则纵容跟他打天下的下属到处为非作歹。 百姓看到庚国士兵就瑟瑟发抖。 店家见两位郎君生得好看俊俏忍不住提醒一句免得两个后生小辈鲁莽丢了命。 “店家放心我们有分寸的。”祈善笑着应了店家的好意待店家去别处忙碌脸上笑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御史中丞为御史台长官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官。” 沈棠心有灵犀:“如此说来那位御史中丞没少弹劾郑乔?估计也把人得罪够呛……” 想到刚才那段中气十足、让人充分领略语言艺术魅力的破口大骂郑乔岂会放过这家? 祈善叹息:“岂止是得罪那么简单……” “那位田姓御史中丞还做了什么?” “听说那位御史中丞性格耿直爆裂奉法察举、无所不避管你是公卿贵胄还是旁的什么人被他抓住把柄就是一通弹劾自然不会漏下郑乔。自从郑乔成为辛国国主外宠这位御史中丞是百官之中骂得最狠的还曾御马堵住郑乔上朝的路当着百姓的面唾面大骂。” 沈棠道:“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祈善:“不给。这之后都城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有谁不知道郑乔是靠着什么上位?郑乔归国御史中丞也是反对最激烈的断言若让此子归国便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一连十九次疏奏都是恳求辛国国主处死郑乔。” 沈棠听到这里已经猜出御史中丞一家下场了她道:“郑乔一朝翻身御史中丞一家……不全族上下都不好过……” 龚氏好歹还帮过郑乔呢也落得个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更别说御史中丞了。 祈善却道:“不止。” “还有其他仇?” “郑乔归国前御史中丞号召门生弟子以及家族在朝为官的族人一起上奏恳请辛国国主处死郑乔而国主也一度迫于压力以及……他对郑乔也有意见生过杀心的……” 听说御令都写好了只等发下去。 只是郑乔棋高一着提前获知了情报险而又险地将危机消弭于无形连夜奔逃回庚国。 倘若收到消息再晚些他就死定了。 沈棠:“……” 该说什么好呢? “这故事告诉我们斩草要除根趁其病要其命提前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祈善听着沈棠一本正经地“汲取教训”嘴角微微一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刚呷了一口茶却听茶肆外传来犯人泣血般的哭嚎紧跟着便是犯人带着哭腔的大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郑乔你这个头钱价的佞幸你怎敢如此——你怎敢啊!” 沈棠扭头看向茶肆外。 “又发生何事了?” 祈善起身走至茶肆门口低声打听没一会儿寒着脸色回来周身气场令人生寒:“郑乔下令让辛国国主率领旧臣正式投降……” 沈棠诧异:“我以为已经投降了……” “还差个仪式郑乔最看重这个。” “可输了就投降这不是正常的吗?辛国已灭大局已定为何犯人情绪反应这么大?那名犯人被打没半条命都硬气没求饶没哭这么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儿就哭成这样……” 其中必有隐情。 祈善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喉头滚动声音带着微不可察地轻颤。他狠狠闭紧眸子再睁开冷静道:“国玺久寻不得郑乔大怒强令辛国国主禅位给膝下唯一王姬……” 沈棠用眼神询问:“然后?” 又是改名“重台”羞辱又是强迫人将位置禅让给王姬郑乔属狐狸啊骚操作挺多。 祈善神情复杂继续说道:“……再由王姬行面缚衔璧之礼袒【身】露【体】率领百官衰绖舆榇投降……” 沈棠:“……” ------题外话------ 面缚衔璧就是指两手反绑口含碧玉投降礼节。 正文 020:瞎落户口 沈棠倒吸一口凉气。 这会儿才明白祈善为何脸黑。 此等奇耻大辱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战败王室率领百官投降本就是战胜国应该享受的荣誉。想必辛国国主再不甘心也不会反抗。可这郑乔……他是疯了吗?” 祈善冷嘲:“我看他是不甘心吧……” 当年在辛国遭受的羞辱他要辛国十倍、百倍奉还还要辛国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沈棠气道:“这也太下作了!” 仅凭一个“下作”还不足以形容郑乔的丧心病狂沈棠只觉得这人恶毒、狭隘又恶心。 何谓面缚衔璧? 简单来说就是将双手反绑在身后口中含着一块玉——在丧葬习俗之中人们认为尸体口中含玉能防止尸体腐朽同时也是来昭示死者尊贵身份——以此形象向战胜国投降。 具体实施过程中一般要袒【露】上身昭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寓意着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真正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出去任人宰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现在郑乔强迫辛国国主禅位给王姬——一个没有文心武胆的女性同时也是辛国国主膝下唯一的女儿——让其袒【身】露【体】大庭广众下交出降书、印绶、户册、国库。 无疑是将辛国遗民脸面彻底踩在脚下践踏蹂【躏】不留一丝余地。 祈善冷笑着盯着手中茶碗用了莫大自控能力才没有捏碎它暗中深吸数次才平复如火山版喷涌的愤怒:“在深宫长大只知以色侍人的外宠佞幸你指望他的手段和胸襟有多‘君子’?得不到辛国国玺这场战争的收益对半砍以郑乔脾性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又一次听到“国玺”二字沈棠眼皮微微一颤:“这种人的江山也坐不稳。” 祈善先前说郑乔五年内不暴毙庚国必灭这一“预测”都算保守。 以郑乔如今的暴戾和狠毒能不能撑过三年还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还开了一个非常差劲的头—— 纵容帐下兵马为非作歹烧杀劫掠。 军纪与忠心培养困难但崩塌容易。 茶肆外庚国士兵见茶肆老板娘生得有些标志竟心生邪念互相交换眼神故意让老板娘给他们添茶。添茶过程中摸摸小手、楼楼小腰过分的还想噘嘴凑上去亲两口吓得老板娘花容失色惊叫连连士兵哈哈大笑。 “兵爷兵爷……” 茶肆老板想上前帮妻子解围却被甩了一个大耳刮子半边脸迅速红肿。 “滚开!扫了爷的兴找死吗?” 咔嚓—— 祈善循声低头看向沈棠的手。 她手中那只茶碗被她手指捏碎。 庆幸的是沈小郎君没有愤怒拍桌也没冲杀出去而是冷着脸:“若不能以严明军纪约束兵马这些为郑乔南征北战、供其驱策的利刃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欲念得不到满足继而对郑乔心生怨怼最后——反杀噬主。” 祈善闻言抬头看向沈棠的眼睛。 这完全是直觉下的举动。 她的眼神过于平静。 平静得让人怀疑她在看一群将死的蝼蚁——这一念头浮现心头祈善出现一瞬恍惚借着吃茶的动作掩盖某种微妙的情绪:“只是在那之前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有识之士丧命……唉局势如此……沈小郎君你我又能如何呢?只能当个看客罢了。” “元良。” 祈善眉头一挑。 别看沈小郎君总是一句一个“祈先生”或者“先生”听着挺尊敬但是发自内心尊敬还是虚伪敷衍他还是认得出来的反倒是先前愤怒之下那脱口而出的“祈元良”更真实一些。 如今直呼“元良”…… 他不觉得被冒犯甚至有些期待。 “何事?” 沈棠坐下控制自己不去关注茶肆外的动静——那些士兵还只是揩油、占便宜阶段再加上要押送犯人应该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她若跳出去“打抱不平”反而会给人招祸。 于是她只能用别的转移注意力压下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憋屈。 “我好奇你究竟是谁?” 祈善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再者他出现的时机也过于凑巧。 沈棠是需要多高的幸运值才会在地狱开局之后碰到一个啥啥都知道的牛批人士? 谁知祈善不答反问将皮球踢了回来。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沈小郎君不该也坦白一下自己的真实身份?方显诚意。” 又为何会有国玺! 只是这句话他没问出来因为他相信以沈小郎君的奸猾定能听出他的未尽之语—— 这或许就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沈棠:“……” 这问题问她也莫得用。 她要是有保底拥有身体主人的记忆还需要赖在祈善身边旁敲侧击了解情况? “元良以为我是谁呢?” 沈棠用了个万金油的打机锋话术。 踢皮球装深沉么她也会! 谁知她说完祈善这边就沉默下来眼神复杂得她无法看透倏地叹道:“我以为……是了沈你姓沈!” 他不知想到什么表情豁然开朗! 沈棠一头雾水脑门亮起三个问号面上却不能输:“我姓沈元良不早知道了?文心可不会骗人的除非我有元良伪装的本事。” 不过—— 她姓沈咋了? 下一句祈善就把她无语到了。 “如此说来小郎君是‘龚骋’?” 沈棠:“……” 龚骋又是谁??? 她突然很想知道祈善又脑补了什么。 祈善兀自说着视线紧紧锁定沈棠说起了一桩绯闻:“辛国国主好女色待女子极为薄情或许是报应多年来膝下仅有王姬一女可他对王姬的喜爱却远不如对龚氏嫡子龚骋的喜爱。曾有好事者向他提议让龚骋成为王姬夫婿却被国主严厉呵斥还遭了贬斥……于是坊间就有传闻……” 沈棠自动补全:“你的意思是——辛国国主给龚氏家主脑袋上种了草原?不是我的意思是睡了龚氏家主的老婆?” 龚骋是辛国国主的崽??? 龚氏族长当了多年绿王八??? 等等—— 沈棠倏地愣了一下好半晌反应过来。 看看自己的文心又看看眼睛写满“我已经看穿你秘密”的祈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有些哆嗦地问:“辛国王室姓氏是……” 祈善道:“沈。” ------题外话------ 祈元良的脑洞很大但真相嘛…… 正文 021:王者荣耀,妙笔计划 终于上线啦 非常荣幸能参加这次活动尽管中途经历了痛苦的大纲七杀正文阶段几经修改从年初到年中但最后还是顺利完稿了真要感谢编辑大大们的不离不弃。 个人感觉剧情完整度还是比较高的也希望喜爱王者喜爱英雄公孙离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支持一下(*?▽?*) 大家可以在王者荣耀妙笔计划这个账号下的《王者时代:英雄书卷》看到应该差不多两天就能更新完结吧。 ------题外话------ (#^^#)今天更新趁早 正文 022:下毒 辛国王室姓沈? 沈棠忍下吐血的冲动勉强扯着嘴角:“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你真的想多了。” 祈善道:“在下想多了?” 沈棠用力点头:“对你想多了。” 她这个“沈”跟辛国王室没一文钱干系! 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巧合! 再者—— “元良不觉得荒诞?如果我真是你猜测的身份又怎会是如今这幅光景……” 倘若沈棠不是当事人她还真就信了——从逻辑上来说祈善的猜测可能性大但问题猜测成立有个大前提这具身体得是个小哥儿而沈棠确信自己身体没长出陌生“瘤子”。 她!是!货!真!价!实!的!妹!子! “不说别的押解发配犯人的官差就不会轻易放过我同行的龚氏族人也不会视我如无物……”因此这具身体不可能是他口中的龚骋更不可能是辛国国主留在龚氏的私生子。 即便是真的沈棠能承认? 亡国王姬/王子焉有活路? 祈善闻言沉思。 只是表面上平静不显沈棠也难以窥探他内心真实想法——究竟是被她说服了还是固执己见他自己的脑洞。 “在下明白了。” 沈棠:“……” 大兄弟你又明白什么了? 此刻她有种给祈善天灵盖开洞的冲动。 “去给水囊全部灌满茶小爷几个赶时间。” “还有爷的……” “这里也有……” 茶肆外响起士兵们的吆喝声。 因为押送路线偏僻再加上天气太热水囊早就空了。他们笑着将水囊砸老板脸上老板忍了又忍顶着被扇破皮红肿的脸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低头弯腰将水囊捡起来揣在怀中卑微道:“是是是这就去——” 担心的余光仍落在妻子身上。 有个士兵见他磨磨唧唧一脚踹他臀上催促道:“磨叽什么?还不快去!” 老板一个踉跄差点儿一头栽地上被士兵拉住的老板娘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挣扎。 夫妻二人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反抗的表情取悦了士兵嚣张的笑声伴随着老板娘恐惧啜泣传入每个茶客耳中。众人愤然敢怒不敢言连沈棠也口中默念“忍一时海阔天空”。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不念了。 “淦去他娘的海阔天空!” 清晰听到沈棠骂脏话的祈善:“……” 没想到沈小郎君看着斯文贵气匪气还挺重这样的脏话也就市井流氓、不讲究的莽夫会说。见沈棠站起身他问:“沈小郎君这是要去打抱不平?” 沈棠:“我又不傻。” 替人出头也要讲究策略正面出手不现实但不代表不能来阴的。沈棠撸起袖子调整单纯无害的表情去帮老板的忙。 老板受宠若惊急忙拒绝。 “小郎君使不得……” 沈棠:“有什么使不得的?近百个水囊装到什么时候?我看这间茶肆就你们夫妻二人担心你忙不过来又被刁难趁早忙完了将他们打发掉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老板听后眼眶一热。 哽咽道:“多、多谢……” 夫妻二人被刁难那种孤立无助又绝望的感觉只有自己清楚他们也知道茶客没义务帮忙。谁不知道庚国士兵有多嚣张?烧杀劫掠杀人取乐无恶不作谁都怕死。 期间也有士兵过来查看视线几次扫过缩在角落闷头干活的沈棠身上。因着年纪不大干活利索背影瘦小被误以为是茶馆小厮。盯了会儿感觉没什么问题又出去了。 二人合力忙碌一刻钟直到额头冒出热汗才装完所有水囊完工交差。 祈善好奇:“你做了什么?” 沈棠呷了一口茶连眉宇都写着“心情愉悦”四个字:“待会儿元良就知道了。” 祈善挑眉猜测:“投毒?” “猜得真准。” “你何来的毒?” 话音落下祈善倏地想到什么。 又问:“言灵?” 沈棠笑应:“对。” 祈善深吸一口气:“哪一句?” 或者说又“糟蹋”、“颠覆”哪句言灵? 沈棠一派神秘慢悠悠地吟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祈善皱眉:“这句言灵?” 与先前那句“周原膴膴堇荼如饴”一样都是没人用过的或者说被人判定没有言灵研究的价值。仅从字面意思理解毒应该是蛇毒和黄蜂针毒。 “嗯我怕毒不死人又加了一味药。元良不妨猜一猜是哪一味药?” 祈善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沈棠口中哪味药肯定也在他抄录的言灵卷轴之中能被称之为药的只有…… 他不假思索:“马钱子?” “猜对了。” 可惜没奖励。 马钱子陌生但要说鼎鼎有名的“牵机药”就懂了。 祈善:“……” 望向沈棠的眼神越发复杂—— 这位沈小郎君的“诸侯之道”不仅与“农事”有关能沃土还能无中生有药材? 沈棠见他表情古怪以为他不赞同。 “元良是不屑此道?” 君子磊落未必看得惯下毒手段。 祈善摇头:“不是用什么手段谋杀这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先前游历途径不少落败郡县这些地方被强迫怀孕或是染上重病的妇女意外得多家家户户都有白事断肢残骸遍地可见。端看那些士兵刚才的作风他们手上能干净? 若是死了也是该死。 只是—— “你加这么多进去真以为别人尝不出来?”一尝味道不对就吐出来了。 沈棠笑道:“白水能可他们装的是茶水味道有异也只会以为是天热缘故。” 祈善:“……” 二人聊天功夫百余士兵已经整装离开。他们占了这么多便宜只丢给茶肆老板三个铜板还是往人脸上扔的。偏偏老板还得忍气吞声端着笑脸嘴上谢赏。 见队伍没影儿了沈棠起身伸了个懒腰:“元良走了看热乎的好戏去。” 沈棠牵出摩托翻身骑上骡子。 祈善依旧步行。 二人不紧不慢地尾随沈棠倏地道:“元良投毒暗杀庚国士兵这可是大罪。” “既知是罪你还去做?” 沈棠浑不在意:“虱子多了不愁!我一个离死仅有半步之遥的逃犯多活一天都是赚身上再添一桩罪怕什么?倒是元良你还跟着是不怕惹祸上身?” 祈善掀了掀眼皮淡声道:“在下也说过吾并非良善之人。” 名字嘛缺什么补什么。 若是盛世—— 看着骑在白色骡子上笑得开心的沈小郎君祈善暗叹——那恐怕是最有利于天下的“诸侯之道”了。 可惜生不逢时。 正文 023:田师 “我有一匹小摩托啊从来也不骑……”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一点儿不老实时而引颈高歌时而摘叶飞花。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荒腔走板的调子跟着附和歌唱者偶尔忘词就哼哼两声代替。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祈善终于忍无可忍:“沈小郎君你这君子六艺中的‘乐’跟谁学的?” 简直是误人子弟。 “不好听吗?” 沈棠问得诚恳。 尽管记忆不多但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个歌霸拿起话筒唱歌能倾倒一片那种。会唱歌能画画人类高质量女性代表。 (*?▽?*) 祈善一言难尽地看着沈棠。 后者眼神坦荡且自信很明显人家不仅不觉得自己唱歌有问题还觉得他审美有问题。祈善想不出她哪儿来的自信道:“有句言灵很应景——岂无山歌与村笛。” 沈棠疑惑:“什么?” 祈善忍笑道:“呕哑嘲哳难为听。” 沈棠:“……” 她拳头硬了! “元良能安然长这么大全凭运气吧?” 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自然是凭实力。” 沈棠:“……” 见她表情管理失控五官扭曲位移祈善开怀大笑:“沈小郎君莫着急你还年轻慢慢学还有得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祈善抬头看了太阳这会儿正是一天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莫说押送犯人赶路即便是啥也不做只是干站着汗水也会抑制不住地溢出来打湿内衫。 “要不要加快脚程?” 沈棠道:“靠太近怕被发现。” 祈善:“以那些士兵懒散懈怠的毛病这么大的烈阳哪里肯继续赶路?多半会寻个阴凉地儿歇歇脚喝茶解暑。沈小郎君往茶水下这么多料在下怕去晚了看不到好戏。” “元良此话有理那我先行一步看热乎戏你不肯骑骡子就慢慢用两条腿走吧。” 沈棠一鞭子抽摩托屁股。 摩托吃痛撒腿狂奔。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小点面对沈棠幼稚的“挑衅”祈善只是笑笑似乎不在意但紧跟着口中吟道:“追风蹑景。” 奋翅则能凌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 身形微晃只留残影仿佛踩着风每迈一步都是三丈余开外神情从容姿态轻松。 沈棠:“???” 祈善从她身边掠过带起一场微风再眨眼人影已经跑到几十丈外。 沈棠:“!!!” 呼叫裁判这里有人开挂作弊!!! 她终究还是吃了言灵经验不足的亏骑着四条腿的摩托还是没跑过两条腿的祈善。 日头热辣押解囚车的士兵被晒得受不了钻到树冠茂密的小林歇息。他们三三两两聚在阴凉处几辆囚车则随意暴露在阳光下。囚车上的犯人不是被晒得中暑面色青白浑身虚软无力便是带着严重的鞭伤。 又以那位御史中丞伤势最严重。 累、困、饿、渴嗓子眼儿冒烟御史中丞甚至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为了折磨犯人士兵无所不用其极这几辆押解他们的囚车就是根据他们身高特别定制的。有些特别高犯人只能微微垫着脚尖脖子和手腕才能舒服;有些特别矮既不能站直了也不能坐下只能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不管是哪种都无法安然入眠几日下来不抽鞭子也能去了半条命。 御史中丞的囚车就属于特别高的。 他只能努力垫起脚尖才能好好喘上一口气但维持不了多久足跟又会落下去。 严重的伤势、强烈情绪宣泄、缺水、饥饿、困乏……种种因素加持令他产生严重幻觉干裂的唇微动喃喃:“水、水……水……” 就在他即将晕厥的时候他的囚车被人踹动摇晃的幅度让他清醒过来。 “阿爹醒醒!”御史中丞勉强找回几分理智扭头看向隔壁囚车的儿子——儿子的囚车是矮款的有伸腿的空间——他的表情盛满担心与惊讶道:“阿爹你看他们。” 他们? 谁? 御史中丞反应慢了几拍。 他循着儿子视线看过去只见刚刚还在树荫避暑的士兵接二连三出了事儿。或双手抱头打滚或倒地全身抽搐、或呼吸急促困难、或翻白眼口吐白沫、或牙关紧闭面部痉挛也有少数反应没这么严重但也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有些更是后庭失守丑态百出。 经验丰富如御史中丞瞬间明悟。 第一个念头这些士兵中毒了! 第二个念头有人要劫囚! 这一念头让他精神振奋强烈的求生力量从身体深处迸发促使他勉强打起精神。 那些士兵则乱作一团。 “水里有毒!” “有、有毒!” “应敌小心戒备!” 大部分士兵中毒只剩十来个还没来得及喝水的逃过一劫。他们拔出刀将囚车包围神色惊慌宛若惊弓之鸟般戒备每个方向。 几个呼吸过去周遭风平浪静。 叮铃—— 来了! 众士兵内心响起这一念头。 但奇怪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人呢?在哪里?” “孝子们你们是在找我?” 陌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惊吓转身却见囚车空无一人仅有一名面颊稚嫩、身量瘦小的持剑少年。少年持剑一扫雪亮剑锋自眼前划过双眼蓦得一痛。 血腥染红了整个视野。 “游子身上劈!” 沈棠神情冰冷如霜提剑纵身跃下。 她提慈母剑教训孝子那几名犯人则脚下一空跌倒在地囚车已在几十丈开外。 御史中丞瞳孔紧缩。 “许久不见啊田师。” 御史中丞闻声扭头却见一名高挑青年立在不远处。他将双手拢于袖中身后微风吹拂发丝独有一份美感。青年冲自己微笑颔首只是这抹微笑怎么看怎么虚假。 田师? 御史中丞对这一称呼怔然。 祈善见此便道:“贵人多忘事啊田师。” 御史中丞的儿子搀扶着老父亲戒备地看着祈善:“这位郎君你与家父认识?” 还称呼“田师”? 御史中丞也纳闷。 他们认识? 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得出青年是用什么手段将他救出不外乎是以“星罗棋布”构筑战场再以“移花接木”或者其他调兵遣将的言灵将他们几个替换出来。 说着简单但看青年与囚车的距离“星罗棋布”覆盖范围少则方圆百丈——在没依附归顺哪位诸侯前仅凭自身力量做到这种程度的文士哪会是籍籍无名的简单角色? 若认识他一定会有印象。 ------题外话------ 明天住新家啦因为要早起招待上门祝贺的客人今天更新早了一点。 大家晚安。 正文 024:孝城 “认识自然认识。”祈善并不意外御史中丞的反应仍旧浅笑着“不过很可惜只有一面之缘怕是田师也记不得了。八年前辛国特试田师恰好担任那次的中正官。” 八年前? 中正官? 两个提示便让御史中丞反应过来。 有点儿印象了。 所谓“特试”便是正常选拔人才活动之外特别增设的试炼考核中正官便是总考官士人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进入仕途。 考核内容有三项家庭背景、品行才能以及最重要的文心品阶。 前面两项决定最低线或者说官场的门槛而最后一项决定仕途所能达到的天花板。 御史中丞的记性很不错。 那次选中的士子他都有印象但并不记得里面有祈善那祈善应该是落选中的一员? 脑中刚跳出这一猜测御史中丞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自己担任中正官居然会漏了这么一尾大鱼实在是他的过失。 但转念一想如今辛国都不存在了大批辛国旧臣还被郑乔清算毒害。 短短数月冤魂无数。 祈善没入仕反而是好事。 他轻拍儿子手臂儿子心领神会助他起身父子二人向祈善郑重作了一揖 “请教恩人名讳。” 祈善一一回礼。 “姓祈名善字元良。” 御史中丞口中喃喃:“祈元良……祈?” 祈善的姓氏太少见他隐约有点印象名册上面的确是有一个叫“祈善”的年少士子彼时才十六岁是那一批士子中年纪最小的。 只是—— 御史中丞垂下眼睑视线不着痕迹地扫向祈善腰间的文心花押——若记得没错那名士子的文心品阶似乎是—— 还未等他搜出那段记忆祈善已经看穿御史中丞的小动作主动开口。 “是六品中下。” 御史中丞抿唇不语随着线索增多他也慢慢想起来一些尘封已久的细节。 这时他儿子看看祈善又看看父亲插了句嘴:“六品中下文心?为何没被征辟录用?” 虽说六品中下文心属于中下品若无意外一辈子都没爬上三公九卿的可能但有真材实料谋个小官当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辛国亡国前的几年到处都缺人才标准不高不可能不录用祈善。 御史中丞没说话斜视一眼无声警告儿子噤声儿子被他瞪得一抖分分钟闭麦。 儿子安静了他才向祈善求证。 “恩人当时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祈善被刷下来连个偏远地方的小官都捞不着自然不单单是因为文心品阶不够。 “嗯的确有得罪。” 祈善双眸微弯成月牙承认得痛快。 “阿爹是何人陷害恩人?” 御史中丞的儿子跟他父亲一个脾性甚至比他父亲更加耿直、单纯。一听祈善是因为得罪人才被整错过仕途立马怒火升腾。谁知御史中丞不仅没回答还暗中拧他上臂的肉。 “阿爹——” “噤声!”御史中丞横了一眼。 儿子:“……” “那人也不算陷害不过是我的把柄落到他手中那时落选也好过出仕再被人要挟。”祈善倒是看得很开眼底也没明显的情绪起伏仿佛再说一件与自身无关的琐事。 “把柄?”傻儿子依旧耿直。 祈善倏地笑开:“嗯伪造出身。” 中丞家的傻儿子:“……” 知道一部分真相的御史中丞:“……” “伪造出身”跟真正的把柄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辛国都亡国了彼时的“大巫”也算不了什么了。只是他们父子以及几位亲朋性命都是人家救的何必揭人短? 祈善问道:“田师可知那人现在何处?” 御史中丞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晦暗。 “在孝城……” “孝城?” “他现在是四宝郡郡守其郡府在孝城。庚国大兵压境他在暗中与郑乔勾结里应外合拿下辛国数座要塞……若非如此最少还能撑上五个月兴许能等来转机……” 祈善道:“反复小人不足为奇。” “恩人问他的下落是准备……寻仇?” 这时沈小郎君隐含不善的声音滚入耳朵:“我在奋勇杀敌你在这里闲聊叙旧?” 沈棠浑身浴血提着慈母剑过来摇人处理尸体——毁尸灭迹免得生出其他波折——结果远远就看到祈善跟人唠嗑拳头硬了。 她觉得现在最需要慈母剑教育的不是排队投胎的“孝子”而是始终边缘ob的祈元良。 见沈棠回来祈善眼底滑过一丝诧异——他知道沈棠能对付那十来个士兵但没想到即使没有言灵加持她动作还这么快。 “在下自然是信任沈小郎君的能力那些乌合之众岂是你的一合之敌?”面对指控他敷衍着打发没有一点儿诚意视线越过沈棠落向她身后“他们都死光了?” 她冷哼道:“死光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沈棠手腕一抖剑身上的鲜血顺着力道被甩到草叶上落下点点红痕。 “那些中毒的呢?” “似我这般善良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继续受牵机折磨——喉咙一剑心脏一剑。” 保证死得不能再死。 祈善与沈棠一问一答还用余光注意被救的几个犯人——御史中丞作为御史台长官跟辛国世家龚氏接触也不少。倘若沈小郎君是“龚骋”他不应该认不出来。 但御史中丞对沈棠这张脸并无看到熟人该有的反应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好奇、诧异。 一个佩戴文心花押的少年郎打起来却比有武胆虎符的莽夫还凶的确值得好奇围观。 祈善心下反省。 沈棠真不是“龚骋”? 他一皱眉沈棠便猜出他心里酿着什么鬼东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就知道祈善先前那句“在下明白了”明白了个寂寞。 有这时间瞎琢磨不如帮她填埋尸体。 谁知—— 祈善果断拒绝了。 理由也很扯淡。 “在下胆怯见不得鲜血模糊的尸体。” 沈棠:“……” 她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干活祈善指望不上那几个去了半条命还靠着她的饼子、青梅、饴糖续命的囚犯更加指望不上。干活的时候祈善倚靠着树干躲在树荫下问她。 “沈小郎君可有兴趣去孝城一趟?” ------题外话------ 今天搬新家喝了不少红酒凌晨三点爬起来一直忙碌到下午三四点补了一觉爬起来更新。脑阔还是很疼感觉思绪不怎么顺畅有问题的明天睡饱了起来修改。 大家晚安。 正文 025:面善 沈棠将挖坑的刀往地上一摔。 没好气道:“我去孝城做什么?自投罗网吗?再说了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尊重一下她逃犯的人设! “沈小郎君就不担心其他亲眷?” 沈棠闻言迟疑。 祈善这话说中了她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她使用这具身体应该了解一下身体原主的过去免得以后碰到原主认识的人被瞧出破绽徒增麻烦。不知身体原主有没有亲人倘若他们熬过了发配之苦自个儿可以暗中照拂一二若亲人们熬不过去死了也能给人收个尸免得曝尸荒野。 沈棠的神情变化落在祈善眼中后者眉眼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料定沈棠的选择能如他所愿! “在下看得出来沈小郎君潜力非凡日后或有一番建树。祈某不才忝称名士虽不及那些桃李天下的名儒名师但教沈小郎君基本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棠心中有了打算却不说。 她故意道:“元良那些书册我都记住了。” 祈善哑然失笑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脑子自信地道:“沈小郎君真正珍贵的内容在这里。倘若看过几册言灵就能精通掌控文心偷师未免太简单了。” “元良这话也有道理可孝城这地方……”她费了那么大功夫逃出来结果又屁颠颠儿跑过去要是倒霉在孝城撞上押解她的官差她多尴尬“你总得给个保证。” “例如?” 沈棠:“例如能改变身形样貌的言灵。” 祈善:“……” 他这里还真没这玩意儿在他认知中也不存在这种旁门左道的言灵——天下言灵无一不是为了权、谋、武三者所用沈小郎君的脑瓜为何如此奇特? 虽然没言灵但他有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棠接住他丢来的小瓶子。 打开瓶子眯眼往里面儿瞅一瓶子黑乎乎的细腻粉末不知道用来作什么的。 祈善揭晓答案:“锅底灰。” 沈棠:“……” “往脸上抹点或者多跑多晒多流汗七八日不沐浴洗漱谁能认得出你?” 沈棠脑补一下自己七八天光流汗不洗澡仿佛能嗅到那股一言难尽的刺鼻酸臭味。 “你就这个馊主意?” “这怎么算是馊主意?”祈善脸上笑意收敛三分不带半分感情“这可是经验之谈。” 沈棠微诧。 经验之谈? 不过祈善明显不想纠结这点声量又扬了上去:“沈小郎君其实没必要那么担心那些押解的官差远比你更加‘渎职’。逃犯逃跑他们会上报的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是割了另一人的耳朵补上你的名额。因此你不用担心会在孝城城门口看到你的通缉画像。” 即便官差不“渎职糊弄”将沈棠逃跑的事情上报上去画师绘制通缉画像那又如何? 以那些画师笔下的人像抽象程度除非面部有非常明显的特征否则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更别说每日都有百姓进出的城门。沈棠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一番说辞让沈棠吃了颗定心丸。 “行去就去。” 她吭哧吭哧挖了个超大的深坑一具具尸体全部丢入再将土填回去忙完已经月上中天。祈善起了篝火烤着沈棠言灵化出来的饼子她刚坐下就能吃到热乎的。 “烫!” 错估饼子温度差点烫着舌头。 这种饼子没什么滋味除了烤焦部位有点儿焦香其他地方都一样越吃越渴每吃两口就要配一口水嘴里寡淡得很。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不能夹馅儿例如梅菜夹肉。 不知为何祈善今晚睡得格外早。 既没有看书温读也没有练习言灵。 沈棠没睡意守着篝火堆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草木被踩动的细微声响——有人正在小心靠近自己但无恶意她也就不管了。 那人在不远处坐下借着火光一看正是御史中丞的傻儿子有意无意盯着她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似乎想确认什么。 数次张口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沈棠等得不耐烦最后还是她主动挑起话题。 “中丞睡下了?” 那人一怔似乎没想到沈棠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嗯……阿爹他睡下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有点烧。这一路受的伤太多伤口泛红明儿得想法弄点儿草药……” 说着说着这男人微红眼眶。 父亲身体比普通人好很多但架不住年纪摆在那里经不起大的颠簸和折磨。 沈棠道:“附近应该有村落你们可以去跟村民弄点儿草药。说起来我还没问郎君姓甚名谁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田忠字守义。” “守义方才那般瞧着我作甚?” “在下是觉得你与在下见过的一个人除了性别生得几乎一模一样。且听你白日与祈善先生对话说你是……”田忠咽下“逃犯”二字“我便以为你与她之间有渊源。” 沈棠:“……” 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这是碰上身体原主熟人了? 沈棠问:“那人是谁?你们很熟?” 田忠连连摆手:“不熟不熟只是见过一面。论关系她应该算是我的侄媳。” 沈棠大为震撼:“……侄、侄媳?” “严格来说也不算。”他解释道“在下与云驰父亲既是同窗也是同年便认了个干亲。云驰算是我的侄子倘若二人礼成依关系也该叫我一声‘田叔’的。” “云驰又是谁?” “龚氏龚骋字云驰。” 沈棠:“……” 好家伙! 她直呼好家伙! 这具身体tm才十一二岁啊! “为何没有礼成?” “大婚当日还未来得及三拜礼未成便有官差闯入龚府拿人全府上下连同那位都被押解投入大牢没两日就被发配上路。在下当时也是宾客……当真是可惜了。” 他说完叹气。 他曾为龚府发配之事忙碌奔波万万没想到只隔了几天自己全家也遭了殃。 沈棠问道:“龚骋现在何处?” 他苦笑:“倘若好运大概在发配路上。倘若不好运大概在黄泉路上。” 沈棠压下乱跳的青筋继续旁敲侧击套取消息:“龚骋那位新妇又是哪一家的?” “她出身沈氏只是……” “只是什么?” 他道:“只是沈氏在龚氏被发配没两日便被郑乔下令夷九族实在是惨。” 沈棠:“……” 夷九族…… 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一个不知死没死的龚骋原主目前的亲属关系是——真·孤儿? ------题外话------ 五百字折腾了一个小时淦! 龚骋不是男主不是男主不是男主! 龚骋年纪比女主大六七岁! 他不是男主! 路人顶多有点戏份。 女主也不是已婚! 女主是未婚! 以后也不会嫁顶多她娶! 男主年纪比女主小六岁只要文中出现年纪比女主大的都不可能是男主! 本文感情戏几乎为零零零零! 大家看事业线就行。 毕竟当老板可以有一群好康的臣子同一时间数量还不限制但恋爱不行这告诉我们啥? 告诉我们干事业比干人爽。 ps:大佬的番外我不是不写啊但你们康康女帝篇幅多长啊我在重温啊啊啊tm要疯了! 正文 026:互为工具人 “夷九族……不知沈氏如何得罪郑乔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沈棠半晌才找回声音。 御史中丞如此跟郑乔对着干龚氏疑似藏匿国玺两家下场也只是被发配而不是夷族——发配是很惨但好歹还能苟活两日。 轮到沈氏就是直接夷九族? 真·集体注销户口本。 倘若这具身体真是田忠的“侄媳”也不知道该说小姑娘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待在沈氏直接被杀嫁去龚氏会被发配送去孝城教坊下场多半也是生不如死。 谁知田忠却是摇头。 “这个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沈棠声音微扬“怎么会不知道?田郎君再想想例如沈氏弹劾郑乔或者沈氏断了郑乔向上爬的路径……这样的恩怨也没有?可没有恩怨怎么会上来就夷九族?” “这也是在下疑惑的地方……” 沈氏被夷九族与沈氏有关系的旧友门生也努力去救过但敢出头的人不是被申饬贬官就是被杀。郑乔对于沈氏手段之严酷态度之坚硬无人敢再为沈氏出头。 田忠道:“按说沈氏一门在辛国也算不上什么大族如何会被郑乔注意到?” 这话已经是美化过的说辞了。 说得直白一些郑乔在辛国兴风作浪那些年沈氏连在他面前大喘气的资格都没有! 一门上下又是走中庸的路子或者说本身能力有限既不会太冒尖惹人眼红也不会太平庸被完全忽视既不会跟风攀附得宠的臣子红人也不会随意得罪哪个不起眼的小官。 不管田忠怎么回忆他也不记得沈氏跟郑乔有什么冲突偏偏只有沈氏被夷九族。 再者—— 沈棠的态度让田忠有些在意。 于是试探道:“小郎君如此在意沈氏的消息可是与沈氏有交情?” 其实他更想问别的例如——这位小郎君是不是沈家大娘子的孪生哥哥或者弟弟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身份在民间长大? 二人实在是太相似了。 田忠一度怀疑沈棠就是倒霉催的沈家大娘子但看到沈棠腰间缀着的文心花押又打消了怀疑。其他都可以造假唯独性别做不得假。 他笃定这位沈小郎君即使不是沈家大娘子的胞兄胞弟也跟沈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棠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虽说田忠没什么恶意但当下这个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田忠也识趣见沈棠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便岔开话题聊起祈善。讲真他对祈善还挺感兴趣不知道沈棠怎么跟祈善凑到一块儿。他跟阿爹打听祈善的事儿阿爹就瞪他。 唉—— 沈棠道:“大概是缘分吧。” 田忠诧异:“偶然遇上便结伴同行?” “这样不行?” 田忠道:“倒也不是不行恩人有大才且他的文心和言灵潜力——当世少有敌手至少在下是这么看的。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只是——” “只是什么?” 上面这句可不是沈棠问的。 熟悉的男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沈棠和田忠齐刷刷回头撞上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纷纷开启禁言模式田忠更是蹭得一下站起身双手局促地垂在身侧羞愧红晕从脖颈爬上脸颊。 恩人是他父子的救命恩人自己聊天聊着聊着失了分寸居然背后议论恩人…… 若不是怕吓到人都想给自己两耳刮子。阿爹说得对这张满嘴跑的嘴巴真该缝起来! 张口欲道歉却被祈善抬手制止。 他简单打发掉田忠:“方才起夜听到田师那边隐隐有些咳嗽……” 田忠立马顺着台阶下去。 “阿爹不舒服?在下这就去看看。” 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了。 祈善坐到了田忠原来的位置他显然听到了沈棠和田忠的对话笑着拨弄篝火。 “没想到在下居然猜错了沈小郎君不是龚氏族人而是沈氏出身……” 沈棠:“……” 话不要说得太满。 直觉告诉她祈善估计还会被打脸。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自个儿都不敢笃定这具身体是沈氏那位大娘子…… 沈棠没吭声祈善又说:“既然沈氏已被夷九族沈小郎君在这世上也无亲眷了这孝城不去也罢。早点歇息明儿去临近城镇。” “我何时说不去孝城?” 祈善眼神错愕:“你去?” 明知祈善是以退为进沈棠依旧道:“去怎么不去?我跟着元良是为了学本事的如今的世道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来日再说吧。我只是好奇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元良看重的?你似乎很想我也去孝城可在我看来带着个累赘上路与你并无益处。” 祈善见沈棠戳穿那层窗户纸微微讶然之余难得郑重道:“沈小郎君你不是累赘。” 自然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这么做。 谋者一贯是无利不起早的黑心职业。 这种精神连奸商都自叹弗如。 沈棠明白他未尽之语笑笑不说话。 她将祈善当成百科全书工具人自己也被祈善当成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人? 互为工具人挺公平公正。 “元良我还有一问。” 祈善:“你问。” 沈棠看着田忠离去的方向。 “先前田守义说了一段话我觉得有些疑惑他说‘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这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似乎有别的深意。 “原是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 沈棠:“???” 祈善用言语无法描述的复杂神情对着她道:“沈小郎君文心跟文心也是不一样的田守义这话针对大部分拥有文心武胆的谋者武者。可我由衷希望这部分里没有你。” 沈棠:“???” 又在跟她卖什么关子? 她换了个问题:“我能知道你去孝城做什么吗?好赖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毕竟祈善这厮爱卖队友。 要防备着点儿免得怎么被坑死都不知道。 祈善仰头看着天边朗月夜风吹拂发丝掩盖他眼中的思绪。沈棠只听到他的声音说:“为了收债。在下有一笔多年旧债不辞万里也要去收哪怕只是收回点利息。” 沈棠:“……” 她心里嘀咕。 收债? 信了你的邪! 什么旧债能让祈善萌生这么大杀意? 夜尽天明。 第二日二人便与田氏父子他们分别。 后者要去投奔亲故待在郑乔势力范围迟早会送命沈棠二人要去孝城。 ------题外话------ 累趴伏笔已经下了。 昨天的作话不是剧透啊香菇只是不喜欢没必要的狗血和误会。毕竟女主身世之谜是小说主线暗线之一而最大主线还是事业。专注事业包括男主在内全体打工人。 正文 027:入城 前往孝城的路途并不平坦。 且不说豺狼虎豹、毒虫猛兽光是落草为寇、拦路打劫的土匪也够人发怵。沈棠二人为了少点没必要的麻烦尽可能不夜宿野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给沈小郎君置办两身新衣祈善自个儿的衣裳都快不够穿了。 他从布庄出来手中多了个布包。 量体裁衣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在成衣之中挑两身与沈小郎君身高差不多的男衫。 里衣外衫皆有再加上自己借给沈小郎君那一身三套替换着穿应该够了。 “沈小郎君该走……” 祈善正要招呼沈棠上路天黑之前去下个村落可本该待在门口的沈棠却不见了人影。 人呢? 人生地不熟的也敢乱跑? 他正准备去寻找消失的沈棠还未迈步余光就瞥见街对面有一抹眼熟的纯白——那匹雪白的高大骡子乖乖伏在地上即使往来路人聚在那里围成一圈也没能挡住它乱甩的尾巴。 祈善:“……” “往来的乡亲们瞧一瞧看一看啦刚摘的新鲜青梅三文钱一斤卖完为止……” 刚凑近人群便听到熟悉的吆喝声。 只见他熟悉的那位沈小郎君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用草绳草草扎起头发拢成丸子。身前摊着一块布布上堆着小山似的青梅旁边还有一个大箩筐框内全是青梅。 她似半点儿不害臊热情兜售青梅。 只要有人来买她就热情招呼什么郎君娘子、什么哥哥姐姐嘴巴抹蜜一通乱喊。 还不忘给青梅打广告 什么物美价廉、皮薄个大吃了不仅能解渴解暑还能养颜美容实是盛夏必备果品。 祈善站在人群围观了会儿发现买青梅的多是女子每个都是三斤五斤地买。且不说青梅过于廉价买到就是赚到光让这位俊俏小郎君喊自己一声“姐姐”、“娘子”也不算亏。 若非沈小郎君年纪实在太小态度热情长得漂亮眼睛也干净纯澈没龌龊心思这条街上的男人估计能将其拖到小巷一通暴打——没事儿撩拨这些大媳妇小娘子做什么? 逢人就喊娘子、姐姐轻浮。 没多会儿沈棠的青梅就完全兜售出去几十个铜板被她装进钱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似早就料到祈善在一侧。 笑问道:“元良你忙完了?” 祈善没好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忙完了你这是做什么?” 别人是当垆卖酒沈小郎君当街售青梅? 沈棠摇了摇铛铛作响的钱袋子。 “没钱了啊元良这话问的……” 不知道她现在有多穷吗? 总不能伸手跟祈善要钱吧? 他俩非亲非故的互为工具人谁也不欠谁沈棠总不能厚颜还将他当做atm机。 在祈善复杂注视下沈棠将框子还给另一个摊主从人家那里赎回抵押出去的文心花押重新戴回腰间。用新赚的钱买了点盐、酒以及其他腌制的小菜。 “既知自己囊中羞涩为何还将银钱赠予田师他们?”祈善说着将布包丢进摩托驮着的布袋自从发现沈棠能一天十二时辰凝聚摩托而不疲累的时候摩托就被赋予了新的工作。 二人行李都丢给它驮着省力。 两日前与田忠一行人分别沈棠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送他们外加十几张饼。 “一则那几块碎银又不是我自己赚的。”那是她从第一个被杀的官差身上搜罗到的用别人的遗产她不心疼“二则田忠他们带着伤身无分文即便有投靠的去处身上啥也没有有无这条命挨到目的地还不知道呢。” 她即使没钱也不会饿死。 一番思量几块碎银就舍出去了。 沈棠作为和平时期长大的画手宅女总是见不得人家可怜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祈善似不信又问:“只是这个原因?” 沈棠歪头不解。 “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哪个?怎么这年头做好人好事还被阴谋论啦?” 祈善:“……” 见沈棠表情不似作伪他颅内不知脑补了什么表情变化莫测看得人一头雾水。 沈棠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元良?” 祈善深深看她一眼叹道:“无事。” 可脚下一错身形已经闪至三丈开外。 被留在原地的沈棠:“……淦!” 既然没事你tm用言灵跑什么跑? 尽欺负她不会骑着摩托用追风蹑景! 因为实在穷得叮当响沈棠只能一路走一路兜售自产自销的饼子、青梅、饴糖。 青梅和饴糖的价格根据当地百姓穿着打扮浮动打扮体面干净的多卖几文满身补丁、蓬头垢面的少卖几文饼子价格则根据当地摊贩走。既然是无本买卖尽量不扰乱市场。 祈善对她这些考量不置可否。 当然内心怎么吐槽沈棠就不知道了。 沈小郎君是他平生所见混最惨的文心谋者哪怕是自个儿最落魄的时候也没这样。 可人家自己乐在其中他也不好多说。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靠近四宝郡境内。 算算他们在路上消耗的时间估计比龚氏第二批流放犯人的脚程还要慢。 “元良我前不久在集市听百姓说这四宝郡有四大宝百姓丰衣足食……可为何?” 沈棠牵着摩托跟着祈善左右张望。 街上空荡荡入眼皆是破败景象偶尔能看到路人也是面黄肌瘦仿佛一把骨头罩着件破麻袋一阵风就将将人打得摇摆。 这些路人还特胆小若目光不经意跟沈棠这两个陌生面孔撞上便会瑟缩脖子犹如受惊吓的兔子加快脚步闪没影。 祈善叹道:“四宝郡是庚国率先攻破的郡县之一附近六郡三郡被劫掠一空四宝郡尤为严重。若想恢复以往繁荣难啊……” 家家户户飘缟素、办丧事耳边的哀嚎和啜泣便没有停下的时候。 这般衰败景象祈善并不意外。 谁让两国战争战场放在了辛国呢?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注定要悲剧。 只是待二人千辛万苦抵达孝城却发现城内城外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城外尸横遍野荒地千里夜风发出的呜呜声仿佛万千孤魂野鬼凑在耳侧悲恸齐哭。 而城内—— 人潮涌动歌舞升平。 正文 028:小娘子~ 反常! 非常反常! 沈棠忍不住东张西望揉揉眼睛。 确信眼前这一幕不是梦境之后她问祈善道:“元良……我们没有走错地方吧?是不是不小心踏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幻境亦或者是跨过了某扇穿越大门……它、它不对劲啊……”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来时的城门。 一眼看不到底的队伍还在缓慢蠕动前行。 这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精神不济城内的百姓却是红光满面衣衫干净得体。 怪诞差异造成的视觉冲击让她怀疑人生。 祈善面无表情:“哪里不对劲了?” 沈棠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你看城外再看城内哪里对劲了?” 见惯了荒芜萧瑟的破败场景再看孝城内的繁华热闹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两幅场景真的存在于同一片天空之下?但现实却是——二者仅仅隔着一面城墙、一条护城河。 祈善闻言敛眸不知何时唇角已带上三分讥诮一派老成姿态:“沈小郎君啊你还得多走走多看看以后便见怪不怪了。” 沈棠不满:“你说我大惊小怪?” 一点儿不给她面子? “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对一点面子不给! 沈棠:“……” 日常想跳起来给这厮做个开颅手术。 途径一家酒肆祈善指了指酒肆门侧的位置叮嘱她:“沈小郎君你先在这里等着在下去打听点事情约莫一个时辰就回来。你千万守着这里别乱跑。” “打听事情?找你债主下落?”见祈善没有正面回答沈棠又无所谓地摆摆手“要去就早点去早去早回咱们还得找晚上落脚的地方呢我可不想睡马路边或者桥洞下……” 祈善:“……” 原先复杂如烈火灼烧的心情被沈棠这番话这么打岔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情绪都接不上了。那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在胸腔翻滚糅杂成一团化作一声长叹。 他无奈重复:“嗯你也是别乱跑。” 沈棠听话地待在酒肆门侧目送祈善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直到完全看不到了她眼睛蓦地一亮——虽说穿越快一个月了但每天基本跟祈善同行根本没有私人的活动时间。 自然她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在原地等了会儿转身就跟酒肆老板租借了张小马扎摩托也乖顺地伏下来陪着。 “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约莫过了一刻钟头顶传来故作端庄的男声。沈棠闻声抬头一眼便瞧见个略显富态、五官粗糙的中年男人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问:“喊我?” 此时唯有颜文字能表达她的心情。 天啦撸?(????) 穿越近一月头一次有人喊对性别! 以往那些百姓无一不被祈善带进沟里。 真是造孽啊祈元良! 中年男人笑着凑近说道:“正是正是。” 沈棠生得俊俏漂亮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能看出相貌潜力只需养个一两年就能出栏赚钱。肤色白皙气质干净只是穿着打扮不富贵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 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的乡巴佬模样一瞧就是个生嫩没经验的孩子。 最好拐骗。 祈善跟沈棠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本来也没抱啥心思毕竟沈棠身边还跟着个祈善——需知这个世界最不能惹的其中之一就是文士装扮、戴着发冠发簪的儒雅男性鬼知道他们有无文心?踢上铁板就不好了——可谁让祈善离开只剩下落单的沈棠? 二人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 这么一头肥羊不宰了他啥时候能开张? 只要将人拐走转移祈善回来也无用。 沈棠此时乖顺地坐在小马扎上眼神无辜还冲男人露出核善的笑:“有何事情?” 男人笑道:“是这样的方才与你同行的郎君让我过来领你去客栈。” 沈棠问:“元良让你来喊我?” “是啊我是芳华客栈的帮工。你同行的郎君是不是一位穿着月白色文衫个子高高的长相比较清瘦的郎君他说你在这家酒肆门前等着。”男人一边道一边比划两下。 沈棠一派天真单纯模样。 男人形容一句她点头一下。 “对对对那就是元良……可他不是说去打听点事情还让我在这里等……” 男人出声打断沈棠的话:“这个啊那位郎君似乎是碰上故人了一时间抽不开身。” 沈棠见他“不似作假”半信半疑。 男人又问:“小娘子是担心我是骗子?那不如我陪你在这里等那位郎君过来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待在这街上很不安全的。” 沈棠连忙摇头。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想了想又问男人。 “你在这里等着不会耽误客栈杂事?” 男人大方摆手爽朗笑答。 “这不碍事儿耽搁就耽搁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小娘子待在街上很不安全的。” 他这么一说沈棠神情似有动摇。 这一幕也落在往来行人身上。 酒肆老板抬眸瞥了一眼男人不屑轻哼却没出声戳穿其他铺子老板也熟悉这个中年男人——这一带有名的混混时常去孝城附近的村落物色相貌有潜力的男童女童放在家中养个两年若是没有长歪就高价出手卖掉一些不知情况的外乡人也是他下手的目标。 这会儿明显是瞧上这位小娘子了。 酒肆老板内心啐了一口唾沫。 但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年头谁的生意都不好做。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得罪这种混子也别想在孝城做生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自己没有看到。 同时也内心哂笑嘲笑沈棠单纯无脑。 这男人生得一双细长狭窄的鼠眼在沈棠没注意的时候视线在她脸蛋和衣裳来回打量再加上那股子轻浮劲儿明显不正派。也只有这种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会上当。 居然还跟人笑眯眯地谈得有来有往。 殊不知沈棠有这份耐心也是有原因的。 谁让他是头一个喊对性别的人呢? 沈棠笑眯眯这才愿意跟对方多聊两句。 然后—— 他若打消心思便好若还使坏—— 再送他早登极乐。 正文 029:做赌 似男人这样的混混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对人心的把控在摸爬打滚中趋于圆满只一眼就能看穿这人好不好惹如何能拿捏。似眼前这种单纯天真的小娘子最心软。 这种心软是可以被道德裹挟的。 他越是大方表示“耽误工作”无所谓为了“安全”陪着小娘子一起“等候”小娘子就会越愧疚愧疚之余信任感也会暴涨放下在陌生环境升起的戒备心继而落入陷阱。 不出男人所料。 小娘子敛眸怯生生问他:“当真不碍事?” 男人一屁股坐沈棠身边。 刻意伸出双脚将脚上沾着乌黑泥渍、生过冻疮的脚趾露出来让沈棠能看到他那双磨损严重的草鞋嘴上爽朗豁达:“不碍事儿至多被掌柜扣几个铜板。那位郎君要是没看到你过去应该也会过来。” 沈棠表情微变瞳孔游移似在内心做着天人交战男人瞧了心下窃喜。 他为什么敢这么说? 因为他知道祈善不会这么快回来! 不担心谎言被戳穿。 他沉得住气心里默念数字直到数到“十五”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小娘子站起身软乎乎道:“既然是元良让你来找我我们还是快些去跟他会合。若是迟了不仅耽误你的活儿他又得骂我……麻烦带路。” 得手了! 男人心下得意嘴上忙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不麻烦不麻烦小娘子折煞人了。” “小娘子咱们走这边。”男人伸手一指指着祈善先前离去的方向作势引路的同时还贴心接过沈棠牵着的摩托绳子又道“芳华客栈离这里有些路小娘子要不要骑上去?” 整个过程男人表现得非常得体有分寸无形中也能增加沈棠对他“芳华客栈帮工”身份的信任感。沈棠果然不疑有他费劲儿笨拙地爬上摩托背上。男人余光瞥向摩托一边牵着绳一边跟沈棠闲聊:“这匹瞧着不像是马?” 温顺的小娘子有问必答。 “摩托是一匹骡子。” “骡子?” 男人心里暗忖这匹骡子能卖多少钱。 虽然是骡子不是马但这匹叫“摩托”的骡子长得好看通体雪白个头能有寻常成年男人那么高看着价格不菲。自己找个渠道转手卖出去说不定能卖上高价。 此时的男人牵着摩托走在前面露给沈棠的只有后背自然也不怕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脸上的得意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一直暗地里关心这边情况的商贩见状叹气的叹气嘀咕的嘀咕——有些人找死真是拦也拦不住。 落在这种混混手里这位小娘子完了。 有家肉铺跟酒肆隔了两间。 肉铺屠夫见沈棠傻乎乎跟混混走了神情几番变化咬咬牙手中剔骨刀往砧板一摔抄起另一把杀猪刀。还未踏出肉铺就被店里干活的老父母拉住狠狠给他使眼色。 屠夫没挣扎只是看看沈棠的背影渐渐缩成一小团最后化成一声长叹。 “作孽啊!”他用沾着荤油的手一抹脸压下想管闲事的心又啐骂“什么破世道!” 不知道是骂那个混混还是骂自己。 调整好心态他继续回到肉铺前干活。 来买东西的客人倏地说了句。 “那位小郎君不会有事的。” 屠夫一怔:“啥?” 客人笑着重复。 “那位小郎君不会有事反倒是哄骗人的那个性命要悬了。” 屠夫诧异地睁圆眸子手中还握着刀愤懑比划道:“你这老东西说的什么鬼话?” 客人不惧从容笑说:“不妨做个赌?” 屠夫听客人说沈棠无事稍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客人是在瞎说话。 什么小郎君? 被带走的分明是个俊俏漂亮的小娘子。 他不满哼道:“老不正经的东西招子不灵光脑袋也糊涂净说瞎话哄骗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说做赌那问你怎么赌法?” 客人:“那位小郎君半个时辰就会安全回来。我若赢了今日的下水你送我。” 屠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不过是几斤没人要的下水这个赌不大。 这客人他熟被月华楼买回去的后厨杂役——每次来都会买点没人要的下水屠夫见他跟月华楼其他人不同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谄媚劲儿倒像个读书人带着股说不出的儒雅很有好感每次给称下水都会多给点。 今日照常又来没想到会说胡话。 屠夫道:“俺要赢了呢?” 客人:“下水我多买一斤。” 屠夫没好气道:“下水这玩意儿多卖一斤俺能多赚几个子儿?成赌就赌!” 过了会儿屠夫切了半斤碎骨用荷叶包好跟之前的下水放一块儿手指点着肉铺案子说道:“人要是能回来这半斤也给你。” 虽说碎骨没什么肉但也能凑合炖锅肉。 这位客人瘦得快皮包骨屠夫多少有些心软也由衷希望客人能赢那位小娘子平安算给自己积阴德心里好过一些。 客人叉手一礼:“多谢。” 屠夫嘀咕:“这动作也像模像样。” 月华楼是什么地方? 男人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这位客人说是后厨做粗活的帮工但被月华楼买回去的奴隶说难听一些就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这么个人却学读书人的范没少被嘲笑屠夫也觉得他拿架子。 不过屠夫没笑。 只因为客人气质真的好。 跟他说话舒服。 半个时辰屠夫等得心焦时不时往沈棠二人消失的方向瞅问客人:“老东西你刚才为什么说那是小郎君?那分明是个女娃。” 客人一点儿没将屠夫不客气的称呼放在心上而是笑着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位置。 屠夫不解:“咋了?你腰疼?” 客人道:“文心花押。” 屠夫一愣:“啥?” 客人:“那位有一枚文心花押虽不及寻常武者但对付个普通人不成问题的。” 屠夫:“……” 作为普通人他即使没见过“文心花押”也听说过自然也知道拥有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俺怎么没瞧见?” 屠夫回忆只记得那张俊俏漂亮的脸蛋。 客人道:“那枚文心花押无色透明似水晶若不刻意注意极容易被人忽视。” 因为文心武胆时下流行男子外出佩戴花押或者类似虎符的配饰。普通花押和文心花押辨认起来有难度普通人很难第一时间区分。 正文 030:救我! 隔壁铺子掌柜一听来劲儿了。 探出头“调侃”客人言辞轻蔑:“嘿就你这老东西也分得出贵人才有的东西?” 又有一个来打肉的客人也附和。 “许是楼子里见的‘贵人’多了……” 面对周遭人带着些许恶意的调侃客人始终面无异色一双历经千帆的眸子仅剩平和。 屠夫却听得刺耳。 手里抄着剔骨刀作势赶人。 一脸凶悍:“去去去别凑这里坏了俺生意要不要打肉?不打肉去别地儿站着。” 其他看客感觉没趣儿纷纷散去。 别看屠夫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儿却是这条街上家境最好最殷实的说话也有几分重量——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开个荤腥屠夫家隔三差五能吃到肉菜里面油水很足。 街坊邻里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见看热闹的人散去屠夫才问那位客人:“老东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客人笑道:“自然是真的。” 屠夫咂摸了会儿问:“你咋知道?” 他也挺好奇这老东西怎么大老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文心花押而不是普通的配饰。 客人屈指轻敲肉铺案子笑着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输了愿赌服输。” “行行行俺要是输了那就是喜事!俺回头再去打二两老酒给你下菜……”屠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干着高薪职业不心疼那点儿“赌资”。等待的功夫屠夫双臂曲起撑着木案跟客人闲聊起来“诶老东西俺听你说话酸得很你是不是真念过书啊?” 客人道:“略识得几个字。” 屠夫一听来了精神一拍案子:“老东西啊你也知道俺那娃儿要开蒙了……” 客人淡声问他:“你想你娃念书?” 屠夫点点头又道:“也不用教多少字又不指望俺娃能当官俺们家这个跟脚哪有当贵人的命?你就教娃念几个字不然以后跟人算账还被人坑。俺这铺子总要给娃的……” “若你娃有文心或者武胆呢?你供不供?文心习文武胆练身要吃光家底的。” 屠夫只觉得老东西在揶揄他撇了撇嘴低头麻溜切肉:“就俺们这些跟脚?俺娃哪里配得上跟着俺学怎么宰肉就行……” 在他记忆里面有文心花押或者武胆虎符的都是贵人他们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大富大贵总而言之是人上人。这些人能飞檐走壁也能无中生有那可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他们只是泥地里打滚的平头百姓。 他是屠夫他的娃肯定也要当屠夫。 其他的? 哪里敢奢望那么多。 客人目光平静如水地看着屠夫连做个白日梦畅想一下都不敢心下不是滋味。 他喟叹着道了句:“箕裘之业……” 屠夫不懂:“啥东西?” “子承父业的意思。”客人解释道“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 屠夫更加不懂不过他倒是笃定了一事儿——这老东西还真识字估计识字还不少! 于是他越发迷惑。 这年头谁不尊重识文断字的人? 老东西出去教教孩子读书识字都不至于混成这样怎么会被月华楼买回去当后厨杂役? 屠夫心里装着疑惑可客人不想多说再加上生意上门只能收起多余的心思。 他想着晚上带娃去找老东西多带两斤好肉整天吃下水也不怕吃出病。 与此同时混混也将沈棠带远。 他先是走了一段大路等沈棠注意力被引开没了戒备又建议绕近路往巷子里钻。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安静。 沈棠终于有了几分明显的不安。 问男人:“离客栈还有多少脚程?” 男人回答:“快了快了。” 又绕了两条巷子沈棠再问。 “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 男人不耐烦此时距离目的地不剩几步路了他自觉有恃无恐声音拔高数度恐吓沈棠:“说是快了小娘子如此心急作甚?” 沈棠察觉不对劲慌道:“我要回去……” 男人嘿嘿一笑不肯停下:“晚了!” 一脚踢开门冲院子道:“来生意了。” 那是个非常偏僻肮脏的院落院墙缝隙爬满杂草隐约还能听到院内传来交谈声。 沈棠作势要爬下摩托的背逃跑。 刚落地还未站稳就被男人大力往院内推搡。她重心不稳脚下狠狠踉跄又惶恐不安地扭头看着院中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女的道:“好生俊俏的娘子啊赖头你上哪儿哄骗来的瞧瞧这细皮嫩肉的……” 说着还上手要掐沈棠的脸。 沈棠惶恐躲开冲着名为“赖头”的男人怒目而视:“你、你你你不是元良喊来的?” 赖头不理沈棠兀自回答:“三两句话就乖乖跟着俺走了生得好看可脑子不行。” 女人身边的男人凑近打量沈棠的脸蛋沈棠怯懦地往后闪退惶恐欲泣。 男人舔了舔唇哼笑:“女娃要什么脑子?女人要有脑子俺们生意还怎么做?晚些带她去月华楼看看那边一直催着要好货。” 女人忽略同伴的地图炮:“月华楼?那楼子里不都是小倌要个丫头过去作甚?” 赖头和男人相视而笑。 猥琐在二人间流淌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不懂人家上门要货俺们给就行了。” “就是女人少管那么多。” 赖头推着沈棠肩膀准备将她关进一间漆黑肮脏、散发着难言恶臭的小黑屋。 沈棠脚下错步闪开。 羞愤咬牙切齿:“你们敢卖我?” 女人嗤笑眼神陡然锐利上手要去掐沈棠的肉口中威胁:“别说你一个小娘皮就是天王老子家的娘子来了俺们也能卖。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沈棠直接绕柱闪一边绕一边眼尾泛红骂道:“你们这么干就不怕老天爷报应吗?” 见沈棠越跑越来劲儿了三人准备合力将她拿下再好好毒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报应?”赖头啐骂“老子就是老天爷!” “祈元良救我!” 男人道:“喊破嗓子都没人救你!” 这小娘皮挺会跑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我好怕!” 沈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院子就那么点大沈棠很快被三人逼到死路几乎要哭出来的小娘子瑟缩着肩膀。 下一瞬脸上的惧色退去。 “才怪!” 蹬墙借力长腿旋身横扫。 正文 031:市容 院落内两男一女双手被缚在身后。 三人齐齐跪在沈棠脚下抖得像筛糠。 “刚刚是谁说自己是老天爷来着?” 沈棠手中棍子挑起一人下颌。 笑问:“是你吗?” 被点名的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边摇一边不住地往后方闪躲试图避开沈棠的棍子又怕她会暴起。他们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子再加上被殴打整个人都傻了。 沈棠又用棍子挑起另一人下颌。 “那是你?” 被点名的人就是哄骗沈棠过来的赖头。 “不细不细——” 他声音带着哭腔说话还漏风整个人怕得眼泪花都要滋出来了。 不怪他这么怕。 沈棠那一记蹬墙飞踢他连疼都没咂摸过味来上下两排牙就被一脚踹掉四五颗剩下的也在摇摇欲坠牙床溢出的血糊满半张脸。 之后的发展简直像做梦一般他们三个大人被个黄毛丫头制服。 毫无反抗能力!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也不是你?”沈棠眼尾泛笑长棍挑着第三人也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那是你?” 女人毫不犹豫地出卖赖头声音尖利大叫:“俺没说俺真没说!是赖头说的!” 沈棠视线落向赖头眼睑微敛。 “死到临头还撒谎罪加一等!” 一听到“死”这个字眼儿赖头登时被吓得眼泪鼻涕齐下跪在地上不住给沈棠磕头求饶。刚磕三下就被她用那根晾衣棍抵住她漠然道:“瞧你还有几分悔过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立功赎罪的机会。说——除了我你们用这法子骗来的无辜女子都去哪儿了?” 她查了查院子没其他被拐者。 早知如此她费这么大功夫做什么? “都都都都、都卖掉了……” 赖头怕得舌头不受控制说话打结巴。 “卖掉了?卖去哪里了?一共卖了多少人?一共卖掉了多少钱?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沈棠坐着小马扎左脚虚放右脚曲起方便拿棍子的手能搭在膝盖上。 她一连串的审问让赖头三个欲哭无泪。 这问题他们怎么回答? 不回答会死回答了会死得更快。 两个男人毫无头绪生怕一个答错就被沈棠敲头倒是那名女人心下有了猜测——她觉得沈棠是看多市井话本向往游侠仗剑天涯的日子毛都还没长齐就跑出来伸张正义。 对付这种愣头青也不是没法子。 她泫然欲泣:“小娘子误会俺们了俺们就犯两三次错真没干其他伤天害理的事。” 沈棠冷笑:“两三次?其一次还让我碰上你们有这个运气咋不去买福利彩票?” 女人死咬这个说辞。 “俺们是卖了不少货……但俺们这么做也是救人啊。”她小心用余光注意沈棠的表情见她没有动怒才继续道“俺们卖掉的都是正经买来的货他们爹娘收了钱的。这世道买人才花几个子儿俺们只是猪油蒙了心智才犯了大错以后再也不骗了!” 沈棠一听笑了:“救人?” 女人见沈棠能说通登时生出希望狡辩说:“这几年打仗谁都不好过。家里生娃多的那么多张嘴巴要喂怎么养啊。要是俺们不买不卖那些娃不是没吃的饿死就是被换给别家吃掉。被卖掉好歹有去处有口饭。” 沈棠被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气笑。 棍子抵着他们喉咙冷笑着下最后通牒道:“少狡辩交代!不然这一棍子就捅进去我的力道你们有体会保证这一杆子能从前捅到后再将你们三串一根棍子上。” 她只稍稍用力便在女人喉结位置留下一道乌青的印子疼得后者嗷嗷直叫。 “俺交代!俺交代!” “壮士饶命啊!” 沈棠这才稍稍满意。 屠夫时不时张望看向外边的日头越看越心焦紧张地搓着手唉声叹气。 “老东西啊你说的到底灵不灵?” 谁知客人笑着将打包好的荷叶提起往街尽头的方向一努嘴笑道:“这局我赢了。” 屠夫探出脑袋往那个方向眯眼瞅了半天——因为工作缘故他天未亮就开始宰货时间一长就把眼睛熬坏了稍远一些的东西就一片模糊——眯得眼睛都快抽筋仍未看到。 只注意到那个方向的人群骚动。 直到沈棠走近他才看清发生什么。 只见那位俊俏的小娘子……啊不小郎君骑在那匹漂亮的骡子背上口中咀嚼着什么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她牵着一根绳绳子串着两男一女—— 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 不过对于时常在这片地方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仨挨千刀的祸害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沈棠回到酒肆旁继续坐小马扎等人屈指连弹三颗啃下来的扁圆青梅核三人扑通扑通扑通膝盖直接砸地上。 沉闷响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膝盖幻疼。 沈棠指着三人杀气十足:“通通跪着。” 三人瑟缩着咽下痛呼不敢有丝毫违抗。 客人:“……” 眼底似有一丝讶色闪过。 他以为沈棠会杀了意图不轨的混混。 这又是什么阵仗? “小郎君缘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围观的百姓凑过来看足了热闹逐渐散去客人上前跟沈棠搭上话。沈棠正百无聊赖啃青梅一边啃一边抱怨祈善怎么还不来听到这话循声扭头看向来人。 指了指自己:“……你喊我小郎君?” 客人:“有何不对?” 视线在沈棠腰间文心花押停顿一秒移开。 沈棠:“没、没不对兄台好眼力劲儿!” 哪里都好就是跟祈善一样瞎! 至于他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不杀那三人?当然是因为杀人犯法啊。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手无缚鸡之力的画手怎么能干那么血腥的事情?他们再该死也该交给孝城府衙处理……” 而真正的原因—— 那个院子太偏僻荒无人烟这三人要是在那儿被杀掉尸体暴露在外、无人处理会腐烂生蛆非常影响孝城的市容建设。 再者一个画手动不动杀人影响也不好。 所以她决定修身养性遵纪守法。 客人勉强能听懂沈棠那串吐槽道:“若交给府衙他们不日便能自由。” 沈棠啃青梅的动作一顿迟疑道:“那——我待会儿将他们拉到城外再弄死?” 正文 032:交谈 以祈善对沈棠的了解他深知沈小郎君不是会安分守在一处的人担心会出幺蛾子匆匆忙完要办的事第一时间赶回来。结果—— 人呢? 这么大的沈小郎君呢? 祈善立在原地脸色微青。 正想着沈棠是被拍花子带走还是她带走了拍花子耳边响起一道陌生沉稳的男声。 “这位可是祈善祈郎君?” “老丈好在下正是祈善。” 祈善收敛心焦冲着来人叉手一礼。 礼毕他直起身暗中仔细观察来人模样——发丝灰白容貌苍老满面风霜估摸有四五十岁身穿一袭发黄老旧的裋褐脚踩草鞋。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引起祈善好奇让他讶然的是此人气质斯文儒雅眉眼平和中正一双黑眸过于澄澈不像是这年纪该有的。 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来人双手之上。 那是一双长着冻疮印记的粗糙老手正提着几起用荷叶包裹的荤物其主人应该是长时间干着粗活且家境贫寒的人。纷杂分析在这一瞬从他心头飞速掠过逐渐沉淀清晰。 他不动声色问:“老丈怎知善的名字?” 来人和蔼浅笑:“那位沈姓小郎说的。” 祈善一听就知道“沈姓小郎”是谁了。 憋在胸腔的担心随着这个消息尽数散去他又问来人:“那位小郎可有留下什么话?” “有说‘出城办事稍后即归’。” 祈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沈小郎君根本不认路此前也未来过孝城出城能办什么事? 祈善又问:“可有说办什么事?” 来人道:“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祈善:“……???” 他一脸狐疑不是这话怎么听着不对活像是那些暴民口中神神叨叨的邪教教义? 来人:“沈郎君担心你回来找不到人特地拜托在下在此处等候免得祈郎君担心。” 祈善没好气地叹道:“善怎会担心他?即便要担心也是担心惹上他的宵小……” 来人不自然地微抿唇压下会心浅笑。 不得不说判断还挺准。 当祈善从来人口中打听到沈棠这一个时辰的“精彩”经历表情管理有一瞬失控——他不过离开一个多时辰沈小郎君就这么招人吗?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什么也没用。 祈善一边闲谈一边等沈棠回来。 他面上不显山露水内心却疑窦丛生。 这位老丈一副贫寒百姓装扮可这言谈举止和周身气度反倒像是常年浸【****】香高门富贵之家养出来的。即使穿着发黄老旧的裋褐、双手满是粗活痕迹依旧不改气韵。 说着说着祈善聊起了言灵。 他最近钻研的军阵言灵——“自投罗网”与“困兽犹斗”前者用于排兵布阵诱骗敌方兵力后者多用于激发己方局势失利时的气势属于最后的挣扎。若抓住机会也有翻盘机会。 老丈听到祈善侃侃而谈神情似有一瞬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上道:“自投罗网自取灭亡……祈郎君用的言灵可是‘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这不太好。” 祈善心下微诧问道:“为何不好?” “容易被针对。若敌方谋者文心盛于你只需‘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便能破阵。” 罗网被利剑挑破还能困得住黄雀吗? 自是天高任鸟飞其患无穷。 “那依老丈看如何比较好?” “倒不如‘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祈善:“……” 如果说“自投罗网”还给人留了条活路有机会“拔剑捎罗网”老丈说的言灵就是置敌方于死地的杀招杀气腾腾的。祈善有些诧异地看着老丈这位看着和蔼张口就要人死。 “那——依老丈看困兽犹斗呢?” 老丈兴致缺缺神情淡漠却语出惊人:“战场之上敌死我活。若揣着‘困兽犹斗’的心思出手留有余地恐难久胜。” 祈善:“……” 人不可貌相这话是真的。 他以为自己够剑走偏锋没想到会碰上比他还偏的只是这位老丈……还不待祈善有更多想法沈棠骑着那匹骡子哒哒哒小跑过来。一跃跳下来笑道:“元良久等了。” 祈善收起多余的心思细看沈棠的衣裳和双手干干净净莫非没有出人命? “你说‘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恶’呢?” 沈棠靠着摩托眉飞色舞:“他们啊脚程快这会儿估计能向孟婆要碗汤。” 祈善:“……” 合着这个“恶”还真是复数。 这位沈小郎君的戾气也不轻。 老丈见沈棠二人会合出言告辞。 祈善忙问老丈如今住在哪里有机会可以切磋手谈两局奈何老丈婉言谢绝。 看着老丈提着几起荷叶包离开祈善眉头紧锁直到沈棠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才回神。 “作甚?” 没好气拍开沈棠的手背。 沈棠道:“你再看人家也不会回头啊。” 祈善喃喃:“可惜了。” 沈棠摸出两颗饴糖咀嚼抬步小跑跟上祈善的步子好奇追问:“可惜什么?” 祈善说:“此人不简单。” 沈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道:“丢在茫茫人海一眼就能抓出来的人当然不简单。瞧他气质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是家道中落还是别的变故。” 她不是没猜测那位老丈是“大隐于市、小隐于野”的隐士不过隐士也有隐士的逼格。即便生活再清贫也不至于吃普通百姓都嫌弃的下水穿得寒酸还干那么多粗重的活儿。 祈善没回答沈棠又问:“看你们相谈甚欢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都聊什么?” “言灵。” “他有文心?” 祈善垂眸:“或许曾经有过。” 沈棠:“???” 曾经有过意味着现在没有了? 能让祈善这厮都看得上的二人必是“臭味相投”沈棠不由得好奇——那位老丈因何失去了文心?难道也跟龚氏抄家流放一样强行废除丹府、碾碎文心? 祈善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脚步不见了。 一扭头却见沈棠跑去一间正在收摊的肉铺跟肉铺屠夫打听什么没一会儿跑回来。 ------题外话------ 求推荐票??? 新书签约榜排名好低啊。 自投罗网:文中的言灵“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精简为自投罗网出自野田黄雀行。 困兽犹斗:困兽犹斗况人乎?身处绝境仍要拼命抵抗己方劣势的时候振奋士气的。老丈没兴趣因为他觉得要么一往无前弄死敌人要么自己被弄死。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正文 033:褚老先生 摩托铃铛声逐渐靠近。 沈棠打听完小跑着回来故作神秘:“元良怎么不问我?不好奇那位的消息?” 祈善沉得住气平淡地说出让人拳头硬的话:“幼梨不是能憋住话的人。” 沈棠:“……” 日常想跳起来给祈善做个开颅手术。 “长这么一张嘴还能平安活这么大当真是难得。”沈棠揶揄吐槽祈善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只好道“据肉铺屠夫说啊那位老先生还是附近一带的‘名人’本家姓‘褚’。” 祈善问:“是哪个字?” 同音的姓氏并不少。 沈棠跟屠夫几个特地打听过回答道:“应该是‘取衣冠而褚之’的‘褚’装衣为‘褚’。” 听到是这个褚祈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只是沈棠在他身后两步远并未察觉。 “褚……这个姓氏在辛国与庚国都少见。” 沈棠问:“哪个国家多见?” 祈善摇摇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话锋一转道:“除了姓氏还打听出别的?” 沈棠说道:“屠夫还说这位褚老先生是五年前被送到集市上廉价售卖的奴隶当时送来三十多个奴隶。又听说奴隶原先有两百多人准备拉到别处卖的只是半路上发了瘟疫死得只剩这么点儿只能就近卖到孝城。因为染过瘟疫的缘故奴隶价格非常廉价……” 祈善问:“五年前?确定是这个时间?” 沈棠仔细回忆屠夫的话:“屠夫那边也记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五年多几个月……褚老先生就被月华楼当做添头打包给买走一直到现在。我还专程打听了月华楼是什么……” 话未说完祈善道:“是象姑馆。” 沈棠脚步一顿眼神古怪地看着祈善的背影嘀嘀咕咕:“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象姑馆是什么地方? 一个男人女人都能去寻欢作乐的地方。 祈善并未正面回答侧首用叮嘱小孩儿的口吻道:“幼梨还没到懂这些的年纪。” 沈棠:“……” 她在内心比了个中指。 你姐姐我早八百年成年了谢谢! 祈善:“这位先生在月华楼做什么?” 沈棠一脸莫名其妙地道:“肯定是在后厨当杂役啊。褚老先生一把年纪没力气重活也干不了顶多帮着洗盘子刷碗送菜什么的杂事。他这把年纪你说还能做什么?” 祈善:“……” 他赌三文钱沈小郎君肯定想差了。 另外—— 祈善口气平淡地道:“此人有些古怪矛盾颇多。先前跟他一番手谈就能看得出来他在文心言灵上的造诣并不低至少不在我之下。这孝城还真是藏龙卧虎有意思得很。” 沈棠诧异:“不在你之下?” “或许还在这之上。” 沈棠迷惑了:“既有这番才能即便沦落到被象姑馆买回去的落魄境地也不至于在后厨做那么多杂活吧?他若想自己过得好些应该没什么难度但看他的穿着又不像。” 哪怕是奴隶那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奴隶。 祈善敛眸冷笑了声。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说起‘褚’这个姓氏倒是让我想起一桩旧案。” 沈棠一听这话八卦之魂被唤醒顿时来了精神——按照一贯的套路所谓的“旧案”十有【八】九跟褚老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即便不是当事人也是当事人的亲眷。 这都是套路! “什么旧案?” 祈善笑道:“天下百国互有联姻姻亲遍地。几年前的辛国国力强盛周边小国以其马首是瞻不惜敬献本国王姬入辛国掖庭。其中有位成为后妃的王姬就姓‘褚’。” “哦哦然后呢?” 祈善继续给沈棠讲故事:“这位别国来的‘褚’姓王姬刚入辛国掖庭便受到了辛国国主的宠爱风头一时无两连盛宠在身的‘女娇’郑乔都要避其锋芒。据说这位宠姬饱读诗书宽和仁慈不多时又有身孕大有入主中宫的潜力。结果妊娠五月滑胎离奇暴毙。” 沈棠认真听每个字生怕错过重点。 “我赌这事儿背后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祈善点头道:“自然没那么简单市井流言纷纷有说宠姬与侍卫苟且被国主发现也有传闻说宠姬腹中的胎儿其实是郑乔的。而就在这之后不久郑乔归国辛国出兵灭杀宠姬故国。据说灭国的时候辛国国主还暗中下令屠城将那个小国的王公勋贵好一顿折腾……看辛国国主的态度估摸那些市井流言有几分真。当然也有可能是郑乔使诈为了归国顺利谋害嫁祸这位宠姬。” 沈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辛国也干过灭国屠城的事儿折腾人家王室不给战俘一点儿尊严现在轮到郑乔灭杀辛国不仅copy辛国曾经的骚操作还玩出了新花样让辛国王室王姬【裸】【身】献降。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沈棠猜测道:“元良的意思是这位褚老先生有可能是那个小国的王室成员?” “这不好说。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被灭的那个小国最大的姓氏就是“褚”范围太大身份不好确定但肯定跟辛国有仇怨。 祈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压下胸腔翻滚的复杂情绪:“先不说这些沈小郎君我们先去下榻处安定下来其他的慢慢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在孝城消磨了。 沈棠无所谓地耸肩:“一切都听元良的。” 人生地不熟只能指望这位“引导npc”。 祈善将沈棠带到一处位置偏僻的小宅。 宅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处处透着主人的精巧心思。宅子主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农家夫妇看外表有五十许。二人刚一出现老妇人便笑着迎上来领沈棠去她的房间。 房间临近院落拉开木门便能看到院中天井祈善住隔壁。待老夫妇离开她问:“元良跟这两位认识?” 老夫妇跟祈善交流透着熟稔像是旧识。 祈善道:“认识有五六年了吧……” 沈棠眉头一挑。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莫名在意“五六年”。 ------题外话------ 看书评有说文心武胆性别歧视看得不舒服的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 文心武胆类似的设定应该算是几年前流行过的老梗。 男频这种题材一般也会有女性无法拥有这种能力的设定本文呢则是为了增加剧情冲突设定的。小说背景又类似架空古代女性地位难免会受限制而文心武胆的设定又有对科举武举的化用有一定原型。 当下的局面不用急啦。 在我看来歧视不是关键关键是剧情发展过程中推翻这一歧视。 ps:本文关键的女性角色(特指活跃在事业上的)会有不少本文的主线核心立意粗俗一些就是“干人不如干事业”。 正文 034:重拾旧业(上) 祈善对沈棠也算有一定了解一瞧她眼神闪烁便知道她肚子里酿着坏:“那都是老黄历了以后若有机会也许会告诉你。” 言外之意他可以说但沈棠不能打听。 沈棠嘁了一声将撑着窗户的叉竿取下那扇垂直开启的窗户啪得一声合上。 隐约还能听到沈小郎君嘀咕“不说便不说谁好奇你的破事”祈善只得好笑摇头。 “沈小郎君……尚是孩童心性啊。” 祈善幽幽感慨动手将行囊打开。 刚收拾一半门上印出老妇人的身影。 她抬手轻敲三下祈善出声:“进来。” 老妇人推开门送来盛着晚膳的矮脚食案还有晚上用的灯油祈善见状连忙起身迎上前:“这些事情怎么能让您来做?交给我吧。” 老妇人笑着侧身避开:“祈郎君坐着就行老婆子手脚还麻利怎么做不得?” 她将食案放下又将床铺铺好。 待她忙完祈善从钱囊取出几块大的碎银交到老妇人手中说道:“这些是我们二人借住贵府的嚼用还请老夫人收下。” “这可使不得——” 老妇人想也不想就把银子推回去。 如果没有眼前这名青年他们老夫妻尸骨都凉四五年了哪里还能安生住在这里? 不止如此—— 这位郎君的前途也是一并毁了的啊。 她道:“这些钱是千万不能收的。” 谁知祈善态度坚定将银钱推回去道:“一码归一码老夫人若是不收我们二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心安理得地住着。”说着还准备将散开的行李重新打包回去。 好说歹说老妇人才将银钱收下。 她看着木门印着的青年人影幽幽长叹。 白日赶路有些疲累沈棠沾着木枕就呼呼大睡一夜无梦不知隔壁油灯点了一夜。 第二日亭瞳东升。 沈棠在生理时钟的召唤下准时睁开眼。 翻出自制竹筒从庭院取来干净的水一屁股坐廊下开始拾掇个人卫生。祈善刚回来就看到沈小郎君坐姿豪迈弯腰揩牙漱口。 他递上一包东西。 “喏早膳。趁热吃还热乎。” “多谢。”沈棠用冷水泼面残余睡意在激灵中飞了个精光她叼起一块冒着热气的面饼余光瞥见祈善在自己身侧坐了下来她张口问道“元良可知孝城的教坊在哪里?” 正欲开口的祈善:“……???” 一口气差点儿岔掉。 他黑着脸问:“沈小郎君才多大便想着去教坊寻欢作乐了?那可不是你该去的。” 玩物丧志不可取! “元良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我只是想去教坊找个人看看她近况。”沈棠笑嘻嘻道“毕竟没有她的话我大概还不会这么早就冒险出逃。不过也亏了她才能碰见元良。” 祈善稍一思索便知道沈棠的意思。 “你要找人晦气?” 多半还是那批被流放的龚氏女眷的晦气。 他出言提醒免得沈棠莽莽撞撞阴沟翻船:“据我所知龚氏还有个五大夫逃亡在外他一日没落网被流放的龚氏犯人就一日被眼线盯着。贸然靠近也不怕惹祸上身?” 别找人晦气没成功自己反被抓了。 “但有仇不报不是我的风格。” 沈棠紧锁眉头她扪心自问自个儿不算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被人推进火坑还笑嘻嘻不在意的傻大姐—— 那不是心胸豁达那是蠢! 祈善给出建议:“你可以迂回着来。” 沈棠问:“例如?” 祈善:“你自己想。” 是沈棠报仇又不是他报仇连报仇都要别人出谋划策这仇即便能报也不酣畅淋漓。 沈棠略微思索摇头喃喃。 “不行不行这法子不行……” “什么法子不行?”祈善反被勾起好奇心。 他倒想知道这位沈小郎君会怎么报复人。 沈棠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肯说。 倒不是那法子不够毒而是不合适。 特别是如今这个法理不存的世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替自己讨回公道本就合情合理——同一件事没道理施害者对受害者做了受害者就不能用同样手段反击回去。不合法但解气!奈何仇人是女性而沈棠自个儿也是女性同样手段报复回去未免下作。 啥办法? 自然是花钱找人照顾那位生意。 可这个操作还存在一个问题—— 沈棠是个穷光蛋。 教坊也不同于寻常勾栏瓦舍均价不低。 所以这一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她掐灭了。 她叹道:“算了——让她再活个几日待龚氏那位五大夫被抓我再上门向她请教。” 祈善笑着摇摇头。 五大夫属于武胆第九等。 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一晃一上午过去沈棠无所事事祈善那些卷轴她翻来覆去全部背过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无事可做这对有些多动症的她来说可难受了。其实不仅她难受祈善也难受。 “沈小郎君若是无聊便去街上散散心。” 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唉声叹气了整个早上他被干扰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沈棠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儿。 是啊整个孝城对她而言还是陌生的。她总能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困在一处有什么意思?她翻进房间取出自己的小金库——沿路叫卖青梅、饼子、饴糖也攒了一笔小钱。 祈善只来得及叮嘱她小心差役、别迷路沈小郎君已经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啧还是孩童心性。” 祈善重新坐下重新对着桌案出神思索——桌案之上铺着一张满是笔记心得的卷轴隐约还能看到“国玺”、“诸侯之道”几个字眼以及整个孝城附近的城防布局。 与此同时沈棠也牵着她的摩托跑上街。 一墙之外荒地千里一墙之内却是烟火缭绕生气勃勃沿街每隔几步就有摊贩叫卖。 沈棠看什么都好奇陆陆续续买了不少零碎玩意儿不知不觉钱囊就快见底。 “还是要想法子搞点钱啊……” 沈棠心里哀嚎。 穷成这个鬼样她给穿越女丢脸了。 惭愧惭愧_(:3」∠)_ 但一路逛下来着实没有好的营生。 饼子、青梅、饴糖这些孝城都不缺竞争压力大生意也不是很好做。沈棠牵着摩托逛了一圈余光瞥见什么蹭蹭蹭倒了回来。 “正光书坊?收画稿?” 嘿嘿她突然有个来大钱的好点子。 ------题外话------ ???等我修改好再看吧。 这两天状态估计不会太好抱歉。 正文 035:重拾旧业(中) “掌柜的。” 她将摩托拴在书坊门口小跑着进去。掌柜正在低头打算盘听到少年清朗的嗓音才抬头不着痕迹扫了一圈复又低头啪啪啪打着算盘。淡淡问道:“客官要买什么册子?” 沈棠抬手指了指门外收画稿的牌子。 上面是高价收画稿的告示。 “掌柜这里要收稿子?价格几何?” 她话音落下掌柜行云流水般打算盘的手指一滞算珠与算珠碰撞的“啪啪”声戛然而止又带着几分绵长的回味余韵。 他抬头先是在她脸上停顿确认什么又用勾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客官是想卖画?” 沈棠点了点头:“对对对我想试一试。” 谁知掌柜摇头:“客官小店要的画儿您怕是给不了不合适要不去别家看看。” “我画掌柜您买这还有不合适的?” 掌柜哑然失笑又觉得沈棠是年纪太小听不懂便换了个委婉说辞:“这活儿啊小店一般是找年长已婚的画师画技要求不高能入眼即可年纪与阅历才是最重要的。” 沈棠起初还没转过弯来听到“年纪与阅历才是最重要”这个提示表情转为古怪。 她眉头抽了又抽也委婉地暗示回去:“哦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咳咳掌柜的意思我懂不过有时候年纪与阅历还真不怎么重要在下以为知识储备以及见识更加重要。” 掌柜噎了一下:“你懂?” 沈棠反问:“我为什么会不懂?” 好歹也是祈善口中“章台走马、倚红偎翠风流潇洒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若是不懂岂不是对不起祈元良这厮乱加的人设?沈棠感觉以前应该是吃过秘戏图这饭碗。 众所周知她穿越前是名普普通通的画手靠着手艺养家糊口的宅女。 在她仅有的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自己业务范围应该挺广阔——从便宜的私单头像到比较昂贵的商稿约图画过表情包、搞过同人图。甭管是长知识的还是涨姿势的都有涉猎。 论画技跟那些让人想献上膝盖的大神大咖没得比但混口饭应该没什么难度。 她对自己的职业技能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掌柜怔了一下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 一想到自己这个告示挂了几日也没人来自荐客户那边也催得紧这会儿难得来个人不如让其试一试。反正是先交画稿再结钱若是画得不好或者让人不满意自己也没损失。 掌柜沉吟数息决定让沈棠试一试。 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例如结钱方式例如画的内容要求。这次客户要的秘戏图是有具体要求的。客户是月华楼的头牌倌儿要求是以他为主角画一套欲而不色的人像秘戏图。 沈棠暂时没注意其他内容。 她只听到“月华楼”三个字——这个不巧了么月华楼可是褚老先生上班干活的单位。 “月华楼是这三个字?” 以指成笔沾了点儿茶水在木案上写下“月华楼”三个字龙飞凤舞豪迈之气扑面而来狂而不乱整体看着行云流水还养眼。 掌柜眼前一亮登时多了几分期待。 字迹如此想必画技也不俗。 “是是是正是这家月华楼。” 整个孝城也只有这一家月华楼。 沈棠又问:“人像秘戏图倒没问题旁的要求也可以只是——我没见过那位倌儿。” 掌柜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 一般情况下画像主人都会跟画师见上一面名气不是非常大的还会放下身段精心装扮一番给画师当模特只求画得好看。 要知道约画师画秘戏图可不是什么倌儿鸨儿都能弄的一般是勾栏瓦舍的头牌或者准头牌才有的待遇这也是为了将名气打出去。 一来巩固人气二来招揽潜在恩客。 若是秘戏图画得好卖得好日后年纪渐长芳华老去也能靠这个赚点口粮。 总结来说—— 有点儿像个人写真。 涨姿势不是重点重点是凸出人物的美。 沈棠长知识了:“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掌柜道:“晚些时候作甚?现在去正好。” 沈棠诧异转头看了一眼外边儿的烈阳。 “现在?白日?” 哪怕她记忆不多也知道白天不太适合。 掌柜失笑道:“那位倌儿可是红人小娘子若是晚上再去他没时间招待你更遑论作画了。那种地方实在是乱得很不适合小娘子晚间踏足。现在这个时辰最为适合。” 沈棠对此没什么疑义。 只是—— “掌柜对月华楼很熟悉?” 掌柜顺口答道:“熟悉也算不上毕竟孝城那么多勾栏瓦舍呢哪家都有合作过只是月华楼名气大、生意好接触多点。” 沈棠面露思索又问:“若……我想买下月华楼哪个杂役大概要花多少钱?” 掌柜见她问得认真稍一脑补便脑补出一幕“幼弟妹深陷泥淖穷画师挺身买赎”的伦理大戏。毕竟除了这种理由正常人也不会去花冤枉钱去买这种地方干活的杂役。 “这个嘛一般要看杂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条件不同价格皆不同。”招到能用的画师也算对客户有了交代掌柜的心情很愉悦也不介意沈棠问东问西“只是那些勾栏瓦舍的都知啊除了面皮白其他都黑要价凶得很见不到肉不撒手哪怕是个杂役也喊得出正常三五倍的价格。” 沈棠喃喃道:“也是想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脱身那真是要脱一层皮。”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若褚老先生愿意她想买下他。 祈元良这“引导npc”不知道哪天就飞了买下那位褚老先生不就能接祈善的班? 她不知道褚老先生的住址但去他上班单位肯定能堵到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沈棠以为书坊掌柜说“孝城那么多勾栏瓦舍”中的“多”是虚词有夸张的意思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实话。孝城中心地段足足五条长街两侧都是这种生意的门户。 只是现在是白天街道冷清萧瑟。 她咋舌道:“这这、这么多?” 掌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郡府那边鼓励兴建能不多么?” “郡府鼓励……兴建?” 沈棠懵了一下。 掌柜领着沈棠在一家装潢崭新的楼院前停下让她在外等自个儿进去说明来意没一会儿便出来道:“正巧了那位刚醒梳好妆就能来。咱们去临街的茶肆开个雅间等着。” ------题外话------ (σ???)σ:*☆下一章就能看到棠妹的灵魂画技了。 正文 036:重拾旧业(下) 茶肆雅间摆设属于小清新典雅风格。 沈棠一边等待那位倌儿一边把玩着茶案上的茶杯。作为轻微多动症儿童她不太适应过于安静的环境。见掌柜也在发呆打磨时间忍不住问出疑惑好一会儿的问题。 “掌柜我有疑问不知能否解答。” 掌柜听到她的话还未飘远的思绪立时被拉回肉躯他开玩笑:“有什么能不能答的只要小娘子别问老头子跟拙荆的事儿就行。” 沈棠:“……” 她也不想秒懂啊。 (╯‵□′)╯︵┻━┻ 谁想知道你跟你家夫人闺中趣事儿! 掌柜看到沈棠古怪又复杂的表情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画师还是十一二的小娘子哪怕画工再精湛再熟练秘戏图自己也不该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他只得快速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小娘子方才说什么?有疑问是吧?你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棠就问了:“郡府怎会鼓励这种生意?按理说公职官员不该避嫌?” 居然还带头发展这种产业闻所未闻。 掌柜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 一听是常识性的小问题他反而有些诧异沈棠的“单纯”这可是人尽皆知的常识。转念一想这位小娘子生得漂亮、气质不俗手上也没干粗活的痕迹又有一手好画技想必落魄前也是出身富贵之家。家中亲眷护着不让她知道这些腌臜事也正常。 思及此看着沈棠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这位小娘子必然是生活太艰难才会跑出门找秘戏图的活儿。若是这单生意合作顺利日后书坊有其他画稿单子也可以给她留着。 他呷了一口茶又长叹:“这个嘛说来话就长了。这些年天灾多还打仗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啊。家中有田的不敢种种了怕被盗匪打劫没田的更要饿死。你说大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孩子一多能养得起?” 沈棠摇摇头:“自然养不起。” 掌柜道:“所以啊养不起要不就丢了要不就卖了。郡府那边一看这样不行啊就说多多修建勾栏瓦舍卖唱卖舞卖笑一来多吸引外来商客赚钱二来也能安顿好这些孩子三来赋税那么重补补空缺。不然上头逼着要税银郡府拿不出不就交代不了?。这么一搞啊说是什么……一举多得。” 沈棠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忍了又忍只觉得恶心。 她问:“郡府真是这个意思?” 掌柜指着孝城中心方向。 压低声音凑近说:“自然是了告示都这么贴。这些贵人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能说什么?说句实话——不打仗屁事儿没有!现在这么一搅和将儿子女儿卖进勾栏瓦舍反而是这些贵人们的恩赐了。” 因为时局特殊以及郡府大肆鼓励孝城其他生意都不好做唯独勾栏瓦舍的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每天生意都是红红火火的。 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被逼着卖儿鬻女卖来的钱还不够一家一月开销反而饱了那些人贩子和勾栏瓦舍的都知。卖的孩子多了这些人可选择的、可挑剔的范围也大了就合伙起来压价孩子父母只能含泪贱卖。 一个长相周正的孩子至多一两百文就能拉走日后下场如何全看造化。 掌柜说完无比愤懑又叹气余光瞥见沈棠出神猛地意识到自己跟个孩子说了不该说的当即补救:“唉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这个世道能活着就很不容易啦。” 至于是忍饥挨饿、颠沛流离还是待在勾栏瓦舍引来送往选择权又不在贫民百姓手中。性命比草贱哪有选择余地。 待在勾栏瓦舍好歹有条命在——若老天爷赏脸给了副花容月貌混上头牌吃香喝辣哪怕年纪轻轻死了也算“享过福”——怕就怕被暴徒残杀拉到战场当炮灰、送人头亦或者战战兢兢侍弄几亩贫瘠的农田一年忙到头看天吃饭到头来一家还是被活活饿死。 沈棠只觉得太沉重。 掌柜见她露出难过的表情想着将话题岔开问她:“你猜猜这足足五条长街的勾栏瓦舍里边儿有几家男馆?几家女馆?” 沈棠哪里知道啊。 随口说道:“一半一半?” 掌柜摇摇头:“男馆占了这个数!” 他比划了个“七”。 意思是七成。 沈棠:“……” 掌柜开启自问自答模式。 “你肯定好奇为何如此吧?答案倒也不难你知道如今头顶上那位可曾是辛国国主的‘宠姬’?他有个叫‘女娇’的小名儿刚一横空出世就惹来无数艳羡民间男馆也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你看看如今是一国之主了。”一拍大腿叫道“多厉害!” 只差将“史上最励志男妃奖”颁发给郑乔。 当男宠到这个份上谁看了不说句牛批! 郑乔也一跃成为男馆倌儿的偶像男神。 沈棠:“……” 不多时雅间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掌柜起身开门门外立着三个陌生人两高一矮。中间那位戴着帷幕黑纱遮面左右还有两名身材高大、面露凶色的护卫。 不消说中间这位就是正主儿了。 入了雅间他才将帷幕摘下露出一张白皙精致到有些刻薄相的脸。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略显青涩的少年。目光落扫过沈棠见没有第三人问掌柜:“画师呢?” 沈棠举手:“在这儿!” 他瞧也不瞧沈棠兀自将怒火喷向掌柜:“是给的银钱少了吗?居然找这么个生嫩的丫头片子打发我?你可知那图有多重要?” 掌柜没想到这位倌儿脾气这般大但为了生意也只能弯腰讨好替沈棠打包票:“别看这位年纪小但画技不比以前那些画师差。” 沈棠一旁附和着点点头。 毕竟她曾靠这份手艺吃饭。 相信她的职业能力! 那人闻言仔细打量沈棠。 此时的沈棠已经站起身腰间悬挂的文心画押随着她的动作垂下透明画押在光线照射下隐约有七彩之色。少年一怔忽得改了口风:“那行便让此人试一试。若不能让我满意就换人!不过我有个要求!” 沈棠自信满满:“尽管说。” 少年:“你得用我提供的笔墨纸砚作画。” 沈棠一听这是好事儿当即满口应下。 天穹黑沉繁星如沸。 祈善这一天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听到隔壁重新响起蹬蹬脚步声便知沈小郎君回来了。他看了一眼书案上搜集到的新书想了想抱着它们敲响沈棠的门。 沈棠刚打完草稿正准备挥毫泼墨。 “稍等这就来。” 沈棠起身去开门。 “元良有事?” 说着侧身让祈善进来。 “跟朋友借了几本抄本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话音未落册子也没放下就看到沈棠桌上摊着的作品惊道“沈小郎君这琴棋书画中的‘画’又是哪位‘高人’教的?” 纸张上画着人有着黑色的圆大头歪扭几笔画出的身躯活像是拧在一起的麻花躺在一张也许是“躺椅”的器具上。 脑袋顶着一坨凸起不知道是发髻还是簪在鬓发上的花“右手”抓着一柄圆扇左手垂下……应该是一个躺在贵妃椅上努力凹造型的人该凸的凸该凹的凹。 潦草怪诞莫名有一股骚气扑面而来。 关键是白纸上不止这么一个“人”串联着看人物动作从宽衣解带到爬上床榻凹造型还未画完的一幕应该是来了第二个奇怪的“人”……他看出莫名“焦灼”的气氛。 祈善…… 他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说这是“画”。 ------题外话------ 今天出了点儿事情干出门没关窗户大雨暴风倒灌书房把电脑给泡了鼠标也废了只能用不熟悉的游戏本码字没能赶上。还剩几百字待会儿就补上。 ps:看到这句话就是改完了的为了写到棠妹画作出场还多出了五百字所以更新得比较迟。 正文 037:倌儿有问题(上) 沈棠一听这话就不爽了。 说她唱歌不行她可以忍耐但说她画技不行她忍不了那可是她曾经吃饭的技能! 不能质疑她的专业! 直接呛回去:“我的‘画’怎么就不行了?” 祈善更想反问一句—— 她哪里画得行? 跟三岁稚童乱涂乱画差不多了。 他耿直道:“处处不行无一处可取。” 教沈小郎君画技的画师简直误人子弟。 沈棠将画案拍得老响腾腾怒火写在脸上直言挑衅:“祈元良你行你来啊!” 见沈棠还死鸭子嘴硬祈善也被挑起压抑多年的好胜心。当即便伸手执笔另一手铺开新画纸。笔尖沾饱墨汁不假思索地落笔作画:“沈小郎君热情盛邀善只好献丑了。” 寥寥几笔便将山水花鸟勾勒出来。 别看他画得简单这里来一笔、那里来一下让人产生“我拿笔我能画出来”的错觉但跟沈棠那副小人图相比真的是云泥之别。祈善满意落笔还好画技没到倒退太多。 沈棠哼了一声挑衅:“就这?” 祈善:“……” 这么大的差距还死鸭子嘴硬? “在下虽无天赋这些年到处奔波画技荒废不少但跟沈小郎君你相比……”祈善欲言又止未尽之意让听者自己琢磨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哪幅画更好。 鲜有人知他少年那会儿画得更好。 曾有书画大家说他的画作有了摩诘居士那句——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的言灵精髓。只可惜世上无“画灵”、“画心”若有品阶必然卓越。 谁知沈棠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认嘴上还不忘道:“哼是时候向你展现真正的画技。” 祈善来了兴致:“拭目以待。” 沈棠重新拿起那张小人图在草稿的基础上涂涂画画一副信心十足能让祈善刮目相看的姿态。祈善让开位置留给沈棠发挥的空间他坐在一侧看啊看表情愈发古怪。 他还以为沈小郎君是准备欲扬先抑通过前后落差体现那手化腐朽为神奇的画技。 结果—— 还是那副小人图只是小人图上的小人多了许多细节可人物还是那个黑色圆大头身躯四肢还是简单的撇和捺。真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扑面而来的“焦灼”气氛越浓烈了。 还很骚。 祈善用半刻钟时间看着沈棠画完小人一连串动作——进门、脱衣解带、爬上床榻凹造型、屋内来了第二个小人、一样脱衣解带、一样爬上床榻凹造型、一样…… 祈善倏地抓住沈棠手腕制止她继续画。 瞠目问:“你画的是什么?” 沈棠理所当然道:“秘戏图啊。” 祈善几乎失语:“……”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沈棠的脸再看看图上串联起来仿佛能动的小人喉咙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祈善做梦都没想到沈小郎君画的居然是有动作的秘戏图。 (╯‵□′)╯︵┻━┻ 祈善忍下额头青筋狂跳的冲动。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沈小郎君不思上进画秘戏图还是说其画技稀烂有勇气展示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倘若秘戏图都是水准这天下男女也无心于此了。” 要意境没意境要朦胧没朦胧。 新婚夫妇要是看得这副秘戏图当启蒙估摸着白发苍苍都不知道阴阳和合为何物。 沈棠:“……” 这家伙说话这么刻薄居然没被打死! 她严肃道:“元良是你欣赏不来。” 看她挥毫泼墨运笔行云流水。 瞧瞧这线条这布局这意境! 若画得差怎么可能靠着作画谋生? 这下轮到祈善无言以对。 他突然发现沈小郎君不像是死鸭子嘴硬这位神情坦荡、理直气壮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着几分“你的审美畸形”的痛心疾首不似明知差距还不肯认输反倒像是—— 祈善脑中浮现一个荒诞的猜测——沈小郎君是差而不自知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画得好? 他旁敲侧击果真如此。 又是漫长的无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看着沈小郎君的脑袋面露同情允诺她:“待来日手头宽裕了便寻良医给你多看看早治早好拖得久了会耽误病情!” 沈棠:“……” 直觉告诉她祈善这话不是啥人话。 拐着弯骂她脑子有病? 祈善也识趣趁着沈棠爆发之前转移话锋:“沈小郎君怎么突然对秘戏图有兴趣?” 说沈小郎君好色吧人家画这样的画儿还觉得好看哪家纨绔能是这审美? 但说正经吧……哪位正经君子被围观画秘戏图还面不改色、毫不羞耻的? 沈棠回道:“我从书坊接来的活儿帮月华楼一位倌儿画像人家给的报酬不低。” 生活不易棠棠叹气。 祈善神色越发古怪他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书坊的掌柜他没有验你的画技?” 那些掌柜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他生活困顿的时候也有去书坊接单子一般是抄撰言灵书册、代人写家书的小活儿给人画像的报酬会丰厚一些其中又以勾栏瓦舍出手最阔绰也是被争相抢夺的活儿。 但这些钱也不好挣。 人家出钱多要求自然也多如牛毛沈小郎君是怎么靠着这一手稀烂画技拿到活儿的? 沈棠回答道:“没有啊。” 祈善诧异他担心沈棠莫非是遇见骗子了便道:“……你将当时场景还原一下。” 沈棠一五一十照做。 他听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全靠运气和掌柜眼瞎啊。 掌柜这关侥幸能过那位倌儿总不会也好糊弄。要知道这种图画关系到他们日后的生意、名声、面子自然是精益求精对画师画技要求相当苛刻。沈小郎君穷得钱囊叮当响桌上的纸张笔墨又是哪儿来的? 沈棠不爽:“这明明是我靠本事拿下的活儿元良这么打击人未免太不仗义……” “在下也是为了沈小郎君小命着想你要真拿你这些图去交差信不信那位倌儿恼羞成怒招来月华楼一众打手将你拆了?” ------题外话------ 看到这话就是修改完了的。 正文 038:倌儿有问题(中) 沈棠第n次想跳起来给祈善天灵盖做个开颅手术但考虑到他们之间还有一点儿仅存的友谊硬生生忍了下来。她压抑着火气道:“哼为什么会恼羞成怒?我画得这么好……” 祈善:“……” 他现在真的能确认了。 沈小郎君的审美跟正常人不一样。 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服软。最后还是祈善头疼得揉着太阳穴避开了沈棠那双信心爆棚、理直气壮的眸。他见过有自信心的但真没见过眼前这款的。 为何画技稀烂还能如此自信? 深知沟通障碍会影响沟通效率祈善只能选择“迂回”。他手指点着桌上沈棠的大作语气深沉问了个要命的问题:“你画得再好那位倌儿无法欣赏你能拿到那笔酬劳?” 被一语惊醒的沈棠:“……” 是啊甲方爸爸不满意不行呀。 她用怀疑人生的眼神像祈善求证:“你如何确定他跟你一样审美……欣赏不来?” 沈棠将“审美异常”四字咽回肚子。 她倒不是怵了祈善不敢怼他收回评价全是看了甲方爸爸的面(报)子(酬)。 祈善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起来:“世俗之人欣赏美的眼睛大多雷同。” 沈小郎君眼眶那双招子实属异端。 谁知沈棠兀自忽略祈善话中“深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遗憾喟叹长吁:“其曲弥高其和弥寡这约莫就是‘知音难觅’了。” 说完还真情实感地摇了摇头。 内心几近失语的祈善:“……” 沈棠有些头疼得看着桌上两幅画掐着眉心:“这样的话……甲方不倌儿那边怎么交代?你这种画我画不来啊。” 祈善问道:“你跟掌柜那边签了契?” 若是没有签契直接撂挑子不干就行至多名声受点儿损失日后再接这种活儿比较难但沈小郎君又不靠帮人抄抄写写画画过活受损便受损总好过硬着头皮上。 谁知沈棠却说:“契约已经签过了。” 她定金都已经拿了。 沈棠取出她的小钱囊哗啦啦倒出二十多块被剪碎的银块祈善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谁给她的勇气没这个画技就接活收定金的?这下是完犊子了看沈小郎君如何收场。 “这下该怎么办?” 虽说沈棠依旧认为自己画技了得——毕竟那是她曾经吃饭的本事岂是祈善三言两语就能打击的——但有一点她也担心她自认为画得再好但甲方不肯买账也不行的。 她迟疑道:“要不试探一下倌儿?兴许他就是世俗之外少有能发现美的‘知音’!” 祈善:“……” 世俗之外的知音??? 呵呵呵做白日梦比较快。 “实在不行……” 沈棠正想说“实在不行还是试一试真有打手打人最后谁打谁还不一定”祈善同时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帮你画了交差我们在孝城还是要低调一些能不惹事就别惹事。” “……也行这活儿你赚我赚也一样。不过回头还是要跟掌柜打声招呼说画师换了总不能占你便宜。”沈棠对此没啥意见痛快答应“我跟你说说那位倌儿的相貌神态。” 祈善:“……” 天晓得他多少年没干这活儿了要知道即使是生活最困顿的时候也没干几次。 内心腹诽耳朵却仔细捕捉沈棠的描述不错漏一处细节同时在脑中构建布局。 谢天谢地沈小郎君画技迷人但语言组织能力不弱条理清晰简洁观察细致入微。 仅听她的描述就能在脑中浮现那位倌儿的模样、神态、特征、脾性心中有了数。 只是—— 祈善敏锐捕捉到一点细节。 “你说那个倌儿起初对你不满意?” 沈棠严肃纠正:“一开始是不满意但那不是我外表太有欺骗性么?人家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小画技没有其他年长画师好但后来不是发现了我的不凡将活儿给我了么?” 祈善:“他那是发现你有文心。” 有文心所以“不凡”跟确认沈小郎君有画技所以“不凡”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再说了沈小郎君有画技这东西吗? 沈棠挥挥手:“都一样都一样。” 祈善摇头:“舞象之年的倌儿怎会一个照面就认出你的花押是文心花押这点不太对劲。仅凭你有文心花押就将这么重要的活交出去验都不验证画技更不对劲。” 文心花押跟画技又没划等号。 沈棠倒是没什么怀疑。 “这有什么?他在月华楼大小也是个名人未来头牌预备役接触到的人形形色色其中哪个恩客有文心很稀奇?你总不会想说那个倌儿也有文心所以认得出我?” 在这个世界待了一阵也知道即便拥有的是最低品阶文心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只要不是被废或者遭遇其他毁灭性大灾难正常情况下很难沦落到这种境地。 那位倌儿的精气神看着不像那种人。 祈善一时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又问:“你说他的条件就是用他提供的笔墨纸张?” 沈棠道:“对。” 他揉着眉心让沈棠将倌儿再描述一遍两次描述一字不错但他仍未找到疑惑源头。 沈棠双手环胸看他蹙眉苦思的模样十分不解:“元良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祈善:“不是担心是不喜欢未知。” 或者说不喜欢身在局中却不知全局的感觉。他直觉那个倌儿有点问题这点得不到解答便会一直横隔在心头相当之难受。 用沈棠的理解就是强迫症发作了。 见他如此认真沈棠便道:“若他真有问题线索或许在他特地强调的笔墨纸张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祈善倏忽想到什么从那一叠纸张中抽出一张或置于烛火上烘烤或泼水等待显现。 沈棠就静静看着他“发疯”。 良久又提醒:“或许跟言灵有关?” 元良世界不一样了。 这是个不讲科学的世界。 不流行火烤水泼这样的科学手段。 ------题外话------ 还差五百字没修改好qaq查资料查得太晚了。 正文 039:倌儿有问题(下) “与言灵有关与言灵有关……这倒是一处突破口。”祈善抱着那张纸来回踱步听他低声喃喃“我以前听过类似的藏秘手段用以传递消息。只是极少见且会的人不多。” “这么高级?” 沈棠着实愣了一下。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有加密言灵。 只见祈善运转文心凝聚文气于手掌神色凝重沈棠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元良莫不是你多心了?只是勾栏瓦舍的倌儿……哪怕他是头牌预备役也很难接触到这种生僻言灵吧?退一步说就算能接触到那得是什么重磅消息才配得上这档位?” 祈善将手心悬于纸上掌心凝聚青色文气慢慢感知不忘分心应对沈棠的疑问。 “你以为孝城是什么地方?” 沈棠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元良的问题明显涉及时局。但她目前对世界的认知都源于祈善、他的言灵卷轴以及一路见闻那只是这个世界极其有限的角落。 她再怎么努力去了解奈何接触对象多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中大部分人连温饱都无法解决不关心本地州郡长官姓甚名谁、有何功绩更别说天下大势也无从知道。 他们只知世道艰难快活不下去了。 沈棠的回答在祈善意料之中并无失望或者其他情绪倘若沈小郎君突然变得啥都知道他反而要怀疑这位是不是扮猪吃老虎。于是他第一次跟沈棠透露了一些东西。 关于这个天下大局的冰山一角。 他道:“我先前说郑乔统帅庚国五年内必会自取灭亡不仅仅是因为此人作风暴戾、行事阴毒惯用不入流的手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想吞狼驱虎却是与虎谋皮。” 沈棠下意识坐端正洗耳恭听。 略一思索便猜出些许。 “元良的意思是……曾经的辛国是‘狼’现在‘狼’已死那头‘虎’就变成郑乔的心腹大患?‘虎’是谁?”沈棠想起祈善那一堆书中还有小范围的舆图描述西北各国的位置。 辛国和庚国的位置都算不上太好。 全部在大陆靠边缘的地方。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两国避开厮杀最严重的大陆腹地。相较于庚国四面八方都是邻居、隔三差五被揍的倒霉状态辛国稍微好点西北是连绵不绝的险峻山脉险关易守难攻。 祈善回答道:“这只‘虎’是十乌。” 沈棠道:“十乌?” 十乌是辛国连绵山脉之外的蛮族势力。 他们认为金乌落于此也在此栖息繁衍后代不断壮大于是自称“十乌”简单来说就是“十只金乌的后裔”。沈棠怀疑他们是做梦漂洋过海——想得宽碰瓷碰到太阳头上了。 因为在贼星降落之前十乌根本不叫这个名字。他们只是偶然得知贼星蕴藏的言灵有这么个神话故事便自抬身价登日碰瓷。关键是一两百年传来传去还真传出效果来了。 外人信不信其次反正他们是信了。 金乌后裔尊贵如斯! 沈棠稍微一想便猜出部分真相:“倘若十乌是‘虎’……如此说来郑乔攻下辛国并非他率领庚国国力多么恐怖而是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趁着辛国因为天灾人祸以及政局动荡的机会暗中与十乌那边联合让十乌出兵骚扰吸引辛国兵力庚国再出兵奇袭?” 辛国本来就内忧不断十乌又在边境不断骚扰搞事情难免会疏于对庚国的防范。 最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祈善赞许地点了点头。 沈棠又问:“但这跟孝城有什么关系?” 孝城是四宝郡的郡府与边境山脉并不相连怎么说也跟十乌扯不上关系。 祈善道:“因为四宝郡郡守父母是十乌出身。二人不满部落内部权利斗争决定带着年幼孩子远离故土隐姓埋名最后定居在辛国。尽管在辛国长大但那个孩子心里依旧念着十乌。一次偶然机会与父母那边的部落势力联系上成了十乌眼线之一。” 沈棠听得瞠目同时又好奇心爆棚地看着祈善:“这关乎身家性命的秘辛那位郡守捂着都来不及你怎么会知道?” 这哪里是普普通通的“引导npc”? 身上的秘密似老母猪带胸【罩】一层又一层。若深挖下去怕是个深坑。 沈棠暗中用余光观察祈善的表情见他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迟疑一息又改口:“若是不方便跟我说那我就不问了。” 祈善:“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说来话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清楚的。你只要知道那位四宝郡郡守两面三刀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是忠心郑乔的佞臣惯会拍马屁为了取悦郑乔不择手段但暗地里还是为十乌办事。” 说着说着他将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四宝郡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进可攻、退可守是辛国与庚国交界的州郡还是附近各国南下必经之路水路皆有。也就是说想图谋大陆中原腹地四宝郡得拿下。” 沈棠倒吸一口冷气。 “十乌图谋这么大吗?” 挡住他们南下的山脉都没有攻克便想着攻下西北各国之后的路数怎么走了? 不愧是敢登日碰瓷的主儿。 “他们还真敢图谋这么大。以前是白日做梦但现在——”祈善目光扫过低垂着头的沈棠幽幽道“未必不可能。辛国国玺遗失郑乔又是暴戾之主安抚不了民心他手中国玺凝聚的国气国运恐怕维持不住山脉那边的国境屏障。十乌狼子野心或许真能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越过那条山脉。” 孝城就是他们深埋的一步棋。 当然即便十乌没在孝城布线祈善也要来一趟一则报仇二则布局。 人之一生庸碌着活憋屈着死有意思?鹿死谁手谁笑傲至最后还未可知! 二人说话的功夫原先雪白的纸上逐渐浮现一行极淡的文字—— 这纸张居然真的有问题! 沈棠念道:“横看成岭侧成峰?” 正文 040:纸上布阵 沈棠好奇:“这就是加密言灵?”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在祈善的卷轴上看过根据备注来看应该是用来阴人的军阵言灵极具迷惑性。整首言灵的重点在前半句倘若对阵者经验少看不出门道一个不慎就会着道lyb的最爱。 不过破解的法子也简单。 破阵要点在于后半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反应及时只需拉开距离穿插迂回兼顾己方首尾不被对手趁机腰斩冲散便能看清军阵真面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万金油办法——用绝对武力将敌人杀穿亦能破阵。 祈善神色凝重:“看样子是。” 沈棠又问:“如何破解?” 谁知祈善反问:“我怎会知道?” 嘴上这么说但眼神与表情明显不是这意思。沈棠被他问得一哽:“元良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咱俩就这么干瞪眼?” 干瞪眼是不可能干瞪眼的。 祈善也没这么无聊。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棠后者撇开眼。 良久沈棠低声讷讷声音听着有点儿虚:“元良……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无声的气氛在室内安静流淌。 祈善不说话她就忍不住多想——她真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背出去找活赚钱也会碰到这种事更没想到倌儿给的画纸会藏着秘密还是极其少见的加密言灵。 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自己被卷进未知麻烦祈善跟她走得近怕也难置身事外。 偏偏祈善还刻意隐瞒了什么…… 不爽!(# ̄~ ̄#) “嗤这也能算个麻烦?” 祈善眼皮一掀口中吐出的话却让沈棠意外一改往日慵懒神情透着些许锋芒。 他慢条斯理整理画纸只留下沈棠画的那副小人图没动哂笑着道:“我早知孝城是一趟浑水还敢来自然不会怕这点小麻烦。不怕入局就怕连局的门都找不到。” 说白了他是来找麻烦的不是来岁月静好的沈棠这番遭遇反而正中他下怀。 沈小郎君果然厉害。 这才第二日便给他这般大惊喜! “幼梨早些安睡明日来拿画。” 沈棠怔忪地看着祈善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离去的衣角张口半晌不知该说什么话。 良久张口破骂。 “淦!” 知道得多就了不起吗? =“=凸! 倏忽又似卸了浑身的力气。 好吧知道得多就是了不起! 她身体向后仰仰躺在木质地板上她睁着双眼怔怔看着头顶梁木出神乱想。 太太太太不爽了! 那股莫名心火在胸口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越想越气越气越冒火循环往复。 终于她腰部发力猛地坐起身。 一把抓起那张小人图也没时间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死死盯着画纸空白的地方闭眸回想祈善方才的做法凝聚文气于掌心。文气触碰纸张的瞬间周遭环境由清晰转为模糊。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闯入一个非常微妙的“异空间”——天地寂寥阴阳交错——就在她准备脱身离开鬼地方的时候脚下骤然亮起横纵棋盘远方浮现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这人是谁? 沈棠刚生出这个念头身体陡然一沉意识回到身躯眼前画纸也浮现那句言灵。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这是什么意思……” 沈棠稳了稳心神又一次重复。 有了心理准备当棋盘再次出现她不慌不忙看向那道黑影。仗着视力好隐约能看到黑影是个身材高挑清瘦的青年。身形乍一看跟祈善相似但气质较之祈善多了几分颓靡。 他的容貌隐在暗中也不说话。看到沈棠出现他只是抬起右手一挥折扇。 沈棠瞬间绷紧神经准备抽出慈母剑谁知一枚硕大的黑色圆盘在棋盘上方凝聚随着青年的动作“啪”得一声果断落下。 紧跟着杀喊四起棋盘两侧升起一黑一白两座雄伟城池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则化为万千小人士卒酣战不休。看棋盘上的情形厮杀明显进入白热化阶段即将分出胜负。 沈棠:“……” 她现在该怎么办? 茫然眨了眨眼沈棠试着胡乱下了一步对面青年紧跟着落子。棋子落地便化为黑色小人加入厮杀沈棠这边的白色小人被黑色小人骑兵切割冲散化为一团团孤立无援。 到了这一步结果不用多言。 几息过后她蓦地睁开了眼脸色在黑白红青四色来回切换半晌才忍下掀桌冲动。 她以为的加密言灵就真的是加密言灵二者好比保险箱和密码的关系有了破解言灵就能破解。谁知道加密言灵是加密一方排兵布阵设下残局解密一方上阵破局。 沈棠双手抱胸瞪着那张小人图。 几乎要将纸张瞪出火苗来。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隔壁。 祈善感知到沈棠的文气涌动提起的画笔顿了顿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染成一小团。 回过神的他看了眼画纸眉峰轻蹙忍着没有换新纸唇角跟着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他以前也画过几次秘戏图或直白或含蓄男女皆有。即使许久没动笔有些手生不多时也找回曾经的状态如鱼得水。 直至亭瞳东升雄鸡鸣叫。 祈善伸了个懒腰将晾干的秘戏图收起准备交给沈棠拿去交差——幕后之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画得如何并不重要随便糊弄就成——他刚拉开门看到一团熟悉背影。 “沈小郎君?” 来人正是沈棠。 祈善又问:“今日起得这么早?” 沈棠听到动静扭身回头没好气道:“我这一夜有没有睡元良能不清楚吗?画呢?” 祈善递出画没头没脑说了句。 “布阵的是个好手。” 沈小郎君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若是能破阵不知多少文心谋者要捂胸吐血。 沈棠道:“你破阵了?” 祈善摇摇头:“没有。” 看看沈小郎君眼下青黑便知昨晚过得并不好火气之旺盛连文心都跟着躁动。 破不了是正常的不用如此上火。 年轻人该多学学他他就很淡定。 ------题外话------ 什么鬼…… 后台段落bug吗全堆在一起? 正文 041:这是个高手(上) “真没有?” 摸良心说沈棠不相信。 面对沈小郎君的质疑原先面无表情的祈善直接笑了他指了指沈棠手中抱着的画阴阳怪气:“沈小郎君以为它们是两三笔就能画完的?画纸布下的又是相当棘手的残局……” 言外之意沈棠未免太高看他了。 他哪里有时间熬夜赶画还不忘抽出大把时间破解画纸上面隐藏的残局? 沈棠讪讪地摸鼻子心虚移开眼——这也不能怪她多疑要怪只能怪祈善“前科”太多害得她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她生硬岔开话题:“元良我现在带画去书坊交差?” “去吧去吧。”祈善冲她挥手眼不见为净待沈棠转身他又把人喊住叮嘱道“你去交画回来路上小心些。还不知幕后之人与四宝郡郡守有什么干系需谨慎为上。” 没有关系最好有关系就得小心了。 孝城水深一个不慎就可能踩空淹死。 “知道啦知道啦。” 沈棠如蒙大赦踩着风似的眨眼就跑没人影祈善不过垂眸再抬眸的功夫视线只剩下她消失的衣袍衣角。他只得苦笑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没有补觉而是坐回书案前。 书案前摊着一张干净的纸。 他收敛残余的轻松凝神郑重抬手凝聚文气眨眼功夫心神便进入了那片残局。 阴阳交错的诡秘之境脚下战场厮杀依旧城池互有损伤黑白二军呈胶着之势。若仔细观察战局目前是白军隐隐占了点上风。祈善一出现对面的人影昂首与他对视。 祈善姿态从容地微提下摆落座。 淡声道:“无人打搅你我继续。” 无人应答有的只是那人挥扇落子将白军好不容易扳回来的优势消弭于无形。 祈善不急不忙口中从容道出一句言灵白子与天幕下方凝聚棋盘上的白军听从指令行动。黑白二军互相杀戮的时候沈棠骑着摩托找到昨日那家正光书坊大老远就喊叫。 “掌柜我来交差了。” 她从摩托背上一跃而下顺手丢出缰绳。她家摩托默契十足地仰脖张嘴精准衔住绳子又在书坊前的空地俯下来休息。掌柜此时正坐在柜台后一手支着额头眯眼小憩。 骤听沈棠叫喊睡意飞了个精光。 “谁、谁?”掌柜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模样诧异道“小娘子这么快就完活儿了?” 沈棠有些心虚含糊应道:“嗯嗯……” “我看看画得如何。” 掌柜不相信。 短短一晚能画出多精细的画作? 月华楼那位倌儿的脾气他多少有了解知道此人挑剔粗制滥造的画可入不了眼。 待他将画慢慢展开仅一眼就被画中人攫取所有目光一时间再也挪不开眼连呼吸都无意识放缓。画纸上是名俊秀中带着稚气的少年他只身躲在花丛。画者没有着重刻画少年的脸几乎将所有精华都用在那张饱满且恰到好处的红唇上让人忍不住想俯身贴近。 掌柜猛地醒过神老脸微红。 尴尬地轻咳道:“小娘子画功了得!” 他从事这行这么多年也接过不少勾栏瓦舍的高价单子接活的画师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其中不乏被人津津乐道的经典之作——有些含蓄内敛有些热情奔放。要么是极尽香【艳】要么是极尽艳【俗】画师恨不得将十八般画技都用上花团锦簇魅力勾人。 扪心自问真正能让他这般失态的却是一幅都没有没想到今天让他碰到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打开第二张。这张画也是一样的风格看似含蓄内敛但仔细琢磨却会发现平静表面下的欲好似画中躲着只媚而不俗的妖精一颦一笑就能勾人三魂七魄。 第三张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还是那个少年另一人面目不清但身材魁梧健硕正贴着少年耳边暧昧低语几乎将少年饱满耳垂含在口中。 第四张也是两人却是一男一女女人同样面目不清背影纤瘦匀称少年正笑着与她贴近暧昧氛围几乎要破开画纸扑面而来。 掌柜喉结滚动数下暗暗擦汗。 当着沈棠的面也不好失态只得佯装口渴喝茶靠着冰凉的茶水将那股躁火压下去。 真是见了鬼了。 想他从事这一行业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话本、秘戏图没看过以为早已水火不侵却没想到被几张一夜匆匆完成的画像破了例。掌柜额头挂着的汗水越挂越多脸色泛红。 待他将几张画全部欣赏完毕吐出一口浊气彻底服气了——这绝对是秘戏图高手! 掌柜脱口而出。 “小娘子有没有考虑出个画集?” 生意绝对火爆画集分分钟卖脱销! 他相信他手中这几张画一旦面世勾栏瓦舍那些头牌怕是会打破头皮来预约不差钱! 沈棠摇摇头:“只干这么一回。” 元良这么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整天画这种画容易虚。他看着也不太健康还是省省吧。 掌柜闻言有些失望还想再劝。 沈棠打断他:“其实这不是我画的昨晚回去画了半张被家中兄长发现他气急了帮忙代笔。兄长性格迂腐不会答应以此为业的。这些画掌柜满意吗?” “不是你画的?” 沈棠坦然点头:“嗯这有影响吗?” 掌柜想了想:“无妨能交差就好。” 又不是指名点姓找哪个画师画图只要作品让人满意就行谁画的无所谓。 只是很遗憾画集出不了了。 掌柜珍而重之地收好画好心情地笑道:“老实说我一生阅图无数这几幅是最惊艳人的。连我都如此想来那位倌儿也会满意这些画绝对能帮他身价再往上抬一抬!” “掌柜何时将画交过去?” 掌柜:“怎的了?” 沈棠似害羞地笑笑:“那位倌儿生得好令人见之不忘我想……” 说着娇羞地低下头。 掌柜听明白了讷讷劝道:“小娘子啊这……这勾栏瓦舍里头的人生得再好也不可动情……毕竟都是些……” 他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良家子也就罢了。 可一个迎来送往的倌儿…… 奈何这位小娘子不听不听非常颜狗! 正文 042:这是个高手(中) 沈棠以为这次还是跟昨日一样便乖乖在月华楼外等着时不时喂摩托两颗饴糖。 话说回来—— 为什么摩托能吃饴糖? 沈棠揣着疑惑抚摸摩托油光水滑的皮毛越看这匹骡子越喜欢。后者将她手心的饴糖舔了个干净仍是意犹未尽用脑袋轻拱她的肚子眼巴巴地盯着沈棠腰间的佩囊。 摩托很聪明知道饴糖藏在哪儿。 沈棠双手托起摩托的大脸严肃教育:“不行不能再吃了!你一匹骡子这么嗜甜不正常……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不行舔我脸更不行……卧槽你悠着点别伸舌头我不想用你口水洗脸你再舔小心被成‘骡’肉火烧!” 她几番闪躲摩托乘胜追击。 试图用那条灵活的舌头狂甩沈棠的脸。 掌柜从月华楼出来恰好看到一人一骡嬉闹莞尔之余不忘提醒沈棠还有正事。 他道:“小娘子请上楼。” 沈棠和摩托同时停下。 她拍拍摩托示意它自己去一边儿玩着她还有正事要办回头再玩。摩托心领神会乖乖叼着缰绳去了一旁的木桩。沈棠道:“我进去?今天不用去茶肆雅间等人吗?” 掌柜道:“今日不用了。” 沈棠也未多问跟着掌柜踏入月华楼。 若忽略室内轻曳的薄纱漏窗雕刻的暧昧人像墙壁上悬挂的美人图……以及溢散空气中的暧昧脂粉乍一看跟寻常酒楼别无二致。 白日的月华楼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莺莺燕燕和调笑偶尔会有丫鬟端着热水上下进出杂役正用布巾托扫桌椅地面。一切井然有序却有几分难言的萧条唯有空气中弥漫的脂粉味无声诉说着此处昨夜的喧嚣。 沈棠起初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月华楼正厅长相清秀的小厮等候许久。他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最内侧的厢房又小心翼翼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生怕动静大些会惊扰屋内的人。低声:“郎君就在屋内二位请进。” 沈棠收回漫游天外的心神。 踏入室内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巨大的圆形屏风屏风绘着一幅景色辽阔的大漠落日图。沈棠微微诧异——月华楼这种地方即便摆放屏风也该摆放美人图之类的吧? 大漠落日图? 与此处氛围格格不入。 更让她诧异的是室内染着味道清幽的香与正厅靡靡脂粉截然不同。后者芳香扑鼻但闻久了只会觉得俗不可耐前者若一株空谷幽兰纵使气味不浓不烈外人也无法忽略它。 越过屏风就是那位倌儿的“闺房”。 二人只能坐在屏风前的席垫上。 “这幅画是你画的?” 沈棠刚坐下陌生的青年嗓音穿过屏风传入她耳畔——咦不是昨日那个少年倌儿? 她狐疑地看向掌柜。 掌柜也不知道给她使眼色如实回答。 沈棠“羞赧”着支吾道:“不是我画的是我兄长。昨日回去作画被他抓了个正着训斥我小小年纪还不该接触这、这些还未来得及告知掌柜和雇主便捉刀代笔帮我画了……” 屏风那头安静了会儿不多时又听到一枚棋子落下的清脆“啪”声。 青年道:“嗯画的不错。” 沈棠在肚子里腹诽。 祈善那几幅画居然是“画的还不错”?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跟她审美一样的人一时间她竟生出几分知音难觅的孤寂惆怅。 沈棠问道:“雇主是满意了?” 青年道:“满……” 剩下的“意”还未说出口青年便开始剧烈咳嗽一声比一声短促动静大得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肺脏咳出来。这么个身体状况这位仁兄还坚守岗位……当真是敬业勤恳。 沈棠一个不注意又开始走神。 过了好一会儿沈棠听到屏风后传来昨日听过的少年声他道:“顾先生可还好?” 青年声音虚软地回道:“无事。” 沈棠刚拉回来的心神又开始走歪了。 合着青年不是月华楼的倌儿人家是来寻乐子的客户……啧啧这难道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咳嗽成这个鬼样好似半只脚准备踏进棺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象姑馆? 屋内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青年道:“小郎君误解了。” 沈棠一脸懵:“……” 刚刚有人说话吗? 掌柜也露出同款表情。 青年缓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有些话不一定要从口中说出来才能被人听到……” 沈棠:“……” 掌柜继续懵逼脸。 沈棠只觉得如芒在背揭竿而起的汗毛炸起她非常确信青年刚才的话是跟自己说的。但问题是她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的毛病刚才也始终闭着嘴只在心里嘀咕两句而已…… 【淦你能听到我说的心里话?】 屏风后的青年沉默了三息。 他语调奇怪地问:“授你学业的先生没告诉你谋者必须要学会什么吗?” 沈棠确信青年能窥探她的心里话不再心里叨叨张口询问:“什么?” 青年道:“喜怒不形于色。” 说着屏风后又传来衣料特有的摩挲声随着脚步靠近屏风上的人影也愈渐清晰。 沈棠恰好抬起头正对上从屏风后走出的陌生青年隐约觉得此人身形有些熟悉。 青年身姿挺拔只是气色看着不怎么好一副病态容貌。尽管五官生得俊朗但架不住他两颊没多少肉眼底泛着些许青黑唇瓣白中微青。活像是得了痨病病秧子的早夭相! 沈棠打量青年的时候青年也用那双薄凉的眸将沈棠一番审查估量。 不同于他一眼就看出来的病态眼前的少年郎生得一副男生女相的好相貌眉宇舒朗五官较之常人深邃乍一看带着点异域风貌。 若让青年用一个词形容大概没有比“年少气盛”这四个字更加贴切吻合了。 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年少气盛”。 青年离这位小郎君还有三五步距离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逸散出来的火热文气像是一团耀眼的无法被忽视的火球。 他揶揄答道:“在下的确是久病缠身不过算命的说还能苟延残喘个二三十年。” 正文 043:这是个高手(下) 沈棠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 【按照一贯套路这种看着下一秒就要蹬腿的人待机时间多半会比身强体壮的家伙还要长久毕竟祸害遗千年。糟糕忘了这厮会读心……大兄弟这也能听到?】 青年轻咳数声:“……小郎君还挺幽默。” 沈棠:“……” 闭麦状态的掌柜:“……” 他先用余光偷瞄沈棠那张深邃野性但明显是女郎的侧脸确信自己没判断错性别暗暗腹诽青年是不是眼光不太好—— 为何连男女都能认错? 青年眉头微动并未开口解释。 那名倌儿跟着从屏风后走出眼睑微垂瞥了一眼沈棠和掌柜冲着服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名小厮心领神会将一只沉甸甸的装着一袋子银钱的钱囊递给掌柜。 “麻烦您清点一下。” 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经手的银钱不计其数银钱一上手掂量一下重量便知差了几分几厘里面的银钱分量是没问题的。他又打开钱囊数了数笑容满面道:“没问题没问题。” 倌儿道:“既然如此便两清了。” 按照流程接下来应该“送客”。 掌柜这人也识趣拿着钱囊准备带沈棠离开只是不知巧合还是怎么的屏风后传来第三道陌生咳嗽紧跟着是咬紧牙关、咽下喉咙的闷哼痛呼有什么重物从床榻滚了下来。 沈棠准备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这—— 刚才那个声音明显是男性? 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 她习惯性以为来象姑馆寻欢作乐的都是主动一方但听刚才的动静身体不适趴在塌上的人才是真正的顾客?这不经让她想到一个歇后语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隐约还闻到些许血腥气息和草药特有的苦味她不禁对深藏不漏的倌儿投去钦佩目光。 听到动静倌儿表情不再冷漠几乎是大步绕过屏风沈棠只来得及看到一角衣角。 隐隐的还听到倌儿道:“云驰……” 沈棠:“……” 云驰? 哪个云哪个驰姓什么? 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沈棠刚想到这些倏忽想起什么五官表情逐渐僵硬扭曲。游移眼球视线缓慢向上最后与盯着她看的青年撞了个正着。 只看青年眼底泛着的意味深长她便知道自己又被偷听了gm都不管管这些开挂的挂逼吗? 沈棠后退半步右手置于身后。倘若青年有不轨举动立马化出慈母剑教教孝子如何做人。以二人的距离她有信心一剑毙命。毕竟不是哪个文心谋者都跟祈元良一样狗。 青年似笑非笑问:“小郎君缘何紧张?” 沈棠道:“因为什么你心里没数?” 青年在掌柜不解的目光下丝毫不避讳地问沈棠:“小郎君你认识云驰小郎君?” 沈棠反问:“他姓龚?” 青年点头:“是。” 沈棠:“……” 居然是龚骋龚云驰! 他怎么出现在月华楼??? 一时间沈棠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龚氏被发配按照官方下达的处置男的被送去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的送去孝城教坊——她将这段文字重新回忆一遍确信自己没记错。 沈棠视线落向屏风方向目光似乎要穿透屏风看清绰绰人影:“他怎么会在这里?” “发配之路艰苦寻常人都难熬下来更遑论是被废掉丹府的人。大半条命都被磋没了眼瞧着快去阎王那儿报道在下就把他弄了过来。”青年说这话的时候坦荡且真诚。 “小郎君还未回答你怎会认识龚云驰。”不待沈棠回答他用玩笑一般的语气“倘若小郎君不肯回答为了在下以及牵涉此事之人的安危你怕是无法完好无损地回去。” 只差说要杀人灭口了。 沈棠内心嘀咕:【嘁龚氏被发配这事谁还不知道?老子知道这个名字就得认识他?】 嘴上道:“我也是听人说起龚氏遭遇才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龚云驰也在发配之列。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自然会想确认一下。” 青年微笑着眯了眯眼又问:“当真?” 沈棠道:“绝无虚言。” 青年蹙眉略加思索不知信了没有。 毕竟沈棠知道青年能窥探内心这种情况下心理活动还活跃焉知不是故意误导判断?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传来沙哑的少年声音:“顾先生有人来了?” 青年笑了笑双手拢在袖子里。 慵懒道:“说是跟你有一面之缘。”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衣裳摩挲动静过后那名倌儿搀扶着一名上半身裹着雪白布条的青年出来。说是青年其实相貌比那个倌儿小两岁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或许是发配路上吃了太多苦五官褪去了稚嫩和青涩反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稠忧郁与虚弱。 沈棠:“……” 真是要了人命了! 她现在完全不敢有心理活动。 那名开着作弊器会窥探他人内心想法的挂壁还在一侧虎视眈眈她可不想被灭口。 龚骋也看清了沈棠的相貌微微一怔。 青年一看他这个反应便知龚骋是见过沈棠这张脸的——这位小郎君居然真没有撒谎? “云驰是你熟人?” 那名倌儿出言打破沉默。 龚骋摇头:“不是熟人但应该见过。” 倌儿警惕三分目光锐利地看着沈棠这种眼神还带着他这份职业不该有的杀意若是换做寻常人兴许一个眼神就被吓到了。 他又向龚骋求证:“此人可会害你?” 龚骋想了想又摇头:“应该不会。” 倌儿被勾起些许好奇:“这人是……” 龚骋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拍了拍倌儿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搀扶自己。倌儿松开手龚骋靠着他自己勉强站稳冲着沈棠作揖行了一礼口中道:“在下龚云驰向妻兄赔罪。” 此言一出震惊了屋内众人。 青年:“……” 倌儿:“……” 最受震撼的还要属沈棠本人。 她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勉强用不那么阴阳怪气的生硬语调问他:“你向我赔什么罪?” ------题外话------ 龚骋被发配的龚氏子弟。 前面的田守义曾说龚骋跟沈氏女大婚当日被抓发配龚骋是见过新娘的但因为棠妹有文心于是都认为她是沈氏女的胞兄/胞弟。 所以才有了那句“妻兄”的称呼。 青年姓顾目前是披着混乱邪恶外皮的混乱中立。 倌儿是假扮的。 青年为了某些目的救下了龚骋藏身倌儿所在的象姑馆养伤。 二人暂时跟主角阵营没有关系。 正文 044:一片真相拼图 倘若此时的沈棠能有内心活动大概只有标准的抱头呐喊能表达她的心情。 为什么不给她穿越保底啊!!! 掀桌(╯‵□′)╯︵┻━┻ 不给她身体原主记忆也就罢了还让她隔三差五碰见跟原主有关系的人。先有田守义误会的“侄媳”再有龚骋语出惊人的“妻兄”。若是换个人兴许已经被这俩带进沟里。 沈棠攥着拳头咬肌紧绷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搁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她隐忍内心亟待喷发怒火的外在表现而这些怒火全是龚云驰一人引起的。倌儿见状抬步斜上前。 他用身体隔开沈棠与龚骋二人。 侧首问:“云驰兄这位是你妻兄?” 他知道龚骋大婚当天全族遭难发配流放没入教坊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还未来得及三拜的新妇。听闻新妇出身的沈氏更倒霉被郑乔下令夷九族全族数百人染红断头台。 龚骋回答道:“应该是。” 沈棠声量陡然拔高。 “龚云驰什么叫‘应该是’?” 她简直要被这位大兄弟气笑自个儿要迎娶进门的新妇家中有几口人都不清楚吗? 就算是包办婚姻也太不上心了! 沈棠并没有责问的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龚骋耳中完全变了味道。 龚骋以为沈棠这句话里每个字都透着阴阳怪气的质问只差质问他——【沈氏遭大难被夷九族而龚氏仅是发配如今两家关系搁在他口中居然只是“应该”不认这门亲戚吗?】 于是龚骋羞惭难当。勉强站稳的身躯大幅度晃了晃险些摔倒。青年和倌儿眼疾手快伸手一左一右搀扶了一把。较大幅度的动作还是扯开伤口鲜红的血浸透布条。 倌儿急声劝道:“云驰兄你冷静!” 青年:“伤上再加伤杏林圣手来了都救不回你的小命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没有剧本没有记忆的沈棠:“……” 因为见鬼的剧情发展不按台本套路走她此时只能靠着演技连蒙带猜随机发挥了。 机灵的小厮早早将掌柜带出去。 清场之后屋内只剩下沈棠四人。 有什么话可以敞开说。 她冷哼右手负背:“龚骋念你受伤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心下一转演技上线。 龚骋目前是最了解身体原主身份的人他作为抄家灭族亲身经历者知道的情报也比祈善的小道消息更加详尽可靠。沈棠准备诈一波至少清楚身体原主究竟是啥人啥身份。 或许能在龚骋口中知道一些秘密。 “多谢妻兄。” 龚骋听到沈棠这话惨白的脸色稍稍好转他力竭坐在席垫上冲着沈棠拱了拱手。 沈棠不吃他这套态度依旧冷淡:“你既然唤在下一声‘妻兄’那我问你她人呢?” 这个“她”是谁自行理解。 听到“妻兄”这个称呼沈棠的牙疼。 龚骋刚刚回暖的脸色再次雪白。 他正欲开口一侧的倌儿道:“我与顾先生救下云驰兄在他委托下也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那处教坊寻找弟妹只是、只是去得晚那一批女眷之中并没有弟妹。说是……” “那人在发配路上已经没了。”青年替倌儿补齐剩下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月多的戴枷徒步这对寻常壮年男子而言尚且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是未满金钗之年的弱女子……” 发配要面对的危险不仅是戴枷徒步、食物饮水短缺、野兽虫豸还有押送犯人的差役。 女犯的生还几率远低于男犯。 命丧半途是意料之中的。 “如此说来还是我无理取闹了?” 沈棠利用先前情绪转变的空隙故意负手背对三人免得脸上的情绪不到位被发现破绽。只有她的背影肩膀小幅度的细颤数次深呼吸带动蝴蝶骨起伏能窥探她的情绪变化。 演戏果然需要强大的信念! 倌儿忍不住插了一句:“沈氏是被郑乔下令夷九族的此事与云驰兄有何干系?” 只差说沈棠“就是无理取闹”了。 沈棠跟龚云驰说的那几句句句带着刺他作为听众都觉刺耳倒是青年没吱声。 沈棠冷哼反问:“你是当事人?” 倌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龚骋也低声制止他羞惭道:“翁之此事与我虽无关系但与龚氏却有干系……” 沈棠阖上双眸努力放空心神 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分析。 有个会读心的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 倌儿如了沈棠的意追问:“真有?” 龚骋:“是不然大婚岂会那般仓促?” 沈棠心中的谜团在这几句对话下逐渐清晰起来她赌了一把胡诌道:“若无干系你见过哪家士族贵女不到金钗之年就出嫁的?小小年纪嫁出去作甚?给人当童养媳吗?” 倌儿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这个问题还真是…… 新妇年纪的确是太小了。 他用眼神询问龚骋后者低声解释:“当年郑乔欲归国阿父明面上支持他令其松懈暗地里联络朝臣其中便有岳父沈公。沈公与阿父合谋阿父在前朝沈公则动用埋在掖庭的暗线与那时盛宠在身的褚姬联手准备里应外合诛杀郑乔。谁知还是功亏一篑不仅褚姬母子命丧枉死消息还泄露出去……” 妊娠五月的褚姬遭陷害滑胎暴毙故国也被暴怒的辛国国主出兵灭杀而随同褚姬来辛国的丫鬟、仆从帮她打理产业的部曲、门客统共两百余人则被贬为奴隶随意买卖。 郑乔这人睚眦必报褚姬都是这个下场又岂会放过深入参与此事的沈氏? 青年心有疑虑。 “如此说来沈氏一门只是协助而非主谋缘何落得个夷九族的下场?” 毕竟主谋是龚氏而非沈氏。 龚骋摇摇头:“这个就不怎么清楚了。” 若非他阿父三番五次劝说向来低调中庸的岳父沈公也不会出面更不会惹上郑乔招来灭族之祸。当知道郑乔率兵打回来阿父心知不妙与沈公合计准备让沈氏大娘子嫁进来。阿父没被供出明面上还是郑乔“恩人”。 若郑乔报复沈氏好歹能保住一缕血脉。 谁知道—— 郑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题外话------ 褚姬就是之前提到的小国王姬嫁入辛国掖庭怀孕五月死掉的那个。 褚老先生就是她从国家带来的人才之一被殃及的池鱼一条。 青年姓顾披着混乱邪恶皮的混乱中立。 倌儿字翁之身份暂且保密。 龚骋字云驰被抄家发配的龚氏子弟。 沈棠这具身体目前的情报是沈氏出身。 ps:目前的剧情情报大致是说龚氏沈氏两家大家长跟褚姬联手要杀郑乔结果被郑乔极限反杀他还顺利逃回国养精蓄锐五年带兵庚国灭了辛国。沈氏被出卖被郑乔报复夷三族。 辛国王室也姓沈不过跟上面的沈氏不是同一个。 pps:更新这么早是不是很惊喜? 正文 045:爱叫啥叫啥 龚骋凝视沈棠的背影。 唇瓣嚅嗫着:“此事……对不起……” 沈氏灭门与龚氏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本该保下沈氏一门最后血脉也没守住。 这让生性耿直的少年面对“妻兄”沈棠内心煎熬有着说不出的愧疚与无地自容。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沈棠恍若堪堪回神转过身那双糅杂千言万语的黑眸漠然看着满面愧色的龚骋“仇家是谁我分得很清楚!迁怒同为受害者的你有什么用?” 龚骋怔忪。 氤氲水雾裹挟着红晕自眼尾泛开。 他近乎哽咽着道:“多谢。” 短短两个月他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颠倒。从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一夕沦落为全族被发配的阶下囚。莫说去救族人连自己这条命也是旧友保下来的。 见到沈棠他已经做好被抓起领子暴揍痛骂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并未怪罪。 “该死的是郑乔!”沈棠顿了顿又面带杀气补了一句“你用不着道歉!” 她最见不得别人哭。 特别是年纪小还长得好看的。 一哭她就脑仁疼生怕被眼泪淹了。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似一柄利刃划开龚骋这些时日内心堆积的迷茫、颓靡与郁色——是啊如今的庚国国主、曾经的佞幸“女娇”郑乔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他那双木然死寂的眸子有一瞬波动名为“恨意”的情绪萌生出新的动力一寸寸向四肢百骸铺陈开来。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一字一顿重复沈棠的话也像说给自己听。 “是你说得对……该死的是郑乔!” 倌儿见状悬吊的心终于落地。 龚骋被废丹府一个多月的戴枷徒步亲眼目睹同行亲眷受押解官差凌辱或重伤不治而死、或病痛缠身而亡、或忍饥挨饿暴毙咽气……虽活了下来但本身并无多少求生欲。 郁结于心精气坍塌再加上身体根基被摧毁即便用最好的药吊着也只是苟延残喘。 他自己肯想开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沈棠:“……” 行叭┓(′?`)┏ 妻兄就妻兄你喜欢就好。 她的性别真就是薛定谔的性别普通人喊她小娘子这些有文心武胆的喊她小郎君。 大家都一致认为对方眼睛有毛病。 许久没吱声的青年用余光扫过沈棠似乎在思索打量什么问她:“冒昧问一句郑乔下令诛杀沈氏一门行动迅如雷霆也未走漏风声沈小郎君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棠:“那时我不在趁乱捡回一命。” 青年若有所思:“哦?” 沈棠冷冷哂笑阴阳怪气地回击。 “怎么龚氏那位五大夫还能逃亡在外我就不配走运捡回一条小命?” 这话将“阴阳怪气”四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也在龚骋心上捅了一刀。他急忙截下青年的话道:“顾先生沈公一门皆是忠烈不畏强权亦不惧死断不会像你猜得那样。” 青年脸色一黑:“……” 龚云驰知道他猜得哪样? 以为他是怀疑眼前这位沈小郎君是贪生怕死听到风声逃得比兔子快弃全族不顾? 质疑其人品品德? 肤浅! 他明明是觉得眼前这位龚云驰的“妻兄”有些问题!方才数次提到沈氏被夷九族那么浓烈的仇恨、数百条人命债控制情绪再好也会露出破绽此人内心却是一片空白! 这河狸吗? 这不合理! 倘若是用言灵抵御他的读心也就罢了可她没有调动文气换而言之这位沈小郎君是刻意放空心神不想不念始终戒备着他。 如此谨慎岂会无鬼? 倌儿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 “龚氏那位五大夫逃亡在外?” 沈棠点头:“我探听到的是这样不过这是一月前的消息现在不知被抓了没。” 龚骋眼睛蓦地一亮激动抓着倌儿道:“五大夫……翁之、顾先生那定是二叔!” 别看五大夫仅是武胆中的第九等但龚骋那位二叔年纪尚轻天赋又是公认得好年少成名的典范还有极大的成长空间。若没有这番变故未来成就不下十四等右更!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只要他二叔还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沈棠不忍心给他泼冷水想说的话在喉咙滚了数滚最后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倘若没其他事情我便不叨扰了。” 那个姓顾的青年会读心跟他身处同一片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她浑身不自在。 龚骋道:“妻兄……” 沈棠在内心按下狂跳的青筋和蠢蠢欲动的暴力笑容十分勉强:“既然三拜未成她也香消玉殒这个称呼便罢了吧。” 龚骋脸色刷得一下白了:“可……” “在下沈棠字幼梨随你如何称呼。”沈棠表情木然。喊啥都行只要不再喊啥“妻兄”就行。不需要一遍遍提醒她顶着张漂亮小姑娘的脸还天天被误认为男孩儿太悲伤了。 龚骋舒了口气:“好幼梨。” 沈棠敷衍地行礼:“告辞。” “稍等!”龚骋勉力起身真诚看着沈棠道“倘若以后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义不容辞。” 他本想说沈棠有麻烦可以找他——这位前任妻兄大舅哥生得一副好相貌又年幼一人在外漂泊不知会碰见多少困难旁的不说吃穿用度就够头疼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比人家还落拓。前任妻兄好歹丹府完好即便文心品阶不高也能勉强过活反观自己呢? 伤员一名还要靠旧友接济照顾。 真若碰上麻烦谁帮谁还难说呢。 于是他只能给予一个未来的承诺。 沈棠脚步一顿脸色复杂。 “好你的话我记下了。” 她前脚离开青年后脚便问:“云驰你对沈氏一门了解多少?家主一脉多少人?” 龚骋在二人搀扶下回到塌上躺好。 “顾先生问这些作甚?” “你那位妻兄说过这几幅画……”青年说着将那几幅让男人女人都浮想联翩的秘戏图递给一脸茫然的龚骋“它们都是你妻兄口中的‘兄长’所画。所以沈氏有多少子嗣?” 龚骋接过来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 冲击扑面而来。 下一息手指似被火舌舔舐吓得他忙将画丢开一副见了鬼、大受震撼的表情。 ------题外话------ 今天也是提前更新啦。 91上架大家的保底月票准备好了吗(#^^#) 上一章出bug了沈氏应该是被夷九族而不是夷三族。 正文 046:赎买 青年见龚骋反应这般大弯腰将画卷捡起认真点评:“这几幅画的画功相当了得。或曹衣出水笔法刚劲画中之人身披薄纱飘曳婀娜让人想入非非;或吴带当风笔触飘逸圆润笔下之人衣袂翩跹湛然若神令人不敢亵渎。假以时日画者必成大家!” 倌儿也笑道:“这几幅画是极好。” 青年紧跟着揶揄龚骋:“啧只可惜啊有人欣赏不来不说还视其为洪水猛兽。” 倌儿故作诧异:“怎会?云驰有工书善画的美名若他都欣赏不来我等岂不是……” 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揶揄挤兑龚骋情绪不上不下惊恐不得哭笑不得。 只得无奈讨饶求二人放过自己:“顾先生翁之你们可别拿我找乐子了……” 画得再好—— 那也是秘戏图啊! 还是以旧友为主角的秘戏图。 尽管只是匆匆一眼但也看得出来人物神态抓得极准形虽不似但神似画者还将人物那几分神似放肆扩大。即便他知道北漠民风彪悍旧友一向不拘小节也还是被吓到了。 实在是震撼他整一年! 看那几幅画就像是看洪水猛兽。 倌儿道:“总算有几分人气了。” 龚骋被救回来后整个人都是麻木颓丧的说他形如枯槁、心如死灰都不为过。 遥想当年的龚云驰——额其实也不远至多就一两年前——这厮胜负欲极强时常跟自己约了一帮人赛马打球、比剑蹴鞠。 赢了高歌饮酒输了纠缠不休。若不如他意他甚至敢半夜爬窗持刀威胁再比。 龚骋怔忪一瞬道:“让你们担心了。” “担心是其次你能振作起来最重要。” 青年:“时过于期否终则泰。” 龚骋抿唇点头道:“谢先生吉言。” 确认龚骋情绪已经恢复青年将话题拐了回去——龚骋那位“妻兄”是个变数像是一枚凭空出现的棋子看似游离局势之外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出来搅局。 此人出现的时机未免过于凑巧偏偏就接了秘戏图的活儿偏偏就碰到了被藏在月华楼养伤的龚骋偏偏还是龚骋的前任“妻兄”。不这个“妻兄”是真是假还要打个疑问。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巧合多了更像是有心为之。 青年屈指轻敲棋盘。 “你与沈氏大娘子缔结连理了解多少?对这位‘妻兄’又了解多少?” 龚骋视线上扬沉思了会儿摇头。 他羞惭道:“不了解。” 青年:“……” 倌儿:“……” 倘若不是出了意外二人直接三拜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怎么说得出“不了解”三字? 龚骋也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离谱。 可是—— 他诚恳无比:“我真不了解。” 事实上他的婚服都是临时赶制的。 聘书、礼书、迎书他都没看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更是能省则省、能快则快被阿父急招回家才知道自己过几天要成婚成家他能了解什么? 顶多被告知女方姓甚、行几、年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其余一概不知连人也是大婚当天匆匆一面还是傅脂粉、化浓妆的模样。能认出“妻兄”与未婚妻相貌酷似实属不易! 倌儿闻言佩服地拍拍他肩膀。 素闻中原多是盲婚哑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似云驰兄这般又盲又哑的实属少见青年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龚骋只得窘迫着支吾道:“这场大婚本就不是为了合两姓之好只是为了避祸保下火种免不了会仓促一些……”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说不下去想捂脸了。 这哪里是“仓促一些”啊…… 说是过家家都不为过。 “沈大娘子早夭但妻兄沈棠还在沈氏一门好歹还有活口。”龚骋整理好情绪面上闪过几丝隐忍与同情为那位匆匆一面就生死永隔的未婚妻“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见龚骋已经是深信不疑的模样青年蹙了蹙眉峰暗中与倌儿交换眼色。 心照不宣的两人达成一致意见。 另一厢掌柜望眼欲穿将沈棠等出来抓着她手腕带到角落:“你可有得罪那几人?” 沈棠摇摇头:“不曾得罪。” 掌柜又问:“那你认识他们?” 他隐约似听到什么“妻兄”…… 沈棠道:“认识其中一个不过与他没什么交集。掌柜也大可放心不会惹麻烦的。” 书坊掌柜暗自琢磨也是这个道理。 他将沈棠的酬劳装在钱囊递给她叮嘱道:“你仔细清点清点要不借你戥子称称?” 沈棠掂了掂分量心里有数。 “不用戥子。” 给她她也不会用啊。 沈棠低头一块一块数了数正暗叹刚到手还未热乎的钱要花出去掌柜道:“我与月华楼的都知算是相熟帮你说两句还能省点。” “啊?” 掌柜反问:“你不是要赎回你弟弟还是妹妹?年纪不大的杂役只要长得不似你这般出众你手中这点银钱应该够了兴许还能压个价。” 沈棠:“???” 她什么时候说过弟弟妹妹身陷月华楼? “要赎买的不是小孩是一位老先生。” 掌柜嘴巴一个秃噜将心里话说出来:“老人?老人就更便宜了年纪越大越不值钱。” 这话扎心但是事实。年长杂役力气没年轻人大精力不足干活也不多综合价值的确不如青壮高更不如小孩儿有潜力因此价格是最低的。赎买的话这点钱应该是够了。 不巧月华楼的都知还在睡着。 掌柜直接找上月华楼的主事屈指敲桌开门见山:“喂生意上门跟你买个人。” 主事抬眼看了眼来人认出是合作多次的正光书坊掌柜脸色稍霁笑容满面。 “呦买谁?” “是这位小娘子要买。” 掌柜侧身将沈棠露出来。 主事看到沈棠那张脸眼睛亮了亮这模样若是完全长开绝对是一株摇钱树! 沈棠道:“我要买一个在后厨干活的杂役他姓褚发丝灰白看着四五十岁。” 主事收回心神脑中略一思索便知沈棠找的人是谁:“你说老褚那个老东西?你要买?” 沈棠点头:“嗯。” 掌柜在一旁劝说:“一个上了年纪的杂役便宜点卖了。你们没损失也圆了这位小娘子一片拳拳孝心算是行善积德嘛。” 沈棠:“……” 别人天降竹马她天降爷爷??? ------题外话------ 戥děng子:一种精密的小秤找钱用的。 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两种衣服处理衣服褶皱的画法。 时过于期否终则泰:差不多就是否极泰来吧倒霉到一定程度运气会好转。 祈善这个引导npc还未下岗河都没过完棠妹已经想好怎么拆桥了…… 正文 047:你要不要跟我走? 主事本想问沈棠干嘛买老褚那个老东西可不讨喜书坊掌柜这话出来他了悟了。 神色多了几分善意。 “你要买老褚?行价格好商量。”他主动将心理价位往低了调“三两你看如何?” 书坊掌柜:“三两?这太贵了!” 主事噼啪噼啪打着算盘抽出一本厚重泛黄旧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原本要五两现在喊三两也是看在认识多年的面子上。喏你看看当年买下老褚的时候就一两二!” 掌柜:“怎么会这么贵?” 主事哼道:“你当五年前是现在的行情?现在买个模样看得过去的丫头压压价两百文都能拿下。这行情五年前可不敢想。那时候都没打仗呢买个人怎么说也要五两好点的要十两、二十两!老褚那一批还是染过瘟疫只能贱卖也收了一两二。” 按照勾栏瓦肆的规矩甭管是那些挂了牌的哥儿姐儿还是干杂活的杂役丫鬟溢价三五倍是常态。若是头牌或者受欢迎的潜力股溢价上百倍都是稀松平常不然赚什么钱? 当年一两二买的老褚现在卖最低也要四两八主事就喊了三两非常良心了。 这么干也不全是看掌柜的面子。 作为市井小民他固然有市侩奸诈贪财的一面但也有心软善良温厚的一面。 听到沈棠是来赎买“阿翁”的他第一反应不是趁机宰一刀而是脑补一出感人至深的家庭伦理大戏——集齐了家道中落、血脉分离、久别重逢、共享天伦等喜闻乐见的因素。 老褚这个老家伙自从被买回来就待在月华楼后厨干了五年。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犯过错手脚也算利索。除了寡言少语脾气怪不合群不巴结不讨好没有别的大毛病。 现在他的家人找到他想将他赎买回去好好尽孝也算是老褚苦尽甘来这是他的福气。自己犯不着为了一点儿小钱做缺德事阻拦人家一家人重逢也算是积点阴德了。 主事见掌柜迟疑他又道:“你也别教我为难收得太少我跟上面不好交差的。” 掌柜叹气心知价格谈不下去了一旁安静不说话的沈棠此时从钱囊掏出几块碎银摆在主事面前:“您称一称看看够不够。” 主事见她这般痛快心生好感。 暗下感慨这真是个孝顺孩子。 长得漂亮还孝顺善良老褚日后有福。 他收了碎银仔细称量发现还有多又取了夹剪将银子剪下来一些直到不多不少三两银子才收拾银屑取出老褚的卖身契。他道:“现在还早小娘子要不要去府衙过户?” 沈棠摇头:“不了。” 掌柜没好气道:“人家阿翁过什么户?” 沈棠:“……” 不去过户纯粹因为原身也是黑户啊! 先前这俩还只是脑补褚老先生是她“爷爷”这会儿都明目张胆说出来了??? 主事一拍脑门道:“对哦这个差点儿忘了但回头也要抽个时间去补个良籍。” 沈棠嘴角抽了抽:“嗯我会记住的。” 主事招手喊了个人:“去去后厨把老褚喊过来就说他孙女儿来接他回家享福了。” 至于被买卖的褚老先生有无意见…… 这不重要。 沈棠收好泛黄落着纸屑的身契暗下决定待她学完本事这张身契就当是给褚老先生的补课费归还他自由身。老人家的吃穿用度她会负责毕竟她也不是啥魔鬼资本家。 因此—— 当褚老先生坐在后厨一脸麻木刷昨夜堆积起来的餐盘食案听到这句吆喝的时候满面风霜的苍老面庞扭曲了一瞬。他似耳鸣抓着人手再三确认:“谁?什么孙女儿?” 负责传话的笑道:“你孙女儿找上来要赎你离开老东西的苦日子可算熬到头。” 一头雾水的褚老先生:“……” 当他见了他那位素未蒙面、从天而降的“孙女儿”表情控制险些又失控。 你们管这位小郎君叫孙女儿? 主事拍了拍褚老先生的肩膀一脸动容地冲他感慨道:“老褚啊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你家娃娃走吧别让你家人等太久了。” 唉如今这个世道最令人感动珍贵的画面无疑是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了。 这一幕想想都觉得感人肺腑。 褚老先生木然着脸。 沈棠同样面无表情看着他。 “赎身钱我给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蓦地有些心虚回过头来想一想未经允许将人买走是不太尊重褚老先生了。 褚老先生:“……你真要带老夫走?” 沈棠张了张口莫名觉得她接下来的回答应该慎重再慎重一些不能草率了事。 但转念一想这问题就一个选择啊。她钱都付完了不把人带走不亏大了么? 于是沈棠重重点头。 “对跟我走!” 三两银子呢! 不能打水漂了! 以往都是白嫖祈善肚子里的墨水儿、脑子里的知识莫说三两她三文都没付过。 话音落下气氛僵硬古怪得很。 书坊掌柜咂摸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未等他搞清楚褚老先生先有了反应他表情平静地点头:“嗯好容我收拾衣物稍待片刻。” 看着褚老先生转身回后院收拾衣物书坊掌柜问主事:“这位老人家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干活被打傻了?瞧着呆呆愣愣像是有老人病啊这种带回去不好照顾老遭罪了。” 主事翻白眼:“咱们赚的是脏钱但也不是没人性不干活饿两顿犯不着打人。” 除非是逃跑偷钱这种不打不长记性。 老褚自打来了就很乖顺咋会被打? 另一厢。 盯着龚骋将药喝完睡下倌儿与青年一前一后离开。当身后木门合上他气势一变。那张精致到有些刻薄相的脸上添了几分威严。 他道:“没想到云驰兄也有一问三不知的一天。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问了也是白问不如自己去查。顾先生派人盯着那个沈棠……若此人没问题最好。沈氏九族枉死此人与云驰兄便是郑乔暴政失民心最好的证据日后我等出兵讨伐郑乔也名正言顺……” 青年:“倘若有问题呢?” 倌儿淡漠道:“那便除了不留后患!” 顿了顿又道:“还有要留意龚氏那名五大夫的消息一有消息就报上来。” 青年敛眸拱手领命:“是。” ------题外话------ 今天更新很早吧? 嘻嘻(#^^#) 继续求个推荐票啦还有角色棠妹能点个红心点红心?(′???`)比心 ps:对了有书单的小伙伴帮忙加个书单上架之后应该会有个新书闪屏要解锁之类的。 正文 048:等你的三两银钱 青年迤迤然下了楼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从视线消失 那不是疑似龚骋妻兄的小郎君? 此人怎么现在才走? 青年招来杂役询问怎么回事沈棠逗留月华楼有何目的谁知那名杂役一脸羡慕地回答:“您说那位小娘子?她是来赎买她阿翁的就是在后厨干杂活的老褚真孝顺。” 青年闻言敛下了眼睑若有所思。 “你说的老褚又是谁?” 既然是沈氏子嗣即使真有阿翁也命丧断头台了又怎会在月华楼后厨干杂活? 此人身上本就疑点重重这种时候还不忘添置下人买个上年纪的杂役回去做什么? 青年眸色微黯心思转了千万遍。 他本就细心多疑自然不会放过。 “这个……小的才来三月也不太清楚就知道老褚在后厨干活是个话少的怪人。” 回答不上来青年也不为难他。 “将你们主事喊来。” 月华楼外。 褚老先生怀里抱着个破旧包裹神情平静地看着空荡无人的街道沈棠站在一侧不语。 掌柜有心将空间让给这对阔别多年的“爷孙”好好叙旧再加上这会儿是白天即便是在鱼龙混杂的勾栏瓦舍应该也不会碰到危险便放心地提出告辞回去看店忙生意。 目送掌柜离开沈棠又抬头看了眼褚老先生后者还是那副表情。她张了张口正愁不知道找话题打破尴尬气氛自家的小摩托已经叼着缰绳小跑上前脑袋冲她怀里轻顶。 沈棠下意识接过。 她想到如何找话题了。 “褚老先生回去还有好长一段路你要不先上……骡背?”她本想说“马背”奈何自家摩托长得再高大漂亮也是匹骡子而不是马。 总不能指骡为马吧…… “褚老先生?” 沈棠又轻声唤了一句可算将疑似出神、心不在焉的褚老先生唤醒。 他看了眼摩托摩托在看他。 他又看了看个子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郎君也是新一任的主家主家也在看他。 被这一人一骡用相同眼神盯着他心情有些微妙嘴角微动垂首道:“奴不敢。” 沈棠:“……” 口中称“奴”但那一身气质以及他的眼神跟这个自称格格不入非常违和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于是摆摆手道:“褚老先生这个‘奴’就不用了你自称名或字都行。” 褚老先生听闻此言神情一怔但并未开口反驳什么只是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是。” “那你名什么字什么?我姓沈字幼梨家中行……”交换名字是关系进一步熟络的标识之一沈棠按照自我介绍的标准格式开口说到排行顿了一下—— 原身家中行几来着? 算了一时想不起来这不重要。 她便胡诌了个数字。 “行五你唤我五郎也行。” 若喊她五娘子她也没意见的。 只是—— 好好一个美娇娥每每被误为俊俏郎这个世界土著人的眼神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褚老先生道:“褚褚曜字无晦。” “褚曜?好名字啊。‘旌旗云扰锋刃林错。杨晖吐火曜野蔽泽’。曜者耀也曜煜灿烂又字‘无晦’无暗无晦寓意极好。”沈棠习惯性来一波商业夸奖将吐槽咽回去。 祝福好是好名与字也好只可惜现实跟祝福往往相悖。取名取字的人希望他人生“曜煜灿烂、无暗无晦”结果一把年纪被买去后厨洗碗洗盘貌似还被废失去文心。 唉简直是大写的惨。 她旧事重提指着眼神无辜的摩托:“先生要不要骑?摩托可乖了走得不颠簸。” 褚曜从沈棠手中接过摩托的缰绳眼神示意她上骡背。待她坐稳淡声道:“断没有主家步行而仆者骑行的这不合规矩。” 沈棠嘀咕:“哪有这么多规矩……” 她买老褚回来是为了接替祈善“引导npc”的班儿还真没打算让上了年纪的老人照顾自己更何况这位未来还会扮演“半师”的角色。 褚曜道:“不一样。” 沈棠疑惑:“哪里不一样?” 尊老爱幼搁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嘛。 褚曜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抱着自己的破旧包裹往街头走去不回答“何处不一样”反而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五郎花了多少银钱买下的?” 这是问花了多少钱买下他? 沈棠神色迟疑:“虽然我应该顾及先生的心情把价格往高了报但这不诚实……主事原本打算喊价五两但他误解了你我关系以为咱俩爷孙同情之下主动减了二两。” 却不知正背对她的褚曜脸上表情闪过一瞬的古怪似怀疑又似挣扎复杂无解半晌也没给她反应。沈棠正怀疑他是不是不理人了却听他喃喃:“所以……是三两?” 沈棠:“……” 五减二等于三…… 这道数学题有这么难? 犹豫这么老半天? 自信点它就是三两! “对啊三两应该没算错……”沈棠掰了掰手指确信自己没算错继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这种程度的算术题都要犹豫再犹豫褚老先生真像祈善说得那般牛批? 还是祈善在驴她? 于是沈棠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元良先前说过先生有才。有才能之人即便深陷低谷总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些缘何先生不替自己赎身?还是不能赎身?” 虽说猪牛羊这些牲畜的下水卖得廉价但再便宜也要花钱去买多少普通百姓想吃都吃不起可见褚曜过得清贫却不是没收入。 他在孝城月华楼后厨干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多找兼职赚点小钱给自己赎身? 他有文化有能力走到哪里都比普通老百姓吃香的故而沈棠百思不得其解。 “辛国被灭前我这种罪人无法自赎。” “可辛国已经灭了。” 这种规矩自然也作废了。 谁知褚曜说了句让她费解的话。 “非是不愿也非是不能。” “啊?” 既然如此干嘛不行动起来? 褚曜有些费解也有些无奈地笑笑叹声带着几分沈棠琢磨不透的认命接下来一句话又成功让她满头雾水满眼问号。 他道:“我在等五郎的三两银钱。” ------题外话------ 月票868了再来几张凑个一千吧下个月就能抽奖多一百块奖金了??? ps:距离上架91越来越近了有些小激动。关于新书上架头一个月的加更月票打赏什么的现在啥行情标准啊? 正文 049:被偷梁换柱的文心(上) 等…… 她的三两银钱? 沈棠脑瓜子转得飞快再加上一贯喜欢天马行空的脑回路脑中浮现了无数猜测。 莫非自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女? 这毕竟是个科学棺材板被钉死的世界不科学才是科学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倒霉催的地狱开局连穿越者保底福利都没有还被偷了家不由得心下摇头自嘲自己想多了。 还天命之女呢…… 根本就是一路走背运的倒霉鬼。 “这里头有什么门道故事吗?”沈棠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着不是那么自恋但嘴角又忍不住上扬问褚曜道“给三两银钱的人必须是我还是谁都行但必须是三两银子?” 褚曜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他道:“不知道。” 褚曜不按常理出牌沈棠脑门又蹦出大大的问号连带声音微扬:“不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很确定。” 沈棠:“……我有时间听你慢慢说。” 跟祈善一个德行一句“此事说来话长”就想强行结束话题徒留她好奇得抓心挠肺。 “五郎真好奇?” 沈棠老老实实承认:“很好奇!” “那此事还要从我启蒙那年说起……” 褚曜摆出讲故事的架势准备娓娓道来但架不住沈棠不是个会乖乖听故事的。他刚起个头她就问:“启蒙那年?发生何事?” 虽然褚曜不似祈善那般喜欢吊人胃口但故事时间线也拉得太早了难怪说来话长。 “那年没发生什么。” 沈棠:“……” 身后的沉默让褚曜哑然失笑他不用转头脑中也能描绘出骡背上少年无语的神情。 褚曜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在启蒙识字那年感应到天地之气并在同一年凝聚文心。” 沈棠又问:“文心几品?” 褚曜回答道:“二品上中。” 沈棠闻言咋舌:“这么高???” 祈善拽得二五八万才是六品中下。 二品上中文心可是仅次于一品上上的存在!一品上上文心又曰圣人品也是虚品唯有拥有国玺的诸侯能拥有所以二品上中文心已经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最高品阶。 拥有二品上中品阶的文心不啻于手持王炸褚曜又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实在是匪夷所思。 听着沈棠话中不加掩饰的惊讶褚曜语调黯然:“高吗?是挺高……但若能选择我倒是希望低一些四品、五品或者九品下下都行。拥有这枚文心对我而言是祸非福。” 沈棠不解道:“可这不是天赋好的象征?” 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天赋差一些? 褚曜苦笑一声:“五郎授你学业的先生没告诉你文士文心品阶不能代表一切吗?” “元良有说过但我还以为这只是他个人的看法不能代表普罗大众的观念……” 没想到褚曜跟祈善想法一样。 难不成这就是高手间的共识? “普罗大众是什么?生僻言灵?” 褚曜的关注点跟沈棠一样有些迷根据语境知道“普罗大众”是近似“芸芸众生”、“凡夫俗子”的意思但的确没听过这个词儿。 沈棠怔了怔卡壳了:“我也不知道……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的确不是重点。 褚曜也没将这细节放在心上他更在意沈棠口中的“元良”:“那位‘元良’可是先前长街之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文士?” 沈棠:“对就是他。” 褚曜略带欣赏:“那的确是位良师。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关于文心天赋的内容?” 文心天赋? 这又是什么东西? (╯‵□′)╯︵┻━┻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沈棠虽是一头雾水仍道:“文心……天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元良也没提过。他只是跟我说过什么诸侯之道啊……说来也不怕先生笑话我虽有文心但对文心了解真不多。偶尔有问题问元良他总敷衍我不是说以后讲就是说‘你不需要知道’……” 严重怀疑他就是偷懒不想回答。 褚曜:“元良兄或许是为了五郎好有些东西了解越多与你以后成长越不利……” 沈棠好奇:“还有这说法?” 褚曜道:“嗯。” 沈棠抓心挠肺:“……!!!” 那她是接着听故事还是不听啊。 褚曜帮她做了决定:“文心天赋具体分为两种一种是诸侯之道一种是文士之道。仅从名字来看便知两种天赋代表的身份。诸侯之道我想你那位先生与你讲过我也不多说。我要说的是文士之道那是少部分文心谋者特有的能力不需要任何言灵即能发动。” 沈棠默默记住:“先生也有?” 褚曜沉默了会儿:“曾经有过只是还未来得及成长我的文心便被‘偷梁换柱’了。” 沈棠惊愕:“偷梁换柱?” 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这不是…… 褚曜苦笑着摇头语出惊人:“是啊你那位先生没告诉你文心可以被窃取吗?” 沈棠:“……!!!” 祈善还真没讲过。 “我当年那枚二品上中文心就是这么被调换的。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一夜之间跌落泥淖再无翻身的机会。”褚曜淡淡地说着仿佛与己无关的故事又道“你那位先生不跟你提‘文士之道’或许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和考量。因为‘文士之道’不仅是一种特殊能力也是文士叩心自问。它与文士自身是什么人、性格、寻求什么道有关。即便是圣人也不会想将这种隐私晾晒在众人目光之下吧?” 不是每个文心谋者都会有文士之道但有文士之道的九成九都会选择隐瞒。 不隐瞒那种感觉像被剥光所有能避体的遮掩衣物坦坦荡荡被丢进人群。 沈棠神情出现一瞬恍惚。 她没想到文心还能这么玩儿。 自己的文心品阶不高恰好又有能窃取他人文心的天赋能力便去偷窃别人的…… 难怪褚老先生说他的二品上中文心与他而言是祸非福这不就是“稚子怀千金于闹市”? ------题外话------ 1普罗大众不是成语是音译|??w?`) 2文心天赋=诸侯之道+文士之道简单来说就是两种身份的人拥有的特殊天赋不需要特定言灵就能使用。又因为这跟自身性格之类的有关所以文士一般都不会主动提也不会告知别人相当于一张底牌。 ps:例如碰到个会“偷梁换柱”偷文心的家伙谁都想离得远远的。 褚曜出身不高又有着上佳的文心自然会惹来觊觎。 正文 050:被偷梁换柱的文心(下) “这种事情……很频繁常见么?” 虽然祈善和褚曜都说过文心品阶不代表一切的话但高品阶文心总有其优势。更遑论是仅次于一品上上的二品上中文心!能拥有上品文心谁愿意将就中品或者下品呢? 偷梁换柱不啻于夺人前程、毁人人生! “不频繁也不常见。再者窃取他人文心的文士之道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更不是什么人的文心都能‘偷梁换柱’。只是我的文心恰好适合而已……这种行为搁在任何一个国家也都是足以死刑的重罪。”褚曜自嘲地笑笑“不过若是‘自愿’就无碍。” 沈棠感觉自己见了鬼语气愤懑道:“文心品阶事关未来前程怎么可能会有人‘自愿’?放着二品上中文心不要自愿跟人互换个下品的文心?除非是——这人‘被自愿’了。” 褚曜道:“是啊‘被自愿’了。” 沈棠:“……” 褚曜继续道:“我自小家境不好幼年被父母卖掉成了褚府府上长子的书童与长子一道启蒙念书。那位长子不是读书的料顽劣好动时常让我替他应付学业。” 长子喜欢舞刀弄枪但褚曜却对权谋策论情有独钟把握一切机会学得格外认真。 “没多久我替人捉刀代笔应付课业的事情就被发现了。本以为会被逐出府或者痛打一顿随便发卖到哪里谁知得了府上主人的怜惜不仅收我为学生还赐了‘褚’姓。” 沈棠问:“偷梁换柱的人是你老师?” 褚曜摇头:“不是他。” 沈棠:“哦那是我冤枉好人了。” 褚曜摇头苦笑:“但他也不算无辜。” 那位老师的确对褚曜尽心尽力各方面待遇都比照府上嫡子一度让那位好脾气的长子也吃味嫉妒连师母都暗暗怀疑褚曜是不是他在外面儿的沧海遗珠不然也太好了! 老师的家人都这么想褚曜作为当事人如何看不到老师的偏爱和照顾? 直到加冠前一年—— 褚曜跟着老师进宫赴宴席间多喝了两杯酒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地牢。他当亲生父亲一般敬重十余年的恩师向他提了一个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宛若噩梦的无理要求。 【无晦将你的文心给殿下!】 他看着恩师的嘴巴一张一合从这张嘴巴吐出的每一个字悠远模糊得像是从天际传来。最后在他耳中组成让他感觉天地倾塌的句子也拼凑出令他浑身血液倒流的真相。 一开始就是精心策划好的骗局。 “恩师收我为徒确有三分真心。” 沈棠一脸晦气:“是有三分真心但剩下九十七分都是利益谋算。人家就是盯上你的文心留着你给那位所谓的储君当备胎。啧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这滋味怎会好受?” 褚曜:“可旁人不会这么想。” 例如那位受益的储君。 他承诺褚曜待文心交换完毕他日他登上大宝绝不会忘了褚曜的贡献即使褚曜没了上品文心以后也会重用。又道褚曜被父母买卖的时候已入了贱籍若无恩师知遇之恩、栽培之恩任他天资再好充其量也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仆从焉有如今的风光? 这么想想是不是心里好受许多? 所以他应该感恩而非怨怼。 “……老师也宽慰说‘偷梁换柱’并非是要窃取我的文心而是将两枚文心交换……” 只是失去二品上中文心而不是失去文心。 只要文心还在哪怕是只是七品下上那也是他这个低贱出身没资格奢望的。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沈棠叱骂:“这是强盗之语!他怎么不把自己的文心给那劳什子的储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多年书读到狗肚子了吗?” 谁不知道高品阶文心比低品阶好? 强盗就是强盗偏偏还要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尽忠”理由实在是令人作呕不齿! 恩师或许有几分未泯的良心和愧疚再加上褚曜的确还有用处所以不管他想学什么看什么能答应的都答应。褚曜纵使愤恨也不敢表露只能默默用功试图挽回点什么。 没两年又发生一桩很可笑的事情。 沈棠追问:“什么事情?” 褚曜表情古怪:“储君与其他兄弟斗争失败卷入‘厌胜之祸’囚禁期间半夜如厕掉入坑中溺毙连同其党羽也被连根拔除其中就有我那位恩师落得个抄家发配的结局。” 沈棠:“……” 恩师待褚曜虽如亲子但一直没让他重回良籍所以被抄家的时候他也被牵连。 作为废太子党羽一派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废去丹府充公发卖。他靠着以前积累的一些人脉没混太惨反而在朋友帮助下成了褚姬门客又随同褚姬来到辛国。 结果还没安生多久褚姬倒了。 褚曜与褚姬其他资产一起被发卖辗转流落到了孝城在月华楼洗了五年碗。 听完整个悲惨故事的沈棠:“……” 一个人走霉运不稀奇稀奇的是一直走霉运从他弱冠被替换文心就没顺过啊! 不过—— “先生还是没说‘三两’是怎么回事。” 褚曜:“我没说吗?” 沈棠面无表情:“你没说。” “哦那是我忘了说我的文士之道。” 沈棠:“……这能说???” 褚曜倒是光棍:“如何不能说?反正文心已失文士之道已废说了又如何?” 沈棠:“……挺有道理。” 褚曜颇为无奈地道:“我的‘文士之道’是‘柳暗花明’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暗花明’。不到绝境不可用非我能掌控。至于它究竟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被替换文心那一晚做了一个冗长又很清晰的梦梦中去药店开了一张药方。” 沈棠:“……” 合着还是不受控制的被动技能。 有没有发动发动有没有用一概不知。 惨上加惨。 沈棠追问:“什么药方?” “人参、大黄、附子、地黄各五钱辅以月华三两可知天命、可解顽疾。” 沈棠嘴角动了动无语凝噎。 “这只是梦中药方老先生也信?” 怕不是庸医开的。 褚曜那个“文士之道”给人的感觉不靠谱跟广告中的“图片仅供参考”一个尿性。 ------题外话------ 后天91就上架啦 上架应该有一个闪屏活动三个目标真的好难定啊。 最后琢磨一番定下目标。 一首订两千(也就是订阅第一章的读者要两千个现在收藏刚刚过万5:1应该能达到吧没太大信心)。 二打赏累计够一个盟主(打赏一个舵主加一更) 三月票一千张(月票决定一百票加一更了) 正文 051:当垆卖酒(上) 沈棠这话让褚曜脚步一顿但很快恢复正常脸上泛着的微苦化为从容:“人生在世总要相信点什么才好活下去或者自我安慰这只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否则活着太难了。 这一日一日地熬熬得都是他的心血。 从加冠前一年被换了文心做了那个梦到后来几番颠沛流离迄今已有一十五载。 沈棠叹气:“但这样太苦了啊。” 明明可以不用吃那么多苦与其守着一个没有可信度的“预言”倒不如走好当下的路。 褚曜摇头不言。 面对现实他真没动摇过吗? 自然不可能。 他不过是凡夫俗子面对看不到尽头的磨难也会动摇还不止一次。 只是每每生出动摇的苗头便被他自己掐灭。一则他的脾性不允许他半途而废二则那个梦境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使用“文士之道”不看看结果以及他的天命如何甘心? 可知天命可解顽疾…… 倘若梦中药方上的预言成真便意味着他的人生将真正扭转否极泰来而非一生一世都顶着贱籍在凡俗最底层的泥淖中打滚爬行。 唯一没想到的是—— 褚曜微微偏首暗中用偷看沈棠。 五郎跟他想象中的天命相差甚远。 他以为的天命或是枭雄霸主、或是草莽义匪、或是游侠义士……那人应该生性豁达洒脱不拘小节、不忌门第不偏心偏听也不会愚蠢得认为文士没了文心便一文不值更不介意让他这样出身的“贱籍之人”大展拳脚。 奈何现实与理想总有出入。 这位正骑在白色骡子背上的天命怎么看都是个十一二岁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一瞧便与他这么多年无数次推演、制定的计划不符。 委实有些活泼天真与单纯。 沈棠没有窥视人心的能力自然也不知道褚曜这么点儿功夫想了什么东西。 兀自咕哝:“人参、大黄、附子、地黄……这应该是药材四宝吧?代指四宝郡吗?” 巧的是孝城便是四宝郡郡府。 褚曜淡淡道:“嗯。” 沈棠了悟。 “那我就明白这药方怎么解读了。” 月华三两最容易理解。 明面上听着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引——因为按照一般药方尿性所谓“月华”应该是树叶或者花瓣上汲取足够太阴之精华的晨露。 搜集三两作为煎熬药引。 但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解释。 月华可代指月华楼三两或许有其他的解释只是褚曜认为三两指的是“三两赎身银”因此才有了先前那句话但她还有一点不解。 “天命为何?顽疾又是什么?仅从字面推测我姑且认为我就是‘天命’但我又不会医术如何解得了顽疾?难道另有际遇?” 褚曜垂眸淡声道:“不知。” “真不知?” 褚曜神色如常:“不知。” 沈棠也不再多问心里则想着“褚老先生无依无靠也挺可怜的若他们相处得好念在未来‘半师之恩’的份上给他养老送终反正自己年轻力壮不至于养不起一个老人”。 如此一想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不给她颁个“五好青年”的奖状说不过去。 “先生啊……” 一路无言可沈棠有轻微多动症。 不是动手脚、动嘴巴就是内心活跃到飞起闲下来就难受非得找话题让人搭理自己。 褚曜不似祈善后者有时候看心情理她前者倒是很给面子第一时间给了回应。 “五郎有何吩咐?” “额……”沈棠怔愣一下她其实也没什么事但就是闲不住褚曜给予回应她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电光石火间想起了月华楼内的遭遇“先生可知道窥探人心的言灵?” “知道五郎突然问这个作甚?” 沈棠想到那个“顾先生”就憋屈对于她这种心理活动旺盛的人来说“顾先生”就是永远拉进黑名单的存在。她道:“方才在月华楼碰见个文士读心之能好生厉害……” “厉害?” “一个照面就被读窥测半点儿隐私都没有。”沈棠请教道“这该如何应付?” “人心隔肚皮。”褚曜平静无波。 沈棠“啊”了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心隔肚皮’?” 褚曜道:“抵御窥视的言灵。不过学不学意义不大一般情况下也用不到。修习窥心言灵的文士不在少数但能学成的寥寥无几每一次使用都会对文心造成极大的负担。若被窥视者也是文心文士且有一定防备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个不慎还有被反噬的危险。” 类似的窥心言灵他在替换文心后也私下偷学过还是滚瓜烂熟的“熟”。 沈棠:“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人一副短命痨病鬼的病容让人怀疑风一吹他就学风筝上天。只是这种言灵负担这么大有必要滥用在我身上?还是嫌他自己寿命太长?” 负担大? 真看不出来。 沈棠觉得那位挺游刃有余。 褚曜没见过沈棠口中的文士自然无从判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非善类敬而远之。” 不管那位文士是实力强横到能无视负担还是他的‘文士之道’就是窥心都不是善茬。 “这个我懂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只希望别那么倒霉一把火烧到我身上。”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远就能远得了的。 以她和龚骋的关系那个倌儿和顾先生也不会真正对她放心兴许还会派人暗中调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思及此沈棠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原主本人也无心插手乱七八糟的事情龚骋那边也不会出卖她毕竟二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她被抓了龚骋还能高枕无忧? 作为朴实无华、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与其担心大人物的破事倒不如多想想怎么赚钱。 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 待她以后过河拆了祈善这座桥只能与褚老先生“相依为命”养活两张口的重任就落在她的肩头。她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养家总不能指望褚老先生出门洗碗养活他俩吧? 还是得赚钱。 沈棠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走咱们去批发酒坛子。” ------题外话------ 91也就是明天就上架啦有点紧张搓手手。 正文 052:当垆卖酒(中)【求首订】 “酒坛子?五郎还好酒?” 这倒是看不太出来。 五郎长着一张偏野性气质的面孔只因为过于俊秀男生女相反倒给人一种滴酒不沾的既视感。不过好酒也不是什么大事时下乱世风气豪迈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喝几杯。 酒量好的能千杯不醉。 沈棠正欲回答又遇卡壳。 话说她自己酒量如何? “五郎可是哪里不舒服?”见沈棠莫名走神表情恍惚褚曜将她神思唤回。 沈棠摇摇头。 记忆被偷家就是这么麻烦。 她郁闷道:“没不舒服我只是在想自己的酒量如何……我好像不太能喝?”作为家里蹲的宅女画手酒量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才对。 褚曜闻言失笑心里暗道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少年郎会在意这种小事好面子又脸皮薄生怕酒量浅会被旁人耻笑了去。 他委婉宽慰。 “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适量最佳。小酌怡情酗酒伤身。五郎正是长个子的年纪酒量浅些无妨。待年长再练酒量也不迟。” 沈棠:“……” 总觉得他们俩谈话不在一个频道。 集市甫一开市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有固定摊位的商贩早早搭起摊子叫卖吆喝那些挑着摊子的货郎则走街串巷。 褚曜牵着骡子摩托在一家熟悉的酒肆前停下不远处便是他经常买下水的肉铺。偶尔有认识他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颔首回应。 褚曜:“这家酒肆的酒还算地道。” 大多还是口味偏甜的甜酒应该比较符合小郎君的口味关键是一坛酒价格也不贵。 沈棠道:“我不买酒我买酒坛。” 只买酒坛不买酒? 这倒是稀奇了。 褚曜不知这位五郎要做甚但也没有细问带着去不远处另一家做的是瓦器生意也有卖酒坛。先前那家酒肆的酒坛就是从这家进货多少价格他心里有数。 沈棠看货一口气要了十只土棕色的圆肚酒坛酒坛圆滚滚坛底仅有巴掌大小。 褚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 “五郎买酒坛作甚?” “卖酒!只可惜这坛子不够精致不然就包装成精品酒专骗有钱人、冤大头。” 褚曜问:“五郎还有酿酒的手艺?” “没有不过凡事都能试一试。” 笑容逐渐僵硬的褚曜:“???” 试一试??? 他又看着沈棠去买了一张长木凳随便找了个街口坐着一只只酒坛子依次摆开看着有几份当垆卖酒的架势。 不过褚曜很清楚酒坛里面儿都是空的。 这怎么卖酒? 沈棠从腰间佩囊摸出一把小刻刀。 小刻刀在她手中如臂使指行云流水没一会儿便在木板上刻下大大的“酒”字。 哐当一声她将木牌往摊子一立。 褚曜在一旁围观闹不明白自家“天命”想做什么——这究竟是卖酒还是卖空气? 哪怕装点水也比卖空气像样。 路人也忍不住往这边投来些许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最主要还是摩托的个头和肤色太过扎眼其次是沈棠与褚曜二人组合画风格格不入最后才是那张简陋的酒摊子。 还有人亲眼看着沈棠二人从瓦器铺子出来知道酒坛子空空连水都没灌。 “小娘子你这卖的什么?” 有闲得蛋疼的主动上来询问。 沈棠道:“我卖的是酒。” 路人指着酒坛道:“但这是空的。” “现在它是空的但你要买它就是满的一坛酒两斤三百文不二价!” 路人一听就气笑了。 且不说价格比酒肆老酒还贵即便便宜谁会有病花三百文买一坛子空气或者水? “小娘子你莫不是患了癔症了?”路人说完不待沈棠回答又对褚曜道“老头儿别陪着孙女发疯了家中还有积蓄去街头药铺看看脑子。去得早兴许还能救一救。” 褚曜:“……” 他也看不懂五郎弄什么操作但也不打算阻拦只想知道沈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啊不是酒坛里卖什么酒! “小娘子这酒怎么卖?” 沈棠坐在简易小马扎上双手托腮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正想着要不要吆喝两句一道人影遮住了头顶阳光。她与褚曜同时望去待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由得暗道好生俊朗。 来人的确是个俊俏出色的少年郎。 看外表刚过舞象之龄。 尽管身上的布衣料子极普通长发随意用红绳束起腕绑黑绳腰系粗布脚踩草鞋但仍难掩周身贵气。盖因此人肤色偏白口齿整齐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再看此人相貌鼻如悬胆唇若涂脂整张脸最出色的无疑是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明明唇角没有一丝弧度但看那双眼总觉得少年在笑见之可爱顿生亲切。 褚曜看了看眼前这名十六七的少年再看看自家五郎酒摊子上摆着的空酒坛。 怀疑他脑门写着“冤大头”三字。 沈棠回过神问:“你要买酒?” 少年:“不能买?” 沈棠道:“能买能买自然能买。一坛酒两斤三百文不二价小郎君当真要买?” 少年从钱囊摸出一角碎银。 啪得一声放在木凳上。 豪迈十足:“买!” 褚曜:“……” 看热闹的路人也在低声喳喳。 没想到真有人傻钱多买空酒坛。 沈棠掂了掂那一角碎银的分量满意地放入自己口袋抬手抓来一只空酒坛。还未有动作少年伸手:“小娘子你要卖我空酒坛?” 说完又扭头看了眼身后某个方向。 皱脸委屈:“做生意怎能如此?” 沈棠好笑反问:“我何时说要卖你空酒坛了?你这位小郎君有意思既然担心我卖空酒坛为何还‘慷慨解囊’被骗?不怕财酒两空?” 褚曜暗中拽了拽沈棠的衣袖。 冲着少年腰间努了努嘴。 沈棠初时不解顺着看去却发现少年腰间挂着一枚墨色虎头玉璧玉璧之上有暗金色花纹仔细一瞧竟是小小篆字。只是这枚玉璧与衣裳颜色过于接近未第一时间发现。 沈棠:“……” 武胆虎符。 (╯‵□′)╯︵┻━┻ 难怪不愁被骗啊。 真要被骗了钱怕是少年能当场掀了摊子再将奸商狠狠暴打一顿为民除害。 少年不知沈棠心理活动眼巴巴看着她手中的酒坛催道:“小娘子我的酒呢?” 沈棠哼了一声。 催动文心。 念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题外话------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下一句就是曹老板的名言了。 按理说应该写个上架感言的其实之前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临到上架这时候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关于这本新书香菇本身是没有太大信心的。 它的诞生灵感虽早但真正落笔却是前阵子被打击最大的时候总之横看竖看都觉得一脸扑街相。没想到跌跌撞撞还是熬到上架这一天看收藏数据似乎还不太寒酸。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新书的章评甚至还看到超级古老的老读者id那一瞬的感觉真的难以诉说。谢谢大家无以为报唯有更新。(新书这个题材对于理科的香菇来说实在是很吃力剧情安排并不顺利所幸渐入佳境慢慢找到手感了。) ps:新书题材是老梗老题材有读者说新颖什么的香菇实在是惭愧。其实灵感源于很早以前看过的儒道至圣当年连载的时候香菇一直有追开头和文章设定真的惊艳记得那时候追了好久也曾受启发萌生过写一本言出法随元素的古文但一直搁置如今重拾也属缘分。 pps:上架第一天会五更这是第一更白天还有四更。 正文 053:当垆卖酒(下)【求首订】 少年听到前面一句便露出微讶之色那双水润多情的桃花眼睁得更圆。 不止是他一侧的褚曜也变了脸色。 平静之下似有酝酿蓄力的暗涌旋涡。 沈棠没顾上二人反应目光凝在酒坛坛口兀自聚精会神悠悠道出下一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话音落下蓄力已久的文气翻涌汇聚耳边只听见淙淙流水声鼻尖只嗅到琼浆玉液香。沈棠挪开右手坛口不复空荡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碧透的酒水。少年不由得动动鼻子那双多情桃花眼越发明亮叫道:“好酒!” 路人不知真相只知道这个少年交了钱又喊“好酒”唏嘘数声——这年头做生意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这少年郎生得标志好看什么活儿不能干给人当昧良心的酒托。 紧跟着下一幕看呆众人。 只见少年有些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过酒坛仰头便喝连酒水溅到衣襟也浑不在意。 这坛杜康酒不似新酿酒水清冽碧透味道绵长回甘浓香扑鼻饶是尝过不少美酒的少年也忍不住见之欢喜。一口接一口总不满足没一会儿便喝完了整整一坛。 “咦?喝完了?” 他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摇晃空荡荡的酒坛眯眼凑近似乎不相信自己一下子就喝完了——他明明刚尝到滋味。抬手一摸腰间钱囊取出一角比先前碎银大两圈的银块。 痛快道:“小娘子两坛!” 说完他自己先怔了一下羞臊与醉酒的红晕顺着脖颈往白皙干净的面皮上涌没一会儿便粉若桃花。他低头对沈棠连连道歉:“罪过罪过郎君莫怪非是我故意认错……” 因为沈棠一直坐着没有露出腰间的文心花押少年便先入为主看脸分性别以为这是以为当垆卖酒的飒爽小娘子。至于以文心造酒这样闻所未闻的手段他反应反而不大。 言灵神奇既然能化出战马兵刃酿酒自然也不算多稀奇。搁在少年看来这都是不足为道的小事但认错人性别是大事儿啊! 他生怕自己道歉晚一秒这位郎君就会恼羞成怒抄起酒坛跳起来砸他头。 届时他是挨打还是不挨打? 唉两难。 沈棠:“……” 若非这是一位大客户还长着一张讨巧惹人怜爱的脸她真想劝人将眼珠子摘下来好好洗一洗。这是多眼瞎才会坚定认为她是男的?不过鉴于眼瞎的不止一个她也就忍了。 沈棠硬邦邦地道:“不用道歉。” 少年脸上立时又挂上笑容元气满满极其自来熟还冲着沈棠抱拳:“郎君大度在下曲滇翟乐字笑芳敢问郎君名讳?你这酒实在是馋人得紧想与你交个朋友。” 曲滇? 这是何处? 沈棠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褚曜。 褚曜从方才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揣着什么心事与沈棠眸子撞个正着才回过神。 他道:“曲滇在申国。” 沈棠满头问号:“申国又在何处?” 褚曜:“……” 面对此情形少年也不尴尬反而笑着抢答道:“申国在东南曲滇在申国以北。” 沈棠:“……” 申国在大陆东南。 目前所在孝城处于大陆西北。 两地相隔甚远这少年怎么跑来的? 似乎看懂了沈棠眼底透出来的疑惑少年憨笑着挠挠头道:“我与友人约好了一起出来游学。既是游学总在一片地方转悠有甚意思?只是没想到游着游着便跑到这里。” 沈棠:“……” 你跟你朋友游得够远啊一个在大陆西北一个在大陆东南就算两点一线飞过来都要好久沿途各国还在打仗够能跑! “在下沈棠字幼梨。” 沈棠干巴巴地学着少年抱拳不说籍贯纯粹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原主籍贯在哪里。 翟乐:“幸会幸会!” 如法炮制造了两坛杜康酒少年翟乐心满意足地一左一右抱着往先前看过的方向慢跑过去。沈棠暗暗关注却见他与另一名高了半个头的青年会合将手中一坛酒递过去。 那名青年穿着与翟乐相仿眉宇也有几分神似只是气质更加冰冷。且不同于翟乐的不羁随性他看着更加干净体面而翟乐却是光脚踩着草鞋头发随便一抓用红绳捆绑。 “喝不喝?” 青年问:“什么酒你都敢喝?” 翟乐不满道:“先前不是你跟我做赌吗?瞧我赌赢了为何不敢喝?莫说这么好的杜康酒入孝城之前连一碗清酒都喝不到。你真不喝?你不喝我可一个人独吞了。” 青年哼了一声从翟乐手中夺走一坛淡漠的眼神投过来与沈棠相撞不避不让。 沈棠:“……” 她明码标价卖酒既没有缺斤少两也没有卖假酒用这种眼神瞧着她作甚??? 青年二十上下比翟乐大两三岁。 他与沈棠眼神短暂触碰又错开不客气地拎着翟乐衣领将人拖进茶肆。 隐约还能听到翟乐叫喊:“有话好好说阿兄你别拖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们进入茶肆前沈棠视线在他腰间淡淡一扫——这人腰间果然也悬挂着一枚配饰却是枚碧青色的文心花押。只是不知道文心几品也难怪敢从东南游学到西北。 一文一武能打。 有了酒托少年的帮衬往来行人也被沈棠这一手吸引陆陆续续来买酒但没有翟乐那么阔绰一买就一坛顶多买个一两二两尝尝鲜。生意不说多好但也绝对不差。 沈棠拍了拍腰间的文心花押笑容满面看样子她也不是一直走背运。 白嫖果然最香了。 看了看小有富裕的钱囊再加上卖画赚的余额沈棠在内心算了算应该够买几匹好布做几身干净新衣。孝城的秋天来得早盛夏已过要不了多久天气就该转凉了。 “先生咱们去买布。” 买了布又自制两坛杜康酒满载而归。回到熟悉的小院刚推开院门就看到坐在廊下愣神发呆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的祈善。 她喊道:“元良这里还有多余的屋子吗?” 祈善方才回过神。 “你可终于回……” 他顿了一下。 一眼便注意到站在沈棠身后侧的褚曜巧的是褚曜也在看他二人视线在空气中交锋。 ------题外话------ 今天五更的这是第二更还有三更白天更新。 _(:3」∠)_上架有个闪屏活动应该是3号上吧。 活动有三个任务一个是首订两千(就是第一章的订阅数)月票一千(???一百月票一加更)累计一个盟主的打赏(这个就无所谓了随缘吧)。 ps:目前出场的人物并非都是棠主这边的例如那个倌儿例如翟乐二人其中一个就是未来诸侯之一。不过现在还是少年会交朋友。 正文 054:营销号的手段(感谢萌主力高妹+3) 沈棠:“???” 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凉。 她晃了晃头将那些诡异的错觉丢到脑后面上重新端起笑容分礼物一般将手中带回的东西瓜分一空。祈善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两只圆肚酒坛打开布塞闻了闻。 他问:“杜康酒?” 沈棠道:“对啊送你的。” 祈善笃定道:“你又用言灵造的?” 一侧的褚曜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微动看向祈善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渊般的凝重与冷意。 沈棠:“为何就不能是我买的?”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祈善一下子就猜到这让她不满说得好像她多抠多爱白嫖。 祈善呵呵两声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你有钱?即便有钱孝城哪儿来的杜康酒?即便真有杜康酒酒坛和布塞会这么新?说罢你又糟蹋了那句言灵?是‘不乐仕宦唯重杜康’还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那些卷轴中跟杜康酒有关的似乎就这两句但没想到沈小郎君还真能弄出来。 沈棠心虚但很理直气壮声音逐渐上扬:“管他是什么言灵能弄出美酒赚钱的就是好言灵。做人不就活一张嘴?我看这孝城的百姓还是挺爱喝酒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弄几坛酒出去当街叫卖银钱不就有了?” 回头还能做一做青梅酒。 祈善不由得自省。 虽说他日子过得也不富裕但一路走来也没让沈小郎君哪里短缺怎么小郎君就一心往钱眼里钻?青梅、大饼、饴糖卖不够现在又准备当垆卖酒这是准备长期干下去? “我看你这生意做不长久。” 祈善给沈棠泼了一盆冷水。 拔凉拔凉的。 “白嫖……不是无本买卖如何做不长久?又没有租金原料成本……”卖多少赚多少这是多少商贩做梦都想要的利润? 祈善并未回答反而掀起眼睑视线上移最后落在站在一侧默不作声的褚曜身上。 沈棠看看二人不明所以。 “你看他作甚?” 祈善还是没回答反倒是褚曜张口解惑:“五郎孝城要乱故而生意做不长久。” “孝城要乱了?”这是沈棠。 “五郎?”这是看着沈棠的祈善。 “我家中行五便让无晦先生喊我五郎了。”她先是回答祈善的问题紧接着又问“孝城要乱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战事初定?今日街上依旧热闹看不出快打仗的样子。” 尽管城内城外两个世界如此不平衡迟早也要出事情再加上祈善先前跟她说过的郡守是个歪屁股十乌间谍隐患爆发不过早晚。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早其中必有缘由。 “不过是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方才获悉一则消息孝城恐成是非之地。我在考虑要不要去往别处暂时避避风头。”祈善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连报仇都选择搁置心里想着带沈小郎君离开。没想到这位小郎君倒是好反手给他拉回来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坑人都不打声招呼。 哼╭(╯^╰)╮~~ 沈棠没注意祈善微妙的表情注意力都在那则消息。她一屁股坐在廊下踹掉木屐凑近道:“消息?什么消息?莫非是哪路叛军或者别国正义之师来讨伐郑乔了?” 祈善道:“皆不是。” 沈棠:“那是什么?” 褚曜插入二人谈话补上祈善未说完的内容:“是一则谣言恐是祸端源头。” “什么谣言这么厉害能让孝城乱起来?”沈棠看看二人忍不住道耍起了无赖“你们谁给我一个痛快吧!你半句他半句的吊着人胃口我迟早要半口气一口气提不上来……” 褚曜:“……” 祈善:“……” 毫无默契的二人却心有灵犀地冒出同一个念头——沈小郎君(五郎)尚是孩童心性。 祈善哑然失笑:“这点耐心都没有?” 褚曜的眼神则写着“还需磨砺磨砺”。 被倒打一耙的沈棠:“……” 她哪里是没有耐心啊? 但是耐心也不是这么用的。 你们俩多少有些大病说话办事儿效率这么低资本家看到了都要血压飙升好伐! “你自己看。” 见沈棠面上不加掩饰的委屈祈善只得将一张画纸拿了出来推到她面前。 沈棠一眼便认出这是画秘戏图任务时倌儿提供的纸张上面赫然是一幅有些眼熟的大漠落日图一侧还有一行整齐的字。她逐字念道:“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 内心吐槽轮番滚动。 卧槽这谁啊? 造势吹牛皮玩这么大? 只差将野心刻画在脸上告诉世人图谋天下天下百国这是要一家一家推过去吗? 这要是没成功打脸得多疼? 想起早上见过的倌儿、会读心的顾先生以及被他们救下的龚骋道:“这幅图我在那个倌儿房间瞧见过一模一样屏风上也是大漠落日图。这则流言莫非是他们散播的?” 不然为何要指定画纸材料? 要说他们与此事无关谁信呢? 褚曜道:“这则流言许久前就有了。” 祈善冷笑:“不是北漠就是十乌的臭把戏目的应该是吸引有才之人汇聚西北趁机笼络招揽或者是为日后入主中原造势亦或者趁机搅乱西北各国好方便浑水摸鱼。” 只看文字内容郑乔也有嫌疑。 此人本就得位不正过往又不光彩偏偏野心十足未必没有染指天下的野望用这种手段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配上这幅大漠落日图他的嫌疑就小了。因为庚国境内并无沙漠反倒是十乌北漠二地常见。 沈棠托腮( p′︵‵。) “这不就是营销吹牛吗?” 会有人上当? 上了当还不远千里跑过来凑热闹? 西北各国都在打仗例如辛国前不久被庚国所灭境内还有不少老百姓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揭竿而起叛乱不断。这兵荒马乱的局势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满世界乱蹦跶? 刚生出这念头沈棠就想到方才见过的翟乐二人默默改了上面的吐槽内容。 她得承认还是有闲得蛋疼的人。 祈善哼道:“不舞之鹤。” 褚曜也道:“鱼质龙文。” 沈棠:“……” ------题外话------ 祈善骂散播流言的名不副实 褚曜骂人家表里不一虚有其表光吹牛皮。 这是第三章唉均订首订都不太行??? 正文 055:揭底,醉酒(感谢萌主力高妹+4) 兔缺乌沉光阴飞逝。 随着夕阳西落农家小院亮起了烛火。 因为没多余的房间安置褚曜沈棠就想将房间让出来——她随便哪里都能将就一夜明儿再想办法但褚曜生得消瘦又是年长者让人家睡隔间或者走廊都不好——不过褚曜不赞同最后还是祈善让他跟自己挤一挤才作罢。 这一决定沈棠求之不得。 用过老妇人送来的晚膳褚曜揣着满腹心事兀自去院中乘凉耳边听到哗哗水声。 循声看去见角落蜷缩着一团影子。凑近才知是沈棠正撸着袖子洗一木盆的青梅。 “五郎这是要作甚?” 沈棠抬头见来人是褚曜便直起上身以手成拳轻捶酸软的腰弯腰太久了也累得慌口中道:“洗青梅啊。打算做点青口梅酿几坛青梅酒。待冬日白雪覆城赏景喝酒。” 褚曜闻言垂眸看着木盆或沉或浮的青梅叹气道:“暴殄天物五郎可会后悔?” 沈棠一头雾水:“???” 不是她怎么就暴殄天物了??? 褚曜又问:“那位祈善先生没阻拦你?” 沈棠不解道:“元良阻拦我作甚?” 褚曜面色渐沉平静表面下开始酝酿怒火却不是冲着沈棠而是冲着祈善去的。 沈棠不知他生气什么但有点儿发怵——褚曜生气的气势让她不禁想起催稿的编辑还有板着脸的班主任——声音减轻示敌以弱:“无晦先生你与元良都很奇怪先前我用言灵化出青梅他也问我会不会后悔说我鲁莽什么的。总该让我知道为什么要后悔吧?” 褚曜收起怒色诧然道:“你不知?” 沈棠摇头:“不知。” 褚曜表情一言难尽长叹却又不说为什么只道:“罢了你这情况倒也不是不行。” 沈棠:“……” (╯‵□′)╯︵┻━┻ 有话直接说。 说一半留一半是对她的慢性谋杀! 褚曜帮着沈棠将一盆青梅洗干净二人合力才忙完腌制青口梅的初期步骤青梅酒倒是方便将洗干净的青梅放入瓦罐倒入适量的杜康酒沈棠还往里面丢了十来颗饴糖。 此处无冰糖只能用饴糖凑合着用了。 密封保存个把来月就能开罐食用。 忙完这些杂事沈棠抓抓略有异味的长发打水洗漱沐浴。换上干净衣裳坐在廊下用干燥巾帕擦拭湿润长发。一边擦一边等头发晾干脑中缓缓浮现白日翟乐喝酒的画面。 坐在廊下赏月喝酒晾头发…… 还挺有意境。 说干就干她一个鹞子翻身去东厨取陶碗默念言灵便能盛满一碗杜康酒酒香四溢。她先是用鼻子轻嗅仰头闭目一口闷下。 醇香酒液滑过喉咙滚入五脏六腑。 不多时热意蔓延全身直冲大脑。 另一厢—— 褚曜和祈善二人正在对弈厮杀你一棋我一子。二人都是表面看似温吞实则静水深流。褚曜比祈善更善剑走偏锋棋路招招致命攻势如雷霆雨点给予人极大压迫。 不多时祈善已经有落败的苗头。 终于原先安静只剩落子声的房间添了人语褚曜问:“五郎懵懂你缘何不阻止?” 祈善气笑:“善如何阻止?” 他也是之后才知道这位小郎君身上有国玺再者谁能想到“诸侯之道”觉醒得如此之早、如此之轻易?寻常诸侯的“诸侯之道”少不得祭天酬神辅以国运才能显露。 祈善那会儿也是惊得险些失语。 褚曜不言轮到祈善回合:“褚曜褚无晦曾经褚国三杰之一当年何等风光恣意?不过几年一个刑场五马分尸一个狱中悬梁自尽一个失踪杳无影讯……却没想到你一直在小小孝城藏着。你跟着沈小郎君是觉得他能助你翻身?可惜他的诸侯之道却……” 褚国是个很小的国家。 与其说是国家倒不如说是半个州郡。 弹丸大小的国家却是人才辈出特别是一度扬名西北各国的“三杰”三人皆是少有的二品上中文心年龄虽异但志向相投。倘若给三人足够多时间立稳脚跟褚国或许有机会从西北各国脱颖而出成为强国之一。 结果可想而知。 邻国感觉到了威胁。 还给你时间发育? 想得美苗苗全部掐灭! 褚国国君算不上昏聩甚至能说得上是仁慈大度知道轻重利弊但架不住后院起火几个儿子被挑唆得斗红眼睛。褚曜在三人中年纪最小、扬名最快同时消失也最快。 有小道消息说褚曜文心出了问题对年少成名的他打击太大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可惜倒也不可惜虽说失了先手但天不绝人焉知死棋不能柳暗花明?”褚曜眉头动了动看着祈善“孝城虽小但消息并不闭塞祈元良这名字老夫也是如雷贯耳。只有一事不解老夫守在孝城是为等待天命那你出现在龚氏发配路上又是为何?嗯?” 褚曜是在褚国扬名但辛国出身的祈善却不是在辛国扬名而是在别国就在前几年扬的还不是什么好名声。履历很丰富别人是衣锦还乡他是拉回来一串仇家。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的人褚曜想不通这厮不去中原强国图谋发展跑回来西北这块贫瘠之地做什么? 单单只是这样他也不好奇既非善类敬而远之即可但这人却跟自己的天命搅和到了一块儿他不得不上心想远也远不了。 不凑巧的是祈善也是这么想的。 正当二人互相嫌弃的时候屋外走廊传来一声极其响亮沉闷的“咚”声应该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动静。二人对视一眼起身拉开纸门却见倒地的人是沈小郎君(五郎)。 “幼梨!” “五郎!” 二人哪还顾得上其他? 将一切丢到脑后。 一个把脉一个屈指探鼻息。 然后—— 脉象平稳中正康健有力得很。 二人:“……???” 看到还沾着些许酒液的陶碗褚曜拿起来轻嗅:“是杜康酒五郎喝酒了?” 祈善:“……” 所以这是喝醉了? 还是被自己言灵化出来的酒灌倒? 就在二人无语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的沈棠突然直挺挺坐起身诈尸一般猛地睁开双眸。 ------题外话------ 这是第四章啦嘻嘻(#^^#) 还剩一章继续求月票撒。 正文 056:有人偷我东西(上)(感谢萌主力高妹+5) 祈善:“酒醒了?” 这么快? 看着面色正常的沈小郎君祈善长舒了口气刚才看到小郎君一动不动蜷缩着还以为被人投毒丧命了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不过沈小郎君没理他兀自爬起身穿好木屐。 褚曜:“左右脚穿反分明还醉着。” 祈善:“……” 沈棠木着一张脸左右环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半晌盯准了院门方向祈善二人初时不解不懂她要做什么。下一秒见少年抬手从空气中抓什么东西。 文气涌动化成长剑。 这柄长剑足有三尺四剑身仅比两指略宽在月色下显得格外修长。若细看剑柄便会发现上面缠绕着九条形色各异的金龙宝石为眼剑身篆刻“慈”字 祈善:“!!!???” 褚曜:“!!!???” 等等这是要作甚!!! 见她提剑往院门走祈善当机立断。 大喊:“幼梨!” 沈棠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看着祈善的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辨认说话的家伙是谁。 “元良啊你怎么还不睡?” 说话吐字清晰不见半点儿醉态。 “时辰还早暂无睡意。”祈善看着沈棠那把剑隐隐觉得头皮发麻一个没有意识的醉鬼提着剑往外跑怎么看怎么危险“幼梨你这是喝醉了我去东厨煮点醒酒汤。” 谁知沈棠木着脸:“哼。” 祈善:“……” 仅仅一个气音他听出了不满。 沈棠将剑往肩上一扛:“我千杯不醉!无需什么醒酒汤你也不用煮早些安寝吧。” 祈善:“……” 这话说出来亏心不亏心? 画技不行嘴硬说画技超绝酒量不行嘴硬说千杯不醉往后是不是还有坑等着他? 褚曜问:“五郎此番欲往何处?” 沈棠一听这话眼睛亮了几度声音充满了活力引颈高亢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吾辈自当顶天立地横扫浑浊为民除害!我这是要替天行道去啊!” 褚曜难得结巴:“……前、前路危险。” 因为孝城的特色行业故而无宵禁夜间游人不少碰到这么个醉鬼岂不是危险? 沈棠斩钉截铁一剑挥出那磅礴凌厉的剑气竟削铁如泥刀切豆腐般劈开院中石磨。 豪迈道:“那便不归!” 褚曜:“……” 祈善:“……” 这个醉鬼的杀伤力有点大。 要是放出栏了岂不为祸一方? 沈棠神情正常地宽慰二人:“尔等放心待我杀了那恶贼取回被窃珍宝就回来。” 被窃珍宝? 趁着二人愣神的短暂功夫沈棠纵身轻跃身形轻盈如羽似展翅大鹏越过墙头消失不见。祈善气得咬牙竟然直接翻墙! 那先前几番看院门方向作甚! 褚曜抬手推他:“追啊。” 祈善:“你呢?” 褚曜好笑道:“老夫文心若还在早就出手捆人了岂会眼睁睁看着五郎跑出去?” 祈善:“……” 理直气壮无法反驳。 他只得引动文气追赶跑没影的醉鬼。 奋翅则能凌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 追风蹑景的速度搁在一众言灵之中也属于拔尖那一拨再加上祈善精修此术效果非凡但这样都没追上沈棠。只能看到沈小郎君灵活似猴儿的背影上蹿下跳飞檐走壁。 祈善气结:“……喝醉了还这么能跑?” 究竟要去哪里为民除害、夺回珍宝? 更让祈善担心的是沈棠是往城中区域跑的。脚下行人渐增人影稠密隐约还能听到欢声笑语、商贩吆喝。若沈小郎君在这发酒疯到处捅人他都没信心能完全能拦下来。 要了老命了! 黑衣少年倚靠着窗户一脸愁色地看着手中圆肚酒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啊杜康勾人断肠!阿兄你说我怎么不能变化出酒呢?若是能以后能省好多买酒钱。” 这里已经没有一滴酒了但他还没有喝过瘾也不知道那位小郎君明日还开不开张。 翟乐的抱怨没引起阿兄半点儿反应。 他感觉没趣正欲翻窗去夜市找酒敏锐听到瓦檐被踩动的动静紧跟着一道黑影从头顶越过咻的一下没了影子。 他怔了一怔觉得那道影子眼熟下一秒反应过来大叫:“卖酒的站住!再来两坛!” 说着一个纵身翻窗溜得飞快。 他正想着要不要催动武胆追赶谁知那位卖酒的小郎君在一家酒肆房檐停下目光清冷盯着他。翟乐危机警报拉响不敢太靠近双手搭成喇叭隔空喊话。 “沈郎君可还卖酒?” 沈棠提着剑冷冷道:“暂时先不卖。” 翟乐失望:“那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一袭单薄中衣看着像是刚沐浴出来。 “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惩奸除恶!” 短短十二字说得铿锵有力正气凛然听得翟乐羞惭——沈郎君有如此义气自己却只想着喝酒差点耽误人家正事惭愧惭愧。 沈棠又补充:“还有夺回珍宝!” 翟乐一惊:“有窃贼窃沈兄宝贝?” “对当真可恶至极!”沈棠咬牙切齿麻木的脸上多了几分怒色她对翟乐发出组队邀请问道:“翟兄可愿与我同行?” 翟乐瞬间来了劲儿。 “愿意愿意!” 长夜漫漫实在无趣不如仗义行侠! “翟兄大善!” 在祈善追上来前的几息沈棠拎着少年领子往城外方向跑将拉近的距离又一次拉开。祈善只来得及看到沈小郎君挟持无辜少年那名少年还叫嚷救命“你别拖我”之类的话。 祈善:“……” 翟乐注意到沈棠变换了方向—— 原先是往城中心跑的越靠近中心人潮越稠密这会儿往城外方向跑脚下亮起的灯火稀疏灯火三两点。再往外可要出城了。 他问为什么换方向。 沈棠面色淡定。 “恶贼跑了不在那个方向。” 翟乐怒道:“那些贼人可真狡猾。” 沈棠:“是啊所以不能放过!” 翟乐也是嫉恶如仇的性格一路上打抱不平的事儿多了去了自然大力支持又问:“我方才注意有人追你那可是你的仇家?” “那不是仇家是引导npc!” 翟乐眨眨眼懵懂不解。 “是北漠或者十乌异族吗?” 中原不会取“引导恩匹希”这种怪名但看沈兄反应应该是友非敌不用担心。 拼了老命追的祈善:“……” ------题外话------ 第五章(#^^#) 明天三更求月票和首订。 正文 057:有人偷我东西(中) “沈郎君你确定那个恶贼在城外?” 饶是翟乐热血上头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那窃贼也未免太能跑了吧??? 他与沈郎君一路追赶这么久都没看到可疑身影而沈郎君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继续往这方向跑…… 该跑进深山老林了_(:3)∠)_ 沈棠淡淡道:“是的我非常确信。” 翟乐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多多少少也对沈棠起了疑心担心这位沈郎君是诓骗自己出来预谋不轨!不是他自吹自擂他这张脸真能让小娘子小媳妇掷果盈车啊! 不过—— 沈郎君也是铁骨铮铮的郎君汉子! 又长得好看俊俏有必要觊觎他的脸? 再者说他还是武胆武者。在正常一对一情况下一个文士拿什么留住一个武者? 翟乐思及此又默默按下“沈郎君觊觎美色”的不靠谱猜测但另一个念头如打地鼠一般冒了出来——会不会是想将他勾到野外杀了? 亦或者野外有同党准备联手拿下他? 这一想法火速占据上风。 这一猜测也不是没可能。要知道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引导恩匹希仁兄。于是翟乐看向沈棠的眼神多了几分暗沉暗暗警惕沈棠冲自己突然发难连二人何时进了山都没发现。 此时盛夏刚过还未入秋山林草木正茂盛。远处群山起伏夜幕笼罩下似伏地上小憩的野兽。刚入山林空气中仍弥漫着未散的燥热还有独特草木香四下寂静无声。 “沈郎君此处气氛不对。”翟乐敏锐察觉到什么黑浓剑眉微拧一把抓住沈棠左臂。 沈棠仍旧木着脸抄着剑。 她道:“我知可恶的窃贼就在这里!” 翟乐:“……” 见沈棠只穿寝衣跑出来他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他自己也满身酒气比沈棠浓郁便错过了重要线索。二人愈靠近愈谨慎准确来说是翟乐愈谨慎沈棠还是老样子。 循着溪水找到藏在山中的民居。 民居倚水而建多是石头木头茅草堆砌起来的简陋屋子此时火光蔓延将山水晕染出一抹红痕。翟乐一瞧便知不对劲正要出去一只手猛地压着他脑袋差点将他压趴下。 他又气愤又郁闷地看向“罪魁祸首”。 “沈郎君你突然来这么一下作甚?” 沈棠淡淡反问:“那你出去作甚?” “没瞧见走水了?自然是去救人!” 沈棠哼了声警告翟乐:“你去救一窝贼?小心他们杀红眼睛反手将你给捅了!” 一窝贼??? 翟乐这才发现越烧越大的火并非寻常火焰火光跳跃间还有人影互相厮杀或者说是一伙人厮杀一个。前者虽穿粗布麻衣却是训练有素三五一组互为犄角配合默契。 后者只有一人但凶猛威武面对三四十倍于己的敌人也没有怯战抓住机会便一刀砍飞敌人的脑袋或者手臂大腿凶残得狠。 “那人受伤了?看样子伤得还很重……” 翟乐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名壮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外人觉得此人杀人凶狠气势高昂干掉剩下的敌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气息虽浑厚但已经续接不上了。 伤势过重、流血过多、武胆之气耗尽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增员怎么看都处于劣势。 想且战且退? 也不看看敌人给不给退路。 沈棠道:“他就是窃我珍宝的恶贼!” 翟乐越发不解:“你说那位被围攻的?” 沈棠点点头木然的表情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气道:“偷我东西还不止一个!” (`?′)=3好气啊! 真想杀尽天下窃贼! 翟乐见沈棠神情不似伪作有些犯难——他挺欣赏那位英姿但偷窃是人品道德问题自己跳出去救人不太好。就在他纠结的功夫一道赤红刀光带着爆音从天而降。 目标直指被围困的“窃贼”。 “卧槽十米大刀???” 沈棠蹲在暗处双手搁膝头仰头看着刀光落下惊讶得连粗话都爆出来了。目睹刀光携带着的巨大力道将“窃贼”脚下房屋一劈两半只留下一道半米深的刀痕。 “窃贼”在刀光出现的一瞬便感觉到了致命威胁不假思索单手扼住一名敌人朝刀光丢出去自己则侧身跳开。那个倒霉敌人在半空爆开一大团血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随着刀光散去一个身穿甲胄的壮汉身形快如闪电双手持着雁翎刀杀向“窃贼”。 这一刀蓄力已久重若千斤。仅一个照面巨力便将重伤力竭的“窃贼”打飞出去六七米砰得巨响砸中附近民居窗门干脆利落。随着室内木器碎裂扬起阵阵灰尘。 几息过后那名“窃贼”呕出一大口血手指颤抖着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浑身浴血灰尘满身。他呸一声将混合着泥土的血沫吐出目光凶狠地看着雁翎刀壮汉:“是你?” 后者也不急着拿下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做最后挣扎:“是我来送你上路。” 说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翟乐叹道:“此人要完了。” 看得出来这人武胆等级不低但武胆再强也经不住高强度激战伤势这般重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更别说这会儿还冒出来一个武胆等级同样不低但状态全盛的追杀者。 即便翟乐跳出去也挽回不了什么。 他正惋惜谁知一缕狂风从身侧掠过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一道熟悉身影在视线内消失。 翟乐心下大惊循着狂风的方向只看到沈棠迅速远去的背影—— 沈郎君居然不管不顾冲杀出去了!!! 手中长剑一挥一道无形透明的剑气携着爆音劈天裂地般在雁翎刀壮汉和“窃贼”之间划下一道十数米长的剑痕。至于剑痕路径上来不及闪躲被劈开的人她管不着。 这一变故惊动了两方人。 重伤欲倒的“窃贼”蓦地一惊心底泛起些许喜色。他仰起头正好看到一道雪白身影如风般从林间冲出剑锋指向雁翎刀壮汉。 怒不可遏:“尔等也要觊觎吾之珍宝吗?” ------题外话------ _(:3」∠)_早上没精神码字中午吃完饭就困下午起来三点多唉这一天过得真快。香菇先去洗发店洗个头剩下两章晚上发。 正文 058:有人偷我东西(下)【求月票】 “窃贼”:“……” 雁翎刀壮汉:“……” 看着陌生的执剑少年二人神色各异。 前者迷惑他已经彻底绝望准备逼出丹府武胆所有潜能强行提升境界背水一战。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不知从哪儿跳出个陌生少年郎。 后者凝重只看那道剑痕的威力便知道来人实力不容小觑一个不慎还会阴沟翻船。 “噗——” “窃贼”正欲开口却牵动伤口喉头控制不住地痉挛呕出了一大口污血使得原先就污糟看不清的面孔越发狼狈。他咳嗽数声勉强压下呕血冲动喘息道:“这位小友这是我们的私事你莫要趟这一趟浑水……” 雁翎刀壮汉冷哼狞笑一声。 “学人路见不平?识相的滚开!” 沈棠仍旧木着一张脸起初注意力被身后的“窃贼”吸引听到雁翎刀壮汉这么说刚刚平复的怒火蹭得一下涨得老高。愤怒之余眼睛圆睁:“吾便知尔等小贼心怀不轨。” 雁翎刀壮汉嫌弃沈棠前言不搭后语。 “不知所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将性命留下来。”刀锋一挥下令“诛杀二人!” 话音落下剑锋已至眼前。 雁翎刀壮汉心下大骇根本没看清少年是怎么靠近的。他大喝一声催动武胆气浪以周身为界向四面八方翻涌出去同时长刀一横刀身截向那柄剑劈开正面袭来的剑锋。 哐当! 刀剑相击。 赤红刀影炸开气浪翻滚。 雁翎刀壮汉猛地倒飞七八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手中刀身不堪重负发出极轻的“喀嚓”声三四条细小裂纹浮现。他面露惊骇而那执剑少年脸色木然被数人围攻仍不慌不乱。 “十步杀一人。”少年郎脚下一错似踏云乘风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行云流水般划开阻拦者的喉咙竟是一剑毙命! 火舌吞吐喷涌的鲜血比火光更炽烈! 两息功夫剑下多了三缕亡魂! 少年目若点漆红唇微抿即使火光将冰冷的脸庞染上几分暖色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滴答滴答—— 剑锋上的热血顺着剑身滴落。 不多时便泅湿泥地留下点点红印。 少年冷眼看着雁翎刀壮汉。 “不想死滚!” 面对这番挑衅雁翎刀壮汉怒极反笑。腰间武胆虎符光晕流转赤红罡气流转全身顷刻间化作一袭狰狞兽头甲胄。手中雁翎刀也化为一杆红缨钩镰枪气势陡然拔高整个人似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狂奔两步一匹踩着火焰的黑马出现在他胯下如离弦之箭袭向沈棠。 铛! 枪刃虽落空却几乎是贴着沈棠的眉弓留下一抹细长红痕衬得肌肤愈发白皙。 一枪落空攻击接踵而至。 钩镰枪枪头一转一侧的倒钩上挑直袭沈棠面门若被刺中最轻也是头颅开裂。 “白矢!” 弓弦嗡鸣一支墨色羽箭破空而来。 箭镞精准击中钩镰枪的倒钩二者撞击发出的刺耳之声令人耳蜗鼓噪耳鸣不已。 “参连!” 墨色羽箭又至这次却是一箭接三矢。 看似力道轻盈虚软但真正接触却是力重千钧硬生生打偏了钩镰枪的方向震得持枪者虎口发麻。箭矢的目标也不止雁翎刀壮汉剩下的几乎一箭一名箭箭命中眉心、喉咙、心脏等致命处。死者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便觉得浑身冰凉有些还被带飞着钉在墙上。 雁翎刀壮汉定睛一看居然又跳出个黑衣红发绳的高挑少年左手持着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弓身上并无箭囊。那名少年与半空飞跃落地足尖未稳右手一拉弓弦至满月。 “井仪!” 墨色罡气在他指尖凝聚出四支羽箭一箭阻拦雁翎刀壮士再次打偏他的钩镰枪另外三箭射杀围攻沈棠的人。咻咻咻三箭又有三人归西而雁翎枪壮士看了只想破口骂娘! 这俩小兔崽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棠手中的剑正要割开敌人喉咙却被一杆墨色羽箭抢先洞穿了敌人脑门人头没了! 她猛地回头看向翟乐。 这就是抢了她人头的人头狗! 翟乐却没这个自觉身形灵巧避开追杀足尖借力跃上房檐借助地形与敌人周旋的同时三不五时射出数箭箭箭毙命。他的箭法极好身形也灵活得惊人还不忘叫嚷。 “沈兄这些人都杀了吗?” “他们怎么都追我……” “火火火脚好烫啊……” 叨叨的功夫又是数箭出去。 他纵身飞跃踩着底下人头蹿到另一间房顶上单臂抓着房檐借力改变轨迹避开又一次追杀顺利从三人夹击中脱身。那张嘴巴也没有闲下来:“这配合看着不似土匪啊……” 他跟他阿兄从东南一路游历到西北一路碰到的恶徒没一千也有九百。散兵游勇各自为战能力也层次不齐极容易被逐个击破。而这些恶徒互有配合倒像吃军饷的。 “想念阿兄没文心辅助不习惯。” “沈兄你帮我啊文心文心文心!” 翟乐的嘴就没有停过。 沈棠被念烦道:“你能闭嘴吗?” 余光瞥见翟乐那处手腕轻甩长剑脱手飞出一剑射穿举刀从背后偷袭翟乐的敌人。 “老子从不打辅助位!”说着两指一勾长剑似受到某种召唤乖顺地飞回她手中。 被喷溅的血扑了一脸的翟乐:“……” 委委屈屈??? 虽然听不懂“打辅助位”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知道什么叫“辅助”。 沈兄这是嫌弃他。 e=(′o`*)))唉 还是自力更生吧。 翟乐脸上的轻松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凝重——别看他与沈兄气势高昂但敌人数量却只增不减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既视感。 除此之外那名雁翎刀壮汉至少也是八等公乘武胆虎符可驱使四百士。这四百士还未出动显然是游刃有余得很。现在就用这些不入流的杂兵消磨他们气力不妙。 ------题外话------ 第二更。 这章难写唉修改了好多遍还是不行。 还有一章。 正文 059:辅助来了(感谢萌主力高妹+6) 翟乐暗中观察战局。 弯弓搭箭射飞偷袭“窃贼”的敌人。 闪身来到“窃贼”身边好心搭了把手将人从围攻中救出来。这名“窃贼”浑身浴血在他们来之前也不知苦战了多久。 完全靠着一股毅力死撑着。 刀柄脱手他瘫痪在地:“多谢小友……” “谢谢就算了往后洗心革面就好。” 因为帮了“窃贼”翟乐就成了一众敌人的眼中钉。看着一波一波围攻而来的敌人饶是他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问“窃贼”:“这些都是什么人?哪家的死士?” 不过他更想问的是——这位“窃贼”仁兄究竟窃取了什么东西惹来这般追杀? 这位“窃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咬牙举刀砍杀敌人翟乐见沟通不顺只好叹气奉陪。 内心则忍不住嘀咕开来—— 沈兄、他与“窃贼”三人两武胆一文心怎么看都是沈兄辅助能将赢面最大化…… “星罗棋布!” 就在翟乐一边射箭一边想着自家阿兄会不会从天而降的时候场面突生异变! 无数黑白文字如浪花翻涌瞬息铺满整个村落组成纵横交错的巨大黑白棋盘。 翟乐狂喜大叫:“阿兄你终于来了!” 来人并未给予回应。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他从容吟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明哲保身】! 黑白二色文气上涌交错成茧将伤势最重的“窃贼”护住任由敌人刀锋乱砍也纹丝不动。紧跟着便是沈棠最后才是翟乐。因为这一细节不用转头都知道来人不是阿兄。 火光冲天武器相击鲜血喷溅。 儒衫文士神情凝重冷眼看着底下混乱不堪的战局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祈善便知事情难以收场为今之计只能杀光在场所有敌人——比起变数多端的活人死人才能守口如瓶!他目光又转向跟雁翎刀壮汉缠斗厮杀的沈小郎君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涟漪。 这个醉鬼是真的疯! 酒量浅就算了酒品还这么差! 祈善嫌弃归嫌弃但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腰间文心花押光晕一闪他轻启口唇。 “三心二意。” 随着言灵一出祈善脚下涌上两团如粘稠流水一般的文气一团黑一团白。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文气便拉长至一人高最后化为两个与祈善一模一样的“人”。 三人三心一人负责一方。 分心多用属于文心谋者比较高级的言灵祈善这道言灵不仅能化一为三还能令文气在短时间内翻倍增幅。这是铁了心准备将底下这些人全部留下来一个活口都不留! 雁翎刀壮士:“……” 他费了老大功夫千里奔袭追杀本以为终于将目标赶到死地进行最后的收网工作谁知道接二连三有人跳出来搅局。最先跑来的持剑少年虽是文心文士但这厮光顾着打一点儿没有支援伙伴的意思。第二个黑衣少年箭术惊人但毕竟年岁还小不足为惧。 第三个—— (╯‵□′)╯︵┻━┻ tm一来就杀气腾腾想下死手! 三人联手再加上一个重伤的九等五大夫……不管怎么看想将目标留下是没可能了。 他咬咬牙愤恨看了眼被翟乐护在身后的“窃贼”堵在心口的血差点儿要将他憋死。 这跟播种施肥伺候农田眼巴巴等到收获季节被跳出来的盗匪打光稻谷有什么区别? 播种老子播施肥自己来。 结果摘果子跟老子无关!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极其不甘心地做下撤退的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头再跟这几人算总账!祈善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意图以文气铸城墙拦截去路。 雁翎刀壮士看也不看挥刀劈裂。 祈善唇角噙着冷笑他当然知道这种没有军伍加成的文气城墙脆弱得很不过能拖延目标一时片刻也足够了。果不其然提剑的醉鬼分分钟杀过来纵身飞跃剑锋直指面门。 一个骑马用钩镰刀。 一个步战用长剑。 怎么看都是沈棠吃亏。 但架不住沈棠比猴子还灵活上蹿下跳精力无限而雁翎刀壮士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移动没沈棠灵活进攻防守都被掣肘得厉害。最后雁翎刀壮士实在是被惹急了。 做了一个除了沈棠其他人都不陌生的动作——催动武胆祭出腰间悬挂的虎符! 赤红罡气宛若怒吼的野兽直冲银台气焰之盛一度压过翻涌的黑白文气。 翟乐一见这架势便暗道“不妙”。 祈善见沈棠没反身回撤居然还想进攻登时气急。指望沈小郎君跟自己“心意相通”不可能了他准备强行“移花接木”将人转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赤红罡气冲天之后再如雨点散落各处化为一个个通体赤红、身穿红色藤甲的兵卒乍一看足有三四百人。八等公乘武胆虎符可驱使四百兵。通俗来说就是摇人摇四百小弟。 而沈棠—— 正好冲进四百人中间。 她被围攻了。 眼看着局势不好祈善准备“移花接木”将沈棠转移出去减轻压力谁知局面又生变故。 那名黑衣持弓少年也祭出虎符—— 七等公大夫可驾驭兵卒三百五。 随着黑色罡气落地化为一道道黑甲士兵翟乐以虎符下令它们与红甲士兵交战。 几十号人干架硬生生打成千人大战! 沈棠这边压力骤减目光一挪。 人头还是雁翎刀壮士最值。 她脚下一错持剑默念。 “千里不留行。” 剑影密集交织成网。 闲庭信步一般往雁翎刀壮士方向杀去沿路上残影掠过红甲兵卒皆是一剑断首。 祈善道:“穷寇莫追!” 沈棠才不管:“老子就追!追他姥姥家!” 祈善:“……”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 沈棠毫不犹豫抽取丹府文心内的文气催动言灵准备追上去结果半句下来只剩小半的丹府瞬间一空。强烈的无力感蔓延全身长剑消散双腿一软啪得一声倒地。 她酒醒了。 ------题外话------ (#^^#) 棠妹醉酒追的珍宝这章已经给暗示了。 “窃贼”是九等五大夫你们懂的。 ps:棠妹一杯倒醉了之后会解锁一项神奇的定位功能这也跟她的背景身份有关。 正文 060:醒酒【求月票】 疼! 难受! 这是沈棠第一感觉。 头疼、手疼、腰疼、腿疼、脚疼……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随着意识清醒仿佛这具身体的细胞都在敲锣打鼓跟她抗议。略吸一口气浓烈的泥土味以及血腥味直冲鼻腔。她微微蹙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 沈棠倒地这一幕过于意外翟乐只来得及分心命令两员黑甲士兵去策应护卫以免混战之时刀剑无眼伤到人。祈善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哪里想得到她会来冷不丁来这么一出? 刚一凑近便听到沈棠嘴里骂骂咧咧。 “淦——老子这是在哪里?” 刚一睁开眼她便发现自己正面朝下小半张脸埋在泥地水洼脸颊沾了一地的淤泥。抬手一抹手心一片血色。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淤泥水洼分明是血水汇聚的“血洼”! 勉强坐起身抬头四处环顾。 火光映入她双眸。山中民居在烈火中损毁大半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骸尸体横七竖八铺了一地仍有鲜血顺着伤口淙淙流淌。料想得到此处不久前爆发了激烈厮杀。 周遭杀喊声不断。 这一幕让沈棠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穿越还穿越到一场小规模遭遇战的战场。 也不怪她这般脑补。 她明明记得清楚自己前不久还在民宅廊下赏月喝酒晾晒湿发好不惬意快活怎么眼睛一闭再一睁就跑到一处陌生山坳。周围还有身穿红黑两色铠甲的士兵互相干仗? 唯一值得让她庆幸的这些士兵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不然哪个盯上她可就危险了。 “沈五郎、沈小郎君——” 这时沈棠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 循声抬头果然瞧见一张熟面孔。 欣喜道:“元良!你怎会在此?” 祈善:“……” 简单一句将他想脱口而出的阴阳怪气堵死气人不成反而将他自个儿憋得够呛。 沈棠有什么资格问他这问题? 他三更半夜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小郎君心里难道没一点儿数吗? 祈善露出“核蔼”浅笑轻声询问沈棠:“沈小郎君可还记得你先前做了什么事情吗?” 沈棠:“……” 虽然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祈善笑得渗人绝对来者不善。她刚说完祈善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感觉自己头皮有种轻微触电发麻的感觉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沈棠怯生生地道:“……不知道。” 又支支吾吾:“我、我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祈善近乎咬牙切齿“你先是一路跑到孝城中心府衙附近又从那处一路奔袭跑出孝城一头钻进二十多里外的深山老林。沈幼梨啊沈幼梨你可真能跑啊你!” 沈棠:“……” “旁人喝个酒至多撒撒酒疯说说疯话。你喝个酒逮着谁就要提剑杀谁是吧?” 被一通劈头盖脸教育的沈棠:“……” 她茫然而无辜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猜出来这一地的杰作有她一份功劳。 “我不是故意的……” 作为宅女画手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咋好但万万没想到一碗杜康酒就能把她放倒放倒之后还会撒酒疯提剑杀人。看着祈善愤怒下的担心她尴尬又羞惭恨不得以头抢地。 祈善一肚子的气犹如被扎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无奈挥挥手道:“以后少沾酒。” 若沈小郎君喝酒不折腾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遭罪的是旁人他说什么也要阻拦。 沈棠:“哦。” 失去了统帅红甲兵卒犹如无头苍蝇没多会儿就被黑甲兵卒全部蚕食杀喊声逐渐停歇下来。翟乐收回武胆虎符单手拖着身受重伤的“窃贼”走到沈棠跟前那双灼灼桃花闪着些许邀功般的笑意。只听他朗声唤道:“沈兄这个窃你珍宝的小贼我给你带来了!” 沈棠满头问号:“哈???” 祈善面无表情扫了一眼“窃贼”。 这就是沈小郎君大晚上撒酒疯提剑奔袭二十多里要抓的“窃贼”?估摸着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嗯也不能这么说。倘若沈小郎君没误打误撞碰见以那阵仗此人必亡! 思及此祈善眼眸微沉。 一个寻常人怎会引来这种程度的追杀?八等公乘也不是田地里的大白菜哪里都能碰见的搁在军中大小也是能领兵三五千的将领。让这种实力的人出来追杀…… 他微捶下眼睑藏起深思隐隐猜到什么。 而翟乐口中的“窃贼”…… 重伤几欲昏迷的他被这话吓得陡然一惊厚厚一层血垢也挡不住脸上的懵逼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成了“窃贼”。他确信自己没有“窃”走沈棠的东西但架不住他的确身怀至宝。 他肌肉紧绷暗中戒备。 沈棠一脸纳闷问翟乐:“什么窃贼?” 翟乐也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指着“窃贼”扬高声音:“不是沈兄说此人窃你珍宝?” 沈棠:“……” 她不是她没有别冤枉好人! 面对齐刷刷三双眼睛的注视沈棠后退一步底气不足:“我、我先前喝醉了……” 所以干了啥都跟她本尊无关! 一时间气氛尴尬得让人想原地用脚趾抠出一间三室一厅屋子来。沈棠低头一看哦吼脚上木屐还是反的。趁着无人注意这一细节悄咪咪脱下木屐重新穿好佯装无事人。 听到这些话“窃贼”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冲着他来的就好…… 因为太狼狈沈棠他们也不好这副样子回孝城打算在野外将就一夜顺便带着重伤的“窃贼”去民居下游溪水处理伤口、清洗污渍。 因为只有一件寝衣沈棠只能潦草洗了把脸。此时盛夏刚过还未入秋空气依旧湿热沉闷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压着胸口加之血污泥垢紧贴肌肤让沈棠浑身不适。 “我去劈点柴。” 民居还有没烧完的柴火。 休息一会儿刚醒时的虚软无力已经褪去。沈棠提着慈母剑劈柴翟乐被她忽悠挖坑埋尸祈善负责照顾重伤的“窃贼”。野外条件有限只能将伤口简单处理。但以九等五大夫的恢复能力将养个七八日也能痊愈。 “多谢三位义士搭救。” ------题外话------ ??? 新书闪屏活动开始了。 今天依旧三更。 首订还差158个(就是第一章vip的订阅人数) 月票还差349张(全平台月票都行啊求月票_(:3」∠)_) 打赏还差7万点(这个实在难就算了。) 正文 061:共叔武【求月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辈应为之事侠士客气了。” 沈棠这话说得豪气。如果忽略她手中举着的烤饼真有几分行走江湖的游侠气韵。 纵使嘴巴刻薄如祈善这会儿也懒得吐槽沈小郎君话中的槽点——小郎君是“救人一命”了但被一剑封喉的命有几条? 这醉鬼自个儿都不记得。 至于“路见不平”更有意思分明是小郎君撒酒疯一路奔袭到人家面上“拔刀相助”。 祈善觉得槽点多“窃贼”却不这么觉得。 他见沈棠这话说得坦荡自然绷紧心弦松泛些许眉宇舒展整个肩膀都放松下来。 抱拳许诺:“大恩不言谢。来日恩人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必效犬马之劳!” 沈棠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将烤好的饼子分出去。 不知道是晚膳吃得少了还是喝醉之后运动量大了她这会儿饿得难受有种放肆过后的空虚说不出的难受。刚分完不顾饼子还烫一口咬住留下一圈整齐的月牙齿痕。 “多谢沈兄。”翟乐一改抱膝坐地的姿势有礼貌地接过沈棠递来的烤饼饼面烤得焦黄酥脆口感微涩泛着点甜味他抱着饼叹道“此情此景若有美酒相配岂不美哉?” 美酒??? 一听“酒”字祈善敏感神经被触动。 他忍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笑里藏刀”:“小友在下现在听不得‘酒’这个字眼。” 一提酒就想起沈小郎君提剑撒酒疯自己跟在身后追的场景这绝对是少有的噩梦! 上年纪的人腿脚经不起这么造。 翟乐看到他的笑容吓得缩了缩脖子。 沈棠也心虚地暗暗冒汗。 为了打破近乎凝固的紧张气氛沈棠主动转移话题转头询问坐着调息的“窃贼”。 “还不知侠士姓甚名谁?” 此问一出那名“窃贼”神情随之微滞眨眼又恢复正常若不仔细观察还以为是错觉。 “在下复姓共叔名武字半步。” 共叔武? 共叔半步? 这名字好生古怪。 且不说共叔这个复姓极为罕见光是名与字就很奇怪。古时六尺为半半步则为武。 取名的家长不能说不用心就是这用心的方向有些特立独行但沈棠也没出言问什么。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还知道有人姓“王”名“者荣耀”或姓“古”名“德猫宁”。 翟乐咀嚼着饼子问道:“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追杀你?还不惜派出一名八等公乘?” 虽说武胆修炼比文心简单门槛也低但不意味着八等公乘就是田地里大白菜事实上这已经是七成武者终其一生的天花板。再往上需要一定天赋、日复一日的苦修以及运气。 共叔武摇了摇头:“不知道。” 翟乐疑惑:“不知道?” 共叔武苦笑一声不欲多言。 祈善内心倏地冷笑——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追杀这种敷衍说辞也就三岁稚童会信。 所谓共叔武根本就是个假名。 根据贼星陨石的记载曾有个叫太叔段的人兵败逃亡于共地又被称为“共叔段”。 随着后代传承逐渐又演化出了段氏、共叔氏、共氏再到大众所知的龚氏。 如此一想便明白了。 共叔氏与龚氏。 武与文。 半步为武礼之义理为文。 因此眼前这个共叔武根本就是龚氏逃亡在外的九等五大夫——龚文龚义理! 祈善面色古井无波似乎没注意到共叔武的异常。他权当自己不知道共叔武的身份只是关心了句:“贼人怕是贼心不死迟早会卷土重来共叔郎君可有想好对策?” 共叔武摇了摇头。 憔悴的脸上泛着些许不健康的红晕。 饶是九等五大夫身体再好但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被捉到踪迹后一直疲于逃命根本没时间修养。有些伤口自行结痂愈合只剩一条长长红痕有些愈合之后又崩裂或者伤上加伤不少伤口染了秽物发红溃烂。祈善的问题是他此刻最担心但也最没有办法的。 半晌他轻叹了声:“若实在无法也只能逃亡邻国避难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祈善垂眸微思学着共叔武“推心置腹”。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前不久才从他国学成归来那里也不平静苛政重赋战争频繁赤地千里。与之相较庚国反倒好些。” 庚国和辛国的仗已经打完了。 其他国家不是正在打就是准备打。 共叔段听了这话安静下来表情死寂生出一种天地浩大却无他立锥之地的悲戚。 祈善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 在场除了东南出身的翟乐其余都是辛国子民可辛国已经亡国还被改名“重台”。虽说这个时代建国、亡国户籍迭代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有识之士也不拘泥所谓“国籍”但就是有种“老家被人端掉无家可归”的寂寥。 累累若丧家之犬。 形容此时筋疲力尽的共叔武贴切。 翟乐一心一意吃饼。 沈棠不一样一边吃饼一边关注祈善二人——直觉告诉她这厮肚子里酿着坏水! 这lyb多狗啊! 干架的时候【明哲保身】给他自己边缘ob划水飞起只要队友不死他就不管。 这么狗的家伙怎么会主动关心他人的精神健康宽慰弱小的心灵还“推心置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棠眼珠一转诡异的默契上线。 “共叔壮士可有听过‘灯下黑’一词?” “灯下黑?自然听过。” “那也该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追杀你的人知道你逃到孝城自然会猜测你逃亡他国。兴许还会在必经之路上设伏待你自投罗网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沈棠:“隐瞒身份藏起来就在孝城。” 这一助攻让祈善心下满意他接着说道:“最近有一则‘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的流言甚嚣尘上四宝郡也多了许多外来的陌生面孔。藏匿其中被发现的风险反而小。” 共叔武心下动摇厉害。 灯下黑…… 留在最危险的孝城…… 内心挣扎终于还是抵不过诱惑。 点头应道:“嗯。” ------题外话------ 共叔——龚 武——文 半步为武——礼之义理为文 所以共叔武就是龚义理龚骋的二叔|??w?`) 求月票啊现在首订还差82个月票差263张打赏差56w起点币…… 感觉新书真的太难了各种意义上的??? 正文 062:吃饱饭(感谢萌主力高妹+7) 二人一唱一和说动了共叔武。 翟乐等他们说完这才开口:“要我说沈兄你们不如想办法离开西北去东南。” 沈棠问:“去东南?东南没打仗?” 本以为翟乐会说点“东南诸国局势稳定”之类的话谁知他张口就道:“打啊怎么不打?这会儿还有没打仗的诸侯国?不过东南有一点比西北好那里不会动不动干旱。” 祈善听了连眼皮都懒得掀他失笑:“东南诸国多雨水是真也的确不会动不动干旱但会发洪涝。某一些洪涝是天灾人力不可违抗有些洪涝则是人为。江河上游的诸侯国把持水脉雨季前截断河流令下游干旱。雨季一来又大肆放水泄洪保证上游安定……” 利用地理优势的骚操作还不止这些。 据他所知有个诸侯国发家致富的秘诀就是“卖水”。江河下游的诸侯国不听话不交岁币就断水源再不配合就特地泄洪发大水淹了那个小诸侯国靠着收“保护费”充裕国库。 因为实在干得太过分惹得天怒人怨被支流下游的诸侯国联合起来讨伐给灭了。 大陆各处情况都差不多。 祈善宁愿蹲西北也不愿意跑去东南。 最重要的是—— 他是旱鸭子讨厌水! 翟乐瘪了瘪嘴似乎在沮丧自己安利没有卖出去。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他从小生于东南边陲水性好天赋佳狩猎打渔的好手没吃过什么苦。 故国再乱那也比别处好。 想必祈善先生也是一样想法。 翟乐仍不死心继续劝道:“就算不肯南下庚国也不安全。要么去政局相对稳定的诸侯国要么干脆避世而居远离战火……阿兄说过庚国剩余国运至多五年。” 祈善眉头动了动:“你阿兄?” “同宗堂兄我俩年纪相仿从小玩在一处胜似同胞亲兄弟。他可厉害了打算这次游历结束就出仕。他还说庚国国主郑乔就是个性情低劣的狭隘之徒眼高手低野心大。北漠豺狼十乌虎豹他还敢与虎谋皮必将尸骨无存。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祈善用余光注意共叔武的神情。 见他看似走神实则注意力放在众人谈话上开口道:“你阿兄看郑乔还看得挺准。此人德薄位尊、智小谋大加之心性狭隘睚眦必报的确没有明主之相。” “以先生来看何谓明主?” 始终沉默的共叔武突然开了口。 “是功勋卓越、开疆拓土之君?” 祈善没回答而是转头反问沈棠。 “沈小郎君以为呢?” 突然被点名的沈棠:“问我???” 祈善:“对问你。” 她随口回答:“人活一张嘴我想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安定才是明主吧。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百姓生活富裕手有余粮人心稳定自然国家也会安定政局清明。明主嘛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效果?” 共叔武:“……” 祈善:“……” 沈棠被二人盯着觉得哪里毛毛的。 又硬着头皮道:“不管是开疆拓土还是功勋卓越于君主而言武功是挺好看但百姓能受到多少好处?不仅没好处为了筹措军费朝廷还会加重赋税最后都压在他们身上。收税多一份军费他们就饿一点甚至被活活饿死。你看辛国被灭有多少遗民怀念故国?不都拍拍屁股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假使以后庚国被灭百姓依旧如此。 兴许还会举起来小酌两口庆祝头顶上压着的暴君终于嗝屁了他们能喘口气。 共叔段没有说话翟乐也没开口。 祈善摇头:“如今这世道不适用。” 例如沈小郎君的“诸侯之道”。 别家诸侯都将“诸侯之道”用于招贤纳士、网罗人才、招兵买马沈小郎君却是“农事”种田再厉害粮仓再多但守不住有什么用?对人才来说没吸引力也无法给予他们益处。 粮食那是有武力就能抢来的东西。 “元良说得也有道理俗话说得好——种田不屯枪自家成粮仓;屯枪不种田处处是粮仓。自家田里种的粮食哪里有别家粮仓里的香?”沈棠考虑当下局势表示理解。 不过—— 成年人为什么要做选择? 自然是枪和田都要。 管他天王老子喂饱肚子再说。 沈棠:“若我日后要找哪家诸侯出仕混个工作绝对不考虑那些拖欠薪水酬劳低的。” 出来工作就是为了吃饱饭。 不谈理想就谈肚子。 一个老板若能做到公司正常运营工资准时发给加薪水不乱喂鸡汤不会口惠而实不至干多少活给多少钱让员工养得起一家老小那这就算得上一个好老板。 莫说996了007都能干。 “你想出仕?”祈善眸色深了点。 沈棠:“……” 莫名觉得这个问题要慎重回答。 她摇了摇头道:“我就这么一说。没事给别人打工干嘛?我也不是吃不饱饭……” 这个时代活干得好未必能升职加薪但干不好绝对能连累一家老小掉脑袋。 付出跟收益不成比。 跟人创业不是好选择还不如单飞。 她还能用言灵变出吃食。 也许帮不了别人但她自己饿不死。 祈善神色稍缓。 “如此也好。” 沈棠不解看他:“……什么也好?” “努力吃饱饭也挺好。” 不止让一人吃饱让万万人吃饱。 或许“农事”相关的“诸侯之道”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这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不走上一走怎么知道真的行不通呢? 沈棠:“???” 虽然不太明白祈元良肚子里又在酿什么坏水但直觉告诉她不算坏事便不再理会。 一旁的共叔武看看祈善再看看沈棠隐隐察觉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测荒诞。 篝火将灭夜尽天明。 修养差不多一行人准备进城。 沈棠、翟乐和祈善三人还好共叔武实在扎眼了些。天一亮共叔武一起身沈棠才发现这个壮汉身高居然逼近两米身形魁梧体格健硕肩宽腰窄四肢肌肉强劲有力一人抵得上她两个人! 鹤立鸡群丢进人群能一眼认出。 ------题外话------ 第三章这章写得不太顺利但又必须有。 共叔武手中的国玺自然是要后期剧情他亲自且心甘情愿交给棠妹呀不急不急。 正文 063:聘猫(上)【求月票】 “沈郎君在瞧什么?” 共叔武一早就注意到沈棠看他的眼神有惊讶也有羡慕憔悴面容露出几分难得笑意。 沈棠被抓了个正着窘迫地收回目光。 “咳咳我发现共叔壮士真的高。”在场四人就她的海拔最低翟乐都比她高大半个头这让沈棠跟人说话都得抬头不太舒服她虚心求教“有什么快快长高的秘诀吗?” 若有锻炼肌肉秘籍就更棒了。 这横练肌肉一看就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普通布衣都遮不住看得人心生羡慕。 若她有傲人海拔一拳将人打出脑花的肌肉天下傻批见她都要自觉讲文明懂礼貌。 祈善:“……” 翟乐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共叔武先是错愕旋即露出一缕松快浅笑看了眼沈棠腰间文心花押委婉道:“沈郎君年岁还小要再过上几年才会蹿得飞快。” 沈棠道:“没有诀窍?” “诀窍没有。” 除了极少数特例大部分武胆武者身材都比寻常男子高大气力也更大。因为只有强大的体魄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若身躯承受不住武胆带来的力量杀敌不成反伤己身。 武胆就是最好的诀窍。 可惜小郎君是文心文士。 沈棠:“……” 她直接将“失望”二字写在脸上。 祈善道:“沈小郎君倒是提醒我了你的相貌与虎符要遮掩一下免得麻烦上身。” 身材反而不要紧毕竟丢进人群扎眼的又不是共叔武一人只要武胆虎符通过检查相貌不被认出来蒙混过关并不难。这恰恰是祈善的看家本领之一。唯一麻烦的是—— “这个秘术需要七日使用一次。” 共叔武道:“七日一次?” 祈善惭愧:“嗯善学艺不精仅能维持七日。七日一过便会恢复本来面目……” 共叔武轻叹有遗憾但无不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身上麻烦太大太多外人沾上一点儿就是惹祸上身有性命之忧。祈善几位义士仗义相助他感激都来不及。 “如此便劳烦先生施术。” 共叔武恭敬抱拳祈善双眼微弯。 他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不麻烦。” 站在一侧的沈棠挑了挑眉头。 祈善帮共叔武伪装相貌和武胆虎符跟帮她遮掩文心花押似乎是一个办法??? 她怎么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时效限制? 自打上次伪装元良也没说过七天重新施展之类的话……若真有时效限制他肯定会提醒自己免得浪大了露出破绽。沈棠眼神微闪将这些心思收拾整齐藏到了心底。 她敢打赌元良心里绝对在酿坏水! “先生你能不能也帮我改一改?”翟乐看了也想凑个热闹还是‘一步登天’那种他道“我想想干脆改成二十等彻侯!回头拿着它逗一逗阿兄不把他吓一跳!” 二十等彻侯那可是所有武者毕生追逐的目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何等热血! 祈善:“……” 他莫名想到沈小郎君当时也是开口就“一品上上文心”眼前这个想要“二十等彻侯”这俩怎么不原地飞升呢?光做白日梦! 内心腹诽吐槽行动上却满足了翟乐的小小心愿——待他用这枚伪装过的武胆虎符拿去逗他阿兄保证他怎么被揍都不知道。 昨夜发生的事情并未影响孝城。 排队准备入城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城门守卫也是一如既往——对普通百姓吆五喝六趾高气昂对有文心花押或者武胆虎符的人谄媚逢迎竭力讨好检查也只是象征性。 进城之后四人分开。 翟乐要回下榻处跟阿兄会合彻夜不归担心阿兄会出去找他跟沈棠交换居住地点约好时间一起出去玩。最重要的是——清楚沈郎君什么时候出摊卖酒他好去光顾生意。 至于共叔武—— 因为七日时效限制他想留在孝城就不能离祈善太远。这时祈善又“好心”跟他说隔壁民宅能租住共叔武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好意便答应下来。沈棠作为旁观者见证一切。 她越发觉得祈元良肚子里酿着坏水。 三人回到下榻处祈善拜托老妇人帮共叔武解决住房问题没一会儿褚曜提着几包荷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格敦实的小孩儿。小孩儿扎着两道冲天小啾啾脸蛋红润。 抱着一团用布包裹的活物一拱一拱。 他问沈棠:“五郎可是醒酒了?” 祈善没好气地道:“这会儿再不醒酒哪敢将他带回来?这孝城都能叫他拆干净了!” 褚曜揶揄道:“五郎可有追回珍宝?” 沈棠尴尬地躁红支吾道:“唉那不是喝醉了吗?醉酒之话不可信都是误会。” 祈善:“沈小郎君把‘珍宝’带回来了。” 褚曜诧道:“不是说误会?” “昨晚一路追在城外二十多里地救回来个人。”祈善一想到昨晚的遭遇心火重燃语气冲了三分“废了这么大功夫、冒着那么大风险救回来的如何不能称一句‘珍宝’?” 褚曜:“……” 他对祈善带回来的人生出几分好奇。 尽管昨日之前他与祈元良仅是神交昨日才见到真人但从以往传闻来看他深知这厮是无利不早起的性格。虽说仇家遍地但不喜沾手麻烦一旦沾手必有利益可图。 让他瞧瞧—— 又是那个倒霉催的被盯上了? 褚曜不说话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祈善这头心领神会眉头跳得厉害。 目光一扫一眼注意到褚曜身后跟着的小胖墩儿便问了一句:“此子哪家的?” 褚曜:“那间肉铺屠夫之子。他阿爹跟我交了束脩我总不能不管人家儿子反正五郎还要在孝城待一段时间便带过来教一教。这个世道多学一点本事傍身总不会错。” 说完拍拍小胖墩儿发顶。 看向沈棠对小胖墩儿道:“不要紧张这位郎君是沈家五郎我的主家。” 孩子局促垂首上前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看着胖但声音意外得脆:“郎君好。” 褚曜又看向祈善。 “这是祈元良喊他先生就行。” 小胖墩儿乖顺道:“先生好。” 祈善对孩子面色好些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欲进屋休息——昨晚夜宿野外条件简陋蚊虫骚扰睡得不稳——这时耳边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喵呜”声他脚步一顿。 又听沈棠问小胖墩儿:“你怀里是猫?” ------题外话------ 今天应该是两更的不过白天临时有事情晚上很晚才回来码字。 这章之后还有一章会比较迟。 明天三更。 正文 064:聘猫(中)【求月票】 似要回应一般怀中那一团又软软糯糯地“喵呜”了一声小胖墩儿也点头嗯了嗯。 他小心翼翼松开手掀开粗布一角。 露出一只小小的虎斑花纹的小狸猫。 猫儿睁着眼眸色却不是常见的琥珀黄而是罕见的水绿鼻子粉嫩毛色比寻常虎斑狸猫浅许多。瞧见沈棠又怯怯地喵呜了一声往小胖墩儿怀里钻了钻一旁的褚曜蹙眉。 沈棠注意力都在这只猫身上手指指腹小心翼翼拂过柔软的猫毛只是猫儿有些怕生怯怯的:“这只猫是你家养的?还是野猫?” 小胖墩儿道:“家里母猫下的。” 沈棠又问:“缘何带出来?” 这么小的猫崽不应该让母猫带着吗? 小胖墩儿听了情绪低落一瞬他低头看着猫说道:“阿爹阿娘说是不让养让丢了。” “不让养?这猫身体不好养不活?” 小胖墩儿摇头老老实实道:“不是它很好就是眼睛不好阿爹觉得忌讳不让养。” 一窝七只猫崽都是琥珀黄跟母猫一模一样唯独这一只与众不同屠夫担心是什么不详预兆恰逢最近生意又不太景气心里觉得不太舒服准备将猫崽扔了或者送养。 小胖墩儿便带着它问问街坊邻居有无愿意养的结果可想而知——普通百姓养自己都困难吃不饱哪里还有剩饭剩菜养猫? 沈棠道:“眼睛哪里不好?多漂亮。” 被奶呼呼的猫儿用这么一双水汪汪、清澈透明的水绿眸子看着看得人心都化了。 她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头顶传来祈善的询问:“这只猫崽可有找到主家?” 小胖墩儿摇摇头:“还未。” 沈棠:“???”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祈善用这么轻声细语的口气说话仿佛声音高上一度都会惊扰这只猫崽崽。她抬头惊悚发现祈善脸上也挂上了温柔的笑—— 恐怖! ┌(。Д。)┐ 沈棠表情有一瞬失控。 谁知她还听祈善说:“如此甚好稍待片刻我去瞧瞧黄历挑个日子去下聘。” 沈棠:“???” 下、下聘??? 沈棠问:“你聘谁?” 祈善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聘这只狸奴它生得极像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狸奴。” 目光自然而然流淌出几分追忆感慨。 沈棠:“???” 养猫就养猫为什么还要下聘? 人家祈善不仅郑重其事下聘他还翻找黄历挑了个好日子时间就是明天黄道吉日宜嫁娶在聘书上画了幅惟妙惟肖的猫肖像麻烦民宅老妇人出门买小鱼干和两袋盐。 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脸上也多了点儿肉眼可见的准备当“新郎官”的喜悦…… 沈棠:“……” 这tm就离谱。 祈善忙起来不见人影褚曜跟老妇人借了东厨将买来的下水仔细清洗干净。 祈善就会烤饼沈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男性下厨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婉拒。 “无晦先生不都说君子远庖厨?” 他不仅会庖厨之术还相当熟练。 褚曜用布巾擦掉手上的油脂笑着调侃了句:“这些下水碎肉都是肉铺宰杀好的有甚远离的必要?再说又不是大家出身若不会庖厨的活儿指望餐风饮露能温饱?” 他现在的主家是沈小郎君。 是仆非主要看得清自身定位。 时下烹饪单一调味稀少食物以水煮、烤和蒸为主滋味寡淡。褚曜却有秘技一堆普通百姓都嫌弃的腥臭下水但经过去腥处理再加上他配置的调味料味道鲜美。 “五郎尝尝手艺。” 沈棠毫不客气地吸溜一碗面。 准确来说是一碗粗糙版的刀削面。 或者说面疙瘩。 将面粉简单搓成团再切片虽无筋道可言但对于吃了这么久饼子的沈棠而言无异于是极品佳肴。小胖墩儿也吃得一嘴油连碗里的汤都不放过端起来嗦了个干净。 午后跟着褚曜学习。 学的不是书册而是武艺。 沈棠:“……???” 褚曜一个前任文心文士教学生不教擅长的老本行跑去跨行教授武艺? 家里俩人一个欢欢喜喜准备下聘聘狸奴一个在院中教导学生习武而沈棠…… 她又双叒叕清闲下来了。 所以—— 当了一刻钟躺尸咸鱼的她猛地坐起身——太无聊了闲下来浑身不得劲儿——没人跟她说话也没事情干还不如出摊卖酒养家糊口!有了目标沈棠的行动力直接爆表。 “无晦先生我出去摆摊卖酒了。”话音落下人已经快一溜烟跑没影了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屁股后边儿追着褚曜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别沾酒”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昨天的老位置。 不过酒水的种类多了。 不止杜康酒还多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葡萄酒【绿蚁新醅酒】的米酒【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兰陵酒……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解锁。只是可惜—— 她就是个造酒的尝不得。 “我真的太愁了。”沈棠又是长叹又是感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 “扑哧——” 笑声自头顶阴影传来。 沈棠一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眉眼她心下警惕这位不是月华楼的病痨顾先生吗? “沈郎君这是……在卖酒?” “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是晒太阳?” 沈棠屈指敲了敲身侧的“酒”字招牌。 这位不是明知故问吗? “顾先生要买酒吗?” “如何卖?” 沈棠道:“葡萄酒一坛两斤四百五十文其他酒一坛两斤三百文不二价。” 顾先生爽快交了钱却是一大块整银。 沈棠正欲拿出戥子和小夹剪顾先生抬手制止她的动作目光灼灼道:“全买了!” 她心下微惊。 念头还未升起倏忽想到眼前这人会读心神情微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脸色淡定道:“买这么多酒顾先生带的回去?” “在下何时说要自己带回去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能劳烦沈郎君送一趟吗?” 沈棠道:“自然能。” 顾客是上帝打工人没意见。 顾先生微垂眼睑神情淡漠不见波澜他道:“行那便麻烦沈郎君送去曜灵阁。” 沈棠又问:“曜灵阁在何处?” 顾先生倏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教坊孝城教坊。” 沈棠心下猛地咯噔。 ------题外话------ 祈善判断棠妹有国玺不是因为她能变东西因果错了。 他是看到那枚一品上上文心才判断有国玺(一品上上只有诸侯能有)。 有了“有国玺”的前提她变出了东西再加上“周原膴膴”对泥土的改善判断诸侯之道是“农事”。 其他人在不知道“有国玺”这个前提下即使看到变出东西虽惊讶但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东西多寡跟文心消耗是挂钩的数量受限制。这种能力在许多人看来比较鸡肋除了减少生活成本饿不死并无大用。 褚曜则是信奉天命沈棠花了三两兑现他“文士之道”给的预警提示。 ps:明天三更。双更保底一章加更(这章是94号的更新) pps:古人当铲屎官还是比较郑重的买猫不叫买叫聘黄道吉日给下聘那种。 ppps:褚曜喜欢狗不喜猫。 正文 065:聘猫(下)【求月票】 来者不善!!! 四个大字在脑中轮番滚动警报拉响! 尽管内心已经戒备到了极点但面上笑容却没有一丝丝勉强神色如常地应道:“好的没问题。只是顾先生给的整银太重我还得算一算有多少酒再给顾先生送过去。” 沈棠这话纯粹是拖延的借口。 能拖一时是一时。 内心暗道:早知道出门会碰见这人还不如蹲在家里闲得发霉呢真他娘的晦气! 谁知顾先生见招拆招。 右手随意掐指节心算两息便算出具体需要多少酒让沈棠的打算彻底落空。他好似没看到沈棠嘴角逐渐落下的弧度兀自说道:“听闻沈郎君能以言灵化酒技艺非凡在下亦是好酒之人一早就在曜灵阁备下盛酒酒器。你亲去一趟即可无需再准备什么。” 沈棠:“……” 她这次没有刻意收敛内心活动。 面上笑得温柔斯文内心破口大骂。 【淦!】 相信顾先生定能收到她的友好信号。 谁知顾先生神情不变连眉梢眼角甚至连眼神变化都无沈棠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既视感。人家试探都试探到这个份上了此时再找理由避让拖延无疑是授人把柄。 沈棠便笑道:“如此甚好。” 同时默念褚曜教的言灵【人心隔肚皮】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个顾先生表情管理堪称一绝本身又是一副病容相实在不好判断。沈棠只得见招拆招若再不行—— 她暗暗用余光扫过顾先生的脖颈。 他的脖颈偏纤瘦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 许是久病顾先生看着没多少肉再加上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整个人看着就很瘦药店飞龙也差不多这样了。普通人这么瘦肯定瘦得脱相他倒好瘦归瘦别有一番韵味。 这么干净漂亮的脖子一剑就能划开吧? 沈棠绽开笑容:“我与先生同去有劳。” 顾先生淡声说道:“无妨。” 二人并肩同行却是心思各异。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顾先生他仿佛谈心一般开启了话茬:“沈郎天赋着实令人羡慕这才一两日不见竟已学会防止他人窥心。在下在沈郎这个年纪远远不如。” 沈棠暗暗哼了一声越发警惕。 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郎又是什么迷惑称呼? 嘴上说着沈棠成功屏蔽了他的窥心但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鬼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为了降低沈棠戒备从而达到窥心的目的?因此她绷紧神经不敢松懈。 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于是佯装懵懂天真地求教。 “顾先生我有一问。” 顾先生道:“但说无妨。” 沈棠道:“街上人来人往顾先生的窥心之能是只读一人还是众生皆读?” 顾先生问:“有甚区别?” 沈棠:“少时在家中偶然听闻一个说法说是这世上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为烈阳二为人心。人心之暗胜过深渊。世人大多面上一套内心一套表里如一之人罕有。他们表面谄媚恭维暗地里诅咒怨憎。若被当事人发现不仅不会反省自身行为是否妥当还会生出新的仇恨。即使是无交集、仅擦肩而过的普通行人见到猎奇的人或者事也会在内心大肆评头品足一番。说这个丑得清奇那个病得短寿。听到这些心声可太晦气了!” 嘴上说着晦气脸上写着嫌弃。 顾先生眼神动了动倒是好脾性地道:“那沈郎是表里如一还是表里不一?” 沈棠蓦地收敛笑意。 “自是表里如一。” “哦?这从何说起?” 顾先生似是不信。 “我这人一向是心里骂嘴上也骂背地里骂当面也骂这不算表里如一?” 沈棠说得理直气壮。 请称呼她为“阴阳怪气学大宗师”。 顾先生沉吟了会儿点头赞同。 “确实想必运气也好。”若运气不好仅凭沈郎这张嘴不知被套了几个麻袋。 一路上二人气氛是肉眼可见得火花四溅沈棠“阴阳怪气”顾先生“不动如山”。 终于即将靠近曜灵阁的时候—— 顾先生谈起了褚曜:“先前沈郎从月华楼买走的杂役他姓褚沈郎可知他的来历?” 沈棠:“买个杂役还需要了解来历?” 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褚曜的背景身世。 顾先生哪里会信? 虽说区区一个后厨洗碗杂役卖身契上连个正经大名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姓氏以及何年何月何日花了多少买下但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顾先生也知道了大概。 那个叫“老褚”的杂役不是普通人极大概率是曾经褚国三杰之一的褚曜褚无晦! 呵呵。 他与翁之(倌儿)在月华楼待了好一阵竟不知道这家象姑馆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错过了是挺可惜。 沈棠初次过来便点名要将其赎买。 这里面若没有预谋谁会相信呢? 再者—— 他还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巧合”。 于是有了这番试探。 教坊也不全是下半身那点儿寻欢作乐的地方还会承包宴席声乐舞蹈的外活儿有红倌也有清倌、乐伶、舞伶。谁家逢年过节有喜事都会出钱请这些人上门表演舞蹈戏乐。 这是排面! 因此曜灵阁生意红火即使是在白昼依旧有雨条烟叶、凄恻缠绵的靡靡丝竹之音传入耳畔。沈棠跟在顾先生身后步伐从容不不迫对那些台上排舞的莺莺燕燕目不斜视。 只差将“正经”二字刻在脸上。 她问:“龚氏女眷……也都在这里?” 顾先生回答:“一部分是。” 沈棠问:“另一部分呢?” 顾先生道:“路上没了。” 沈棠:“……” (╯‵□′)╯︵┻━┻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顾先生似乎是曜灵阁的常客或者贵客他一进来便有花娘上前引路将二人带到一间装潢称得上雅致富贵的雅间。雅间占地面积极大还有一个类似是室内表演舞台的大花鼓。 二人一进屋下人搬来一个个空酒坛。 ------题外话------ ???月票就差八十张了嘤嘤嘤明天还有24小时。 晚上还有两更估计第三更会比较晚。 正文 066:意料之外【求月票】 按照顾先生给的银钱沈棠每一种酒都弄了一些。几乎是言灵生效的瞬间浓烈霸道的酒香在雅间横冲直撞勾得顾先生酒虫苏醒。也顾不上其他打算第一时间斟了一杯。 别看顾先生长着一脸病相仿佛下一秒就能蹬腿撒手人寰却是个酒瘾相当重的酒痴。 “好酒!” 一杯饮尽不吝啬赞美。 饮了酒惨白病态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晕看着比先前有气色得多。但即便是不会医理的人也知道这是不行的有病就该好好将养而不是牛饮酗酒沈棠将不赞同写在了脸上。 顾先生一心二用。 喝酒的同时也没放松对沈棠的注意。 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担心还有自她内心传来的碎碎念顾先生心下微讶——这位沈郎可真的有意思。明知自己怀着些许对其不利的目的居然还会挥霍“善心”在他身上。 他还以为这位有意思的沈郎巴不得他走大路上原地暴毙呢毕竟方才盯着他脖颈一闪而逝的杀意是那么清晰。顾先生顶着沈棠的眼神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当真是好酒!” 沈棠道:“酗酒伤身。” 顾先生道:“沈郎‘酗酒伤身’对普通人来说是没错但对在下来说酗酒方能久活。这言灵酿出来的酒丝毫不亚于大家之作。倘若在下也有这般天赋能省好大好大一笔酒钱。” 沈棠:“……”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她道:“前不久有个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这酒真这么好喝?” 顾先生诧异:“你没喝过?” 沈棠道:“喝过昨晚。” 不过昨晚的情形太惨烈除非身边空无一人不然她喝酒对其他人的安全是种威胁。 顾先生不知昨晚情况便以为是沈棠年纪太小不懂酒的好笑着打趣她:“那是你年岁还小不懂酒的美妙。待你年长便懂了——酒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可治百病。” 沈棠面无表情:“……” 她确定一定以及非常肯定酒肯定不能包治百病——因为顾先生从刚才到现在一人干了一坛兰陵酒喝这么凶都没把他脑子的病治好可见他的话就是骗人的。 哦她现在用了【人心隔肚皮】的言灵这厮也听不到自己骂了什么还真遗憾。 顾先生:“……” 沈棠默默垂眸数了数酒坛数量。 半晌她忙活完了。 “酒水已经备齐顾先生慢饮。” 沈棠作势要起身离开谁知顾先生冷不丁将酒杯放下:“沈郎你真的是沈郎吗?” “不然呢?我不是沈郎还能是‘顾郎’?” “在下对此存疑。倒不是不信龚云驰只是相较于旁人嘴里的话在下更相信自己眼睛所见、耳朵所闻!不管怎么看沈郎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凑巧。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身份是什么?你赎买褚曜又是为了什么?他一个文心被废前途尽毁的人又能带给你什么?” 沈棠忍着乱跳的眉心语气格外不善。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当垆卖酒混点嚼用的人有时间在我身上耗费功夫顾先生倒不如多管管自家一亩三分地。大漠落日图?哼北漠的?在画纸藏着那种讯息相较于我顾先生的用心动机更加耐人寻味。是想浑水摸鱼呢还是想将水搅浑呢?” 二人说话语气都不重声量也不大。 只是雅间的气氛肃杀得很。 “郎君舞乐来了。”雅间外传来软糯黏腻的女声冲散剑拔弩张的气氛。 “进来吧沈郎不妨也坐下来欣赏欣赏。” 不知何故顾先生声音陡然和缓下来。 沈棠脸色不善:“在下不好女色。” 顾先生道:“不好女色?好男色?” 沈棠:“是例如那位叫‘翁之’的。” 她隐约猜出顾先生跟倌儿关系不一般二者不是主臣便是师徒或者皆有。那名倌儿多半也不是什么倌儿有复杂来历。不然怎么跟还未落魄时的贵公子龚骋互称“旧友”? 当着顾先生的面如此说沈棠就是故意的是挑衅也想激怒、恶心这位顾先生。 顾先生的反应却在沈棠意料之外。 “翁之的话不太行。” 沈棠:“……” 顾先生一本正经:“若你喜欢回头能换一家。不过沈郎年岁还小不该沉溺于此。” 沈棠:“……” 沈棠正要说不用雅间木门已经拉开。 坐在门外的是一队乐伶年纪都在三十左右搁在教坊虽是不鲜嫩的年纪但技艺精湛每一场乐声表演都能技惊四座。孝城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都喜欢来听一曲。 除了乐伶今日还多了一名舞伶。 今日要由她表演花鼓鼓上舞。 这名舞伶长相不俗但在曜灵阁却不算拔尖。她最特殊之处在于此人仅有一只耳朵。 沈棠看着舞伶。 舞伶看着顾先生。 顾先生看着沈棠。 直到舞伶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原先故意摆出来的温婉可人消散无踪似疯魔一般向着沈棠冲了过来。沈棠冷笑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中她的肩头将人踹在地板上滑了半丈远。 顾先生故作惊讶:“这舞伶是新来……” 沈棠冷冷打断他的话。 “不止是新来的生面孔她还是被发配龚氏的女眷呢!顾先生你坐上首欣赏龚氏发配女子舞姿若你身子骨允许或许还能春风一度。敢问——龚云驰那边就没有意见吗?” 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一柄龙纹长剑。 雪亮剑身映出沈棠此时的表情。 冷漠肃杀嗜血。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一面。 顾先生道:“龚云驰当然不会有意见。” 沈棠:“……” 她阴阳怪气地嘲讽顾先生每个回答都在意料之外一拳打棉花上的感觉可真憋屈。 沈棠冷笑:“他没意见还是不知情?” “不知情。即便知情想必也顾不上。因为——”顾先生将话拖长即使沈棠那柄剑已经渴望吻上他的喉咙他仍不慌不忙淡定甩出下一句“她是沈家大娘子的陪嫁啊。” 沈棠:“……” 卧槽! ------题外话------ 读心是“顾先生”的文士之道被动开启(意味着时时刻刻消耗文心常年处于残血不满蓝的状态被迫听别人的心声)寻常屏蔽窥心的言灵对此失效。因为这个能力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只能靠长年累月吃药调养喝酒是为了缓解疼痛。 还有一章晚点发你们早点睡。 ps:上一章的聘猫谁说猫猫只能是人了。 正文 067:棺材(感谢萌主力高妹+8) “沈郎不沈家大娘子可还有话说?” 沈棠怔在原地。 心境与脑子彻底放空。 万万没想到会是顾先生先察觉。 不过—— 她感觉自己还能挣扎。 “沈家大娘子?顾先生觉得我是女子?一个有文心花押的女子?你不觉得这个故事过于荒诞不经?市井话本都不敢这么胡编乱造!” 在没有积蓄足够强大的实力前一个公认的不能拥有文心武胆的女子却有了文心不管是被当做猎奇典范还是被当做不详的征兆于她而言都是祸端。被祈善几个知道倒是无妨反正她也没遮掩过甚至猜测他们何时才能发现真相但眼前这位顾先生不行。 若他知道了—— 沈棠只能送他一剑早死早超生! 顾先生不急不忙地抚扇而笑呷了一口兰陵酒:“荒诞不经?贼星降世之前谁知道会有文心武胆口诛笔伐化为现实?这个荒诞的世道发生什么离奇事件都不算荒诞。” 沈棠冷着脸:“顾先生你认错了。” 顾先生指着被一脚踹得现在还缓不过劲来的舞伶:“你知此人为何只有一只耳朵?” “没兴趣知道。” “她在发配中途欲谋害于你而你顺水推舟以言灵顺利脱身她则被押解差役误会是你的同谋。少了一人无法跟孝城这边交接的人交代便割了她一只耳朵冒充你的名额。故此先前调查才会收到沈家大娘子已故的消息。你说我说的话对也不对?” 沈棠面无表情:“无稽之谈。” 顾先生却缓和了脸色循循诱导:“不用这般戒备在下并无恶意。你是在下这么多年来遇见最有意思的人。若你是沈家大娘子你我无利益冲突有何理由对你不利?” 沈棠冷哼嘲:“我知道文心谋者多猜忌越是自诩聪明的猜忌越多戏越多。仅凭一个你口中的‘陪嫁’就断言我是沈家的大娘子。你这么麻烦作甚?衣裳一脱不都知道了?在这里猜来猜去实在是无聊得很浪费时间。” 手中的剑锋贴着他脖子。 “顾先生有无胆量与我做赌?” “赌什么?” 沈棠不说赌约内容她先说了赌注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色一字一顿宛若判官在耳畔低喃:“我若赌赢我要你项上人头。” “若在下赢了呢?” “若顾先生赢了你有本事就来拿我的命。只是这个可能看似不大毕竟颈上悬剑的人是先生不是我。”沈棠展颜浅笑“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顾先生眼皮颤了颤:“你问。” “其实你的读心根本不是什么言灵而是你的‘文士之道’吧?那位翁之知道吗?” 言灵窃听心声和“文士之道”读心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不过是每个谋士都要修习的必修课后者却是人人忌惮的毒瘤。 顾先生:“……” 即使颈上悬剑都未变动的脸色此时刷得一下铁青红丝从眼尾开始几乎爬满整个眼眶。看这表情沈棠是戳中了真相。 “在你我做赌前我得清算一笔旧账。” 她头也不回地将剑甩往身后。 咚的一声长剑没入木板地面。 正好拦住捂着肩膀想偷偷溜走的舞伶其他乐伶早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吓得四散逃跑。 “你去哪儿?” 沈棠起身回首淡笑着接近舞伶。 她走近一步舞伶就双手撑着地面退缩一步先前欲撕烂沈棠嘴脸的恨意早已经被恐惧所取代。发配路上的恩怨浮现心头她哆嗦着摇头求饶:“你、你放过我我错了——” 沈棠歪头:“你说你错了?” “对、对对对——”点头如捣蒜。 “造成伤害之后再说出口的道歉比茅坑里的蛆虫还臭。你是沈家大娘子的陪嫁?实在可笑!那你怎么下得了手伤害人?” 舞伶一听这话怒火一时盖住恐惧。 她扬声道:“凭什么不能?你拿什么质问我?你真以为自己是世家勋贵出身?你又不是大娘子!你不过是个傻子不知来历的疯子!你、你会言灵你竟是个男的?” 顿了顿她又一扫心虚理直气壮:“就算我是陪嫁又如何?若不是沈大娘子嫁去龚氏我也不会被牵连发卖低人一等……” 发配路上一个多月的经历是噩梦! 她痛苦地抱着头脑中不断闪现回忆。 随之出现的还有满含恨意的咆哮。 她午夜梦回都恨不得将那位沈家大娘子的血肉咬下来咽下肚子。沈氏被夷九族灭的是沈氏九族跟她这种下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嫁入龚氏她就不会遭遇这些! 她怎就不能报复? 再说她报复的只是一个傻子。 又不是真正的沈家大娘子。 她有做错吗? 沈棠:“……???” 以为胜券在握的顾先生:“……???” 雅间空气安静只剩舞伶恐惧粗喘声。 沈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一声问顾先生:“先生刚才的赌你还参加吗?” 顾先生索然无味:“不了。” 沈棠:“我想也是那就算了吧。” 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顾先生起身指着沈棠问舞伶:“既然发配路上被你陷害的人是这位沈郎他顺利脱身了那么真正的沈家大娘子去了哪里?” 沈棠:“……” 好家伙! 她又成沈郎了文人变脸比翻书快。 顾先生听了倌儿的命令深入调查沈棠的身份除了必要的盯梢自然也少不了追根溯源。他亲自跑来教坊忍着头疼从无数嘈杂心声中听到舞伶的内心掏出了不少话。 谁知还是闹了误会。 沈棠的确是在龚氏发配队伍也顶着沈家大娘子的名头却是男扮女装疑似扮演脑子有问题的人所以被陪嫁舞伶迁怒报复。最后沈郎抓住机会顺利脱身来了孝城。 逻辑的确通顺。 舞伶不肯配合回答。 沈棠一剑递上她喉咙拉出一条血丝。 “说!” 舞伶在杀气压迫下崩溃道出她所知的。 沈家大娘子在成婚前失踪不知下落之后沈棠便出现了众人都说是沈大娘子不慎落水撞了头整个人痴痴傻傻懵懂不知。 婚期将近这事儿就被压了下来。 外人不知但贴身服侍的怎么会认不出? 至于沈棠—— 舞伶哆哆嗦嗦道:“棺材……” 顾先生没听清:“什么?” “听后院看角门的仆役说有天晚上送回来一口很奇怪的棺材里面躺着的人跟沈大娘子有六七分像再打扮打扮能十足像。” ------题外话------ 第三章嘻嘻(#^^#) 谢谢大家我看看数据月票首订和打赏好像都够了。 不过新书上架第一个月香菇为了后期成绩还是要争一下新书月票榜的。写书这么多年居然一次新书第一都没有拿过??? 正文 068:去伪存真言灵【求月票】 顾不得身侧还有个顾先生沈棠急忙追问舞伶:“棺材?什么棺材?何时的事情?” 舞伶吓得抱着头抖如筛糠。 顾先生目光幽幽看着沈棠问出心中疑惑:“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你不知道?” 沈棠没好气地回应:“老子被偷家了。” “偷家?这话是何意?”顾先生被她凶一句居然没有冒火反而虚心求教这个反应在熟悉顾先生为人的熟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我失忆了!” 沈棠的坦白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看着顾先生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圆的眼睛她自嘲笑笑:“很惊讶很错愕对不对?我忘了发配前所有的事!连龚云驰口中的‘妻兄’身份都是他主动安给我我顺水推舟认下的。” 顾先生一时怔然似乎没想到会是这般。 半晌他问:“可——为什么?” 沈棠道:“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冒领身份?不为什么!纯粹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偏生你们自作聪明!再者我怎么知道身份是真假?兴许我真是他妻兄呢。” 顾先生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起初他以为自己已经拨开谜团看到真相但随着舞伶爆出来的秘辛事情反而更复杂。 沈家大娘子失踪从龚骋的反应来看他与龚氏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更不知新妇换了人。 眼前的沈郎失忆——姑且信了他的说辞——那沈郎以前的身份是什么? 为何跟沈家大娘子有六七分像还被沈氏拿来当沈家大娘子的替身嫁入龚氏? 难不成真是沈氏流落在外的男嗣毕竟世家贵胄表面光鲜内里肮脏也不是空穴来风。 可若两族没遭遇夷族和流放而是顺利结亲新妇身份不会被发现吗?这完全不是结亲是结仇啊!又不是替嫁题材的市井话本话本能阴差阳错巧成书现实真能不死不休。 瞬息之间顾先生已经生出了无数念头。 沈棠比他更加头疼。 她不介意吃瓜也不介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但她介意吃到自己身上的瓜还吃不明白。 人一烦躁就容易动怒失控她耐心尽失直接上暴力威胁舞伶试图用武力让她冷静下来回答她的问题结果自然是不行的。这时候顾先生轻拍她的肩膀道:“让在下来。” 沈棠:“你能问出什么?” 顾先生道:“在下有手段。” 言灵是个好东西。 乱世两百年早有走偏门的酷吏专门研究折磨人、从人嘴巴抠出真相的言灵。 不巧他会。 再加上他那个令人不喜的“文士之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这一行而生的无人能在他面前撒谎——除了身边的沈郎。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用言灵纯粹控制心神防止窥心的。 这无疑需要强大的自控能力。 沈棠将舞台让了出来:“行你来。” 顾先生两指捏着舞伶下巴。 看似枯瘦如柴的手却极有力道任后者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还留下明显指印迫使对方目光与自己对视:“权衡在手明镜当台可以摧邪辅正可以去伪存真。” 精简起来就是【去伪存真】。 沈棠皱了皱眉。 这道言灵她在祈善那边也看过但效果却是撕开敌方军阵布下的迷障更清晰看清敌方动态。这位顾先生也用但效果却是问讯。 果然相同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见解和使用途径效果自然也不一样。 言灵发动顾先生放心询问。 “棺材是何时送来的?” 舞伶面无表情:“大婚前半月。” “沈郎可是沈氏在外的子嗣?” 舞伶怔了怔迷茫地道:“不知。” 不知就是不确定了。 “棺材的来历你可知道?” 舞伶自然不知道。 她将“听后院看角门的仆役说有天晚上送来一口很奇怪的棺材”复述了一遍。 顾先生倒是有耐心:“是谁送来的?” 舞伶道:“沈二爷。” 顾先生又问沈二爷是谁。 沈二爷也就是沈家大娘子父亲的同胞兄弟。不同于沈大爷在官场做官沈二爷就是个醉心古董藏品的风流名士。每天闲着没事跟人玄谈玩乐、曲水流觞、游山玩水…… 他的言灵十个九个玩。 沈棠对原身啥来历其实没多大执念但舞伶揭露的一部分真相实在是渗人——原身躺棺材里被爱好古董文玩的沈二爷连夜送入沈府还是一口奇怪棺材怎么想怎么怪异。 顾先生认认真真吃瓜喃喃:“难不成沈郎其实是沈二爷在外的沧海遗珠?一直被他养在外边儿因为身体出了事情被他带回来正巧顶了沈大娘子的缺替嫁出去了?” 沈棠:“顾先生爱看市井话本?” 狗血套路知道还挺清楚。 顾先生诡异地沉默了三息。 沈棠:“沈氏死绝知情者也没了这舞伶不过是陪嫁她能知道多少真相?” 估计也不是贴身伺候的。 不然不可能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再者真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哪里会什么花鼓鼓上舞?就算是现学现卖也来不及。 兴许原先就是沈府养的舞伶。 思及此沈棠眉头倏地颤了一下。 抓住了什么。 她问:“你贴身伺候沈大娘子?” 舞伶摇头:“不是。” 沈棠道:“说说你的经历。” 舞伶如实道出。 她是底层舞伶出身很小便被卖了进入沈府前被领班拿去讨好有钱的同乡给当外室意外有一儿一女被家中大妇发现卖掉。又被好心的沈家大娘子买下留在房内伺候偶尔给府里贵人表演舞乐拿赏钱。 只是地位不高年纪又偏大说是丫鬟太老、说是嬷嬷太年轻一直被其他丫鬟排斥。 说是房内伺候也只是洒扫干活。 端茶倒水给沈大娘子梳妆打扮这些活儿根本轮不到她都是从小伺候的丫鬟做的。 “那些贴身伺候的丫鬟也陪嫁了?” 舞伶的回答在沈棠意料之内。 她道:“没有。” 陪嫁的丫鬟都是临时凑的。 贴身丫鬟因为伺候不利被打死。 沈棠冷嘲:“这个理由骗鬼呢。” 合着沈大娘子的消失是有预谋的消失之前把惯用的贴身丫鬟也带走了。 舞伶摇头:“不是骗真被打死了。” 沈棠:“……” 正文 069:借刀杀人【求月票】 贴身丫鬟都被打死…… 沈氏被夷九族…… 这世上最了解沈家大娘子的人都成了无法开口的死人诸如舞伶这样的陪嫁虽然也是房内伺候但知道的东西绝对不多。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股阴谋气息沈氏……不简单啊。 沈棠喃喃:“沈氏一门真的中庸吗?” 她发现自己快不认识田忠说的“中庸”了。 哪家中庸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顾先生道:“总不会沈大娘子有意中人了选择了逃婚沈氏为遮丑于是灭口弄死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找不到沈大娘子一时苦于无人顶替便找了沈郎替嫁?不过这男女区别也太大了龚云驰年纪是小但也不瞎……走水路还是旱路新婚夜就蒙混不过去。” 沈棠:“……” 她努力压下抽搐的嘴角。 语气不善:“沈家大娘子跟我年纪相仿也是十一二的年纪又是养在深闺的未婚女眷上哪儿认识外男跟人为爱私奔逃婚?这种烂俗的寒酸书生写的话本少看。” 顾先生自觉失言。 不管真相如何沈家大娘子是死是活这种事关女眷声誉的推测都不该乱说。 于情于理是他不对。 顾先生改了脑洞脸上严肃散去多了几分戏谑探究:“那位沈二爷好古董文玩兴许是哪里见到这口古怪棺材见猎心喜买了下来命人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个你?你不知躺了多少年岁但面容依旧鲜活如生人。更惊奇的是你一息尚存又与沈大娘子容貌相似于是沈二爷便将棺材偷偷运回了沈府恰逢沈大娘子因故需要隐匿踪迹便让你顶替出嫁?” 沈棠面无表情听完了全程。 “你这本事不去说书可惜了。” 前一版是狗血爱情走向——富家女为爱私奔浪迹天涯贫家子卧薪尝胆得偿所愿兴许以后还能加入恶婆婆折磨倒贴儿媳欺辱儿媳本族被灭、孤苦无依的戏码。后一版更加牛批直接加入玄幻诡异元素千年木乃伊诈尸替嫁世家公子没想到这厮这么重口味。 顾先生:“在下也觉得可惜。” 沈棠:“……” 顾先生似放下了戒备与沈棠笑谈:“可惜在下寿数不长倘若寿数再长些待天下稍定当个说书先生也好。这些年被迫听了那么多魑魅魍魉的心声不说出来多可惜。” 沈棠觉得这厮在白日做梦。 “天下稍定?定的是北漠的天下?” 顾先生避而不谈。 “那可真是完犊子。” “沈郎不看好?” 沈棠直言不讳:“听人说过北漠非善类。” “听谁说的?”沈棠正要说“这跟你有屁关系”却听顾先生问“听祈元良说的吗?” 沈棠拧着眉心:“你调查得还挺齐全。” 顾先生笑了笑:“沈郎这就高看在下了毕竟是在庚国的地盘动作也要收敛免得被人发现。祈善、祈元良这名字在一些地方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例如千金难求的秘戏图。 例如同样数量的仇人。 顾先生更惊奇的是这厮居然还活着。 后面八字说得抑扬顿挫、阴阳怪气。 沈棠仅仅淡声回应:“哦。” 顾先生:“沈郎怎会与他搅和在一起?” 一个褚曜就不是善茬——虽说没了文心很多地方不方便但不是没了脑子不影响正常出谋划策——一个恶名昭昭的祈元良以及这位揣着文心但杀意比武胆还浓的沈郎。 俱是恶人。 很难让人不想歪。 沈棠想翻白眼终于理解祈善的痛苦。 她道:“你的问题可真多。我与你又不熟我与谁搅和在一块儿与你有何干系?” 顾先生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沈棠:“……” 信了你的邪。 顾先生也不管沈棠信不信:“在下对沈郎一见如故担心你才这么说的。不信的话沈郎不妨回去问问祈元良的‘文士之道’。” “你知道?” 顾先生笑而不语。 沈棠只觉得无聊至极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起身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准备告辞。 “这名舞伶如何处置?”见沈棠不给反应顾先生啧啧两声故作挑衅“倘若沈郎并非男子而是女子也无文心这下场……恐是生不如死。这样的仇沈郎都能释怀吗?” 沈棠瞥了一眼神情迷茫还处于言灵控制的舞伶又看看顾先生嘴角微动。 只丢下一句“我杀她得赔钱”。 跑这一趟卖酒才赚了几个钱? 最重要的是—— 她不杀顾先生也会杀还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把柄她何苦自己动手溅一身血? 为何笃定能“借刀杀人”? 因为沈棠说出顾先生的“文士之道”舞伶在一旁听得清楚仅凭这点她就活不了。 “能与祈元良混一起果真不是善类。” 顾先生离开曜灵阁不久舞伶投井自尽。 月华楼。 倌儿正在阅读一摞厚厚的信件。 见顾先生回来也没收起毫不避讳:“顾先生可有查到什么?那个沈棠有无问题?” 顾先生:“查了查没什么问题。” 倌儿暗下诧异:“当真是巧合?” 不过顾先生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多深究。沈棠这人没问题最好正好能多个北漠出兵庚国的理由。待庚国国内乱象增多自顾不暇的时候便是出兵的最好时机。 “先生辛苦了下去歇歇吧。” “是。”顾先生行了一礼离开。 回到房间才露出另一副面孔。 一人打棋谱喃喃。 “该去会会祈元良……” 与此同时沈棠也回到了农宅。 褚曜还在教学生祈善这厮正坐在廊下低头编竹篾身侧还放着一堆碎布和针线。 她回想自己前不久的遭遇累心。 一屁股坐下重重一哼试图引起大家伙儿的注意力结果只有褚曜理她祈善还在编竹篾看得出来是一个造型精致的竹框。 “五郎怎的叹气?” “在外被欺负了。” 祈善扑哧被逗乐:“你被欺负?” 一剑封喉血不沾衣。 沈小郎君不去欺负别人就是日行一善了。 沈棠“哀嚎”着一拍大腿用控诉祈善的口吻嚷嚷道:“我被你老相好欺负了。” 祈善:“???” 沈棠幽幽补充:“一个姓顾的。” 祈善头也不抬地道:“在下认识姓顾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你说的是哪个?” 沈棠:“合着你真有姓顾的老相好?” 祈善:“……” ------题外话------ 明天三更。 正文 070:弑主【求月票】 这回轮到褚曜忍俊不禁笑出声了。 一边扇着蒲扇祛暑一边放肆嘲笑:“祈元良啊你居然让个十一二的孩子套了话?” 祈善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褚曜眼神暗含威胁可惜人家一点儿不怵他兀自看他笑话。 “沈小郎君你在外遇见了谁?” 眼神威慑效果不佳祈善果断转移话题。 沈棠道:“一个姓顾的人。” 祈善等她详细描述结果就等到句废话。 偏生这个褚曜还横插一脚捣乱跟着沈小郎君一唱一和起来:“姓顾的男的女的?” 沈棠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也配合揶揄。 “啊老相好还能是男的?” 褚曜揶揄道:“这个嘛倒也难说。诸如月华楼这样的象姑馆能多年如一日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可见此风在当下还是很兴盛的。以祈元良少时之风流盛名万一呢……” 沈棠咂舌:“还真是男的。” 褚曜不顾祈善想将编到一半的竹篾倒扣在他头上的神情继续作死:“那人长得如何?” 祈善出声打断主仆二人的双簧。 他斩钉截铁:“没有万一!” 沈棠二人也不敢揶揄太过免得真把人惹毛了。褚曜继续摇着蒲扇催促小胖墩儿继续练习耳朵却暗暗支长大半注意力放在沈棠和祈善这边。祈善道:“说罢究竟是谁?” 沈棠:“我真不知道他的名字。” 祈善又气又笑牙痒痒:“不知名讳只知姓氏怎么张口就赖说是我的‘老相好’?” “就是月华楼那位先生跟倌儿一起藏匿龚骋的文士。他说他知道你的‘文士之道’话里话外还有离间之意若非你老相好便是你仇人、对手否则哪里会了解这么清楚?好吧我也有错老相好这个词是我用词不当。” 祈善倏地变了脸色。 “我的‘文士之道’?” “我觉得这厮是真不安好心自己把柄还在我手上还敢挑拨离间。他原话是这样的——”沈棠模仿顾先生的语调刻意挤眉弄眼甚至连一些小表情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在下对沈郎一见如故担心你才这么说的不信的话沈郎不妨回去问问祈元良的文士之道。” 祈善的表情变得非常耐人寻味。 唇角一反常态地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他问:“沈小郎君也想知道在下的文士之道吗?” 沈棠如实说:“扪心自问是有点儿好奇不过答案不重要揭秘的过程才是我想要的。你直接坦白将答案放在我面前那会少了很多乐趣。那啥应该不是什么读心吧?” 祈善反问:“那厮的文士之道是读心?” 沈棠:“……” 祈善:“我的文士之道不是读心。” 沈棠舒了口气。 祈善目光变得微妙:“你似乎很庆幸?” 沈棠下意识道:“自然庆幸不然我……” “不然你在心里如何编排我不都露馅儿了?你想说这话?”祈善感觉拳头要硬了。 沈棠:“……” 她的安静无声诉说着什么祈善微眯眼将她表情尽收眼中:“你还真编排了。” 这话用的是陈述句的笃定口吻。 沈棠:“……” |?w?`)不是没有冤枉啊! 插科打诨结束话题还是要回归正轨。 “我的文士之道的确招人忌惮与‘读心’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沈小郎君若畏惧千万别与我这等人‘同流合污’。”祈善不再“恐吓”沈棠但神情却带着几分少有的晦暗。 沈棠没有开口。 气氛凝重得令人燥热不适。 褚曜噗噗摇着蒲扇。 空气安静祈善编着竹篾的手指泄露主人情绪下意识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 沈棠则皱眉沉思:“这么严重?” 这话不仅没有缓和气氛反而将气氛推向另一个凝重高峰连带褚曜也悬起心来。 “我对文士之道了解真不多仅有的一些还是从无晦先生那边得来的。”沈棠不太明白祈善这般严肃作甚一脸的莫名其妙“交朋友还需要考虑对方的文士之道?你们这些人交友门槛挺高的……” 不是说文士之道是一张关键时刻能发挥奇效的底牌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外人透露么? 祈善反问:“如果不只是交友呢?” 沈棠被这个问题彻底问住了。 倏地她福至心灵想到什么。 “你——难道你——” 沈棠仿佛遭受什么巨大打击。 单手捂胸另一手撑着廊下木地板飞速后退一副“你别过来啊”的表情。在祈善二人疑惑的眼神下她大声质问祈善:“祈元良我想跟你拜把子你想上我户口?” 褚曜:“……” 祈善:“……” 终于忍无可忍将编到一半的竹篾扣到沈棠脑袋上咬牙切齿:“不会说人话别开口!” 沈棠:“……” 祈善大步流星回房间她仍不在状态。除了拜把子或者搞养成上户口他们还能发展出其他关系?这关系还非得知道对方文士之道? 沈棠拿下竹篾瞪圆眼睛。 “说话说半截真是不给人痛快。” 褚曜道:“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沈棠撇嘴:“想我沈棠聪明伶俐、智慧超群但半截话让人意会也太为难我了……” 这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引导npc”。 沈棠又转向褚曜求教:“无晦先生知道他想要‘意会’的内容要不——透露透露?” 褚曜似说给沈棠听又似喃喃自语:“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自然会知道。” 沈棠一头雾水。 她现在的表情肯定跟黑人问号脸同款! 因为担心她只能抱着竹篾尾随上去对着紧闭的房门叨叨不停:“元良?元良?元良?在不在?我有言在先哈我真不会中什么挑拨离间之计。既然文士之道跟自身性格或者某种特质有关那有什么可怕的?你我相识时间虽然短但我相信你是好人。” 只要不是读心就行。 这对话痨而言跟“禁言”有何区别? 屋内没回应沈棠又叭叭喊了几遍。 终于房间木门被人从内部拉开。 祈善好整以暇地看着表情十足十无辜的沈棠双手拢在袖中斜靠门扉神情玩味地问她:“倘若我的文士之道是‘弑主’呢?” 沈棠:“???” 弑主??? 卧槽还有这种文士之道。 ------题外话------ 关于祈不善的文士之道想了很久好多选项最后还是定了这个。 弑主。 正文 071:GUCCI【求月票】 骇浪惊涛! 鲸波鼍浪! 波翻浪涌! 沈棠此时此刻的内心是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一二的因为过于震惊而导致cpu运行负荷。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吐槽欲爆棚。 “啊这……这个文士之道很难拿到offer。” “欧……什么?” 祈善被她不按理出牌的回应内容带偏。 “就是录用通知不过这不重要。”offer不是重点重点是——“恕我想象力匮乏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文士之道有什么用武之地。谁会闲着没事找个幕僚门客来杀自己?” 祈善不发一语。 他不说话但沈棠长着嘴啊嘴巴就没有停歇的意思:“让我想想——对了当间谍就是细作。安插到别人帐下发动你的文士之道敌方首领不就死得悄无声息了?” 祈善黑脸:“这种路子都想得出来沈小郎君在下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有急智?” 沈棠看到他的表情逐渐熄声。 尴尬之余她也猜到祈善口中的“弑主”跟自己以为的“弑主”不是一回事儿安插去敌方当细作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下意识坐好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看得祈善哭笑不得。 祈善本不想细说但看沈小郎君如此乖巧的份上胸口积郁似随着叹气舒缓了七八成。他道:“其实仔细说来也不难只要效忠主君信任则双赢若主君猜忌则‘弑主’。” 沈棠:“……双赢是怎样的双赢?” 暗想:君主信任臣下臣下效忠君主君臣之间本该如此。不知这文士之道是单方面约束君主还是约束双方。不然君主单方面付出信任而臣下心生歹意换做谁都不放心。 祈善见沈棠的注意力在“双赢”而非后者的“弑主”些许复杂情绪自眸底闪过。 他弯腰坐下来姿态较之平常更加放松。 “文士之道会精进成长往后如何还不知但当下的‘双赢’对我更有利。若哪位诸侯征辟与我我奉其为主便能从他那边借用他的文心获得一部分‘诸侯之道’与自身‘文士之道’融合获得新能力代价是不能背主。若君主生疑等同毁诺会反噬君主的文心。” 沈棠:“……” 祈善笑问:“沈小郎君没什么想说的?” 沈棠由衷道:“这文士之道可真霸道。” 祈善这边付出的代价就是忠心在君主猜疑前不能背刺一旦生出猜忌就会被反噬。虽然不知道文心反噬有多严重但既然是“弑主”了想必不死也残。难怪会被忌惮—— 哪家公司敢录用这样的人啊。 老板一旦猜忌公司就会倒闭…… 祈善又问:“沈小郎君不觉得很恐怖?” 沈棠道:“恐怖倒是没有。” 这些都是祈善未来主公该头疼的东西她知不知道又不影响什么自然不会在意。 不过—— 沈棠挤眉弄眼地揶揄他一副“我发现你大秘密”的表情:“元良很渴望他人信任啊。” 这么一说倒像是渴望被认同的孩子。 祈善倏地变脸厉声道:“你胡言!” “我还乱语呢!先前也说了文士之道跟文士自身性格或者某种品质有关而元良的文士之道又硬性要求被效忠者的绝对信任这就很好理解。不过君臣之间最好的状态也是互相信任你这需求也不算过分。”沈棠拍拍他肩膀“就是威力霸道了些我真没觉得恐怖。” 祈善叹道:“你这是事不关己。” 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这么轻松了。 人心本就复杂他却希望一个天生多疑的职业能纯粹根本上这个诉求就是矛盾的。 沈棠嬉笑道:“本就是这个理儿。” 祈善哼了一哼。 气氛彻底缓和下来。 文士之道的话题本该到此结束。 不过—— 沈棠倏地道:“元良肯定还留了一手。” “什么?” 她狡黠道:“文士之道这么要紧藏着掖着都来不及你会无故跟我坦白?以你的脾性肯定还藏了一手。必然是对你不利但对效忠者有利也是你的死穴所在。” 祈善不置可否。 沈棠兀自猜测:“还真让我说中了?我一直觉得文士之道这种东西有所得有所失所得所失应该是大致等同的。例如那位顾先生能听他人心声但自身也受其折磨形销骨立寿数不长。元良的文心之道却如此霸道强行约束君主所得所失并不平等……” 祈善眸光闪了闪似期待也似威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种复杂情绪:“所以呢?” 沈棠耸肩:“我就瞎说的不要在意。” “弑主”以性命约束君主绝对信任 这是祈善的“所得”。 那么“所失”是不是也是他自己的命? 沈棠在内心推测嘴上不说。 她关注的重点总是比较偏。 “元良我还好奇——” 祈善翻白眼:“沈小郎君问就是了。” “文士之道还能有两种能力?” 她可没有忘记祈善说他若效忠谁便能获得那人的“诸侯之道”与自身“文士之道”融合获得新能力。他说得这般笃定可见有过经验的。除了“弑主”还第二种能力? “一般只有一种特殊情况例外。” 沈棠点头如捣蒜认真记下。 又长知识了|?w?`) 祈善拿回编到一半的竹篾继续忙一边编一边道:“你口中的‘顾先生’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那人了。没想到他也在孝城……” 沈棠震惊:“你真认识那人?” 祈善轻描淡写:“不算认识至多有一面之缘交过手罢了。天底下姓‘顾’的文士那么多我所知的‘顾’姓文士也不少但符合种种条件的也只有他——他应该叫‘顾池’。” 沈棠却听错了。 “顾驰?古驰? gucci?这个名字……” 多少有些魔性。 祈善以为沈棠是口音问题没咬准没有特地纠正继续说道:“顾池字望潮也是个狠角色。我只知道他擅长窥心言灵却没想到那就是他的文士之道……哼!” 沈棠还在纠结名字:“望潮章鱼???” 祈善:“……” 让他以后如何直视这名字。 ------题外话------ 望潮是章鱼的雅称应该。 不过顾池的名和字肯定跟章鱼无关。 晚点还有一章大家早睡吧。 过度章节写得人脑阔疼文士之道的安排很麻烦还得符合性格人设剧情…… 鲸波鼍(tuo)浪! 正文 072:屈辱(感谢萌主力高妹+9) “听说原先是‘观潮’后来觉得‘观’不如‘望’好便改为‘望潮’。此人非善类。”祈善试图将‘章鱼’二字从脑海中抹除越这么想越抹不掉。他抓着木门忍笑忍得额头青筋浮现。 半晌还是破功了胸腔鼓噪起伏:“噗——章鱼望潮沈小郎君是个妙人!” 正经人从未这么想过。 可见沈小郎君是真的不正经。 沈棠只觉得他笑点低、奇特。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笑的吗? “……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祈善忍了忍将笑憋了回去。 他道:“此非君子所为你误解了。” 沈棠:“……” 信你这张嘴就有鬼了。 祈善轻咳数声深呼吸调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又欲盖弥彰般低头将稍微捏变形的竹篾恢复好:“说正经的顾池这人沈小郎君要防备他。且不说他的文士之道是‘窥心’即便不是他也是在下所知之人中最擅长窥心言灵的记仇手段也毒辣。” 沈棠道:“前面的我知道记仇这点倒是看不太出来。我倒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祈善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日久才能见人心。你与他交谈寥寥怎么就笃定这是个心胸宽广的?也别觉得他有意思。这人就是条毒蛇蛇鳞艳丽看着是漂亮但你敢撩拨张口便是见血封喉的毒!” 沈棠:“……” 现在说这话会不会太迟了? 她不仅撩拨了还当着人家的面光明正大内涵顺便还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一番。 这算不算人生高光时刻? 自己还知道顾池的把柄若真像祈善说的兴许还会派人暗杀、投毒、杀人灭口? 不过输人不输阵。 沈棠最擅长嘴硬。 “巧了我会抓蛇。” 祈善瞥了一眼沈棠可怜的小身板。 “你抓蛇?行回头给你买两条回来。” 能不吓哭就不错了。 “炖蛇羹?元良可以尝尝滋味确实好。”沈棠脑中自动浮现了好几道不同做法的蛇羹她暗暗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嘛就少喝毕竟年轻力壮、阳气旺盛怕是虚不受补。” 祈善:“……” 又一次想把竹篾扣这厮头上。 兔缺乌沉金乌渐落夕阳余晖只剩一抹小尾巴的时候祈善终于编好了竹篾——一只脸盆大小精密细致又仔细打磨过竹片倒刺的小竹筐看着像只水果盘。 他还缝了只小布枕里面塞满柔软细碎的布块比竹筐小点儿正好能当猫猫的枕垫。 沈棠:“……” 这大概就是猫奴的自我修养吧。 为了猫主子可以捻着绣花针精通女红做好精致的小窝等待猫主子临幸入住。 和谐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打破门外隐约还传来褚曜的声音。 咚咚咚—— “元良兄快来搭把手。” 祈善上前开门扑面而来的酒臭味差点儿没将他熏坏定睛一看不是送小胖墩儿回家的褚曜么?背上还背着个眼熟的壮汉鲜血从伤口溢出浸染衣裳看得人眉头大皱。 “共叔武?” 整个白天没看到他还以为他待在屋中修养伤势却没想到带着身酒气烂醉如泥。 伤势还未大好就迫不及待跑去酗酒? 沈棠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他怎么喝成这样?” “五郎先不说这个先进屋。”祈善帮忙搀扶共叔武褚曜得了自由带上院门前还探头往外张望数下确信没有尾随可疑之人才放心合上大门他道“多半是难受了。” 下午教课结束他把小胖墩儿送回肉铺顺便买斤肉回来给五郎煮肉糜蛋羹碰巧看到酒肆外买酒的共叔武。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喝了多久桌上脚边堆满了二十多只圆肚酒坛。 喝得眼睛泛红泪水直下。 褚曜担心出事情便将他扛了回来还在半道弄清楚他反常酗酒的原因。 可那原因实在是—— “难受?”祈善内心浮现某种猜测“难不成他在城中遇见被流放的龚氏之人?” 他担心共叔武身份暴露。 褚曜摇头却没直接说理由反而用迟疑的目光看着沈棠二人似难以启齿。 他不知该不该开这口最后还是说了。 “不久前城门张贴出一张告示。” 祈善问:“告示写什么?” 又是哪家哪族被郑乔发配流放? 纵使如此也不值得共叔武当街买醉吧? 还是说郑乔又作了什么妖? “告示内容有些不堪……” “不堪?” 祈善内心隐约有些不祥预感。 褚曜踌躇着勉强开了口:“郑乔不是要求辛国亡国国主禅位给膝下唯一王姬么?” 祈善心下咯噔。 但他没想到事实远比他想得更难以接受。 “此事我知晓。” 郑乔以辛国王室为要挟强迫亡国国主禅位由王姬面缚衔璧赤【身】裸【体】率领百官衰绖舆榇投降庚国宣布辛国灭国。从此往后再无辛国只有已经被灭的重台。 婢役於婢者谓之重台。 奴婢中的奴婢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哪一项都是奇耻大辱。 褚曜抿了抿唇眼底泛着不忍之色:“半月前已经投降完全按照郑乔要求的来。” 祈善闻言脸色白了一分。 脑中似浮现那副场景仿佛有人照着他的脸啪啪扇巴掌每一下都能发出响亮回声。 褚曜继续道:“而在投降的当日……” 祈善蓦地睁开眼:“还有其他事?” 这等羞辱还不够吗? 事实证明郑乔觉得不够。 投降当日郑乔设下宫宴说是宫宴出现了刺客嫌疑人直指几个辛国世家还有辛国王室。郑乔以此为借口向王姬发难王姬辨无可辨。第二日郑乔提出将王姬纳入内庭。 王姬不从但架不住上一任国主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被灌了一杯加药的酒送了进去。 没两日便传来—— 祈善捏紧了拳头:“传来什么消息?” 褚曜闭目不忍地道:“王姬秽乱宫廷与内廷侍卫苟且谷道破裂而亡……郑乔自诩大度命令辛国旧臣为其以国主礼仪发丧。” “噗——” 祈善脸色倏白倏青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在沈棠与褚曜惊惧目光下阖目倒下。 “元良!” “元良兄!” ------题外话------ 为了鼓励自己三更订了夜宵吃完发现自己卡文了……|???w??)??? 正文 073:苏醒【求月票】 雨过山青云收日照。 昨日半夜下了一场毫无预兆的雨暴雨倾盆雷鸣阵阵第二日放晴已是碧空如洗。 “喵呜~~~~” “喵呜~~~~” “喵喵喵~~~~” 奶声奶气的猫叫在屋内响起。 窗外的光透过缝隙跳跃入屋调皮落在祈善浓密纤长的眼睫之上。一只不足成人巴掌大的浅色虎斑花纹小狸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它还太年幼四肢没有足够力气支撑它远行。 它不知何时从竹筐枕垫上醒来踉跄着一脚踩空来到枕塌旁。它看着迷迷瞪瞪抬起前爪推了推挡在前进路上的“障碍物”。 “障碍物”推不动还是柔软的。 它两爪并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半个身子才爬上“障碍物”的脸。或许是好奇心旺盛它伸出舌头舔了又舔触感轻柔中带着点儿微痒深陷梦魇的“障碍物”似有所感。 眉心微拧随着睫羽细微颤动在猫儿和阳光的共同努力下“障碍物”有了转醒迹象。 祈善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噩梦。 醒来却不记得梦中内容但那种极其黑暗与窒息的感觉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拼尽全力挣脱梦魇的束缚蓦地睁开眼。不知睡了多久乍一醒来无法适应屋外明媚晨光眼眶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水雾。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等待不适感消失。 随着感知逐一归位他也感觉到喉咙发痒胸腔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撕扯感拧着眉峰忍才将在喉间翻江倒海的甜腥压下去。 “咳咳咳——” “喵呜~~~” 因为祈善偏头动作猫儿先前的努力化为乌有似委屈般呜咽了一声睁着那双澄澈水绿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祈善咳嗽的动作陡然一停不可置信地循声转头。 一黑一绿两双眸子近距离对上。 祈善鼻尖还能触到猫儿身上细软的毛。 “你怎么——” 右手屈肘撑着床铺缓慢坐起上半身用手托着猫儿放到被褥上抬首环顾眼熟的环境。此时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沈小郎君怀抱那柄长剑斜靠着门扉小憩微微歪着头。 她睡颜恬静似乎睡得很熟。 但祈善一看过去她便醒了过来。 “元良你醒了?”沈棠爬起来收起慈母剑慵懒地打着哈欠抬手揉去眼角残留的睡意口中不忘说“饿了没?我去东厨给你端点吃的来吃完了再喝药喝了再睡一阵……” 祈善手心抚摸着猫儿的毛。 他一醒来便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 唯有手心这个小家伙能让他情绪稳定一些大概是最愤怒最震惊的阶段已经过去他现在再想起来那些消息虽还是难受堵心但并没有恨不得灭杀郑乔十族的冲动。 “沈小郎君这是……” 沈棠脑子也懵着以为祈善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抱着剑睡觉开口解释说:“我昨天不是把顾池得罪透了吗?担心他小心眼会连夜派杀手过来弄死我以防万一抱着剑睡觉。” 祈善道:“在下不是问这个。” “那你说这只猫?”沈棠看到他手心搭着的猫儿自以为终于连上正确的频道解释道“因为你昨晚吐血昏迷的样子太吓人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担心会耽误你挑选的黄道吉日。所以呢我一早就带着你给你家狸奴的‘聘礼’上门‘下聘’了。元良你总不会连这个都跟我斤斤计较吧?谁去‘下聘’不一样反正猫新娘是给你接回来了对吧?” 祈善:“……” 沈小郎君关注的重点总是将他带偏内心残留的痛苦也消散了七八成更多还是无奈和好笑。他只得“先下手为强”免得沈棠一开口又是一大段话:“你一直守在这里?” 他想问的是沈小郎君一直这么守着? 沈棠实话实说:“也不是一直跟无晦先生轮了个班去早市买了点朝食。” 祈善:“……” 他发呆的功夫沈棠将药和肉糜粥都端了过来。褚曜昨天晚上做的肉糜粥还有剩放在东厨温着。祈善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好肠胃也不行只能吃点容易消化有营养的。 祈善没有多说低声道了句谢眉头不皱一下一口气喝完一整碗苦哈哈的药。 “我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不好……” 昨晚怒急攻心吐血一度气若游丝。 沈棠都担心自己一眼没看到他那一口气就断了所幸早上气息逐渐恢复强劲她才放心出门吃了点朝食。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人居然真的能被活活气死…… 祈善却道:“其实还好。” “你撒谎也不脸红一下。” 祈善苦笑解释:“善的身体并不差只是文士之道带来的负担太大难免会虚弱些。” 他腰间的佩剑真的不是装饰虽然武力比不上喝了酒的沈棠能大杀四方但对付寻常三五大汉也没有太大压力这次昏迷真是例外。 “你有使用你的文士之道?” 祈善道:“当下没有以前留下的隐患。” 沈棠:“以前?” 祈善笑道:“弑主。” 每一次都是效忠之主先毁诺祈善倒是安然无恙不过反噬所需的文气是他这边出的多多少少也会造成负担。一两次没什么问题但次数一多他的压力自然也大。 沈棠:“……那你身体能养回来吗?” 祈善笑道:“养是能养要么隐居修养几年要么投奔一个不会轻易毁诺的主公。” 沈棠一脸沉重地拍拍他肩膀:“那你还是修养几年吧这世道这么乱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你什么时候出山都来得及。听我一言身体才是革命最大的本钱。还有以后少生气。郑乔这么乱来不止辛国遗民会被逼造反庚国百姓迟早也会忍不了他的暴行……” 没有本钱拿什么浪? 最重要的是—— 尽管祈善没有详说但从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来看他这些年“弑主”搞死的老板估计不下一只手。他的文士之道也忒霸道下一个老板还是擦亮眼睛慎重慎重再做选择。 为了他的身体也为了老板的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祈善:“……” ------题外话------ 今天两更晚点还有一更大家早睡吧。 真的一定要早睡!!!! 你们的作息时间跟夜猫子作者不能比的香菇熬夜还能享受夜宵睡到下午几点气都行你们要上班上学呀。 正文 074:秘闻【求月票】 大病一场祈善一跃成了瓷娃娃。 因为什么事情都不用他忙他表示自己闲得只能抱着刚聘来的狸奴坐在廊下晒太阳。 他还给这只狸奴取了个名字。 【素商】 褚曜一听这个名字再看祈善苍白无力的模样便道:“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素商?你没事给你家‘新妇’取这么个凄凄惨惨的名字作甚?还不如叫槐序。” 秋色尚白即为“素”秋日寒风凄厉与“商”同故曰“素商”一听就不喜庆吉利。 祈善慵懒地掀起眼皮:“因为好听。” 夏日已过秋日将来素商就很应景。 至于喜庆还是不喜庆—— 祈善又不信这些。 沈棠百无聊赖正托腮看着小胖墩儿习武主动加入二人对话兴致勃勃:“它眼睛生得不错取名‘翠微’也可你们说如何?” 祈善和褚曜异口同声:“俗。” 话音落下二人表情微妙地看着彼此眉头狠狠抽了抽又将脸撇向不同方向。 沈棠:“……” 你们的默契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幸好门外响起的敲门声缓解了她无处安放的尴尬急忙套上木屐赶去开门。门外站着一熟一生两张面孔熟面孔还冲她打了个灿烂热情的招呼正是翟乐:“沈兄好啊。” 另一人不消说就是翟乐的堂兄了。 沈棠内心诧异但还是侧身让二人进来。 那位堂兄表情有些尴尬和无奈。 翟乐倒是非常游刃有余双手负在背后马尾长发随着走动左右摇摆似乎连头发丝儿都带着主人内心的愉悦。他自来熟地搭上沈棠肩膀:“沈兄你今日怎么没出摊卖酒?” 沈棠:“合着你是为了买酒跑这一趟?” 翟乐看着年纪不大这酒瘾可真不小。 “自然不是咳咳咳——还有就是为了武胆虎符的事儿。”翟乐将沈棠带到一边余光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堂兄的脸色见他脸色尚可这才低声道“上次不是逗他么——” “反应如何?” 翟乐苦着脸道:“能如何?被教训了。” 关键是伪装还挺厉害翟乐无法将其撤掉只能来找祈善帮忙顺便呢再买个酒。 沈棠:“……” 另一边翟乐的堂兄也跟祈善二人互相见礼道明此次来意使得祈善苦笑连连。 “倘若你早来一些还能帮忙。” 翟乐堂兄神情微慌:“这是何意?” 祈善指了指自己笑意带着几分苦涩:“昨日遇见点事情怒急攻心伤及肺腑这两日得好生静养不能再动文心。若郎君不急改日再来。若是急在下勉力一试。” 翟乐一听急忙赶在堂兄开口前开口。 “这个不急不急祈先生养伤要紧。” 翟乐堂兄见祈善面色惨白眼底泛青气息时长时短、时弱时强的确是有伤在身。翟乐也说过伪装是他顽劣主动讨来的责任在翟乐而非眼前这位文士自然不好强求。 他也道:“养伤要紧此事不急。” 顿了一顿道:“在下略懂岐黄之术先生若信得过可以让在下看一看脉象脉案?” 祈善没拒绝:“有劳。” 且不说此人目光真诚不似作假即便真是假的但他的伤势可是真的一点不虚。 翟乐也凑了上来大气不敢喘。 待诊脉结束他才问:“阿兄祈先生身体如何?怎么一两日不见就病成这样了?怒急攻心什么事情能将文心文士气成这样?” 翟乐可是跟祈善配合过的。 祈先生的文心品阶虽不如自家阿兄但实力、经验和阅历都在阿兄之上。代入角色他无法想象自家阿兄要经历怎样的打击才会一夜之间“怒急攻心”伤成这副病恹恹模样。 翟乐的堂兄乜了一眼自家堂弟。 后者直接闭麦。 他问:“祈先生是辛国人士?” 昨日那张告示一出孝城多少百姓在问候郑乔的祖宗十八代反正他俩下榻附近的酒楼都是拍桌摔碗各种辱骂大全的精髓。一些气性高的文人墨客也有气昏厥过去的。 这种感觉他懂。 辛国再不好好歹也是给予他们前半生安定的地方。庚国国力强辛国走了下坡路被灭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替。这两百年风光建国又狼狈灭国的几十双手都数不过来。 辛国不过是其中之一。 郑乔的操作一出来它就成了“独一无二”。从未见过灭国后还要遭受这般羞辱的。 百姓原先无所谓谁坐上王位但现在都咬牙切齿咒骂希望哪个国家收了郑乔这暴君。 更有人“一针见血”:【郑乔这佞幸怕是想起来自己是靠着被走烂的旱路上的位心中愤懑又屈辱以为让仇人的女儿也被走一走他就清白干净舒畅了。哼烂就是烂!】 祈善脸色白了一分。 他点头道:“嗯。” “唉。” 翟乐堂兄长叹一声。 他仔细斟酌后又写了另一份药方。祈善也懂一些岐黄之术仅从药方来看这位年纪轻轻的青年开的药方比先前的郎中还要合理许多便让老妇人帮忙去药铺重新抓药。 一番交谈他发现青年还挺合胃口与他、与褚曜都能说得来一时相谈甚欢。 翟乐闲得无聊拉着沈棠用木剑切磋。 相较之下龚骋那边就没那么轻松惬意了郎中开了重药才将他这条小命抢了回来。 屋内飘着浓郁苦涩的药味。 “云驰早知反应这么大就不该告诉你。”倌儿叹气看着眉宇间有几分求死之意的龚骋似怒其不争又似怜悯同情。但内心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和一侧垂眸品茶的顾池知道。 龚骋道:“迟早都会知道的。” 安静了会儿。 他又道:“翁之何苦把我救回来……” 倌儿劝道:“王姬已经……但龚氏其他族人还活着你若没了他们更加没依仗……” 民间有谣言说辛国国主疼爱龚骋胜过王姬他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是事实。 他作为北漠王子在辛国都城当质子的时候跟龚骋几个世家子弟玩得来走得也近。 借着龚骋的面子偶尔会去内庭陪王姬与一干贵女打马球也知道了一些秘闻—— 例如国主的确待龚骋更加亲近。 例如龚骋和王姬是青梅竹马但当龚骋试探国主口风问自己能不能当他女婿的时候却被拒绝。民间某些猜测也不是没根据。 例如—— 听说郑乔曾倾慕王姬。 偏偏自己又是国主塌上男妃。 ------题外话------ _(:3」∠)_求一下qq阅读的月票香菇发现自己在那边新书榜的月票排名居然还ok想争取一下。 ps:棠妹是“草根”出身啦。 正文 075:这该死的胜负欲【求月票】 龚骋痛苦地捂着脸。 “我现在一个废人又能做什么!” 倌儿抓着他肩膀严肃正色:“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废人那你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云驰你看着我——听着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千万别妄自菲薄!” 倌儿强迫龚骋看着自己的眼睛。 铿锵有力的声音似有几分蛊惑之力穿透龚骋耳膜印入他脑中直至情绪逐渐稳定。 龚骋垂在膝上的双手逐渐紧握用力手指关节发青发白发出轻微的“咔吧”脆响。 倌儿道:“不如——你来助我。” 龚骋似听到什么可怕的话猛地抬头看向倌儿半晌才唇瓣哆嗦着道:“翁之你——” 倌儿一扫眉宇迟疑神色坚定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云驰你我认识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尴尬地位。北漠王室之争残酷不比中原诸国轻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龚骋讪讪道:“我自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多番照顾翁之。 倌儿趁热打铁:“我被推出来当质子这么多年各种苦楚有谁知道?倘若辛国还在我安安心心继续当质子也无妨但现在庚国获胜我留也不是回到北漠也不是……” 龚骋:“你怎么会回不去?” 倌儿道:“我那些个兄弟哪个是善茬?他们自己都杀得红了眼再添我一个瓜分他们的权力地位?他们怕是第一个盼着我死的!所以——云驰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 龚骋震惊且迟疑:“可……” “云驰!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的为人脾性你是最了解的。若是让我那些个兄弟上位执掌北漠他们对北漠邻国以及邻国百姓绝不会手软烧杀劫掠一样不落可我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正中龚骋内心。 他三指向天一字一顿发下毒誓:“若有违誓言我图德哥必遭天谴、尸骨无存!” 他说的是他在北漠的本名“图德哥”而非来中原取的名字“乌元、字翁之”可见他对誓言的郑重。龚骋也被他坚决的态度所震惊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你何苦发这种毒誓?” 倌儿也就是乌元苦笑:“只要誓言不破管它多毒反正我问心无愧不是吗?” 龚骋闭上眸太阳穴附近时不时抽动由此可见此时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与乌元交友他没有任何障碍。 只是协助乌元掌控北漠…… 这么说吧北漠跟庚国都是一个尿性后者在郑乔率领下对辛国百姓屠城、烧杀劫掠北漠一到稻谷丰收的季节就集结兵马骚扰与之接壤的小国边境抢掠食物和女人就逃。 根本上并无多大差异。 不过—— 倘若翁之上位的话或许有所不同。 自己或许能借兵报仇。 看到龚骋眉宇随着拿定主意而逐渐舒展顾池便知道他的选择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勾了勾唇——毒誓这种东西信的人自然会信但不信的人不过是一句咀嚼无味的废话。 哐当! 翟乐手中木剑被沈棠打飞稳稳扎入木门竟能“入木三分”他吃痛叫了声:“罢了罢了不跟你切磋了!没见过像你这般的。” 他不用看手腕都知道手腕要肿了。 沈棠耍了个漂亮的剑花持剑负背。 她怪叫道:“我这般怎么了?” 翟乐:“你这人促狭刁钻!” 沈棠:“……” 翟乐似乎抓住了“把柄”:“你先前剑术毫无章法还不如我呢几回的功夫就打得有来有回这难道不是故意的?先是让了我几局趁我得意松懈便陡增攻势……”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推测正确。 尽管翟乐并不常用剑一直认为自己的剑术只算是平平无奇但这要看跟谁比。跟剑术大家比肯定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但跟新手比自然是炸鱼塘、乱杀!沈棠就是那个新手。 不同于那晚醉酒时的凌厉剑术正常状态下的沈兄剑术稚嫩也就仗着速度和那股怪力欺负弱者。但翟乐自身就是七等公大夫不用武胆沈棠的速度和力量也不占任何优势。 在无优势的情况下劣势自然更明显。 结果—— 几局下来沈兄的剑术突飞猛进。 完美复刻他的剑术来对付他。 这这这这河狸吗? 这太不合理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兄扮猪吃老虎。 于是翟乐越打越委屈他被戏弄了! 看着翟乐控诉的小表情沈棠哈哈大笑自恋地道:“你怎么不肯信我是遇强则强天赋异禀根骨绝佳百年一遇武学奇才?” 翟乐哼道:“你有这天赋凝什么文心?” 还是九品下下文心。 看这条件明明走武道更加有前途。 沈棠:“……” 这个她怎么知道? 再说宅女是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能站绝不蹲能蹲绝不走微信步数常年维持在三位数罕有破千的时候。跟需要苦修锻炼才能提升的武胆相比文心更轻松一些。 嗯一定是这个理由。 沈棠死鸭子嘴硬:“自然是因为我喜欢用短板挑衅别人的长板听着就很爽。” 疑似被挑衅长板的翟乐:“……” 他几乎要炸毛原地跳起来。 拔出长剑指着沈棠气势汹汹。 “再来!” 因为沈棠是文士翟乐从头到尾都没用武胆之力仅凭肉身实力与之对打。见鬼的是沈棠进步飞速到后来三招就能击飞他的木剑剑锋横在他脖子。这要是实战可就没命了。 “还来不来?” 翟乐咬牙:“来!” 结果自然是喜闻乐见。 沈棠的剑比初始快了不止五倍饶是眼力绝佳如翟乐也只能捕捉到剑锋留下的残影。 “剑术不是我强项咱们比别的。” 沈棠问:“比什么?” 翟乐:“搬石头!” 沈棠嘴角抽了抽对这个提议有些抗拒。 “搬石头?” “我在家里练武场都是这么练的” 其实举大鼎也行。 不过农家小院哪里有鼎让他们玩? 待祈善三人相谈甚欢从屋内出来院中一侧的石头被二人摞着从一头搬到另一头。一开始还是站着搬之后改成倒立用腿夹着搬。不仅比搬石头的重量、数量还比倒立速度。 祈善:“……” 褚曜:“……” 翟乐的堂兄翟欢:“……” 一时间三人内心升起同一个念头—— 【这么蠢的肯定不是我家的。】 ------题外话------ _(:3」∠)_上一章的翠微其实是青山的意思。 棠妹不是取名废她只是审美跟大众不太一样。 前期的棠妹根本没有争夺天下的意思这对一个自以为自己是宅女画手的人来说有些难也没这份心性情更加偏向中庸(略有点核平那种)。她跟芃芃是不同的芃芃一开始就是主动搞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但棠妹前期是被动的她是宅女爱画画没杀过人爱好和平(自认为)。最大的目标也只是弄个小村子种个田尽可能庇护一些人规模大概跟土匪寨差不多。不过祈善和褚曜是坚定的搞事党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至少是庚国彻底大乱郑乔为首的朝廷无法掌控全局的时候。 那个时候棠妹才会意识到转变从被动化为主动(她醉酒状态其实更贴近本身的性格也不算剧透她的珍宝就是国玺搜集国玺必然要推平各个国家)。 本文文心武胆有升级系统(棠妹是个例外她是被封的满级号)。 文心品阶是固定但通过智谋和熟练运用可以达到提升目的。 武胆的话起始都是末流公士但天赋根骨和修炼决定提升速度快慢。 ps:感谢新萌主百色幽灵(感觉加更要加不完了) pps:做了个渐变的新美甲(美甲小饰品真贵)心情棒棒原本打算双更了想想还是三更吧把萌主力高妹最后一更加完。 正文 076:叹你穷啊【求月票】 看着灰头土脸、满身臭汗还笑嘻嘻的堂弟翟欢一言难尽地闭上眼深呼吸暗暗告诉自己——这是自家堂弟自家的亲的! 即便要教训也要拖回家关上门再教训。 一番心理建设他已经恢复常色。 他以儒雅翩翩、完美无可挑剔的姿态与褚曜二人道别倘若他的脚步不是那么急促活像是有鬼在身后撵着跑的话能更加完美。 隐约沈棠听到翟乐嗷呜哀嚎地叫着求饶:“疼啊阿兄你别拖着我我自己能走。” 翟欢低声喝道:“闭嘴丢人!” 翟乐瞬间被禁了言。 沈棠甚至能脑补出他委屈瘪嘴的模样。 只是幸灾乐祸没多久沈棠发现褚曜二人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定定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啊看着。看得沈棠浑身发毛、不寒而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么看着我作甚?”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不必如此“痴迷”。 祈善长叹摇头。 褚曜笑容勉强。 沈棠觉得气氛不太对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屋沐浴去了磨磨蹭蹭一刻钟才出来。褚曜送小胖墩儿回肉铺顺便买点荤菜给祈善补补。祈善则坐在廊下恢复晒太阳的姿势。 听到沈棠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眼皮也不掀道:“翟氏这对兄弟有些不简单啊。” 沈棠准备坐下的姿势一僵。 “什么不简单?” 祈善道:“那一晚我明确跟共叔武说过伪装七日一续当时翟乐也在的翟欢还是以‘解除伪装’为由带着堂弟上门拜访你说他有什么目的呢?总不至于剩下五日都等不起。” 沈棠表情僵硬一瞬倏地紧张:“元良是说他们有其他目的?难道发现我们身份了?” 祈善笑笑道:“倒也未必或许他们兄弟也是冲着‘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来孝城的只是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又有郎君借着酒醉大展雄风于是找个由头来一探虚实。” “我们有什么好探的?” “沈小郎君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祈善倏地收敛笑意正色坐直上身趴在他怀中小憩的素商被惊醒喵呜了一声用爪子扒了扒他的手指表达不满他用抚摸代替道歉调整好姿势才继续说道“你那一夜醉酒一人提着一把剑将一名八等公乘杀退了!” 沈棠神情尴尬地听着这段。 她真没那段记忆从祈善与翟乐描述来看她那时候还挺威风武力值爆表呢。 想想还有一点点遗憾。 这么威风的高光时刻居然不记得了。 一看沈棠走神祈善就知道沈小郎君又神游天外了重重咳嗽数声将她拉回来严肃道:“你以为八等公乘很弱小?能与八等公乘打得有来有回还占上风的你也很普通?” 沈棠被他这话问住了。 她莫名有些心虚。 是不普通但那是这具身体的功劳吧? 自己只是宅女运动神经不发达。 思及此她突然有些难受地皱起眉——说起来她不记得自己原先长什么样子了。即使很努力去回忆浮现的也是这具身体的脸。 因为一直低着头祈善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八等公乘武胆虎符可驱使四百兵且有甲胄附身那可比军营那些杂兵精锐得多。你知道这四百兵意味着什么?” 沈棠摇了摇头。 她还未有这个概念。 祈善意味深长地道:“意味着一人都能占山为王!虽说八等武胆无法维持四百兵太长时间但也足够惊人。若在战场八等公乘还能令至少一千士卒穿上相对精良的甲胄。” 在军营只有精锐士兵才能分到盔甲大部分还都是皮甲、竹甲破损程度看运气修修补补也不是不能穿。剩下的杂兵一袭粗布麻衣给一杆削尖的长枪就让上战场了。 八等公乘很强也很有分量。 沈棠本是文心文士却能在四百兵阵中杀进杀出滴血不占这本就不合常理。 不管河狸不河狸反正是个人才。 “所以……” 祈善半阖着双眸轻描淡写地道:“先来探一探我们的底再看能不能结交招揽。” 沈棠目光落在祈善脸上。 好家伙!!! 这居然是送上门的offer(人头)! 看样子元良的确抢手即使前面儿死了一串的老板还是有新的老板前仆后继。 祈善一眼便看出她想什么。 哼了声傲然地道:“翟欢这人是不错看得出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又清醒的人跟他谈话的确舒心顺意没有一刻不快。可我祈元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当然他不想去多水的东南也是理由。 沈棠赞同地道:“也是也要看看老板性格公司有无发展前景。光会放嘴炮、画大饼的公司去不得。翟乐和翟欢在东南那边有基础不?要是人招到了开不出工资就尴尬了。” 祈善默默地看着沈棠。 沈棠也默默看着他。 良久他道:“沈小郎君说人话。” 沈棠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板就是主公公司就是势力放嘴炮、画大饼就是信口开河工资就是薪俸……这样说能理解吗?” 祈善:“……” 沈小郎君对黄白之物是有多执着? 不过这话也不是全然无用话糙理不糙想让人卖命辅佐总得满足所需所求。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只追求道义理想的。 除了光棍谁没一家几口要养呢? 而沈小郎君现在…… 唯有一穷二白、两袖清风能形容。 除了国玺真是一无所有。 祈善又双叒叕叹气了一声。 “元良你又叹气……” 沈棠感觉自己都被他叹得衰了。 祈善目光怜悯道:“善叹你穷啊。” 沈棠感觉心脏被扎了一刀血淋淋的。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穷就穷呗每天有酒喝……不不不不喝酒。反正吃好喝好……”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弱气最后直接说不下去沮丧脸“穷是我的错吗?” 若有暴富的机会她愿意当个穷批吗? 祈善目光微闪:“自然不是沈小郎君的错不过抓不住机会那就是你的问题。” 沈棠:“???” 祈善压低声音:“机会快来了。” 沈棠:“……” 她嗅到了坑的气息。 正文 077:胆大包天(感谢萌主力高妹+10) “机、机会?” 沈棠对此报以十二万分的怀疑。 不是她神经敏感纯粹是越了解、接触祈善越清楚这厮的本质跟他的名与字相违背。 良善? 薛定谔牌子的。 种种理由让沈棠深深怀疑——祈元良口中一夜暴富的机会莫不是写在刑法上了吧? 某种程度上她这是一语成谶。 祈善笑了笑容带着几分恶魔般的蛊惑他低语道:“沈小郎君我何时骗过你?说是发财便是发财还不是小财。保你吃喝两辈子都衣食无忧!如何沈小郎君可心动?” 沈棠咦了一声脑袋后仰避开。 她道:“你是没骗过我但也不坦诚啊。” 例如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留的一半还都是重要信息大坑是一个接一个地挖。 生命不息坑人不止。 祈善脸色一肃问道:“如此一说那一笔巨财沈小郎君你是一点儿都不心动了?” 沈棠低头摸摸鼻子:“也不是不心动只是世上哪有天降馅饼儿的好事?我不是担心大饼假我担心这大饼太大了把我砸死。” 利益越大风险越大古往今来通用。 听了这话祈善又恢复慵懒倚靠的姿势双眸微眯眉宇间带着一股惬意。 他怀中的素商也喵呜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无聊拨弄着他的手指玩儿。这一刻祈善与素商的表情竟神奇地同步了。沈棠倍觉这一幕有意思道:“不如你先说是什么巨财?我听一听看看有没有前途再下手?” 钱嘛谁不喜欢呢? 摸良心讲她有点跃跃欲试。 沈棠一面担心这个饼会砸死人一边也馋祈善口中的“巨财”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倘若有操作空间她就干这一票! 沈棠的话让祈善唇角微勾连眼尾都泛着不可名状的愉悦。他酝酿了会儿吊足了胃口才悠悠吐出:“自然是四宝郡近三年的税银。” 沈棠:“???” 什么税? 什么银? 税银??? 税银!!! 卧槽! 沈棠仿佛屁股触了电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一个抱拳三连——告辞再见在下退了! 紧跟着骂骂咧咧。 “祈元良你消遣我呢!” 沈棠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祈善傻了居然想得出这么一出打劫四宝郡税银??? 打劫税银跟打劫运钞车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不抱着火箭原地上天呢! 谁知祈善却笑道:“善是认真的。” 沈棠感觉屁股着火头发也冒火嘴巴一张似机关枪:“你认真的?我不认真!先不说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不干。就算真干了这事有操作空间?咱们满打满算就仨你一个病号我一个未成年无晦先生一个老人好家伙老弱病残就缺一个‘残’就能凑齐了!” 沈棠有些用词祈善听不太懂。 不过结合语境望文生义也懂了大概。 他宽慰道:“幼梨莫急莫急我们这里不还有一个共叔武?那可是九等五大夫本身一人便能驱使四百五十兵马若加上你我文心辅助这四百五十兵马至少能持续一个时辰。算一算这不就是四百五十四人了?” 沈棠见他把共叔武也囊括进去登时震惊地睁大眼睛:“祈元良你准备搞真的?” “善一路餐风露宿来孝城可不是没有缘由的。报复仇家不过是顺带的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笔税银才是目的!”祈善看似慵懒但神情却罕见地严肃显然不是开玩笑。 沈棠瞠目:“可、可是你怎么想到打这笔税银的主意?我想不通……” 这些日子相处她清楚祈善对黄白之物并不执着。既然不贪财缘何去冒这个风险? 祈善微阖眼眸敛住眼底泛起的深意。 他道:“庚国攻打辛国四宝郡足有三年税银未交全部压在孝城银库。四宝郡郡守为爬得更高还用巧取豪夺的手段搜罗奇珍异宝准备进献上供给郑乔……倘若这笔税银出差错你猜我那位仇家会如何?是腰斩是五马分尸还是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话阴冷得令人牙根发颤。 沈棠倏地想通了什么。 “共叔武也是你来孝城前就算好的?” 众所周知共叔武出身龚氏跟郑乔以及整个庚国都有仇这笔税银若有操作空间他多半也会答应加入那可是九等五大夫! 祈善摇头:“善可没有这么神不过是存了这个念想做了多种打算而已。若能找到共叔武将其拉入伙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还有其他法子至多迂回麻烦一些。” 祈善刚进入孝城便在暗中找寻共叔武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动静他都想准备放弃这个计划了。谁知上天庇佑运气站在他这边。 若是没有沈小郎君那一次醉酒估计共叔武就被擒拿或者截杀这份助力也就没了。 有了共叔武加入把握又多了几成。 “可、可你要这笔税银作甚?” 祈善道:“有用有大用。” 沈棠又问:“用途不能告诉我?” 截税银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也不是不能只是幼梨啊你觉得郑乔治理下的庚国能稳定多久?迟早要乱的。作为乱世浮萍在下只能早做打算。这笔税银或许能弄个安身之地多多少少也能救济其他苦命百姓。四宝郡几年重税既是民脂民膏自然也该‘用之于民’。幼梨以为如何?” 只是用法跟一般情况不太一样而已。 “用税银救济百姓?” 祈善想了想道:“也算是劫富济贫。” 沈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祈善这话似乎在避重就轻什么但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按照这番话中的逻辑初心的确是好的。 她迟疑了许久。 祈善问:“幼梨在害怕什么?” 沈棠讪讪道:“可咱们就四个人……” 算上共叔武这个受伤的勉强能凑老弱病残组合了梁山好汉劫生辰纲都没这么简陋。 祈善见她有所松动心情自然也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说道:“不慌不慌都是精锐。” 沈棠:“……” 这话听着像是浓缩即是精华。 可她还是慌。 这个坑也太深了。 她是跳呢还是跳呢还是跳呢? ------题外话------ _(:3」∠)_终于把萌主力高妹的加更加完了。 接下来就是其他读者小天使的打赏了。 这个点应该没有没睡的吧? 真的要早点睡香菇去洗澡睡觉(|3[▓▓]了。 正文 078:不够变态的我跟你们格格不入 四宝郡三年税银再加上郡守孝敬给郑乔的各式宝贝那是一笔多大的巨款?用脚想想也知道这笔钱不好打劫风险过高。 心里装着事情做事儿自然也心不在焉。 她的反常都被褚曜看在眼里。 “五郎可是心里有事?” 沈棠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祈善眼神征求意见。虽说祈善将褚曜也纳入计划但毕竟是劫税银、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情自然要经过祈善本人许可才能说给第三者。 褚曜也疑惑地看向了祈善。 这厮趁自己不在跟五郎说了什么? 祈善垂着头耐心喂怀中的素商进食笑道:“一桩小事沈小郎君自己拿主意。” 沈棠扯了扯嘴角。 劫税银可是凌迟起步的重罪搁在祈元良口中居然是小事这让沈棠好奇他跟着前面几任老板都干了啥事情对作死这般习以为常。 既然祈善让她自己拿主意她便说了。 “元良想要效仿梁山好汉打劫生辰纲一样劫了四宝郡的税银。”她指了指祈善直言这是祈善的主意顿了顿吐槽道“生辰纲就是一批生日礼物安保程度跟税银没得比。” 祈善头铁心大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 她以为褚曜也会被吓一跳劝他们不要作死谁知他的态度竟是稀松平常仿佛沈棠说的不是劫税银而是出门买了个菜。之后还将视线转向祈善而祈善也恰好抬头与之对视。 二人无声地交换了眼色。 褚曜垂下眼睑淡声:“原来是这事。” 沈棠一噎:“什么叫‘原来是这事’?” 合着褚曜也是知情者? 沈棠将心思坦诚地写在脸上褚曜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此前并不知情。” 沈棠又是一噎吐槽道:“第一次知道?但无晦反应未免过于镇定很难有说服力。” 褚曜道:“在下只是觉得——这是祈元良会做出来的事情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有心理准备所以没了惊讶的必要。 沈棠:“……” 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她是因为不够变【态】、反涩会而跟祈善几个格格不入? 看着沈棠几乎飘着回房间祈善露出些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容看得褚曜很堵心。 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祈善没装傻充愣。 布下言灵“法不传六耳”防止有人窃听:“褚无晦沈幼梨空有国玺却无根基和实力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鱼!莫说根基了甚至连野心都无在下可不就得推一把?” 他强调道:“所以这笔税银很重要。” 褚曜没有阻拦他只问一个问题。 “你有多大把握?” 祈善道:“五成。” 这个比例已经不低了。 只是—— 褚曜:“倘若不慎失手……” 祈善用手指戳着素商的粉色肉垫不甚在意地道:“那便失手。税银到不到手并不重要。以沈幼梨的诸侯之道注定他日后缺什么都不会缺粮少米。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收留流民帮忙耕种总会经营起来。而有了这笔税银不过是节省这部分的精力。” 褚曜倒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猜出祈善来事儿的真正目的。 他在试探沈棠。 褚曜:“你看五郎像是有野心的人?” 祈善道:“的确看着是没什么野心但你看他像是安分守己的人?寻常人听到劫税银莫说掺和吓都吓死了。沈幼梨最担心的居然是‘把握低’、‘人手不足’而非不能做。清酒红人面、钱帛动人心此言非虚。只要迈出这步再想停手或者回头就不可能了。” 褚曜:“纵有野心也不大。” “是不大那就慢慢养大。” “若五郎不愿呢?” 祈善嘲讽地笑了笑薄唇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褚无晦你猜在下为何会换了那么多任主公?真以为他们都是主动猜忌?” 他的文士之道规则他最清楚。 自己是不能主动背叛主君但没说不能误导主君主动猜忌甚至是对他产生杀意。 这是名副其实的“弑主”。 褚无晦眸色暗了暗。 他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祈元良仇家遍地果然是有理由的。 “空有国玺却无傍身的力量无异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有些事由不得沈小郎君愿意不愿意。这就好比那位王姬——袒身献降何等奇耻大辱?常人早就自尽免遭羞辱了但王姬能死吗?她连死的资格都不在她手上。” 同样的沈小郎君也没选择余地。 让他出手总好过让褚曜出手。 至少他会温柔点但褚曜的话——当年的褚国三杰跟“光明正大”四个字真不沾边。 褚曜点头算是应下这桩计划。 倏地问:“共叔武那边你去游说?” 祈善是文心文士五郎也是而他被废了文心共叔武就是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祈善拒绝并且将锅甩了回来:“你去。” 褚曜笑笑从容起身:“行老夫去。” 祈善:“……” 他最不喜欢褚曜在他面前自称老夫不过比他年长十岁仗着自己长得老就倚老卖老。 喵呜~~~ 怀中的素商用爪子扒拉他的手。 显然是不满铲屎官突然不喂吃食了。 沈棠也不知道祈善这俩昨晚干了什么第二天看着带伤过来“开会”的共叔武她脑补了一句【共叔武加入您的队伍】的提示音。 掀桌(╯‵□′)╯︵┻━┻ 沈·唯一一个想遵纪守法的良民·棠表示压力很大一度怀疑自己的三观才是彻底歪的。 褚曜率先出牌:“这是孝城的布防图。” 祈善也拿出一张图:“孝城附近驻军的兵力实际出入应该不大。为了保护这笔税银郡府放出好几条假消息搅混水估计还会有假税银队伍。税银的运送路线和交接路线在这里出城之后很大可能会走这条……队伍由东城出走峡谷转官道再上水路……” 共叔武看了眼兵力数字:“戒备森严。” 祈善余光注意走神的沈棠。 道:“无妨若攻不下来还有下下策。” “下下策?” 祈善点头:“嗯。” 例如一碗酒。 也不知褚曜怎么游说的共叔武很信任祈善二人。他道:“如何确定那支税银队伍是真的?若是扑空那可就是自投罗网。” ------题外话------ |?w?`)今天要请个假。 吹了一夏天空调终于吹感冒了现在脑仁疼得厉害。 缺的一更明天补上。 正文 079:来人【求月票】 旁听的沈棠似小学生一般悄悄举手。 祈善三人默默看着动作怪异的她。 褚曜关心道:“五郎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不然为何冲着无人的地方招呼? 因为在这个世界举手这个姿势更多等同于“挥手告别”而不是“老子有话要说”。 沈棠后知后觉尴尬放下右手讪讪道:“我想说我知道怎么判断税银队伍真假。” 祈善闻言心下挑了挑眉。 饶有兴致:“沈小郎君请讲。” 沈棠:“这个问题简单我们要先弄清楚一些情报——这批税银共有多少铜钱、多少银块、多少金块?它们加起来重量有多少?又需要多少车马装运?同等大小的金银铜轻重不一。也不需要具体数目大致估算一下再看车轮吃重、马匹速度真假假一清二楚。” 即使假队伍填装沙石重量也是破绽。 这的确是个比较简单有效的办法。 但—— 共叔武:“这些怕是要看过账册才知道。” 即便祈善二人有些人脉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么机密的内容怕是要另想办法。 褚曜反而觉得这点很简单。 “不需要看账册只需翻找往年县志我们便能知道丰年收成、荒年收成再对比前三年的情况。至于其他税目也取个大概数字只不过……” 他说的时候祈善已经开始计算什么。 不一会儿将纸张内容摊开给三人看。 他道:“大差不差。” 沈棠不了解看了也没什么感觉倒是褚曜和共叔武各有反应。褚曜眼底滑过一丝讥诮而共叔武看了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褚曜提出质疑:“郑乔攻打辛国四宝郡是率先被攻破的郡县之一之后还纵容手下兵卒到处搜刮劫掠民不聊生迄今还未恢复元气。这么多税银如何征收得上来?” “你不了解四宝郡郡守。”提起仇家祈善不屑地笑了笑轻蔑道“此人生性好强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输。为了讨好郑乔也为了彰显功绩缴纳的税银只会比往年多不会少。我与沈小郎君一路行至四宝郡沿路听说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税种全是私下增设的。” 沈棠一脸茫然。 她道:“有吗?” “有。” “我怎不知?” 祈善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道:“谁让沈小郎君一有空便在集市上摆摊卖青梅饴糖大饼一张口便将那些女郎逗得花枝乱颤。光顾着拈花惹草了哪里还有多余心思?” 也幸好沈小郎君年纪还小。 若是年纪再大一些好家伙这得招惹多少桃花债风流事迹怕是能铺满一路。 一时间共叔武和褚曜脑中都浮现了类似的场景对沈棠投来一言难尽的眼神。 褚曜不怀疑祈善这话的真实性。 五郎那张嘴的确甜甭管男女张口就夸热情健谈三言两语便熟络得像一家子。 沈棠:“……你这话听着也太酸了。” 什么叫她沾花惹草??? 这是抱怨她同性缘太好抢他的风头导致那一群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施舍他眼神吗? 自己单身就努力脱单怪她作甚? 褚曜咳嗽两声将歪掉的话题拉了回来希望这俩能记得他们这是严肃正经的“劫税银探讨会”而不是唠嗑闲谈。他道:“有了章程便只剩下部署我们在何处埋伏布阵?” 祈善三人各抒己见尽量完善计划沈棠则偶尔查(插)漏(科)补(打)缺(诨)。 待到彻底结束日头已经高悬头顶。 沈棠私下问:“真不用再找几个可靠的帮手?元良既然有人脉想必也有可用的。” “幼梨可知‘谋可寡而不可众众谋则泄’?” 人多了容易泄密还会瓜分走利益。相较于再拉人合作增加风险祈善宁愿风险大点四人独吞同样一个坑他栽一次就够了。 沈棠见他拿定主意该干嘛干嘛。 看着沈棠步伐轻快的背影祈善不知何故长叹逗弄躺在他怀中露出肚皮伸展全身的素商喃喃:“希望这次能如愿以偿。” 喵呜~~~~ 素商用牙尖轻啃祈善的手指力道很小不疼还带着点儿微痒他笑着将手指拿开。 “你也觉得沈小郎君可以?” 没了玩的目标素商抬头看着祈善。 口中喵喵呜呜地叫似乎在控诉他。 祈善只得将袖子递上去。 “给你玩。” 素商找到新玩具扒拉着他的衣袖想往上爬那勤恳努力的背影甚是眼熟让祈善微微抿直上扬的嘴角。半晌一声轻叹消散空中。 【槐序。】 他正准备回房间取点小鱼干。 文心一阵轻颤危机感自身后传来。 他蓦地侧身闪躲。 咚! 一支羽箭带着一纸书信深插木柱。 一个时辰后。 沈棠午觉醒来发现门口趴着落单的小朋友。素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它自己的尾巴时不时还伸爪去扒拉两下抓不到尾巴就继续盯着等待下个出手时机若抓到便吓得凄厉喵呜一声原地蹦起全身猫毛炸开。 玩得不亦乐乎。 “怎么就你一只?祈元良呢?”沈棠弯腰将素商抱起来。祈善前两天腻腻乎乎走到哪里都揣着这只“冲喜”聘来的“新妇”这会儿舍得将它一只猫丢在这儿?也不怕乱跑跑丢了。 素商自然听不懂人话。 在沈棠怀中也不安分地扭动。 她无法只能将它放回祈善房间祸害祈善的东西总好过跑丢或者被其他野猫欺负。 不止祈善不在褚曜也不在。 至于共叔武? 沈棠与他不熟悉。 百无聊赖她又出门摆摊卖酒。 这回选了个特殊的地方。 距离孝城中心郡府不足百米的街口。 这次肯定不会再碰到意外了! 哐当一声她单手将“酒”字牌插入泥地。 长凳一字排开十几个圆肚酒坛双手交叉抱着脖子翘着二郎腿头戴遮阳斗笠上身往后一仰靠着临近摊主的木推车——那位摊主收了她的钱也不介意被靠这么一下。 好半天也没生意上门。 摊主笑道:“小娘子生得漂亮标志若是愿意吆喝两嗓子或许生意就有了。” 沈棠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当垆卖酒也是有缘买之。 摊主听不懂只是笑笑。 ------题外话------ |(′?∧?`) 感冒的威力有点大还流鼻水一整个白天都提不起劲我感觉全勤都要悬了。 晚点还有一章欠的一章估计还得再欠一天。 希望明天能好点。 正文 080:郡府【求月票】 午后日头大得很秋老虎也烦人。 金乌高悬晒得人困乏慵懒不想动弹。 沈棠也像是一把被晒蔫儿的菜叶子无精打采地斜靠着微眯眼睡意逐渐上头。 但很快生意上门了。 咚咚咚! 来人屈指轻敲木凳子语气不耐烦地吆喝:“卖酒的醒醒你这边的酒怎么卖?” 沈棠睡意散尽勾指将斗笠帽檐往上勾露出一张秾丽俊俏的脸庞。来人看了她的脸一扫眉宇间盘旋的不耐转而直勾勾看着她的脸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带上几分油腻。 “小娘子这酒怎么卖?” 沈棠神情慵懒:“葡萄酒一坛两斤四百五十文其他酒一坛两斤三百文不二价。” 看在这张讨便宜的脸的份上来人并未因为沈棠懒得起身招呼而不悦。可一听她报出的酒价登时气得吊高眼睛:“嚯你一走街串巷的酒贩谁知你卖的酒掺了多少水?这嘴巴一张就要四百五十文还葡萄酒?你一个泥腿子怕不是连葡萄都没见过!” 沈棠也不客气:“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来人似乎没想到沈棠会有这反应。 以他以往经验商贩见了他都会自动矮一头要么好言好语奉承要么半卖半送给优惠断没有上来就赶他的。登时有些挂不住面子怒气冲冲道:“你可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沈棠认认真真瞧了一眼。 老老实实摇头:“不认识。” 那人一听沈棠是新来的心气顺了点。 他道:“老子可是郡府侍奉的。” 府上负责采买的管家是他的舅舅。 沈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人还等沈棠的“孝敬”。 不说白送也该买一送一打好关系才能在这一片地方安稳做生意。结果这个愣头青一点表示都没有还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杵着?既然买不起就别挡人家摊位耽误生意。 他挂不住面子但也不敢大闹。 毕竟郡府就在不远处他们那位郡守脾气不是很好也不喜欢底下的人给自己惹麻烦。平时仗着郡府欺压普通商贩占点小便宜他不管但若将事情闹大了通通杖责发卖。 沈棠好笑催道:“客官还买不买?” 这人见占不到便宜不情不愿掏钱。 打开其中一坛浓郁酒香扑鼻而来。 这人在郡府伺候偶尔府上宴请剩菜送到厨房他还能喝上几口美酒、品尝几口佳肴还是有一定品鉴能力的。若每一坛都是这质量反倒是他赚回头报账能说是十两。 “你这些酒还有多少?” 沈棠道:“要多少有多少。” “好大口气你一个小酒作坊能有多少存货?”他轻蔑地将酒塞盖回去动作倒是诚实一口气将沈棠长凳上的全部扫光确信每一坛都是酒香浓郁的好酒这才放心交钱算钱的时候连一毫一厘的便宜都想占“你且在此处等消息若主家满意剩下都要了。” 沈棠问:“你的主家是郡守?” 那人骄傲地哼道:“不然还能是谁?小丫头你的酒若是被看上日后就发达了。” 沈棠敛眸浅笑不语。 她发达不发达不知道不过—— 正欲吐槽什么一道格外不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沈棠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扇凑巧合上的窗门。沈棠皱了皱眉打散了多余心思将空酒坛装满酒继续摆摊。 与此同时—— 顾池站在窗侧看着同屋之人将撑着窗户的叉竿取下意味深长:“居然被发现了。” “退步了啊顾望潮。你的文士之道就这?”取下叉竿的人生着一张普普通通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普通面孔连声音都是大众款的若说何处特殊那就是气质了。 “祈元良你不如化作本来面貌?这是雅间不是光天化日你何必继续遮遮掩掩弄得像是见不得人。”听到“文士之道”顾池的脸色微微发青旋即又放松下来。 他手中也有祈善把柄不怵。 是的祈善。 那人催动文心、抬手拂面露出沈棠熟悉的面容连带改变的还有他的声音。 “习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先前收到顾池不怎么友好的来信他便伪装一番出来会“友”。说是“友”其实他跟顾池没什么交情不知对方来意。又怕劫税银一事横生枝节几番犹豫还是选择“单刀赴会”。 只是没想到—— 沈小郎君会在楼下不远处当垆卖酒。 说起这个他就忍不住叹气。 沈小郎君对摆摊是有多深的执念? 若非知道是巧合他都怀疑这厮是跟踪自己来此了偏巧还心里话一堆靠着话痨在一众百姓之中脱颖而出被顾池发现。 真是万万没想到。 更没想到沈小郎君进步飞速能发现顾池的窥心若非祈善叉竿拿得快他就暴露了。 “既然如此谨慎你来孝城作甚?” 祈善反道:“这话问你也恰如其分。” 二人面面相觑安静无声——他们得承认都是心怀鬼胎的人谁也不比谁清白。 彼此对对方都是“只闻其名”。 可他们的“名”嘛—— 大概就是半斤对八两。 目下情势谁也不想对上对方。若能双赢互相避开达成彼此目的最好若不能也别斗个两败俱伤白白让他人捡便宜。 顾池率先打破沉默。 “公平起见一人一问?” 祈善道:“可。” 话分两头。 他们这边硝烟弥漫郡府那边也不太平。 郡守是个年轻得出人意料的中年男子看相貌三十出头没有根基又是十乌异族这个年纪能爬到如此高位谁看了不说一句牛批! 妥妥别人家的孩子。 这会儿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却恭恭敬敬招待着贵客——说是贵客此人穿着却连郡府仆从都不如。一袭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眉宇间包含长途奔袭后的疲累鬓发灰白满面风霜身边带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生得粉雕玉琢神情天真烂漫。 他乖乖巧巧坐在贵客身边小口小口专注地咀嚼着软糯细腻的夹心糕点仿佛那是山珍海味一点儿不在意大人们的虚与委蛇。 郡守看得眼角微抽。 是天真烂漫但狠也是真狠。 想到郡府司阍没轻没重想将贵客推下石阶却被男童一枪扫断腿抵着眉心警告他也是这副天真烂漫表情郡守心下微寒。 ------题外话------ 司阍:看门人。 正文 081:师弟【求月票】 “座主这位小友是……” 郡守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尽管今时不同往日但看到这位往日座主还是忍不住两股打颤口干舌燥心慌气短。 被称为“座主”的贵客循着郡守视线看向阿宴眸子深处滑过几分暖色粗糙皲裂的大掌轻抚他的头顶温声道:“他小名叫‘阿宴’。” 听到老师喊自己阿宴将注意力从夹心糕点拔出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老师似乎在问喊他作甚。老者笑着指了指郡守的方向答道:“不是喊你是你这位师兄好奇。” 阿宴歪头看看郡守又看看老者最后看了看盘子里的夹心糕点淡眉轻皱。 老者与阿宴生活两年多少摸清楚他的思维方式道:“你师兄不爱吃这些甜点为师也不喜欢所以这些都是你的不用分。” 郡守听到称呼心中暗暗抽嘴角。 称呼老者为“座主”不过是他念往日情分没想到这老东西会顺杆子往上爬还给他弄了个劳什子的便宜师弟。说起“师弟”他隐约觉得这个叫“阿宴”的孩子不太聪明。 至少不似寻常孩童机灵。 郡守适当流露出关切之色。 “座主师弟他这里是不是?”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智力有损? “阿宴很好!” 谈及阿宴老者神态陡然一变沧桑眉宇间甚至能依稀看到当年的凌厉迫人看得郡守如坐针毡。同时他又暗暗唾弃自己不争气眼前的老家伙已经日薄西山有甚好怕的? 所谓的凌厉迫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老者看向阿宴的时候眼底流淌着无限怜惜。长叹一声摸摸阿宴发髻:“他只是命苦自娘胎出来便有脑疾导致心智与寻常孩童迥异。” 郡守:“???”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这位座主说谁天生有脑疾? “可这孩子不是……” 谁家有脑疾的孩子六岁便能凝聚武胆兼之天生神力一杆长枪扫断成年男子的腿? 那个倒霉司阍还在仆人院落躺着呢。 老者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咸不淡道:“阿宴虽有脑疾但不是痴傻他只是心智有问题。该学的东西都能学会理解也没问题再加上习武根骨绝佳凝聚武胆并不意外。” 甚至因为心智缘故他比正常人更加专注刻苦只要是老者吩咐下去的修炼任务从不抱怨更不会偷懒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百分之百专注投入回报自然也是喜人的。 老者不喜旁人用异样眼光看待阿宴。 特别是曾经跟他勉强有几分师徒名分的人——例如这位郡守。因为这只能证明他曾经的正常人学生还不如一个有脑疾的阿宴。 郡守抽了抽嘴角:“……” 他斟酌着挑拣了奉承的好话道:“心智有异?倒是看不太出来师弟天赋根骨都属当世上乘。只是如今这世道浑浊若师弟能一直保持这份赤子之心也算因祸得福。总好过学得一身本事却沦为权利的阍犬。” 以他对这位座主的了解阿宴估计是他现在的逆鳞只能夸不能揭短。毕竟他这种不嫩不新鲜的老学生怎么能跟年仅六岁、粉雕玉琢、乖巧孝顺又听话可爱的“新学生”比? 郡守挑着夸了夸阿宴又硬着头皮恭喜自家座主喜得佳徒简单寒暄过后他才不着痕迹地打探老者此番来意。 可他那点儿功力搁在老者眼中不够看对上老者看透一切的眼神郡守打心眼里发憷。 想当初老者也是朝堂说一不二的风云人物用呼风唤雨形容那时的他一点儿不夸张。辛国国主能坐稳王位一度让辛国成为西北诸国中脱颖而出座主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遗憾的是他一生仕途顺遂却在临了有个不太光彩的狼狈退场与辛国国主闹得很难看难看到他这一系官员都遭到申饬打压。 当然不包括那时已经崭露头角的郡守因为他抱对了大腿还一路青云直上。 老者被气得挂印辞官据说隐居乡野了。 辛国国主被郑乔大军压境的时候也曾耗费大力气去找老者下落但都没收获直到辛国被灭。郡守还以为他死在兵荒马乱之中没想到这老家伙命还挺硬今日突然登门。 正值多事之秋郡守心里也打鼓——座主带着稚童过得落魄他就希望这俩是来打秋风的自己用银钱便能打发。若是有其他目的郡守可就头疼了。毕竟弑师不是啥好名声。 之后一番旁敲侧击—— 他悬吊的心慢慢落了地。 原来老者是遭了不知名势力的追杀走投无路了。他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连累无辜的阿宴便准备另谋出路一路来到了四宝郡。 郡守听完内心活泛开来。 一边听一边哂笑连连。 什么“不知名势力”怕不是与郑乔有关即便郑乔暂时没想起这位仇人但郑乔那些狗腿可就未必——毕竟当年唾骂郑乔最狠的一个是御史台长官御史中丞另一个就是即将卸任的座主堪称辛国两大嘴炮王。 御史中丞骂人好歹还有层“公事公办”的遮羞布座主直接把郑乔和辛国国主栓一块儿无差别炮轰。当着辛国国主的面用各种粗鄙之语问候郑乔随便摘一句都能让身经百战的姐儿脸红窃笑。满朝文武都不意外。 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文人的儒雅随和在他身上看不到的。 这位座主早年敢与敌国在边境线谈判谈着谈着能抄起矮桌将使者脑袋砸出血被惹恼后居然率兵把西北小国全打一遍。这也导致都城住满各个势力送来的质子辛国国主内庭塞满各个小国送来的x姬。 那位褚国的褚姬…… 似乎是最后一位“战利品”? 据闻褚国三杰的分崩离析也有这位的推波助澜称得上战绩彪悍也无怪郡守这么怵——即便这位已经是迟暮的老狮子牙齿松动得咬不动猎物但百兽之王的余威犹在。 郑乔暂时没想起来找仇人报仇。 但郑乔那些狗腿可就未必了。 郡守自然也属于狗腿之一。 不过他还不敢拿自己座主开刀。 他好吃好喝招待着将二人当做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宴席结束便命下人从库房支取两百两黄金送到客院。老者掀开红绸看了眼送上来的一盘子金元宝眉尾微挑。 ------题外话------ 阍(hun)犬:看门狗。 座主:跟之前祈善称呼的“田师”座师之类的称呼差不多就是年代不同。是某一届学子对那一届主考官的尊称。 ps:不负众望的感冒了两天今天一早起来扁桃体发炎了喉咙难受趁着没发烧之前去开消炎药。不然发了烧得去做核酸检测|?w?`) 正文 082:师兄,师兄【求月票】 阿宴好奇抓了枚沉甸甸的金元宝。 金元宝成色分量都很足一只手握不住。 这东西他没见过。 用疑惑求知的目光看向老师。 老者露出一丝薄凉浅笑撇撇嘴:“你这位‘师兄’真把我们师徒当成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招待完饭菜又送来这么一盘东西摆明了要咱们俩识趣滚蛋。哼倒是新鲜。” 四宝郡什么情况人尽皆知。 他这郡守当得可真舒坦一出手就是黄金两百两真·视金钱如粪土! 阿宴道:“师兄很好。” 他今天吃到好多好吃的。 老者又好气又好笑手指轻戳他的脑门问道:“在你看来谁给你吃的谁就是好人?” 阿宴将这话在内心咀嚼琢磨两遍。 良久坚定地点点头:“嗯。” 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 “不过老师是最好的。” 老师不仅会给他做吃的还会教他很多东西尽管他也不清楚学了这些有什么用但对于他而言却是枯燥日常中少有的乐趣。 “嗯老师知道。”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他没少听阿宴这么说但每次都觉得心窝子暖意融融不悦的心情好转不少。 说来可笑想他一生仕途顺遂门生故吏数不胜数以他门生自称敬他座主、座师的人何其多?最后却沦落个如此狼狈境地。 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这般“送客”。 他是不是该欣慰一下孝城这位学生还算“有点良心”呢?至少他顾及名声愿意用银两打发人而不是将师徒交给郑乔邀功。 思及此老者不由摇头唏嘘—— 当年通风报信、落井下石如今优渥款待、“奉为上宾”还愿意破费给盘缠银两。 阿宴敏锐察觉老者此时复杂的心情。 他不懂如何宽慰只是笨拙地用小手握住老师满是岁月纹路的大掌用满是孺慕的眸子看着他。老者捏了捏阿宴的小脸自嘲笑笑:“不管是滚滚红尘还是尔虞我诈的官场从来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跟红顶白才是常态……老夫如今就是个落魄糟老头啊……” 面对阿宴写满疑惑的眸子他道:“阿宴现在还小等长大一些便会知道。不过你这情况还是与为师归隐吧。外边儿的世道不适合你你若入世必会被人剥皮拆骨。” 剥皮拆骨? 阿宴眼底淌过几分惧色。 他将头埋在老者的膝盖上闷声道:“不要剥皮拆骨老师阿宴不要被吃……” “好好好阿宴这么可爱不吃不吃。”老者被阿宴童真之言逗得哈哈大笑道“老头子虽然没几年好活但将你养大还是没问题的。以后谁想吃你你就一拳一脚打回去。” 阿宴道:“打回去?” “对不管是谁打他!” 阿宴认真听着仿佛要将这话深深记在脑海深处奉若圣旨:“嗯打回去!打他!” 师徒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先生酒买来了。” 老者:“酒?” 仆从:“是主家吩咐买的。” 郡守当年为了走通老者这条关系下了大功夫打听老者喜好希望能投其所好在老者面前多刷刷存在感兴许日后入了官场还能被提携一把。即使不成留点好印象也好。 因为他的谦恭、勤奋、务实以及能力郡守从老者这边尝了不少甜头暗地里受了不少照顾让他初入官场没那么狼狈。 一记便记了多年。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特地吩咐下人不用买好酒——座主聪慧一条舌头什么好酒没有品尝过?只要尝一尝普通的廉价酒座主就该知道他的态度了。 可他不知老者养了阿宴就戒酒了。 老者正要拒绝谁知阿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那几坛圆肚酒坛道:“老师糖。” “这不是糖是酒。” 阿宴固执:“是糖。” 老者:“是酒。” 阿宴垂头:“想吃。” 老者:“……” 他让仆从将酒坛端进来打开红布酒塞浓郁沁鼻又霸道的酒香扑鼻而来似乎连衣裳都要沾上那些气味。老者微微诧然以他对那个门生的了解送来的酒不是寡淡无味就是气味驳杂劣质百姓花几个子儿就能打二两。 但这明显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仅凭气味就将他戒了多年的酒瘾勾起。 老者看看阿宴又看看酒坛。 两相为难。 阿宴指着酒坛:“是糖。” 老者好笑:“你说是糖那让你尝尝。” 阿宴眼睛亮起:“好。” 说是尝也就用筷子沾了点。 阿宴张口嗷呜一口下去嘬了嘬立即被辣得小脸皱成团眼尾殷红狼狈吐着舌头。 老者哈哈大笑。 “酒这种好东西待你长大再喝。” 便宜门生送上门的好酒老者也不客气直接斟满一口气喝了两碗。嘴里还感慨:“你师兄这人哪里都好唯独心性不可。汲汲营营爬到这步不知用手段弄下去多少人。本想提醒他小心你师兄但人家视咱们师徒为洪水猛兽死皮赖脸待着也不好……” 踩着什么上去那就别怪被什么打下来。 阿宴看酒坛也像再看洪水猛兽。 听到老师的话迷茫。 老师的话他不是很明白。 老者:“喝完这些咱们就走。” “师兄?师兄?” 怎么会有两个师兄? 老者一脸习以为常。 “为师门生故吏多得是虽说交情泛泛可论起来哪个都是你师兄孝城有两个师兄很稀罕?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祈善与孝城郡守那点儿老黄历旧仇当年在小范围闹得挺大老者也知道三分内情。当他进入孝城下意识开启文士之道发现祈善就在附近便知道便宜郡守门生要倒霉了。 老者道:“你那位姓祈的师兄最喜谋定后动他敢出现在仇家的地盘便意味着他有足够把握一击必中一雪前耻啊……” 阿宴表情茫然地听着。 “离他们都远点。”不知想起什么往事老者笑着喃喃“君非善类岂可交乎?” 阿宴:“啊?” 依旧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祈善与顾池也掰扯清楚了气氛不似先前那么剑拔弩张紧张中充斥着火药味反而有了几分故友重逢的轻松惬意。 顾池见祈善接受良好心下皱眉。 祈善似乎比他还会读心:“你这会儿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何不惧你的文士之道?” 顾池道:“有点。” 祈善:“因为见过更令人忌惮的。” ------题外话------ 吃完药喝了快一壶热水希望明天扁桃体恢复正常。 正文 083:群架【求月票】 顾池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品茗清茶看着袅袅升起的薄雾眸底似泛着点点碎光随和无害:“……能让你祈元良都说一句‘忌惮’的文士之道池倒是想会会。想必它的拥有者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祈善回答:“的确不是无名之辈。” “是谁?” 祈善:“灭你故国的人。” 顾池:“……” 半晌他喃喃:“原来是他……横扫西北诸国的确跟‘无名之辈’四个字沾不上边……不过可他不是没有文士之道吗?” 文士之道不是每个文心文士都能有的。 它的获得于文心品阶文士天赋都没什么关系没有规律非人力能影响。有些天纵之才或许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文士之道而有些资质平庸的或许宿醉醒来就有文士之道了。 虽说有些文士会将文士之道瞒得死死但也有一部分会选择公开增加自身筹码。 祈善口中的那人就曾亲自承认没文士之道反正有没有都不影响他的成就。 “沈小郎君有句俚语说得好——文人的嘴骗人的鬼。”祈善内心翻起白眼没想到顾池会相信这说辞一个能横扫西北诸国与各国文心谋士阵前交手在无数次刺杀中全身而退的人怎么可能没文士之道“我当着你的面说我没文士之道你会信?” 西北诸国为了生存是无所不用其极从明面上的阵前对垒到暗地里的间谍谋杀一直没断过。那人更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结果呢? 没人成功过。 顾池答:“我自然不信。” 祈善:“所以我也不信。” 顾池疑惑:“你如何知道他有?” 既然有心隐瞒肯定是这个文士之道会惹来猜忌或者别的隐患。他回忆人脉情报确信祈善跟那人就数面之缘顶多挂个“门生和座主”的虚名关系祈善上哪儿知道这种机密? 祈善端茶的手顿了顿漠声:“意外。” “那他文士之道是什么?”担心祈善有所顾忌不肯说顾池又道“算算年纪那位也该颐养天年了不可能再出仕。听说几年前挂印辞官就没了下落你透露一二应该不妨事。” 祈善:“也没什么不能说具体效果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能肯定——若他使用文士之道不论敌友靠近他周身多少距离他必有感应。文士之道似乎还能分辨敌我……” 顾池嘴角狠狠一抽。 难怪那时的西北各国打不过眼睁睁看着辛国壮大——合着己方部属都被看得透透战场局势慢人家好几步仗还没开打就先输一步——讲真要不是那老头年纪太大辛国猪队友拖后腿再给他十年时间给辛国换个靠谱的国主一统西北也不是梦想。 这个文士之道说恐怖也不算恐怖但放在战场这种地方的确会让敌人头疼。 顾池仰脖喝了一大口茶。 他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但更多是羡慕。 看看人家的文士之道再看看自己的的确不能比。那人的文士之道敌人畏惧胜过自己人畏惧而他的文士之道也就自己人畏惧。若是派遣去谈判或许会有奇效。 但于乱世而言鸡肋都不如。 祈善无所畏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读心? 哼╭(╯^╰)╮ 只要不跟顾池当自己人还真不用怕。 有了这种想法祈善看顾池顺眼许多。 还大度关心顾池的身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厮健康堪忧一副早亡短寿的痨病相祈善猜测多半跟他那个鸡肋又被人忌惮的文士之道有关。 顾池淡漠应答:“暂且还撑得住。” 自从文士之道出现到现在每天生活在嘈杂的环境被恶意包围连夜间都不得安生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也会传入他耳中没片刻停过。若非毅力惊人怕是早疯了。 付出的代价远比收获大。 祈善:“我倒是有个办法。” 顾池眼睑微掀眼神询问什么办法。 “废掉丹府。” 文士之道的运转也依赖文心。 文心都没了文士之道自然也没了。 关不了就强制性关机! 顾池:“……” 若不是教养阻拦他他都想把没喝完的茶水泼这厮脸上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顾池手中的茶水是没泼出去可楼下却应景地传来嘈杂声与高亢的尖叫声。 祈善心下咯噔。 他顾不得逗人蹭得起身一把将长窗推开楼下长街发生的内容尽收眼中。顾池动作比他慢:“你这么急作甚?也未必是你家那位沈郎……额还真是他在闹事……” 祈善:“……” 倘若沈棠能听到这话铁定大呼冤枉。 什么叫她在闹事? 分明是闹事的主动找上她。 说来也是她晦气。 “沈兄来两坛酒。” 熟悉的少年嗓音从头顶传来。 沈棠屈指勾起帽檐看清摊位前的客人叹道:“我怎么上哪儿摆摊都能碰见你?” 翟乐鼻子别不是安装了定位器吧? “这说明咱们有缘啊。”翟乐给了一角碎银不客气地拍开红布酒塞坐在长凳一边仰脖就往嘴里灌咚咚下去大半坛打了个酒隔再用袖子一抹嘴“喝得真是痛快!” 沈棠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翟乐指了指郡府方向:“阿兄给郡府递拜帖但我不想看他们你来我往打机锋打算待在外面等阿兄忙完。没想到就看到你在这里出摊卖酒可见咱们之间的缘分是极深的。” 沈棠:“……” 她感觉像孽缘。 翟乐笑道:“有空咱们出城狩猎去。” “就孝城外的情况?我看泥巴都被百姓啃完了还狩猎呢能狩到什么东西?” 翟乐一听感觉酒水没了滋味。 “唉沈兄这话也有道理。” 正在感伤突然有一群面貌凶悍的成年壮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目标正是沈棠二人方向。没一会儿就将小酒摊包了个结实。沈棠还是一脸雾水翟乐却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沈棠起身抱拳:“几位你们这是?” 那壮汉指着翟乐问:“你认识的?” 沈棠道:“认识。” 为首的壮汉脸色一青 挥手大喝道:“好砸了这摊子!” 沈棠:“???” ------题外话------ 吃了两天药还是有用的早上起来嗓子疼下午有点低烧晚上好转不少估计明天能好转。生病实在是太影响状态了看着电脑不想码字。 正文 084:飞来横祸【求月票】 “住手——你们砸我摊子作甚?” 沈棠挺身而出制止这群大汉的暴行。 “滚开!” 现实又不是电视剧人家也不会因为沈棠这个“勇敢”的举动而停手反而越发暴怒。 为首的壮汉觉得她碍事准备伸出蒲扇大掌抓向她肩头再将人甩到一边儿去幸好沈棠闪得快。只是她的酒摊子倒了大霉被人一脚踹翻长凳摆着的酒坛应声而碎。 翟乐抛出酒坛砸向抬脚的打手怒道:“我的酒!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暴殄天物。” 随着酒水溅开浓烈酒香扑鼻而来沈棠还被浇了半张脸熏得她头昏脑涨。 她甩了甩头压下那股不适。 掀了摊子为首的壮汉大掌一挥。 “把这俩小白脸的腿全部打了!” “好!” 应声抄起木凳木棍。 商贩早就在这群壮汉出现的时候收摊逃得远远生怕自家摊子被波及眼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即将演变成流血暴力事件胆小路人摊主抱头尖叫。躲的躲逃的逃。 一脸懵逼的沈棠:“……” 翟乐犹如一朵黑色的穿花蝴蝶上下飞跃闪躲壮汉们的围攻。时而腾身跃起、衣袂翩翩时而足尖借力、舒展身姿半空扭腰旋身看得路人目瞪口呆忘我叫好。 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壮汉们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反而被翟乐抓住机会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沈棠:“……” 好家伙! 你tm这是打架还是跳舞? 拿纱布擦屁股非得给她漏这么一手? 顾池:“……” 沈棠的吐槽很快被围攻她的人打断毕竟她也是这伙壮汉打击的目标。奈何这些是普通人沈棠也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不好对人下死手。 恶心晕眩的感觉还在不断上涌。 闪躲起来也有些勉强。 但她很快想到法子。 “大哥们啊你们看我小女子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当垆卖酒赚点小钱补家用……”借墙上蹬纵身一跃歪身躲开迎面飞来的木块不忘说“你们打错人了!” 沈棠的嗓音清脆嘹亮还具有穿透性再加上她扯着嗓子喊保守估计半条街都听到了。 二楼雅间看热闹的祈善:“???” 顾池竟扑哧笑出声:“沈郎生得俊俏男生女相的确容易被普通百姓误认为是女郎。只是他被人围攻却不思脱困反而假借女郎身份向这些人‘乞饶’难免有些不好看。” 祈善脸色刷得一下黑了。 这是当着他的面黑沈小郎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祈善乜了一眼顾池沉声道“在下倒不觉得这是‘乞饶’。若幼梨愿意只需执剑三五息便能杀了所有人但他有必要这么做?底下哪个不是普通人?” 这明明是仁善之举! 你懂什么叫相貌优势? 若能以相貌化解干戈也不失为“兵不血刃”的一种。佯装女郎怎么了?这是父母赐予的长相和优势男生女相长得多俊!一个一脸病相走上街都被嫌晦气的痨病鬼懂什么! 顾池嘴角微动:“在下听到了。” 祈善哼道:“在下也知道你听到了。” 顾池:“……” 所以说读心这种文士之道也就听着恐怖。好比现在被人在内心骂了自己心里清楚却不能提出来。提出来对方厚颜无耻一口承认口头上再骂一遍他这不是讨骂么? 楼下长街。 翟乐也被她惊天发言吓到。 “在下竟还不知沈兄好女裳?” 沈棠:“……” 好家伙一句“沈兄”出来不仅打消壮汉们对沈棠性别的怀疑还给她扣上女装大佬的标签。她冷冷盯着翟乐自带裙撑的臀很想给这地方来一脚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担心事情闹大惊动郡府的人引起关注沈棠心一横抓过翟乐的衣领拽着跃上房顶。底下那一伙壮汉爬不上来没多会儿就被甩掉。刚一脱险沈棠质问翟乐。 “你上哪儿惹的这帮人?” 翟乐天性乐观好打抱不平想到那伙壮汉抓不到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眼见沈棠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有点怂打了个笑嗝默默止笑。 “在下这不是仗义行侠嘛。” 沈棠微红着脸语气冷冰冰。 “你管这叫仗义行侠?” 翟乐讪讪道:“刚来孝城不久看到这伙人欺负商贩向摊主收什么‘出摊税’不给就强抢甚至当着摊主的面调戏摊主女儿还推搡上年纪的老人在下就路见不平打了他们一顿抢他们强征的钱还给摊主……谁知他们记性好这都半月了还记得我呢。” 沈棠上下打量翟乐点头。 “搁我我能记住你一月。” 她拳头痒了。 这小子惹的祸事结果被砸摊子的却是自己。当垆卖酒养家糊口她容易吗? “因为在下俊朗帅气?” 沈棠冷笑:“因为罕有人长得似你这般别出心裁。好看的千篇一律貌丑的五花八门。” 翟乐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真的丑他对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也听出沈棠话中的不满和怨气在求生欲的推动下他硬着头皮表示自己会双倍赔偿沈棠酒摊子损失的钱保证不让她亏本这才勉强让人消火。 大概是呼吸稳了沈棠脸上些许薄红与肌肤完美融合看不出丝毫异样。以手指虚撑着眉心:“我问你这些人除了征收什么‘出摊税’还有做出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翟乐疑惑:“不了解问这个作甚?” 沈棠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道:“打断他们的腿!若有其他恶行便将他们拖到孝城城外替天行道。就你这还叫仗义行侠呢?将他们揍一顿就完事儿?尽给商贩摊主惹麻烦。” 翟乐:“不打一顿那我该怎么做?” 沈棠顿足冷冷道:“你若没本事让他们洗心革面不妨给他们个机会投胎做人!” 翟乐大惊:“!!!” 长街热闹散去祈善也放下了窗。 一刻钟不到郡府方向驶出来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但驾马的却是个身量矮小的男童。 他看着被酒水洇湿的地面怔愣了会儿马车内的老者问:“阿宴发生何事了?” 阿宴摇摇头:“没有。” 马车从长街路过经过某一处酒楼车内老者抬手掀开窗帘瞥了一眼二楼雅间的窗户。没一会儿又将窗帘放下闭目养神。 ------题外话------ 头疼得完全睡不着……要了命了。 正文 085:你的珍宝呢(上)【求月票】 “找到那俩小白脸了吗?” “头儿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东坊这边也没有……” 随着小弟消息一一传回为首的壮汉脸色越发铁青最后只能愤恨捶打土墙来发泄内心无处撒的火气。他往墙根吐了口又浓又稠的猩黄唾沫恶狠狠道:“撤下次再逮!” 小弟也附和着拍马屁道:“就是就是孝城可是咱们兄弟的地盘他们一定逃不了!” 为首的壮汉脸色稍缓他道:“兄弟们跑这一趟也辛苦了咱今天请大家去喝酒。” 其他混混听到这好消息神色一喜。 商户生意不景气他们这些靠压榨商贩谋生的混混也不怎么好过“出摊税”都收不上来几个。以前还能弄点下酒菜配着酒喝二两现在嘴巴淡出个鸟。有人请客焉能不喜? 说起酒有个机灵的抱来两坛眼熟的圆肚酒坛正是不久前沈棠被掀掉摊子上摆的酒。 为首壮汉:“没有全砸了?” 小弟机灵道:“没呢趁乱抱了两坛。” 哪怕是沿街叫卖的劣质米酒也不是想喝酒能喝的全砸了可惜。他想占便宜就在掀摊前偷偷抱了两坛。现在拿出来自然是为了讨好头儿争取多露脸留下深刻印象。 以后有啥好处、啥好活兴许就能轮到他了一跃成为头儿帐下第二马仔不是梦。 这群混混结伴去常去的酒肆途径之处商贩避道都怕被他们盯上要“出摊税”。 酒肆掌柜大老远就看到他们。 内心咒骂晦气这群十次里头有七次喝霸王酒的混混又来了奈何自家生意又依仗他们保护不得不端上喜悦谄媚的笑容迎上去。掐着嗓子道:“什么风把大爷给刮来了?” 壮汉一屁股坐下摆手:“不用废话给咱兄弟端上好酒好菜今儿爷付钱。” 掌柜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些混混来喝酒的次数一多他也摸出了规律——其他混混喜欢赊账赊账赊着拖成坏账付钱次数不多但他们的头儿过来说“请客”那肯定会付钱。付钱的时候还喜欢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拍桌子上嗓门扯开喊“付账”声音洪亮保准整个酒肆的人都听到。 掌柜道:“好嘞这就上酒。” 说是“好酒”实际上就是度数极低、带着些许酸涩的米酒酒液液体浑浊初入口微涩带着点酸甜滋味但后调微苦。条件好一些的人家都不会爱喝这种酒。 壮汉喝了一口觉得寡淡。 这时想起他们掀摊砸的那些酒。 酒香浓郁霸道光是闻闻便有些醉意于是他拍开其中一坛的红布酒塞小尝一口。 “好酒!” 砰—— 几乎是他拍案夸赞的同时一张眼熟的面孔倒飞着从外摔进酒肆在地上滚了数下撞到桌角才停下。混混们听到动静惊得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立着个纤瘦的少年另有一名黑衣少年随行前者还维持着右手持剑拖行左手微提下摆的动作正要收回踹人的脚。 很显然踹人的正是提剑的少年。 见此有个混混霍地站起身指着沈棠道:“这人好女裳!头儿是他们没错了!” “扑哧——” 随行的翟乐险些没喷笑出声。 “好啊你们还敢来找死!” 壮汉右手抓着一只陶碗往桌上一砸拿起碎片起身其他混混有样学样酒肆气氛顷刻剑拔弩张起来。正常顾客小猫三两只见此情形都识趣躲到角落生怕自己被波及。 酒肆掌柜见状慌忙出来打圆场。 打架也要出去打别在他的酒肆打! 但他还未开口迎面砸来一枚足量的银元宝竟是那名黑衣少年丢的。翟乐道:“下去要是被误伤了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是是是小的这就走!” 掌柜也是机灵人抱着银元宝跑出酒肆。 酒肆店内的桌椅酒水才多少钱?哪怕全砸光拳头大的银元宝也够赔了。最重要的是这种一言不合就丢钱的妥妥富家出身不能惹。自个儿见好就收不要坏人家兴致。 为首的壮汉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就你们两个?” 翟乐道:“准确来说是沈兄一个。” “对送你们重新投胎做人我一个就够了。”沈棠提剑指着他们淡声道“你们是一个个排着队来呢还是一起手拉手同赴死?” 一众混混以为自己在听什么好笑笑话。 一个打他们一群? 还想送他们去投胎做人? 为首的怒极反笑:“小小年纪也学游侠做派!行!既然想找死老子成全你!上把他俩全部打死!打不死老子要你们死!” 双手环胸在一侧看戏的翟乐:“???” 闪身避开冲向他的混混大叫:“为什么啊?是沈兄要一人挑你们一群打我作甚?” 还未抱怨完沈棠手中长剑咚的一声几乎擦着他的鼻子没入身侧的木柱吓得他猛然后仰后空翻越开。而追打翟乐的混混差点儿没刹住车剑锋离他的脖子仅剩半指之遥。 沈棠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勾。 长剑乖顺回到她手心正好横档劈开迎面砸来的木桌木凳木棍混混因地制宜从柜台后搬来酒坛当武器砸向沈棠。翟乐大叫:“你们没有武德啊!” 说罢也抄起一只酒坛砸出去。 砰得一声。 两只酒坛在空中相撞应声而碎浑浊酒液泼洒一地翟乐抄起最大的陶片砸出去。 靠着蛮力踢脚挥拳。 打架方式跟这些混混一样毫无章法。 沈棠:“……” 一边打还一边“指导”沈棠:“沈兄啊你这样提剑干架的方式是错误的。对付这种混混就该拳拳到肉肉贴着肉拳头打拳头那才是真男人、真汉子。” 说着陡然矮身让前后两名准备夹击的混混猝不及防下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他则顺势滚到一边长腿横扫。 跳到其中一人身上硕大拳头闷下去。 沈棠:“……” 她收起了剑。 一拳头闷上一人鼻子。 酒肆发出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动静惊动半条街。 酒坛碎了一个又一个掌柜时而心疼皱眉时而捂着心脏哀嚎——残酷的现实如此冰冷唯有怀中那块大元宝能给他些许温暖。 不止路过的街坊邻里忍不住顿足伸脖子看热闹连剩下半条街以及隔壁街的百姓听到这群混混被人教训也跑过来看现场热闹。 随着拆迁般的动静一个个混混被踢飞出来百姓们鼓掌叫好。胆子大的还不断凑近希望能近距离一睹仗义游侠的真正面容。 正文 086:你的珍宝呢(中)【求月票】 沈棠单手掐着一名混混脖子将人从酒肆拖了出来丢垃圾一般随手往混混堆丢。 “好!” “大英雄!” “英雄们做得好!” 话音落下。 围观人群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翟乐像是见惯了这个架势那双含笑桃花眼几乎要溢满骄傲嘚瑟。他冲着鼓掌的人群抱拳嘴里笑盈盈地道:“乡亲们言重了谢谢大家谢谢。行侠仗义本是吾辈应该的……” 看着好似孔雀一般兴奋开屏的黑衣少年沈棠盯着他自带裙撑的臀盯了三秒。 最后她顺从心意上了脚。 翟乐也不是吃素的好似身后长了一双眼睛灵活躲开的同时双手捂着险些遭殃的屁股惊恐道:“沈兄你背后偷袭在下作甚?” 沈棠遗憾地收回脚。 冷冷道:“正经事情还没做呢。” 翟乐慢了一拍才想起何谓“正经事”不由得道:“这种喜爱敲诈勒索的混混在下见得多了。小恶是有但要说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应该没有。他们也怕手上沾人命……” 有罪但罪不至死。 沈棠嗤了一声问:“你盘问过了?” 翟乐道:“没有但是……” “问都没问凭着经验就妄下判断?真真是内庭太监开大会无稽之谈!噤声!” 翟乐被她堵死了话头只得闭麦。 沈棠一脚踩在混混头子肩头一手提剑抵着他眉心威胁:“如实交代不然杀了你!” 翟乐忍不住:“沈兄仗义行侠……” 沈棠微掀着眼皮冷淡看着翟乐。 “说人话!” “仗义行侠不兴屈打成招这套。” 沈棠不说话自行体会看傻子的眼神。 二人对话反倒坚定了这群混混对二人行事的定义——说白了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学着坊间话本中的游侠自诩正义行侠仗义打击弱小寻求刺激和成就感。 这反而是混混们最不怕的。 因为这种是纸老虎干不出多狠的事。 沈棠叱骂:“放屁!老子就要屈打成招!” 翟乐:“……” 看着状态似曾相识的沈兄不用靠近也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郁酒香翟乐心里不由得打起倾盆暴雨般密集的小鼓—— 莫不是沈兄私下偷偷喝酒了? 他颤巍巍问:“沈兄啊你醉了?” “没有老子千杯不醉。” 翟乐:“……” 好家伙九成把握是醉了。 但他完全想不起来沈兄是何时喝的酒明明从砸摊子开始他俩都是一起行动的啊。 一想到那一夜状态格外兴奋、龙精虎猛的沈兄翟乐一时也有些头疼担心沈兄冷不丁发酒疯自己未必拦得住。于是他想了个点子:“沈兄你不去找被窃的珍宝了?” 记得上回醉酒沈兄就误以为共叔武是偷窃珍宝的窃贼一路精准追杀至城外。 这次若可行—— 想必共叔武能扛得住吧? 应该…… 谁知沈棠不按理出牌。 她道:“那名窃贼已经被吾拿下!” 翟乐嘴角抽了抽:“珍宝呢?” 沈棠咬牙想起了什么讨人厌的事情:“窃贼可恶不肯交出珍宝不过无妨。小贼落在吾之手中珍宝总有一日会物归原主!” 翟乐:“……” 沈兄的醉酒的确是与众不同。 沈棠一脚将试图偷跑的混混踢回去一脚便将人踢得一时半刻起不了身。长剑重新横隔在为首的壮汉脖子上:“如实交代!” 他硬气不肯说话。 沈棠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脚踩他膝盖上稍稍使劲儿壮汉的脸色便铁青数分无法忍受般惨叫出声。 沈棠挪开脚壮汉抱着腿打滚。 其他混混看了脸都白了。 沈棠道:“本来就准备把你们腿全部打断既然不肯说那我就直接走流程……” 说罢又准备踩断一条腿。 “使不得使不得不能对他动手啊。” 围观的吃瓜群众中传来一道声音。 沈棠垂眸:“此人有特殊身份?” 她一问一部分围观群众倏地变脸。 有些欲言又止有些吓得悄悄溜走。 人群出来个白发老头。 他道:“此人叫‘蛇头’的诨名家中有个阿兄进山当了贼还是个二把手惹不得!” 老头儿也是走街串巷的小贩靠着编草鞋的手艺勉强度日担心沈棠这两个年轻人因为一时仗义而惹上大祸这才站出来。 沈棠眉尾一挑:“嚯还真有点儿东西了。老人家你别怕这一伙混混除了我先前说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恶行?” 老头儿气急:“你这娃缘何不听劝?” “老丈莫怕我可不是某些打一顿就不管的游侠。这几个混混若伤天害理我送他们下地见阎王。若那个二把手是他们靠山我就去把所谓二把手也削了。售后服务质量业内领先保证不给你们带来任何后续烦恼。” 翟乐:“……” 他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在“某些”之列。 老头儿见沈棠固执还抛下这样的大话料定这个年轻后生要倒霉自己阻拦不了只能无奈叹了一声透露些许。希望沈棠二人听了能知难而退连夜逃出孝城。 原来“蛇头”仗着有当土匪的阿兄也学着在孝城拉了帮混混靠着欺压满城的商贩赚个盆满钵满。此事上报郡府郡府一开始派人把“蛇头”抓走但坐牢没两日又放了出来听闻是他的靠山使劲儿上下贿赂。之后再有商贩上报轻则家破重则人亡。 “蛇头”主要业务是收“出摊税”但也有其他副业例如逼良为娼例如略卖人口例如放印子钱例如逼债把人打死…… 商贩敢怒不敢言。 乖乖交了“出摊税”了事。 沈棠似笑非笑地看着翟乐。 “没有伤天害理?” 翟乐:“……有的。” “没有沾手人命?” 翟乐:“……沾了。” 听意思那个匪窝有点儿料。 “经验主义要不得啊翟笑芳同学。” 翟乐窘迫地红了整张脸生硬地转移话题:“沈兄现在是清算在下的时候吗?这些小人如此可恶的确该杀一个不留!” 沈棠:“对拖到城外小树林!” “那个什么匪窝听着也不好。” 沈棠点头:“对一起抄了它!” 说罢动手将这些混混全部串一串准备去城外善后翟乐见状面露惊恐:“不……不沈兄不先回去找祈先生?实在不行我去找我阿兄也行……就我们俩?” 他觉得不可。 尽管沈兄也是文心文士。 奈何沈兄“他”不行啊! ------题外话------ 我感觉病好了明天恢复加更。 正文 087:你的珍宝呢(下)【求月票】 沈棠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翟乐。 翟乐被她盯得浑身不自然。 结巴道:“沈兄这般瞧着在下作甚?” 孰料沈棠“倒打一耙”似笑非笑的眸子从他脚底打量到发顶问:“翟笑芳你是不是不行?” 黑衣少年白皙的脸颊腾得红透了。 慢了半拍才气急败坏跳起来怒道:“什么不行?怎么不行?如何不行?小爷哪里都行!” 沈棠道:“你行?你行的话怎么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个人?在一旁给你加油鼓劲儿啊?” 黑衣少年被气得脖颈都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不由得咬牙:“走走走!你我二人足矣!” 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鼓。 希望那只是个普通的土匪窝。 一般规模的他一人就能扫荡干净更何况还有个醉酒发疯的沈兄应该不会出问题。 沈棠手指搁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屈指呼道:“摩托招来!” 三息过后无事发生。 围观百姓不明所以沈棠感到一丝丝尴尬她压低嗓子低沉唤道:“风驰电掣大运摩托!出来吧我的珍宝摩托!” 与此同时—— 后院马厩共叔武正光着膀子坐在木凳上手拿木刷给一匹马身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黑色骏马刷洗。这匹黑马生得极俊前蹄雪白而通体乌黑发亮鬃毛与马尾丝滑柔顺。 它脾气好任由共叔武给自己洗澡再将接近二十寸长的鬃毛编成漂亮花样。 脚边还放着一副雪白马铠。 共叔武看着战马轻叹:“老伙……” 话未尽一人一马齐齐转头看向马厩另一侧那里有一匹比黑色大马矮一些的雪白骡子。原先凝实的雪白骡子此时却以极快速度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共叔武疑惑不解。 “沈五郎作甚要将摩托喊走?” 当摩托凭空跑出来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他们听说这世上有些人可以变出高头大马但从未见过眼下却真实发生了! 惊呼的不止百姓还有翟乐。 “沈兄你不是文心文士?” 众所周知文心没马的。 只有武胆武者才能凭空化马武胆等级越高化出的战马越优良穿戴的马铠也越精良防护越周密。虽说眼前这是一匹骡子但除了外形其他无一不跟战马等同。 哦摩托它没有马铠。 沈棠没开口解释轻盈如飞鸿戏海翻上摩托的背双腿夹紧肚子喝道:“驾!” 摩托听到指令应声而动被串在一起的混混挣脱不得被拖着踉跄前行哀嚎不断。 翟乐顾不得好奇急忙催动武胆跟上。 “沈兄你等等在下!” 着急之下差点儿忘了言灵是哪句。 武胆言灵中化马而行的言灵有许多每句都有特定目的——例如横枪跃马顾名思义便是持枪披甲备战不管是马铠还是武者的铠甲一次成型消耗大;例如“信马由缰”则是消耗较少的化马言灵马铠盔甲皆无仅有马镫马鞍适合单纯短途慢行。 而—— “秣马厉兵!” 则介于两者之间。 马儿养精蓄锐武器磨刀待用随时戒备一旦有敌情则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言灵落下一匹墨玉白足披挂戴甲的骏马自远处逆风而来眨眼功夫便由虚转实。 围观百姓又惊又奇下意识给那匹马让了道生怕被它冲撞。翟乐小跑两步足尖一点抬手抓住战马缰绳配合战马稳稳落在马背猛地加速朝沈棠远去的方向追赶。 “沈兄你我要不要赛一赛?” 翟乐胯下的战马长得高壮外貌俊朗还有四条大长腿加速爆发极强。不一会儿赶上沈棠稳稳止住改为慢行。他向沈棠提出赛马要求却被无情地拒绝:“不比。” “为何不比?” 这样小碎步跑着很不得劲儿。 而且他太好奇沈兄这匹骡子了。 沈棠直言不讳:“你用一匹精良战马跟我家摩托一匹骡子比速度多少有点儿厚颜。” 行军打仗战马是冲锋陷阵的而骡子就算能上战场也是用来驮军资谁会用骡子组建骑兵营?家里有矿都经不起这么烧。 翟乐低头看着战马道:“但是它想比。” 言灵化出的“活物”活动所需能源都是制造者给予的某种程度上也与制造者心意相通。翟乐明显感觉出自家伙计跃跃欲试想撒开腿跟身边这匹雪白骡子比一比。 沈棠凉凉道:“让它憋着。” 翟乐又问:“憋不住呢?” 沈棠扭头看了眼狼狈不堪被迫小跑跟上、气喘吁吁的混混们诚实地道:“诚然我是想替天行道除掉这些‘恶’但要是答应跟你赛马他们两条腿怎么跟得上咱们四条腿?待你家战马尽兴他们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翟乐只得打消念头心下暗暗感慨沈兄醉酒醉得有特色理智尚存有仁心若不提前后反差外人怕是看不出“他”其实还醉着。 “咱么这么大张旗鼓若是被土匪窝的眼线知道了提前有了准备这可怎生是好?” 沈棠道:“怕甚?强攻!” 翟乐:“强攻?” 还不带个文士压阵??? 沈棠面无表情道:“对头!乱杀!” 翟乐:“……” 二人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架势城门守卫查都不敢查直接放行。沈棠熟门熟路来到一片偏僻小树林。翟乐下马牵行发现目的地躺着三具被动物分食蚊蝇盘旋蛆虫乱生连避体衣物都无的残缺尸体没了胳膊没了腿勉强从尸骨判断是两男一女。 死因统一被人大力捏断颈骨而亡。 尸臭扑鼻而来饶是翟乐也忍不住掩鼻眉染轻愁:“不知是何人将他们杀害分尸抛弃至此……唉曝尸荒野沦为豺狼鸟兽食物……这番景象着实触目惊心……” 沈棠道:“哦我杀的。” 翟乐:“……” 他脸上似乎写着“沈兄你逗我”。 沈棠皱眉思索将吓破胆的混混丢一边绕着三具残躯走了一圈说道:“他们仨不干人事我就替天行道了。不过我没把他们曝尸荒野我挖坑埋了的埋得还挺深即便发大水都未必冲得出来下葬时尸体也完整。但你看他们肢体的切口……像是……” 翟乐脸色刷得一白。 他道:“像是被人用钝器砍的。” 沈棠不解歪头:“难道是仇家干的?” 翟乐摇摇头压下直冲喉咙的恶心。 几个混混不知想到什么吐了出来。 ------题外话------ |?w?`)文心文士无法化马那一段我总觉得我在骂人…… 正文 088:带着?【求月票】 沈棠问:“你们吐什么?” 翟乐白着一张俊脸低声解释:“怕是你埋尸的时候附近有百姓看到了。所以你前脚刚走后脚过来将尸体挖出来……” 因为醉着沈棠一时竟没有想明白。 “这些拿回去作甚?” 翟乐一改往日轻松连那双时时含笑的桃花眼也黯然三分眼尾挂愁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太饿了你觉得还能作甚?” 他直接挑明了沈棠蓦地睁圆了眼睛。 竟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可、可那是人……”此时的沈棠看着手足无措又迷茫她无意识地原地踌躇口中轻声喃喃“人怎么能……不能啊!那可是人、是同类还是埋进地里的……” 祈善带着沈棠一路来到孝城为了少吃苦多打探消息前行路线不算偏僻隔一两天就能遇到村落城镇。百姓生活是很艰难只能说勉强凑合守住最基本的底线而已。 沈棠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从未见过。 而翟乐不同。 翟乐和他堂兄翟欢自东南出发二人仗着身手好、配合默契哪里都敢钻一钻沿路端过几个土匪窝杀过好几批穷凶极恶之徒正如翟乐说的仗义行侠、打抱不平。 恶徒好杀但肚子难填。 他与阿兄曾途径一个村落全村仅有三十六户多是老弱妇孺青壮都被征去打仗了。 那天村里有名老人寿终正寝他与阿兄借住在其中一户农家夜幕低垂听到院外传来交谈声。他好奇透过窗隙往外看见那瘦得皮包骨的村正正挨家挨户送碗肉汤。 仗着视力好也看到农妇表情苦涩。 附近能吃的树根都不多了。 翟乐初时也不知那是什么汤便好奇与阿兄一说时至今日仍记得阿兄那时的表情半张脸被烛火染得微红剩下半张脸隐在阴影处影子随着微弱的火苗时隐时现。 他甚至产生可怕错觉——暗中蛰伏着满身血腥的凶戾巨兽它会以阿兄张口为令跳出来将他蚕食殆尽咀嚼成肉沫。 油灯“哔啵”作响。 阿兄神情漠然地道:【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死人已经死了但活人还得活着。】 翟乐仍是不解这话深意直至离开村落的那天又有一户人家办丧事。 翟乐骑马离开无意间扭头看到亡者亲属哭着将尸体埋入提前做好的坟。只是还未来得及封棺村正便带着人过来交涉。 距离太远翟乐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他们激动到险些发成肢体冲突的交流来看双方都不愉快最后那具尸体还是被搬了出来。 蓦地—— 阿兄的话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他才真正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翟乐那日险些摔下马背将昨日吃进肚的干粮都吐了出来。 【阿、阿兄……】 【类似的事情从未少过。】 翟乐:【可是……】 翟欢神情淡漠:【在你没能力帮他们远离饥饿前永远不要指摘他们的行为也不要去干涉。除非——你有佛祖割肉喂鹰的牺牲勇气以身替之。笑芳他们得活下去……】 翟欢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也让翟乐听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那是他自小奉为榜样的堂兄都束手无策的绝望。 翟乐情绪低沉道:“我阿兄说这些人比谁都想活下去但世道比谁都想他们死。伤害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体那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残忍、无人性?不能说……” 沈棠闻言伫立原地看着脚下三具严重腐烂、残缺不全的尸体怔愣许久回不过神。 半晌—— 她道:“也是管夷吾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可这些百姓莫说‘仓廪实、衣食足’他们五脏庙都是空的一家几口凑不齐一身体面衣裳谈什么礼节荣辱?” 在这种情况下用礼节、荣辱、伦理来评论他们的行为岂不是最大的傲慢? 翟乐见沈棠表情有些不对劲抬手推推她的胳膊试图将好似被魇住的沈棠摇醒。 沈棠深呼吸摆手道:“我没事。” “沈兄他们几个如何处理?全部……” 翟乐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混混抬手伸出大拇指在脖子处利落虚划一横。 其中几个混混看到这幕隐隐猜到自己的下场扑通一声跪下来脑袋磕地砰砰地响听得人脑壳都产生了幻疼。慌得两股战战眼泪鼻涕齐下:“英雄好汉饶命啊!” 也有不信邪的例如为首的壮汉。 他不认为沈棠两人有这胆子明知他的靠山是土匪窝二当家还敢杀他至于沈棠说的挑了土匪窝也不认为二人能做得到。 土匪窝规模多大他心里清楚。 沈棠道:“我是想杀了的。” 翟乐扬手化出一柄刀只待沈棠一声令下他就手起刀落将这些混混砍瓜切菜了。 沈棠又道:“不过全杀了也可惜。” 翟乐:“可惜?” 沈棠嗤笑:“活着还能干点什么死了只能埋土里沃土。不过让这伙人活着我又觉得心里不舒服。笑芳你打算怎么处理?” 翟乐:“杀了呗又不能带着。” 今天得罪这伙混混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那个站出来的白发老头儿那些看热闹的看客也勉强算进去。此次纵虎归山他们俩倒是无妨但那些普通人可就遭了殃了。 沈棠道:“你说……带着?怎么带着?” 翟乐却有了其他理解。 惊诧:“沈兄你打算收编他们?” 杀了随处一埋一了百了成本近乎为零但收编就不一样了那是个超级大麻烦。 沈棠:“……” 她啥时候这么说了??? 翟乐一脸为难:“不是在下故意戳沈兄痛处只是一人就是一张口这里二三十号人那就是二三十张嘴每日开销得多少?即便沈兄仁心收编了他们愿不愿效忠?” 沈兄自己都穷得叮当响。 穷到当垆卖酒啊! 拿什么去收编、养这些混混? 沈棠脑子还是懵的。 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收编混混的地步她只是顺着翟乐的话题好奇怎么“带着”而已。 “你等等容我再想想。”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为首的壮汉冷笑着啐了一口唾沫道:“想让老子为小白脸卖命做梦!待阿兄知道你们一个个啊——” 噗—— ------题外话------ |?w?`)跟潭子聊得太起劲忘了还有更新。 ps:感觉祈不善的担心根本没必要。 正文 089:土匪窝(上)【求月票】 雪亮剑光闪过人头咕噜落了地。 碗大伤口喷的血柱溅出三四丈远。 沈棠随手甩掉剑身沾的血冷眼看着失去头颅而倒地的身躯。粘稠炽热的血沾湿衣角覆盖整个右脚脚背。那一瞬的触感似无数细小爬虫在上面蠕动挪移而她面不改色。 只见她眉眼冰冷轻启红唇淡漠地吐出:“要死话还这么多真当我不敢杀?” 翟乐:“……” 他知道沈兄行动力强也知道沈兄果决但没想到沈兄出手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看着咕噜滚到脚边、眼皮仍在颤动、表情定格为惊愕的头颅翟乐唉了一声将那颗头给踢回去。脑袋连同尸体一块儿埋了吧入土为安落个全尸算是最后的体面。 至于会不会被人挖出来—— 这个他也不能保证。 他只管埋。 “沈兄你下次要砍先打个招呼。” 沈棠道:“打什么招呼?” 翟乐指着几个被吓破胆的混混:“给他们点心理准备。你没闻到一点儿尿骚味?” 是的胆小的已经被吓尿了。 裆的位置明显被液体泅湿。 沈棠:“……” 闻是闻到了确实又臭又骚。 她提剑上前半步混混们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急忙趴地磕头咚咚咚作响硬生生将泥地磕出个“凹”来。口中还忙不迭求饶发誓一定会效忠沈棠只求饶他们一命。 沈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来。 想必他们作威作福欺辱商户逼人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下场。 沈棠视线在一众混混扫过。 半晌也没下第二剑。 就在一众混混庆幸地以为自己即将安全的时候沈棠又提剑杀了两人落下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众混混看清被杀之人的面孔浑身战栗——无他死的都是前任老大的“心腹左右手”。 权威仅次于老大的马仔。 更是那个土匪二当家派来的。 二人佯装求饶实则暗藏杀意准备趁着沈棠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发难——二当家让他们保护好弟弟结果弟弟被个陌生游侠杀了他们的下场横竖都是死! 既然如此不如死前拉个垫背。 翟乐倒是见怪不怪浅笑抚掌开口商业吹嘘:“沈兄慧眼如炬这种隐患留不得!” 沈棠:“……” 她只是先杀两个最不顺眼、隐患最大的剩下的混混再一块儿收拾可没说要留下他们的性命……不过翟笑芳都这么吹她了沈棠要是一个不留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沈棠想了想收回了剑。 其他混混见状忙不迭磕头表忠心。 沈棠脸色不愉:“你们挖坑将尸体埋了。” 众混混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 生怕自己动作晚了那把剑就往自己的脖子招呼——刚才那三道喷涌而出的血柱绝对能成为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只是没有挖土工具他们只能咬牙用自己的手去挖。挖了没一会儿十指乌黑指尖生疼但谁也不敢喊疼喊停。一侧的翟乐瞧了叹气上前:“你们几个让一让。” 这么挖手挖废都挖不出一个坑。 沈棠抱着剑看他下一步动作。 众混混让开却见黑衣少年腰间墨色武胆光芒微绽手中凭空化出一柄长刀。蓄力凝聚武气于刀身气势节节拔高墨色光芒越发浓烈最后凝聚成近乎实质性的浓雾。 他喉间溢出一声大喝蓄足力气的长刀冲着地面挥出一刀墨色刀芒。轰得巨响脚下地面感觉到了明显的轻颤。飞沙溅起浓烟滚滚气浪卷着砂石泥土扑了一脸。 沈棠只能抬手以手臂遮面。 待烟雾散去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莫说埋三具尸体再加三具也绰绰有余。 而翟乐连一点儿薄汗都没冒。 冲着混混摆手:“尸体埋了。” 又一次看傻的混混们:“……” 他们现在莫说思考两条粗大腿都软成了草站也站不起来忍不住怀疑人生——他们、他们之前为何会认为认为这俩人是小白脸啊??? 谁家小白脸能干脆利落连砍三人头颅还面不改色的?用的还是那柄窄到秀气的长剑看看刽子手们拿来砍人脑袋的鬼头刀哪个不是刀背宽厚、刀身阔长锋利又轻便? 用这么把切肉都费劲儿的剑去砍人脑袋过程丝滑无比没遇见半点儿阻碍——由此可见不止剑锋锋利此人力道也相当可怖! 这位一言不合砸下大坑的黑衣少年就更可怕了而他们还追杀了他不止一次…… 有个混混忍不住摸脖子。 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福大命大! 坑挖完好了埋尸就方便得多。 尸体扔进去再将松软的泥土埋回。 一刻钟不到就搞定了。 整个过程沈棠都抱着那把剑立在原地闭眸沉思乍一看还以为她站着睡着了。 “郎、郎君……埋、埋好了……” 混混选了个代表去回话。 坑埋好了他们的心也暂时落地。 沈棠倏地睁开眸。 “土匪窝什么方位?你们有谁知道?” “俺俺俺俺——知道!” 有混混急着“表现立功”格外活跃。 “行就你了!” 沈棠挑眉示意他带路其他混混跟上。 混混们此时也是心里打鼓。 这是准备拉着他们上土匪窝啊。 生怕自个儿成了沈棠二人单挑土匪窝的炮灰但又不敢不从。跟着去晚点死可是抗议不去呵呵——他们前头儿的尸体现在还是温的——脑袋原地起飞尸首分离。 众人苦着一张脸悔青肠子。 他们怎么就招惹上两个黑煞星? 沈棠翻身上马神色淡漠:“不用你们上场上了也没用你们在一边看着就行。只一点——谁敢逃我一律当做土匪对待。驾!” 摩托像是知道即将要去哪里情绪兴奋得不行脚步都比往日欢快许多。 翟乐自然骑马跟上。 四宝郡匪患严重平日蜗居深山起初胆子还小靠着打家劫舍、剥削往来路过的商贩为生。不过随着四宝郡各处自顾不暇郡守没有下决心清理他们的胆子越发大了。 胆子大了胃口也跟着大了。 ------题外话------ |?w?`)这章是之前感冒扁桃体发炎欠的一更保底。 之后在更新就是正常更新或者正常加更了。 正文 090:土匪窝(中)【求月票】 后院马厩。 共叔武换了三回水才将爱马洗刷干净用柔软的布巾擦拭水渍重新披上那副漂亮精致的马铠。他摸了摸爱马的鬃毛道:“先回去吧回头有时间喊你出来尽情跑一圈。” 小伙子温顺地蹭他掌心。 共叔武道:“断不会食言的。” 爱马依依不舍化为武气钻回虎符。 看着一地狼藉共叔武想起龚府练武场、想起军营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还能尽情杀敌与老伙计一道冲锋陷阵如今只能隐姓埋名、顶着一张自己都陌生的面孔躲躲藏藏…… 老伙计很不痛快他更不痛快。 他一个下午都在拾掇自个儿战马饶是体力强如共叔武也累出一身热汗。心头烦闷再加上粘着汗水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见水缸还有一小盆干净清水他随手抓过一条布巾浸湿擦拭光【裸】的上半身。 午后热风一吹不仅带来说不出的凉意也吹走了几两轻愁。起身披上衣衫正低头系衣带耳尖听到正院方向传来两道脚步声一道是祈元良的另一道很陌生。 这人脚步比祈善还虚浮!不是耽于美色、虚耗元气的草包便是内外皆虚的药罐子。 “元良兄住这里?” 祈善不太客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他想翻白眼若顾池不知道那封插着信纸的箭矢如何射进小院木柱? 顾池一点儿不尴尬。 不请自来与登门做客岂能一样? 进院子他第一眼注意到共叔武。 此时的共叔武由祈善帮忙伪装除了个头不变五官已经普通得丢进人海找不出。 共叔武:“祈先生回来了。” 祈善回礼:“共叔先生。” 共叔武视线落向顾池:“这位先生是……” 祈善笑道:“望潮是善之旧友本家姓顾名池。望潮这位便是共叔武壮士。” 他给二人做了简单引见。 共叔武和顾池互相行礼算是打过招呼。 顾池不知共叔武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共叔武是几天前突然出现在祈善几人身边的一个身手不俗的武胆武者。尽管相貌普通但气势非凡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小人物。 祈善脱下木屐帮顾池递了一双室内用的软鞋又道:“今儿院里这么安静?” 共叔武回道:“沈五郎出去摆摊了。” 一人能弄出六七人的动静可不热闹? 祈善自然知道沈棠又跑出去当垆卖酒还跟一群混混打了一场只是——这个时辰还没收摊回来莫不是又惹上什么事情了? 顾池诧异:“沈郎还未回来?” 共叔武:“未回还唤走了摩托。” “摩托?” “沈五郎那匹骡子的名字。” 顾池敏锐抓住问题重点:“听二位的意思那摩托是言灵造物?沈郎将其栓在院中?” 同种言灵造物同一时间有且只有一只。 共叔武指了指马厩的位置。 “栓那儿。” 顾池:“沈郎阔绰。” 当然这个阔绰不是指沈棠有钱。 谁不知道沈郎一穷二白? 众所周知言灵造物很神奇它们看似“活物”实则是由被炼化的天地之气凝聚而成。极少有人会像沈棠一样让这种言灵造物长时间存在于世。因为它们属于“活物”而非大饼、青梅、杜康酒这样的“死物”行动会产生消耗而这些消耗都是由创造者支付的。 例如战马体型庞大即使安静不动也会消耗不小能量更别说作战状态还需穿戴沉重马铠驮着身穿甲胄的主人。饶是共叔武作战状态下能让战马维系两个时辰就是极限。 因此顾池才调侃沈棠“阔绰”。 祈善拉开木门便看到不断用猫爪扒拉门框的素商心疼又抱歉地蹲身将它抱起听着一声声“喵呜喵呜”的叫声他忙道:“哎呦素商饿坏了吧?是吾不好来尝尝……”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包小鱼干。 顺便给素商铲个屎。 屋内扑面而来的臭味将顾池熏个够呛偏生祈善就跟嗅觉离家出走一般脸色不变:“皆说‘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在下倒觉得应该改为‘久居狸奴之窝不闻其臭’。” 祈善懒得听他抱怨。 忍不了臭回他的月华楼去。 他尽职尽责帮素商铲了屎收拾了它玩闹撕坏的东西用叉竿开窗再点上香炉异味很快便散干净了。此时夕阳西斜褚曜也忙碌回来准备洗手给五郎准备哺食。 沈棠还未回家。 褚曜和祈善脸色有些不妙。 五郎(沈小郎君)不盯着真不放心。 相较之下共叔武倒是比较淡定。 他是见过沈棠那夜大杀四方这种身手即使真有人出事大概率也是旁人出事。 “二位先生无须太担心沈五郎聪慧机灵真遇见麻烦也能脱身兴许明儿一早他便回来了。”共叔武顿了顿又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外过夜也实属正常。” 别忘了孝城最大的特色产业。 少年人嘛好奇心总是比较旺盛。 祈善明白他的暗示脸色不见好转反而更黑——直觉告诉他沈小郎君又去惹事了。 再一想下午那场与混混的冲突…… 褚曜道:“出去打听打听。” 祈善点头:“嗯。” 其实用不着特地打听那伙在孝城坊市作威作福的混混团体被两个游侠一锅端的消息早传得沸沸扬扬。农舍老妇人出门买个菜就听了七八个版本祈善一听就知道是沈棠。 祈善:“坊间可有说两个游侠去了哪儿?” 老妇人道:“据说是要将土匪窝也端了。” 祈善:“……” 褚曜:“……” 顾池:“……” 共叔武一拍大腿:“大丈夫当如是!” 沈五郎实在对他胃口! 若非沈棠酒量不行二人当浮一大白! 祈善/褚曜:“……” 这种时候添什么乱! 虽然顾池想留下看热闹但也知道不是时候若将祈善惹恼了自己客场作战危矣。 不用主人发话顾池主动提出告辞。 身后还能听到祈善将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一字一顿地道:“两个人去端土匪窝?他沈幼梨何不直上云霄与日比肩?” 褚曜意味深长:“是我等低估他了。” 这叫没野心? 那有野心该会如何闹腾? 正文 091:土匪窝(下)【求月票】 沈棠自然没有上天但她上山了。 上的哪座山?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领路的混混带到一半就带不下去了他们只知道这附近有土匪窝大致方向还是前任头儿醉酒得意之时透露的具体怎么走却不知道。若人尽皆知剿匪不就容易了? 沈棠也知其中曲折没刻意为难。 那名混混如蒙大赦般感激涕零他还以为沈棠会误会他故意带错路要杀他脖子凉飕飕的没想到峰回路转捡回条小命。 “再过不久天就黑了行动多有不便我们得尽快找到土匪窝在哪里。” 翟乐对此兴致缺缺不怎么热忱他更关心另外的——沈兄这酒究竟醒了没醒? “笑芳可有办法?” 被点名的翟乐笑了笑:“倘若还是白日咱们人手充裕搜山总能将他们搜出来。但目下仅有你我二人对地形两眼一抹黑此法不可取。为今之计只能等……” 守株待兔引蛇出洞。 沈棠倏地道:“可惜了……” “为何沈郎突然发出此种感慨?” “我在后悔那个二把手弟弟埋尸埋的早了。应该不埋应该让这些人扛着拎着他脑袋大摇大摆上山。土匪谨慎肯定会派出眼线盯梢各处消息不就传回二把手耳中?” 不用沈棠特地去找大鱼自动上门。 还省了她找上门的功夫。 翟乐:“……” 沈兄看着斯斯文文行事倒是狠辣果决。扪心自问这的确是个速战速决的办法就是太拉仇恨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沈棠无奈道:“先上山转一圈。” 混混们不敢不听只得依言而行。 待众人行至半山腰金乌已落。唯一幸运的是天色不错天幕群星璀璨玄兔皎洁明亮又有沈棠二人在前引路混混们不至于完全摸眼瞎瞪大眼睛还是能摸着走路的。 沈棠百无聊赖摸出了几个饼子。 “笑芳吃不?” 翟乐还没用过哺食加之武者消耗大容易饿五脏庙早就有造反的苗头了。沈棠递来的大饼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只是他少年心性喜欢‘得寸进尺’:“有饼无酒可惜。” 沈棠冲他摊开手招了招。 “酒囊拿来。” 此处虽无酒坛但翟乐带了酒囊。 今日的他似乎特地打扮过虽然还是一袭黑衣但衣裳所用布料精致柔软衣缘还有低调华美的暗纹连腰间那条粗布腰束换成一根黑色皮革材质镶嵌黄金白玉的蹀躞带。 蹀躞带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零碎小刀、火石、装着戥子夹剪的小木盒、香囊、钱袋、玉佩、墨色武胆虎符……以及两个一看就是成套的精致酒囊正好拿来喝酒。 翟乐经她提醒喜上眉梢。 二话不说摘下酒囊。 沈棠:“光你喝我不喝?” 还是两个人共用一个酒囊? 翟乐讶道:“你还喝酒?” “我说了我千杯不醉。” 翟乐:“……” 一个不胜酒力的醉鬼再喝酒究竟是会醉得更厉害还是毫无变化? 他好奇了。 最后还是将第二个酒囊交出去。 沈棠将其灌满丢还回去自己则一仰脖灌了整整一大口的兰陵酒余光看到翟乐没喝还暗中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的脸纳闷。 “我脸上有东西?” 翟乐摇头心下稀罕得不行。沈兄刚才豪饮的架势说“千杯不醉”还真有几分可信——前提是自己不知道这人本就是个醉鬼。 那几个混混听到轻微的咀嚼声本来就饿的他们更是虚软得走不动道五脏庙敲锣打鼓地开始造反只能努力吞咽唾沫试图缓解饥饿。就在这时有一片阴影从天而降。 那个混混下意识伸手去接。 柔软的圆圆的带着些许麦香。 居然是一个饼子! 不一会儿又有饼子从天而降精准落入其他人手中。前方那黑煞星冷笑了声:“吃吧别饿死。你们饿死谁给老子干活?” 混混们来不及思索沈棠哪里来这么多饼也顾不上嘴干混合着唾沫将一张饼吃得干干净净。或许是用料足平日吃两张三张才饱的他们这次一张就有明显的饱腹感。 有个混混揉揉肚子。 真好真要死了也不是饿死鬼了。 翟乐喝酒喝了个尽兴抬头一瞧隐约发现远处有点点火光。他精神一震拍打沈棠肩膀:“沈兄沈兄你看那里有火有人!” 难道是土匪? 沈棠表情一肃:“追其他人跟上!” 翟乐左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手势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弓出现严阵以待。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那边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远远大喝道:“站住!” 沈棠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喝道:“尔等何人?” 说着手中长剑在手一旁的翟乐冷着脸四指抓弦四支墨色尾羽箭矢若隐若现大有那边回应不对他便放箭杀人的意思。 过了会儿那边有人同样大喊:“我们是凌州林家的护卫护送家眷南下投亲。” 沈棠跟翟乐互相对视一眼。 居然不是土匪??? 失望之余气氛也没先前那么紧绷。翟乐收回箭矢长弓负背。沈棠则将长剑挂在摩托背着的褡裢上:“我们兄弟是孝城本地人士白日带家仆出来狩猎不慎在山中迷路。” 翟乐眼神一言难尽。 这个理由人家真会信吗? 双方互相报家门自称凌州林家护卫的中年男人上前交涉见沈棠二人年少穿着干净体面翟乐更是低调凡尔赛腰间那条蹀躞价值不菲怎么看都不似土匪似松了口气。 “二位小兄弟莫怪在下听说附近这带土匪横行前不久又与一帮土匪恶战虽侥幸脱身但死了不少兄弟这才不得不谨慎对待。” 中年男人歉然。 沈棠暗下观察——男人面上有未干涸的血迹手臂扎着的纱布被鲜血渗透身后或站或坐的护卫警惕盯着他们且大多负伤在身的确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对男人的警惕表示理解。 斯文有礼地扯谎:“我与阿兄在山中迷路火种干粮不慎遗失正愁今夜该怎么熬过去壮士行行好能不能借点火种和水粮?待明日下山府上家丁寻来必有重谢。” 翟乐面上傻笑着点头符合。 内心却是震惊(ΩДΩ) 阿兄这是醉鬼该有的思维逻辑吗? ------题外话------ (vwv」∠)_ 我有罪土匪窝下了还没看到土匪窝的门。 不过小姐姐即将登场。 正文 092:社交牛批症【求月票】 中年男人并没有一口应下。 他推说要与其他人商议。 沈棠仗着绝佳耳力听到中年男人回去跟几个同仁低头说了两句话。那些同仁也有相同的担心不过沈棠让“家丁”都远远等着只身过来“借”火石和水粮看着没什么威胁性。 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帮这个忙。 中年男人点点头回身冲沈棠二人招了招手朗声招呼:“二位小兄弟过来吧。” 沈棠挂上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笑颜对着几人抱拳道:“多谢各位壮士你们真是帮了大忙。虽说现在还未入秋但山上夜冷风大我们兄弟穿得少真担心会冻病……” 中年男人听了只觉得这俩娇气。 少年人阳气旺盛现在也不是寒冬腊月只在野外待上一夜怎么会轻易冻病? 心里这么想但面上不显带着翟乐去取火种和水囊干粮——不久前与土匪的一场苦战害得他们丢了不少物资因此这会儿能匀出来的干粮水囊也不多只有两三人份。 中年男人一脸尴尬和为难勉强道:“唉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小兄弟不要嫌弃。” 翟乐自然不会嫌弃。 他们这么多伤员还愿意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已是极为难得了。 翟乐正想着怎么拖延留下来一扭头便看到沈棠坐在篝火堆旁与几个受伤护卫有说有笑。沈兄那双眼睛写着纯粹的崇拜、欣赏与好奇让人下意识将其年纪再往下降降。 沈兄年纪本就不大十二岁还不到这个年纪还未开始长个头满脸的稚气再配上过于天真单纯的眸子乍一看还以为未满十岁。谁会对个黄口小儿有过多的戒备呢? 只会觉得童稚可爱罢了。 翟乐:“……” 他一直以为自己挺能说话了连阿兄那样的性格有时都会忍不了他让他噤声图个清净。直到遇见眼前的沈兄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嘴巴不带停歇叭叭个没完没了。 翟乐过去的时候沈棠冲他招呼。 “阿兄快来坐下听故事。” 翟乐恍惚一瞬——倘若不是记得自个儿与沈兄不是兄弟关系相识也没几天仅凭沈兄热络的态度、熟稔亲近的口吻、黏糊糊的一句“阿兄”……他真怀疑自己有这么大的弟弟! 阿兄跟他是真兄弟都没这么亲热过。 不过作为善抓机会的人他还是极其自然地顺势坐下笑道:“什么故事?” 无人注意的时候中年男人脸色微僵。 “这位壮士跟我说他村里有人雨夜深山遇狸奴妖那还是只雄性狸奴妖!”沈棠一脸的好奇与向往激动处还忍不住手舞足蹈“为报恩送恩人豪宅良田还以身相许……” 简单来说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农家子家徒四壁穷得吃土靠砍柴为生一日被大雨困在山上偶然救下狸奴妖。狸奴妖为报恩不仅给男人娶娇妻送豪宅、金银珠宝还以身相许给男人当妾又因人妖殊途被迫分开从此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悲情故事。 故事内核又俗又假但因为讲故事的人说这是发生在同村人身上口才俱佳便具备了几分可信度再加上听故事的孩子没什么见识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翟乐笑了笑——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多半是农家子刨了谁的坟拿了墓主人随葬发了财又怕被盯上于是自导自演弄了这么一出“狸奴报恩”——面上仍配合沈兄表演。 沈棠缠着听故事时不时拍马屁夸奖即便是枯燥的故事她也能一惊一乍满足说故事之人的成就感马屁吹得人熏熏然那些伤员护卫感觉自个儿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哪里还记得将人赶走? 类似的妖精鬼怪故事讲了七八个沈棠也适当配合他们的套话将自己的“家底”抖了个精光总结精髓就是几个标签——“钱多人傻”、“败家子儿富二代”、“纨绔天真还好骗”。 沈棠也从他们无意间泄露的情报发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他们的确是凌州林家护卫估计这个林家还是富裕之家因为战乱举家南下准备投奔某个在当地有权势的亲戚。 何处有意思? 有意思在于沈棠二人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所谓的“家眷”全是沾血负伤的护卫。 当然这也可能是队伍人员和随行物品太多主家亲眷在别的地方不跟这些护卫混一块儿。可沈棠二人惹的动静不小主家不可能没看到出于礼貌也会过来见见。 结果也没有。 沈棠仗着年纪和相貌优势叽叽喳喳跟这些护卫交谈声量不算小也没有护卫或者伺候的丫鬟仆从来提醒小声点…… 虽有疑虑但沈棠并未提出。 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也担心是自己误会。 于是—— 她心下转了一转主动将话题引到那群土匪身上。众人说起那群土匪可有话说了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沈棠似乎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 用带着哭腔的口吻抱着“阿兄”手臂哭诉:“阿兄匪徒这般可怕我们不会倒霉碰上他们吧?阿兄阿棠好想下山早知如此还进山狩猎什么啊想阿爹阿娘了呜呜……” 翟乐浑身一僵表情僵硬石化。 不过这并不影响表演外人看来就是他被土匪吓到也担心晚上会丢了性命。 于是他白着一张俊脸努力放软生硬的声音低声下气恳求护卫让他们兄弟在附近歇脚。他们加起来人数多土匪看到了也会掂量一二。总好过分开被土匪一一击破。 这个要求让护卫们迟疑了一瞬。 但沈棠二人特别是沈棠先前表现过于深入人心——两个毛头小子能掀起啥风浪?即便有诈也不惧!沈棠也的确讨喜便答应了。 得了允许二人长舒一口气。 因为天色已黑沈棠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寻了棵树靠着抱臂睡觉翟乐离她不远。 二人竟是一点防备也无。 护卫们见此彻底相信他们无害继续守夜的守夜聊天的聊天却不知看似睡着的沈棠借着靠坐调整姿势的小动作。 她方才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咚”声。 似乎有什么敲击木板。 仔细一听还有衣料与木料摩擦的窸窣动静。她眼皮微睁一条小缝儿视线快速扫过那几口被护卫保护着的大木箱。 声音是其中一口木箱传出的。 这里面绝对装了人! 果然有问题。 ------题外话------ ?e≡?(?>?<)?一心向学 正文 093:分赃不均【求月票】 月上中天玄兔皎洁。 时而有夜枭啼鸣自远处传来。 篝火静静燃烧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噼啪爆鸣声。确信沈棠二人皆已熟睡那名颇有地位的中年男人召集其他护卫围着篝火群策群力商议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还能怎么走?”有个脾气躁的直接抢话只见其眉眼狠厉地比划了个杀人的手势“咱们都做到这一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是啊咱们不都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这个世道让咱们活不下去了倒不如直接占山为王一块儿落草得了……”说这话的人看着有些斯文像是念过几年书。 又有护卫说道:“有了这些宝贝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何苦给人当阍犬、受鸟气?” 七嘴八舌发表了想法。 有人希望一块儿落草为寇也有人希望能就地分赃拿着自己那份钱财回去当富家翁。 沈棠探听到的情报是真的。 他们的确是凌州林家的护卫。 不过有些情报还是被刻意隐瞒了——例如南下投亲沿路危险他们刚上路就出现折损阵亡越来越多半路便想打退堂鼓。例如他们看到一只只木箱内装着的金银珠宝、文玩古董——那是他们所有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巨财!见财起意准备谋财害命。 最重要的是被他们护送的都是老弱妇孺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现在世道又乱这些人在半道上出了意外不很正常?待真相大白他们早就带着金银财宝远走高飞了。 除了见财起意他们还有其他理由。 例如主家为赶时间牺牲的护卫尸体一部分草草掩埋连个墓碑都来不及弄另一部分却连坟都捞不着——因为被敌人追得紧尸体只能丢下或曝尸荒野、或尸骨无存。 给的抚恤银子也是象征性的。普通百姓觉得多但跟林家这批钱财相比连冰山一角都不算!他们何苦为了这点钱把命赔上?倒不如反了阵亡兄弟的亲眷也能得到妥善安置。 谋划了一阵他们暗下达成一致。 原计划是在孝城附近动手谁知道跳出来一帮土匪打乱他们的计划混战之中还有不少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被土匪给劫走了。 脱困之后他们清点人数又折损二十多个兄弟剩下的人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这时有个林家家眷发现他们的异常还提了出来他们心虚也担心东窗事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全杀了抛下山。 还未来得及修整沈棠二人又来了。 “这样吧……”中年男人看着篝火沉默许久终于开腔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他等待他拿主意他道“回头清点一下一共多少分成一百五十份。有人想走就拿走一份……” 说完有人有不同意见了。 “凭啥一百五十份就只能拿走一份?俺们这里就六十来个人了应该分成六十来份!” 中年男人喝道:“死掉的兄弟就不分了?” 护卫道:“俺跟茅大、王三、赵四都是同乡同村他们那一份让俺带回去给嫂子弟妹总行吧?就这么留下来也不知道你们哪年哪月能回去趟他们爹娘婆娘崽儿咋办?” 中年男人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俺没啥意思。” 中年男人气得梗着脖子。 “你觉得咱会贪他们的钱?” “俺可没这么说。” 中年男人气得额头青筋直冒。 这时其他几个表示想拿了钱回去当富家翁的也陆陆续续说了几个已故兄弟名字表示会将他们的抚恤银带回去给他们家人。其中固然有真心但更多打着贪钱的主意。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足有七八人。 中年男人咬死牙关不肯松口只说这样不放心自己会将兄弟抚恤银统一送回去。 有跟他不对付的护卫讥嘲了句:“漂亮话谁不会说?你摸自己良心说说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怎么让俺们相信?” 这时又有护卫发出第三种声音。 他们拼死拼活才弄来的钱为啥要分给早早就死了的人?不应该分给活着的人? 这个声音道出不少人的心声但他们还要脸说出来显得太不仗义所以都憋着没说。现在有人提出来自然得到了一致附和。 中年男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 闭眼睡觉的沈棠:“……” 哎呦喂这就开始分赃不均啦? 闭眼睡觉的翟乐:“……” 不瞒说他真快睡着了_(:3)∠)_ 三种声音意味着三拨人。 三拨人僵持不下原先还算融洽的气氛满是凝重肃杀充斥着火药味。甚至有人暗中将手放在刀柄上只待有人打破僵局砍下第一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声音不响但在此时却显得格外清晰。 沈棠一听这动静就暗道不好——大木箱里的那位什么时候动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什么声音?” 中年男人大喝一声。 众人将视线转到沈棠二人身上。 逐渐升起出了杀意。 即便刚才的动静不是他们弄出来的这俩少年也留不得了还有他们的家丁要全部干掉争取不留下一点儿线索免得惹祸上身。 中年男人面上闪过狠意。 低喝道:“杀了!” 谁知话音刚落下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毒手原先睡得好好的两人竟同时睁开眼! 翟乐将水囊向上一抛脚踩树干飞身跃起左手化出墨色长弓同时右手四指抓弦一声嗡鸣箭矢精准穿过水囊。炸开的液体全数泼洒篝火剩下的篝火也被他几箭炸开。 周遭恢复黑暗唯有清冷月光默默倾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出现慌乱。 翟乐出手沈棠岂有不跟的道理? 她右手虚空一抽化出长剑脚下踩着灵活步伐身轻如燕胜似鹅绒飞絮。手中长剑划破夜空直袭敌人的喉咙要害而去。毫无阻碍地划破数个喉咙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前脖颈已凉喷涌而出的鲜血撒了大片衣襟。 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又惊又骇更多的还是灭顶愤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还未得意几息盯着黄雀屁股的弹弓出手了!想他谨慎多年今日居然在两个黄口小儿手中吃了大亏! ------题外话------ _(:3」∠)_ ps:关于之前有一张管夷吾的话应该是仓廪(lin三声)实香菇一直看错给看成仓禀实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错了尴尬。 pps:关于上一章雄性狸奴妖不是故意什么的灵感源于聊斋聊斋也有许多类似的例如有男狐狸仰慕某书生才华有男狐觉得某书生有才华将女儿送过去当小妾也有个很奇葩我隐约记得是男女狐狸兄妹喜欢上一个穷书生一起嫁过去啥啥的…… ppps:反正是和穷书生过不去了…… pppps:棠妹现在的身高有点伤但是剑很长啊所以想一剑封喉敌人应该不用跳起来…… 正文 094:见色忘友【求月票】 混混们第无数次懊悔惹上沈棠二人。 同时也“无数+1次”庆幸没有彻底得罪死还侥幸捡回了小命。他们不知道沈棠他们想干啥听到指令原地待着他们不情不愿也只能顺从。几十号人围在一处时不时抬手打个吸血的蚊子或者发呆走神打发时间…… 等了快一个多时辰那位黑煞星也没回来反而跟那些来历不明的护卫聊得开心最后干脆在他们那边睡着。混混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直到有人按捺不住:“逃吧?” 黑煞星都不关注这边了。 多好的逃跑机会! “要是逃了被抓回来咋办?” “还能咋办?逃了就死命逃找个地儿躲起来他们俩还能将俺们都抓出来?”混混觉得不太可能待这阵风头过去他们就安全了。 也有比较理智的提出一个现实问题。 “天这么黑俺们怎么下山?” 看不清山路跌下山摔死还是比较痛快的死法怕就怕碰到饿得眼睛发绿的野狼或者其他毒虫猛兽活生生看着自己被蚕食分尸。 众混混:“……” 一听这话不少屁股准备离地的混混又默默坐回原位小心翼翼瞄着沈棠二人的方向生怕自己想逃跑的动作被发现丢了小命。 山间气温低夜风冷混混们顾不上彼此身上的异味尽量凑近互相汲取温暖和安全感。其中不少人更是抱着膝盖埋头睡觉。 然后—— 他们突然被分派出来守夜的混混摇醒。 “别睡了都起来出事儿了!” “快醒醒快醒醒!” “醒来出大事了!” “出、出什么大事了?” 被摇醒的混混一脸迷茫当他们顺着同伴手指所指方向看去却发现那边一片漆黑瞪大眼睛借着月色才能勉强看到一些黑乎乎的跳动影子。神经瞬间绷起:“狼来了?” “狼个奶奶!”同伴没好气地道“火啊那边的火突然没了你听是不是还有……” 他们这才想起来那个方向是两个黑煞星待的地方他们不是跟那伙陌生商队处得很好?有人眼力稍微好点看到有什么东西反射月光黑乎乎的人影紧跟着喷血倒地。 过了几息功夫又听到令人胆寒的惨叫。 混混两腿发软叫道:“定是匪来了!” 难道是土匪窝的知道前任头儿被人杀了所以派人来替弟弟报仇?那会不会杀他们? 当即就有混混想不顾一切下山。 奈何他们的行动力没有沈棠的声音快黑煞星手持一柄滴答滴答淋着血的剑从黑暗中走出恰逢这时遮蔽玄兔的阴云也逐渐散去月光皎洁照出她的身影竟是半身的血! “你们做什么?” 黑煞星冷冷扫过他们。 准备逃跑的混混双腿一软扑通跪地。 瑟缩着磕头求饶。 沈棠甩手将剑上的血甩掉。 淡漠道:“跟上来。” 众混混再不情愿也只能跟上有些互相搀扶有些只能自力更生连滚带爬跟着。 林间夜风卷着血腥味扑了他们一脸。 待看清林间凶案现场饶是混混们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也被吓得膝盖发软当场跪地。 一具具尸体横尸在地致命伤口不是颈间的血口子便是太阳穴或者眉心的血洞。这些人刚咽气尸体还新鲜热乎连刚流出的血都是温热的。泥土吸饱了血被浸染得粘稠。 一脚踩下去留下一道脚印形状的“血”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此处下了一场雨。 沈棠努了努嘴道:“去搬尸体。” 混混们正准备去做。 这时翟乐左手提弓右手举着火把脸上仍挂着灿烂笑颜奈何他脸上有未干涸的热血看到这一幕的人只会觉得他可怕。 “全部搞定了一个活口都不剩。” 这些护卫除了那个中年男人是二等上造其他都是堪堪摸到感知天地之气的门槛筋骨只比普通人强劲一些欺负老弱妇孺不成问题但面对沈兄和他就不够看了。 翟乐起初还以为沈棠会留些活口——杀几个杀鸡儆猴其他全部收编谁知沈兄下手极快招招毙命根本不打算留他们。 翟乐初时不解但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那些混混能震慑能收编日后当个普通劳力压榨但这些护卫见财起意、残杀主家又习过武勾结在一起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 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殊不知混混们的脸都青了。 这俩黑煞星…… 特么才是真的土匪??? 刚刚打入商队中间就是为了找机会下手杀人夺财?混混们越想越觉得猜测是对的。 沈棠喝道:“愣着作甚?去挖坑搬尸!” 混混们忙不迭:“……这这这、这就去!” 他们不敢看那些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埋头干活翟乐好笑着点燃几个火把递给他们照明。沈棠则径直走到先前发出动静的大木箱子前抬手挥剑劈开上面虚挂着的铜锁。 抬脚将箱盖踢开。 如此箱内蜷缩的人便暴露在她视线内。 翟乐凑上前显然也知道木箱子藏了人道:“这是林家家眷吧?居然还有活口……” 他口中的林家家眷此时吓得两排牙齿上下打颤抬起头露出那双近乎绝望的眸子。 翟乐好奇凑近一点儿细看。 惊呼道:“哇好俊俏的女郎……哎呦!” 话未说完就被人弹了后脑勺疼得他双手抱头哼哼抱怨:“沈兄这是作甚?” 沈棠用剑身敲了敲木箱子。 她道:“登徒子离远点。” 翟乐嘟囔:“我怎就成了登徒子?长得好看夸两句都不行啦?咦她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箱子里憋傻被那些护卫吓傻?” 沈棠:“……” 也有可能是被他们俩吓傻。 沈棠蹲下来视线与坐在木箱中的女郎平齐道:“此处已经安全你可以出来了。” 箱中美人的确是个美人坯子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扎着双环灵蛇髻发髻以串着珍珠的绳子捆绑固定头戴一顶歪斜的小巧黄金发冠。她生了一张讨喜富贵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可人双目圆滚有神。只是那点儿喜庆气质被恐惧冲散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翟乐双手抱臂撇嘴:“缘何我凑近就是登徒子沈兄凑近嘘寒问暖就没事了?” 怕不是“见色忘友”! 沈棠那个不说话反手一剑插向翟乐脚边他夸张地大跳倒退那双含情桃花眼写满了对损友的控诉叫道:“好你个沈幼梨!” ------题外话------ ヾ(?●?●)?滴~儿童卡 之前有个细节忘了写就是棠妹和翟乐收起花押和虎符。 其实就算没收他们的年纪也太有蛊惑性了。 正文 095:林下之风【求月票】 “你、你们别过来——” 小丫头吓得回过神双手哆嗦抱着一枚并没什么威胁力的金簪冲着二人大概她也意识到这点簪头一转抵着自己下巴。金簪顶端做过打磨深陷肌肤也只留下一点红痕。 不管是拿来威胁人还是自尽都不好用。 沈棠:“我不过去你出来。” 小丫头惨白着脸摇头:“不!” 盈满恐惧的眸子倏忽滚下晶莹泪珠。 她眨了眨眼试图让布满泪水的视线重新清晰结果泪珠滚落更加密集。那珠子从圆润奶气的脸颊滚到下巴汇聚之后颗颗滴落。不得不承认美人垂泪的确令人心软。 翟乐站一旁嘲笑:“沈兄你被嫌弃了。” 遭逢大难的女郎需要温柔宽慰。 说话硬邦邦的只会吓到人。 沈棠歪头想了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把抓住小丫头衣领将她从箱子拎出来。小丫头倒是倔脾气尽管已经恐惧到极点也不放弃挣扎手指哆嗦着抓紧那枚金簪。 翟乐凑近前桃花眼中的笑意似涟漪般漾开:“女郎好在下与沈兄俱是好人。” 小丫头忍着打颤的牙根! 她才不信这鬼话。 翟乐又问:“女郎姓林?” 小丫头往后缩了缩视线无意间扫过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本来就圆滚滚的眼睛因为震惊又张圆一圈。她甚至顾不得沈棠二人还在抓着那枚金簪几乎是用踉跄爬滚靠近。 直勾勾、死死盯着那具温热软乎的尸体。 本该纯澈的眸子多了几分名为“仇恨”的东西。顾不得血迹肮脏徒手抹掉尸体脸上淤血还用袖子擦拭便于辨认。确认无误倏地发狠将金簪插进尸体眼眶。 翟乐倒吸冷气抬手捂眼。 靠着那股火烧火燎般的强烈恨意一连上百下尸体俩眼窝都被金簪插成烂渣眼球捣鼓成了血沫她才力竭般向后一坐。 两个在一旁等待搬尸体的混混:“……” 几乎要跳起来拥抱彼此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小丫头才回过神。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压下在她内心凿开一个无底洞的恐惧起身整理衣摆袖子冷着那一张圆润鹅蛋脸——明明一脸稚气却故意挤出几分成熟稳重——上前两步冲着沈棠叉手深深道了两个万福。 “多谢恩人为我林氏上下二十四人报仇。” 一侧的翟乐挑了挑眉。 他抚掌笑道:“女郎好勇气。” 小丫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惨白。 沈棠抬脚要踹翟乐。 “你没事吓人作甚?” 翟乐跳开:“哪有吓唬?分明是夸赞。” 尽管不清楚内情但也猜得出两三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看着亲人被家中护卫屠杀干净抛尸深山侥幸生还又遇一拨不知善恶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至少勇气可嘉。 沈棠将木箱盖子踢回去当做凳子。 “你是何方人士?先前发生了什么?可还有其他亲人?为什么会恰好躲在木箱?” 翟乐提醒:“问得委婉点。” 沈棠一个眼刀甩过来他有一瞬被阿兄翟欢瞪的错觉下意识选择闭麦噤声。 翟乐:“……” 不对啊明明他才是“阿兄”! 见沈棠暂时没恶意小丫头稍稍放松绷紧的神经抓着那枚金簪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肉强迫自己回答:“小女子姓林祖籍凌州。与重慈、家慈、庶母、小叔、兄弟姊妹以及一干丫鬟婆子南下投亲。谁知路上家丁生出贼心杀人夺财……” 加上她一共二十五人。 “这么多女眷在外行走就一个男丁跟着?这可真是……”翟乐闻言皱眉世道这么乱要防外敌也要防内贼只派一个长辈“小叔”护送外加不知年龄的“兄弟”心太大。 小丫头咬着下唇低垂着头眼尾泛红。 谁能想到用了七八年的护卫会突然反水?护卫首领还备受信任对家主有过救命之恩。 “……因顽皮与姊妹玩闹躲入木箱才逃过一劫。”她经常与家中姊妹打闹偶尔会藏身木箱躲避寻找长辈担心便将她那两只木箱开了暗孔方便透气。从木箱醒来她还疑惑怎么还人没找到她。 用那个孔偷偷往外瞧结果就看到家丁向她亲人举起屠刀老弱妇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连同受了重伤的小叔在内全数罹难。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捂嘴咽下哭声。 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抓出来。 愈发绝望。 谁知峰回路转。 “其他人都已经……只有小女子一人活着……呜呜……”她擦掉眼泪努力吸鼻子免得鼻水淌下来蹭得鼻头染上绯红。 又瘪嘴试图将情绪咽回去结果越憋越酸涩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全线崩溃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掉好不可怜。 沈棠垂眸思忖片刻。 “除了南下要投奔的那家亲戚你还有其他亲眷能投靠吗?最好近一些……” 小丫头立在原地摇摇头神情迷茫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依靠的都没了。 翟乐叹道:“真可怜啊要不也收了吧。” 沈棠想提剑给他戳几个孔。 “收什么收?她才多大?” 翟乐:“……???” 他猛地跳脚声音上扬七八度:“在下是说让你将她收在身边当个丫鬟使使好歹也是条活路。日后若有机会再寻亲啊沈兄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莫不是以为是那个‘收’吧?” 沈棠:“……” 她不由得捂脸。 好吧是她思想不健康。 沈棠调整好情绪轻咳缓解尴尬。 “你也听到了吧?你要不要先跟我回家?待时局稳定再联系你其他家人或者南下寻亲?你太小一人在外活不下去的。” 小丫头垂头想了很久很久。 满面泪水地用力点头。 “多谢恩人。” 只是仍欲言又止似有为难。 沈棠猜到她想说什么道:“等天亮!大晚上的摸黑找太危险你就祈祷那些野兽没有饿疯了或者留下具完整尸骨也行。” 这个时代八九岁的孩子都能当成大人看待了亲人惨死也知收敛尸骨入土为安。 “多谢恩人。” 小丫头又深深地行了一礼无比感激。 又道:“奴家小名阿囡。” “没取大名?” 小丫头不言。 沈棠:“那我僭越取一个?喊小名不太方便。你姓林的话不如取名为‘风’林风。” 翟乐:“林风?这也太男儿气了。” 沈棠翻白眼。 “你懂什么叫‘林下之风’?” ------题外话------ 林下之风:指有才干有才华有诗韵有风度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买了一套世说新语前阵子翻找的时候发现蛮有意思的 (但内容真不好记反正我一个没记住囫囵翻了翻就犯困催眠神器啊)。 巧合翻到下册贤媛篇发现里面那句“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便觉得取名林风也不错(虽然听着真的很男儿气)。 字的话原本想取“令贤”。令闻令望;贤者多才也。不过我发现连在一块儿怪怪的立马度娘了一下才想起来(即将奔三了记性比以前差好多)令贤是尊称他人的妻子(例如令慈、令堂尊称他人母亲父亲)犹豫要不要改一个。 正文 096:沈兄,真乃真君子也【求月票】 翟乐道:“林下之风?那就更不合适了。” 沈棠好奇:“如何不合适?” 她觉得这名字挺好挺有寓意。 除了听着不似个姑娘名儿其他都行。 翟乐欲言又止。 如今世道连一些王室都自身难保典型的例如辛国王室更别说普通人。 女郎亲属是什么情况尚不可知。也许很快能联系上人家也愿意照拂故人遗孤给她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若亲戚没良心不啻于踏入另一个火坑。不过更大可能是找不到。 毕竟乱世之下人命比草贱。 翟乐凑近沈棠低语不让小丫头听到:“女郎跟在沈兄身边不管她未来有什么造化目下肯定是丫鬟身份。‘林下之风’这个名字太大在下是怕她扛不起来薄命早夭。” 沈棠好笑道:“笑芳还迷信这个?” 翟乐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棠却跟他唱反调:“我倒是不赞同笑芳这个看法。这般凶险必死的局面她都能捡回一条命可见是天不绝人。常言又说‘时过于期否终则泰’焉知往后不是一片坦途?” 翟乐见她坚持也不再泼冷水。 沈棠拍板钉钉:“行以后就叫林风。” 小丫头情绪已经稳定许多深深一礼低首垂眸轻声道:“林风见过郎君。” 沈棠道:“至于字嘛以后再取。” 此言一出翟乐和林风都错愕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哪里说错了吗?” 林风小手绞紧了衣袖抿唇不语。 翟乐无语:“及笄取字女郎还年幼呢。” “二十而冠你不也没二十就有字?” 翟乐道:“这不一样。” 这个世界男子能凝聚文心武胆而作为其标志之一文心花押和武胆虎符会刻印主人的名讳以昭示身份。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认为早取字有助于文心武胆的凝练。 因此这两百余年不管年纪多小只要能感应到天地之气并且顺利引导天地之气进入经脉、开拓丹府便可以取字。一般是父母师长赐字也有特殊情况——自己取。 女子的字则不一样。 如果十五及笄还未许嫁便是父母给取。如果及笄之前已经许嫁或者已经嫁人一般是夫婿给取。沈兄肯定不是女郎的父母由其取字多少就有点不合适不合乎礼仪。 如果沈兄对女郎有意则另当别论。 翟乐觉得他似乎看透了沈兄的用心。 嗯还是险恶用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棠觉得脊背发凉。 这种直觉并未持续多久混混们已经将尸体都搬到一片地方眼睛不住往翟乐身上打转隐隐带着几分期盼——翟乐挖坑不仅能节省时间挖出的坑又深又大又宽敞。 翟乐一向乐于助人:“行看我的。” “挖坑不着急。”沈棠出手拦住他问混混“尸体都搜过了?有用的、值钱的玩意儿都别落下蚊子再小也是肉不可浪费。” 沈·深谙勤俭持家之道·穷到摆摊卖酒·棠:“哪怕只是一小块碎银也不可放过。” 翟乐:“……” 混混们除了搬尸、搜尸还得搬林家的那些木箱子。每一只箱子都死沉死沉有些散落在地上有些则堆在马车上。有些装着金银珠宝有些装着文玩古董有些则是女眷个人的“行李箱”。沈棠举着火把一一看过林风手指绞着袖子垂头跟在她身后。 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七口。 算上土匪抢走的说不定能有五十口。 从箱内装的东西也看得出来这林家多半是大富之家家境富裕且有底蕴。若非沈棠二人镇着这些混混都能扑上来疯抢。 沈棠吩咐林风:“你来收拾这些箱子。” 林风猛地抬头看着沈棠欲言又止。 翟乐替她说了:“这不太妥当吧……” 按理说这些都是战利品但在不久之前还属于人家女郎极其家人的现在家人死光只剩她一个沈兄又让她去收拾这些东西…… 不妥当不妥当。 沈棠翻了个白眼:“有哪里不妥当?大部分都是女眷用的东西你让这些臭男人去弄?做个人吧!好歹给人留个清白身后名。再说了明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尸体。若是找不到她们的衣裳还能留着建衣冠冢。” 翟乐一怔没想到沈棠是这个考虑。 沈棠也不管林风惊愕表情:“至于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也算有点傍身的。” 她又顿了顿叮嘱林风:“至于令堂她们的东西你也挑拣一两件留着当念想日后也好睹物思人……你怎么好好的又要哭了?” 红丝未退又添晶莹水雾欲坠不坠。 她抹泪发自内心感激:“多谢郎君。” 心虚的沈棠:“……” 拿了人家的钱还被唯一幸存者数次感谢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只得尴尬揉揉她的发顶不自然道:“莫说什么谢去吧。” 待林风转过身去沈棠一把捂住脸。 翟乐喟叹赞美道:“沈兄乃真君子!”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羞惭羞惭。 她改为双手捂脸闷声道:“别说了。” 没看到她尴尬得想抠出三室两厅吗? 翟乐:“???” 耗费小半个时辰东西才算收拾好。 箱子重新整理装入马车明日便能运下山沈棠让混混们整理“营地”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因为天降横财沈棠也大方了不少允许混混们吃那些护卫准备的干粮。 让人干活也得让人吃饱不是? 至于年纪尚幼的林风…… 林间蚊虫多沈棠让她进车厢特地叮嘱:“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待车里别乱跑。” 林风闻言担心地抬头看她。 又越过她看看那些混混。 沈棠明白她的意思。 解释说:“不是这些混混他们没胆子作妖是土匪。这山里有个土匪窝之前应该就是他们抢劫的你们。难得路过个冤大头开张就能吃三年怎会让到嘴的肥鸭子飞了?他们对山形地势熟悉刚才又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发现。最迟下半夜绝对会来偷袭。” ------题外话------ 犹豫了许久选择“令德”为字如何? 林下之风贤德兼备。 正文 097:落草为寇(上)【求月票】 听到土匪二字林风明显瑟缩了一下。轻咬下唇眉尾染上化不开的愁她犹豫:“可……土匪人多势众且武者数量未知。郎君何必以身犯险?不如趁夜下山明日再议?” 眼前的郎君实在太年轻。 看外貌比自己大不了两岁。 另一位倒是年长些但仔细一看也是稚气未脱应是还未及冠的富家少年郎。 林风先前躲在箱子里暗孔视角有限她能看到的画面不多但也知道护卫个个负伤两位郎君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优势。 二人与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放一块儿好比两只兔子与一群流着涎水、凶神恶煞的凶犬悬殊差距看得人想替他们捏一把汗。 沈棠没直接否定只问:“为何?” 林风垂着头说道:“我……奴家先前躲在箱中睡着不知头一回来了多少土匪但林家护卫付出每人负伤的代价才能杀出包围可见那群土匪实力不俗。他们回去重整旗鼓再来必会带足人手兴许还是倾巢而出。” 她生得稚气可爱说话却有着这个年纪所没有的稳重条理清晰倒也算言之有物。 沈棠笑说:“借你吉言。” 林风不解地眨眨眼:“借……奴家吉言?” “对啊希望他们真的倾巢而出还省了我爬山搜山挖出他们老巢的麻烦。” 林风越听越惊愕甚至忘了闭上嘴巴。 “可郎君……” “在绝对力量面前强弱与人数无关。” 林风闻言也不再担心只是视线下意识落在沈棠腰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扫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沈棠好笑地拿起那枚文心花押道:“你是在找这个?大晚上不太好找。” 沈棠的文心花押精致小巧透明澄澈翟乐的武胆虎符则是一块墨色虎头玉璧他今天还穿着一袭黑衣再加上夜晚光线漆黑暗淡哪怕双眼裸视力50都很难找到它们。 林风顿时放下一半的心。 “早些睡过一两个时辰还有得忙。” 忙什么? 自然是忙清点土匪窝的战利品啊。 真正实现——空手出门暴富归家。 林风乖顺道:“是。” 车帘放下来混混们埋好尸体随便找了个地儿睡回笼觉。只有沈棠二人还在加夜班。 为了占得先机二人都没待在树下而是选择上树藏身树冠借着高度优势观察敌情必要时候还能先发制人。不过翟乐这边也有一个疑问:“他们要是下半夜不来呢?” 沈棠蹲坐在树枝上左手大饼右手杜康酒夜宵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分享小伙伴。 “不来?不来我们明早杀上去!” 放鸽子让她喂整晚蚊子岂能原谅? “蚊子怎么不叮你?” 沈棠又拍死两只蚊子回头却看到翟乐完全不受干扰蹲着是一动不动。 翟乐道:“叮啊怎么不叮。” 他可招蚊子喜欢了每逢夏季都要被叮得满身包最后还是他阿兄告诉他若将武胆习到武气外放的程度蚊子就奈何他不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箭法都没练好的年纪先学会了武气外放耗费两年将其凝练成薄薄一层贴着周身肌肤隔绝蚊虫侵扰。 自此之后冬暖夏凉寒暑不侵蚊子叮断口器都吸不到他的血阿兄果然不会骗他。 沈棠:“……” 淦! 气抖冷! 又是武胆专属。 可恶歧视文心吗? 文心文士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沈棠面无表情但离她两棵树的翟乐却觉得脊背微寒摩挲手臂才将激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这一喂蚊子就喂了……啊不是等了一个时辰算算时间也快接近丑时。 树下混混们的鼾声此起彼伏。 树上沈棠耐心耗尽她冷着一张脸慈母剑擦得锃亮眼底是即将溢出的杀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响起乍一听像是夜风吹动草木发出的响声但仔细辨认却能听到些许怪异的呼吸声。 翟乐眸光一凌给沈棠打了个西北的手势——这伙土匪是从这个方向慢慢靠拢过来的。 凝神了会儿他又比了一个“百”。 意思是人数至少过百。有些脚步沉重应该是普通人但有些脚步较为轻盈明显是练过武的甚至可能是凝聚武胆的武者。哪怕只是个末流公士也非普通人能抵挡。 他们离此处还有些距离。 沈棠低声道:“不确定土匪手中有无弓箭不能让他们靠太近不若主动出击。” 虽然她不在意树下那些混混的生死但既然收编了他们他们即便是死也该死得有点价值而不是睡着大觉被人砍成肉酱。 翟乐笑道:“应该没有弓箭。” 沈棠:“缘何这么确定?” 翟乐道:“因为我们营地篝火都熄了。” 沈棠一点就透点头表示明白。 篝火熄灭视线昏暗敌人连他们在哪里都找不到。若想用弓箭偷袭造成大伤亡那得好几百弓箭手齐射两三轮一波灭残一半。不然就十来把弓箭扎到人都要靠运气。 土匪窝能拉出几百弓箭手吗? 显然不可能。 人家一共才来了百多人。 箭矢属于耗材一把弓造价也不便宜有这个钱搞弓箭还不如多弄两把大砍刀。 “以防万一需先下手为强!”翟乐左手化出长弓右手四指抓弦缓缓拉开弓弦凭着耳朵判断敌人大致位置“留不留活口?” 沈棠道:“看他们自己运气。” 这就是让他掂量着看的意思? 翟乐了悟了。 土匪们怎么也没想到暗中蛰伏的黑煞星已经磨刀霍霍盯准了他们脆弱的脖颈。 一道道黑影正悄摸儿靠近。 倘若沈棠在这里便会发现他们之中居然有好几张熟面孔——押解龚氏族人前往孝城的差役为首的正是那名官差首领! “确定这里?” “头儿确定。” 没一会儿前去探消息的回禀:“头儿听声音都睡了睡得还挺死个个打鼾。” 为首的闻言拧紧了眉峰。 睡得如此没防备守夜的都没安排? 正文 098:落草为寇(中)【求月票】 “……这非常不对劲。”首领道。 下属便问:“头儿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首领闻言没好气地瞪了眼没啥长进的下属道:“你脖子上那东西是摆着当摆设的?你们白日与他们交过手啃了人家不少肉下来他们大晚上被困山中无法下山且不说咱们还会杀回来即便不杀回来野兽猛禽也够喝一壶了。睡得这么沉你觉得正常?” 下属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首领看了一眼沈棠营地方向猜测道:“附近应该有埋伏等着咱们上钩送命呢。” 下属迟疑:“那咱还动不动手啊?” 首领鼻尖溢出一声哼笑。 不屑地道:“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埋伏才能叫埋伏被人看穿的埋伏就是个笑话。你带着六名兄弟从这里过去你和你带十名兄弟从那里上……老九和老马带人……剩下的人后方跟上!” 他没选择所有人冲进去而是选择分散包围。按底下人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伙商队护卫只剩四五十号人个个还都是挂了彩的伤员。 这种劣势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抱团集中有限的力量利用地势判断偷袭方向也就是在营地斜侧面的山道集中武力设下埋伏。 少部分人伪装睡觉鼾声震天借此降低敌人的警惕性令其松懈剩下的埋伏暗中只待目标出现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首领保险起见选择分散武力派出多只队伍分散进攻——只要有一路试出埋伏方位便能合力围杀反将营地护卫包个饺子。 正常情况下首领这法子是切实有效的但架不住真实情况跟他以为的内容出入太大。营地的鼾声是真的鼾声那些混混此起彼伏打了一个多时辰唯一的埋伏—— 沈棠和翟乐蹲在树上喂蚊子。 哦不对只有沈棠喂蚊子。 埋伏他们的敌人从头至尾就俩人。 当然首领分散进攻的法子还是给他们造成一定困扰。正在听声辨位的翟乐微拧眉峰与沈棠低声交流:“他们选择分散行动了这可不太好咱们动作一定要快……” 土匪若能集中一处射箭准度不够也不至于落空沈兄提着剑杀人也不用来回得跑。 这会儿四散分开仅凭二人就想短时间拿下所有的土匪难度高了不止一点点。 沈棠仰头喝了一口杜康酒。 “莫慌。”说着用袖子抹去嘴角残余的酒液笑道“吾十步杀一人!” 提剑率先跃下树冠汇聚文气于剑身气势瞬间飙升至顶峰用力一挥。无形透明的剑气带着刺耳爆音从上至下轰向地面。 轰! 土地炸裂数丈剑痕横在土匪脚下。 去路被拦截灰尘激扬数丈高似阴云遮天蔽月阻隔月光。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冲破尘雾近乎实质化的杀意扑面而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首领心下大骇。 “是谁!” 他催动武胆手中化出一柄十字长戟。 近一丈长的长戟枪尖破空划出直袭面门却被看似薄如蝉翼的长剑轻松挡下。 枪尖与剑身相撞磅礴巨力震得首领虎口发麻。这股力道也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直到沈棠在应付他的空隙还封喉几个土匪小弟剑身反射泠泠月光他才猛地想起来瞳孔随之震颤。 “居然是你!” “是我。”沈棠初时诧异待看清那柄长戟记忆如潮水般卷来真真是冤家路窄她冷嘲道“来者既是客不如将命留下!” 首领怒极反笑:“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是吗?你不妨瞪大了眼睛看看现在谁才是劣势的那一个!”又菜又喜欢哔哔放狠话沈棠对这种人就一个态度—— 往死了干! 首领闻言心下生寒。 此时他才注意到高处有人放冷箭。 一次至少四支! 每支箭矢都能精准命中目标黑夜并未影响弓箭手发挥。有些精准洞穿眉心一箭毙命。有些虽没射到要害但箭矢带来的力道大得惊人轻松穿过人身没入泥地。 若那人再战下一箭瞄准的就是脑袋。 几乎每一息都有人倒在冷箭之下。 首领心下又惊又骇。 暗中的棘手明面上这个也麻烦。 他明明记得此子数月前还在他手下勉力支撑、侥幸捡回一条命这次交手自己却奈何人家不得。后者明显没将他放在眼中应付他进攻的同时还有余力收割其他土匪性命。 即便他将近一丈的长戟舞得枪影绵密、滴水不漏或横击、或直刺十八般本事都用了出来沈棠依旧应对自如枪尖甚至连人家衣角都没沾到……从容不迫宛若闲庭信步。 哪还有先前左支右绌、狼狈逃窜的影子? 仅凭一人一剑再加上暗中的弓箭手便将他们百余号人拦在此处寸步难行。 沈棠似乎看穿他的疑惑。 霍地欺身上前。首领手中长戟过长回援根本来不及当机立断弃长戟化短刃。 短短一瞬便将丹府内的武气压榨到极限汇聚刀身近距离劈出一刀这么近的距离闪躲是来不及的——根据他以往经验这刀气能轻轻松松将人从中劈成两半! 但首领万万没想到—— 刀气与突兀出现、交错成茧的黑白文气相撞好似拍打礁石的海浪碎了个彻底爆发出的气浪将人吹飞数丈远。沈棠毫发无损而他倒飞滚地天旋地转滚了数圈才停下。 胸腔气血激荡嘴角又溢出一口血。 沈棠:“意外吗?” 虽然她提剑就干的作风挺像武胆武者但她腰间的文心花押则默默昭示众人—— 她是文士! 一个文士怎么不会【明哲保身】? 翟乐蹲在树上没错过亮了一瞬的文气委屈瘪了瘪嘴——他可没忘记某位沈兄说的“不打辅助位”合着沈兄会文心言灵啊。 沈棠看着站都站不起来的首领正准备提剑上去补一剑收了这个人头谁知首领突然抬手含着口中的血破口大喊。 “停是我败了!” 他带来百余人死了三十多号伤了三十多号。剩下几十号负责策应早被这一幕杀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反方向逃命。 胜负毫无悬念。 沈棠心下冷哼。 他说停就停自己不要面子吗? 沈棠紧了紧剑柄。 这时—— 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一声声密集惨叫。 她与那名首领俱是一惊。 那个方向? 出事惨叫的莫不是那几十号逃兵? ------题外话------ |?w?`) 抱歉这章实在是卡得厉害修改了好几回都不咋满意。 下一章窝再修一修。 ps:评论区有惊喜有太太摸了张林风小妹妹的图 真的可爱(*?▽?*) 正文 099:落草为寇(下)【求月票】 还不待首领思索出个所以然逃兵跟下饺子一样从天而降。砰砰砰几声一个个跟人肉沙包般摔在沈棠脚边不远处口中哀嚎不断。轻则鼻青脸肿重则骨折脑震荡。 竟都是被人丢过来的! 少数几个没有遭到毒手勉强还能站着。他们活像是看到什么恐怖东西被逼着一步步向后倒退。那股强大而纯粹的霸气将他们压制得毫无战意唯余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首领面色刷得惨白试图屈肘撑地起身奈何浑身哪里都疼数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怎么了?” 翟乐自树冠跃下来到沈棠身边。 沈棠挑眉道:“这晚上真不平静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翟乐闻言将视线落向黑暗处。 铛铛铛。 翟乐一扫轻松上扬的唇角逐渐没了弧度那双桃花眼也罕见地流露出凝重之色。 随着那人靠近耳边声响越发清晰。这声音他一点儿不陌生分明是甲胄鳞甲关节碰撞特有的动静。来人脚步沉稳有力节奏轻缓悠闲。看似随意实则每步都在积蓄气势节节拔高。他有预感倘若来人气势蓄足哪怕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也挡不住! 绝对是个劲敌! 翟乐斜侧上前一步正好挡下沈棠半个身压低声:“来人危险倘若待会儿起了冲突还麻烦沈兄委屈一二文心辅助于我。” 沈棠听后脸色有一瞬古怪。 “恐怕……不用了。” 翟乐正要问为什么一道逼近两米的魁梧身影逐渐自黑暗走来那人头戴黑色虎头兜鍪头顶一束红缨所穿铠甲皆以黑色“山”字甲片串联而成美观不失霸气。披膊护肩双腕戴虎头纹护臂胸背甲覆盖整个上身甲裙长至小腿腰间正面戴着威风凛凛的虎头护腰脚踩黑色皂靴活像个战场下来的将军。 她凑近翟乐耳边道:“是那窃贼!” 翟乐:“……” 好家伙果然是共叔武先生。 来人可不就是他吗? 不止是共叔武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脸色比墨汁白不了多少的文士一个祈元良一个褚无晦。一个脸色比一个黑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双方碰面共叔武便放心地舒了口气甲胄化为黑色武气回归腰间武胆虎符。 没了那身四五十斤的甲胄共叔武脚步都轻快不少上前道:“可算找到你们了。” 翟乐苦笑:“共叔先生对付几个土匪用不着穿上武铠吧?你刚才可真是把我吓到了差点儿也准备套上武铠跟你打一场。” 他走的就是灵便路线跟同等级武胆武者相比他的耐力和力气并不是很充足连武铠也相对轻便宜速战速决忌久战恋战。 若真碰上个劲敌还是那种慢热蓄力的不先下手为强等着人家正面将自己劈死吗? 共叔武只道:“谨慎为上。” 毕竟两位文士先生也跟着来了。 说起那两位先生…… 共叔武跟翟乐齐刷刷看向沈棠。 沈小郎君正一手提剑一手叉腰下巴微扬眉宇间满是理直气壮。面对两位先生无声询问她也毫不示弱不觉得自己夜不归宿还跑山上跟人打打杀杀有哪里不对。 既能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惩恶扬善还能劫富济贫——不用怀疑这个“贫”就是她自己——一箭双雕的妙事傻瓜才放着不干呢。 她也不是一个人“创业”。 不是还带了个翟乐么? 若祈善因此生气…… 沈棠叹气用宽慰小孩儿的口吻说。 “下次我一定带你来好叭?” 她深刻反省自己真诚而认真。 祈善:“……” 担心一整夜的人完整待在自己跟前他本该开心的但看到沈小郎君这模样他又觉得自己肠胃有点儿疼火气到处乱窜。 这时翟乐跳出来解释。 “祈先生沈兄他喝醉了。” 祈善一听这话再看沈棠不同于平时的神态眼角狠狠抽了抽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怪异好几个度怪叫道“你说他又喝酒了?” 翟乐:“一开始的酒不知道沈兄在哪里喝的但上了山之后至少喝了三斤……” 祈善:“……” 褚曜轻咳拍拍他肩膀宽慰。 “罢了罢了五郎安全无恙就好。” 祈善做了数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乱窜的火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跟醉鬼争论。至于他们仨为了此事奔波翻遍几个山头摸黑找一整晚待沈小郎君酒醒再慢慢清算。 共叔武发现不远处的林间有动静浓眉微拧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见林间走出来个年幼矮小的女孩儿形容憔悴。翟乐也注意到她喊了一声:“林小娘子你醒了?” 林风听到翟乐声音才放心上前。 众人视线都聚拢在她身上。 林风年幼却并未怯场行了一礼起身行至沈棠身侧才回答:“听到动静便醒了。” 其实她一整晚都没睡也睡不着。 听着外边的打斗声吓得瑟瑟发抖脑海中不断浮现不久前家人被护卫屠杀的场景。 可动静并未持续多久又归于平静。 她放心不下偷摸过来看情况。 祈善问:“这位是?” 沈棠:“她是林风。” “林风?” “嗯她以后跟着我。” 跟着? 祈善用古怪眼神暗暗打量沈棠。 翟乐补充:“祈先生林小娘子前不久遭逢大难亲眷中了贼人毒手如今孑然一身沈兄怜惜她遭遇才准备将她带在身边照顾。沈兄是一片好心并无他意。” 祈善:“……” 不说还好一说他也忍不住想歪。 沈棠直接吐槽他:“翟笑芳你刚才这话茶味好浓啊。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他意’?” 翟乐:“……” 虽然不懂“茶味好浓”是什么意思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是啥好词儿。 翟乐在求生直觉下选择转移话题。 “这些土匪怎么处置?” 沈棠道:“命大能活下来就收编了若是熬不住死了尸体就地埋掉还能沃土。” 褚曜敏锐捕捉到一个词儿。 “收编?” 沈棠有点儿小骄傲地仰头。 “我现在也有几十号小弟了。” 褚曜弯了弯眸子夸赞:“五郎英勇。” 祈善:“……” 白眼翻上天灵盖。 这时他注意到那位受伤的土匪首领。 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轻而易举认出他的身份略一挑眉:“这位不是押送龚氏的官差?大小也是个官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龚氏”二字共叔武脊背一僵。 锐利眼神几乎要射穿此人。 ------题外话------ 中秋节快乐呀。 正文 100:有心为之【中秋快乐】 土匪首领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焦点。 他看了一眼说话的祈善隐约觉得这人面善。待他看到祈善身侧的沈棠才蓦地想起。 这不是那天救下“龚氏逃犯”的文士? 真真是冤家路窄。 土匪首领内心暗骂面无表情地道:“正是在下。至于个中缘由实是一言难尽。” 沈棠好奇:“什么‘一言难尽的缘由’能让有着大好前途、吃着公家饭的人选择落草?” 明摆着是想追根究底满足好奇心。 被揭伤疤的土匪首领:“……” 沈棠不待他开口抬手指着营地方向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那里再谈。” 先前的动静并不小营地的混混睡得再死也都醒了本以为要跟土匪血战一番才能捡回小命谁知他们睡意刚散去战斗已经结束了。沈棠毫不客气地指挥他们去干活。 干什么活? 那些土匪的尸体不得埋了? 还剩一口气的土匪小弟不得统一看管? 最后那几个没受伤的俘虏不得抓起来? 这些活儿混混们不干谁去干? 祈善眼神变得越发微妙。 “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沈棠:“新收编的混混马仔!” 祈善:“……” 他是想着培养、催生沈棠的野心推着沈小郎君走上他期许的那条路但他也知道以小郎君的天真单纯、年轻稚嫩这事儿还有得磨。他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了。 谁知就一天没盯着沈小郎君已经收编几十号人还都是年纪偏年轻的青壮年。 祈善疑惑。 究竟是哪一步快进了??? “沈小郎君怎么突然想收编这些人?” 沈棠诚实回答:“我本来没想收编。收编有什么用?养这些人得花钱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干脆利落还省事儿。但是笑芳把我台阶拆了我要是不收编感觉没面子……” 祈善:“……???”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凑成句子再从沈小郎君口中说出来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拆台阶? 什么没面子? 祈善二次疑惑。 究竟是哪一步快进了??? 沈棠莫名地跃跃欲试:“要是元良觉得收编这些人不妥当我可以送他们上黄泉路。” 杀了这些人她就不用花钱养他们。 能省好大一笔开支。 开源节流双管齐下很快就能脱贫。 祈善:“……” 他有些头疼地掐着眉心摆手阻止道:“不用不用既然已经收编了那就用着吧。” 祈善选择放弃探究醉鬼的逻辑。 结果符合预期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沈棠看着不大情愿地道:“哦。” 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的混混们抢着将营地拾掇一番重新点起篝火。 林风爬上马车搬来几张马扎供沈棠几人落座。沈棠让她别忙活坐下来烤饼吃。 有饼吃着有酒喝着还有仇人的落魄史听着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能获得愉悦。 提供“落魄史”素材的土匪首领不赞同。 奈何形势比人强不想配合也得配合。 土匪首领:“那日我们将那批龚氏犯人全部押送到孝城依次与接收女犯的教坊曜灵阁、接收男犯的孝城驻军核对人数确认无误准备暂歇两日再回去复命……” 说是暂歇其实就是体验孝城特色行业。 押送犯人这一路可把不少人憋坏了。 沉溺温柔乡不可自拔。 磨磨蹭蹭又拖(享受)两日。刚出孝城半路碰见几个神色不正常的土匪。顺手干了从几个土匪身上搜到一封加急密信正是信函内容让土匪首领决心落草为寇。 祈善皱眉:“密信写着什么?” 土匪首领攥紧了双拳面皮受情绪影响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良久他才勉强稳定情绪吐出一口浊气。 “说是有百姓不满暴政欲私下密谋造反国主郑乔闻言大怒下令让心腹镇压那些暴民。为平息郑乔怒火负责督办此事的心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结果并未抓到什么密谋造反的人。 但郑乔并不相信数次给心腹施压。 心腹也是狠人为了交差用十几个村落百姓人头充数郑乔龙颜大悦大肆嘉奖这位忠心能干的心腹。但纸包不住火这事儿像一根导火索再加上郑乔那些羞辱辛国王室、旧臣、遗民的骚操作彻底引爆! 原先只是谣传造反现在真有人造反。 这封密信是八百里加急传递给四宝郡郡守的讲明前因后果让其调兵防备四宝郡境内可能发生的内乱。奈何传信的倒霉被土匪干掉而土匪又倒霉撞到他手中。 “因为这个你就落草为寇?”反正各地又有作乱的苗头郑乔国主的王位不太稳当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落草为寇当山大王? 土匪首领:“这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被屠杀的几个村落其中便有他的老家他的家人亲族都在那里。与他同乡的几个差役也受不了这个结果跟随他一块儿落草其他差役继续返程。 “这么巧合?” 祈善道:“是有心为之。” 褚曜闭眸思索手指有节奏地点着膝盖。 听到祈善这句话他也睁开眼附和:“被屠杀的几个村落全部散落在临时行宫附近谣言也是从这一带传出的五郎不觉得有意思?以郑乔多疑又暴戾的脾性骤然知道此事不管真假都会下令调查将一切不安定、威胁他的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负责督办此事的郑乔心腹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普通百姓人头冒充军功的事没少干……” 嗯…… 应该说跟随郑乔打仗的那些人都没少干。 祈善继续道:“若有人在那名心腹身侧稍加暗示屠杀村落将他们指认为暴民拿去跟郑乔交差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郑乔入主辛国后一系列举动早就将上至世家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得罪了个彻底造他的反迟早的事。” 以此为契机各地陆陆续续有势力造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此事唯一的巧合就是土匪首领家乡也在那一带其他的全都有推手暗中推动精心谋算搅乱整个局势! ------题外话------ 中秋快乐呀 今年的月饼吃了吗? 正文 101:伪女娇作伥乱北辰【求月票】 沈棠不由得发出来自灵魂的感慨。 “郑乔可真是个矛盾重重的人物。” 祈善:“矛盾重重?” “他身上有些东西让我费解。” 褚曜:“让五郎费解?” “说郑乔愚蠢吧他又是卧薪尝胆又是忍辱负重没点儿脑子别说在辛国旧臣手中活下来估计连内庭都走不出去。但要说此人聪明又看不出他聪明在哪儿大好局势能糟蹋成这个鬼样子。辛国本身国运将尽因此庚国灭辛国并未耗损多少若能安分修生养息没那些纵容帐下兵马屠城劫掠、羞辱辛国王室的蠢事未必不能图谋西北全境……” 或许是本性如此又或许是自小在内庭长大见惯了后宫争斗的阴私所以耳濡目染下也喜欢用那些不入流的阴毒手段但不管怎么说他赢了也爬到万人之上的位置。 大好局面非得作死。 一手王炸打成渣渣。 褚曜笑了笑:“因为郑乔相当自负。他是很聪明少时天资极高不然怎会有名士名家不顾他的出身愿倾囊相授?倘若不是被辛国国主收入内廷以其资质或许这会儿也是誉满天下、极口项斯之名士了。但越是如此他被毁后越容易作茧自缚。” 沈棠喃喃:“自负?自缚?” 褚曜不知想到什么似有讥讽一闪而过:“他未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辛国旧臣也好遗民也罢不过是被他践踏在脚底的蝼蚁。蝼蚁即便倾巢而出也难成气候只消放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天下人都知道他在辛国内庭不光彩的过去所以他为了极力遮掩这些他便要向全天下展示他肆意作践、玩弄仇人的手段……” 今天将这家夷三族明天把那家抄家流放后天嘉奖胡作非为的心腹、纵容他们为非作歹被损害利益的蝼蚁再怎么抗议挣扎在他统御的势力战车之下统统被碾为肉渣。 而且—— 褚曜看得透彻:“虽然不知‘临时行宫附近有暴民造反’的谣言是谁散播的但从郑乔癫狂、歇斯底里的反应来看他兴许也意识到自身处境岌岌可危所以一个没根据的谣言就能让他草木皆兵。只是五郎觉得郑乔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还有回头是岸的可能吗?” 沈棠思忖后摇头:“任由愤怒仇恨支配理智将自己生路斩尽。即便他想回头也得看看被他得罪死的人愿不愿意给他浪子回头的机会。他明白这点索性就癫狂到底?” 褚曜淡淡道:“慎独自律修己安人正身而天下归之郑乔则是背离天下的那个。” 所以注定没好下场。 这时沈棠注意到一旁的林风格外沉默于是轻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困了。 八九岁的孩子精力有限。 林风醒过神抬头才发现大家伙儿都在看着她低头嚅嗫着道:“奴家是突然想起来家乡听过的一段坊间唱词儿其中有一句是‘伪女娇作伥乱北辰二十路烟尘冲紫宫’。” 祈善二人还真没听过这消息。 毕竟凌州离这里也不近。 只是—— 祈善似笑非笑地调侃:“传出这则唱词儿的人倒是一点儿不给郑乔面子。” 世人皆知郑乔曾被辛国国主赐名“女娇”北辰代指“帝星”或者“帝王居所”紫宫也有“帝王宫禁”的意思。前一句骂郑乔坏事做尽乱了内庭得位不正后一句就有点耐人寻味。 烟尘即烽烟征尘代指势力。二十路“势力”冲击紫宫绝对是郑乔听了要高枕难眠、辗转反侧的消息……不或许已经睡不着了。 祈善:“你从凌州来那边局势如何?” 林风小手抓着衣摆神情难过:“奴家不清楚只是听仆妇谈起外头又开始打仗。” 正因如此林家才会选择避祸南下。 祈善看着狼狈的土匪首领遭难的林家一门心下了然——凌州境内出现那段唱词跟着内乱谣传临时行宫附近有暴民结果闹腾下来真有人造反…… 郑乔已失民心各方势力都想要他的命倒是四宝郡还算安静些打仗消息也未传来。 他与褚曜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这局面的确是他们想看到的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早。原以为郑乔的江山还能撑个五年战乱苗头从四宝郡开始。五年足够他们布局谋划也给沈小郎君成长时间。 没想到其他人比他俩还会来事。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些唱词、谣言出现的时机和地方也看得出来“恶人”有点多啊。 沈棠宽慰地拍拍小丫头发顶倏忽想到什么摸出了几颗饴糖递给她。 “喏甜的。” 小孩爱吃糖林风应该也不例外吧? 看着手心躺着的饴糖林风眼眶微热。 翟乐叹道:“打不打仗苦的都是百姓。” 庚、辛两国打仗战场就放在辛国辛国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战争结束平定还没大半年战乱又起。这回不知要打几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又要花多少时间平复疮疤? 转念一想岂止辛国如此? 辛国百姓只是整个大陆的一片缩影。 沈棠见众人神色哀泣情绪低沉感觉不自在。正想出声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共叔武倏然道:“五郎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直言便是。” 他指了指土匪首领还有被俘虏的几个土匪:“有些事情想跟他们谈一谈。” “谈谈?” 共叔武眸色闪过冷意:“对。” 沈棠稍微一想便懂了他的意思。 正色道:“你们随便聊。” 送他们下去跟阎王聊天她都没意见。 还帮她省了几张吃饭的嘴。 虽说官差押解犯人属于“公务”他们也是秉公办事但流放路上那些折磨可不在“公事”范畴。不知有多少龚氏子弟、女眷亲属死在这些差役手中共叔武的要求合情合理。 土匪首领迷惑不解待所有土匪都被拉到偏僻小角落保证此处动静不会惊扰沈棠等人共叔武才冷笑着问土匪俘虏:“你们之中哪些曾任职差役?参与押解龚氏族人?” 闻言土匪首领心头突突几下。 他不由得问:“你是……” 共叔武继续冷笑:“在下龚文龚义理!” 土匪首领只知龚氏有个在逃的九等五大夫不知名讳听到共叔武真名也没想到这层。可即便如此光听“龚”这个姓氏他就感觉有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几个幸存差役吓得面皮轻抖。 龚…… 龚氏的龚? ------题外话------ |?w?`) 原本的唱词应该是“女娇娥作伥乱北辰”但想想棠妹性别大白天下所谓的“预言”脏水会泼到她身上于是改了一改。 正文 102:生米煮成熟饭【求月票】 祈善无奈地目送共叔武带人离开。 啧啧一声:“可惜了可惜了。” 沈棠一手撑着额浑身潮热黏腻的汗液沾湿内裳。双颊不知何时染上一层薄红奈何篝火旺盛照在脸上盖住了肌肤由内向外透出的红无人发现她的细微异常。 “什么可惜了?” 沈棠勉强打起精神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那些差役啊可惜了。”祈善笑着回答“寻常末流公士对付两三个成年男子为首的那个又是个三等簪枭。虽说实力不如何但当个部曲小教头教教新人不成问题。” 一下子都被共叔武干掉岂不是损失? 沈棠揉着太阳穴似薄凉地道:“那几张吃饭的嘴哪里抵得上一个共叔武?二者有仇不死他们死谁?又不亏……” “此话有理如此一算的确不亏。” 他说完沈棠身侧的林风抖了抖。 在小丫头的视角祈善说这话的模样太诡异可怕了眉眼满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看着沈棠的目光活像是重慈院中爱偷吃的老嬷嬷盯着一盘肥美好吃的美食不似个正经人。 她抿了抿唇又往沈棠身侧凑了凑。 没一会儿肩膀陡然一沉。 她惊愕扭头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发顶些许不服从的发丝儿顺着她扭头的动作从她脸颊滑过带来密密麻麻、丝丝缕缕的痒意。因为凑得近还能嗅到呼吸间飘来的酒味。 原来是沈棠太困睡着了脑袋一歪正靠着林风的肩膀翟乐注意到这边情况出手抓住沈棠另一侧肩膀解了林风的窘迫——她年纪尚小沈棠的重量对她来说够呛。 祈善起身将沈棠搀扶起来。 不可思议道:“这就睡了?” 刚才还说这话呢。 双目紧闭呼吸平稳轻缓若凑近仔细听还能听到些许的鼾声的确是睡着了。 完全没一点点预兆脑袋一歪秒睡。 褚曜忍俊不禁。 他道:“睡着了才好啊。” 继续醉着他担心祈善能少活好几年。 祈善无奈地“啧”了声弯腰将睡死过去半点知觉没有的沈棠扛肩上搬进车厢。 吩咐跟上来的林风。 “这里不用你伺候去睡吧。” 林风迟疑:“可是……” 祈善失笑:“你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照顾人?且去睡养好精神其他白日再说。” 只看林风的装扮也知道她以前只有被人伺候的经验。照顾一个精力充沛的醉鬼成年男子的精力都跟不上更何况是她?看她一脸倦意面颊泛着青白便知她状态很不好与其强撑着表现自己的用处不如好好休息。 林风神色倔强抿了抿唇没选择其他车厢而是选择沈棠的车厢找了个角落坐着。 祈善见她执拗也不好再坚持。 出乎意料醉鬼睡着了反而很安分。 emmm……还安分得吓人倘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乍一看还以为此人已经安详了。 祈善盯了一会儿确认她不会突然蹦起来闹事松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给沈棠下一道【明哲保身】的保护保护人的同时还能免于蚊虫叮咬能睡得安稳些。 下了马车共叔武已经一身血回来。 不消说那几个多半真·安详了。 共叔武一上来就提建议:“土匪窝的位置已经问到他们为了今夜的偷袭将寨子大部分精锐都带了出来剩下留守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先生我等明日便去将它端了?” 因为翟乐在他有些话不好说。 攻下位置隐蔽的土匪窝他们有个落脚处回头劫了税银那笔税银也有地方安置。 孝城城内是郡守的地盘不安全。 祈善垂眸思忖。 摆手:“不妥。” 共叔武诧异:“不妥?” 他盘问过那些土匪知道林家有不少财产都被土匪劫走若不抢回来岂不便宜他们? 祈善摇头:“不能等明日。” 共叔武:“今夜就动手?” “对待明日再动手恐生变。” 至于是什么“变”他却没有说。 在场众人只有褚曜知道。 这个“变”自然是他家五郎啊。 通过上次醉酒乌龙二人便知道五郎不仅酒量极差、酒品极差酒醒后还会忘记醉酒时干过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只会记得跟混混打群架打群架之后干的事儿一件不认。 自然也包括收编混混、找土匪晦气。 倒不如趁着她还未酒醒将土匪窝攻下来生米煮成熟饭五郎想抵赖也抵赖不成。 褚曜笑眯眯对着翟乐道:“今夜便麻烦翟小郎君镇场待明日五郎醒来必有重谢。” 翟乐并不觉得这话哪里不妥。 只是好奇:“不用在下去帮忙?” 褚曜道:“土匪窝只剩老弱病残不足为惧有共叔壮士就行。这些混混土匪还未真正归心五郎又宿醉不醒总得留个人在这里盯着以免他们恶向胆边生暴起造反。” 翟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共叔武九等五大夫若是连他都搞不定一个精锐尽失的土匪窝那实在是可笑。更别说祈善先生也会跟着过去。这个阵容即便单挑一个千人规模的普通匪寨也不虚。 当即同意了安排。 所有人当中最累的应该是褚曜他文心被废多年再加上月华楼后厨杂活的磋磨身体精力都大不如前。安排好诸事他便在沈棠睡着的马车车外小憩闭目养好精神。 但没眯眼多久耳旁听到些许异动。 翟乐隔得远也被惊动循声看了过来。 褚曜皱眉一边抬手示意翟乐先不要动一边掀开车帘借着篝火的光勉强看到车厢内的情形。林风抱膝瑟缩着肩膀细颤。 褚曜压低声问她:“发生何事了?” 林风嚅嗫:“光发光了……” “什么发光了?” 林风指着沈棠哆嗦道:“郎君的文心花押方才突然有光飞过来奴、奴家怕……” 明明身体很困但精神却很亢奋林风根本睡不着蜷缩在角落下巴抵着膝盖发呆消磨时间直至眼前开始发昏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能睡着的时候那枚花押突然飞起来。 隐约看到一道光冲自己撞来。 她被吓得猛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褚曜皱眉:“确信不是祈善留下的文气?” 林风咬着唇:“不是文气……” 文气是黑白二色她是知道的。 但刚刚那道光是金色的…… 细长细长的像是某种动物。 林风摸摸额头又没任何异样感觉连她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迷糊产生错觉了…… ------题外话------ |墙′?w?)ノ 抱歉中秋那两天吃了好几顿酒席整个人都吃傻了白天感觉精神都缓不过来状态不行。今天23号应该是四更补偿。 正文 103:谁盗了老子的号【求月票】 褚曜闻言给沈棠仔细把脉。 脉象强健有力、气血旺盛澎湃明显属于壮实得能徒手干死好几头牛的健康状态并无任何异常。他不放心又换了一只手把脉同样的脉象不由得打消了心中疑虑与担心。 他宽慰林风:“五郎一切安好许是你太困乏产生幻觉?早些睡养足精神再说。” 林风放下抚摸额头的手。 神情闪过一瞬迷茫和怀疑。 或许她真是太累了产生幻觉? 本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原则林风咽下了质疑的话乖顺地点点头将此事揭过去。褚曜见状放下车帘恢复先前小憩的姿势闭目养神。林风双手抱膝下巴抵着膝盖。 不知道是真困了还是别的这次闭眼很快酝酿出睡意竟是一觉无梦睡到日头高悬。 跟她一样一夜好梦的还有沈棠。 不过沈棠属于睡觉的时候香甜睡个昏天暗地都不想醒可一睁开眼浑身上下都跟上了刑一样痛苦。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微微蹙眉睫羽细颤非常缓慢地睁开眼。 初时双目看着虚空毫无焦点但随着意识回笼目光凝聚身体感知飞速归位。 这可让她遭了大罪了。 浑身都疼但最疼的是几欲炸开的脑袋。 “卧槽……谁tm打我头?” 不不不—— 她更想问是不是有人趁着她睡觉给她脑子做了开颅手术!饶是意志力强大如她也有种双手抱头撞地缓解疼痛的冲动。沈棠从标准仰躺、双手交叠放小腹的睡姿改为蜷缩跪床。 “不是……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沈棠倒吸一口冷气好不容易将剧痛压制下一抬头、一睁眼发现自己又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这回不是群架现场了而是一间空荡荡的土瓦房唯有“家徒四壁”能形容。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跽坐在简陋塌上。 窗外明媚阳光透过粗陋的窗布在地上投下一道扭曲抽象又滑稽的影子沈棠抬手用腕部捶了捶额头试图回想起自己睡觉前的记忆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结果…… 完全想不起来。 她最后的记忆在干嘛来着? 一幕幕画面闪回般在她脑中飞速掠过。 混混、翟乐、酒摊、掀酒摊、打架…… 然后? 然后她的酒摊没了!!!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愤怒瞬间爆表直冲天灵盖蹦着跳下床口中骂骂咧咧:“操老子的酒摊!一群混混也敢掀你老子的摊子!真真是厕所里开大灯你他娘的找屎呢!” 还未迈出步子大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 骤然撞入一双圆滚有神的眸。 眸子主人正微张嘴惊诧地看着自己。 二人面面相觑。 沈棠:“……???” 慢着慢着她刚刚是不是爆粗口了? 沈棠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就这么钻进地缝里。她这会儿真的尴尬门外这个小姑娘看着八九岁穿着富贵一瞧就知道是金尊玉贵养着的深闺贵女多半连个脏话都没入过耳。 沈棠一上来就是户口本式问候。 估计她在门外遭遇冲击挺大。 一脑补社死画面她就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心中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但很显然小姑娘眼不瞎耳不聋。 她端着盛满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郎君醒了?” 说完沈棠听到拧布巾的水淋声。 沈棠也是厚脸皮尴尬了一会儿就恢复常色起身坐回床榻目光追随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问:“是女郎救了我?这里是哪里?” 林风被她问懵但想到祈善他们的吩咐暗道果然如此郎君醉酒还真不会记得酒后干的事情。她回忆家中丫鬟伺候自己的动作将拧干的布巾递给沈棠:“不是奴家救得郎君是郎君昨夜救得奴家。此处是孝城外的土匪寨具体在哪儿奴家也不知。” 林风说话口齿清晰。 每个字沈棠都懂但组合她就懵逼了。 “土匪寨???” 傻愣愣接过布巾习惯性擦脸。 冰凉泉水刺激肌肤残余困意消失无踪。 “我、我救了你???” 这些事情她一点儿印象没有。 沈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趁着她不注意盗了她的号。这就好比自己几天没上号结果一上号游戏上了王者签名还被改写成“老子帮你打上去了不用谢菜鸡”。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小姑娘又端来一碗汤。 看着汤汁不太友好的颜色沈棠抗拒。 林风似读懂她的沉默:“这是褚先生煮的醒酒汤郎君宿醉一夜醒来肯定不舒服。” 沈棠怔了怔:“宿醉?我没喝酒啊。” 不过林风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沈棠:“……” 小姑娘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闻到自己身上残存的酒气混合湿汗糅杂在一起发酵发酸气味还真不太友好。沈棠嗅了嗅汤汁气味发现的确是醒酒的一饮而尽。 沈棠问:“小娘子叫什么?” “林风林下之风的林风。”说完林风顿了一顿暗中看着沈棠的神色又咬着下唇补充了句“这是昨夜郎君给奴家取的名儿。” 沈棠抚掌赞道:“林风?好名字!” 果然她真的有才华。 即便是醉酒也不影响她的超常发挥! “我救了你……那你家人呢?”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自己嘴快。 林风小姑娘穿着富贵生得精致漂亮特别是那一口含雪皓齿贝联珠贯寻常人家没这个财力养出来。不管她是与家人一块儿遭遇危险还是被劫匪劫掠到这里倘若家人还在照顾人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她更遑论说让救命恩人给家中掌上明珠取名了。 多半家人已经遭遇不幸了。 沈棠这个问题实在是欠妥。 林风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听到林家一门的遭遇沈棠很是怜惜同情这名小女娃声音也软了几分道:“你莫怕你家人……回头我下那处山崖看看若能将他们安葬了便安葬了你日后便跟着我。”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小姑娘了那双黑白分明、滚圆可人的眼珠子浮现一层绯红水雾垂首“嗯”了一声软糯道:“多谢郎君。” 沈棠以为自己莫名醉酒喝断片干的事情应该就这么一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自己做好人好事直到她走出土瓦房。 ------题外话------ 第一更|???w??)??? 更新估计会比较迟大家早点睡。 正文 104:逼良为“匪”【求月票】 因为宿醉刚醒沈棠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所以就没注意到林风先前提过的一处细节——既然是她救下林风为何她俩会在土匪寨! 当沈棠看到土瓦房外的场景她明白了。 屋外有几十…… 不足有一百多号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健康的残疾的。 还有五十来口大小不一的箱子。 只看木料颜色质地便知是好东西。 这伙人统一蹲在屋外那片扬着黄沙、坑坑洼洼的空地上暴晒着太阳浑身挂着热汗一动也不敢动面上挂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惧色。他们恐惧的源头沈棠还认识。 不正是共叔武、翟乐、“引导npc”祈善以及接替祈善班的褚曜。全员恶人? 沈棠张了张口不知该问什么。 干巴巴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五郎醒了?”褚曜转头笑容慈和目光带着几分看小辈的“怜爱”“头可还疼?” 沈棠莫名打了个怵。 “不疼了。” 虽然褚曜笑容跟平时一样但今天格外……格外热情、愉悦、开心?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但被这么盯着她莫名有种被人丢进冰窖寒气裹体后颈发凉的…… 错觉??? “你能别这么笑嘛我看着瘆得慌……” 褚曜笑容一僵一侧的祈善开腔说话:“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听声音都知道沈小郎君中气十足肯定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沈棠这才看到祈善左手端着一本册子右手提着一支笔埋头不知在写什么东西。 “你、你们都听到了?” “沈小郎君为什么会以为我们听不到?” 沈棠:“……” 也是除了褚曜老先生哪个不是有文心就是有武胆?个个耳聪目明她醒来那番“惊天动地”的骂骂咧咧一点儿没控制音量。听到正常听不到才有问题。 唯一让沈棠不那么社死尴尬的是——这几人对沈棠爆粗口并没什么反应。 其实也不可能有什么反应。 这几人又不是那些蹲在家里有事没事办个清谈、开个曲水流觞party、交际能力一流的高(社)雅(交)名(名)士(媛)。不会被人问候两句还嘴的时候来来回回只一句“放肆”更不会气得通红脸急切低骂结果只蹦出来一句毫无杀伤力的“混账”。 他们骂人词库其实都挺丰富。 诸如“忘八端”、套用《相鼠》骂一句“胡不遄死”亦或者骂人不说脏字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礼貌问候一下户口本。 若是气性上来坊间俚语骂人也正常。 沈棠那番骂骂咧咧都够不上让他们皱眉的段位唯一让他们感觉“出格”的大概就是那句“厕所里开大灯你他娘的找屎”的俏皮话。 沈棠:“这些人在干嘛?”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佯装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加入他们群聊。 褚曜笑眯眯道:“这些人在等五郎发落。” 沈棠语噎:“……等、等我发落???” 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祈善啪得一声将手中册子往懵逼脸的沈棠手心一拍悠悠道来实情:“自然是等你。因为这些都是沈小郎君的战利品除了你无人能决定他们的未来……郎君也请放心属于翟小郎君的那一份已经清点好。” 翟乐也笑道:“出来玩了一趟没想到还能‘满载而归’。不过我与阿兄在外游历身边也带不了太多黄白之物便将属于我那份折算成欠条。日后有缘再向沈兄讨要。” 他与沈棠拿下那些护卫按功劳那一部分林家财产他也能分一半。只是翟乐本身并不缺钱老家又在千里之外的东南他也不可能带着这批东西上路索性就说不要了。 只是祈善先生较真不肯。 翟乐盛情难却便提出打个欠条。 以后有机会他再来取这笔钱。 翟乐的建议郑重祈善下怀他本来也没打算让翟乐将这些财物带走的。于是这个提议得到双方一致赞同他草拟了欠条一式两份还用沈棠的文心花押在欠条上面盖戳。 沈棠:“……” (╯‵□′)╯︵┻━┻ 这话题没法参与全是她不知道的事。 她低头翻了翻祈善写好的账目一目十行看了几页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余光左右偷瞧发现林风不在她才啪得一声合上账册。心虚般压低声:“这些都是林风的吧?” 占人孤女财产不怕天打雷劈吗? 虽说一觉醒来、天降巨富是做梦都想的事儿但一想这些财产原来的主人不太舒服。 祈善道:“郎君何出此言?” 沈棠支吾:“本、本来就是……” 褚曜插了一句:“此话差矣郎君从林氏家贼手中取得一半资产又从盗匪手中取得另一半并非从林小娘子手中夺得。缘何会是林小娘子的?且当下世道八九稚童身揣巨富如何立身?这不是巨财而是索命剧毒!” 沈棠张了张口:“可……” 不能说褚曜二人这话不对但她也无法说他们对。当下的世界观这俩肯定没毛病但沈棠作为一个三好五美、遵纪守法又朴素善良的新时代宅女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被入室抢劫杀人犯抢走的财产又被黑吃黑之后它就不属于受害者了吗??? 沈棠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褚曜和祈善二人暗下对视一眼。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醉酒时候一派匪气、说劫就劫的沈小郎君醒来会浑身洋溢正气。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二人。 同样也用“打欠条”的方式解决——既然沈小郎君觉得这么做会亏欠林家小娘子不如等以后她出阁准备差不多的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再她出阁前保证她的安全。 这办法两全其美! 沈棠想想也是这道理于是芥蒂全无。 “行那我去打欠条。” 收到欠条的林风则是哭笑不得。 只是心头越发熨贴。 打完欠条的沈棠:“……” 不对劲很不对劲看着这群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人她怎么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偏偏这时祈善那催魂似的声音又闯入她耳畔:“沈小郎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沈棠感觉耳朵发痒忍不住拉开距离。 但他的声音还是如入无人之境。 忽视不得。 “放了?” “卖了?” “埋了?” “还是屠了?” 沈棠:“……” ------题外话------ 1歇后语就是“俏皮话”。 2胡不遄(chuán)死出自《相鼠》翻译就是怎么还不快去死。 3|?w?`)包括翟乐在内除了共叔武会沉稳一些其他几个气急了骂人挺不讲究的。毕竟祈善逃亡多年仇人一堆褚曜在月华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蹲了五年。翟乐的话应该是游历的时候见得多了。打仗叫阵会骂平常很文雅克制。 4之前祈善不让翟乐去土匪窝就是不想在道义上分另外一半财产。也就是说翟乐至多分四分之一钱不少但也不是非常多。至少不会让翟乐顶着麻烦送回东南自然就留下了。 第二更。 正文 105:建村【求月票】 不待沈棠回答祈善兀自喃喃。 “放了这不妥这些土匪本就是没生路才落草为寇的放出去不过是让他们另起炉灶而这些老弱病残……手脚完好的青壮尚且只有落草一条路他们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沈棠听到后半句心口堵得难受。 她道:“放走这条路不可取。” 祈善见她有回应便又笑道:“是极不可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放了这些土匪以后死在他们手中的百姓何其无辜?那——不如卖了?这里不少人还年轻有力气能卖点钱其他的啧只能贱卖。” 沈棠余光瞄了眼褚曜断然否决。 “不成不成!” 这是人又不是牲口! 祈善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谁知祈善还火上浇油冷冷道:“埋了?” 沈棠:“活埋?” “屠了再埋也行。” 见祈善越说越不像话沈棠脸上罕见出现怒容逼近几步仰头质问。 “……祈元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众人没说话那些在太阳底下晒着的人更加不敢吱声几个胆小的已经吓白脸气息起伏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能翻白眼厥过去。 “在下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 祈善当即就反问:“既然在下提的意见郎君都反对那郎君说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沈棠:“……” 她…… 她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可能给这些人一笔钱财让人下山从良安生生活吧?呸——真这么干沈棠都想给自己做个开颅手术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孝城商贩、林家老弱前者遭地痞欺辱后者枉死他乡只剩一个林风……哪一桩哪一件跟眼前这些看似无辜的人无关? 眼前这些人杀不得放不得卖不得……沈棠颇为头疼地扶额。 内心抱怨醉酒后的自己干嘛留着这些麻烦反正都不是啥好东西杀都杀那么多人了干什么不趁醉全杀了……当这个想法跳入脑海的时候她自己都惊了一跳。 她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念头? 怎能生出三观如此歪斜的想法? 沈棠震惊自己的可怖越想越慌。 尖锐、绵密、无法忽视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疼得她眉峰聚拢咬紧牙关不知不觉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原先红润的面颊一片煞白唇色退去仿若大病一场。 祈善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样。 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棠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迫:“幼梨?幼梨?何处不适?” “呼——我没事……” 熬过那阵刺痛沈棠感觉脑子轻松许多。 翟乐几个担心地围上来她摆摆手示意祈善不用太担心道:“应该是宿醉突然就头疼了……但不碍事现在不疼了……至于这些人全部留下吧也别活埋了好歹也是几条人命长这么大不容易让他们干点能干的活……我去补个回笼觉。” “元良你认识五郎时间久可知他有这个顽疾?”褚曜看着沈棠的背影很是忧虑这明显不是宿醉头疼那么简单怕是什么病症。 祈善摇头:“以前未曾有过此类症状。” “安顿好这里去孝城请个人来看看?” “嗯。” 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 沈棠说是睡回笼觉其实一点儿困意没有正坐在树下发呆。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祈善来了头也不抬地道:“元良找我有事?” “为先前的事情道歉。” “道歉?” “虽有意激你但没想到会牵动旧疾。” 沈棠懵了一下一时忘了反驳自己没有旧疾好奇道:“你激我?你激我作甚?” 祈善:“……” 沈棠眯了眯眼:“直觉又一次告诉我你跟无晦都有事情瞒着我……你激我只是为了让我想办法处理这些人?为什么?” 祈善:“……” 沈棠倏道:“哦我明白了。” 难道是平日黑心惯了拉不下面皮做好事但又怕她跟醉酒状态一样杀人不眨眼所以故意唱反调激怒她答应留下这些人? 祈善不信:“你明白了?” 沈棠却坚持说:“嗯明白了!” 祈善摇头:“幼梨你还不明白。” “……好你说的对我不明白。那你说来我听!你总得跟我解释清楚我哪里不明白。我不怕猜来猜去但我怕猜错啊……” 要是会错意思她不是很尴尬? 听着少年雌雄难辨的软和声音祈善尴尬意识到一点——这位小郎君真的还很小肩膀稚嫩。但不管是沈棠还是他他们没得选。 祈善斟酌着透露:“希望幼梨学会扛事。” 沈棠眼神幽幽:“我还不会扛事吗?你还好意思说文心言灵专坑队友……你就在一旁看着光我一个人挨揍了……还不能扛?” 年纪小小的她已经学会抗太多。 “……不是这个扛。”祈善尴尬地咳嗽含糊着跳过这段“……在下是希望幼梨将这些人的命不——应该说是天下受苦受难之人的命他们的前途、未来、命运扛在肩上……尽可能吧。善也知道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退路了……” 沈棠瞠目:“……合着你让我当保姆?” 林风也就罢了毕竟是债主还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其他人又凭什么? 祈善:“保姆?” 沈棠道:“就是老嬷嬷。” 祈善:“……” 眼看着祈善目光越来越不善沈棠便知道自己又领会错误于是在求生欲催动下急忙改口道:“村长不不不里正……你是想当我当个类似里正的角色?” 祈善缓慢地点了点头:“……嗯。” 将一国百姓喻为村民国主喻为村长(里正)似乎也说得通大致就这么个意思吧。 沈棠擦了把冷汗:“好家伙合着我拿的剧本是带领村民奔小康创立桃源村。” 至于作为桃源村创始人却要违法犯罪去劫税银什么的她暂时还没想起这事。只是感慨祈善原来也有这么柔软善良的一面。 沈棠又忍不住发散思维。 “如此那我们给村子取个名字吧?” 总不能剽窃陶公创意叫桃源村。 嗯坚持原创。 ------题外话------ 第三章。 第四章白天吧|w?`) 正文 106:携手共赴奔小康【求月票】 祈善已经习惯沈小郎君飘忽不定的思维方式:“取名?小郎君想取什么名儿?” 沈棠一脸沉重:“全员恶人村?” 整个村子里里外外没一个好人。 全员恶人实至名归。 祈善:“……” “不对不对这名字会把新人吓跑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非法传销组织。要不叫‘洗心革面村’?这也不行一听还是不怎么正派要不改为‘携手共赴奔小康村’?” 祈善:“……” 他果然不能对沈小郎君抱多大希望。 似笑非笑:“沈小郎君喜欢哪个都行。” 反正以后也用不上。 沈·选择困难症患者·棠:“……” 她将选择权交给老天爷。 随便抓了把野草埋头数了数一共九根于是拍板钉钉选择第三个—— 携手共赴奔小康! 这就是天意啊! 她拍拍衣服沾的草屑回到那片空地。空地上的人不足三成清一色都是手脚健全的青壮共叔武正双手负背巡视众人。 沈棠总觉得哪里不太和谐。 共叔武是要安排他们劳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去了哪里? “元良他们人呢?” “祈先生刚刚点了几人下山采买去了。” 沈棠好奇:“采买?” “嗯褚先生带林小娘子清点东厨的储粮发现供应不足三日。正好翟小郎君也要下山与其阿兄会合祈先生便领了这个差事下山去了明儿一早便归。” 当然最重要的是接他家素商。 “共叔先生这又是作甚?” 若是劳改沈棠更倾向于将他们丢去盖房子或者开垦荒田种东西自给自足才是王道。每次都下山采买哪有这么多钱挥霍?一旦四宝郡开战物价飞涨金山银山都扛不住。 共叔武想起两位先生的叮嘱并未将话说得太直白生怕吓到沈棠:“世道不安全若想安稳生活武力傍身少不得。这些青壮资质差但多多操练勉强也能用。” “原来如此还是元良他们思虑周全。” 山里头的土匪肯定不止这一窝。 在这个到处打仗的危险世界想要缔造一个小康村仅凭经营种田是无法实现村落富裕的还要培养一定的武装力量保证村落周边环境稳定避免被其他眼红的村落打劫。 “对了那些老弱去哪里了?” “褚先生给他们安排了其他活儿。” 也不轻松打扫、砍柴、伐木、搬石头。 “林小娘子呢?” 共叔武:“应该还在东厨。” 沈棠转道去了趟东厨。 大老远就看到褚曜和林风二人一人一张马扎紧挨着低头看着账册商讨什么。林风时而摇头、时而蹙眉、时而拿出一张老旧算盘啪啪啪手指灵活拨弄几颗算珠…… 沈棠:“???” 莫名的她心头涌出一股羞愧感感觉自己成了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连林风都有安排活儿啊由她负责管理被俘虏的十几个女性——有上了年纪的有年纪正好的也有年纪比她还小的——让她们干点浆洗、做饭、裁衣的活儿。 沈棠:“……” 严格说来林风妹妹属于童工吧??? 关键是她一点儿都不怯场。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凌州林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属于有头有脸的富裕之家算上庄园别府的产业光是奴仆便有两百多人。这样的家庭若没发生那场变故正常来讲林风应该十三岁物色门当户对的人家十五岁及笄许嫁去另一个家族做宗妇或者当一家主母。 按照这个时代的内宅女性教育林风五六岁就可能被林家主母带在身边学内宅庶务教她如何管家、人情世故哪怕只学了皮毛管理十来个人够用了。 褚曜也是冲着这点才让林风来帮忙一接触他发现此女悟性极强学什么都很快。 内心不由得暗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林风不是男儿身。 女子无法开拓丹府自然也没文心武胆。 商量差不多褚曜终于记起身边还有个眼巴巴看着林风的沈棠收起账册。 “五郎有事?” “自然是借林小娘子一用呀。” 褚曜脸拉了下来哪怕他知道沈棠根本没那意思:“五郎用词谨慎不可冒犯。” 林风初时不解褚曜为何黑脸一听他的话才知哪里不妥当窘得用册子遮住半张脸。 沈棠:“……” (╯‵□′)╯︵┻━┻ 脑子清醒点啊林风妹妹才多大? “……行行行我谨慎我谨慎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天又要黑……” 沈棠火烧屁股一般拉着人离开。 林家护卫抛尸地点并不高下边儿是一条河水流湍急。一部分尸体坠落河滩被闻着血腥味过来的野兽当成了美餐一部分坠入河中顺着河水飘走。 还有一些比较幸运挂在山壁长出的藤蔓和树杈上保存完好沈棠爬上去将人放下来。 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只能根据主人衣物装扮辨认身份找到的尸体十不足六。 看着无声哭泣成泪人的小姑娘沈棠想宽慰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只得干巴巴道:“先将你祖母她们安顿好晚点我再带你去河道下游找找……她们若看到你这模样走也走得不安心。” 林风没什么反应哭得更凶了。 沈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样可爱懂事又漂亮的孩子在她面前哭真的扛不住啊! 看着面容还算安详的老夫人沈棠心一横郑重道:“倘若老夫人还未走远且听晚辈一言——从今往后晚辈会将林风当做妹妹看待。不敢说衣食无忧但只要我还活着她一定也会活着!” —————— “老师你看——” 河边停着辆灰扑扑的马车不远处生着一团篝火有名老者在烤鱼。 听到动静他起身走去顺着徒儿小手所指方向看到河面中央漂浮着数道尸体。抬手捂住阿宴眼睛叹息道:“阿宴不要看。” 阿宴仰头看着他:“不是有个活人。” 老者:“活人?” 阿宴道:“有一个还活着。” 一老一少扑腾下水将还有一口气的男人捞了上来一番检查可算知道这人为何命大还活着此人心室比旁人偏斜不少胸口那道贯穿伤恰好避开了要害。 身上还有不少摔伤肋骨骨折、手臂小腿骨折又不知在水中飘了多久失血过多还能存着一口气全赖文心文士身体好! ------题外话------ 要了老命亲戚来得不是时候……直接躺平了…… 看看明天能不能恢复元气。 |???w??)???我忘了自己作息时间跟你们不一样。 哐哐道歉o(╥﹏╥)o 正文 107:暴露了?【求月票】 阿宴:“老师他会死吗?” 老者将手覆盖在男人丹府位置试图用自身文气激发对方的文心奈何此人伤势严重经脉丹府一片虚软连文心也萎靡不振。他叹道:“听天由命吧为师也说不好。” 阿宴抿着唇神情似有几分失落。 老者安慰:“不过他既然是阿宴救下的第一人想来老天爷也会网开一面吧。” 阿宴眼睛亮了两分:“会吗?” 老者道:“自然会的。” 他将男人身上的湿衣裳脱得只剩亵裤又让阿宴去马车取来药箱从中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每一只都贴着具体的药用——阿宴要习武少不了磕碰因此药品准备齐全。 看着被河水泡得红肿溃烂的伤口老者翻出药箱底层的刀子割去坏肉、上药、喂药、正骨、包扎将人搬到马车上。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暗阿宴在一侧帮不上什么忙便几次下水将其他尸体拖上岸他们跟男人一样身上都有多处骨折摔伤。 不是被人砍掉了半个脑袋就是被割断喉咙、刺穿心脏应该是遇到了同一伙歹人。 “能做的老夫都已经做了剩下的——能不能让阎王爷网开一面放过你这条小命全看你自己了。”嘀咕完车帘外传来阿宴喊他吃饭的声音老者立时应道“这就来。” 一老一少师徒二人享用了一顿飧食。 —————— 林风原先的哭声是压抑克制的。 强忍无法诉说的悲恸逼迫自己将所有酸苦都咽进喉咙唯余溢出唇角的细碎呜咽。她初时还能忍可沈棠那番话却让她失控嚎啕痛哭好似所有负面感情都有了宣泄口。 一股脑儿往外冲止也止不住。 她伏在母亲的残躯上见者为之心酸。 沈棠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咽下了宽慰的话选择当个安静的背景板。直到林风哭得精疲力竭几乎要厥过气去沈棠抬头看了眼天色轻声道:“天要暗了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 一听这个词滚烫的泪珠又滚了下来她沙哑地应了一声“嗯”沈棠还在絮叨:“回去看看东厨有没有鸡蛋鸭蛋煮两个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怕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哭了那么久不止喉咙沙哑无力连那双滚圆有神的黑眸也红得像是兔眼睛眼皮又红又肿看着既可怜又狼狈。 看林风眼皮上下打架起身的时候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沈棠抓住她手腕:“困了?” 林风惨白着唇逞强摇头:“不困……” 沈棠:“……” 站都站不稳走路还打飘这叫不困? 她默念言灵将摩托拉了过来。 “坐上去。” 尸体被搬上木推车由共叔武派过来的工具人运送回土匪窝……哦不应该是新鲜出炉的“携手共赴奔小康”村。她带着精力耗尽、神情疲累的林风坐着摩托慢悠悠返程。 远远就看到袅袅炊烟。 炊烟之下有一道人影伫立。 沈棠走进了挥手:“无晦我回来了。” 看到人回来褚曜才松了口气。 虽然祈善一再表明沈棠某些地方反应慢且胆大包天但褚曜还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啥? 担心他家天命会被吓得半道跑路。 毕竟整顿青壮武力+劫税银计划怎么看都不像是安分良民能干出来的事情。反应稍微快点就会发现不妙暗搓搓准备跑路了。 |???w??)??? 不过五郎显然是个例外。 看到沈棠嘻嘻哈哈回来好似这个土匪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落脚处不慌不忙也不怕褚曜就彻底信了祈不善那厮的结论。 “无晦东厨开火了没?我好饿啊。” 褚曜道:“给五郎留了一大碗热面。” 他准备上前接过熟睡的林风谁知沈棠动作比他快一步将人打横抱下来也不准备转交给他。褚曜脚下一顿道:“五郎。” “嗯?” 褚曜语重心长:“林小娘子要伺候五郎起居洗漱你俩是不用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你既已决定以后用‘义兄’的身份送她出阁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还是少些为妙……” 沈棠:“……” 褚曜比划了个“八”:“而她已经八岁。” 五郎跟她年龄差太小的确不宜太接近。 沈棠眼神微妙:“……无晦啊。” 褚曜应答:“我在。” 沈棠认真许诺:“我相信言灵是万能的磨片对光、随目对镜之类的技术也会实现回头要是能搞到玻璃种玉石翡翠或者水晶石之类的好东西我给你磨个单边眼镜。” 年纪大老花眼她能体谅。 她这张脸像是能掏出点儿东西? 其实只有三十四的褚曜:“???” 孝城民宅。 祈善回来的时候金乌还未真正落山但奇怪的是民宅门闩已经落下推也推不动。 他只得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他与老妇人夫妇约好的暗号。 倘若屋内有危险便回答“谁啊乱敲门作甚”若没有危险便回答“稍待来了”。 没一会儿门内响起老妇人的声音。 “稍待来了。”脚步愈来愈近紧跟着是门闩挪动的动静只听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打开老妇人看着眼前浑然陌生的布衣青年丝毫不惊讶轻声道“郎君快些进来。” 祈善一进院子她往外张望两眼才关门。 “今日有生人来过?” 见老妇人谨慎的样子祈善便知不对劲。 “有似是来找郎君的。” 祈善闻言拧眉:“是谁?” 老妇人将他领进屋担心地道:“这个不知但看他们衣着打扮倒像是哪家养的门客还用借水的借口来院中坐了坐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郎君身份。郎君您看这……” 祈善道:“没事。” 老妇人又道:“有人进过郎君的屋子。” 自从恩人住进来只要他们出门老妇人就会在客舍窗户的窗沿、大门门框抹点米灰。若外人潜入必会留下痕迹。祈善几人昨日离去一夜未归那拨生人过来之后窗沿门框就出现陌生印子让老妇人心惊胆战。 他们倒不怕牵连自个儿就怕恩人出事。 祈善稳得很:“不慌无妨。” 老妇人悬着的心放回原处:“如此便好。” 正文 108:见仇家【求月票】 回了房间果然发现被翻动的痕迹。 只少了一张练字用的废纸。 祈善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溢出一声不屑又轻蔑的嗤笑眸底寒光凛凛竟是杀意毕现。 眨眼又恢复面无表情。 喵呜~~~ 小小的素商扒拉他衣摆。 一低头便撞上那双湿乎乎的水绿眸子。这双眼睛的主人正软软地喵呜着似乎在问祈善这一整天跑哪里去了。祈善弯腰将它抱起来笑着用鼻尖碰了碰素商的小鼻子。 “素商啊有没有想阿爹?” 猫儿听不懂人话只是用猫爪抓他袖子。 祈善哑然失笑:“行行行就你鼻子灵真是藏哪儿都能被闻到。吃吧吃吧暂时别打搅阿爹明儿阿爹就带你去新宅子住着。” 说着从袖中掏出路过集市买的小鱼干。 祈善先给素商铲了屎再收拾行囊。 刚将行囊打了结屋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老妇人急切地道:“祈郎君不好了——” “哪里不好了?” 老妇人急得额头冒虚汗。 拉着祈善手腕要将他送去后门。 “屋外来了伙人指名点姓要请郎君。” 祈善将手抽回来一次不成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只得道:“莫要自乱阵脚老夫人且放宽心。跟屋外的人说容我换一身衣裳。” 老妇人急得想跺脚但也清楚来者不善后门多半也有人堵着。只得听从祈善吩咐来人表示无妨:“祈先生多久出来都行。” 若是不出来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他带来的人俱是清一色武胆武者最低也是末流公士最高是五等大夫郡府高薪供着的客卿。这间民宅已经被层层包围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遑论一个大活人! 过了约一刻钟祈善恢复众人熟悉的外貌特地穿了身茶白儒衫头戴玉冠腰佩深青色文心花押。他甫一出现数十道气息将他锁定怀中素商紧跟着发出凄厉叫声。 感受到手掌下的素商不安炸毛祈善收起浅笑盈满星光的眸子陡然一冷语气森冷:“劳烦诸位收一收气势莫要吓我家素商。” “您便是祈善祈元良先生?” “是你又是哪家的?哪有请人连个拜帖都不送这就是贵府教的规矩礼仪?” “小的是郡府侍奉的管家奉府上主家之命请先生过府一叙。”这人嘴上将姿态放得很低但那盛气凌人的姿态和眉眼流转间的不屑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先生移步。” 祈善嗤笑:“行请领路。” 管家惊愕似乎没想到祈善这么好说话。 据郡守态度来看他要请的“祈善”应该不是善茬。侍奉郡守那么多年从未见过郡守这么忌惮某个人恨不得将全身的刺都竖起来。 不多时轿子在郡府门前停下。 在侍女领路下穿过九曲回廊终于来到此行目的地。远远便看到厅内烛火通明悦耳丝竹乘着风飘入祈善耳朵唇角浅笑噙着几分讥诮。 管家快走几步先祈善进入厅内通传。 丝竹停下歌舞退场。 祈善迈入正厅绕过屏风将厅内众人神情收入眼底。坐在上首的正是四宝郡郡守祈善老仇家。六张客席五张陌生脸。看穿着打扮和年纪五人多半是孝城本地世家、名流名士唯一的熟人便是翟乐的堂兄——翟欢。 后者也以惊诧的目光望着他。 祈善冲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翟欢还以微笑。 “草民祈善祈元良见过郡守。” 祈善将视线转向主位上的四宝郡郡守。 厅内响起细小议论声。 众人不解郡守郑重其事邀请的贵客竟然是个陌生的平民文士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 郡守的视线扫过祈善腰间的文心花押深青色的花押在茶白衣摆的衬托下格外醒目。目光一滞又在祈善脸上打转看不出丝毫熟悉痕迹迟疑:“你叫祈善字元良?” 祈善恭敬垂首:“正是。” “先生可否近前?” 祈善又上前十数步距离郡守仅有数步之遥大大方方抬起头怀中的素商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了看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郡守看到素商瞳孔一缩。 “这是你养的狸奴?” 祈善笑道:“正是。” 许是听到熟悉的发音素商也喵呜着回应一声席间安静一片好似被按下静音键。 他们没想到会有人带猫来赴郡守的宴。 郡守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例如何处人士多少年龄家中人口。其他人越听越迷糊闹不明白郡守玩哪出忍不住里腹诽——盘问这么清楚郡守是准备给祈善保媒啊? 这时一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橘黄色大猫几个灵活走位直扑祈善吓了众人一跳。 “这事……” “哪儿来的猫?” 侍女也被吓到险些打翻端上来的果盘。 祈善道:“无事无事。” 他从袖中摸出两根小鱼干。 “大概是被草民袖中的气味吸引了。” 郡守亲眼看着祈善的手与橘黄大猫的毛接触祈善毫无反应他才收敛异色呵斥侍女看顾猫儿不利惊吓贵客让人将那只橘黄大猫带下去邀请祈善入席落座。 “不知郡守请草民过来所为何事?” “仰慕先生丹青久已。” 祈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草民的丹青?” 他封笔多年最近一幅画还是帮沈小郎君捉刀代笔画的秘戏图呢仰慕那么一幅画? “偶尔得见喜爱不已。听闻先生途径孝城这才冒犯登门想求墨宝只是底下人会错了意。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祈善起身一副受宠若惊之态。 二人又是一番客气寒暄。 听祈善说他准备这两日离开孝城郡守趁势提出要求希望祈善能当场作画了却他一桩心愿。若他愿意重金奉上祈善初时客气直到看到侍女端上来的一盘金元宝。 他眼睛一亮改口答应。 其他宾客见状不屑撇嘴。 此等见钱眼开之徒画技再好也充斥着世俗的铜臭难有灵气真不知郡守图什么。 郡守图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他认识的那人姓祈名善字元良文心花押茶白色相貌丰神俊朗身姿清逸翛然脾性矜持傲气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最不能容忍旁人以金钱践踏他的画作。 最重要的是—— 天生畏猫被狸奴靠近便会浑身起红疹。 严重一些甚至会休克断气。 这是娘胎带出来的病无药可医。 正文 109:诸君可是在找在下【求月票】 侍女端着作画用具鱼贯而入。 饶是翟欢也忍不住微变了脸色。他沉着脸放下手中酒盅欲起身执言——这又不是娱乐性质的曲水流觞宴若真是仰慕祈先生的丹青画作大可以宴会结束携重礼登门求取而不是用对待伶人一样轻慢的态度…… 郡守在拿祈善寻乐子吗? 不过这些念头只在脑海盘旋并未诉之于口因为半途收到祈善的眼神暗示示意他不要插手。翟欢犹豫了一瞬抿了抿唇将酒盅一饮而尽找借口去厅外透透气。 郡守将这一切尽收眼中。 暗中嗤笑:“年轻人还是太沉不住气。” 见祈善右手执笔姿势娴熟自然落笔果断利落他问:“先生可会左手作画?” 祈善神色自然地回答:“会少时好奇学过一阵子只是不如右手那么灵活。” 郡守用闲聊的口吻回忆:“本府少时也认识一个会用左手画的友人不过他不是好奇学的而是天生如此。对他而言左手远比右手好用。说来巧合他与你同名同姓同字。” 祈善淡淡道:“哦这般巧合?” 郡守有些不好意思:“先前看到先生丹青还以为是那位友人来孝城看本府呢。” 祈善闻言将笔交到左手同样行云流水:“郡守与友人感情甚笃交情深厚?” 郡守叹道:“是啊可惜多年没见了。” 祈善笑而不语精力专注画纸。 左手作画? 席间众人对此没什么兴趣。 因为世人都是用右手以右为尊用左手的就成了特例。即便有些人生来就更偏向左手家中长辈也会用手段将其矫正。刻意去学左手画可不就是哗众取宠的小手段? 当即便有客人笑呵呵地闲聊。 “在下拙见学画作画三分天赋、七分苦练画技扎实、根基夯实才是重中之重。用什么手去画都是次要。倘若是天生善用左手家中长辈也未及时纠正倒没得说。可若是为了噱头去浪费精力岂不是本末倒置?” 在这个世界“画”更多时候用来消遣的一般文心文士不会在这方面下很多功夫。有这个时间多钻研言灵、打坐修炼不是更妙?沉迷太过还会被盖上“玩物丧志”的标签。 因为不清楚郡守和友人关系有多好他便将那位“友人”撇出去只踩寂寂无名的祈善。 说完便有相熟的客人笑着附和。 郡守这边不置一词。 宾客见状便知道祈善在郡守眼里没分量一个可有可无、能拿来取乐的玩意儿无需多尊重。于是聊天内容便多了对“左利者”的议论或是“奇闻异事”、或是“绯闻闲谈”。 祈善始终不动如山既没有遭到羞辱的愤怒也没有被嘲笑的无地自容仿佛绕在他耳边的叽叽喳喳全是聒噪废话与他本人也没有丁点儿干系心湖激不起半点儿波澜。 郡守一边品茗一边暗暗打量祈善。 内心摇摆不定。 倒不是怀疑祈善是他认识的那个“祈善”没见到人之前他怀疑过的还为此寝食难安恨不得派人将他暗杀掉但又害怕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见了真人悬吊的心才放下来。 二人相差太大不可能是一人。 但他怀疑眼前这人可能是政敌派来恶心他的“祈善”也不是真名。如此疑点便说得通了。因此郡守才放任、暗示其他人嘲弄也有激怒试探他的意思。 不多时祈善交了画。 郡守也没细看抚掌夸奖祈善画技了得其他宾客也很给面子地捧哏仿佛前不久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不是他们。祈善也懒得应付计较随便找了借口带着那盘报酬走了。 出门不多会儿便遇上要回正厅的翟欢。 祈善道:“翟大郎君在此做客?” 翟欢:“拜访名士。” 名士??? 他这位仇家??? 祈善歪头回忆了会儿想起来了。 他这位仇家爬得快、会抱大腿但名声不好。为了弥补短板时常邀请四宝郡各地名士一块儿玩将“投其所好”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有什么名士路过他的地盘他也一个不放过让客人充分感觉到东道主的热情好客送钱送人送温暖为人仗义、热情大方。 一来二去竟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士(媛)在名士圈(名媛圈)蛮有存在感。 祈善笑眯眯问道:“其人如何?” 翟欢:“……”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又像是将什么话都说了看得祈善心情愉悦不少。 他拍拍翟欢的肩膀神秘道:“好好玩。” 翟欢:“玩?” “听闻这位郡守后院养的妾室各个都是尽态极妍、姿色无双小友或许有福了……” 翟欢:“……” 他表情越发僵硬看得祈善心情大好在他肩上做了个“拂”的动作仿佛翟欢在这间宅子沾上什么赃物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翟欢冲祈善背影道:“先生也小心。” 既然这位郡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必也不会让祈善轻易带走那些金元宝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祈善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他丁点儿不慌用这些钱在郡府派来的人眼皮底下大肆采购但没有全买米粮大部分都是木头炭火、布匹种子少数农具、笔墨纸砚让人搞不清楚他想搞什么。 装了满满四十多车。 祈善不是在买买买的路上就是到处喝酒玩乐有时抓住酒肆的酒鬼都能唠嗑一时辰。 没一点儿有用内容。 废话连篇听得人哈欠连连。 祈善却乐在其中偶尔还会揣着他那只叫“素商”的狸奴采买上好的料子或者小鱼干。 如此过了三四天祈善终于包袱款款踏出孝城。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伙人跟上。 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他们也是偶然听说这穷文士身怀巨财本着错过这村没这店的原则准备干票大的。 谁知跟到郊外视线中的人突兀消失。 “人?人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 就在他们惊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笑。 “诸君可是在找在下?” 一回头却见清癯瘦弱的青衫文士手执长剑面带微笑远远一看仿佛笔直青竹。 小贼们:“……” 不过半刻钟。 祈善将擦拭剑身血迹的手帕随手一丢。 收剑入鞘悠悠往深山而去。 隐约的还能听到他与人低语。 “素商陪阿爹回去敲钟。” “你问敲什么钟啊?” “自然是敲那歹人的丧钟!” 正文 110:食不言【求月票】 沈棠这几天过得很不快乐。 各种意义上的不快乐。 先前在孝城无聊了还能出门摆个摊、卖个酒、逛个街但深山老林除了一帮土匪啥也没有。人生寂寞如雪她感觉自己再这样咸鱼下去绝对会闲到发霉。 “五郎真无聊不如帮半步操练民兵。” 沈棠想也不想就拒绝:“才不要大老远就能嗅到一股冲天的汗臭味。一天的运动量就大大超出一个阿宅一年的总量……” 她不是没跑去围观共叔武练兵。 看了一回就让阿宅“瑟瑟发抖”。 说是练兵实在是抬举那个规模连小区楼下老爷子老太太的广场舞团都能碾压——简单来说就是稀稀疏疏几十号人在共叔武指令操控下学习劈砍刺之类的基础动作。 同一个动作重复数百遍是常事。 上午技巧下午体能。 第二天早上回来继续循环。 这个强度普通人根本吃不消。 不是没人跑出来反对结果就是被共叔武两指捏断喉咙直接杀鸡儆猴直言他们之中有谁受不住都可以选择自尽他们都是俘虏俘虏还跟他谈条件活得不耐烦了? 死了两只鸡后剩下的猴儿安静如鸡。 这些猴儿逐渐意识到训练他们的人很冷血他们若是不听从命令共叔武根本不会在意他们死一个还是死两个还是全部死了。若他们服从命令绝对能吃得饱饱的。 一天两顿正餐朝食和飧食供应充足额外三顿加餐补充体能应对高强度训练。他们自我安慰这是给地主打工训练便是工作内容。获得食物越多越累不是理所当然? 当土匪/混混饥两顿饱一顿碰上硬茬勒紧裤腰带更是常事现在能吃饱很好了。 一番自我洗脑居然慢慢适应下来。 甚至用这番言论给身边的人洗脑。 那些不安分的见无人站出来迎合自己自己一人孤立无援自然也怂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尝尝共叔武那两根手指硬还是他们的脖子硬…… 褚曜道:“那五郎去东厨帮忙储粮不够祈善那厮还不知道要在孝城墨迹几天。” 变大饼! 这是沈棠的强项。 她负责变大饼林风负责将变出来的大饼放入干净的竹筐整整齐齐码好统计数字。第一次看到这项绝技林风着实吃惊许久:“文心言灵还能变出食物?” 沈棠变到一半饿了将手中大饼嘴里一塞一边叼着一边含糊道:“是能啊但一句言灵才一个大饼。供应几十号上百号人没问题再多就不行。且不说文气消耗光念言灵就能让我喉咙冒火。” 正如祈善说的很鸡肋。 林风道:“但能吃饱就很好了。” 饥荒的时候草根树皮都不够分。饿极了连泥巴都能往嘴里塞或是易子而食。 自家这位郎君真的很神奇。 沈棠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一个竹筐大概能放五十个大饼。 林风清点一遍没问题往竹筐盖上一层干净的粗糙白纱布用以防尘再送去东厨。这些饼切成块混入汤水中煮饼汤。因为没菜厨娘准备将青梅果肉替代…… 不管滋味如何总比清汤寡水强她道:“不知道山里有没有野猪抓几头猪崽子回来养养大不就有肉吃了?还能熬油。” 喝着微酸的饼汤沈棠突然想到了猪又由猪想到了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一系列的菜肴。馋得她舔舔唇被自己想象中的菜搞得涎水分泌。 要是这些都没有…… 她记得猪油拌饭滋味也蛮好的。 林风道:“豕?听闻滋味很是腥臊……” 她听家中仆从说过那都是普通穷人百姓才会吃的稍微有点钱也不会选择它羊鸡犬都比豕好。据说它们的肉有一股说不出的腥臊熬出来的油也带着异味。 林风长这么大就没吃过。 不她府上伺候的下人都不吃。 刚说完她就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想尝尝猪肉都未必有资格默默止口不言。沈棠贴心转了话题:“可我听说猪肉腥臊是因为没阉。若将它们阉掉再养大滋味非常非常香。” 林风又问:“那得养多久才能吃上?” “阉掉应该养几个月就行?” 沈棠不太确定。 “几个月是几个月?”林风很认真。 “不知道有机会养养就知道了。” 林风:“时间这么短能长多大?” 沈棠若有所思:“听说阉掉的猪会很懒没有性激素刺激嘛不爱动也不爱打架整天懒散不动可不就很快就胖起来了?” 嗯其实人也一样。 林风好奇:“郎君从哪儿听说这些道理?” 若豕肉按照这法子养滋味不再腥臊那该多受百姓欢迎这都能当做传家机密了没有亲密交情怎会轻易告诉旁人? 郎君又怎么会和这种人打交道? 沈棠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听说的反正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知道就行。 去抓几头小猪仔想来几个月后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 通通有希望端上她的食案! 说养就养沈棠准备下午去碰碰运气。 喝了一口饼汤她倏地道:“哦哦哦还有猪不能养在厕坑旁一定要将猪和厕坑分开……好像是、好像是防止什么虫病?什么虫病来着让我想想对!对了!绦虫病!” 林风:“绦虫病是什么病?” 沈棠:“让身体长出绦虫的病。” “……那豕为什么要吃人粪?” 沈棠猜测:“大概是为了节省饲料?不过这种养殖不太卫生猪若吃了人粪中的虫卵会生出囊尾蚴这种猪再被人吃了就会长出好长好长好长好长的白虫子很可怕!” 吃人粪长大的豕再进人口四舍五入人吃人粪?林风看着碗中的饼汤脸色变了又变喉咙滚动仿佛鼻尖已经嗅到异味。 林风勉强压下异样:“有多可怕?” 沈棠双手比划:“我想想你见过曲蟮吗?那玩意儿跟曲蟮差不多样子比曲蟮瘦最短的就一根指节最长的能有五六丈这么长的东西长在你身体里到处乱爬从五脏六腑顺着往脖颈、喉咙最后爬到你脑子……” 林风光是想想就惨白了脸。 惊呼一声“啊”! 一侧无奈停下筷子的褚曜和共叔武。 “五郎……” 食不言吃饭的时候能不说话吗? 说话能不说这么恶心的吗? ------题外话------ 沈棠:不能|?w?`) ps:香菇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猪带绦虫的图例不过现在都很难见到这种病例了依稀记得要吃药拉出来要是没有拉干净残余的还会再长出来。得了这种猪带绦虫会一节一节脱落爬出gang门会动……记得实习的时候轮转科室的时候听说有个病人就得了这个大家伙儿就跟看动物园珍稀国宝一样。 正文 111:养猪大户,发家致富(上)【求月票】 郡府书房。 “你说那些人都被杀了?”郡守听了管家回禀的消息尾随祈善的歹人被其尽数击毙他神情虽有意外但并不怎么震惊挥了挥手道“此事本府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忙吧。” 这消息也进一步作证此祈善非彼祈善。 他认识的祈善真真是人如其名。 揣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有着济弱扶倾的志向。温柔敦厚、温良恭俭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说他的眉目被仁慈浸染过。 哪怕郡守非常厌恶、忌惮此人不止一次讥嘲他脑子有问题得了“善人病”但也不得不承认少有人能像他这般贯彻始终的。 毕生所求便是“目之所及无饿殍、耳之所闻无哀嚎”。若非必要他连一只蚂蚁的性命都不想伤害。若非世道他甚至不会修习那些被广泛应用于战场堪称战场利器的言灵。 祈善曾说他一看那些文心言灵便看到了尸山血海每条每个字都沾着无数的血。多少战争血泪皆因君主欲念而起? 郡守最看不得他矫揉造作的模样:【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打出个高下胜负只要还有人只要人没死战乱永无止境。元良这话让死在战场的将士情何以堪?】 【那百姓又何其无辜?情何以堪?】 郡守撇嘴:【将士为百姓而死若无将士他们早就被敌人铁蹄踩踏成肉泥。】 祈善道:【善所见所闻非是如此。】 郡守:【非是如此?】 祈善:【将士为君而死百姓亦如此。】 郡守那时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他比祈善年长许多见识阅历也多知世故也精通世故对祈善这番言辞并不多做评论。心里则想着若是祈善入了官场迟早会被教做人。 君主做事用得着小小文士指手画脚?哼——哦还是个自命不凡的六品中下文心。郡守面上与祈善笑语晏晏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某种程度上祈善挺好理解。 那些歹人只是想谋财而非害命若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祈善以本尊的脾性至多打一顿情节严重便悬吊示众以示惩戒不至于要其性命更别说全灭一个活口不留。 而且—— 剑术算是祈善的短板。 二人相识那阵他都是殿后辅助的。 那些歹人虽是普通人但有人数优势以祈善的武力逃跑绰绰有余杀人就省了。 此番种种郡守对这个假祈善没了兴趣管家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一下子便看清了郡守的打算喏了一声告退。没一会儿屏风后走出来一张沈棠熟悉的熟面孔——乌元。 月华楼的倌儿前一任北漠质子。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郡守起身行礼。 乌元道:“不试着招揽招揽这个祈善?” 郡守摇摇头:“非是同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这只是他的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他笃定这个假冒祈善已经有主贸然招揽会惊动背后的“政敌”。 乌元:“此人在他国颇有名声。” 毕竟是能跟顾池一样“声名狼藉”、“人见人憎”的文心文士除了北漠谁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北漠如今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对西北诸国、对中原各地都熟悉的人。 若能真正降服益处多多。 郡守面上笑着应和内心则翻起白眼——也就北漠这些犄角旮旯的蛮子这么没见过世面乍听一个名士就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以为人家如何如何牛批真真是小家子气。 哦这个假冒祈善算哪门子名士! 其他小国混不下去被撵回来的货色。 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仇家无数与不少势力结仇不就是去哪儿都不欢迎? 再说人家都走了搁这儿嚎什么? 若非十乌还与北漠有些合作还需此人从中牵桥搭线他都不乐意待见这位北漠弃子。 二人聊天氛围看似热络实则没什么干货郡守到底还是比乌元多吃几年饭心眼也比他多聊到一桩兵器生意竟是不欢而散。 乌元回到潜伏的月华楼脸色阴沉。 他回来的时候顾池正与养伤中的龚骋下棋正杀得火热。意外的局面竟是龚骋略占上风。顾池好似被人抽了骨头歪着身子屈肘托腮看着棋面局势发呆。 若仔细看瞧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龚骋打趣道:“先生还不落子?” 顾池道:“急什么?” 说着落了一子却是一步废棋。 本就倾斜的局势越发明朗。 龚骋经过龚氏大乱早已没了早前的胜负心也知道不是顾池心不在焉自己会输得很惨。可难得赢一回也值得开心揶揄顾池:“先生你莫不是准备用窥心扭转胜负?” 顾池老脸一僵讪讪:“这不至于。” 看了眼一塌糊涂的棋面弃子认输。他刚刚是走神去听乌元的内心——也不是诚心只是乌元离得近心声又非常暴躁用北漠的各种语言问候四宝郡郡守让他分神。 其中还有一部分祈善相关的内容。 顾池也间接知道祈善在郡府碰见的事情内心哑然之余也忍不住发笑——倘若祈善这厮这么简单何至于结仇无数“弑主”天赋一再发动还能全身而退回来浪? 至于乌元想招揽祈善这个想法…… 顾池也不是反对。 只是吧祈善这人哪里都不错就是有点儿废“主君”一个不慎就被他恁死了命不硬的不建议尝试这么干。活着不好吗? 呵呵祈善也想问自己一句。 活着不好吗???隐居不香吗???为什么脑抽要孤注一掷尝试最后一次??? 这都罢了为何要找个骑猪的??? 是的骑猪。 祈善摆脱了跟踪耳目搞死了要抢劫的歹人想法给民宅老夫妇留了消息交代安排揣着他家素商欢欢喜喜去往“新宅”。刚来到半山腰的位置大老远就听到熟悉的鬼吼鬼叫。 祈善:“???” 不待他疑惑远远就看到他家那位沈小郎君正两腿一跨骑着头青面獠牙浑身通黑的黑面郎狂奔在山路之上屁股后边儿跟着二十多头大小不一的猪仔…… “驾!” 猪仔屁股后边儿一袭布衣小脸通红的林风手拎着根牛皮鞭气喘吁吁地小跑跟上。 “郎君慢点等我啊!” 祈善:“……” ------题外话------ |?w?`) 棠妹的画风总跟别人不太一样。 28号也就是过了凌晨双倍月票和打赏四倍月票(打赏应该是众筹晚上8点开始到24点之间)应该就开始了。大家有月票的话球球给香菇吧。新书第一个月的月票榜真的真的想争一争。 ps:大家去看女频的月票新书榜点开可以看到香菇应该27或者28日增月票连冠(月底三天日冠没希望的大家都懂)争取最后总名次好看点。第一名不行二三总该得一个吧?对吧??? 正文 112:养猪大户,发家致富(中)【求月票】 关于骑猪这事儿沈棠可以狡辩两句。 上回吃饭提过养猪阉猪肉质肥美以及养猪的一些注意事项她以为就没下文了——或许哪天心血来潮会去抓几只猪仔养养——谁知第二天太阳透过窗户斜射入户她睁着眯瞪的眼从床榻上爬起林风这丫头端来洗漱用水时脸蛋上是难掩的喜色。 “今天有什么好事?”她漱完口擦完脸调侃道“嘴角都要勾上后耳根了。” 林风分明已经喜上眉梢却故作稳重还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听着成熟:“褚先生不让说说是要郎君亲自去看才有惊喜。” 沈棠一头雾水但还是将林风哄了出去整理好亵衣的衣摆换上干净衣物。以指成梳将头发拢成一束有用木梳整理不服帖的上翘碎发嘴里叼着根发绳一边捆一边走出屋。 林风早等不及了。 “郎君快些。”她小声催促。 “别拉着呀我这不是来了?”难得见到重孝在身的林风露出这年纪该有的童真稚色沈棠也生出几分兴致手一挥“走走走咱们去看看无晦准备的‘惊喜’到底有多惊喜。” 然后—— 看着被栅栏围起来的二十多只小猪仔她沉默了扑鼻而来的臭味折磨她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嘈杂声音蹂躏她的耳朵。 与她的沉默无语不同林风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活猪眼睛亮晶晶的写满好奇。 要不是害怕都想上手摸摸。 这些猪仔被仔细洗过身上并无淤泥脏污。大部分都是黑背粉蹄远远一看像是披着张黑毯子黑色从背部延伸至面部、鼻子、嘴部故称“黑面郎”剩下则是通体乌黑。 沈棠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的她被褚曜吓的。 动作这么快的吗??? “山里抓的?” 褚曜道:“不是跟农户买的。” 沈棠好奇:“现在还有养得起猪的?” 不是说人都吃不饱了吗? 褚曜神色怪哉地反问:“怎么没有?这世上总有人富得流油也总有人穷得衣不蔽体即便是康泰盛世也有穷到卖儿鬻女的人家二者区别只在于多少而非有无。” 沈棠不死心:“真不是进山掏了野猪窝?” 褚曜好笑:“没这精力。” 能花钱去买干嘛进山碰运气抓? 野猪可不好惹现在这个土匪窝除了共叔武和五郎有谁能正面跟野猪对打? 别提祈不善那厮那厮还没回来呢! 沈棠看着一群猪崽崽馋劲儿上头:“今晚宰哪只吃?我听说本土猪长得慢瘦肉少脂肪多不知道烤乳猪怎么样……一定要烤熟也不知道这些猪身上有无囊尾蚴……” 谁知褚曜意味深长地反问。 “谁说它们能吃?” 沈棠一惊:“……不吃养着吗?” “对养着。” 沈棠眉头耷拉失落地瘪瘪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拍着林风的肩膀:“养着也好现在宰的话你就吃不了了。待你出孝正好猪也大了咱们宰个几头大摆宴席!” 林风迟疑了会儿点点头。 褚曜:“五郎你养。” 沈棠表情瞬间凝固懵逼:“哈?” 谁养???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憾矣!曜日思夜想五郎昨日所言句句有理曜以为可以一试。若真能以阉割之法令百姓吃上‘价贱如泥’的畜肉功在千秋。”说着褚曜脸上浮现忍不住的笑意语气轻快“兴许五郎还能博个‘乌金居士’的雅称。” 沈棠:“……”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的脸色跟黑面郎靠拢“乌金居士”什么鬼啊(╯‵□′)╯︵┻━┻ 哼明摆着是欺负她年纪小。 觉得她好骗哄她养猪! 沈棠非常想拒绝但看着那一围栏的猪崽崽再想想它们的肉再想想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她可耻地咽咽口水咕囔:“自力更生、自力更生……” 越想越馋嘴。 沈棠在美食诱惑下挺胸昂首:“哼养就养人我都养得起还养不活几头猪吗?” 有一点她得承认。 她就是馋猪崽崽的身子。 褚曜笑得慈祥倏地想到什么。 “五郎能化出兵刃吧?” “能啊。” 问这个作甚? 褚曜捻了捻胡须满意道:“如此甚好甚好。那就不用再特地去定制刀具了。” “什么甚好?能化出兵刃怎么了?” “猪崽不是要阉了?阉猪自然要刀刃寻常刀剑要用凡铁经历千锤百炼锻造才成难免沾上污秽但言灵化出的兵刃由天地之气凝聚而成干净应该更适合。” 沈棠:“……啊这……” “慈母剑”:“……” “曜近日于庖厨之道又有心得。”褚曜笑得和蔼可亲“若幼猪阉割后没熬过来正好炖了给五郎补身。世人都认为’凡肉有补唯猪肉无补’曜却不赞同猪肉也能补身。” 沈棠:“……” 想了想她觉得可以。 当然她没准备真用“慈母剑”去阉猪崽崽剑身太长了不好控制操作。 她找共叔武帮忙。 武胆武者十八般武器都能化出。 包括很小的小刀…… 共叔武当即瞠目:“……现、现在?” “当然不是现在这些猪崽到了新环境不宜直接动刀影响成功率!我的意见是等它们熟悉新环境再练一练身体过个三五天了再上刀子。对了还得研究一下这些猪的身体构造不然下刀子切错地方不太好……” 共叔武:“……” 看着口中絮絮叨叨为了猪肉认真奋斗的沈小郎君他真担心祈善先生回来会掐死褚曜先生。沈棠是个很认真的人对猪崽上了心。 一边将切碎与水捣一块儿的“饲料”倒进石槽一边思忖该怎么给猪做手术。 做手术的话猪跟人差不多吧??? 人做手术要什么准备??? “术前肯定不能吃饭……林风你记一下要饿猪两顿不三顿!”沈棠一边想一边让林风记录灵感回头再整理“……还有还得给剃毛还得给洗澡?” 林风不解:“还要这样做吗?” “阉掉猪啊切下它身上一块肉要是不洗干净秽物顺着伤口钻入身体人都要病死更别说一头猪。你且记下……还有要挑清晨日出前后傍晚日落前后……” 林风迷茫:“这又是为何?” “凉爽不热不流汗我讨厌汗臭。” 林风:“……” 那这跟猪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生病了也不行。” 林风:“小病也不行?” “不行要健康的最好活蹦乱跳的。” 褚曜:“……???” 他怀疑五郎是不是在蚕室工作过…… ------题外话------ 黑面郎:就是猪的别称啦本土猪都是黑猪居多。 乌金:也是猪的雅称乌金居士就是调侃棠妹。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以及“价贱如泥”:全是出自东坡居士的猪肉颂。 蚕室:其实就是实行宫刑的牢狱无晦发现五郎对此“无师自通”。 ps:这是新书第一个月也是唯一一次新书月票榜希望能尽量拿个好的名次(写书多年新书月票榜第一从未获得过捶地)月末三天也就是28、29、30月票双倍每天晚上8点开始到24点众筹打赏双倍(我记得是四倍)? pps:跪地求月票??? 正文 113:养猪大户,发家致富(下)【求月票】 大致的计划有了剩下只差实践——如何才能获得一群活蹦乱跳、免疫强的猪崽崽呢? 沈棠脑海中剩下“多运动”三个字。 没骟过的猪崽崽脾气都不咋友善。为了食物、领地甚至是谁是老大互相殴打啃咬你顶我、我踹你。虽是一群猪崽崽但战斗力并不弱它们还无师自通打群架。 它们还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 有打架肯定有受伤有受伤肯定会有伤口感染伤口感染有了生病甚至病死还远吗? 为保证运动量、避免打群架沈棠想了个法子——效仿遛猫遛狗的铲屎官遛猪! 每天带着猪崽崽们满山路跑个两圈既消耗了多余精力、锻炼了身体同时还能让它们熟悉周遭环境为阉割做好充足心理准备。 听到这个“绝妙”计划的褚曜:“……” 他有疑。 沈棠双眸含笑认真道:“无晦尽管问。” 褚曜就问了:“猪跑了怎么办?” 这是猪又不是祈不善那厮养的狸奴不会在外浪一天再跑回家。要是一群猪崽崽散开漫山遍野撒欢跑鬼知道最后能找回来几头?倒霉点兴许还给饿极了的野兽加餐了。 沈棠道:“给它们套上牵绳啊。” 出门遛狗遛猫都要套牵绳凭什么猪崽崽不套?是它们不配吗?不它们也值得。 牵绳? 只看字面意思也能理解是何物。 褚曜道:“可以一试。” 于是便有了第二天沈棠牵着二十多头猪崽崽“散步”的画面林风也被拉着一块儿散心。虽说重孝在身但也不能因此不顾自己身体整天将心事憋在心里小脸儿都清瘦一圈了。 中途还发生一桩小小插曲—— 猪崽崽的吭哧声引来一头真正的黑面郎! 大黑脸短鬃毛皮糙肉厚。 鼻厚长嘴生了一双肥大耳朵。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拱庄稼的好手。 此时正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一脸凶煞之气盯着沈棠二人以及二十多头猪崽崽。林风是无意间瞥见它踪迹的那猪重心下沉猪蹄蹬地摇晃着一身肥肉冲杀而来。 那一瞬林风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野猪狂奔时地面的震颤感好似朝她奔来的不是一只肥硕可怕的黑猪而是一座黑色小山丘。 只是林风还未来得及花容失色只见自家郎君抬手一抓那柄漂亮的雪亮长剑凭空出现在大喊一声道:“孽畜你找死!” 一阵风似的冲向来势汹汹的野猪。 一人一猪纠缠着大战了数十个回合。 不知郎君有何顾虑周旋了会儿弃剑不用一个滑铲飞踹踢向野猪高高扬起的猪蹄吓得躲在草丛的林风“啊”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她知道自家郎君打得过一只野猪但相信归相信十一二的少年身形还太单薄个头也未张开跟野猪一比就是一片纸。 二者对垒的视觉冲击力让林风不敢直视闭着眼睛的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沉沉砸向地面。林风半睁开一条缝儿却见自家郎君两腿一跨坐在摔倒在地爬不起来的黑猪背上手臂抡圆冲着那厮的脑袋两巴掌。 用多余腰绳当缰绳拴住野猪脖子。 野猪愤怒难当发出愤怒狂躁的嘶吼。 它尥蹶子狂跳狂奔狂叫。 一番大动作试图将坐在它背上的弱小人类摔下去再用四肢猪蹄狠狠践踏成肉泥! 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沈棠稳如泰山一把抓着腰绳重心始终稳定。见郎君游刃有余林风也放下了悬吊的心开始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脑中很不应景地浮现某日午睡她起得早隐约听院中伺候的婆子细碎言语说了个某壮汉徒手劈野猪将那野猪打得跪地求饶的故事。 内宅丫头何时听过这样猎奇的故事? 又是红脸又是好奇。 林风不明白这有甚可好奇的? 一只野猪又怎么“跪地求饶”? 直到多年后无意间淘到本旧册子发现被壮汉徒手降服的野猪是成精野怪雄性。 见壮汉不肯饶又化身为女壮汉见了很满意于是二人咿咿呀呀夫妻双双把家还。 待林风收回飘远的心神那头野猪已经彻底没脾气累趴在地上吭哧喘气郎君得意地一脚踩它脑袋:“起来啊不是很嚣张吗?” 林风:“……” 她觉得自家郎君更嚣张。 隐约跟那日午后婆子口中的“壮汉”吻合。 野猪被踢疼吭哧两声不见之前的嚣张狠厉反而多了一丝丝的哀求乖顺得很。 沈棠却不是个心软的人。 若不是她能徒手跟野猪过招莫说二十多只猪崽崽了她跟林风都要被这只野猪咬死吃掉。最后给了野猪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头野猪当代步坐骑遛猪更加省力。 野猪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但沈棠也不是那么心软的。 不听话就打野猪再横也被彻底磨怕。 作为智商极高的动物在求生欲下它似乎能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二十多只崽不能吃的那矮小人类不能惹的背上那凶悍的恶魔更加不能忤逆的!!! “驾!驾!驾!” 山野之间传着沈棠的笑声。 担心天命会跑暗中观察的褚曜:“……” 担心褚曜先生遇上豺狼的共叔武:“……” 他们都没有靠近站得远远只能看到变成两个点大小的沈棠和林风竟是半晌无语。 共叔武迟疑:“要不给五郎买匹马驹?” 沈郎虽有摩托但摩托毕竟是匹骡子。 有理由怀疑沈棠骑猪这么开心还一口一个“驾”是在怨念“文心没有马”这个规则。 或许养一匹马驹能缓解沈郎的疯症? 褚曜:“……” 他觉得二者之间没什么关系。 纯粹是五郎爱玩只是玩得有点疯。 于是便有了祈善看到的自家沈小郎君骑着野猪屁股后边儿跟着一群猪崽崽林风迈着短腿努力追的一幕。 故事真精彩…… 精彩个屁啊! 祈善看着一副野人扮相腰绳还在野猪脖子套着的沈小郎君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紧跟着一声怒吼响彻山间云海。 “褚!无!晦!” ------题外话------ _(:3」∠)_ 本来林风院子婆子那段想开个车的不过唉怕被关小黑屋。最近后台收到十几条老书被屏蔽章节的通知打算审核封得差不多了一块儿改。 ps:不出所料新书月票榜第一今天就没了27天日冠连冠也终止了还被撵到了第三名???在这里努力求月票啊争取新书有个好彩头。干不过第一给香菇一个第二也行啊┭┮﹏┭┮ pps:272829号三天双倍月票的打赏众筹的话晚上8点到24点是月票四倍。也就是打赏1500起点币有四张月票(打赏这个就不求了给保底订阅月票就行打赏多少都是心意)。 ppps:第一更。 正文 114:关于教育【求月票】 隔着空气沈棠都感觉到祈善此时的血压已经一脚油门踩到底狂飙上天。 偏偏另一个当事人不以为意。 “叫什么叫?”褚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面对仿佛吃了火药一点就能原地炸开的祈善他倒是一点儿不慌不忙甚至还怼回去“就你有嗓子吗?老夫年事已高但耳不聋。” 祈善的怒火再次往前窜了一大截。 “你说你……”他气得手指颤抖颤巍巍指着一脸脏兮兮的沈棠、垂头缩肩的林风、摄于文心压迫而瑟瑟发抖的猪崽崽与黑面郎越看越觉得堵心“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祈善有点儿怀疑人生。 他只是离开五六天不是离开五六年吧? 原本白白净净、俊逸翛然长着一张男生女相好相貌的沈小郎君呢??? 眼前这个无辜眨巴眨巴眼睛活似穷乡僻壤钻出来的小傻子他是谁??? 这么脏从泥巴地滚回来的吗??? 褚曜:“少年人本就活泼好动。” “这只是活泼好动?” 祈善冷冷一笑。 他越发看不惯褚曜这人了三十四岁搁他面前装长辈一口一个老夫无形压了他一个辈分这会儿还轻描淡写将这么严重的事情定性为“少年人的活泼好动”??? 褚曜反问:“不然呢?压抑天性对五郎不好该闹就闹该笑就笑。人活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少年时光。不趁着精力旺盛的时候好好玩闹难道等年纪大了再蹦在跳?” 祈善气得面皮颤动呵斥道:“胡闹!” 褚曜眯了眯眼丝毫不惧祈善因为愤怒而稍稍失控的文心压迫倒是那只黑面郎和那群猪崽崽被压得瑟瑟发抖惶恐地紧挨着。 语调陡然严肃:“祈善你以为你是谁?” 沈棠在一边旁听到这话就感觉气氛往不对劲的方向狂奔见祈善与褚曜二人之间似乎要擦出火花连忙擦着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插足二人之间试图将他们隔开来。 怪哉怪哉! 祈善也就罢了毕竟这厮有文心本身就不是个好惹的带恶人但褚曜怎么也有这么大的迫人气势?甚至让置身二人之间的她感受到一股语言无法形容的焦灼和紧张。 “那、那个元良好不容易回来长途跋涉累了吧要不先下去歇歇?无晦我、我肚子饿了要不喊半步过来将那只黑面郎宰了晚上给大家伙儿添点油水?” 沈棠准备牺牲掉刚刚“招揽”的黑面郎“大将”牺牲它一身肉幸福她一个啊! 褚曜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儿。 “五郎曜有事要与元良谈谈。” 沈棠道:“有什么谈的我不能听?” 祈善也嗤了声一张口便是十足十的阴阳怪气:“是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能听?” 沈棠头皮微微一麻弱声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们俩谈着谈着上手。” 从君子动口不动手变成动手不动口。 褚曜放下矜持气得撸袖子。 “老夫怕了他祈元良?” 沈棠只得在一侧小声提醒他:“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无晦……你没有文心。” 没有文心很吃亏的。 褚曜虎着脸哼道:“老夫怕这作甚?他以为自己在养闺女吗?跑跑笑笑、打打闹闹怎么了?骑个猪怎么了?骑着猪牧猪怎么了?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个深闺贵女吗?” 沈棠:“……” 好家伙直呼好家伙。 这火冷不丁就烧到她身上了。 没提她沈棠一个字但句句说她。 祈善铁青着脸说:“善何时说养闺女?” 褚曜哦了一声:“合着你想养个君子?” 祈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褚曜话锋又一转不顾祈善黑脸继续说“倒不是老夫泼你冷水但做人还是要实在点比较好。五郎与你以前所遇之人也不同他年岁还小。” 只差告诉祈善—— 你祈元良就不是能教出皎皎君子的材料。 咱们还是认清现实野蛮放养吧。 正统文士教育根本不适合。 祈善腰间的文心花押已经蠢蠢欲动丝丝缕缕的文气溢出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发出来。 沈棠:“……” 她总觉得自己的角色有点奇奇怪怪。 还未等她细思哪里奇怪祈善阴沉的脸色缓和不少说道:“即便如此你教一些言灵或是常识也好过也好过让他……” 憋了半天都没说出“骑猪”二字。 褚曜眉头都不皱一下:“骑猪这么了?古往今来多少名将也不是全部只骑马骑牛、骑象、骑虎、骑豹打仗的也有。你管他骑什么胯下骑的玩意儿能跑就行墨迹。” 祈善:“……” 沈棠:“……” 茫然两息明白过来的林风:“……”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褚曜:“……” 在月华楼这种地方待久了即便是接受正统文心文士教育的他也不可能不受影响。即便他真没有开黄腔的意思但架不住说出来的“粗鄙之语”让人多想产出一脑子废料。 祈善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又一次飙升。 “褚!无!晦!” “老夫就在你面前不用嚎。”褚曜只心虚了一瞬又一次理直气壮“老夫最近几日忙着呢连半步都在忙偏你不在。五郎可不就没人看着了老夫也是【分】身乏术……” 所以五郎一个没看住就去骑猪了。 祈善:“……” 合着还都是他的错? 褚曜脑筋转得快得要冒烟急智又生倒打一耙道:“而且你也不看看五郎这么做是为什么你只看他骑猪玩闹就认定他这么做不好?老夫这么做是纵容是放任?哼肤浅!倘若你去当人西席必要误人子弟!” 祈善嘲道:“你倒说说是为何?” 褚曜啪得一声将沈棠的笔记竹简甩到祈善怀中道:“你看过便知道了。若幼猪数月就能出栏味道也可百姓自会接受。日后不说家家户户都去养但至少能让百姓多一条生计活路。这分明是功在千秋、利与百姓的好事非为一人喜好玩乐。而你祈元良狭隘只看到五郎玩闹。你说说究竟是谁对谁错?” 林风:“……” 郎君竟有这般大志向、大胸怀吗? 沈棠:“……” 不她不是她没有她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养得猪骑猪也真只是为了玩…… ------题外话------ 好似父母吵架棠妹就是夹在中间的小可怜。 帮哪个都不是|?w?`) ps:272829号三天双倍月票的打赏众筹的话晚上8点到24点是月票四倍(一定是晚上八点之后)。也就是打赏1500起点币有四张月票(打赏这个就不求了给保底订阅月票就行打赏多少都是心意)。 pps:谢谢大家月票支持慢慢又拉进跟第二名的名次了。 pps:第二更。 正文 115:关于骑猪“斗将”【求月票】 论吵架终归是褚曜技高一筹。 最后的结果是沈棠骑猪再也没人管了。 沈棠:“……???” 真正原因是祈善想管也分不出精力教沈棠什么税银一事迫在眉睫。虽说如今这局面要不要那些税银都一样但谁会跟钱过不去? 若能拿到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既然上天都愿意成全他们将这批税银安排在这个时候岂有不取的道理?祈善内心也早将那批税银当做沈棠的资本之一。 日后招兵买马也快一些。 沈棠就被迫闲下来无所事事了两天。 为什么只有两天? 因为骑猪牧猪的第三天她有玩伴儿了。 “站住不要往前了!” 虽说这家土匪窝已经摘掉“非法营业执照”但外界还不知道为了防止潜在危险每天都派出六人去山路巡逻放哨。 正好拦截下试图上山的翟乐。 他们认识翟乐这张脸知道这名黑衣少年是个狼灭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自然也不敢上前动手只敢躲在远处的草丛高声提醒。 翟乐一早就注意到这两人了抱拳朗声大喊:“在下翟乐是来寻友人的。” 两个巡逻低声交谈:“那你先等着。” 因为沈棠就在不远处的溪边牧猪翟乐并未等多久就等来了骑着猪一脸笑意的沈兄。 骑着猪的……沈兄??? 翟乐看到这一幕吓得薄唇微微张开连那双多情桃花眼也写满了无措。半晌他才确认自己所见所闻不是幻觉手指哆嗦地指着沈棠胯下骑着的黑猪:“沈兄这是何物?” 沈棠理所当然地道:“野猪啊。” 一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野猪背上披着件前后凸起、包裹皮革的座位腰臀挂着一条白色褡裢猪脖子套着缰绳。翟乐飞快地用力眨眼睛再次确认这是黑猪而不是黑马。 翟乐见沈棠承认得干脆一时语噎。 “那、那你为什么要给野猪披上马鞍?” 沈棠道:“我也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 她第二天去猪圈牵猪的时候这头黑猪背上已经套着马鞍缰绳、褡裢一应俱全。 能干出这事儿的不是褚曜就是祈善。 沈棠冲巡逻二人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忙自己的就行翟乐由她负责招待。 “可我听说野猪脾性暴躁极难驯服你是怎么将它抓回来的?居然还能骑?”看着这头敦实粗厚威武的野猪翟乐莫名艳羡。 沈棠道:“打一顿就驯服了。” 翟乐抬手摸摸猪头道:“我也想。” 沈棠便说:“你想要我带你去抓昨儿放猪我看到有些地方有动物踩踏的痕迹。” 翟乐不知道“放猪”是何意思还以为是沈兄自个儿骑野猪到处溜达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抓猪上头。听到还有野猪连忙催促沈棠带自己去抓一头。他也想试试骑猪的感觉。 沈棠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她更好奇翟乐怎么专程来找自己。 只为了骑个猪??? 还是—— “你又没有酒喝了?” “我像是那种为了酒专门往山上跑的人?” 沈棠认真打量这张俊脸点头:“很像!” 翟乐:“……” 他似戳破的气球气势泄了个干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好吧沈兄猜对了一部分。但没酒喝只是其中之一最大原因还是我想念沈兄了。白日待在客栈好生无趣……” 沈棠问:“你堂兄呢?” “阿兄有事情要忙。” 沈棠点到为止没有继续问翟欢忙什么事情连堂弟都顾不上了祈善和褚曜不也忙得顾不上她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翟乐都算“留守少年”了还是闲得无聊的那种。 无聊到只能抓猪玩儿。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在野猪活动过的地方蹲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蹲到第二头野猪。 又是一番难舍难分的大战二人大获全胜翟乐也如愿以偿体验了一把骑猪的感觉。 末了还勉强给了个五星好评。 “除了视线太低跟骑马有点儿像。”翟乐骑着猪绕着沈棠小跑了两圈倏地道“上回邀请沈兄赛马沈兄不应这回咱俩都是骑着猪不如赛一赛?输的人请客喝酒?” 沈棠看了一眼日头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好比?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就算我赢了我也不敢喝酒啊……”两回醉酒差点儿将引导npc祈善折腾得血压爆表。 翟乐从钱囊掏出一枚精巧玲珑的小金豆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兄可以看着我喝。” 沈棠看着小金豆沉默了会儿。 她可耻心动了。 倏地扬手指天对着翟乐惊讶大喊。 “笑芳笑芳你看有猪在天上飞!” “猪在哪儿???” 翟乐哪里知道这个套路下意识真就抬头看天了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所谓飞天的猪而身边的沈兄“阴谋得逞”扬鞭冲野猪屁股来一鞭子。胯下野猪吃痛地惨叫抬啼狂奔。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的翟乐:“……” 他羞窘大喊:“沈兄你耍诈!” “孙子都说兵不厌诈啊!” 翟乐又是一怔紧跟着拍马……不拍猪追上大喊:“孙子?‘阵战之间不厌诈伪’不是狐子犯说的吗?沈兄你等等我!” 他这头野猪格外暴躁凶悍四肢短猪蹄瞪地飞快急速颠簸着拉近与沈棠的距离。沈棠这边随意弯腰在狂奔中捡起树杈。一个冷不丁出招的回马枪树杈往翟乐脸上虚晃。 翟乐也不是吃素的。 毕竟是正统的武胆武者自小以武气淬炼肉身习武健体的主儿反应极快。他不退反进出手驯如闪电似准备一把抓住沈棠手中树杈。沈棠半途变招道:“吃我一枪!” 翟乐见抢不过来便也捡起一根树杈。 他也学着沈棠大喊:“吃我一矛!” 沈棠抬脚就往翟乐那头野猪脸上踹。 翟乐大惊稳住吭哧乱叫倒退的野猪夹紧猪肚子一拽麻绳:“……哪有你这样的?” 沈棠笑嘻嘻道:“不服你来打我呀?” 翟乐咬咬牙趁势追击。 看着骑猪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祈善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一次将油门一踩到底。 “沈!幼!梨!” 沈棠和翟乐齐齐停手后者表情僵硬尴尬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火速将手中树杈丢了出去。沈棠却不同她还冲祈善挥手。 “诶元良我在这儿呢!” ------题外话------ ps:272829号三天双倍月票的打赏众筹的话晚上8点到24点是月票四倍(一定是晚上八点之后)。 pps:谢谢大家月票支持香菇又爬回了第二但跟第三第四的差距还是很小很小咬得很紧啊最后一天还是要继续求月票。 pps:第一更。 正文 116:关于私属部曲【求月票】 除了当年那事祈善的血压已经很少飚这么高了。但自打结识了沈小郎君他感觉自己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多年修身养性出来的好涵养在崩溃边缘来回大鹏展翅。 难道真是他的要求太高了? 祈善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老实实牵着猪过来的沈小郎君内心思忖自己要不要改改——但话说回来标准再低总不能低到与骑猪比肩吧?因为走神他没第一时间给予反应。 待回过神他看到两双无辜的黑眸。 一双是沈小郎君故意睁圆的杏眼。 一双是翟乐水润多情的桃花眼。 被这么两双眼睛看着祈善有一瞬错觉——他是不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无奈地以手扶额隔绝俩熊孩子的眼神攻击。强逼自己硬起心肠冷硬道:“沈小郎君这么干也就罢了毕竟他的年纪摆在这里但翟小郎君已是成童你还跟着他闹?” 翟乐尴尬地讪讪傻笑试图萌混过关。 沈棠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慢慢往斜后侧退试图将自己藏进翟乐的影子心里不断默念“元良看不到我、元良看不到我”。 祈善:“……” 这俩越是这般他越是火气无处发。 最后只得甩袖作罢将这档事情跳过去心里想着有空去配点保心丸随身携带多配几丸以备不测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沈棠见他脸色和缓这才出声问他。 “元良下来寻我有什么事?” 不应该待在深山跟褚曜商谈布局吗? 祈善道:“来寻你去买点人。” “买、买人?”沈棠一怔“买来作甚?” 祈善视线扫过一边的翟乐眸光似闪烁数下淡声道:“寨内人不够还得再买点扩充一下武力四宝郡也快不安全这么点儿人够哪个势力塞牙缝?多养点保险。” 他说得委婉沈棠对此没什么了解一时也没有听出哪里不对劲反倒是一侧的翟乐一语戳破那层遮羞布:“如今这个局势沈兄多养点部曲是对的至少有自保之力。” 沈棠皱眉:“部曲?” 部曲初时为军队的代称但随着贼星降世世道混乱逐渐演变为主将私属即为私兵。再到如今则是豪强士族的家兵也就是私人武装部队身系于主略低于良民经主人放免才可为平民。部曲的性质与土匪寨需要增加武力而“扩招”性质可不一样。 前者是独属于某一个人听命于人。 后者则带着公共属性属于一个寨子。 祈善脸色微变。 翟乐若有所感一抬眼就对上他那双森冷的眸子仅一眼便觉得寒意自脚底蔓延仿佛要被吸入一泓乌黑深潭。还未等他琢磨祈善的恶意源头便听沈棠说:“但我没钱……” 组建私兵是要花钱的。 不止是日常开销还有招人的钱。 虽说大部分普通人没什么资质莫说凝练文心武胆连感应天地之气都很困难更别说引气入体、开拓丹府这些前置步骤。 可即便如此一支纯普通人的部曲开销也是大数字!至少不是赤贫的她能担负得起。 总不能天天给部曲喂大饼吧? 林家那些财产她目前还不想动。 祈善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以为沈棠会拒绝或者提出疑义没想到第一反应竟然是“钱不够”而非“不能做”。沈棠的胆子比他想象中大得多养私兵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的。 而且—— 估计连沈小郎君自己都没注意到一个细节——祈善是准备买点人扩大部曲规模但从未说过部曲隶属于谁。沈小郎君一开口却是“但我没钱”潜意识默认势力就是“他”的。 沈棠似乎看穿他脸上的表情。 “元良很惊讶?” “有点在下还以为郎君会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 拳头既是力量力量即真理。 拳头打出多大的力说话便有多少的量。 如今这个世道不增强自身力量难道要等大祸临头如浮萍一般被乱世教做人吗?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祈善的处理方式不是给寨子扩招人手而是组建私属武装部队。 不过—— 从结果来看二者应该差不多吧? 沈棠便没有多问。 祈善作为土著人士又是年少成名他肯定比她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祈善:“……走吧。” 沈棠脚步跟上:“我也去?” “去!” 翟乐想了想他本来就是找沈兄玩的沈兄将他一人撂下算怎么回事?于是长腿一迈跟了上去:“祈先生沈兄你们等等我!” 祈善道:“翟小郎君也来?” “在下也有一支私兵可以提供意见嘛。” 沈棠问:“你也有私兵?” 翟乐不仅不回答还看着沈棠得意地笑了笑祈善又一次头疼地以手扶额——这些基础常识真要抽个时间给沈小郎君好好补补。 “五等大夫就可以精心组建属于自己的私属部曲规模从十几人到百余人不等。” 翟乐已经是七等公大夫又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堂兄在侧看二人穿着打扮和底蕴也不似普通人家出身组建一支私属部曲再正常不过。看样子估计规模还不小。 算算他现在的年纪和实力此人天赋根骨相当高若能在军伍好好磨砺一番在生死间顿悟运气好点不早夭待他身体进入成长高峰最低也是个十五等少上造。 按照这个标准他的精锐私属部曲规模应该在五百到八百之间。若是有更大的期许和图谋慢慢增至一千也有可能。 这种私属部曲实力恐怖。 嗯也相当烧钱。 祈善倒是有心给沈棠打造这么一支私属部曲奈何她是文心文士而不是武胆武者。 最重要的是—— 穷! 纵有再多巧思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沈棠又问:“那他们人呢?” 翟乐哭笑不得道:“还在老家。” 这个问题蠢得祈善听了想翻白眼。 他道:“翟小郎君是出来游历的又不是出来找其他势力晦气的。拉着千余私属精锐部曲大摇大摆地跑出来途径政局稳定的国家还好若是各地诸侯割据误会就大了。” 沈棠不解:“有这么严重?” 祈善道:“有。” 倘若翟乐是十九等关内侯或者二十等彻侯拉千余私属部曲出门在敌对势力不强的情况下都能推平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武胆武者可以到处跑但他们的私属部曲不行。 ------题外话------ 私兵还是要搞的。 部曲初时是军队代称军队编制好像东汉三国成了主将私属兵力应该是听命于主将而不是主将的主公。差不多就是我老板的老板不是我的老板??? 之后(差不多魏晋时期)发展成了闲暇屯田战时打仗性质发展到了唐有律例规定部曲跟家仆家奴差不多记得哪本书看过部曲比良民低一些。 本文的设定属于糅杂了。 |?w?`) ps:282930号三天双倍月票的打赏众筹的话晚上8点到24点是月票四倍(一定是晚上八点之后)。 pps:谢谢大家月票支持香菇又爬回了第二但跟第三第四的差距还是很小很小咬得很紧啊最后一天还是要继续求月票。 pps:第二更。 ppps:距离新书榜第一就只有513票距离香菇能妄想一个第一吗? 正文 117:集市(上)【求月票】 沈棠忍不住低声嘀咕。 “这也难怪了……” 祈善耳尖他问:“什么‘难怪了’?” 翟乐也闻声看过来沈棠道:“你说五等大夫就能开始筹备组建自己的私属部曲也难怪会瓜分出百余个国家天下七零八落。只要武胆武者有野心不是很容易搞事情?” 翟乐忍不住给武胆武者正名。 “如今这个局面跟武者关系还真不大。” 祈善亦是不忍直视。 他好笑道:“你真当武者有多厉害?拉一支私属部曲就能割据一方?哪有这么容易!若真这样这天下就不止百国而是千国万国一镇一村皆可为国了。再者私属部曲哪是那么好培养的?多少武者连自己都养不活……” 沈棠:“……这么惨?” 祈善道:“嗯很惨。” 沈棠却道:“不信。” “既然沈小郎君不信在下给你算笔账。” 武胆武者想割据一方? 私兵部曲得练起来吧? 第一道门槛就是自己习武淬体的开销不说大鱼大肉但荤腥是必不可少的奢侈一些还要辅以药材最大限度挖掘潜能。 第二道门槛是数百人吃喝拉撒的开销练兵习武最耗费体力碗里没点油水不吃肉怎么能养出力气?没力气打仗怎么赢? 光吃就能将人吃穷。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不不不后边儿的门槛还多着呢。 第三道门槛私属部曲得学习各种军阵能随着主将号令进行策应变化这就不是一两日能练起来的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磨合。 第四道门槛言灵助阵不止是主将的武胆军阵言灵还需要文士的文心言灵辅佐。 二者结合才能扬长补短。 这样都搞定了能上战场了? 不不不还有最后一道最重要的。 沈棠听得认真到这里忍不住出声:“还有最重要的?练兵练好了这都不够?” “自然不够。” “最重要的是什么?” “国玺!” 前面几道门槛还能用钱解决最后一道门槛就能让人傻眼再怎么氪金都搞不定。 “国玺……真有这么重要?” 沈棠不止一次听祈善提起国玺不过她对此物始终没太大的兴趣一直没怎么深入了解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弄个清楚。 祈善这回也没故意藏头露尾、避之不谈。 国玺对一个势力而言有多重要呢? 重要到假使主将上战场要么主将有国玺要么主将效忠的主君有国玺不然上战场就等同于给敌人送温暖。它不止关乎“诸侯之道”还关乎御外敌、镇国运。 如何御外敌? 以国气国运为基底凝聚国境屏障。 国运越强国境屏障越强盛。 这都打不破还想攻城掠地? 趁早洗洗睡吧。 如何镇国运? 这个倒是没有太实质性的表述属于玄之又玄的范畴。例如冥冥之中减少境内各类天灾的频率……当然也仅限于自然情况。 人家管得了天灾管不了人祸。 如果上游的孙子故意在雨季前截断河流令下游干旱雨季一来又放水泄洪令下游被洪水冲刷国运再强也拿骚操作没辙。 通俗来讲有了国玺就有了最基础的完整的增益buff。没有国玺就没有这部分增益跟别人相差一大截呢。光溜溜上战场跟人打仗哪怕是二十等彻侯也会被打出屎。 想占个山头就竖旗为王? 做梦! 听完描述的沈棠:“……” 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好家伙这tm就是块“建城令”或者“建帮令”的玩意儿??? 以上种种充分阐述武者割据的难度。 翟乐也补充说:“武胆武者真正的强大在战场而非单打独斗只是单打独斗本质与游侠差不多。至多比寻常游侠能打了点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甚至是以一敌千……” 听着很恐怖对吧? 但自贼星降世两百余年二十等彻侯才出了三人!十五等或以上有名有姓者仅千余人。这个数字跟大陆这两百多年的人口相比仅是沧海一粟哪里能左右整个大局? 若非祈善在身侧他甚至想甩锅—— 如今的天下明显文心文士的责任更大。 沈棠感慨:“那也很可怕了。” 低等的武胆武者还好说至多是个有点武力值的武人中高等级的武胆武者力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奔着高武去了。 普通人生存可真艰难。 大概是聊天太专注直到快下山祈善才注意到耳边还有吭哧吭哧的叫唤。脸色一黑低头看到熊孩子手里还牵着那两头黑猪—— 居然一路牵着黑猪下山了!!! 他眼神甩向沈棠皮笑肉不笑。 “沈小郎君?” 真要牵着大黑猪去招人? 沈棠摇头如拨浪鼓:“不要!好歹也是一百多斤两百斤的肉我绝对不会抛下它的!” 祈善:“……” 他连沈棠都管不住哪里管得了翟乐? 祈善只得憋屈地咽下火气带着两个熊孩子和两头黑面郎直奔孝城附近的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就是二十来个零散分布的贫穷村落组成的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千户。 今日正好是一月一度的“大集市”。 说是“大集市”贩卖的正经商品却不多。 最多的商品是人。 简陋扬灰的泥巴路两侧低矮的土墙房下或站或坐或躺着年龄不一的“商品”发间插着稻草。一部分是牙行拉过来的一部分是自卖自身还有一部分就是“家庭小作坊”。 所谓的“家庭小作坊”不是父母卖儿鬻女便是丈夫卖妻卖子还有是儿女卖父卖母的……人间百态在这片小小地方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们卖亲人也不都是丧心病狂为了钱。 沈棠便看到有个削瘦到两颊、眼眶严重凹陷的母亲紧紧抱着儿子恳求往来行人能将他买走任打任骂都行只求给口饭吃。 那孩子衣衫褴褛明明已经饿得瘦骨嶙峋胸肋骨根根可见胳膊大腿细瘦得能看出骨骼轮廓肚子却大得像是妊娠六七月妇人。 她不忍地收回目光:“元良……他是……” 祈善道:“人已经没救了。” 翟乐也是不忍叹道:“应该是吃多了泥土堆积肠胃于后不利硬生生就……” 沈棠三人穿着打扮与此地百姓格格不入那两头肥硕又不好惹的黑面郎更是惹来无数注目连行人都不由自主给他们让道。 ------题外话------ 后不利:简称便秘。 谢谢大家这个月的月票支持非常感谢。 虽然不是第一名稍有遗憾但这个名次已经是大家一票一票凑出来的于香菇而言它不是第一名胜似第一名。谢谢大家。 ps:感谢新萌主梁突突非常感谢投下每一张月票的读者谢谢thanks?(?w?)? pps:十月份香菇会加油加更哒! 正文 118:集市(中)【求月票】 “怎会如此……” 沈棠在女人跟前停下。 后者又惊又惧地看着沈棠牵着的黑面郎。 生怕狰狞的野猪会冲上来将她踩死。但她又不敢出言赶人只得浑身瑟缩颤抖。 女人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但她再害怕也没松开怀中的儿子。这一幕看得人为之动容侧目。当然只有祈善二人动容。 其他百姓早已是铁石心肠见怪不怪。 不是眼神麻木地出神便是幸灾乐祸地勾勾嘴角等着看一幕好戏释放压力。 “别怕它不敢伤害人的。”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孩子吗?” 女人闻言迟疑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女郎。女郎五官虽未张开但能预见多年后它将写尽“秾丽”二字。这位女郎与她的同伴与这片地界格格不入。 女人迟疑了一息慢慢松开怀抱。 沈棠蹲下来搭上孩子腕侧脉搏位置可指腹刚触到那层肌肤还未来得及细品是什么脉象她心底便咯噔了一下——因为指腹触到的肌肤冰凉僵硬脉搏一丝也无。 再看安静蜷缩在母亲怀中小憩的孩子沈棠瞳孔微颤。顶着女人期盼的目光竟半个字也吐不出。孩子脑袋面向女人怀抱因为她先前的抱姿沈棠才未察觉孩子已咽气。 沈棠垂下头收回手。 女人浑然未觉问:“娘子可要买我儿?” 翟乐对气息敏感一早便看出孩子已经没气儿了。听到沈棠二人对话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祈善抬手拦下。他原地踯躅心里想说的话糅杂发酵化为一声复杂短叹。 沈兄一看就是初涉人世看什么都心软。 类似的场景他却见了太多太多。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质疑自己他有什么用?为什么习得一身武艺却帮不了这些人? 无能为力无力改变。 沈兄心思纯良恐怕更难受。 沈棠点头:“嗯买多少?” 若是平时被普通人喊一声“娘子”沈棠多半要吐槽一下谁谁的眼神不好使但女人这一声“娘子”却让她酝酿出了难言的酸涩。她眨眨眼试图将莫名上涌的酸意压回去。 女人浑浊疲累的眼睛蓦地一亮。 “不、不多四、四十文。” 大概是太激动声音细弱颤抖急得舌头要跟牙齿打架还差点儿咬到舌尖。 “嗯我买了。” 女人哽咽道谢:“好……谢谢、谢谢!” “夫人还有其他要求吗?” 女人被问得茫然一瞬。 半晌脑中生锈卡壳的零件才有气无力地缓慢运作听明白沈棠这话。她犹豫着:“娘、娘子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吃饱点?他很乖吃的不多又听话又懂事又孝顺……” 说着浑浊眼泪一颗颗滑落眼眶。 滴答滴答滴滴在孩子早已发青的侧脸。 女人口中还喃喃着孩子有多乖多听话。 沈棠道:“嗯这个没问题。” 她数了四十文钱交到女人手中还加了一张饼这桩买卖惹来附近“摊位”窃窃私语。 沈棠听得真切垂眸置之不理。 只是暗暗咬紧牙关绷紧腮帮子的肉。 那人窃窃私语:“这女的有病?那娃凉一天了……娃娘倒是奸死的卖出活的价。” 另一人贴过去说:“要不说女人比咱们爷们儿好使哭一哭钱就来了买个死人回去。啧败家娘们儿倒贴钱帮人收尸……” 第三人咂摸了一下嘴巴翻了个白眼:“哼她是好运碰到了个傻娘们。一个死的能卖五文就不错了没几两肉还柴……” 又有人带着恶意地笑道:“要上大当了!” 以前也不乏利用陌生买主的同情心讹人讹钱的“卖家”骗子套路多得很。他们期待沈棠发现自己被骗又羞又窘又气又恼的模样。那种无力暴怒的神情相当解压。 这些声音沈棠一概不理。 女人战战兢兢地收下钱不舍地抚着儿子脸颊仿佛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最后还是狠下心肠准备将孩子交出去。 谁知沈棠抬手婉拒:“我还有事情要忙空不出手。忙完再将你孩子带走可好?” 女人一听自己还能与孩子待一会儿激动地连连落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冲沈棠磕了好几个头口中不止地道:“好好好……谢谢菩萨谢谢活菩萨……” 沈棠牵着黑面郎起身回到祈善身边。 祈善:“你不担心她骗你?” 沈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祈善这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传达到位。她蓦地回过神抿抿干涩的唇回答:“不会是骗子……倘若真是骗子……谁骗我钱我要谁半条命!” 祈善:“……” 翟乐:“???” 重点不应该是欺骗感情吗? 祈善觉得沈小郎君过于心软正欲出言开解却听沈棠问:“元良每个人都是哭嚎着赤【裸】而来又在哀声中赤条而去。既然出生便注定会死生存意义又在何处?” 她问:“活着就是为了吃苦吗?” 活在当下跟下凡历劫有什么区别? 类似女人的悲剧走几步就能看到。 她这会儿真在阳间? 阴曹地府也不外如是了吧? 沈棠四十文买一具被观音土憋死的尸体这事儿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也有人试图如法炮制打动这位善心泛滥的败家娘们儿。 结果沈棠再未停下脚步让人气结。 祈善心中一动。 平常他是懒得回答这种问题的。 不过提问的人是一向闹腾的沈小郎君便又多了点特殊意义。他道:“在下活着就是为了留下一道独属于‘祈善’这人的痕迹。” 沈棠又问翟乐:“笑芳呢?” 翟乐摸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的想法有点大说出来你可不许笑啊。我想率领部下辅助阿兄平定东南。” 沈棠果然还是扑哧笑出来了。 翟乐气结:“说好不笑的!” “我也没答应说不笑。你的想法的确很好但你是不是有点儿胆小了?一块东南就满足了?你该跟我学学怎么打开格局——” 翟乐问:“怎么打开格局?” 沈棠顿了一下眯眼想了想。 做了个示范—— “例如——我要平定天下!” 祈善手一颤望向少年。 阳光下少年那双黑色瞳孔透出些许深棕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不是在开玩笑。 翟乐:“你在做梦?” 沈棠撇嘴:“你不也在做梦?既然都是梦干嘛不一步到位?你说是不是?” ------题外话------ |?w?`) 谢谢大家投出的每一票。 跟大家报捷9月月票一共4766张排名第三(每一票都是大家众筹打赏、一票一票投上去的在香菇心里比第一含金量还高得多得多比黄金都真)新的一月会努力多更新回报大家。例如从国庆七天每天三更开始嘻嘻。 ps:好家伙最后几分钟差点被偷家第四名最后几分钟涨了小一千啊真tm险而又险才守住菊花。刺激战场都没这么刺激的。 正文 119:集市(下)【求月票】 “是什么是?” 看着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怎么写的少年祈善收敛心底异样:“平定天下你还真敢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温饱都成问题还想兼济天下、施慧万民?” “如何不能?” 沈棠那话起初是口嗨调侃翟乐但祈善这么一问反而激出了逆反心理输人不输阵输阵不输嘴她义正辞严、振振有词! “匹夫尚有凌云志!只要胸腔热血未凉都不会对这些百姓遭遇无动于衷。” 合着这个世界吹牛也要上税? 若连想想都不敢想那可真完蛋了。 “我年轻力壮还能言灵造物为何就不能想了?杜少陵漂泊蜀中落魄潦倒身边只余饥儿老妻仍能喊出安得广厦……” 变故突生! 沈棠只念出四个字一瞬间盈满丹府的文气被抽取一空丁点儿不剩! 强烈的无力感蔓延四肢百骸使得她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直接向前栽。 若不是翟乐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肩膀这张脸蛋怕是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一回。 “沈兄!沈兄你怎么了!” 这一变故也吓到祈善。 “沈幼梨?幼梨!” 他还以为是沈棠旧疾犯了但一摸脉搏却发现不对劲——虚软无力文心低迷。 这分明是丹府文气耗尽的征兆。 翟乐医术属于半吊子连他都看出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 文气耗尽的前提是沈棠刚刚使用过言灵还得是相当霸道超出承受上限的文心言灵。 问题是—— 他们三人刚才一直在一起! 沈棠什么时候用了那种文心言灵?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祈善顾不得思索这层他抿紧唇运转文心协助沈棠恢复文气。不过片刻那张惨白瘆人的脸浮现几分红润如溺水一般的窒息虚弱感也减轻大半勉强能自己起身。 “幼梨刚刚是怎么回事?”祈善问。 沈棠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天旋地转浑身无力难受……” “用了什么文心言灵沈兄你自己会不知道?”翟乐一扫轻松极其严肃地批评教育“陌生的文心言灵不能轻易尝试这是常识!” 陌生的…… 文心言灵? 祈善皱眉想起了什么东西紧跟着眉宇缓缓舒展他道:“方才沈小郎君是想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沈棠听到这话就打了个哆嗦。 丹府文气被抽取一空的感觉相当糟糕她可不想经历第二次只是—— “为什么你说就没有事?” 祈善眸色复杂:“因为它在我这边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在下自然能说不止在下能翟小郎君也能。你复述一遍给他听听。” 翟乐感觉莫名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果不其然无事发生。 沈棠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惊愕地微微睁圆眼睛疑惑不解道:“为何会如此?” 祈善道:“你发动了那句言灵。” 只是文气不足以支持所以失败了。 沈棠:“我没有……” 祈善叮嘱:“下次小心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他内心还有好多没解开的疑惑例如——那段言灵完全超出沈小郎君的承受极限丹府文气被抽得干干净净一丝一缕都不剩结果却只是虚弱? 以往那些例子主人公无一例外不是反噬丹府就是危及寿数、命不长久。 相较之下沈小郎君简直是个异类。 莫非与那枚国玺有关? “这该怎么小心?直接修炼闭口禅算了……”沈棠又一次感觉到了憋屈——这个世界对话痨实在是不友好。上一次这么憋屈还是顾池这个话痨克星在身边“不说话能憋死我!” 谁能想得到说句话也能将自己说废了? 一边儿的翟乐不得不提醒她。 “沈兄言灵发动又不是靠嘴巴念……” 口述言灵是为了增加精确度、成功率!真正发动言灵的是“心神”。但不是谁都能心神合一、精力专注。一旦走神言灵不是失败就是效果大打折扣所以才需要“口念”辅助。 沈棠:“……” 她突然想自闭了。 居然连想都不能想吗??? 庆幸的是事情并未这么严重。 “控制好你的文心别轻易催动它就行。” 毕竟是老江湖祈善对沈棠还有一定了解稍微一想就找到毛病——因为沈小郎君没啥常识旁人习以为常的东西“他”未必会知道顺着这个思路就能找出症结所在。 一言以蔽之沈棠不会控制文心。 沈棠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我哪里不会控制?” 寨子那么多大饼、青梅、饴糖甚至是酒窖放着的酒全都是她用言灵造出来的。 倘若这是网络游戏技能早刷满级了。 这厮居然说她不会控制文心??? 祈善有翻白眼的冲动:“因为你以为的‘会控制’跟我们以为的‘会控制’截然不同。” 沈棠非得追根究底:“何处不同?” 祈善:“……” 事实证明不同地方大了去了。 文心文士能通过文气多寡控制言灵的实际效果或提升或削弱沈棠干脆跳过这一步。 将言灵比喻为一条生产线丹府文气就是原材料言灵效果则是最后的产品。 文士根据下达的言灵指令控制生产线调整各种原材料最后制造出想要的产品。 这是正常情况。 沈棠的情况则是甩手掌柜有了单子直接开启生产线也不看看原材料够不够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效率全开。一旦原材料耗尽却连半成品都没做出来可不就傻眼了? 紧跟着祈善又举了一个沈棠不会控制文心的有力证据让沈棠反驳不得。 “倘若你真会控制且娴熟自如为何每次只造一个饼?分明能一次性盈满整个竹筐。” 沈棠:“……???” 沈棠:“……!!!” 一看沈棠表情祈善便知道自己是对的。 他无奈道:“无妨回去查漏补缺以沈小郎君的天赋想必用不了多久。若能彻底控制应该不会发生类似的失控事件。” ------题外话------ |?w?`) 之前新书月票榜打得太累了昨天睡得晚早上又一大早被我爸妈喊起来出去玩整个人困得要命精神状态也不好更新这才迟了。 ps:今天发现女帝只剩两千一成就点就能冲上五星了打算冲一波。也感谢女帝今天新晋的萌主unicorn_lf为冲五星添砖加瓦不知道妹子有没有追新书但还是想说非常感谢(*?▽?*) pps:对了1号到7号还有月票双倍有保底月票的可以现在投啦。1号到4号晚上八点之后还是有众筹四倍月票(*?▽?*) 正文 120:被猪拱了【求月票】 沈棠咬牙切齿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 她有充足理由怀疑祈善是故意的。 居然不提醒她!!! 想到那一张张大饼、一颗颗青梅、一粒粒饴糖、一坛坛酒水……每一张、每一颗、每一粒、每一坛效率奇慢还念得口干舌燥。 好比她辛辛苦苦画海报一模一样的海报画了一张又一张即将完成甲方的任务结果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去打印店复印几张—— 淦这tm居然还能复印??? 那她之前兢兢业业图什么??? 只能将一口老血和着牙齿往肚里咽。 不过—— 沈棠内心掏出了小本本记上这笔账! 她没刻意隐藏情绪祈善自然不会错漏沈棠脸上写着“记仇”二字不由得失笑。 沈棠:“……” (╯‵□′)╯︵┻━┻ 这厮绝对是在看不起自己。 她越发气鼓鼓正要拉拢翟乐这个“同盟”却见后者在走神神情好奇又费解直到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才蓦地回神。 “笑芳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我在想那个言灵。” 沈棠汗毛都要炸开情绪强烈地表示抗拒:“停停停——我现在听不得那句言灵。” 翟乐:“你不好奇?” 沈棠很有求生欲:“好奇心害死猫!” “在下倒是非常好奇。那句言灵究竟有多厉害竟能一瞬抽干丹府文气连文心都受到影响?若记得没错沈兄才念出前四字‘安得广厦’而已。这四字与整句言灵相较分量并不重。若能成功发动会是何等模样?” 沈棠摇头如拨浪鼓。 她一点不好奇一点也不! 占比不重的四个字就抽光了所有文气那整一句下来她不得赔上好几条命啊! 祈善倒是有几分猜测。 “翟小郎君经验丰富也猜不出来吗?” “言灵千万各有不同便是那些言灵名士也不敢说自己能猜中陌生言灵的作用。”翟乐腼腆害羞地笑了笑道“仅从字面意思去理解或许是偏向防御性的军阵言灵?例如以文气武气铸就军事防御抵御来犯敌人?” 祈善:“……” 正常情况下这么推测没什么毛病。 偏偏沈小郎君这人不正常。 无法以常理度之。 再正常的言灵到了沈小郎君手中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例如“周原膴膴堇荼如饴”、例如“画饼充饥”、例如“望梅止渴”……这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呢? 祈善更倾向于真有房子拔地而起! 若如此被抽空文气便是理所当然—— 千万广厦庇天下寒士何等豪迈壮阔! 这房子还不能是豆腐渣工程必须是通过最高验收标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好房子! 祈善感觉可以跟沈棠提提意见—— “千万间”别想了先定个小目标。 “一小间”如何? 或许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三人牵着两头惹人注目的黑面郎来到此行目的地与外边儿相比这里热闹太多。 耳边听着商贩们的吆喝与讨价还价沈棠只觉得这一幕非常荒诞滑稽可偏偏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正走神祈善已经与一名商贩聊上天。他要买的都是青壮越年轻越好。 年纪最好在十五到二十之间。 商贩一听亮了眼睛。 需知这个年龄段的男性最值钱了年轻又有力气买回去就能下地干活价值仅次于摽梅之年的女性。祈善要的数量还不少若能谈成这次拉出来的货都能顺利脱手。 这个年纪的男性是值钱但也能吃啊。 多养几天就多亏几天的“饲料钱”。 他倒是想狠心克扣但若饿得太狠整个人瘦脱相届时也卖不出去砸手里喽。 再看三人干净体面的穿着打扮商贩脸上笑意更深热情将大主顾迎到一边准备施展浑身解数从祈善手中多宰几刀! 翟乐倒是会享受将他那头大黑猪当小马扎用。坐猪背上慢悠悠地来回走动。沈棠这会儿闲得无聊再加上文气还未恢复整个人懒洋洋没什么劲儿倚着柱子直打哈欠。 殊不知暗中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等待着出手的时机——它就是背上套着马鞍、脖子拴着缰绳、臀背上放着褡裢的黑面郎! 沈棠又一次打哈欠困意上涌。 翟乐骑猪玩儿:“沈兄啊这都第二十一个了真这么困要不寻个地方歇歇?” 沈棠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数我打了几个哈欠你也够无聊。” 翟乐道:“因为没事情做啊……” 他倒是想建议沈棠要不要喝一口酒醒醒神考虑到祈善先生就在不远处被抓包可就完蛋了只能打消这个念头。随着困意上涌沈棠刚提起来的几分精神又散了个干净。 咕囔:“我眯会儿元良来了喊我。” 倚靠着柱子眯上眼。 而黑面郎也正在等待这个机会。 突然—— 它猛地暴起用鼻子拱沈棠小腿! 沈棠:“???”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她重心失衡一屁股跌倒在地睡意飞了个干干净净。一睁开眼便看到那头大黑猪一个漂亮的极限转身——这厮拱了她还留给她一个圆润翘挺的猪臀。 黑面郎抓紧机会四只猪蹄齐爆发。 准备靠着敦实的身体开道! 遇神撞神遇佛踢佛! 路径之上的百姓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往两侧闪躲生怕自己被这头大黑猪撞飞了——他们是很馋大黑猪的身子可一旦这头黑猪没了约束横冲直撞的杀伤力能要人命! 正逗着猪的翟乐大吃一惊。 他刚准备凝聚弓箭将那头猪射死以免大黑猪伤人。目光一凌发现有一人突然挡在大黑猪路径上不闪不避不躲不让! 一副准备跟大黑猪正面刚的雄伟姿态。 那是个身材极其魁梧的黑壮男人乱糟糟的长发用稻草随意扎起目测身高跟共叔武差不多其肩背却更加宽阔双臂肌肉紧实胸膛鼓起的肌肉连宽松衣襟都无法完全遮掩。 他挡在黑猪面前衣摆塞进腰带双脚紧扣地面重心微沉露在破烂裤腿外的紧实粗小腿绷紧肌肉蓄势待发!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 黑猪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了上去! 正文 121:生是我的猪【求月票】 “啊——” 人群顿时传来阵阵惊吓叫声胆小的更是直接闭上眼睛生怕看到野猪将人撞飞踩出血的惨状但也有人看到这一幕兴奋起身冲着壮汉大叫:“狸力上去撕碎它!” “狸力上啊!” “杀了它杀了它!” 高壮男人神情坚毅且专注腮帮子肌肉紧缩浑身上下进入了戒备状态他的目光里边儿只有那头冲他扑来的凶悍黑面郎人群的惊吓尖叫和起哄全被他屏蔽忽略。 紧跟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砰”声传开。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头膘肥体壮、一脸凶悍的黑面郎与男人没有任何缓冲直直撞到一起。结果——意料之中的撞飞或者踩踏都没发生。 只见二者相撞的瞬间高壮男人用那双似乎比蒲扇还大的双手迅如闪电死死抓住黑面郎前肢如铁钳一般牢牢固住。这么强大的撞击力他竟然只是小小退了半步! 男人面不改色黑面郎却感觉到了强烈迫人的致命危险喉间发出惨烈畏惧的嘶吼身躯狂扭乱撞蹬腿乱甩试图用这种方式挣脱束缚。甩着甩着发现后腿够不着地面。 竟被男人双手提了起来。 人群看到这一幕紧跟着发出叫好声、口哨声。高壮男人在这些声音的拥趸鼓励下双手用力将两百多斤的黑胖野猪丢出去。野猪重重摔在一米开外的地上哀哀嚎叫。 奇怪的是它居然没怒气冲冲杀回去。 高壮男人都做好准备迎接这头野猪下一波撞击了谁知野猪吃痛从地上爬起来胖短的后蹄一用力“猪”不停蹄往沈棠的方向跑。一溜烟钻到了她身后贴近翟乐的位置。 口中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吭哧呜呜声活像是在外受欺负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小可怜。 沈棠:“……???” 翟乐:“……???” 人群:“…………” 高壮男人:“…………” 翟乐坐在猪背上一下子破防了扑哧笑出声朗声调侃道:“沈兄啊沈兄你这只黑面郎颇具灵性啊被欺负了还知道跑回来寻求庇护……只是它约莫忘了先前还拱了你。” 沈棠也是一脸黑线。 捂着摔疼的屁股恶狠狠瞪了一眼躲在身后的黑面郎气得一张俏脸飘满绯红。抬脚踢那头野猪咬牙道:“古有‘狗仗人势’没想到你这头猪也知道。知道还拱我、得罪我?” 沈棠那一脚没什么力气。 不过这头野猪倒是非常聪明被踢它就倒退口中发出的哀求越发凄惨可怜。闹得沈棠还以为自己十恶不赦虐待小动物呢! 她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内心骂骂咧咧——tm究竟是谁被虐待了啊? 屁股隐隐作疼也不知道那一下有无伤到尾椎骨。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不痛快。 恨不得这就将野猪抓回去! 洗洗杀了多加葱姜蒜。 算是对它猪生最大的尊重和体面! 她正不痛快突然发现头顶阳光被高壮男人的影子挡住。那个男人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靠近了她才发现男人比想象中还高一些。 共叔武逼近两米此人绝对超过了两米! 沈·仰头跟人说话·棠:“……你作甚?” 高壮男人开口言简意赅:“抓猪!” 沈棠道:“这头猪是我的。” 虽然它还拱了自己摔疼她屁股但生是她的猪死是她碗里的猪肉。 岂能被别人抓去下锅? 高壮男人低头看着身前矮小的沈棠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生得过于女相三个她捆在一块儿都抵不上自己一个他甚至可以单手将这人双手困住还绰绰有余呢。 便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挡住了他。 “你说是你的猪?可有证据?” 沈棠好笑道:“这还要证据?” 高壮男人抬手拂开阻拦他的沈棠蛮横无理地道:“自然要证据给不出证据这就是一头无主的野猪我抓了就是我的!这头野猪差点儿还冲撞了人!” 后退两步站稳的沈棠:“……” 啧啧啧好家伙。 合着馋这只猪身子的不止她一个。 为了让自己看着更加有气势沈棠放下揉屁股的手努力收起脸上的痛苦表情一手扼住男人冲猪伸出去的手。跟男人晒得黝黑的大掌皮肤相比沈棠的手过于细嫩白皙。 她的手腕还不如人家半个宽偏偏是这么一只手愣是让男人的手不得动弹、不得寸进 沈棠似笑非笑:“这位壮士没看好它的确是我的问题。不过它真是一头有主的猪。有件事情你得知道——生它是我的猪!” 沈棠一字一顿霸道地表明所有权。 “死它也得是我碗里的猪肉!” 高壮男人嘴角微抽暗下用力要将沈棠甩出去谁知后者似在地上生了根。那只看着纤弱的手迸发出一股力道与自己正面相撞的力道沈棠竟纹丝不动令他心下大吃一惊。 “你放不放手?”男人问。 沈棠道:“不放手!” “放手!” “我的猪肉你不许动!” 翟乐扑哧笑出声他这么一笑原先严肃凝重的气氛一下子破开男人这才注意到骑在另一头黑面郎猪背上的翟乐。相较于沈棠的女相斯文翟乐看着就过于富家公子了。 翟乐笑着跳下猪背上前冲着高壮男人抱拳桃花眼晕开点点笑意:“这位壮士给个面子我们愿意补偿壮士受到的惊吓可这头黑面郎其实是沈兄‘爱宠’断不肯割让的。” 随着翟乐的动作他腰间的武胆虎符与蹀躞其他零碎小玩意儿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高壮男人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往他腰间一扫靠着极好目力注意到那块墨玉虎符。 武胆武者! 男人虽是个普通人但他在大户人家干过短工也知道这么个东西——腰间配着这玩意儿的人普通人万万不能招惹。 但他并不惧怕纯粹是因为他曾经徒手打死两个所谓的三等簪枭。呵武胆武者也不过如此并无外人传言那么神。 他眯了眯眼哼了一声。 不情不愿松开了手。 ------题外话------ |???w??)??? 这两天忙着准备隔壁女帝冲五星的活动更新迟了还有两章。女帝明天七点就能刷出五星标识了然后4号凌晨零点点娘应该会发月票红包美滋滋。 ps:感谢这次冲星活动帮忙的几位读者非常感谢。 pps:争取退朕这本连载时期也上个五星! ppps:狸力是山海经中一种猪头猪身猪尾巴长着鸡爪的异兽。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水土工程传闻善于挖土。 正文 122:狸力(上)【求月票】 随着男人退让现场气氛松缓下来。 翟乐抱拳:“敢问壮士名讳?” 男人撇了撇嘴心里不喜欢翟乐这番文绉绉作态转身回到路边的破草席一屁股坐下。只是他个头实在太高哪怕坐着也是好大一团肩膀比身边坐着的“商品”脑袋还高。 “壮士好身手、好体格在下愿与壮士结个朋友。”翟乐是个好脾气被人如此无视轻慢也不见丁点儿恼怒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刚凑上前男人躺下背对他。 嗤笑一声直接闭上眼睛。 闭门羹吃得这般彻底饶是豁达如翟乐也忍不住尴尬地面颊发红无意识地委屈瘪嘴。 自我怀疑他就这么让人不喜? 翟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眉头耷拉嘴巴微撅一副遭受打击的神态。男人背影似石刻纹丝不动不多时还能听到逐渐上扬的鼾声——居然能在这样嘈杂的环境睡着??? 翟乐交友不利只得丧气起身。 结果差点儿撞上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沈棠他关心了一句:“沈兄你刚才摔着了没?” 沈棠:“摔着了回去就炖了那只猪!” 翟乐却觉得有些可惜。 “那只猪很有灵性宰了可惜。” 野猪还能再抓但这么聪明(厚脸皮)还会审(见)时(风)度(使)势(舵)的野猪却不好找。一看自己打不过壮汉也不恋战立马就怂找沈兄吭哧吭哧告状。 这么机灵活似成了精。 沈棠咬牙切齿:“谁让它拱我!” 小腿疼屁股疼她受不得这种委屈! 翟乐心知沈棠这会儿喊得凶回去未必会将那只猪怎么样但为了给沈兄一个台阶他还是尽职尽责替黑面郎说好两句话。 例如杀了黑面郎赶明儿牧猪骑谁啊? 例如留着这只猪沈兄还能找点乐子。 随着屁股的疼慢慢消失沈棠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只是一想到这头猪偷袭自己她还是有些不解气又幼稚踢了两下才罢休。黑面郎似乎也知道“理亏”委委屈屈地哀叫。 沈棠:“……淦你还委屈上了?” 翟乐闻言蓦地睁圆眼睛咳嗽两声提醒沈棠在外注意言辞——白白净净、俊逸翛然的小郎君一张口就是粗言粗语太不斯文。 沈棠一噎忍下问候没好气瞪着猪举拳挥舞两下威胁:“等着!回头找你算账!” 黑面郎的仇可以按下不表回去怎么折腾都行但这个男人推开自己的“仇”不能不报。 沈棠小气得很。 她也没学翟乐试图跟男人交流径直走到附近看戏的商贩跟前指着男人。 “他多少?” 男人以稻草束发穿着打扮跟附近几个“商品”类似一瞧就知道是被拉过来卖的。 既然如此沈棠为何不能买下他? 这样体格素质可比寨子其他人好太多。 买来丢给共叔武估计他会很开心。 只是不知道一个手脚健全力气奇大的成年壮汉为何会沦落到插标卖首的地步? 因为翟乐碰了一鼻子灰沈棠也不想跟他交流愿不愿意被她买回去直接问他老板。 被提问的商贩惊了一惊。 眼睛睁圆一圈:“你要……买他?” 听到这话的男人更是蹭得一下坐起身。 目光似钉子一般狠狠扎在沈棠身上漆黑的眼底涌动一股普通人所没有的狠劲儿! 沈棠叉腰道:“对买下他!” 翟乐阻拦:“沈兄这般不太好。”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没有武胆但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拥有这样的体格、力量相当了不得。若能得到正确指点练气淬体、凝聚武胆进度必是一日千里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需要招揽而非买卖。 沈棠:“哪里不好?我是白嫖他了吗?” 别看她总说自己很穷但口袋还是有点儿碎银的。一部分是自己攒的一部分是元良和无晦给的让她出门买得起想要的东西。 翟乐:“……” 重点是这个吗? 男人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不卖!” 沈棠却道:“卖不卖得看你主家。” 男人将视线落向那个商贩商贩迟疑了两息又向沈棠确认:“小娘子当真要买他?” 说完附近其他几个人露出微妙表情。 看了看沈棠又看了看那个男人。 沈棠道:“我买啊。” 打断张口欲提醒商贩“是郎君而非娘子”的翟乐既然沈兄都不介意被误会是女子他还是不扫兴了于是默认了这点。男人则注意到沈棠腰间那枚不易发现的透明文心花押。 他不由得默了默暗暗攥紧拳头。 商贩又道:“当真买?” 沈棠不耐烦:“卖还是不卖一句话的事儿!你这人如此磨唧担心我付不起钱?” 那名商贩生得贼眉鼠眼光看脸便觉得一股猥琐之气扑面而来不过目光还算澄澈。 沈棠不耐烦他不仅不气反而露出跟其他人一样微妙表情。凑近神秘地道:“出摊做生意哪有不卖的道理?只是小娘子这男人可不好降服买回去用的时候得当心。” 沈棠挑眉问道:“他有何过往?” 商贩回答:“杀过人。” 沈棠无所谓:“我也杀过。” 商贩一噎便知沈棠没领悟他的提醒并不委婉地道:“死的那人她死塌上了。” 沈棠登时一头雾水。 高声问:“死塌上?他打死他婆娘了?” 沈棠可瞧不起家暴男还是打死婆娘的家暴男买回来摆在眼前给自己找不痛快。登时打起了退堂鼓——寨子虽然缺人手但也没缺到来者不拒的地步她宁缺毋滥。 商贩又是一噎。 男人那张脸也更加黑沉了。 “也不是他一个穷鬼上哪儿找婆娘?真有婆娘愿意跟着他他打人作甚?”商贩的回答令沈棠颇感意外。听这话的意思商贩对男人印象还挺好话里话外颇有维护之意。 沈棠便问:“那是为什么?” 这一问商贩三度噎住。 其他看客忍不住三言两语说开来。 简直是大型男人八卦聚会! 沈棠忍着头疼听完才知道怎么回事。 ------题外话------ 第二更 正文 123:狸力(下)【感谢萌主百色幽灵+1】 男人老家在很偏僻的小山村生下来就有八斤八两!幸亏他老娘此前已经生过好几胎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劳作身子骨也健朗不然准保要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他生来胃口奇大个头窜得飞快十岁不到就跟普通成人一般高力气大得吓人。 那时候世道还算平稳他很小就开始帮家里务农农闲的时候跟着村里猎户学打猎或者出卖劳力帮人干点短工的活儿。 即便这样努力可随着年纪增长、胃口增长也很难养活自己再加上收成不好父母也开始养不起家了无奈将当短工的儿子卖给牙行又由牙行卖去前任郡守的郡府当杂役。 故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这位前任郡守很简单但他的家庭成员不简单有个寡居在家、花容月貌的妹妹。 妹妹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奔放作风跟不少文士不清不楚成婚也不肯收敛丧夫后更是变本加厉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养面首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夫家族老赶回来。 前任郡守头疼无比地将她接回家。 三申五令让妹妹安分。 一次意外男人被这位妹妹看上。 无可置疑的是这是一具年轻、健硕、热气沸腾、朝气蓬勃的身体与以往才子截然不同的粗犷风格。妹妹遥遥一望便对杂役院中擦汗的男人的身体一见钟情馋上了。 这位看起来已经二十五六实则堪堪十六的少年就这么被吃干抹净。 妹妹好生稀罕两年逐渐安分下来。 前任郡守某日突然发现自家妹妹转性了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非常不简单。 然后这事儿就被前任郡守发现了。 再然后男人就被前任郡守气得发卖了。 同时桃色绯闻也被传开出去—— 这个男人居然能收服那只“毒蜘蛛”! 此子必有过人之处! 要知道那位妹妹可是少女时期就闻名四宝郡的存在以豪迈闻名情史丰富。她喜欢的不管这人多烂她都喜欢她不喜的即便那人再出色她都懒得分出一点点视线。 恋慕者如过江之鲫。 他们都以为自己能让这缕风为他们顿足收心每逢他们自信满满提出这一要求那位妹妹就笑着将恋慕者真心踩踏成肉渣渣。 曾经多爱她之后就多恨她。 她依旧我行我素谁来都管不住。 于是婚前就得了个“毒蜘蛛”的称号。 也不知道她那位短命丈夫有何感想。 便是这么个女人寡居在亲哥府上之后整整两年没外出觅食震惊一众老相好。 之后再一打听便知道了男人的存在。 众人:“……” 老相好们:“……” 他们觉得受到了某种羞辱。 一看前任郡守将男人发卖出去很快就有人将其买走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有个女人鲜血淋漓死在了塌上怎么死的不清楚外界看男人的目光更加耐人寻味。 最最耐人寻味的是府衙的人也没将他归为杀人犯只是将他卖回给了牙行。直到庚国打过来辛国被灭四宝郡易主前任郡守举家搬走男人也重新出现在牙行。 好家伙依旧受女子们的欢迎明里暗里来询价的人很多但他不肯再被卖了。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牙行老板气得让打手打他试图用毒打迫使他低头结果反被男人暴起打断了腿不得不养着男人。 后来那家牙行倒闭才落到商贩手中。 商贩愿意对男人好态度不介意他蹭吃蹭喝纯粹是因为男人是个不错的打手他南来北往做生意能不被打劫全靠他。 只是这人的胃口也实在是让他头疼。 沈棠:“……” 好家伙她可算知道那些微妙的眼神什么鬼了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垃圾? 以为这就够了? 谁知强中还有强中手。 商贩又神秘道:“你可知他叫什么?” 沈棠莫名觉得这问题要慎重回答。 “他没说但之前听人喊他‘狸力’……” 商贩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看得沈棠有点ptsd了硬着头皮问:“名字有问题?” 商贩问:“你可知狸力是什么?” 沈棠道:“知道啊柜山有兽其状如豚有距其因如狗吠其名曰狸力。” 通俗来讲就是长得像猪但长着鸡爪的异兽算是山海经中比较友好的小动物了。 谁知—— 商贩:“那你知道狸力擅长什么?” 沈棠茫然眨眼:“……哈???” 一侧的翟乐好一会儿明白过来红耳根的同时嘴角也跟着抽抽——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因此猜测狸力擅水土工程简单来说就是盖房修路造桥之类的挺正常的。 但—— 这谁给取的名字啊! 狸力知道了非得跟这人拼命! 作为话题中心狸力倒是一点儿不脸红也或者是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乱七八糟、会让人露出意味深长之色的绯闻八卦。他一点儿不想跟这位小郎君回去想想就觉得麻烦。 过了会儿祈善谈完回来。 远远喊了一声被人群围着的沈棠。 “沈小郎君这是作甚?” 沈棠指着狸力:“想把他买回去。” 祈善上前的同时顺着沈棠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那张脸闯入视线的时候他蓦地顿了一下足瞳孔竟有一瞬微缩! 眨眼又恢复常色男人视线也投向他。 淡淡看了一眼便又移开了。 祈善淡声问沈棠:“买他作甚?” 沈棠告状:“他推我!还打了我的猪!” 一听就是很任性的理由。 狸力:“……” 啧文人的春秋笔法。 祈善不知发生什么但也知道沈棠不是没分寸既然想买就买了呗。祈善也跟沈棠一样越过了男人的意见直接跟商贩交流价格。 商贩迟疑地看看一脸愠怒的男人。 伸出五根手指:“五两!” 这个价格相当昂贵了! 沈棠果断报价:“二两!” 商贩摇头:“二两可买不走啊!” 沈棠却咬住了这个价格不让步。 末了又补充:“就二两!你若答应其他人我可以多买十来个……稍微贵点也行。” 无晦才三两。 这人怎么能五两! 商贩:“???” 被无视的狸力怒而起身他才不管交易不交易兀自要走但祈善余光始终注意他。 口中悠悠念道:“万里归来颜愈少……” 狸力脚步顿下缓缓转过身。 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要迫人可怕。 ------题外话------ 1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2万里归来颜愈少:出自苏轼写的定风波通俗来讲就是归来仍是年少。 |?w?`)希望这章别关小黑屋。 正文 124:毒蜘蛛【求月票】 “……你、你怎么知道?”狸力绷紧腮帮子的肉神情隐忍且克制整张脸僵硬冰冷唯有眼底酝酿着的风暴泄露了主人的真实情绪他攥紧垂在身侧的硕大拳头“你是谁?” 最后“三个字”带着浓烈的敌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将祈善脑袋拧下来! 沈棠二话不说斜侧上前挡在祈善身前目光警惕地看着狸力戒备他突然暴起伤人。小媳妇一般跟在沈棠身边的黑面郎也感觉到了危险与压迫低下猪脑袋呜呜吭哧。 祈善表情出现一瞬古怪。 他先是拍拍沈棠肩膀示意沈小郎君不用这么戒备再抬头看向狸力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道:“在下祈善祈元良壮士怕是误会了善并不是你的敌人……” 更不是劳什子的情敌…… 那只“毒蜘蛛”真是谁沾谁短寿。 |???w??)??? 他是跟狸力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关系但却是拐了八十一道弯那种并非直接认识。 祈善当年逃亡在外也有一段非常落魄潦倒的时光曾受过一位夫人资助。 这位夫人就是前任郡守他妹大名鼎鼎的“毒蜘蛛”——诨号梅夫人。 他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知道“毒蜘蛛”几年前养过一个名叫“狸力”的面首对其颇为宠爱。想想也是若不宠爱想必也不会花大价钱找人修复一幅不慎被雨淋的旧画。 嗯这份修复旧画的短工让祈善一夜脱贫还借助毒蜘蛛人脉干了点儿“小事情”。 祈善先前念的词句便是旧画上的。 东坡居士那首定风波的下半阙——【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当年一看那副旧画就觉得有点故事。 未想有朝一日能看到另一个主人公。 狸力抿唇未说话。 只是看着祈善的目光仍旧很复杂。 文心文士眼前这位青年文士的确是那位夫人此前最喜爱的类型长相俊美又有才华。 他迟疑:“那位夫人……她还好吗?” 祈善表情古怪:“你觉得她可能不好吗?” 反正过得比狸力好太多就是了。 狸力一噎:“……” 确实他的问题有些多余。 又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两息缓声喃喃:“也是我问错了夫人现在过得好就好。” 祈善:“……” 那位夫人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外人来看肯定是不错的。 当年四宝郡被郑乔率兵攻破前任郡守举家逃难去别国。为了在新地方站稳脚跟挖空心思想要融入本土圈子拜个码头。 恰巧邻国储君仰慕这位“毒蜘蛛”已久提出纳妾的请求却被“毒蜘蛛”厉声拒绝。 她不答应前任郡守就被处处针对。 前任郡守狂躁:【缘何不肯答应?于你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面首答应又如何?】 毒蜘蛛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 【养面首是我愿意的但别人强塞过来的男人阿兄那能叫‘面首’吗?】 没多久便恢复风流成性的日子。 连那位储君想见她也得看她心情。 储君何时被人这般拒绝过? 他也不是没想过强抢只是这位“毒蜘蛛”交友手腕强得可怕朋友圈友人众多短短时间又结识了不少名士权臣其中也不乏爱慕她颜色或者才华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储君政敌。 想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就这么拖着拖了小半年。 各种细节不便细说只说结果。 这位储君是祈善某一任老板。 _(:3)∠)_ 狸力:“你何时见过她?” “三四年前帮她修了幅画。承蒙夫人资助度过难关。”感激归感激祈善还是挺怕这女人的说不上来为什么直觉如此。 狸力闻言神情多了几分波澜。 “画?” 他似乎知道是哪一幅画了。 一侧的沈棠大为震撼。 “……等等你们认识?” 时间是不是又加速了? 为什么她一下子看不懂这个剧情发展? 祈元良究竟还有多少人脉是她不知道的怎么这厮走哪里都能碰见曾经的“老相好”? 翟乐也表示不懂。 倒是围观群众倒是靠着八卦和脑补猜中三分真相剩下九十七分与真相大相径庭。 他们还暗暗期待祈善能跟狸力冲冠一怒为红颜给他们增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八卦。 结果没打起来甚为遗憾。 祈善:“不认识但认识同一人。” 狸力垂首不知想了什么狠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倏地道:“行我跟你们走。” 沈棠:“……” 她又一次怀疑有人按下加速键。 来时仅有三个人、两头猪。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七八十人、两头猪。 祈善目光挑剔得很挑挑拣拣才选了七十余人。五十人都是十五到二十的男子剩下都是三十到五十的妇人女红不错田间耕作经验也有正是祈善需要的人手。 离开前沈棠还做了一件事情。 她去先前的地方带走女人的孩子。 女人依依不舍又贪婪地看着儿子。 沈棠于心不忍:“夫人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未来才有母子重聚的一天……” 女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浑浊无力的眼睛迸发出一抹亮色:“当真?” 沈棠点头:“当真。” 待女人踉跄着走远狸力皱眉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尸体:“这孩子已经死了……” 尸斑都冒出来了。 沈棠叹道:“我知道。” 心里想着将这个孩子带回去葬后山要是随便找个地方埋掉担心会被人挖出来。 翟乐知道沈棠的打算。 说道:“沈兄仁善。” 仁善?沈棠对这个评价表面上不置可否内心却在冷嘲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脑海恶魔般低语——若真是仁慈为何不将那个女人也救了?为何单单只是抱回一具尸体? 回去路上狸力暗中观察沈棠一行人。 当下这个世道一次性买这么多人带回去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别有所图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绝非普通人家能支撑得起的。 正想着那名黑衣少年突然开口:“壮士这般根骨说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想必天赋也不弱为何没有习武淬体?” ------题外话------ _(:3」∠)_ 今天太倒霉了首先是新书没了一千五的创作补贴(相当于全勤名下不能有其他未完结的签约书)然后是女帝开开心心冲五结果月票红包凌晨没发出来。 据说是池子没起点币了不知道啥时候处理好。 要是8号才给补没了双倍月票加持女帝的月票奖金又要少好几千…… 整个人都被打击傻了。 ps:剩下更新白天补上这会儿实在是不行了。 正文 125:文运武运【求月票】 狸力似乎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 面对这个问题心底发出一声冷嗤。 淡声道:“我十六岁才开始接触启蒙……” 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奈何沈棠是异类不懂这年龄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十六岁接触启蒙是很晚但狸力根骨摆在这里不至于连武胆的门槛都迈不过去吧?至多成就没有从小打基础那么高。 “十六岁?晚了六年确实是很可惜……”祈善一看她的微表情便知道她不懂解释道“凝聚文心武胆的前提是感悟天地之气引气入体开拓丹府。年纪越小越容易感觉到那股‘气’年纪大了便不容易了。当世普遍认为过了十岁就感觉不到了……” 沈棠觉得这话有很大问题。 她道:“这不对吧?贼星降世的时候第一批凝练文心武胆的人大多都在二十到五十之间他们又是怎么办到的?没道理他们那个时候可以现在的人就做不到了吧?” 祈善目光复杂地道:“与国玺有关。” 沈棠一懵:“又是国玺?” “嗯。” 沈棠追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也不知道祈善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沈棠问什么他基本答什么少有卖关子的时候。 “这说法并非大众公认是我从一位先生那边听来的——他说当时的文士武者不是身居高位便是手握重权又多是主君心腹因此在位多年积累的文武之运助他们水到渠成一举凝练成功。我觉得这种解释也非常有道理。” 沈棠又听到一个陌生词汇。 “文武之运?那又是什么?” “一种由国玺汲取天地之气转化而成力量。顾名思义文官修文运武官修武运与文气武气差不多。区别在于文气武气是个人修炼而成的文运武运是由国玺转化而成的多寡取决于文官武将在任期间的功绩大小。”见沈棠一副好奇又惊讶的模样祈善黑眸似有一闪而逝的微芒颇感好笑“这很奇怪?” “的确听着怪怪的……”沈棠嘴巴张合两下才憋出一句联系文心武胆的玄幻世界观设定二者似乎有很和谐嘀咕“当官可真不容易不仅考核kpi还要修炼……” 一天就算有二十四时辰也不够用。 祈善失笑:“不管是文心还是武胆二者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修炼一旦停歇便会停滞不前。而在朝为官为将一天大部分时间又会被朝政军务挤占哪有多余精力去修炼?倘若为官为将有害无益那些文士武者为何会对入仕这般热衷?” 沈棠:“……” 好家伙原来还能这么解释。 为官为将能修炼文武之运还有国玺的气运福泽加起来比在野散人修炼快得多实力也更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隐形福利。 想想也是若不是有利可图谁愿意浪费大量修炼时间拿着买白菜的钱干着卖【白】粉的活?图什么?图君主不好伺候图俗务破事儿多图三瓜俩枣的微薄薪水俸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心甘情愿打白工、疯狂加班996只为理想、为践行自身“道义”、为天下黎民、为天下太平……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滚滚红尘最多的还是凡夫俗子。 入仕修炼快有工资有地位有权利有名声……也难怪削尖脑袋想钻入官场。 沈棠脑瓜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狸力若是将军即便年纪大也能获得武胆?” 祈善回答:“理论是这样没错。” 狸力看着骑在黑面郎背上小小一团的富家小郎君问:“郎君这是在挖苦在下吗?” “为何是挖苦?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豪。以狸力的力量能力投身军戎想必也会出头吧?”沈棠这话说得真诚“既然过十岁就无法自己凝练武胆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翟乐摇头叹道:“沈兄事情没那么容易的。普通人在军伍至多当个伍长、什长统领百人的都伯开始就得是末流公士了。这些末流公士还多是将军亲兵心腹……” 那点儿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武运根本不足以凝聚一颗武胆除非能在战场上几度生死、立下大功被破格提升再努力个几年十几年立功再立功或许可能达成目标。 沈棠闻言瞠目结舌:“这、这么难?” 也难怪狸力会问她是不是在挖苦。 听着的确是挺阴阳怪气。 祈善:“正因为太难所以基本默认超过十岁还未习武淬体终生与此道无缘。” 沈棠轻声道:“我此前不知此事……” 这话却不是说给祈善听的是说给一侧的狸力听的沈棠紧跟着又问了个很想问的问题:“那我还有疑——被废的文心能靠这个恢复吗?军伍打仗拼力量需要强大的武胆这个能理解但官场更多拼的是智谋是不见刀光剑影的交锋是不是……” 祈善:“一般不能。文心被废多半是受了‘破府极刑’。为防止施行者日后有机会报复经脉也会被封以绝后患。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条路真能走得通但入仕门槛比加入行伍只高不低仅有能力是不够的。” 沈棠听后失望不已但她又注意到祈善说的是“一般不能”也就是说还有特例? 祈善像是知道沈棠内心所想:“有特例但罕有人会走这条路冒险代价太大。” “你快说什么路?” 祈善答非所问:“要用性命去换。” “怎么换?” 祈善了然:“幼梨是为褚无晦问的?我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褚无晦心里有数。他想换的那天自然会去换还没动作便说明时机未到或者还没这心思。” 沈棠撇撇嘴又开始卖关子了。 翟乐小声提醒她:“沈兄若是好奇有机会去看看‘名臣名士传’就知道了。不过正如祈先生说的我也觉得这条路不靠谱。” 沈棠闻言不再追问。 只是将这本“名臣名士传”记下。 ------题外话------ |?w?`) 哇感谢主编感谢编辑昨天反馈之后起点就给处理了五千的月票红包也发了女帝靠着双倍月票一下子获得一万张月票啊啊哈哈哈(下个月月票抽奖能抽十次就算次次一百保底也是一千软妹币赚了!) 正文 126:林风异样(上)【求月票】 “笑芳今天不回去?” 骑着猪行至半山腰的位置沈棠被太阳正面晒得难受坐在猪背上稳稳转了个身由正面骑猪改为倒着骑视线扫到翟乐她突然找到聊天的话题调侃之余将双腿盘起。 “我还以为你堂兄会给你设下门禁呢。” 翟乐又好笑又不解。 “门禁?为什么会有门禁?” 祈善听到动静闻言扭头看去果然看到沈棠奇奇怪怪的坐姿——倒着骑猪还盘腿也不怕那头黑面郎突然暴起颠簸一下低声提醒道:“你这什么坐姿?幼梨坐好!” 沈棠仰头看他笑着讨夸奖。 “我一直坐得挺好。嘿嘿厉害吧?” 连她自己都惊叹自己的平衡能力。 祈善:“……” 沈棠三言两语便将祈善搞得无话可说眉宇间带着几分“大获全胜”的得意继续跟翟乐唠嗑聊天:“当然是因为你年纪小啊。” 哪个哥哥会放心年纪这么小的弟弟在外过夜还是在一个深山之中的土匪窝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大半夜还有成群野狼趴在山头伴奏入眠。搁做沈棠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翟乐哑然祈善直接扑哧笑出声。 一个十一二的小童用老成口吻对着已经算成童的少年说“你还小”着实惹人发笑。 翟乐瘪瘪嘴:“沈兄啊我不小了。” “你说自己不小?” 可横看竖看还是个高中生。 翟乐拍拍胸脯:“当然不小啊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同窗们孩子都有一两个了。” 在翟乐心中他已经是个男人。 一个男人需要什么门禁? 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七等公大夫哪怕丢到战场也死不了的孝城还真没什么能威胁他的性命堂兄自然不会多管。 担心他倒不如担心他的敌人无人收尸。 沈棠:“……” 高二高三的学生…… 一两个孩子的爹??? 她怎么也不能将这俩身份画等号。 事实上大部分武胆武者都比同龄人长得快翟乐能看着跟实际年龄差不多还多亏了他这张少年感十足的脸。若非家中对他的婚姻非常慎重挑剔他大概已经脱单了。 说起这个话题翟乐就好奇了。 沈兄这样的妙人会配个怎样的女子。 “诶沈兄喜欢怎样的娘子?” 沈棠:“……为什么要喜欢娘子???” 她就不能喜欢个男的吗? 翟乐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为了多个人陪你玩啊那多好!我阿爹阿娘就是这么说的只可惜他们相看的娘子都太温柔娴静了我感觉跟我玩不到一块儿。唉我之前想让他们帮忙相看个能打的但又不好意思说……” 祈善:“……” 狸力:“……” 沈棠:“……找个能打的陪你玩?” 好家伙天天上演全武行吗? “对啊对啊不过这样的贵女实在太难找。我喜欢射箭打猎习武未来夫人喜欢谈诗论道画眉女红谈不到一块儿啊。”翟乐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道“谈得来很重要。” “……虽然很同情不过女子没有文心武胆即使再好的武艺也扛不住你一招吧?” 一不小心就上新闻热点头条了。 一听这个翟乐嘴角弧度逐渐消失遗憾道:“也是女子为何不能有文心武胆呢?” 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沈棠。 一旁的狸力眼皮颤了颤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多了一丝波澜。这个问题不止翟乐会疑惑恐怕也是全天下不少女子午夜梦回时的不甘质问——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有文心武胆? 倘若有—— 当年或许不会那么无能为力。 外人眼中跋扈滥情风流的毒蜘蛛在他记忆力却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他印象最深的一幕便是她抱着自己悲愤又不甘心地声声质问为什么女子就不行。 若有文心谁能摆布得了她? 【阿兄我只想养个我喜欢的面首。】 【你喜欢的?一个奴隶?丢人!】 【又不是当丈夫有什么丢人?】 【你跟他有关系就是丢人!他连后院涮恭桶的杂役都不如你稀罕他哪点?身材高大、房事不错、相貌尚可?不过是这些回头阿兄帮你牵线多认识几个四宝郡驻……】 【阿兄!】 【你以往哭闹阿兄没有不应你的时候但这个人真不行。你可以养着玩但不能认真!你看看你外头那些花花草草让他们知道他们比不上这么个东西?不行就是不行!】 作为当事人狸力并没有插话的权利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对兄妹角力的最终结果—— 毫无悬念寡居在兄长府上的夫人并没有任何权利对给予她特权的阿兄说“不”。 特别是她兄长撂下最后通牒—— 有狸力就没他这个兄长。 狸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请离开了。 正如那幅画中画的——他侍弄照顾一盆稀有极品并蒂牡丹。画中的他看似将花照顾得很好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离开那片土壤、那个花盆屋外风雨打会让它彻底凋零。 狸力陷入自己的世界隐约听到耳边传来沈棠的声音她道:“我觉得吧……有可能女子不能有文心武胆跟女性身体并无干系跟国玺在谁手中有关系。当年第一批文心武胆是怎么诞生的?君主手握国玺臣下根据功绩分得文运武运强行凝了出来……” 翟乐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顿觉新鲜但很快找出了漏洞他道:“女子不是感应不到天地之气其实可以感觉到只是无法将其留在身体更无法开拓丹府……” 这才是无法凝聚文心武胆的关键。 若是能留住必然能凝聚。 所以普遍认为是女性身体问题。 沈棠:“……” 她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们眼前的她就是女的啊! 可惜她不能说。 沈棠也好奇了为什么自己会有文心? 难道真是穿越大神看她地狱开局太容易死亡所以强行开了个挂?她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其中必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这时祈善却加入群聊:“沈小郎君的猜测也不是没道理善游历在外的时候也听过有人提出类似的观点。他说想要证实这个猜测只需哪个国家诞生一位女性主君朝中有女性官员最后文运武运加身看看能不能凝出文心武胆……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文 127:林风异样(中)【求月票】 大概是受祈善这段话的影响沈棠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点儿什么——所谓“文心武胆”似乎更像是少部分人的天赋特权。 男性有文心武胆因为君主是男性。 照这个逻辑—— 若登顶的是女性权利也会向女性倾斜? 沈棠暗中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思路不太符合玄幻世界观——用魔法打败魔法玄幻世界观也要用玄幻的思路去分析探索。 玄幻的思路…… 嘶——这么想的话她倒是有另外一条思路不都说“男为阳女为阴”? 会不会是这个天地之气也分阴阳某种原因只有阳没有阴或者阴属性天地之气无法被驯服所以那些女子能感觉到却无法容纳。 因为彼此属性不适合? 有了脑洞思维就打开了。 沈棠又拟了好几条假设。 待她回过神来一行人已经能看到隐藏在隐蔽山间的小村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隐约还能看到几个忙上忙下的辛劳身影。 “郎君你可算回来了。” 林风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她最近跟着沈棠到处疯运动量也上去了不少这么一段路下来也没怎么大喘气。 看着沈棠的目光像是再看主心骨。 翟乐行了一礼:“林小娘子好。” 林风还礼:“翟郎君安好。” 祈善负责将新买来的人安顿好说了两句便去忙了翟乐由沈棠负责招待。 沈棠带着他将两头黑面郎关入猪圈。 翟乐何时见过这么多的猪崽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睡睡自然又惊诧又新奇。 “这些都是沈兄养的?” 沈棠:“嗯养大了请你吃烤猪。” 翟乐是个耿直的人直言道:“沈兄相邀在下自然赴约。只是猪肉腥臊并不好吃沈兄可以养羊我与阿兄游历经过某个西北小国得来一张去除膻味很不错的食方。” 沈棠一副是你没有口福的表情。 “普通的猪自然很腥臊不过我养的不一样。相信我你若是吃过一次绝对会喜欢。”沈棠吹嘘猪肉的模样活似猪倌儿推销自家产的家猪“我这里也有独门绝技!” 翟乐好奇问道:“什么绝技?” 沈棠单手抓起一只小猪崽崽的前蹄将它肥嘟嘟的下腹露给翟乐看:“阉割!” 翟乐:“……阉、阉割?” 沈棠解释道:“因为没阉割的猪会分泌性激素那玩意儿影响气味味道大还难吃。只要将源头给切了味道就非常妙了!” 翟乐:“……” 虽然听不懂不过沈兄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又自信必然有什么深奥道理他信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信得太早。 “笑芳你来得正好!这些猪崽我已经养了好些天保证它们能适应环境运动量也尚可……要不明天就安排手术?你是男的了解比我多咱们一起给它们去个势如何?” 翟乐嘴角微抽:“……不如何。” 什么叫他是男的了解比沈兄多?翟乐略窘迫地想着沈兄自个儿不也是男子吗? 想了解研究研究自己不就成了? 翟乐生怕被沈棠拉着研究怎么给猪去势恰好看到共叔武带着几十号人回来急忙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帜往前凑。沈棠试图挽留小伙伴袖子被人小幅度拉住。 她低头原是沉默许久的林风。 “怎么了?” 林风小脸欲言又止。 沈棠暗道莫不是受了什么欺负? 林风环顾四周她迟疑着怯怯凑近沈棠耳畔低语道:“郎君与奴家来……” 沈棠:“……???”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大概是受林风影响沈棠也做贼似得左右环顾低声细语:“这里很安全了你说。” 林风也用同样的蚊子音量回复。 “郎君……奴家……” 二人特务接头一般蹲在小破屋角落。 沈棠认真盯着林风嘴巴耐心等待她说出遭受的委屈谁知林风话到嘴边又迟疑。 结果小娘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看得沈棠越发心痒好奇恨不得替她说了。 “你说啊唉急死个人……” 林风万分为难最后还是心一横。 她道:“郎君你看。” 说着摊开那只白嫩的小手。 沈棠看了半天不解其意:“看你掌纹?” 她也看不懂面相手相啊。 林风咬着下唇为难地红了脸整个人凑近沈棠两分递上手:“不是郎君再看。” 沈棠:“……” 难不成这个世界又增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例如皇帝的新衣?林风的掌中物? 但看林风的神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她认真凝神凑近了细看。 林风调整了一下小手。 “从这里看……” 沈棠眯眼。 直到她感觉自己眼睛有抽筋的迹象林风也急得满头热汗、小脸发红的时候终于看到掌心上方浮着一缕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细小的发丝儿隐约透着些许浅粉色。 哦是气啊。 沈棠掐着眉心松缓酸胀。 好家伙看个气差点儿看瞎了。 吐槽到一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双手抓过林风那只手定睛了凑近看那一缕“发丝儿”非常细小非常微弱宛若风中残烛随时都能熄灭消失但确确实实存在。 “这、这是……” 沈棠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反观林风非常淡定亦或者说她已经过了震惊害怕的阶段她道:“天地之气。” 她抓着沈棠的手放在丹府的位置如梦似幻般喃喃:“郎君这里……竟有了。” 沈棠:“……” 林风低着头有些无措。 “晨间醒来奴家便感觉身体不太对劲不——准确来说是那一夜与郎君同住那奇怪东西进入奴家身体后就有些不一样了。白日困乏酸软总觉得睡不够……” 沈棠:“……” 林风继续道:“今日更是发现居然有了……但是怎么会有呢毕竟奴家可是……” 哐当! 响亮声音从外传来。 沈棠和林风好似受惊的小动物齐刷刷看向表情惊吓中带着几分恍惚、恍惚中带着几分如遭雷击、如遭雷击中带着几分神魂出窍的翟乐。屋内屋外三人如雕塑一般互相僵持。 终于还是沈棠熬不住。 扑通一下由蹲姿势改为半跪。 “没事蹲太久腿麻了……” 她扶着墙缓慢起身婉拒想搀扶的林风。 翟乐看看沈棠又看看林风。 终于嘴巴翕动数下。 表情犹如梦游:“沈兄恭、恭喜?” 是该这么说吧? 可他还未脱单找到合乎心意的娘子比他还小好几岁的沈兄竟要当父亲了吗? 沈棠:“……” (╯‵□′)╯︵┻━┻ ------题外话------ |?w?`) 关于即墨秋即墨少白这是本文很长很长很长时间只存在于角色列表的男主角(女主男人的简称缩写)社畜武将之一打仗小能手。 ps:登过场但没正式登场所以不是大家看漏章节。 pps:本书是御姐跟元气小奶狗的cp(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想起dy有一阵子的文案我二婚嫁给了小我八岁的富二代书香门第……本文的话男主视觉大概就是——我一婚嫁给大我六岁的创业富一代雄霸天下富可敌国……巴拉巴拉……) 正文 128:林风异样(下)【求月票】 “恭喜个头翟笑芳你看清楚我离十二都差点!”沈棠面无表情恨不得猪圈养的黑面郎甩他脸上或者给一人一猪调换个脑子在她看来黑面郎都比此时的翟乐聪明。 翟乐瞳孔微颤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三分震惊、三分失望、三分谴责和一分心痛仿佛看到一个绝世大渣男还是为了推卸责任不惜亲口承认自己不行的大渣男。 他失望地道:“幼梨你怎能如此?” 欺负他单纯天真吗? 他虽然醉心武学、兵法、学业、修炼但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孩子毕竟是大家族出身某些东西就算没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 谁家郎君十二岁跟丫鬟有首尾丫鬟想借肚子上位结果被主母用雷霆手段收拾。 翟乐离这种人都是有多远离多远的。 传闻总说丫鬟勾引但这只是一家之言真相如何谁知道?谁知道真是丫鬟故意勾引要上位还是小色【魔】利用身份强逼丫鬟就范?一个丫鬟还能反抗主家郎君? 当家主母会不顾儿子名声说出真相? 自然是将一切错处推到丫鬟身上。 翟乐万万没想到自己认定的挚友也会有如此行径实在是让他太太太太太失望了! 沈棠见翟乐真的动了怒火试图给翟乐做个换脑袋手术的冲动越发浓烈她深吸一口气:“行就算我能行那你也不看看林风才几岁?八岁她才八岁!你脑子清醒点!” 翟乐的怒火被硬生生掐灭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滑稽的弧度:“……嘎?” 是啊他还真忘了这点。 林小娘子还这么小。 “那你们刚才说的……说的那些是什么?” 沈棠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所以说听墙脚要么听完要么不听听一半自己脑补一半闹出这么大的乌龙何必呢? 沈棠感觉自己才最憋屈——不仅要亲口承认自己“不行”还被迫多了“大渣男”标签。 她道:“没什么。” 翟乐见她说话闪避不由得露出怀疑的目光追问:“当真没什么?真不是你撒谎?” 在这个鬼比人多的世道多得是“鬼”披着“人”的皮作恶的时候可不会看受害者几岁。 八岁是很小但某些变【态】就好这口。 沈棠:“……” 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冤枉了她三指向天朗声:“当真!我敢指天发誓自己要是做了不当人的事情我天打雷劈。” 翟乐将信将疑:“那你们刚刚……” 这时林风也反应过来通过沈棠和翟乐的对话知道翟郎君似乎误会了什么小脸急得微微发红支支吾吾解释:“这、这是因为奴家吃不惯山上的吃食已经好一阵子没……” 翟乐不解地看着又羞又窘的林风。 “林小娘子若有难处可尽管说来!” 林风急得一跺脚忍着钻进地缝的冲动飞快道:“女儿家的事情郎君何必问这么清楚。郎君便没有为出恭入敬愁过吗?” 说罢小步跑着逃离此处。 翟乐的表情恍若遭了雷劈沈棠心下微讶面上仍不动声色上前拍打他的肩膀。 “这、这这……”看林风跑远的方向又看沈棠他表情别提多无辜茫然“这事儿?” 沈棠挑眉:“不然呢?” “那说什么‘奇怪东西进入’……”那话实在太有歧义翟乐说到一半耳根已经红透不止羞还有说不出的尴尬“这说不通!” 沈棠哪里知道“奇怪东西”是什么她都没来得及问林风怎么回事呢便现编了一个。 她道:“应该是文气吧她是闺阁女子没有真正接触过文气故而会称之‘奇怪东西’也不奇怪……那天她不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我以为文气能镇定精神便给她输入了点儿……” 沈棠这话也都是漏洞。 只是那天发生的细节太多翟乐也不是每件事情都知道一时竟给沈棠蒙混过去了。 他的注意力还有点儿迷惑。 “文气会令人出恭不顺吗?” 他的确没有为这事儿发过愁。 沈棠以手扶额无奈道:“……咱们能跳过这个尴尬又带着气味的话题吗?” 翟乐:“……” 得知此事是一场误会他也不好再追根究底了。毕竟出恭不顺什么的成年人说起来都会觉得难以启齿更遑论是一个内宅女眷了。 沈棠又问:“你是来找我的?” 以翟乐的人品估计也干不出故意听墙脚的事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来找人的。 只是很不凑巧墙角只听了一半。 林风那种描述方式谁能不想歪? 话题跳过去翟乐也长松了口气。 他道:“褚先生喊你去东厨帮忙……” 有林家那笔钱财寨子家底还算丰富但随着人口增多开销也会增大例如共叔武带的那几十号人饭量一日日增长一天操练下来一顿能就着青梅汤啃下四五个大饼。 在搞定那笔税银前一切能省则省。 沈·食物供应商·棠:“……” “共叔先生他们回来还带回来几只山鸡野兔看着还挺肥……” 翟乐说着涎水分泌加快。 他也好久没吃烤兔烤鸡了。 沈棠喜形于色:“当真?咱们这就去!” 林风的事情只能晚些再谈。 在众人看来她大概是第一个能储存天地之气的女性以她现在的年纪未来开拓丹府凝聚文心武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毕竟是“异类”特别是在战争频发的乱世背景。 人们总喜欢将这种“异类”视为不详。 也容易被拿来当借口讨伐针对。 所幸林风急中生智勉强应付过去。 “郎君……” 沈棠正在摸索如何一次言灵变出一筐大饼的时候林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她见翟乐不在松了口气。 方才的场景实在是太尴尬羞人。 若是见了翟乐她怕是会浑身不自在。 沈棠招呼她坐下:“没事。” 林风咬着下唇:“可方才的事情……” “别怕。”沈棠目光如水被这双眸子这么看着让六神无主的林风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心“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不用为此感觉忐忑害怕万事还有我在呢。” ------题外话------ |( t﹏t ) 双倍月票居然没了我记得以往都是到七号的。 正文 129:她有气儿了!【求月票】 林风忐忑地垂首绞着衣摆不知何时已经微红了眼眶带着哭腔般低啜吐露心声:“可是奴家还是怕……呜呜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郎君奴家真不想被烧死……” “谁想烧死你?谁敢烧死你?” 林风瘪嘴嘀咕。 “话本都这么说的。” 沈棠挑眉:“话本?什么话本?” 林风眨眨眼支支吾吾说了几本。 故事核心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男主角是家境贫寒但很有才华的穷文士文心清一水二品上中。女主角多是丞相之女/皇帝之女/权臣之女。男女主不是互相倾慕就是女追男要不就是岳家看好潜力股死皮赖脸要嫁女。反派女配是天地间的“异端”凝练了文心/武胆牝鸡司晨会招致大祸她对男主痴心不改之后爱而不得而黑化最后被制裁/感化/焚烧/废掉丹府…… 沈棠无语了一瞬:“我还以为以你家的情况内宅女眷是不可能接触那种话本的。” 林风嘀咕:“但是很好看啊……” 故事中的世界陌生又精彩跟她常年两点一线跑的内宅大院不一样。 她偶尔能出去玩也是婆子丫鬟前拥后簇宛若一只被养在金鸟笼的金丝雀儿。固然衣食无忧可一旦失去投喂失去精巧富贵的鸟笼子庇护连谋生的能力都没有。 不止她阿娘、姊妹、手帕交皆如此。 她就是喜欢听话本里的女子也有文心武胆、敢爱敢恨……哪怕这些女子下场都不好。 沈棠看着面容稚嫩但眉宇间带着几分执拗倔强的林风叹道:“那也不能多看里边儿的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专骗单纯经验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看多了话本真以为这是什么好男人小白菜跟着渣男跑了菜农会气吐血哦。 林风:“……” 她跟郎君的重点好像不一样。 沈棠又循循善诱:“写话本的人有没有文心都不知道呢靠想象凭空捏造二品上中文心的文士是何等模样。这跟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有何区别?” 林风思索:“确有几分道理。” 沈棠再接再厉:“二品上中文心我知道一个。无晦没出事前也是你能不能将他带入话本主人公?他会不会做出主人公那些事?” 林风:“……” 倘若是褚先生…… 她登时无法直视那些话本了。 一时间也忘了对未来的忧心。 沈棠突然问她:“你要不要跟着无晦学习?其实元良也行不过我做不得主。” 褚曜名义上是她买回来的人委托他教个孩子应该没问题但祈善“引导npc”不一样人家未必有耐心带一个女学生。最重要的是褚曜可以帮忙隐瞒而祈善不好说。 林风惊愕又紧张地看着她。 “想自然是想可……” “想就是想没什么可不可的。”沈棠截断她的话宽慰道“无晦他们并非顽固不化。” 甚至骨子里还带着叛逆。 不然的话褚曜也不会撺掇着沈棠去摸索如何养猪甚至连她骑着猪到处疯玩都没制止。祈善倒是制止了一回但看到制止没效果连夜给猪装备了马鞍缰绳。 由此可见—— 前者离经叛道后者变通灵活。 林风低声道:“要跟二位先生坦白吗?” 沈棠:“……” 她原先只准备跟褚曜坦白林风这事儿祈善再看看但林风这么一问她觉得还是一块儿坦白比较好。祈善的脾性从他的文士之道也看得出来——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沈棠点点头:“嗯坦白吧。” 至于自己的性别—— 啧她根本就没隐瞒过。 二位先生能不能发现与她无关。 晚上酒足饭饱翟乐约共叔武出去切磋。共叔武天赋是不如他但武力经验却高了他一大截他还有很多地方要跟人家学习。 二人一走祈善和褚曜默契放下木筷。 还准备喝汤的沈棠:“……” 祈善在左边盯着她褚曜在右边盯着她站在身侧的林风垂着脑袋暗中给她使眼色。 沈棠:“……” 她感觉自己有点儿难。 祈善先开了腔:“沈小郎君有话要说?” “你怎么知道?” “只差将心思写在脸上了如何能不知?” 沈棠尴尬轻咳两声放下陶碗擦嘴:“确有一事只是有些匪夷所思还希望两位先生不要太惊讶放平常心不要激动……” 祈善眼睫都懒得抬道:“说。” 他深知以沈小郎君的话痨功力若是不这么说多半还能扯上好几段废话。 沈棠:“那我就说了啊。” 过了会儿沈棠又道:“我真说了啊。” 又过了三四息:“我可真说了啊……” 祈善头疼地揉着眉心:“你说!” 沈棠拉过林风小手喜滋滋地通知二人:“跟你们说个重大好消息——她有了!” 祈善:“……” 褚曜:“……” 收回前言他们无法不激动不惊讶! 祈善险些捏碎陶碗:“何时的事情?” 沈棠道:“就这几天。” 林风低声纠正:“今早发现的。” 褚曜有些头疼地以手撑额压低的声音酝酿着某种负面情绪:“沈幼梨她还在重孝!” 沈棠:“……” 等等—— 沈棠反应过来讪讪地解释。 “我解释我是说——她有气儿了。” 祈善气笑了:“她要没气了还能站着?” 沈棠:“……” 看着两张表情高度重合的脸沈棠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说的气是天地之气。” 祈善冷笑:“虚恭之气都没用!” 沈棠:“……” 褚曜:“……” 祈善:“……” 等等什么气??? 一时间小屋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冷凝与恐怖。蓦地褚曜和祈善同时起身同时去将房间木门拴上又同时坐回了位置祈善还抬手下了个“法不传六耳”的防窃听言灵。 祈善看着林风问:“男儿?” 沈棠小声道:“女的。” “不是玩笑?” “不是千真万确!” 褚曜也问:“真是天地之气?” “比珍珠还真啊我查过的。” 祈善沉默冲林风招手让她过来。 林风在沈棠鼓励的目光下勇敢地上前抬手不太熟练地引出一缕非常微弱的“气”。 尽管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祈善二人:“……” 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林风为何能将天地之气纳入己身而是追究是什么导致这一结果。 ------题外话------ 虚恭:放屁 正文 130:收了这个学生【求月票】 沈棠不说话祈善二人也不说话。 至于林风她更是不敢说话。 四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祈善他们纹丝不动眼睛都不带眨的把沈棠这位话痨选手憋得嘴巴都难受了:“……你们……是好是歹能不能给个准话……” 褚曜终于转动一下他那双眼珠子视线却聚焦在年幼的林风身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让他打破两百多年的固有印象他更愿意相信眼前的林风其实是男孩儿。 沈棠问道:“真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褚曜:“这就好比有人跟我说我非母亲所生而是父亲十月怀胎一样荒诞离奇。” 他会相信吗? 他只会将人打出去。 即使真有男人挺着大肚子过来告诉他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他也会认为肚子是伪装的或者怀孕的就是个女生男相的女人。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女人怎么可能储存天地之气呢? 偏偏证据就摆在眼前褚曜现在只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消化接受男人能怀孕……啊不终于有女性能储存天地之气的事实。 沈棠:“……” 她没坚持告诉二人自己的真实性别是正确的。按照这俩尿性哪怕她把裤子脱了人家多半还以为她是被丢入蚕室受过阉刑。 祈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好些蚊子了。 两位先生用了半刻钟时间消化惊天大雷终于能平心静气大脑cpu恢复正常工作。 褚曜问林风:“你可有什么特殊际遇?例如令堂妊娠做了奇怪的胎梦?例如幼时碰见奇怪像神仙的人物?例如吃过奇怪灵果?” 沈棠:“……” 好家伙无晦对小说套路还挺熟悉啊。 他提问一个林风摇头一个。 她迟疑看了眼沈棠沈棠便知要糟生怕她又用奇奇怪怪的描述害她风评被害。 “无晦元良其实……” 沈棠开腔没几个字就被祈善打断。 “你别说她说!” 沈·试图解释·棠:“……” 林风这次说话倒是没上回那么惹人误会她跟褚曜坦白道:“褚先生可还记得初识那一夜在车厢奴家守在郎君身边郎君的文心花押突然发出了一道光?奴家被吓到了。” 祈善闻言看向了褚曜。 似乎在问为什么没跟自己提过。 褚曜皱眉回忆:“那次不是你过于困乏产生的幻觉?五郎那时一切正常睡得很沉。” 林风目光愈发坚定她摇头否认道:“非是幻象奴家可以肯定那时确有一道光细长细长的金色的像是……像是某种动物。那时起奴家就感觉身体有了变化。” 众人包括沈棠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她那枚透明的文心花押。为了方便大家伙儿一块儿研究她干脆将从腰间解下来放桌上。 沈棠:“横看竖看也没什么特殊的。” 祈善和褚曜却不这么认为。 特别是祈善。 他想起白日上山时的闲聊——关于女性为何不能拥有文心武胆的猜测。难道真与国玺在谁手中有关?或者与国玺持有者态度有关? 祈善暗中用余光观察沈棠总觉得猜测很接近真相但还缺了点关键的细节内容。 褚曜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二人飞快交换眼神达成一致共识。至于林风说的“细长的金色动物”他们下意识就联想到某种象征皇权的神兽——只是无人敢点破这点。 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徐徐图谋待日后沈小郎君在西北有立足之地再说。 倘若让女子获得文心武胆的契机真在五郎/幼梨身上既是个劣势也是个极大优势。 端看日后怎么利用。 褚曜问:“你准备学文还是习武?” 被点名的林风怔然:“学文……习武?” 她还以为会有一番激烈争执呢。 褚曜:“习武门槛低获得武胆也相对容易但你已经八岁这身根骨也不是习武的好料子未来难有晋升空间不建议从武。可你悟性好文心言灵又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老夫建议你走文道、凝文心。” 林风选择走武道褚曜二人至多指点她打个基础再想往上只能让共叔武这样的正统武胆武者帮忙。可他们还未与共叔武真正交心关系有些微妙某些事情还是要瞒着。 林风没有犹豫选择走文道。 她在族学念过两年有些根基。 林风鼓起勇气:“奴家选文。” 褚曜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每日寅正你来寻老夫一日一个时辰。” 林风满心欢喜地应下只有旁听的沈棠掐指一算提醒:“寅正……会不会太早了?” 好家伙早上四点???再加上穿衣洗漱之类的岂不是要凌晨三点半起床??? 褚曜反问道:“很早?” 祈善道:“不早挺正常。” 他年幼求学的条件可比这个苛刻多得多。常常要摸黑起来披星戴月走上一刻钟的路去启蒙先生家中烧水伺候起居洗漱。恭恭敬敬执弟子之礼谦顺得体生怕对方发怒。 启蒙阶段还好入门之后麻烦才大。 普通书册可以厚着脸皮去书坊蹭一蹭或者自己花钱抄撰稍微深奥一些的言灵书册只有藏书多的家族才有。没点儿交情人家怎么会轻易借阅?更别说抄了拿回去细读。 他自认为自个儿底蕴还行褚曜接受的也是最最正统的文士教育虽说过往不堪回首但教育这块条件能比褚曜还好的也只有那些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出身的子弟能比比了。 二人都能给林风启蒙解惑。 这么算来林风的求学条件不差。 不值得她寅时起床? 沈棠不知二人脑中又想了什么缩缩肩膀嘀咕道:“我不是怕她以后长不高么……” 祈善好笑道:“怎会长不高?” 文武两道其本质都是引天地之气藏于己身拓宽经脉、开拓丹府。二者在凝聚前的阶段一样都有改善体质、驱逐浊物的功效。 文士武者个头都比普通人高大修长林风虽为女子想必也一样不愁变成矮子。 沈棠还想说两句好话却被林风暗中扯袖子——在场竟只有她觉得“求学”条件苛刻。 林风恭恭敬敬对褚曜执了弟子礼。 “学生林风见过老师。” 沈棠:“……” 一想到祈善那些言灵册子她能随便翻阅沈棠便觉得自己真的占了好大好大的便宜! ------题外话------ 还未修改完。 晚上跟人吵架了火气飙升快爆表那种我现在还觉得脑子嗡嗡。 正文 131:夜斗【求月票】 褚曜满意地轻抚林风发丝。 欣慰连连:“好好好好孩子。” 不知想到什么竟微红了眼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收学生对这个时代文士而言是非常慎重的大事情。褚曜答应收下林风这个女学生也不全是看在沈棠的面子或是“首个获得文心的奇女子”的头衔上多少也有点儿移情。 林风年纪也不大堪堪八岁倘若褚曜当年没出事早该成家立业、儿女成群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成家若是不会林风便是他半个女儿传承他衣钵的人。 “老师!” 林风也悄悄红了眼。 相较于相处较少的祈先生褚先生更和蔼可亲、慈眉善目让她忍不住想起家中祖父。若非理智尚存那声“阿爷”就要冲出喉咙。 “关于你有文气的事情先瞒着不要露于人前。”褚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理智稳稳占了上风仔细叮嘱林风注意事项。 林风认认真真将每一条都记了下来。 “嗯学生记住了。” 褚曜:“保险起见日后做男装打扮。” “可是无晦啊小林风这张脸怎么看也不似男儿……”沈棠在一侧疯狂暗示“难不成逢人便说她男生女相?” 褚曜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模样还未长开无妨。” 孩童幼年多是雌雄莫辨越是好底子五官特征越有异性痕迹。林风扮做男儿外人瞧了也只会说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男生女相。待她年长些凝出文心再做打算。 褚曜顿了顿对祈善道:“元良下次再下山采买人手可以看看有没有资质好的女童或者家道中落的小家之女。我们得弄清楚林风究竟是不是特例关乎日后的安排。” 祈善:“还用得着你特地叮嘱?” 他刚才就有这个打算。 若只有林风这一个特例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林风想活着她这一生都只能隐藏真实性别。若不是特例而是可以稳定复制的“奇迹”那么——这将成为沈小郎君的底牌极大弥补“农事”诸侯天赋带来的先天不足。 毕竟有野心的可不只是男子。 诸如“毒蜘蛛”这样有野心、不甘心的女子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若能将她们也利用起来日后必是极大助力。 沈棠是个坐不住的。 见这里没什么事情了她又一次疯狂暗示:“元良、无晦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吗?” 祈善捏着眉心:“没事了。” 沈棠又问:“真没事?确定没事?你们要不要再想想?要真没事那我可就撤了?” 祈善咬牙切齿:“撤!” 沈棠脚步迈出去一半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再看看自己这张脸:“我真撤了啊?” 祈善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又有重新飚上来的趋势双手撑着沈棠肩膀将她往外赶嘴上道:“去去去早些睡这里真没你的事。” 少听沈棠两句废话他能多活两年。 被推搡赶出门的沈棠:“……” (╯‵□′)╯︵┻━┻ 撇嘴拉上林风一块儿走。 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木门合上的哐当声好似迫不及待将她赶出来一样沈棠气得转身挥拳嘴里嘀咕:“日后可别后悔了!” 林风:“郎君方才想跟先生说什么?” 沈棠歪了歪头恶劣地勾唇:“刚才是想说不过现在又不想了等他俩自己发现。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对吧?” 林风愣怔不解但看郎君表情应该是小事便也放心下来点头道:“嗯。” 沈棠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掐算时间:“天色不早你先去睡养足精神……寅正去执弟子礼想想都觉得丧心病狂唉还是九年义务的学生幸福好歹能七八点上学。” 林风逐渐习惯沈棠那些令人费解的碎碎念恭敬地行了一礼:“郎君也早些安睡。” 沈·夜猫子·棠:“……”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 特别是她一躺下就听到隐隐约约的“砰砰砰”声毫无睡意的她坐直上身披上衣裳循声找了过去。借着月色隐约看到共叔武开辟出来的“练武场”有一道高大的黑影。 远远就认出此人身份。 “狸力怎么这会儿还不睡?” 砰声陡然停下那人转过身果然是狸力。他手中持着杆长木棍对着木桩练习劈刺。也不知在这里练了多久衣裳早被汗水打湿牢牢贴着肌理随着呼吸而均匀起伏。 乍一看似一头蓄力待发的猛兽。 沈棠走近前狸力一个用力将木棍插入草垛淡声应答:“自然是因为睡不着。” “巧了我也睡不着。”草垛插满了练习用的木棍沈棠拔出一根对着狸力发出邀请“嘿嘿嘿既然都睡不着要不要交个手?” 适量睡前运动有助于睡眠。 狸力转身道:“不了现在回去睡。” 作为能呼吸到两米海拔空气的人狸力能用俯视视角打量沈棠的小胳膊小腿。 这位小郎君大腿还没他胳膊粗又是个文心文士狸力对她的邀战并不感兴趣。 咚! “心里有火怎么睡也睡不着的只会越睡越精神。倒不如将火气泄出来如何?” 沈棠手中的木棍截住他的去路木棍一断深深没入脚下泥地。他顺着木棍看向沈棠眼皮微颤一股没来由的争强好胜涌上心头。 他咬牙果断从草垛拔一根出来棍尖带起一阵劲风扫向沈棠面门。 咚! 沈棠举棍抵挡。 狸力果断追击。 咚咚咚! 棍影密集二人出手皆是又快又狠。 狸力仗着身高优势打快攻兼具力量换做常人早就招架不住不是跟不上节奏便是架不住力量。眼前这位矮小的小郎君却出乎意料不仅跟得上力量更是与他不相上下。 不思及白日那一幕沈棠仅用单只手便将他拦下狸力便知道这绝对不是沈棠的全部。于是内心火焰更盛出棍更快更狠。 喀嚓—— 二人手中长棍几乎同时受不住力道裂开狸力选择绕到草垛旁再取一根沈棠直接用着那根裂了一半的木棍冲杀上去。 ------题外话------ 晚上去过生日了(#^^#) 先吃个夜宵还有两更。 正文 132:天命既定?【求月票】 “这些武夫!”祈善恼怒暗骂思绪被砰砰哐哐的打斗声搅和成一团。实在不耐烦抬手把撑着窗户的叉竿抽掉没了叉竿支撑窗户啪得合上“大晚上让不让人睡了?” 倾泻入户的月色被拦腰斩断。 关窗声音是小了点但还是很吵那种吵闹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声量不大但存在感十足。祈善叹气只得给自己用了一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言灵封闭听力。 其他人没这个能力。 忍着火气探头看看谁大晚上发疯一看是沈棠和狸力两个便回房继续酝酿睡意。 翟乐打着哈欠:“沈兄精力真充沛。” 共叔武见怪不怪:“打完就消停了。” “睡了睡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他还想看看共叔武是怎么练兵的。 翟乐往自己的被窝一钻眼睛一闭。 不过三息便响起微微鼾声。 共叔武抬手一弹灭掉油灯。 土匪寨子房屋有限白天又采买了几十号新人住房越发的紧张底下的人挤大通铺翟乐作为客人也只能跟共叔武挤一间。说是“挤一间”其实就是睡两张临时拼凑的木板。 虽说条件简陋但翟乐知道沈棠这边的条件而且他作为武胆武者本身也没普通世家子弟娇气毛病。少时深山苦修莫说睡拼凑的木板能躺下来睡一觉都是奢侈。 这会儿好歹还有个屋顶、有四堵墙。 沈棠跟狸力的打斗还在继续。 局势始终僵持不下狸力试图用各种方法突破屡次失败不管是快攻、慢攻还是突如其来地偷袭沈棠始终游刃有余紧随着他改变应对节奏。狸力越打越焦躁心烦。 最后失去节奏章法被沈棠抓住机会一击打中手腕。“武器”脱手的瞬间他心里便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仅仅三招过后她果断利落用木棍棍尖抵着他喉咙他输了。 狸力立在原地良久。 直到沈棠收回那根木棍。 “郎君玩够了的话可以回去睡了吗?”随着直冲大脑的热血逐渐冷却在狸力血脉沸腾的战意也被某种无力所取代。他深叹一口气压下胸臆横冲直撞的负面情绪努力让自己口吻听着和善点“小的不奉陪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走的方向却不是房间而是土匪寨子临近的溪流沈棠迟疑了会儿迈步跟了上去。 隔着老远就听到狸力的怒吼。 “啊啊啊啊——” 溪水没过狸力腰部。 他愤怒狂躁地拍打水面喉间溢出声声情绪不明的嘶吼或摔打或踢踹直到力气耗尽他才向后一仰。随着巨大水花涌起任由溪水将身躯完全淹没。当他感觉胸腔空气已经耗尽即将炸开的时候才重新浮出水面。 溪水的凉意通过肌肤传入身体让他混沌发胀发热的脑子好受了些理智逐渐归拢。 他正准备上岸看到溪边站着一道熟悉的矮小身影正安静地看着他的方向。 狸力绷紧了下颌的肉抿紧唇。 “郎君这是……” 沈棠道:“看你情绪不对来看看。” 狸力好笑问:“郎君是怕小的轻生?” 沈棠诚实地点了点头。 狸力却苦笑喃喃:“不会了呵呵真要轻生早几年就轻了哪会活到现在。” 沈棠问:“与那位夫人有关?” 狸力脸色微变但还是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与夫人是有点关系但不是全部更多还是对自己的嫌恶……我只是终于明白如她兄长所说有些东西真的生来就已注定。” 沈棠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狸力绷紧了腮帮子隐忍道:“也没什么不外乎是说夫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她一日嚼用可能抵得上我三五年甚至十年用度。即便我能蛊惑夫人与我走最后也只会辜负她。他说得对很多人生来在哪里就会烂在哪里!哪怕上天怜悯给一副习武好根骨也无用!” 沈棠几乎要被他的颓丧惊到。 “何出此言?” 狸力红着眼道:“我就是现成的例子。即便老天爷给了碗我依旧会饿死……” 明明他的根骨天赋好到可以改变一家子的贫困命运父母生多少个弟弟妹妹他都养得起结果却是空有机遇但把握不住! “幼时常为饥饿所扰每日睁眼就在发愁怎么填饱肚子所有精力都用来如何活着。” 他不知自己有天赋也不知武胆文心他的出身注定他接触不到那些东西。即便知道也无用盖因武胆武者太难培养不是为填饱肚子就拼尽全力的穷苦人家能奢望的。 当狸力知道自己错过什么他内心迷茫且痛苦夫人是唯一耐心宽慰他的人。 狸力目光温柔:“夫人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也从未有人像她一样对我这般好。” 手把手教他如何拿笔如何识字如何念书为他请武师教他习武。明明他只是面首面首不就是玩物何须她这般上心? 这个道理狸力还是懂的。 他涉水爬上来坐在溪边将上衣脱下拧了拧玩笑一般说:“我那时候还不服气来着我跟夫人的兄长说即便我这辈子也不会有武胆但我绝对不会比所谓武者弱我一样可以保护夫人一样会给她挣来荣誉。” 仗着年少热血再加上夫人亲手塞进他身体的尊严他第一次跟高高在上的人呛声。 只为了争取留下的权利。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 他大概到死也忘不了夫人兄长那时的眼神几乎要穿透他的肉身窥探到他卑微低贱又强撑着一口气的灵魂。这些年他一直憋着那口气试图用努力扭转点什么…… 现实却告诉他—— “文心武胆的确不可撼动。” 沈棠蓦地明白狸力为何突然这般她问他:“因为我是文心文士却依旧赢了你?” 狸力直言:“我打不过你。” 他这些年一直没放松试着用当时学的办法引气入体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感觉不到“气”的存在。哪怕他能徒手打死三等簪枭但他也知道三等簪枭还算不得真正武者碰见等级高点的武者他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儿。 现在也打不过文弱的文士。 如今想想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棠无奈扶额:“……你不该找我比。” 参照组找谁不好找她?她喝醉的时候碰到八等公乘都不怂!要知道八等公乘可是能摇来四百号小弟的存在她都敢硬刚——呵呵这tm能是正常的九品下下文心文士? 正文 133:天人交战【求月票】 狸力却以为沈棠说自己不自量力将拧干的衣裳抖开重新披上:“郎君说的是。” 说罢起身作势要离开。 沈棠出言制止:“狸力你等等——” “郎君还有其他吩咐?”狸力嘴上说着谦卑恭敬的话但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你很想要武胆?” 狸力只觉得好笑。 “郎君我记得夫人说过无法兑现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小的的回答很重要?” 他怎么会不想要属于自己的武胆? 谁会不想握住改变命运的机遇? 可他不配仅此而已。 沈棠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郑重而严肃地道:“很重要非常重要。” 见她这般狸力又气又恼脾气上来也开始较真儿:“想要付出任何代价都行。” “任何代价?”沈棠说得有些玩味儿。 狸力迟疑地顿了顿抿唇补充。 “除了夫人任何代价都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狸力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谁知沈棠语出惊人她用平淡仿佛谈论天气的口吻道:“我要你夫人作甚?代价没那么大你只需要付出你的忠心发自内心效忠我兴许——真能让你愿望成真。” 狸力目光微凛气息变得不可捉摸似笑非笑:“效忠?你?郎君莫不是忘了小的现在就是你买回来的仆从自该效忠于你。” “夜深人乏郎君早些安睡吧。” 他刻意在“效忠”二字上咬重了音看似表忠心实则阴阳怪气。其实他对沈棠的印象不差年少有为实力强但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狸力能给好脸色就怪了。 沈棠却不在意他的无礼。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狸力脚步一顿下一秒又坚定迈出径自越过沈棠钻入树林一阵窸窸窣窣动静过后溪边只剩沈棠一人。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无聊发呆——啧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 沈棠手指摩挲着文心花押侧面的篆字“九品下下”表面看似平静实则静水深流、暗潮涌动。她始终记得一件事情—— 她的文心花押侧面没有字。 不准确来说是没有品级。 数月以来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 是她作为穿越者出了bug导致文心花押没有字还是说“无字”就是某种品级? 祈善这厮并非普通人本身身怀大仇目的非常明确又是因为什么让他放缓自身脚步、让她跟着白嫖?实在是令人费解不已。 但她也不是毫无头绪。 沈棠垂下眼睑看着溪水中的倒影。 初识祈善她曾试探能不能将文心花押伪装成“一品上上”祈善的回答暧昧而模糊。他没有回答能也没有回答不能而是直言“一品上上”是圣人品、虚品非诸侯不能拥有。 她那时便有些怀疑但考虑到自身安危再加上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与其莽莽撞撞、打草惊蛇倒不如静待真相。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去追根究底。 九品下下也好一品上上也罢。 对她而言没太大区别。 她也不是一昧消极咸鱼祈善和褚曜在观察她她何尝没有暗中观察二人? 细节见人品窥一斑而见全豹。 在长久相处中沈棠也逐渐摸清一点——他们对自己没恶意甚至还“有求于她”。 因为她身上有个秘密——一个连沈棠自己都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的秘密! 恰巧是因为这样反而让沈棠暗松了口气。相较于没有任何理由的善意有所图谋反而更让她安心利益一致便是同盟。 直至今日她对所谓“秘密”有了猜测。 下午还在闲聊文运武运能助人凝聚文心武胆晚上就被林风告知她能以女子之身储存“天地灵气”、有望凝聚文心……两件事情固然没什么因果关系却存在同一个关键条件。 国玺! 一品上上文心也有个必要条件国玺! 顺着这个猜测祈善某些令人费解、闪烁其词、欲盖弥彰的言辞似乎都有了解释。 手掌托着那枚透明澄澈如水晶的文心花押沈棠看了良久手指合拢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手心被花押棱角硌得留下道道痕迹文心花押仍是原状。 “倘若真是我猜的那样……” 虽有猜测但证据不足故而试探狸力。 倘若狸力也能在武运加持下接触到了“天地之气”顺利迈过那道门槛那么她身怀“国玺”的事情便十拿九稳了。 只是—— 谁能告诉她国玺在哪里? 她为什么会有国玺??? 这具身体究竟有什么秘密??? “麻烦啊——” 沈棠弯腰捡起一枚鹅卵石随手掷了出去看着石头在水面啪啪啪几下没入水中她一屁股坐下也想学狸力一样跳入水中好好发泄发泄。但考虑到这个世界没有吹风机头发湿了大半天干不了她还是打消了念头。 “抽刀断水……淦老子附庸风雅念个诗都不行吗?”刚念四个字丹府文气迅速消耗让沈棠闭了嘴这个世界对话痨实在太不友好。她郁闷打了半个时辰的水漂才平复心绪。 没真正控制文心前她随便念个诗伤春悲秋都有可能丢掉半条命真是日了狗! 沈棠心里骂骂咧咧。 正准备起身回去睡觉余光看到溪水一路向下游奔涌一个强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爬上心头——她要不要连夜跑路?祈不善两个谋划的事情明显超出宅女该有的人设。 刚抬脚还未落地又被她收了回来。 不行不行—— 这会儿跑了让其他人怎么办? 她是宅女又不是咸鱼怕什么麻烦? 她身上还有国玺这玩意儿就是绑定的橙色神器只有死亡才能掉落。揣着这么一个橙武跑到哪里都没有用。想想褚无晦、祈不善、小林风还有下午买的几十号人…… 沈棠脚步似生了根再也不能动此时倏地明白祈不善那厮说的“扛”是什么意思了。 半晌她选择回去睡觉。 一转身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青年白日束在发冠中的长发随意披下肩头披着件深色氅衣他就这么安静地站那儿。 来人不是祈善还能是谁? 沈棠顿感毛骨悚然。 “元良?” 大半夜吓鬼呢??? 祈善笑得和蔼友善:“幼梨怎么没去睡?” 听到“幼梨”二字沈棠脊背下意识挺直。 正文 134:我跟你说【求月票】 沈棠对祈善这人有点了解。 他喊她“沈小郎君”这个称呼多少带着点儿亲昵和戏谑说明他心情不错;他喊“沈幼梨”的话意味着态度严肃、正经不容开玩笑——当然也有小部分情况是被沈棠逗得暴跳如雷、失了仪态。 两种称呼沈棠更喜欢前者。 因为每次听到“幼梨”她总有种上课溜号被班主任点名的既视感。此时这一声“幼梨”更是往惊悚片发展——给沈棠带来的惊悚刺激不亚于潘金莲那句“大郎该吃药了”。 “大郎……不是元良我、我这就准备去睡了……”沈棠明面上讪讪傻笑暗地里试图将祈不善版本的潘金莲从脑海中抹除。 实在是太魔性了! 祈善仿佛没听到沈棠的话信步上前笑问:“长夜漫漫幼梨有心事?” 眼睛明晃晃写着“你有心事”。 沈棠:“……” 千言万语都憋在了喉咙。 好吧你说有心事就有心事。 “不妨与我说一说或许能开解幼梨一二。”祈善一派知心邻家大哥哥的架势。 沈棠:“……” 完犊子祈·金莲·善的“心灵鸡汤”已经递到嘴边沈·大郎·棠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低头不说话足尖踢着两块小石子儿玩祈善也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二人就这么干耗着平时时间溜得飞快此时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沈棠不知何时额头布满热汗。 终于还是祈善先有了动静一声复杂莫名的轻叹从唇角溢出:“幼梨不肯说……” 以后说也行。 但这话滚入沈棠耳中却似电流过体让她浑身汗毛炸开整个人瞬间精神。她几乎脱口而出道:“我不是不说我是——” 祈善耐心看着她等她下文。 沈棠抿了抿唇想问的话在喉咙滚了无数圈——即使她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个明白。终于心一横眼一闭脚一跺狠狠问道:“元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沈棠闭了闭眼:“我的文心!” 原是为了这个??? 祈善失笑竟毫不避讳:“自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然幼梨以为是什么时候?倘若第一个见到你文心花押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人兴许坟头杂草都有一人高了。” 沈棠下意识反驳:“……坟头草哪有长这么快!我可没那么容易狗带。” 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重点。 又向他求证:“……一品上上?” “不然还能是几品?当时善便跟你说过一品上上文心是圣人品、虚品。幼梨可知什么是虚品?虚品就是不设品!不设品自然‘无字’!可见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棠:“……国玺?” 有国玺未必会有一品上上文心。 但有一品上上文心必然有国玺。 问题来了国玺它在哪儿??? “是不过你放心善没打算要它不是任何人拿到国玺都能使用的。沈幼梨你可以选择信任我。”祈善这番坦白来得猝不及防又郑重地强调一遍“最好一直信任我。” 沈棠有点儿欲哭无泪。 “因为你的文士之道?” 祈善笑眯眯:“是啊幼梨聪慧。” 沈棠表情都要裂了:“……” 好家伙强行绑定啊。 祈善淡声宽慰:“你不用这般恐惧。” “我没恐惧真的谁怕谁是小狗!我只是——”沈棠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小小”的距离“虽然有猜测但猜测被证实还是有点儿小小的震惊。” 惧怕还真没有。 顶多就是他的气场跟教导主任、班主任太像每次被喊“幼梨”都有种下意识的怂。 但这是她的错吗? 这不是她的错是九年义务的锅! 而且—— “元良这么缺offer吗?” 明明先前翟欢也试着递出橄榄枝。 自己一穷二白也发不起工资俸禄。 祈善:“……说人话。” “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会是我?”拒绝了翟欢的示好反而选择大半时间不在状态、对周遭还迷迷糊糊的她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这明显不是理智至上的谋者会做出的选择更何况是其中的佼佼者。 沈棠扪心自问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地方能吸引祈善下注吗?想了一圈还是没有。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祈善避而不谈:“没什么理由。” 沈棠吐槽:“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儿?” “沈小郎君可不就是三岁未满?”祈善笑了笑差激得沈棠点儿撸袖子跟他拼命“真要说理由大概是沈小郎君出现得过于巧合。那个时候出现的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沈棠:“……” 信你这话就有鬼了。 看祈善的架势他不愿意说的内容即便将他捶死他也不会说。沈棠只得跳过它问出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所以你是想割据搞事?你真觉得——我是那块料???” 专业的事情不应该找专业人士去做何必这么想不开找她一个蹩脚青铜选手??? 震撼她全家一整年!!! “你不行?” 祈善一个问题就戳中沈棠死穴她几乎要跳起来问候祈善的户口本叉腰仰头:“谁不行了?你才不行!祈元良你礼貌吗?”可惜个头不够气势没能百分百发挥出来。 沈棠又想到了褚曜。 “无晦……也是一个想法?” “没人甘愿平庸腐朽而亡。” 变相回答了沈棠的问题。 “我要是让你们失望了怎么办?” 让她画画她可以只要甲方爸爸出钱够多肝上长一个她都行。可让她争霸真有点儿怯场。九年义务也不教这个啊即便教过她的专业也跟争霸基建不对口。 难搞哦~~~ “世道如此失败才是常态尽力即可。” 祈善神色平静隐约还带着点儿愉悦他从不担心沈棠会拒绝——几次试探沈小郎君的态度都相当微妙即便是现在也只担心他们会失望只口不提撂挑子不干。 即便没他和褚无晦沈棠也迟早会走上这条路除非沈小郎君能无视“目之所及之饿殍耳之所闻之哀嚎”彻底摒弃凡俗。只是其脾性注定做不到无视入局便是必然事件。 “只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祈善说得坦荡从容。 沈棠听了甚是触动。 她狠下心将手放在腰带上:“元良你与我如此坦诚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你坦白。” 祈善:“你作甚???” 正文 135:售后不负责【求月票】 “给你看个东西!” 沈棠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祈善退了一步警惕道:“看什么?” 沈棠扯腰带的动作停了下来在祈善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将腰带蝴蝶结重新打了回去。他居然在一直“厚颜无耻”的沈小郎君脸上看出了几分窘迫尴尬耳垂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元良你先别说话停站在那儿别动我没事你只当我脑子被摩托踢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沈棠头疼地捂着额头抬手制止祈善上前嘴上还不忘甩锅“全赖你们几个整天‘小郎君’、‘小郎君’地喊害得我真以为自己有那么个零件。” 祈善挑了挑眉尾:“你究竟想作甚?” 沈棠:“我一开始想脱上衣。” 祈善眼睛抽了抽忍耐着脾性道:“更深露重你无故脱衣作甚?也不怕染了风寒?” 沈棠一拍大腿附和道:“所以我电光石火间改了主意不打算脱了!谁让我这身子满打满算十一二该发育的还未发育即便脱了上衣估计狸力的上身都比我像个女人!” 讲真毒蜘蛛馋狸力的身体不是没道理那肌肉那身段肌肉起伏间带着特有美感。 反观沈棠—— 真就没有一点儿起伏。 光膀子出门都不会惹来围观。 兴许还会有人说句——“没胸肌腹肌肋骨可见、排骨身材也好意思露出来”。 “因此只得半道打消注意脱裤子。” “沈小郎君若要出恭自己择一处地方便是。”祈善越听脸色越黑转身准备离开经验告诉他沈小郎君又开始废话连篇了——这位小郎君哪儿都不错可惜长了一张嘴。 “元良先别走啊我是真打算跟你坦诚相……呸坦白一切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沈棠伸手阻拦毫不留情转身的祈善最后还是她灵光一闪的一句话成功让这位停下了脚步她道“我连无晦都没告诉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念在“褚无晦都不知道的秘密”的份上祈善愿意匀出三分耐心听沈棠的废话。 他道:“你说!” 沈棠便说了:“那我继续说了——我刚准备脱裤子你一问我冷不丁就想起来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咱俩男女有别。虽说我现在年纪还小但礼记有云‘七岁不同席’我这都十一二了真要这么干我这算流氓罪吧?幸好及时刹车犯罪中止。” 祈善听后冷冷一笑。 “沈小郎君想表达什么?” “表达一下我的性别!” 祈善嗤笑:“这就是你要说的?” “额……是啊。” 祈善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更深露重沈小郎君早些回去安睡吧别做梦了。” 沈棠被他的反应搞得脑袋嗡嗡、表情一片空白——不是她都如此坦诚以待了为什么还是不肯信?祈善长腿一迈沈棠小跑着跟上不服气叫道:“什么叫‘做梦’?” 非要等几年这具身体来月信或者第二性征发育明显他才会相信她是个女的? “信我是女的有这么难吗???” 祈善直言不讳。 “难难于上青天。” 扪心自问翟乐都比沈小郎君看着像个闺阁女儿如果沈小郎君能少折腾猪圈里的黑面郎或许这番逗人的废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沈棠:“……” 她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摊睡在塌上沈棠跟张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住了坐起身咚咚咚敲响了褚曜的房门。褚曜睡眠浅没一会儿就醒来开门。他原以为是林风但想想时辰不对。 一看来人竟是五郎。 “五郎进来吧可是发了梦魇?” 看沈棠额头布着细汗还以为是年纪小被噩梦吓到起身给沈棠倒了一杯清水。 沈棠咕咚咕咚将茶水灌下肚火气才稍稍降下去她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正常人的:“无晦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隔壁还未睡着的祈善听到动静冷哼。 褚曜好笑道:“曜不会害怕。” 越发相信沈棠是发了梦魇若不是没糖他都想发两颗让五郎尝尝能镇小儿夜啼。 沈棠认真问:“你相信我是女子吗?” 褚曜怔了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温声安慰:“五郎那都是噩梦假的不是真的。” 他猜测梦魇内容肯定与蚕室、阉割有关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五郎一直想着第二日给猪崽崽去势想着想着梦到了自己身上也是有可能的。于是他又是一番安慰。 “……”沈棠。 “扑哧——”隔壁忍俊不禁的祈善。 沈棠:“……” 她现在就想掐死隔壁的祈不善! “无晦你不相信?” 见沈棠一改常色眉眼严肃、态度郑重褚曜感觉脑袋里有根筋被触动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正经几分。 “五郎你那是做了噩梦。” 倒不是褚曜有什么性别歧视——事实上这个世界因为文心武胆强弱才是第一划分标准文心武胆是永远的“t0”歧视底下一切魑魅魍魉其次才是男女、地域、种族。 作为在市井摸爬打滚、见惯人生百态的老油条十数年颠簸流离让褚曜变得非常“接地气”。不过“接地气”又不是“接地府”阳间真没有五郎这样的女郎…… 历数五郎做过的事情…… 呵呵谁信??? 见沈棠情绪不对便委婉提议:“若是五郎好女裳明儿让擅女红的婆子裁两件?” 脂粉也可以买。 这都不是事儿! 沈棠双手捂着脸只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既然你跟元良都不信我也不勉强。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日后你们俩真发现我是个女的你们别跟我哭诉……我不负责售后!性别问题以当下的技术还无法更改。” 好说歹说送走了疑似“梦魇”来跟他胡闹的五郎褚曜回头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敲敲隔壁的门板。 道:“你信吗?” 屋内反问:“你信?” 屋内屋外两人陷入了某种诡异沉默。 二人的回答自然是不信。 可—— 褚曜:“若真是可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办?” 想到自己支撑自己多年、唯一一次发动的文士之道只觉得骑虎难下轻叹。 “天命如此不可改。” 祈善冷笑:“你不可改我就能改?” ------题外话------ |w?`o)?“ 笑芳睡得很沉没出来打搅啦。 天梯榜:强弱榜单t0最强本文就当做鄙视链金字塔顶端就行。 正文 136:劁猪(上)【求月票】 咚咚咚! 寅正前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褚曜开了门便见林风端着盆热水神情谦恭有礼多少缓解他纠结一夜的心肝脾肺肾。他吐出一口浊气侧身让林风进来淡声吩咐:“门就不用关了东西在桌子上。” 虽是师徒但也是男女。 即便是私下无人也要慎独守礼。 林风道:“老师晨安。” 放下手中热水帮忙拧了布巾。 洗漱过后睡意散去褚曜起身去东厨将昨夜做的食物热一热端来。林风的记性算不上过目不忘哪怕褚曜给整理的东西不算难背着也略显艰涩朗声通读数遍才有大致印象。 不过这不是问题随着天地之气入体淬炼各方面都会有长足进步再加上林风悟性又强 褚曜初为人师但耐心极佳几乎将言灵启蒙内容都掰碎了让林风一段段理解吸收。 “修炼本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诵读能激发自身与天地之气的共鸣。不同的言灵、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和领悟都能对共鸣效果产生影响。为师还不了解你的情况现下只能逐一尝试。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勤学苦练不要去想那些偷懒耍滑的歪门捷径。” 林风认真应下不敢怠慢。 不知想到什么又低下头欲言又止。 褚曜也是过来人知道她想问什么东西淡声道:“你想知道何时能凝聚文心?” 林风点头:“嗯有点好奇。” 褚曜不避讳地道:“为师也很好奇。” 目前已知未来首位女性文心文士——五郎不算性别存疑暂时不算他or她——褚曜自然也好奇林风与男性文心文士有什么本质区别修炼进度、文心品阶有何不同。 褚曜:“但要看天赋、努力、运气。” 林风按捺不住好奇心。 “老师用了多久?” 褚曜不太确定地道:“六个月吧?反正不到七个月文心也是一次凝聚成功的……” 林风暗暗记下。 她不觉得自己天赋能比老师二品上中还要好在这个期限上折中一下一年为期好了。 殊不知褚曜根本就是个异类。 从感悟天地之气到引气入体再到开拓经脉丹府以及最后一步凝聚文心一路开绿灯。 褚国三杰另外两人也是二品上中文心可他们走完这段路也用了两年和一年十个月其中一个运气不太好凝聚四次才成功。其他文心文士时间多在两年到四年之间。 六月速成堪称不可能的奇迹。 诵读、抄撰、背写。 初期就这三样枯燥无聊。 启蒙小童一般都没什么耐心。 让他们端正地跽坐时刻挺直腰板凝聚心神反复咀嚼一段段对他们而言晦涩难懂的言灵了解言灵背后深层含义尝试用言灵引动天地之气共鸣……成人都不容易做到。 褚曜作为过来人深知循序渐进的重要性因此刻意放低对林风的期待结果一个时辰下来却收获了超出预期的效果。 嗯小有惊喜。 一个时辰在林风清脆诵读、求教中飞速滑过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已是卯正。 褚曜给林风留了两个时辰份量的课堂作业起身去东厨准备朝食几个厨娘也已经起身忙碌。师徒二人半路碰到眼底青色加重、好似一夜未眠的祈善各自行礼打过招呼。 褚曜:“瞧元良脸色憔悴没睡好?” 祈善没好气反问:“怎么睡?” 睡不着的理由有很多例如沈小郎君昨夜“惊魂一语”例如林风半吊子的共鸣——要知道天地之气也是有“情绪”这种东西的也会欣赏言灵“情绪”随着言灵起伏而起伏。 林风刚学闹得附近方圆两三丈的天地之气跟抽了风似的胡乱波动而文心文士对天地之气又敏感。做个通俗比喻大概是强迫音乐鉴赏家的耳朵听着刚拿琵琶连相、品都分不清楚的新手嘈嘈切切乱弹一通。祈善这要能睡得着那真是心大。 褚曜淡定:“过个三五月就好了。” 祈善只能将就林风没有林风配合的道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哼。” 祈善的回答就是个两枚白眼。 二人眼神交锋。 祈善:有学生了不起? 褚曜:就是了不起。 入东厨褚曜发现每只锅都烧着热水。土匪寨子柴火有限他便顺口问了句烧这么多水做什么。厨娘正用吹火筒闻言起身支支吾吾说这是沈棠的命令。 五郎? “五郎有说做什么?” 厨娘回复:“给猪崽擦身。” 褚曜:“……???” 跟褚曜一样懵逼的还有共叔武。 正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训练却被沈棠半道截胡拦下来眉宇间带着些许他看不懂的兴奋。 共叔武:“五郎?” 翟乐也被好奇心勾了过来。 “沈兄也要加入?” 沈棠摇头道:“不不不我掐指一算现在正是阉猪的好时机!气温不热不凉昨晚又饿了猪两顿。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做了手术它们也早点恢复健康。” 共叔武:“……” 后知后觉想起来沈棠先前邀请他一起骟猪的事儿总有千言万语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好几圈还是被他咀嚼碎了咽回肚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都答应了。 他道:“成走!” 翟乐惊讶地瞪大那双桃花眼。 真阉猪啊! 好歹是个九等五大夫! 排面呢? 尽管他怎么也不理解为何吃猪肉之前要先把猪阉了但一想沈兄说的猪肉千万般好滋味果断迈步跟上去。沈棠在猪圈转了一圈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一只猪崽的后蹄。 那只猪崽被惊醒乱叫两声。 沈棠晃了晃威胁:“闭嘴安静!” 翟乐偷偷看了眼猪崽崽的下腹位置嗯是一只公猪崽崽年纪虽小分量尚可。 共叔武铁青着脸。 给自己做了数次心里准备。 他艰难问:“该怎么做?” 共叔武还以为是自己上手摘蛋谁知沈棠将那只猪崽放倒示意二人一个摁着后腿一个摁着猪脖子。将那只猪崽崽摆出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姿势提了提衣裳下摆屈膝半跪在地抬手冲共叔武伸手:“刀。” 共叔武:“……???” 太过惊讶连何时递刀也不记得了。 沈棠:“不是这么大的刀啊你这刀比猪都长了巴掌大的刀就行有吗?” 共叔武:“……有。” 褚曜二人闻风赶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三人将什么围成一团。人还未上前那杀猪一般的凄厉惨叫已经顺着风飘入二人耳朵。 ------题外话------ |???w??)??? 我在b站看了十几个劁猪(阉猪)视频。 正文 137:劁猪(下)【求月票】 关于劁猪这事儿翟乐是拒绝的。 特别是被阉的还是一只公猪崽崽。 一个九等五大夫一个七等公大夫这俩武者配合配合都能打一场千人规模的遭遇战了一前一后按住一只一月大的公猪崽自然没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猪崽声嘶力竭的嘶吼声着实让两位男性有些不适应。 翟乐撇过脸不敢去看即将被小伙伴“为所欲为”但“宁死不屈”的公猪崽崽。 见公猪崽崽似乎有所预料正拼尽吃【奶】的劲儿挣扎反抗翟乐甚至生出一种“助纣为虐”的心虚。心下暗暗嘀咕:“祖宗在上这辈子头一次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即将“主刀手术”的沈棠额头冒出薄汗。 面上却是一派冷静淡然沉稳得一批。 她道:“你们俩千万摁住了它别让它乱动不然我下错刀子它还得多挨一刀。” 翟乐偷瞄了一眼公猪崽崽即将失去的宝贝黑浓剑眉抽了抽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沈兄啊这一刀下去它会不会疼?” 沈棠斟酌着道:“疼肯定会有点疼。” 不然何来“蛋疼”这个词。 她本来还愁古代条件有限没麻醉药转念一想杀猪都不打麻醉阉个猪打什么麻醉? 沈棠好笑道:“你不忍?” 翟乐忍着头皮发麻的冲动闭目叨叨:“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远庖厨也……在下只是觉得馋人家一身肉还要阉了人家着实不太君子……” 沈棠理所当然道:“君子也要吃肉啊!谁让这些猪要阉过的味道才好。不阉它们如何造福我们?怎么猪肉颂没念过?” 翟乐:“……念过。” 念是念过还慕名去尝了一口之后就坚定认为东坡居士是骗人。那气味又腥又骚煮熟之后活似停灵放了两三日的腐尸。仔细品品还有点儿军营那帮糙汉子的脚臭。 真是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试了也不知东坡居士是怎么做到“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翟乐控诉:“但猪肉颂不可信!这么多言灵文章他这篇让我吃了大亏!” 沈棠哈哈大笑:“那你更要跟我学一学这劁猪的手艺以免你以后回了东南吃不到这人间美味馋得千里跑来跟我蹭一顿。” 她抓起布巾打湿水擦了擦准备下刀子的部位在共叔武眼睛微抽的注视下。沈棠单手抓住公猪崽崽腹下那对蛋捏准。公猪崽崽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奈何反抗被强势镇压。 翟乐:“……” 沈兄那手劲儿看得他头皮发麻。 下一秒沈棠右手持刀稳如泰山薄而锋利的刀尖干脆利落划开那层皮肤。 公猪崽崽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紧跟着仰脖发出凄厉瘆人的猪叫声。 这声惨叫似要冲云破日直穿云霄。 不止让共叔武两个头皮发麻也让闻讯而来的祈善二人停下脚步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翟乐看得俊脸惨白总觉得自己那处也跟着疼。他不忍直视地闭上眼改为单手摁住猪脖和前猪蹄另一手捂住猪崽眼睛心里默念:“……别叫了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亲眼看着沈棠将公猪崽崽那对捏出小拇指往伤口内勾了一勾稳稳地手起刀落。 没一会儿两颗肉块好似剥了外壳的果肉被沈棠丢到一边的木盆。因为伤口并不大出血也不多沈棠抓着猪后蹄拎起来晃晃公猪崽崽又是一通惨叫看着非常精神。 她啧啧称奇:“神奇!” 翟乐白着脸道:“这有什么神奇的?” 沈棠指着那只一下地就踉跄跑开的公猪崽崽说道:“人若阉了十天半个月起不了身一两个月下不了地大伤元气。但是你看它这会儿就能夹着后腿乱跑了。” 翟乐:“……” 共叔武:“……” 祈善:“……” 褚曜:“……” 所以沈小郎君/五郎真没有在蚕室工作过吗?怎么看怎么不似新手啊啊啊啊—— 沈棠又去抓了只小点儿的公猪崽。 因为小所以翟乐一人提着就行。 劁了这只公猪又劁了只母猪崽崽。 沈棠越来越熟练倒是那一声声隔一会儿响起来的凄惨猪叫吸引来不少围观看得共叔武手底下那些人一个个两股战战。 因为共叔武说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全部滚回去练习劈刺各三百下谁做不好把谁压过来骟了。” 众人:“……” 沈棠劁了几只剩下都让共叔武和翟乐效劳了倒不是她想偷懒或者嫌弃这活儿脏手着实是铁青着脸的祈善和褚曜很吓人其威势连久经战场的共叔武都脊背发凉。 共叔武二人虽是劁猪生手但他们杀人可不手软手上功夫绝对精湛又旁观沈棠几次操作心里多少就有点数了像模像样。 “唉也不知这猪崽有几头能活下来。” 医疗条件有限止血手段贫乏顶多抹个草木灰连缝合都没她看着那一盆的蛋。 “无晦这盆要不要拿出去给东厨?” 褚曜脸色发黑:“不吃。” 沈棠又提议:“给半步手下加个菜?” 褚曜:“嗯。” 蚊子再小也是肉给他们补补身体。 沈棠被褚曜拉走洗手用了两颗皂角香料搓成的丸子洗得手指发白再无异味才罢休。 林风上午一直在后边儿忙碌一边诵读默背启蒙言灵一边安排被买回来的那些人。当她看道沈棠这个点还在寨子遂好奇地问了一句:“郎君今日怎么不出门了?” 平日这个点出门多半是去放猪。 郎君在一个地儿待不住的。 沈棠尴尬地回答:“……猪崽们都病了估计要修养几天才能拉出去放放风……” “病得可严重?影不影响阉割?” 沈棠:“……已经阉完了。” 新鲜出炉的一猪圈阉猪! 那两只成年野猪不算沈棠还没打算啥时候动手毕竟成年猪跟猪崽手术风险不一样。 林风惊讶:“阉完了?” 这么快??? 这才想起来先前隐约听到惨叫。 她低落:“郎君缘何不叫上奴家?” 沈棠:“……” 这不是怕给林风留下心理阴影吗? 沈棠知道如何哄林风便说:“这两日准备总结总结写一本‘劁猪手册’小林风便来帮我一块儿弄。回头也署上你的名儿!” ------题外话------ |墙′?w?)ノ 褚曜and祈善:这让我等如何相信五郎/沈小郎君是女儿身…… 正文 138:慢慢来呗【求月票】 署名儿? 著书立作? 林风登时打了鸡血一般精神那双葡萄一般的眸子亮晶晶似有星光闪烁。褚曜在一旁看着放任不是、出言阻拦也不是。 什么“劁猪手册”? 倘若真流传到后世后人一看署名偌大一个“沈棠”、一个“林风”再一查二人身份背景性别……褚曜完全不敢想那个画面。 沈棠非常大方笑道:“笑芳和半步也出了力回头写好也提一提他们二人功劳。” 褚曜:“……” 这还是免了吧。 林风只觉得自家郎君果真厉害见多识广技能多于是看沈棠的眼神越发恭敬钦佩。 猪崽崽们要养伤沈棠的日子肉眼可见地无聊下来庆幸还有翟乐这位小伙伴。二人凑一起的闹腾劲儿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整个土匪寨子就没他们不能玩的。 当然他们玩也不是玩泥巴过家家。 不是一起去山中狩猎就是在简陋的练武场交锋一个不用武胆一个不用文心每每都能打成平手。比剑法、比箭术、比力量、比反应力、比跳跃高度……每每能热一身臭汗。 祈善二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彼此对视竟是无语凝噎。 祈善:就这还、还女郎? 褚曜:老夫眼未瞎不信。 不是他们不肯信实在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们无法相信。祈善甚至觉得眼前这一位比之前那么多“前任”加起来还不省心。 “只盼着时机快点来。”祈善揉着眉头沈小郎君没被无聊憋疯他们俩先要疯了。 褚曜道:“明日老夫下山看看。” 只差一根导火索、一个时机整个西北将被彻底卷入战争的泥淖。不想被卷入其中绞死便只能逆境而上杀出一条生路。 —————— “呼——可惜沈兄是文心文士不然的话咱俩就能开辟个沙盘战场打一场。” 翟乐整个人被汗水打湿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为凉快解了衣领光着大半肩膀。 沈兄出汗跟他差不多。或许是文士都爱讲究礼节宁愿热死也要将衣领捂得端端正正翟乐怂恿两回沈兄都没放开胆子。 沈棠:“沙盘战场?好不好玩儿?” 这俩词汇都不陌生但听翟乐的意思似乎跟她以为的那个“沙盘”、“战场”有些不同。 翟乐安利:“好玩当然好玩。” 所谓“沙盘战场”就是一种文心武胆才能玩的“游戏”——集合双方之力构筑一个由意识文气/武气构筑的“异空间”。在这个“意识异空间”双方各守一城各领一军。 文心文士的“异空间游戏”是棋盘样式武胆武者的“异空间游戏”则是地势崎岖的沙盘。 翟乐如此解释一番沈棠立马明白。 这不就是那回布在纸上的加密言灵?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也试着破解可惜不会玩儿。本以为这个世界娱乐匮乏没想到还能“联机游戏”。 有意思(*?▽?*) 可惜二人一文一武开不了。 沈棠双手抱头躺草垛上慵懒地眯着双眼咕哝道:“我们现在不一样?” 现实是打构筑“意识异空间”也是打。 翟乐好笑道:“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你我二人交手比的只是匹夫之力至多算是‘阵前斗将’。一人之敌不足学也。两军对垒不一样那是万人之敌那才是我想要的!” 沈棠闻言调侃:“学万人之敌?原来笑芳还有霸王之志……嗯统帅千军万马这的确是听听就能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只要是个人都拒绝不了。 嗯她也拒绝不了。 翟乐咕哝:“所以才遗憾啊。” 少有同龄人如沈兄一般对他的胃口无法真正跟沈兄比一比他心痒难当…… 沈棠喃喃:“不必遗憾。” 或许会有那么一日。 翟乐道:“对了我明日回去。” 也不知道阿兄事情忙完了没有唉要他说啊实在是没必要掺和孝城的事情。 —————— “郎君。” 沈棠正准备回屋子洗个澡。 路上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是两日都没怎么见着的狸力。 “有事?” 狸力深呼吸脸上肌肉因为紧张也紧紧绷起无意识地紧握着拳头迟疑数息。 “郎君那日的话当真?” 沈棠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并未将话说满哪怕她知道自己有“国玺”但架不住她根本不知道“国玺”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使用未必能帮得到狸力可真能降服的话……兴许会有意外之喜。 沈棠笑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狸力道:“是。” 沈棠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狸力的想法反正对她有益就对了其他无需深究。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半步好好学我回头拜托他你能学到几分全看你自己。” 共叔武龚文也是个潜在的不稳定人员。目前跟着他们很大原因是因为祈善的忽悠再加上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可他毕竟是龚氏出身又是九等五大夫炙手可热的武胆武者。一旦西北诸国大乱或是以郑乔为首的政权分崩离析便是龚文海阔任鱼跃之日未必肯留在沈棠这个浅水洼。 故而早做打算。 狸力闻言一怔:“只需如此?” 沈棠道:“只需如此。” “至于何时能感悟到‘天地之气’静待时机。”沈棠神秘一笑竟是胸有成竹道“只是君需谨记一点——心诚则灵。” 倘若始终感悟不到“天地之气”肯定是心不够诚沈棠连甩锅的后路都准备好了。 真正发自内心效忠而非嘴上说说。 啧啧—— 如今这个寒酸的草台班底也是阴差阳错拉扯起来的。占个山头当土匪还好但真正跟谁打仗随便给哪个小势力塞牙缝都不够。 还真是“开局一个国玺”其他全靠打。 除了不知道在哪儿的“国玺”她可真是一无所有。哪怕没经验也知道毫无根基、毫无背景的情况下经营一个势力难度何其大! 这俩人看上她哪点了? 难不成—— 他们就是单纯喜欢地狱挑战难度? “啧高筑墙、广积粮慢慢来呗。” 种田嘛最重要就是一个耐心。 ------题外话------ |???w??)??? 1、棠妹调侃笑芳有“霸王之志”统率千军万马是因为“万人敌”那段是《史记·项羽本纪》里面的——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2、高筑墙、广积粮这是开局一个碗的老朱的谋士朱升出的。当然在本文这个背景屯粮不屯枪自家成粮仓所以种田的同时还要发展拳头。 3、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棠妹挺喜欢“过河拆桥”。 正文 139:押送税银?【求月票】 翟乐离开也不是空手回去。 左手两坛右手两坛满载而归。 一个灵活起跃轻松翻过矮墙跳入墙内还未来得及站稳视线出现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他下盘险些没稳住脸上挂着的轻松笑意微微凝固自觉站好。 软声地喊那人一声:“阿兄……” 翟欢仍是一副儒雅翩翩的文士装扮见墙外翻进来那么大个堂弟他神情也是波澜不惊一点儿也不意外翟乐的出场方式。 “笑芳这几日在外玩得可愉快?” 翟乐笑颜舒展大胆上前:“愉快。阿兄我跟你说沈兄这人太好玩儿了我就没见过似他这般的有意思有意思得很。” 提起这几日的经历翟乐止不住笑意那双本就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 他一屁股坐到堂兄对面。 开开心心跟翟欢分享劁猪心得。 翟欢:“……???” 当堂弟说那位沈小郎君会劁猪他表情只是僵了一瞬。可当堂弟又说自己也跟着学了劁猪手艺一早上劁了七母九公共计十六头小猪崽崽……翟欢多年表情管理险些破功。 他头疼地揉着眉心:“那很好玩?” 翟乐认真想了想:“说好玩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那猪喊得太凄厉刺耳只是看沈兄劁猪那股认真劲儿便感觉这活儿也挺有趣。” 再无聊的事情有人陪着也会有意思。 翟欢嘴唇动了动并未说什么。 但翟乐懂他即便堂兄什么都不说。 劁猪的确不是啥高大上的活儿甚至很脏很累毕竟是跟那玩意儿打交道。但若能像沈兄说的那般让家境普通的百姓也吃上滋味上佳的荤食这点儿脏累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 唯有一件事情让他挺费解第一个发现劁过的猪肉滋味鲜美是谁?这位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目的将自家的猪给劁了? 翟乐见自家堂兄不说话俊脸含笑地琢磨自己的打算:“若劁过的猪肉滋味真的好以后可以多养沈兄还说养六七月就能出栏岂不是一年能养两轮?这可比其他肉畜好。” 说得有些渴这才发现棋盘上摆着残局手边还有盏微热茶水连他坐着的席垫还有残余温度。他抬头四处环顾:“有客人?” 翟欢道:“嗯。” “人走了?” 翟乐尴尬犹豫要不要起身。 翟欢摆手示意他不用起来:“刚走。” “哦幸好幸好。” 若是自己回来再早一些让堂兄友人看到自己不走正门爱翻墙容易留下不好印象。 翟欢问:“笑芳不好奇那人是谁?” “阿兄交友我放心。” 他一贯信任堂兄对堂兄的人际交往不会过多关注反正只要知道阿兄不吃亏就成正如他交朋友阿兄也不会干涉一般。 翟乐虽然没问但翟欢岂会瞒着自家关系最好的堂弟轻描淡写道:“是郡守。” 翟乐怔愣:“郡守?四宝郡郡守?” 翟欢点头表示承认:“嗯就是他。” “他想招揽阿兄?” 倒不是翟乐瞧不起人而是他并不看好那位四宝郡郡守。自家阿兄又不是没有根基的寒门文士他们家在东南故国也不是没有底蕴根基。若真是递出橄榄枝属实有些好笑。 翟欢垂眸道:“招揽倒是没有。” 曾暗示过几次都被他婉拒了。 翟乐嘀咕:“没有就好我总觉得这人不太正派行事钻营一副小人做派。虽然相信阿兄不会吃亏但人家真使坏也防不胜防。这次上门是单纯访友还是另有目的?” 翟欢见自家堂弟一副准备严防死守的架势颇感好笑地道:“另有目的。” 翟乐眉心微蹙。 不知该不该追问什么目的。 翟欢先一步坦白:“他说四宝郡用人紧张龚氏在逃叛贼还未落网需加派人手搜查加之郡内又有不安隐患一时间实在调不出太多兵力……便想请你我二人帮他个忙。” 请他俩兄弟帮忙??? 什么事情需要这种武力阵容??? 更加奇怪的是这么大事情居然要请两个游历到此的年轻士人武者相助…… 属实有些莫名其妙。 “帮什么忙?四宝郡用兵再怎么紧张调千把来人应该不难吧?郡内驻军呢?” 大部分武胆武者都会选择从戎外界很难看到但驻军却不少见。以七等公大夫为例四宝郡驻军也能挑出一两个。若七等公大夫不好调动那么五等大夫、六等官大夫呢? 何须请什么外援??? “帮忙押送一批物资……”翟欢顿了一顿又道“这批物资很重要那位郡守非常重视已经调动可以调动的兵力。只是担心会有意外便请我等出手帮忙……多半是税银。” 郡守没有直说护送什么但翟欢根据郡守闪烁言辞泄露的情报大致也猜出来了。 翟乐听到最后倒吸凉气。 “税银这、这——” 直觉告诉他不能趟这趟浑水。 于是神情凝重地道:“连郡守自己都说了境内势力不稳定若真是押送税银……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靶子???” 干嘛不自己派兵护送? 真怕被打劫就重兵护送啊! 翟欢表情初时古井无波听到后面的话差点儿呛到不由得好笑问道:“秃子头上的……扑哧笑芳你这上哪儿学来的俏皮话?” “跟沈兄学的。”翟乐毫不犹豫“出卖”了沈棠“阿兄这不重要。若真是税银四宝郡境内不知有多少耳目盯着……咱们若是接下这烫手山芋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翟欢:“……” 又是这位沈幼梨仁兄。 看样子这俩的确很玩得来。 “为兄本来也想拒绝……不过实在是‘盛情难却’。护送的又是一支掩人耳目的假队伍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再说了——真出事不是更好?”说完青年幽暗的眸子似有精光一划而过“这位郡守狡猾惜命为保税银万无一失自然不会什么手段都不准备。” “假队伍?”翟乐一听是假队伍暗松一口气不是他阴谋论他是真怕他们兄弟成“替罪羊”。只是堂兄的话让他有点费解。 听意思阿兄盼着出事儿??? ------题外话------ |?w?`) 我发现翟乐翟欢这俩太容易打错了容我再挑一挑、改一改。 正文 140:他在养猪【求月票】 翟欢生性清冷内敛外人面前多不苟言笑但对亲人却从不吝啬笑容特别是他看着长大的堂弟翟乐他也最了解他。 说句粗俗的翟笑芳这小子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厮肚子里酿什么屎、想什么主意。 便问:“笑芳在想什么?” 翟欢笑容带着几分危险。 翟乐下意识挺直脊背怯声道:“我就是在想……阿兄似乎……见不得这事儿顺利?” “自然乱一些更好。” 税银一事或许是一根导火索。 翟乐猛地抬头看着自家堂兄嘴巴张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将手心攥出的汗液在膝上衣摆擦擦咕囔:“哪里就好了……阿兄又不是没看到那些百姓的日子……” 局势安定才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 哪怕是村与村之间的小型械斗都会影响百姓生活更别说动辄数千数万的大中型战事。 想想一路走来的景象翟乐还是希望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好歹让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 阿兄怎么可能不懂这道理呢? “呵呵笑芳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西北这片地方不大但打主意的人却不少。唯有搅浑一池水才能知道是谁在不安分。” 翟欢深知大陆西北大乱是迟早的事情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无那根导火索结局大差不差。 大陆西北的局势基本能用——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句形容。 看似是各国互相掣肘平衡的局势实则就是一座蓄力足够亟待喷发的火山。 翟乐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 跟整个局势相比个体太势单力薄。 他忍不住腹诽——浪费时间跟这些事情打交道倒不如寻沈兄喝酒作乐爽哉快哉! 翟欢只一眼便知道堂弟又坐不住好笑道:“你可以出去玩儿但近期不能惹是生非。若有陌生人想与你结交需多警惕。” 倘若护送的真是税银—— 哪怕那位郡守暗示那是混淆外界视线的假队伍翟欢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诸如郡守这般惯会钻营的蝇营狗苟之辈信誉度相当低鬼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是试探? 哪怕知道堂弟不是胸无城府的莽夫他也还是担心翟乐会无意间被人利用。 翟乐双手抱拳佯装领命。 沉声应答:“阿兄吩咐无敢不从。” 翟欢笑着摇头。 兄弟二人说话的功夫棋盘残局已经收拾好他道:“笑芳陪为兄下两局。” “好呀但下完后阿兄也要陪小弟小酌两杯。”晃晃他从沈棠那儿带回的酒坛。 翟欢笑道:“行依你。” 这边是兄友弟恭的良好气氛沈棠那边不太妙——这还要从她今日跟褚曜一块儿下山进城说起。褚曜要忙事情顺道知会另一个便宜学生免得屠夫一家以为他出事跑路。 沈棠不方便跟着行动。 她与褚曜约好见面时间地点便无聊得找了个街口干起了老本行——卖酒、卖画。 是的没看错还有卖画。 现场作画人物肖像报价还不低与一坛酒等同。路过百姓被酒香吸引偶尔有过来问价但现场作画套餐却无人问津。沈棠也不急戴着一顶粗糙芦苇帽悠闲晒着太阳。 直到—— 一股略显熟悉的熏香钻入鼻尖。 沈棠一边勾起帽檐一边问来人。 “顾先生怎么又是你?” 青年颇感好笑:“这话该在下问才是。说来好一阵没见到沈郎沈郎近况可好?” 沈棠一改吊儿郎当没骨头的慵懒坐姿下意识坐直皮笑肉不笑:“我嘛好得很。” 心里则腹诽一句晦气。 来人正是沈棠的天生克星—— 顾池! 此人的文士之道简直是话痨的噩梦。 孝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摆摊怎么总能碰到顾池这些人? 顾池听到沈棠内心碎碎念嘴角微抽。 不知情的人听这话或许会以为顾池跟变【态】一样到处蹲守沈棠殊不知他就是恰巧从隔壁街路过。一般情况下普通百姓的心声都是混沌嘈杂且没有逻辑的这位小郎君不一样无聊起来能在内心编排话本有声有色有画面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祈元良人呢?他居然没跟着?” “你说元良?他留在家里照顾猪崽那些猪崽刚刚劁完需要人好生照料。” 沈棠语出惊人。 顾池:“……???” 照顾…… 猪崽??? “祈元良跑去养猪了?”他怔愣一瞬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表情几乎要裂开——闻名西北、仇敌遍地不少势力提起来咬牙切齿的祈元良改行当了养猪匠? 沈棠见他的反应扑哧笑出声:“严格说来那应该是我养的猪但我要出门便拜托元良帮忙照料。你为何这副表情?” 顾池:“……当真?” 沈棠:“千真万确。” 孝城附近的土匪可不止沈棠他们抄掉的这一窝老巢总要留几个能打的镇守共叔武或者沈棠总要留一个下来。褚曜失了文心身边也得跟着人沈棠便自告奋勇跟着来了。 离去前她千叮万嘱祈善要善待她的猪一头头遭了“阉刑”元气大伤需精心照料。那可不只是一窝猪崽还是她下半年的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 祈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答应下来。 四舍五入祈善在山上养猪没毛病。 顾池笑得颇有深意:“倒想亲眼看看。” 如果能吃上一口祈善养的猪哼即便那猪肉臭得腥臊难以下咽他也能吃个两碗! 沈棠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顾池暗下摇头。 天下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看得多了但祈善养猪他是真的没看过也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没见过所以稀罕所以好看。 顾池似闲聊也似试探什么:“祈元良最近除了养猪没别的正经事情干了?” 沈棠不满反驳:“养猪怎么就不正经?” 民以食为天。 跟吃沾边的事情都是正经事情! 顾池知道沈棠在戒备自己也不想在没用的话题上多做周旋:“近日要不太平了。” 不信祈善不知道这点。 以祈善脾性也不可能安分窝着养猪。 正文 141:北漠,十乌【求月票】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顾先生是想提醒我什么?”沈棠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池开了一坛酒递给他说道“顾先生的提醒我会帮你跟元良转达的。” “算不上提醒祈元良心里也清楚。” 顾池接过沈棠递来的圆肚酒坛。 巴掌大十几口的量。 酒量不太行的人也能喝上一坛。 他道:“以在下对祈元良这厮的了解他一贯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若无利可图何苦跑来孝城一趟?孝城地理位置注定这片地方安生不了他何苦冒那个风险?” 濒临关键时刻他反而没动静了。 这非常不合理! 顾池这话好似闲谈。 沈棠只做听众不参与讨论。 有人免费提供酒水顾池也不客气一连喝了三四坛酒喝得酒晕蔓延让苍白脸颊看着多了几分血色。沈棠跟他闲聊几句不远处拐角有个家丁装扮的小厮左右张望。 当视线锁定顾池眼睛蓦地一亮。 他疾步跑上前连气息都未来得及喘匀:“顾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小的主家正在到处找您呢还请您跟小的去一趟。” 沈棠这边觉得小厮装扮有些眼熟。 慢一拍想起来这不是郡府的家丁? 上回有个郡府家丁在她这里采买好多酒。 郡府家丁的主家不就是那位郡守? 顾池何时跟四宝郡郡守有了联系? 沈棠面上不动声色。 顾池揉了揉眉头双目略带醉意冲着家丁歉然一笑好脾气地道:“路上闻到酒香肚子里的酒虫被勾醒。还未告知郡守便跑出来是在下之过。劳你领路这就过去。” 家丁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还极有眼色地帮顾池付了酒钱。 沈棠笑眯眯地接下了碎银。 哦吼意外之财。 本来是免费请顾池喝酒的既然有人愿意帮他买单这钱不收白不收。沈棠笑得宛若财迷掂了掂碎银的分量心下甚是满意。 顾池找了借口让家丁避让。 他道:“沈郎可知凌州的事情?” 沈棠诧异抬头:“凌州?” 顾池道:“伪女娇作伥乱北辰二十路烟尘冲紫宫……不久之后或许真有二十路势力乱斗不休……啧凌州距离此处不近但也不算远。这消息怎么着也该传来了……” 沈棠懵懂不解地眨眨眼。 “这、这……什么意思?” 顾池起身掸去衣裳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哪儿还有半分醉意:“没什么沈郎保重。” 沈棠目送顾池背影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彻底看不到脸上习惯性挂着的笑意才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面色寒霜—— 凌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然知道。 林风一家祖籍就在凌州因为那边起了战乱林家上下不得不南下投靠亲眷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各处生变的加急信件也被那一窝土匪误打误撞拦截下来…… 一来一回这么耽搁延误以这个时代信息传递速度……照理说应该还没传到孝城才对那顾池又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他有更隐秘快捷的消息渠道。 要么他根本就是这事儿的知情者。 再琢磨他最后那话基本断定是后者。 先前祈不善就分析过有异族势力在西北当搅【屎】棍不是北漠就是十乌。恰巧四宝郡郡守就是屁股歪到十乌的墙头草顾池又跟他有牵扯——而顾池背后是北漠势力。 所以—— 北漠和十乌联手了? 即便不是联手肯定也有合作。 家丁将顾池请了回去郡守热情迎接敏锐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笑意更甚:“顾先生好酒?本府府上正好有几坛珍藏的陈年佳酿回头让人给先生送去。” 内心却暗暗翻起了白眼。 顾池一脸不久于人世的病容不好好养身反而嗜酒也不知身体还能糟蹋几年。若非顾池的确能用他也不太想跟这人打交道。实在是因为顾池跟他以前认识的某人太像。 那双眼睛总能将他看得浑身不舒坦。 顾池好似没听到郡守表里不一的心声看似随意地拱了拱手没什么诚意地道谢。 郡守也没将他的失礼放在心上。 他这次找顾池是有事情商量。 关于那一批税银。 他本想拖延不过朝廷那边催得紧。 郑乔虽失民心但人家离倒台还有老远一段路郡守还要仰仗他的鼻息自然不敢过分怠工甚至还要额外准备奇珍异宝孝敬打点。 既然要送那便要安全送达。 让他发愁的是他现在严重缺人。 原因有两重。 一则四宝郡境内也不安全为保证税银安全分了几只假队伍混淆耳目虽然假队伍运送的东西是假的但护送的兵力是真的。 二则为了逮住不知蹿到哪里的龚文四宝郡驻军受命逮捕可龚文除了前阵子在孝城外深山出现过一回之后便再无消息。 抓不到龚文派出去的兵力就收不回来。 郡守这阵子睡觉也睡不好。 为解决这问题他想跟四宝郡当地世家借他们的私属部曲但结果呵——那群各有打算的老狐狸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比什么都好听真落到实处一个比一个退得快。 郡守态度稍微强势一些他们也不怵还有不少法子恶心他——不是哭穷就是哭弱说这些私兵没那么强大武力顶多比府衙值班的衙役好点儿他们要看家护院的。 若没有私属部曲担心有刁民生乱。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借。 郡守这边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另谋他法——例如请翟欢这对兄弟当外援。 一文一武二者配合默契。 兄弟二人祖籍在东南跑西北只为游历根基不在此处跟西北各方势力都没瓜葛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极小用起来反而比较放心。 郡守前不久微服私访暗下找了翟欢商议交谈结果还算让人满意。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郡守道:“十乌与北漠是盟友理当互帮互助图谋共赢先生以为然否?” 只差跟顾池说北漠别背地里捅他刀子。 这笔税银绝对不能出意外! 正文 142:打听【求月票】 肉铺一如往常开门迎客。 屠夫咚咚咚几下将一根前蹄剁成十几肉块再麻溜用荷叶打包细麻绳系好银货两讫。肉铺偶尔能听到他与顾客为了几文钱或者几块肉骨头讨价还价构成市井一角拼图。 “阿荣!” 肉铺外倏地传来一声传唤。 话音落下屠夫那个胖墩儿子猛地抬头哐当一声丢下剔骨刀几乎是小跑着奔向来人一边跑还一边喊:“老师您怎么才来?” 屠夫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谁没好气地瞪大一双铜铃大眼恶声恶气地嚷嚷道:“你这老东西这几日跑哪儿去了?走也不跟人打声招呼要是死在哪旮旯谁给你收尸?” 小胖墩儿本想抱住褚曜的奈何他今天在肉铺帮忙干活一双肉手都是动物油渍和污血伸手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嘿嘿笑了笑将双手在衣摆来回擦拭擦了一身的油。 这一幕看得屠夫又心梗又生气。 偏生他儿子还非常正色严肃地纠正他的不敬言辞要积口德、尊敬师长。屠夫只得骂骂咧咧道:“你这败家的玩意儿你老娘给你新扯的衣裳就这么糟蹋?活腻歪了你——” 说完扬起那只没拿刀的蒲扇大掌。 小胖墩儿一看这个手势屁股下意识就疼连忙躲到褚曜身后恨不得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屠夫更来气。褚曜好笑地劝解屠夫气大了道:“这小兔崽子自打跟你学了几个字整天‘老师长’、‘老师短’活像是给你养的崽儿!老子每天拼了命干活为谁啊?” 褚曜笑道:“这说明阿荣孝顺知礼待师长尚且如此更何况父母呢?这有何不好?” 年少的褚曜或许忍不了“老东西”、“老家伙”之类的蔑称但现在的他在孝城底层混了这么多年有些棱角早被抹平。 他跟这些街坊邻里是熟人深知他们嘴巴有什么毛病说话粗俗不中听多数时候跟纯朴二字不沾边但真要说有恶意也不至于。 过耳既忘即可。 屠夫听不惯褚曜文绉绉的话只知道是好话就行便也软了态度降低声量关心褚曜这阵子的去处。褚曜不见的这段时间他家这个小霸王一样的娃子快将他闹死了。 褚曜回道:“跟着新主家搬了个地方。” 屠夫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褚曜蓦地发现平日总是安静的老东西有了改变。虽然衣裳还是浆洗得发白但干净无补丁最重要的是精神面貌一扫以往眉宇间积郁的死寂灰败似乎连身板都比以前挺直了年轻数岁。 一瞧这个模样屠夫便知道褚曜在新主家的日子比在月华楼好得多隐隐也替他开心。 屠夫:“既然如此那俺儿子……” 他本想说就不用教了先前也是贪便宜、再加上看褚曜可怜想接济接济这才提出让褚曜给他儿子开蒙。如今褚曜换了主家搬了地方估计也没多余精力顾及他儿子。 他回头多花钱将儿子送其他私塾。 一想到这屠夫便心疼的脸上横肉微颤。 那家私塾先生比褚曜年轻却比他还迂腐死板、老气沉沉张口闭口什么之乎者也喜欢摆读书人架子家境差点儿的人家想送孩子去念书他的脸就拉得老长话里话外都是“不配”。学生越穷收束脩越不手软。 恰巧屠夫就是他最看不上的。 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要是上门求个念书名额那张迂腐死气的脸会拉得多长。 谁知褚曜却说让他儿子继续跟着念。 屠夫自然乐意但仍问:“你主家答应?” 褚曜道:“前两日收了个新学生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干脆一块儿带着得了。只是事情有些忙需要隔一阵来一趟。阿荣可得好好努力不能懈怠偷懒输给你师妹。” 小胖墩儿姓屠名荣。 这个正经大名还是褚曜给取的。 之前的诨名叫大栓屠大栓。 (*ΦwΦ*) 屠夫一听咋舌:“还是个女娃?” 褚曜道:“虽是女娃但天赋的确好。” 屠夫感觉新奇扬起蒲扇大掌一拍儿子后脑勺瞪眼威胁他要好好学不能偷懒。 小胖墩儿缩缩脖子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一溜烟又躲褚曜身后眼睛扑闪扑闪看着老师期待他教新的内容。谁知褚曜这次不是来给他上课而是来打听一些消息的。 打听几户人家的消息。 说是打听其实就是闲聊的时候不动声色将八卦话题往那几户人家引。 这家肉铺是传承三代人的“老字号”从不卖烂肉臭肉物美价廉不压秤附近百姓大多会在他这买肉这也让屠夫有了极大的“人脉圈子”各家各户的八卦都能说上一段。 屠夫也不是心细之人自然没怀疑再加上他自己还是个憋不住话的大喇叭。八卦闲聊开了话头就刹不住车心满意足说了好一会儿其中就有褚曜想知道的关键情报。 说起来褚曜也没问啥。他不过是开了个头——“来时路上看到有个神似x家的老丈提着几斤肉红光满面难道是老丈小儿子喜事将近”剩下的就由屠夫自由发挥了。 那位老丈在附近也是“名人”抠门、爱占小便宜、吹大话、差点儿将连生三女的婆娘打死压榨家里仨女儿养两个宝贝儿子严重到街坊邻里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大儿子是个嗜赌的街溜子小儿子倒是成器还有几分运气是个末流公士如今在孝城银库干活。众所周知那可是个肥差。只是他入职的时候年纪大了而偷库银需要童子功所以一家境况并未改善多少。 褚曜这么问一是为了打开话匣子二也是为了通过那位嘴不把门的老丈试探他小儿子的近况。税银清点装车可不是一两日能干完的上面的人为了让底下的人尽心尽力不仅会敲打警告也会奖赏安抚双管齐下。 若家里突然多了笔小财、家人给小儿子准备远行的干粮衣裳说明日期已近。 担心那家小儿不在押送队伍褚曜准备多打听几家。 正文 143:行动(一)【求月票】 屠夫道:“你说那个老东西?他昨天来过买了三斤回去今儿还没来呢……” 褚曜尴尬笑笑:“那是我认错了可远远一看的确像。咦他家是有什么喜事还是发达了?一买就三斤听意思今儿还来?” 屠夫一想到那个老丈便觉得牙痒。 老东西爱占便宜那双老手还不老实总是趁着他没看到的时候摸摸他摊子上的肉其他客人看到了还愿意买?腆着一张老脸让便宜卖他几文钱的便宜都想占屡教不改。 最近倒是没这么干了但每次来都会故意将铜子儿、碎银往他铺子上拍故作高声要买几斤肉、几两骨生怕别人听不清楚张嘴露出那一口的老黄牙只差唾沫横飞。 奈何屠夫开门做生意不能将客人往外赶其实内心早就有意见了。 屠夫一翻白眼一撇嘴:“他家能有什么喜事?也就上个月添了个外孙女儿但这老东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搁那儿说什么‘一撇腿一个赔钱货’呸!还一撇腿呢老东西真这么轻松他撇一个腿看看?看他是能撇出个卵还是撇出个蛋。” 褚曜耐心听着屠夫抱怨——他深知屠夫八卦起来跟他家五郎一样喜欢废话说到哪里是哪里——一旦话题扯远他就默默出声拉回来总算听到正经内容。 屠夫说道:“……前几天忽然发了财了说是他小儿接了个大活儿天天三五斤肉瞧他吃得满嘴肥油的样子老骨头还是一把柴火也不知道那些肉都长到了哪里……” 褚曜道:“那就是发达了。” 屠夫哐哐两下剁好了客人需要的肉其他客人也是街坊邻里一说起八卦就跟乘风破浪不用桨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或嫉妒或羡慕话里话外带着一股酸味。 他们是瞧不起那家人但人家连着这么多天好几斤肉地吃那也是实打实羡慕啊。 如何不酸。 唉牙根都要酸软了。 说起几天大鱼大肉除了这户人家他们还知道另外几户每天屋子里飘出来的肉香真的馋死个人。穷苦人家逢年过节才能沾点荤腥有的人却能将肉当饭吃…… 当即也有人暗暗猜测这钱来路不正。 褚曜作为话题牵头人却是这群人中间最沉默的一如以往那般安静听着时而附和两句时而疑惑一二。几人聊得口舌发干才心满意足拍拍屁股走人仿佛那点儿不满和酸味儿随着八卦聊天散了大半心满意足。 褚矅满足了掏出了钱袋买了两斤肉。 屠夫问:“你也发达了?” 褚曜回答:“主家的钱。” 屠夫给他多打了二两让他回去加餐。 事情差不多了褚曜准备离开却被小胖墩儿拉住了袖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哀求一般道:“老师……” 褚曜见状问:“阿荣我带走几日?” 屠夫没好气地挥挥手嘴里骂咧咧:“带走就带走别回来都行。这小子跟着你这老东西混野了心待在家里尽气他老子。” 小胖墩儿听到这话笑得脸上要开花。 屠夫看了更是咬牙切齿。 这究竟是谁儿子??? 褚曜打听到一部分消息又借口采买带着小胖墩儿去了别处——他在孝城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他不能直接打听银库相关的情报但迂回着来却不成问题。 哼银库管理是很严格差役进出都需要数道检查却管不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旁门左道”。褚曜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采买仆役日落时分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沈棠。 沈棠几乎是踩着点过来的。 她回来的时候二人正和谐地坐在路边檐下。褚曜手中折了一根树杈在地上写什么小胖墩儿双手抱膝眼睛盯着地面上身微微倾斜向褚曜生怕听漏一个字儿。 “无晦我回来了。” 褚曜起身行礼小胖墩儿也跟着学。 沈棠跟小胖墩儿也算熟悉见他怀里抱着个小包裹笑道:“阿荣也跟着来了?” 褚曜道:“担心课业落下太多。” 去山上住几天再送回去。 沈棠点点头:“也行翟乐回去之后就没什么同龄人陪我玩儿了阿荣来了正好。” 褚曜:“……” 哪里是陪五郎玩分明是被五郎玩。 沈棠熟练地召出摩托将褚曜采买的东西装进褡裢装不进去的用麻绳打包好放它背上。这里最贵的就是两刀纸一盒墨锭几支毛笔还都不是什么好货。 沈棠揶揄小胖墩儿:“回去要走很长很长一段山路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胖墩儿却以为沈棠要赶他走。 一把抱住褚曜的腰。 黑眉倒竖一副固执神情。 褚曜只得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撒开道:“没打算将你赶走快坐上去出城了。” 为了方便他买了匹骡子代步。 师徒二人共乘一骡正好。 他可没祈善的臭毛病非马非车非轿不肯上能代替两条腿走路就行管它是什么。 出城没多久。 “我晌午的时候碰到了顾池。” “顾望潮?他怎么了?” 沈棠一字不漏地转述顾池的话还有他们交谈时的细节以及她的推测。褚曜听后静默良久他跟沈棠意见相同猜测北漠和十乌联手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隐忧。 与十乌喜欢往脸上贴金、登日碰瓷不同北漠看似安分许多其实比十乌危险更像是一匹嗜血残暴、蛰伏暗处等待一击必杀的野狼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野心勃勃。 他们觊觎大陆腹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不过他们以往的实力和野心并不匹配。 便是曾经的褚国也曾教北漠做人。 “褚国跟北漠交过手?” 褚曜倏地笑得有些古怪他道:“交过。” 顿了一顿又反问:“不然的话你以为曾经颇负盛名的‘褚国三杰’的名声是怎么闯出来的?一大半是打北漠打的。北漠接连惨败送出去好几位质子求和表明立场呢。” “褚国三杰”三人都刷过北漠。 北漠每次试图南下搞事西北诸国便联合起来出兵讨伐你出兵我出粮或者咱们凑凑都出点人让国内年轻文士武将刷刷经验。 ------题外话------ ?(?????)? 1上一章那个“童子功”其实就是一个梗。应该是清朝吧库银这活儿好像父传子的为了偷库银家里小孩儿打小就要扩张后【庭】花直到能藏进银锭那么大走动不掉落能躲过进出检查。 2屠夫那句一撇腿一个赔钱货忘了哪本古言小说看到的印象深刻且觉得恶心。也不知道古代是不是真有这么贬损女人的话。 正文 144:行动(二)【求月票】 “北漠……这么惨吗???” 褚曜这话着实把沈棠震惊到了。 众所周知北漠和十乌都是以游牧为主的异族二者不同的是——十乌地势更高更为平坦高寒干旱终年少雨;北漠海拔与其他地方大差不差多沙漠多戈壁同时草场丰富。 因为自然缘故生活在这两片土地上的百姓为了适应不友好的气候条件整个族群逐水而居、游动放牧春天蹲在这片草场吃得差不多去下一片一年四季少有固定居所。 即便如此生活压力还是很大。 整个族群人口少的时候这种生活方式还算过得下去一旦人口缓慢增长到某个临界点生存压力便会陡然暴增这导致环境破坏增大物资匮乏食物短缺继而恶循环。 直至单纯的放牧打猎无法维持生计。 掠夺资源更为丰富的地方变成了缓和这种矛盾的方式之一。北漠和十乌都有驯养战马的优越条件人均弓马娴熟且骑兵机动性强常常是打劫一波就一溜烟逃得飞快。 被打劫的倒霉鬼反应过来也只能吃灰看着人家扬起的烟尘气得咬牙切齿奈何不得。 至少在沈棠认知中是这样的。 她先前在祈善的笔札看到一组数据北漠和十乌的族群规模不小按理说是个威胁。 但听褚曜的意思—— 北漠还是凶悍的游牧民族吗? 完全成了刷名声刷资历的经验包了。 褚曜不太明白:“郎君说的‘惨’是何意?” 沈棠疑惑:“北漠也有不少马场吧?” 褚曜明白过来了他笑着解释说:“北漠是有不少马场但这不算什么优势。” 沈棠嘴角微微抽搐。 这…… 不算什么优势??? 褚曜道:“天降贼星前大陆各国少有骑兵盖因战马缺乏、草场不多十乌北漠等异族以此换取大量银钱再加上贸易和利益交换长久经营下来已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为防备他们边境各处都要派遣大量驻军……饶是如此也少有安定的时候。” 不过这些都在天降贼星之后扭转了。 沈棠好奇问道:“扭转了?难道说文心武胆如此智能不仅能分出男女还能分出本族和异族?那么两族混血怎么办???” 随父还是随母? 随本族还是随异族? 还是父母基因打一架谁占上风就跟谁? 沈棠一时间走神思维发散得老远。 褚曜道:“这怎么可能?北漠十乌这些异族百姓自然也有凝聚文心武胆的可能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说天降贼星便扭转原因有二。其一贼星降落在的位置。” 沈棠:“……” 她一下子就无语凝噎了。 褚曜不用说她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贼星陨石降落在大陆中心碎片自然是被中心各诸侯国瓜分做成各式各样的国玺。 那些诸侯巴不得吃独食自个儿都不够分怎么会带异族玩儿?于是乎——那些处于大陆八方边缘位置的异族就倒霉了。 沈棠啧一声感慨:“那可真是倒霉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另一重原因呢?” 褚曜默了默提醒道:“五郎?” 沈棠:“嗯?” 褚曜道:“文明。” 按照自家五郎的说辞北漠十乌等异族是吃【屎】赶不上热乎那拿到陨星碎片的诸侯算什么?幸福吃上热乎的屎吗??? 沈棠:“咳咳咳……这不重要不重要!” 褚曜跳过这一节紧跟着说出第二个原因跟文心武胆有关在军阵言灵之中文心言灵可以加持军阵、变化军形妙用无穷、变化无穷武胆言灵相对单调一些大部分也是为军队服务可以化兵、化甲、化马! 也就是说—— 褚曜表情微妙地道:“不缺马了。” 没了战马限制再加上他们人还多即便马战不如北漠十乌这等游牧族的骑兵厉害但有文武言灵加持理想状态下能做到人均骑兵的程度。各个诸侯国还有很微妙的共识。 大家内战归内战异族别想插手。 这导致八方边境的异族每次出兵侵略接壤的诸侯国就会默契停战出兵的出兵、出粮的出粮实在穷出不起就远程声援两句。仗什么时候都能打但绝对不能让异族占便宜。 历史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例子。 百余年前大陆西北有两个小诸侯国某甲国和某乙国。实力差距不大干架打成斗鸡眼眼看某乙国占据上风要集中兵力干一波谁知这时北漠地区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想偷某甲国老家拿下国玺。 某甲国跟某乙国立马停手某乙国派遣数万精锐支援帮某甲国收回被异族占领的领土两国还联手扬了好几万人的骨灰。 解决外乱继续干架。 因为有了喘息之机某甲国极限翻盘。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 也因为如此异族始终被限制在各自的领土两百余年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反而成了临近诸侯国刷名声资历的经验包。 沈棠听完褚曜的讲述正想笑倏地想到什么脸色默默沉了下来。她道:“倘若如此……那么郑乔的做法岂不是……” 难怪祈不善如此厌恶郑乔——此人为攻下辛国与十乌合作让十乌暗中出兵骚扰山脉边境进一步削弱辛国可以调动的兵力趁势攻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辛国。 褚曜自然也知道这茬事情。 他身处孝城但消息并不闭塞。 褚曜:“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有山脉边境阻挡十乌十乌就构不成威胁打着利用完就翻脸的主意吞狼驱虎但世上的聪明人不止他一个人家十乌也不傻。再者郑乔失人心民意山脉那边的国境屏障……也不知还能拦住十乌多久……” 一直安静的小胖墩儿发问:“但是老师十乌也好北漠也罢他们不是很弱吗?” 他是土生土长的四宝郡人士再加上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导致他所知的世界很小连十乌、北漠这些异族的存在还是老师教他的。在他认知中自家老师最厉害。 褚曜好笑又无奈地掐了下屠荣的小肉脸:“阿荣是谁告诉你他们很弱的?该打!” ------题外话------ 1上一章有读者说“马子”这个词也很脏是很脏。 马子溲便之器也。 先前查资料无意间看到的说是起初是虎子李广就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林暗草惊风”里的那位飞将军狩猎杀了一只老虎将其铸了个铜像当溲器就是尿壶。之后为了避讳改成马子……瘦马的马也是所以古惑仔所谓的泡马子就emmm…… 2正常世界游牧民族多威胁但本文嘛基础设定逻辑上先天发育吃亏但人家发育了两百年现在其实很强了。 褚曜他们之前打北漠并不轻松。 ps:第一条就是查资料看到的有异议就是香菇记性不好记错记混仅供参考。 正文 145:行动(三)【求月票】 小胖墩儿胖脸迷惑:“不是吗?” “自然不是。”说着又拍屠荣脑袋不轻不重地警告他“记住轻敌自负是大忌!” 小胖墩儿抱着头委屈地点头。 但还是认真道:“学生记住了。” 沈棠听出其他东西:“北漠今非昔比?” 褚曜苦笑了一声:“是今非昔比。” 诚然天降贼星之后北漠十乌这些异族差不多就沦为了经验包诸侯国都不带他们玩儿再加上文武言灵都是从各个国玺(陨星碎片)抄撰出来的导致异族一度低迷弱势。 但人家只是先天发育不良不代表脑子真有问题啊他们也能感悟天地之气也能凝聚文心武胆因为种种原因多武胆少文心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弱。至于言灵—— 啧言灵这种东西可以学习啊。 还是正大光明地学。 怎么学? 时不时派遣小波兵力骚扰边境国家等他们派兵过来打不过就送上部落质子美女。 美女容色出挑一部分被收入国主内庭一部分拿来赏赐有功之臣这是“联姻”路线。 质子不能赏赐看似不太好处理但“来者是客”又是彰显武力、国力的“吉祥物”虐待质子也会失了国家风度容易被诟病。 那怎么办? 当做“吉祥物”放一边晾着呗。意思意思给予一部分福利特权例如教育学习。 有出息的还能拜师名师名士得到一线教育资源而言灵知识可以记入脑子带走。 除此之外还有异族大部落向诸侯国国主臣服求和求赐婚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拒绝即使女方不是诸侯国宗室女出嫁的时候也会被封个宗姬或者王姬的头衔陪嫁丰厚。 这些都是比较迂回光明的办法还有比较隐秘的小动作。例如趁着大陆各个诸侯国动辄你灭我、我灭你的时候浑水摸鱼通过各个渠道暗地里收购各类文武言灵典籍。 总之—— 听了褚曜的科普扫盲沈棠总结:“一言蔽之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八方异族为了发育也是拼了命地卧薪尝胆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励志且努力了。 褚曜自动忽略五郎的骚话长叹摇头:“如今除了国玺八方异族与我等几乎没差距实力保存上还更胜一筹。当年那一战其实赢得不轻松初期战事数次失利……” 作为“褚国三杰”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一个褚曜能后来追上很大一部分是靠着中期扭转战局的功劳逐渐拉平两军差距。 也是那时他意识到北漠已非当年。 奈何众人还沉浸在胜利之中再加上这两百多年的连胜并未将北漠少有的强势放在心上。在经历人生一个小高光时刻褚曜又开始一落再落的倒霉之路直到褚国被灭。 褚曜想想如今的局势叹气更重。 于是立了一个flag。 他宽慰陷入忧虑情绪的五郎和阿荣和蔼浅笑:“……你们也不用这么发愁只要国玺不失或者在两大异族获得国玺前西北诸国平定战事便不会出大事……” 小胖墩儿认真地点头:“嗯。” 唯有沈棠一脸黑线。 她吐槽:“无晦你这话让我慌。” “慌什么?” “按照话本套路每当重要人物说什么事情不会发生的时候大概率都会发生。” 好家伙—— 活似戏台老将军背上插满旗啊。 褚曜怔愣失笑:“曜可没那能耐。” 年少时自信自负恨不得老天老大他老二但被现实毒打十来年心态早就佛系了。 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沈棠认真道:“不不不在我这里无晦就是很重要的人物所以——百无禁忌大风吹去无晦的flag都是开玩笑的!” 前面半句对着褚曜说的后面半句则是双手合十恭敬告知八方神灵那认真求神拜佛的模样看得褚曜哑然但也没有泼她冷水而是跟着效仿:“是是是大风吹去!” 小胖墩儿不懂只知道跟着做。 软糯糯地道:“吹去吹去——” 三人有说有笑但欢声笑语背后褚曜心底还是积着些许晦暗——顾池的示警总让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思考——北漠十乌这两头饿狼憋了两百多年的火若一朝爆发如今掐红眼的西北诸国真能挡得住? 感情上希望挡得住—— 但理智却小声道:挡不住。 天幕铺开黑墨唯有月色引路。 褚曜看着前方比他远数个身位的削瘦少年郎胸臆吐出一口浊气——时间是很紧但希望还来得及……有生之年看到五郎在西北活跃的身影也不枉费他豪赌这一把。 他一手控制缰绳垂在身侧的手暗下攥紧点漆眼眸深处似有暗潮下了某种决心。 “无晦!” 沈棠的声音冷不丁传入耳中。 他蓦地抬头:“嗯?” 沈棠指着前方远处一点星火转头冲他笑道:“快到家了山路难行别发呆啊。” 褚曜:“嗯。” 星火很小亦可燎原。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再加上山路崎岖沈棠三人又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抵达土匪寨子。 这次在门口等待的人换成了祈善。 远远看着就像是根干瘦单薄的竹子。 沈棠还未走近就开始挥手。嗓门大声音透还爱笑仿佛身体有用不完的活力。 “元良我们回来啦!” 祈善习惯性忽略上前接过缰绳跟沈棠打过招呼再转头问褚曜:“此行收获如何?” 褚曜抱着小胖墩儿下了骡子。 说:“一切顺利暂定五日后。” 祈善在内心默算时间:“五日后?十五?” 黄道吉日。 宜发财宜动土也宜丧葬。 嗯的确是个好日子。 褚曜道:“剩下的回去再说。” 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们得提前在路上布局下套等着税银队伍过来给他们送钱时间不算充裕。 细节部分他跟祈善已经商讨了再商讨。 啧—— 家底薄就这点的坏处经不起一点风险。 祈善脚步一顿沈棠被他看得发毛。 “元良这般看着我作甚?” 祈善问:“郎君酒量如何?” 他是准备一杯呢还是准备一碗呢? 或者一壶酒? ------题外话------ |???w??)??? 初版是三天后但想想准备时间太短改成五天了。 大家退出去刷新一下再进来就能看到。 正文 146:行动(四)【求月票】 沈棠:“……” 关于酒量的问题她真不想回答。 她能说自己不行吗? 不能! 这涉及到尊严和原则! 她嘴硬:“我说我千杯不醉你信吗?” 祈善的眼睛明晃晃写着“你做梦”三字。 “祈元良将希望寄托于此不可。” 褚曜一听就明白祈善的打算沈棠醉酒之后的确判若两人比清醒时更具杀伤力但不能因此忽略一些问题——五郎醉酒状态古怪未必可控最要紧的是五郎是文心文士! 不能因为过于能打就忽略这点。 谋略才是文心文士的追求。 直接冲杀在前阵像什么话! 这让褚曜略微有些不快而沈棠反应比他快:“唉就知你不信要不测一测酒量?” 她以为祈善会给她一个台阶。 谁知—— 祈善道:“嗯试一试。” 沈棠:“……”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什么叫“羞辱”! “祈元良你什么意思???”她几乎要拍桌而起指着他拿出来的一双木筷脸上写满“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几个大字。 为何如此控诉? 因为祈善就用那双木筷沾了点酒。 这tm是要喂蚊子呢? 祈善道:“循序渐进。” 沈棠:“……你狠!行等着!” 她几乎是黑着脸一把夺过那双木筷褚曜伸手试图拦截但沈棠已经张口抿住筷尖嘬了嘬啪得一声将木筷拍桌子上。 褚曜低声呵斥祈善:“你太过分了!” 酒量再差能差到这种程度? 怎么说也要一杯吧? 下一息自家五郎就拆了他的台。 几乎没有一点点征兆沈棠连眼睛都还未来得及合上上身前倾脑袋直直往桌上砸。 幸好祈善眼疾手快伸手帮忙挡了一下她这脑门才没跟桌面来个亲密接触。 褚曜直接看傻了眼睛。 (⊙_⊙)? “这、这……五郎这是……” 一双木筷沾了点酒的酒量??? 祈善也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地扶额:“很明显醉了。这都能醉可真是……” 这还是正常人的酒量? 循序渐进不需要了起步即终点。 “五郎?五郎?五郎?醒一醒!” 褚曜轻推沈棠肩膀后者手指撑着额角坐起身坐姿由跽坐改为盘腿单手撑着膝盖白皙面颊似扫了一层淡淡的腮红。 仔细一看这张脸的确是十足十的女相。 “怎么了?”沈棠循声看向他。 “这是三根手指还是四根手指?” 褚曜冲着沈棠伸出食指和中指。 沈棠顿了顿看着那两根手指陷入某种诡异的沉思克制正欲抽搐的眉尾:“这……” 好几息没给出答案。 褚曜:“……” 五郎酒量实在不争气! 两根手指都数不清。 祈善问:“幼梨喝醉了?” 沈棠托腮仍是死鸭子嘴硬。 “没有我千杯不醉!” 回答干脆果断的确不似醉鬼。 但—— 祈善哼的冷笑一声亮出了“杀手锏”:“半步‘窃’走的珍宝可有归还?” 沈棠:“……” 一下子被戳中了死穴。 她抿了抿唇眉宇间隐约有些委屈、有些气愤咬牙切齿:“还未但那是迟早的!” 褚曜二人对视一眼。 祈善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 “善这几日收到一则消息说有势力欲窃取半步手中的‘珍宝’沈小郎君能战否?” “战战战!怎么不能战!”沈棠一听眼睛瞪大旋即怒不可遏整个人像是一头极其暴躁的野兽在屋内来回踱步徘徊脚步沉得似乎要踩死敌人“谁都要偷我东西混账!” 过了会儿倏地高声:“他祖宗的全家活腻歪了!老子要扬他们骨灰一个不剩!” 褚曜用眼神询问祈善。 五郎被窃走的珍宝究竟是什么? 祈善的回答唯有耸肩翻白眼。 他怎么知道?不过是试探而且跟一个醉鬼探讨逻辑和现实不觉得非常滑稽吗? 目前来看五郎醉酒不算完全“失控”。 不幸中的万幸。 大概是喝得酒不多不过一刻钟功夫她就醒过来脑袋昏沉胸口似堵着什么险些呼吸不过来那感觉像是被什么气狠了。 她揉揉发堵的胸口抬头看向表情微妙的祈善和褚曜再也嘴硬不了:“我又喝醉了?” 祈善点头。 沈棠环顾四周还是那个小屋子简陋的木质家具也完好待在远处跟她喝断片前一模一样看样子自己没有发酒疯酒品尚可。 褚曜拍她肩膀语重心长:“以后若无必要五郎还是滴酒不沾最好。” 沈棠:“……” 祈善补上一刀说出的真相无异于公开处刑:“嘬个筷子都能喝醉沈小郎君管这叫‘千杯不醉’?不过你醉酒之后自有一套行事逻辑此次税银行动能派上用场。” 不怕醉鬼喝醉就怕醉鬼无法沟通。 沈棠:“……” 酒量差…… 这绝对是这具身体的锅! 她隐约记得自己酒量真的很好穿越前还跟一个很熟悉的人拼酒撸串来着一口气吹一整瓶不带喘的拼完了还能撑着微醉去赶画稿……只是这些内容总不好跟二人解释。 沈棠无奈地张了张嘴将话咽回去吃下这次的哑巴亏——酒量是能锻炼的总有一天她会用事实证明自己真的“千杯不醉”! 日期临近寨中气氛多了几分异样。 褚曜抓了小胖墩儿两天功课便将他和林风一同送去孝城——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失手这俩孩子待在山中过于危险。 林风聪慧隐约意识到什么。 被送走前抓着沈棠衣袖不肯撒手。 沈棠只得再三保证没事绝对会在约定时间去接她林风几番犹豫才迟疑着松开手指。 她微红眼尾忍着某种不安和哭腔:“郎君和老师一定要来啊……要早点……” 褚曜点点头目光落向小胖墩儿。 “阿荣。” 小胖墩儿:“老师。” 褚曜拍了拍他脑袋郑重托付:“为师不在的几日记得照顾好你师妹懂吗?” 小胖墩儿几乎是拍着胸脯应下:“老师放心去忙正事吧学生会照顾好师妹的。” 他才不会欺负林风师妹嘞。 这位师妹年纪比他小生得比他弱但却比他聪明念的书也多写的字也好看他还想好好请教过两日好让老师大吃一惊。 褚曜挤出一抹浅笑来:“如此甚好。” 五郎的家底也就这么点儿。 钱财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几个人。 共叔武也寻了借口将训练的近百号人暂时交由狸力看管维持每日的练兵计划。 这些人里面儿有一半都是土匪混混出身另一小半是买回来的。倘若税银计划有个三长两短不用怀疑他们绝对第一个反噬! 共叔武便暗下叮嘱狸力告诉他—— 谁有异动必要时刻杀鸡儆猴! 狸力不知沈棠几人行动但直觉也让他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皱着眉向共叔武确认。 “可以杀?” 共叔武道:“可以!” 狸力问:“倘若一半人都有异动……” 共叔武斩钉截铁:“那就杀一半。” 狸力又问:“倘若是全部……” 共叔武:“你有能力也可以全杀了。” 狸力面上不显内心却倒吸口凉气。 他意识到事情恐怕比他想象还严重不由得看向沈棠试图找寻答案——绝对出事了! 若非如此哪里用下达这样的指令? 沈棠犹豫道:“全杀了?恐有难度。”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狸力并无武胆。 共叔武一想也是正准备改口若是局势不妙狸力可以见机行事优先保存自身。 就听到沈棠说:“若发现所有人都有造反苗头不要声张我屋放着一盒马钱子。” 不能力敌那就智取。 共叔武:“……” 狸力:“……” 过了会儿他不由得低头笑了笑问沈棠:“郎君怎么会认定我不是其中一员?” 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事情但光听听他们做的这些安排——一点儿不像是暂时出门反倒像是要去做一件极其危险、有性命之忧的大事一个不慎就是有去无回。 为何认定他就不会“造反”? 狸力不解。 沈棠反问他:“你不是效忠我了?” 狸力被她问得语噎。 他是这么打算为了自己的未来最后一搏——即便身处泥淖也想为了那轮明月而拼命不奢求摘月只求离得再近一点点。 只是人心隔肚皮。 这位沈郎过于轻信他人了。而沈棠不这么想她极其自然地道:“即便你真成为其中一员也无妨回来我自会清理门户。你若有自信逃得过可以试试言尽于此。” 她虽是在笑但眼神却在明晃晃警告狸力——命只有一条望君珍重莫要随意。 狸力下意识避开沈棠的眼神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那股无形的威势:“为何不带上我们?” 毕竟也操练一阵子能派上用场吧? 共叔武:“没必要带着太弱了无法完美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只会拖后腿而已……” 与他算是心意相通的私属部曲早就散了如今这些勉强凑数的歪瓜裂枣他用不习惯。 沈棠在一侧赞同点头。 对手可是四宝郡的驻军精锐。 这些人上去做什么? 给敌人送人头送温暖吗? 狸力:“……” ------题外话------ (??へ??╬) 下一章开始就要搞事情了。 正文 147:行动(五)【求月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 “只有三个人去截税银也离谱啊!” 沈棠、共叔武、祈善两文一武。 她觉得这个配置不太行梁山好汉打劫生辰纲的配置都比他们豪华有牌面。 “谁说只有三人?不是四人吗?” 一道男声突兀传来。 “谁——” 沈棠与共叔武皆提高警惕视线射向声源唯独祈善微挑眉却不意外。随着脚步靠近来人抬手拂开枝丫树叶自树林走出。 一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个相貌略显眼熟的男人。 仪态翩然斯文儒雅恍若谪仙。 与常人不同男人发色是非常特殊的灰白配上年轻成熟的面庞好似画中走出。 腰间配着枚银灰白的饰品。 共叔武先放下戒备仔细辨认后松一口气冲来人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先生。” 男人拱手回礼。 沈棠:“……???” 又是一个熟人??? 三人之中唯她没动静来人讶然之余也回过味来熟稔地喊了一声:“五郎。” 沈棠:“???” 她认识的这些人里面儿每个人对她的称呼都略有不同一直固执喊她五郎的……沈棠蓦地微微睁圆眼抬手哆嗦指着那名横看竖看至多二十七八的青年好半晌:“无晦?” 灰发青年笑道:“啊认出来了。” 沈棠:“……” 等等究竟是哪一步快进了? 仅仅大半天没有见面褚曜变成这副模样?她直接将疑问写脸上那名自称是褚曜的男子也没打算隐瞒。他这样子也隐瞒不了。 “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沈棠大为震撼。 在她记忆中或者说大半天前的褚曜不是这样的。原先的褚曜吃了那么多苦在月华楼后厨干了五年杂役弯腰洗碗洒扫哪怕他努力挺直腰板仍有些许驼背。 在进入月华楼之前几度流放国破家亡数年不得志……不止是身体受折磨精神更是如此。熬得发丝灰白相貌苍老一看就是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老者。 哪怕他实际年龄仅三十有四仍是壮年。 大半天不见就重获青春了? 沈棠张了张口有无数问题想问一时间不知从何处问起。无意间看到他腰间的配饰颇为熟悉惊讶脱口而出:“你的文心恢复了?” 不是说受了破府极刑便无法再恢复? 等等—— 她倏地想到祈善也说过有例外。 当时还说要“用性命去换”。 “嗯不过时间匆忙彻底恢复还得苦修静养三五年应付当下局面完全够了。” 褚曜说得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续接早已枯竭衰败的经脉、重新开拓丹府、凝聚文心有多痛苦。看似整齐的衣裳之下早已被冷汗打湿里衣紧紧贴着肌理。 每次张口、每回呼吸甚至每走一步疼痛如蛆附骨刺激得皮肉颤抖但面上仍一派平静。疼是疼但跟当年的“偷梁换柱”或是“破府极刑”相比毛毛雨。 反倒是文气重新充盈这具走向衰败暮年的身躯仿佛曾经的意气风发都一并回来。 他现在只觉得愉悦。 沈棠问:“你……拿什么去换了?” 褚曜:“拿命。” 沈棠喃喃:“命?” 她脑中自动浮现褚·美人鱼·曜去找女巫婆做什么邪恶交换美人鱼失去了美妙的声音褚·美人鱼·曜失去了他的命? 沈棠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皆源于眼前这几人时日尚短有些比较隐秘偏僻的东西她还未来得及接触。正好这次补上。 褚曜倏地浮出一缕轻笑。 “五郎没觉得在下哪里不对劲吗?” 沈棠诚实吐槽。 “我觉得你哪里都不对劲……”老爷爷大变帅青年这个世界还能更加玄幻一些? “为绝后患受过‘破府极刑’的人与文武之道此生无缘唯一种情况例外——”褚曜不知是感慨还是无奈抬手指着沈棠“真正效忠拥有国玺的国主自此之后生杀予夺。” 沈棠:“……” 彻底怔在了原地。 祈善补充:“国主若亡臣子皆殉。沈小郎君你要是没了便是一尸两命。你现在若是对褚曜起了杀心他也会死。此法原理大致就是用自身当抵押租赁大量文运强行恢复丹府至于二次凝聚的文心——以往的例子短则一两月长则一两年。” 褚曜就用了半天 实在是离了大谱。 祈善酸得宛若恰了柠檬。 “……值、值得吗?” “还挺值也让在下看到自身价值。”褚曜回应并解释“不是每个受过‘破府极刑’的人都能用它恢复丹府也不是每个人都介意‘生不由己’他们更介意失去文心武胆沦为普通人。但此法苛刻其一要找到拥有国玺之人并被接纳其二自身得有价值。” 用自己当抵押物租赁文运。 若此人无价值或者价值不足文运稀少都不足以重新开拓丹府更遑论用多余的文运凝聚文心。褚曜却能在大半日走完全程…… 这只意味着一点——他真的很贵!!! 想想民间那些当铺价值一万的东西能典当出五千的钱那都算顶顶有良心了。 想通这一层的沈棠:“……” 她不觉得完全掌控另一人性命有什么好她只知道不想搞事、安心种田都不可能了。国玺是死亡掉落的绑定物品杀她爆橙武。 她若狗带褚曜也会跟着狗带。 还真是一尸两命|???w??)??? 唯一的槽点—— “为什么……不用经过我同意?” 她难道不是当铺老板吗? 褚曜:“……” 祈善:“……” 首次知道沈棠有国玺的共叔武:“……” 他憋了半晌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棠。 “以往有不少国主担心功高震主或软硬兼施或阴谋诡计便是希望能真正掌控其生死……有人如愿以偿但也有人自食恶果。” 大陆国家更迭这么快不是没原因。 无数国主做梦都想的美事儿这位沈五郎第一反应却是吐槽没得到他的同意意思是如果他事先知晓他有可能拒绝褚曜的献命? 该说褚曜看上的人果然有其独特之处。 至于沈棠身上那块国玺源自何处? 他没兴趣知道。 疑似凡尔赛了的沈棠:“……” 不她没有她不是! 她重新看了看四人阵容默默问共叔武:“半步有无感觉这个配置非常奢侈?” 共叔武:“……” 三个文心文士的确奢侈。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题外话------ |?w?`) 棠妹:不打辅助位。 修改了一下剧情顺序原本打算等孝城被屠再让褚曜恢复文心的(无晦原来的二品上中文心已经被换掉了拿到文心的太子在巫蛊之祸中倒台掉厕所溺毙了被替换后的文心是七品下上也因为褚曜他老师的案子牵连而被废掉只能重新凝聚)但想想这样赶不及所以就提前了emmm……大概大半个月吧。 正文 148:行动(六)【求月票】 事实证明共叔武还是太年轻了。 三位的确都是文心文士任何一个武胆武者做梦都想有的配置但没一个是他的。 …(⊙_⊙;)… 沈棠不用说了他知道这位小郎君凶得很提着剑就敢往敌人堆冲杀过去一步一剑一血花让人怀疑这厮就是披着文心文士皮的武胆武者根本指望不上。 文心文士基础十则学完了没??? 褚无晦的话…… 他眼里只有沈小郎君啊! 沈棠目前也只注意到了褚曜。 她有些好奇后者的文心。 仍是二品上中还是被替换后的七品下上。 褚曜笑问:“若是七品下上或是更低呢?” 沈棠:“不是说文心文士强弱取决于脑子而不是文心品阶?既然如此品阶再高也只是锦上添花那不管是七品、九品还是二品……那不重要。当然私心还是希望是二品。” 褚曜:“私心希望?” 沈棠认真道:“嗯你能少点遗憾。” 她觉得那枚二品上中的文心肯定是褚曜内心过不去的坎儿若能重新获得自然最好。 昔日已逝不可追未来未至犹可盼。 褚曜眼眸微动轻声道:“没遗憾。” 是二品上中。 正常情况二次凝聚都会掉品一品到三品不等重新凝聚那一瞬他亦不可置信。 “但有悔。” 他说得极轻轻到沈棠都没听见。 什么悔? 亲手将这么个赤诚坦率的少年推入乱局泥淖。五郎以真诚待他他却还以算计妥妥的以怨报德自然有悔。甚至连胸腔那颗沉寂多年的良心醒了那么一瞬。 共叔武骑在马背上目光复杂地看着骑着骡子主动落后沈棠大半个身位与其一问一答的褚曜暗暗咋舌。他其实很早就见过褚曜估计连褚曜自个儿都不知道。 比众人以为得都要早得多。 他与褚曜算是同龄人。 当年打北漠他也上过边境战场。 因为修炼路线不同文心文士年少成名者众但少有武者能在十来岁年纪成为一军统帅共叔武也不例外因此他上战场只是为了见见血、开开眼、积攒经验资历以属官身份跟着同族长辈一块儿押运护送粮草。 他与褚曜并无交集甚至没能说过一句话距离最近一次也只是他押送粮草归来正逢大军小胜凯旋。远远看到一袭雅致长衫头戴僕帽环佩玎珰的少年文士骑高头大马。 身侧有数员浑身浴血的凶悍武将为首武将心情甚好竟与少年文士并辔而行。其他的人或腋下夹着沾血的兜鍪或干脆将武甲半褪露出大半上身神情惬意笑谈战局。 眉宇间皆带着获胜后的畅意。 便是那幕让那时的共叔武被一眼吸引开始留心这位年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文士。 褚无晦?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也疑惑那些武将年纪都在三四十之间正值当打之年气性大怎么会与一个至少小他们一轮看似乳臭未干的少年处得来?看着还非常尊敬? 但事实就是事实。 他记得北漠那一仗打得并不轻松。他跟着上过几次战场但更多还是负责粮草押送或者战后清扫归整。前方战局情况胜负得失他都是从长官那儿获悉的。 初期凝重中期开始多了几分轻松。 到了中后期连后勤也得了几次赏赐。 某天他与几位袍泽在帐内煮着不算太新鲜的干粮麦饭隐约听帐外传来几人交谈。 某位主簿酸溜溜:【小小褚国真是人杰辈出……明明只是巴掌大的地方……啧啧……】 另一人:【这都第三个了吧?】 主簿:【是第三个了。】 第三人疑惑:【什么第三个?】 主簿回答:【二品上中第三个了。听说这位褚无晦好像是游学路过才入了伍。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比不得比不得……此战回去说不定就要平步青云仕途亨通。】 一个国土仅有大半个州郡的小国家一下子出了三个二品上中文心文士每个都是年少成名。算上褚曜干脆给了个“三杰”美称。 一时间风光无限。 共叔武也感慨羡慕了两句。 回去后勤学苦练但不知为何除头两年之后再没听到褚无晦的消息。不知情者感慨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或调侃一句“竟是个褚仲永”便丢到脑后不再关注。 不是褚曜不够惊艳只是这片大陆风起云涌人杰辈出永远不会缺更年轻更惊艳的少年文士踏入这片舞台而那些已经下场或者落幕的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罢了。 再见面竟在孝城。 乍一见褚曜共叔武并不敢相信。 眼前这名精气神消磨殆尽的苍老之人竟是当年那个美名传扬意气风发的少年文士。 再一了解不胜唏嘘。 人生际遇便是这么捉摸不透。例如共叔武想不到褚曜扬名后的下场例如……褚曜竟然会选择将这条命交托给一个比他当年更年少、更稚嫩的少年手中简直是疯了! 共叔武默默收回视线。 视线望向唯一一个正常的文士。 emmm…… 相对而言是比较正常。 祈善这人龟毛得很说什么也不肯骑骡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干瘦老马代步。 共叔武看他的时候他正目光幽幽盯着前方有说有笑的沈棠和褚曜气氛很微妙。 “祈先生?” 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三个文士他总得捞着一个。 九等五大夫也经不起千多人的群殴。 祈善掀了掀眼皮:“何事?” 共叔武:“……额没事……”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要开口。 但既然起了话头总该说点什么他问:“在下只是好奇二位先生为何会……” 说着余光落向沈棠背影。 祈善闻弦歌而知雅意登时明白他所指什么淡声回答说:“起初只是为了赌一把。” 每一个看似冷静的谋者骨子里都有一抹赌徒的影子或是为了乘胜追击或是为了绝境翻盘。赌桌之上无感情。结果这孩子太真诚他与褚曜一样开始良心作痛。 甚至忍不住反思—— 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 不管沈幼梨本性如何未来会不会被时局逼上那条路但现在都是被赶鸭子上架。 还疑似是位娇滴滴的女郎。 ------题外话------ |???w??)??? 两位谋士眼中的棠妹就是这么好。 他俩都认为自己是“凶手”。 沈·赤诚·坦率·娇滴滴·棠:??? 真对不起这几章开始不太好写改了又改删了又删更新会很不稳定。本来想解锁投资那个连更三十天三千字的节点屡屡失败??? 下一章就是截生辰纲……啊不税银了。 最懵逼的大概就是翟乐小朋友了。 正文 149:行动(七)【求月票】 两日前。 四宝郡郡守设宴款待翟欢两兄弟。 宴席正酣他神色郑重地行了大礼惊得翟乐蹭得起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府君何须这般大礼?我等能得府君信任委以重任自当尽心尽力护送税银安全抵达。” 翟欢虽未站起身但也拱了拱手放低姿态回绝郡守的大礼言明会尽力配合。 郡守得到兄弟二人的承诺稍稍放心。 宴会之上他还给兄弟二人引荐了另一位人物——此人是郡守的属官同时也是率领孝城附近数千驻军的都尉之一。此次任务将由他率领一千精锐配合翟欢两兄弟执行。 这位都尉生得人高马大肤色微黑。 国字脸络腮胡双眉粗浓黑眸威严瞳仁偏靠上瞧着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傲气。 不知是情绪使然还是他生来就是一副固执凶悍相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太友好。 哪怕郡守热情介绍三人相识他也是不冷不热随便拱手算回应过了说话更是惜字如金或“嗯”或“哦”或“久仰”翟乐这样有社交牛批症患者也忍不住想离他一射之地。 郡守热情了一阵也冷淡下来。 直到—— 郡守暗示他以翟乐为首那张国字脸瞬时阴沉下来拉得老长只是不好当场发作。 这完全不可理喻! 翟乐二人并非本土人士不可信。 一个堪堪弱冠一个乳臭未干这俩毛孩子加起来年纪都没有他大即便他们天赋出众但缺乏经验与其他兵卒一点儿不熟一旦碰到了敌人指挥调度便是个大问题。 如何能与自己相比较? 哼竟然还他从旁协助? 如今这位郡守简直疯了! 税银事大不假但为了这么件事情摆出这么大阵仗搞什么真假队伍障眼法驻军兵力四分五裂。一旦有了民乱或者其他敌情怕是防都防不住他心里越发不满。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 因为他曾是前任郡守心腹又时常唱唱反调现任这位郡守看他非常不顺眼。这几年更是有事没事找他麻烦明摆着故意磋磨他。 这次更过分直接将他面子往地上踩。 翟乐听了郡守的话也是头皮发麻。 急忙起身推辞。 帮忙可以但拿决策统兵权利就算了。 这又不是啥好玩意儿根本就是拉仇恨! 郡守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有能者居之! 这位都尉在任数年没犯过一次错但也未立过一次功说白了就是平庸!做事缩头缩尾性格犹犹豫豫练兵还行但决策少了果断。过了而立之年修为再无长进。 若非实在无人可用…… 哼哼郡守甚至不会想起他。 反观翟乐年纪轻轻便是七等公大夫。看着面皮稚嫩但言谈举止都看得出骨子里是个果决的又有默契配合的堂兄翟欢在侧。若愿意接过指挥权行动不受掣肘明显比这蹲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好得多。 既然双方都不愿他也不好强求。 只是他横插一脚还是让都尉对翟乐二人生出了不满单方面结下了梁子。 郡守将都尉神情看在眼里内心冷哼。 设宴第二日启程。 与祈善他们预料得大差不差郡守不仅放出十几条假消息还搞了四假一真五支税银队伍分别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出发每一支路线都不一样但队伍配置大致雷同。 翟乐乍一听这个消息。 出于职业本能他皱眉算了算兵力。 “嘶——一支就是一千五支就是五千虽说孝城是四宝郡的州府驻军规模比寻常地区要大得多但绝不会超过两万之数保守估计也就一万上下这不是……” 几天内调走了一半兵力? 郡守大概也考虑到了这点问题于是错开五支队伍的出发时间。 只要能顺利将税银送上水路基本就安全了支出去的兵马可以返程。一来一回大概是十天每隔一天便会有一千兵力回来。孝城兵力是会比平时薄弱但也弱不了太多。 最重要的是—— 只有一支队伍是真的其他四支假的只是做个样子一有情况可以立马回援。 郡守这个小算盘也打得噼啪响。 翟乐下意识想到附近凌州暴乱。 这个消息…… 郡守应该知道吧? 他不确定地想着想得正出神呢肩膀被堂兄拍了一下散发出去的思绪瞬间归位。 “阿兄……” 翟欢骑马与他并辔而行。 “怎么了?” 翟乐不确定地道:“我在想孝城兵力薄弱若此时有暴徒出现那岂不是危险?” 翟欢道:“也不是没这可能。” 依他看来一支护送派遣两三百人就够了毕竟为首的武胆武者还能武气化兵寻常劫匪绕路都来不及呢。有能力打劫的也得看看这块硬骨头能不能啃下来。 结果一支派遣一千兵力好似郡守笃定一定会有强大武力来劫税银似的……耐人寻味。 因为赶得急众人只得趱行。 这一千兵马皆是训练有素急吼吼赶路也不见抱怨天不亮上路日头最大的时候寻个阴凉地歇一歇用过水粮补充体力日头稍微偏斜继续上路直至夜幕降临。 只是税银车辆沉重脚程快不起来。 第一日出东城风平浪静。 第二日入峡谷海不扬波。 第三日上了官道…… 绷着神经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那条峡谷最容易被设伏他们走得胆战心惊颇有草木皆兵的架势但整一段路过去了他们担心的盗税银劫匪也未出现饶是一直板着脸的都尉也开始舒展眉头。 今天过去只剩下两日路程。 因为近几年打仗人丁凋零政局不稳连官道也无人维护整修杂草丛生不少大块头碎石挡路极大阻碍了他们的速度。这让都尉非常烦躁更令人恼怒的是—— 前方探路的斥候传回来一个坏消息。 因为前几日此处暴雨导致引发了一场地滑堵住了去路若要清理需至少半日光景。 都尉虎目一瞪:“半日?” 斥候为难地道:“是山体不稳若用武力强行开道清理恐怕会引发二次地滑。” 最省时间的办法就是绕路了。 ------题外话------ |?w?`) 地滑:山体滑坡。 郡守和都尉看彼此都像是看憨批。 ps:大佬第一个单元被连着封了好多章啊就说是低俗或者涩情……简直要了命了修改了两回都给打回来女主如此性冷还涩情呢唉……等周一问编辑哪里有问题。 正文 150:行动(八)【求月票】 地滑? 这种时候遇上地滑? 都尉心下一沉面皮轻颤抽搐。 “杨都尉发生何事了?” 税银队伍后方的翟欢发现队伍停下这会儿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便驱马上前询问。 “前方有地滑走不了。” 都尉见来人是翟欢心下虽有不悦却没有表露于色只是他习惯性冷着脸脸色也算不上多好。翟欢并未在意这点细节他跟这位都尉“共事”几日对方喜恶与他干系不大。 “地滑?” 翟欢敏感神经被触动。 他扭头询问斥候:“可有人为迹象?” 虽说地滑是比较常见的自然灾害行军打仗时有碰见但偏巧是当下这个敏感关头赶巧不巧让他们这时候遇见由不得他不多想。 斥候余光看了眼真正的上司见后者没意见才回答:“仔细查过并无人为迹象。” 翟欢皱眉。 并无人为迹象那便是巧合了? 他又问:“多久可以清理好?” 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甚至能以一人之力撼动山岳短时间内清理出一条路也不是问题。 斥候的回复让他失望因为山体不稳不能暴力开道半日时间还是乐观估计。若中途有其他意外情况恐怕要耽误一整天时间。 这位斥候也是四宝郡土著人士对郡内各处地势道路非常熟悉。按照他的经验若选择绕道至多比原来的路线耽误一个时辰。这点时间完全可以通过减少休息时间弥补。 翟欢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 前几日的暴雨受影响的未必只有附近这段官道谁知道绕路不会碰上同样的麻烦? 不过他并非决策者。 翟欢问道:“杨都尉以为如何?” 都尉自是迟疑不定。 耽误半天时间清理道路? 虽然安全稳妥但斥候也说中途可能发生二次地滑有危险还会耽误更多时间错过交接的时辰。若是绕路其中风险未知…… 他这一犹豫便是半刻钟时间。 翟欢也不好催促。 翟乐这边倒有小小的埋怨。 他骑在马上歪身偏向自家堂兄翟欢默契十足下了一个防止外人窥听的言灵。翟乐放心吐槽:“阿兄那位都尉做事儿这么磨唧?”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迟疑的? 当然是派人清理道路啊。 至于绕道会耽误一天半天? 拜托混淆旁人耳目的假队伍莫说耽误一天了即便耽误十天半个月又如何? 绕道? 没必要! 翟欢脸色微有异色心底快速闪过一个可怕猜测。目光状似不经意般扫过那一箱箱上了封条的税银箱子胸腔突突数下。 他少有地严厉起来:“阿乐!” 翟乐瞬间蔫成霜打茄子。 自打他有了正经的字就不乐意旁人再这么叫他“阿乐”这个称呼过于秀气不够有男子气概。堂兄也知道他暗戳戳的小心思很少会这么喊他一旦这么喊了…… 翟乐基本秒怂。 他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私下吐槽一句又不是当着人面得罪……不至于如此吧? 翟欢凝重:“阿乐接下来要小心了。” 翟乐疑惑不解:“有情况?” “税银有问题。” 翟乐受了惊吓:“有问题?本来就是假的税银能有什么……啊这阿兄的意思是……真的?” 翟欢极其轻声地应了一声:“嗯。” 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若非如此杨都尉何苦发愁耽误时间? 翟欢拍拍自家堂弟的肩膀叮嘱:“时刻提高警惕防止暗中冷箭自身安全最重要。” 至于税银? 能保住最好保不住也是天意。 毕竟他并不知道这是真税银不是吗? 若真遇见劲敌为何要为了一批假的税银堵上性命将自身、将阿乐置于危险境地? 唯一没料到的是那位郡守是个狠人。 居然有胆量冒这个风险。 饶是清冷如翟欢也生出几分薄怒。 不多会儿那位杨都尉终于纠结出结果咬咬牙决定冒风险绕道走另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这条小路几乎没什么行客几乎都是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狭窄山道。 山道两旁密林遍布。 凹凸不平还未干透的泥泞山道给队伍增添了不少难度。普通人轻装上阵走着都费劲儿更别说推着一辆辆载满沉重箱子的车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有士兵气喘吁吁。 明明已经入秋却热得浑身大汗。 “快走!停下作甚?”杨都尉骑着马、沉着脸见士兵越走越慢心头火气蹭得上来粗声呵斥“才多少路就累成这德行?便是爬也得爬起来!耽误时辰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士兵不敢说话。 连杨都尉的副手属官也只敢看着。 于是士兵咬牙又行了大半时辰。 最后实在挨不住遭了杨都尉一鞭子的士兵讨饶道:“非是我等不肯动实在是这路太难走莫说人了骡子来了也得累趴下。将军行行好容我等停下歇一歇脚吧。” 这才多久时间? 他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整个人似水中捞出来一般汗涔涔四肢力气耗尽胀痛酸软。莫说推着税银车辆走了便是让他多走几步胸腔也是火辣辣地疼喘不过气。 他们是练过武但身手体力只比普通人好点连个末流公士都不是连车带车上载的东西足有五六百斤即便分工合作一人推一人拉碰上这么泥泞凹凸的路面也遭不住。 杨都尉闻言黑了脸色。 后方的翟乐见不惯他轻则叱骂动辄甩鞭子打部下的行径但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倏地笑出了声。尽管他迅速反应过来但还是泄出动静惹来杨都尉不友善的瞪视。 翟欢无奈:“你笑甚?” 翟乐:“我笑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翟欢又问他:“什么好笑的事情?” “阿兄瞧这架势似不似那一伙梁山好汉智取生辰纲?偏生这位都尉还姓杨……” 翟欢:“……” 贼星碎片上面记载无数内容有威力强大、奇妙莫测的文武言灵也有坊市小说例如翟乐非常喜欢的《水浒传》但翟欢不喜欢所以他戳不到自家堂弟的笑点。 翟乐忍不住扑哧着低声道:“待会儿若出现一伙贩枣卖酒的那可真有意思了……” ------题外话------ |???w??)??? 为了让美甲能多留几天香菇准备放弃笔记本软键盘改用外接的机械键盘。 翻出了2月份月票抽奖的键盘(据说红轴挺适合打字)接上拓展坞。 习惯笔记本的键盘一开始用机械键盘不太适应总会按错键位打错字手感有些怪怪的但是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真的爽。熟悉熟悉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嘻嘻。 正文 151:行动(九)【求月票】 却说另一处。 杨都尉看着一众犯懒的士兵又气又恼。 因为心里窝着火下手不免重了些一鞭子甩得惊天响但比鞭子声更响的是那名小兵的惨叫。凄厉刺耳的叫声听得众人头皮微麻撇过头不敢去看那名面色煞白仿佛去了半条命的倒霉鬼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这里半数都是杨都尉带出来的。 他们平日也很敬佩这位不太多话、埋头办事的上司也知道他遇见事情脾气会变得暴躁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暴躁。他们哪里是不想走啊?实在是没力气走不动、推不动了。 连那名提出绕路建议的斥候也看得脖颈微凉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馊主意。 选择绕路本想节省时间。 谁料山路会泥泞成这样…… 士兵体力消耗速度不是一般大。 最后还是翟欢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主动上前安抚杨都尉给出的理由也正当——倘若士兵耗尽体力碰上不知哪儿杀出来的敌人他们还有御敌、自保的力气吗? 杨都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翟欢担心的事情他何尝不知道? 本以为绕道能加快步伐谁知反而陷入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他有心掉头回去但这样一来只会浪费更多时间。若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士兵体力明显坚持不了多久。 真真是愁煞人也! “在下来孝城不久不止一次听人提及都尉大名人人都说您练兵有素、爱兵如子私下仰慕多时也知都尉是恪尽职守才会急躁换任何一人来也无法做得比您周全。只是——赶路重要士兵身体也重要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还请杨都尉三思。” 翟欢惯会揣摩人心见杨都尉眼神不似先前坚定便趁热打铁给他戴上几顶高帽子。 好听的软话谁不想听呢? 杨都尉绷着两颊的肉不张口但脸色的确肉眼可见地阴转晴火气小了几分。 “也是先生说得有道理。” 他心里也清楚文士的嘴是骗人的鬼恭维人的话十句有一句真就不错了有些好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可翟欢这话也给了他台阶顺势挥手下令全军休息一刻钟。 众兵卒如蒙大赦纷纷找了块阴凉地坐着或喝水或吃干粮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苦也这段路还不知要走多久。” 他坐着捶打两条坚硬如石的小腿。 “唉谁知道。你瞧我这上衣能拧两斤水下来。”为凉快将上衣脱下露出个膀子。 “少说两句被都尉听到焉有命在?” 此话一出附近几个士兵心有戚戚纷纷选择噤声。嘴巴是闭上了但心里有没有暴躁骂娘就不得而知。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唯独一人伸长脖子到处乱看。 不消说此人就是翟乐。 翟欢给他使了几次眼色都不好使。 这位堂弟一向皮实好动。 “你又作甚?” 翟乐笑道:“自然是看贩枣卖酒的何时来酒囊酒水都喝光了早知如此便问沈兄多打几坛何至于现在被酒虫勾得心痒痒。” 翟欢眼皮颤得厉害。 教训道:“你这酒瘾越发大了……” 还未正式加冠便朝着酒蒙子发展。 以后如何是好? “嘿嘿那不是因为一醉解千愁嘛。” 翟乐也不是真的想喝酒单纯觉得小说照进现实很有意思只是他心心念念的“贩枣卖酒的梁山好汉”并未出现。一刻钟过去士兵再不情愿也不敢赖在地上。 杨都尉爱吃素但他手里的鞭子不吃素。 奈何屋漏又遭连夜雨—— 祸不单行。 众人再度上路仅过了一刻钟天幕飘起绵密小雨。随着雨势增大这段小路越发不好走长长的队伍似一条慢慢蠕动爬行的蜗牛好半晌才挪动一段。汗水夹杂着雨水让杨都尉的心情直接跌穿了下限。 车轱辘碾过水坑溅起大片黄泥巴水。 翟乐抹了一把挂在眼睑上的雨水也跟着感慨:“真是苦也怕是要困在此处。” 假想中的敌人没出来自己先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也是少见。正说着不远处一名推车的士兵手滑脚下没站稳还未爬上水坑的车轱辘顺着惯性下来碾了他的脚。 连人带车滚进路边草丛。 杨都尉听到动静御马过来查看情况。 因为推车倾斜车上装着的两大箱箱子也滚了下来封条早被雨水打湿滚出一锭锭白银来。杨都尉火气瞬间直冲大脑想也不想落下两三道鞭子打得那名士兵抱头乱滚。 翟欢:“……” 猜测是一回事但猜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这支税银队伍居然真是真的! 杨都尉迅速命人收拾残局。 翟欢二人也当自己没看到这一幕。 队伍继续上路只是比之前更慢了。 倏地翟乐精神一震。 “阿兄阿兄有笛声!” 雨幕连接天地耳边唯余雨水拍打万物的淅淅沥沥声听多了只觉得枯燥乏味。偏生这个时候听到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声音。 清远悠扬飘零流转。 笛声带着无尽的活泼与热情再一细品又似那传说中的山鬼引颈高歌美妙无双。 翟欢耳力不如他初时并未听见。 但随着声源逐渐靠近天地一色的雨幕里走出人的影子杨都尉绷紧了神经暗暗担心是贼人来了。手下属官提着刀拍马上前近前了才知是一老一少并一头老牛。 他来势汹汹吓到了这一老一少。 刚刚还悠扬的笛声戛然而止。 “停下!尔等何人?” 牛背上的牧童怕得缩脖子。 老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仍壮胆回禀。 原来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爷孙孙儿白日在附近放牛老者看天色有异样担心孙儿安全特地过来给孙儿送蓑衣斗笠。雨势变化太快加之天色将暗于是同行归家。 这番说词没什么问题这对爷孙一看就知道是穷乡僻壤最普通的普通人属官盘问了两句便道:“前方有兵爷办正事你们速速离去莫要挡道无辜丢了小命。” 老者张了张口有苦说不出。 这个要求属实无礼。 他们爷孙回家的路就是这一条。 如何“速速离去”? 又何来挡道一说? ------题外话------ |??w?`) 我好想感觉到了机械键盘打字的美妙噼里啪啦的响声真的带感还能兼顾情绪发泄坐等双十一换个粉嫩嫩的机械键盘嘿嘿月票抽奖的键盘配色有点一言难尽那个牌子那么多联名款键盘愣是选了最直男配色的…… ps:嘻嘻顺便无奖竞猜一下老者和牧童的身份。 正文 152:行动(十)【求月票】 “怎么回事还未处理好吗?” 属官耗费的时间有点久。 杨都尉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马蹄踩着水坑溅起泥巴色水花。他御马上前一袭狰狞兽头甲胄居高临下看着佝偻着脊背的老者带给后者莫大压迫吓得肩膀都在颤抖。 “便是这两个?” 属官如实回答。 杨都尉淡淡扫过满脸沧桑的老者以及干瘪削瘦的牧童。爷孙二人脸上带着常年劳作暴晒后的晒伤瘢痕手指生过冻疮。老者头戴缺角的破斗笠牧童披着宽大的老旧蓑衣。 横看竖看都是这世道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根本不是他担心的贼人杨都尉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头窝着的火气还未撒干净。 “你俩这时辰不归家在山上乱窜什么?” 老者动了动唇狼狈又冤枉地道:“兵爷明鉴啊非是我等不肯回家实在是……” 他看看杨都尉他们来的方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虽未开口但浑浊的双眸已经将沧桑和为难说了个干净。杨都尉心头火气冷哼道:“你这老货是控诉我等拦了你的道?” 老者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 他被杨都尉的话吓得面无人色。 牛背上的牧童紧咬下唇低头缩肩看着可怜又无助杨都尉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一对老弱爷孙。他拿着鞭子的手往路边一指:“你们从那边过别耽误我等正事。” 老者闻言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连连感谢杨都尉嘴上还不忘说着恭维的吉祥话。 大概觉得自己说还不够拽了拽孙子的破裤腿示意孙儿也感激杨都尉的大人大量。 牧童期期艾艾说不完半句话。 杨都尉暗道晦气竟还是个结巴。 “行了行了滚一边儿去!” 老者一边点着头一边费劲儿将不怎么听话的老牛往路边拽让出大路。税银队伍继续如蜗牛一般缓慢爬行老牛也驮着牧童在老者的牵动下慢慢往前走直到—— “这位老丈且等等!” 翟乐笑着上前喊住老者。 老者耳朵似乎不太好慢了一拍才回过神冲着他拱拱手:“兵爷好有何吩咐?” 翟乐问:“老丈家中可有贩枣?” 老者哑然虽万分不解嘴上仍恭敬地回答:“家中不曾贩枣但屋后栽了两株树一株是橘子树另一株还是橘子树。兵爷若不嫌弃且在此地不要走这就去给您带来。” 翟乐喊住老者可不是为了吃橘子。但老者这般热情倒是让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给你家孙儿吃吧。” 老者讨好翟乐看了眼孙子叹道:“他吃两个得了咱这些人本也不配。兵爷若要吃剩下的都给兵爷送来。家里还晒了不少橘子皮干橘子皮泡点水喝喝挺有滋味。” 翟乐见老者很认真急忙阻拦。 老者便狐疑地看着翟乐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兵爷拦住我等不是为了吃橘子……是为了吃枣子?但家中并无枣树唉——要不您再往前走或有人家栽种枣树。” 翟乐:“……” 看着这一幕的翟欢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翟乐脸皮薄听到这笑声尴尬地红了一整张脸又气又恼地道:“阿兄不许笑!” 翟欢很没诚意:“是是是不笑不笑。” 翟乐见他真不笑这才转头再问老者。 “那老丈家中可有酿酒?” 作为《水浒传》的忠实书粉小说照进现实是多么难得的经历。税银对标生辰纲杨都尉跟好汉青面兽杨志一个姓生辰纲在黄泥岗被劫他们现在也上了差不多的山道。 这会儿迎面走来一老一少俩爷孙。 倒不是说翟乐怀疑这对爷孙是歹人伪装若真是伪装自家堂兄怎会看不出来呢? 他只是想集齐偶像同款元素。 但凡老人家里有贩枣卖酒的营生仅需其一他也心满意足。可他的小心思无人了解阿兄还笑他。老者看着生得俊俏、穿得富贵可脑子有点病的后生缓缓道:“家中没卖酒但我儿在时爱酒一次能喝三大坛。” 翟乐遗憾地瘪了瘪嘴。 老者又问:“兵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翟乐掩盖失落神色温和地叮嘱:“没了没了老丈且去山路湿滑注意安全。” 老者谢道:“谢兵爷关心。” 说完牵着老牛继续上路他不敢离税银队伍太近但也不敢离山道太远生怕夜色黑下来会迷路。税银队伍向前这对爷孙向后二者相向而行足足过了小半刻钟才分离。 翟欢看着远处爷孙离去的背影微蹙眉。 过了会儿他跟杨都尉借了一员斥候。 杨都尉不太满意:“作甚?” 翟欢道:“跟着那对爷孙看看。” 杨都尉哼道:“一个白发老货一个黄毛小童你是担心他们是歹人的前哨?” 若真怀疑是前哨抓来杀了就行了。 何必派遣斥候去跟踪查探? 翟欢并未明说只是淡声说了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对爷孙若真是无辜只是巧合出现便不用打搅他们以免坏了都尉的好名声。若他们有问题抓人岂不打草惊蛇?” 杨都尉说不过这些文士。 一句话正反他们都有说辞。 因为雨势影响税银队伍想走快也走不了杨都尉谨慎起见也采纳了翟欢的建议。 翟乐私下问堂兄:“那对爷孙……” 翟欢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道:“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方才用文士之道探查……” 翟乐神色一凌:“出现了什么?” 他知道自家堂兄文士之道。 【八日卦】 每隔八天能起一卦。 看似非常逆天的文士之道也有不少限制例如无法指定起卦对象只显示卦象消耗的文气还不小。种种限制他一般不怎么用它这次也是出于谨慎才用了一次。 他道:“水雷屯起始维艰。” 翟乐一扫眉宇间的轻松转而被凝重取代:“屯卦下下……震为雷坎为雨雷雨交加险象丛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题外话------ |???w??)??? 1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背影(爸爸对儿子说的)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骆驼祥子(爷爷对孙子说的) 你还吃两个橘子皮泡点水喝喝得了——四世同堂(曾祖对曾孙说的) 棠妹占尽了翟乐的便宜哈哈。 2易经卦象啥的香菇没研究过就粗略扫过勿要较真。 正文 153:行动(十一)【求月票】 翟欢兄弟正为卦象而担心罪魁祸首已经走出足够远的距离。老者抬手勾起斗笠帽檐微微偏首用余光看向身后早已不见队尾的税银队伍苍老憔悴的脸上浮现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青春活力他道:“没想到笑芳也在。” 倘若翟乐此时还在也会感觉惊异。 他游历孝城交情好到能互通表字的人不多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老者如何知道他? 牧童手指转着根简陋粗糙的竹笛。 语气老成:“始料未及好事多妨。” 老者笑着问:“出了笑芳和翟欢这两个‘意料之外’计划还要不要按照既定执行?” 牧童反问:“不然呢?呵一个翟笑芳一个翟悦文还嫩。沈小郎君不足为惧。” 老者见牧童这般自信耸了耸肩。 “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牧童冷着稚嫩嗓音:“你问。” 老者疑惑地皱着眉头道:“明明你也才二十四五那个翟欢也已弱冠就算比你小姑且算他二十一二吧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好似比翟欢大了两三轮?” “那沈小郎君为什么喜欢占翟笑芳的便宜?你口中那位‘在时爱酒一次能喝三大坛’的‘儿’是谁?你为什么我便是为什么。” 牧童这一反问登时将老者给问住了。 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给人当爸爸的快乐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有一颗当爸爸的心。 老者正笑着神色倏地一滞。 眨眼又恢复成了和蔼慈祥的老爷爷状态牧童不用暗示便明白过来举起手中把玩的竹笛吹奏起来。碍于乐器材质笛声算不上上佳但从中也能看得出演奏者的功底。 一爷一孙并一牛悠闲地回了村。 这是一处位于深山的废弃村落。 其他房屋久无人住不是被虫蚁啃噬腐朽坍塌便是毁于地滑整个村落清清冷冷不见人烟。唯独村头那栋老屋子还算完整屋后栽着两株无人照料、野蛮生长的橘子树。 老者牵着老牛推开吱呀作响的老门。 跟踪尾随的斥候盯了一会儿见老屋子破败残窗亮起一点点微光半刻钟后烟囱升起袅袅青烟终于放心的转身离开。屋内立在窗前观察外边的老者冲牧童点了点头。 牧童道:“应该是翟欢。” 翟乐根本没看穿他的伪装那位杨都尉则生性迟疑、才能平庸骨子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蔑视普通人根本不会将两个一看就没什么威胁的爷孙看得这般重要。 更遑论说派斥候尾随跟踪。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翟欢生了疑。 “翟欢?他既然生疑为何当时不拦着?” 老者心下生出三分庆幸。 他们这两日还真就住在这里后院也的确有两株橘子树。村落原先有三十多户人气还行。只是世道艰难青壮不是被强征成兵丁便是生活不下去无奈外出图谋发展。 剩下的老人小孩儿熬着等死几经辗转最后逐渐变成一座再常见不过的无人村。 “自然是因为敌人松懈了才容易露出马脚。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静观其变。”牧童倒是将翟欢的行为琢磨得透透的淡声道“他没看穿我的伪装拿捏不定我俩身份是无辜路人、贼人前哨还是干脆就是贼人……” 二人用旧柴生火烧水简单用点干粮。 瞧不出半点儿急色。 除了屋外大雨不在计划之内其他细节都未脱离牧童和褚曜的计划包括那场地滑。 牧童看着冷静实则内心也捏一把汗。 若杨都尉选择清理泥土碎石税银假的几率直线飙升他们只能想法靠近试探真假。 真武力强攻。过了这段官道再想拦截就不容易了还容易被策应税银的队伍包饺子;假白忙活一场打道回府洗洗睡。 若选择绕道那正中下怀。 这段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不仅湿滑难行还非常狭窄若要通过税银队伍只能拉得老长老长一旦发生敌袭首尾不能兼顾。即便有实力强大的武者坐镇也很难摆开阵势。 优势荡然无存。 最重要的还能极大消耗士兵体力。 嘿嘿天亮之前别想离开。 恰逢大雨难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想到褚无晦带共叔武干的事儿牧童便非常期待杨都尉费劲千辛万苦走了一半结果发现山道又有一场地滑会是啥表情。 那必定是一张暴躁又狰狞的脸。 emmm…… 他猜得大差不差。 天色已黑雨势未收杨都尉收到前方斥候传回来的情报脸色宛若脱缰野马朝着黑色狂奔铁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国字脸。 恰巧另一名斥候也骑着马赶回来。 回禀那对放牛爷孙的情况。 这可撞上枪口了。 杨都尉内心憋着股无处撒的大火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瞎出主意的翟欢学了点儿本事就出来卖弄。随便路过个行人都要怀疑他是狐狸转世吗这么多疑? 唯一庆幸的是地滑不严重可以清理。 杨都尉看着手下属官询问要不要清理的时候他扯嗓子咆哮:“不清理难道绕道?” 绕哪里去? 费劲儿掉头? 属官被训斥了一顿神情怏怏。 清理地滑虽未耗费多久功夫但税银队伍却被迫停下。士兵起初还庆幸能歇一会儿喘口气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太天真。冰冷雨水落在士兵肌肤上浇凉由大量运动带来的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气。凉风一吹肌肤颤栗激发鸡皮疙瘩四肢冰凉僵硬。 这段泥巴路白天都不好走更何况入夜。 杨都尉无奈只能寻了个相对开阔平整的地方命令全军就地休整。 士兵们纷纷钻入税银车辆下躲雨。 有武胆的运转武胆以武气抵御入骨寒意。没武胆的只能硬抗靠着发抖、聚众等物理手段取暖。这大半日比先前几天加起来都累不多时便听见几声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 翟欢心头越发感觉不妙。 即便那对爷孙没嫌疑但文士之道起卦出现的“屯卦”却是实打实的下下卦麻烦大了。 ------题外话------ |???w??)??? 1这才发现翟欢老哥还没取字呢顺便建立个角色也算是做笔记啦。 补充一下翟欢字悦文文心三品上下 (一开始还挺满意这个字的因为按照取名规则打算给老兄的字加一个“喜”毕竟“欢喜”多配但又觉得“喜”什么的太接地气于是又改了改结果……emmm念着念着发现不对劲啊。) ps:我好像真正爱上机械键盘了之前试着用回笔记本的软键盘发现莫名不顺手不舒服……还真是奇怪耶。上网查找发现圆点机械键盘好可爱(*?▽?*)就是好贵一个要五六百大一千…… 正文 154:行动(十二)【求月票】 “阿兄这可怎生是好?” 翟乐听着传入耳畔的鼾声心烦气躁。 若敌人这时打过来这些人有几个能立刻进入迎敌状态?等着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他有心提醒但看杨都尉对他们兄弟的排斥态度多半管了还讨嫌被人被诟病。 翟欢眼睑都不掀一下道:“尽人事。” 言外之意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见翟乐闷闷不乐翟欢好声宽慰堂弟:“歹人这时候都未出现或许是卦象错了。” 当然这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暗中敌人绝对打着如意算盘。 或许从那场地滑开始他们便中计了。 翟欢阖下眼睑沉思。不否认那名斥候经验老道竭尽全力搜集情报但斥候经验再多碰上经验老辣的猎人还是会踩中陷阱。 陷入眼下局面大家伙儿都有责任。 他问:“杨都尉可有安排巡逻警戒的?” 翟乐道:“有。” 在外行军夜宿哪怕不为提防敌人也得提防豺狼虎豹肯定会安排守夜巡逻的人。 但在翟乐来看这些士兵过于懈怠。 夜巡能有几分效果还不好说。 翟欢:“坐下歇歇养神吧后半夜……” 他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出了这段泥巴山道便是相对宽阔平稳的官道主道行军速度可以提升不少歹人若想拦截就不容易了。最大的可能是趁着下半夜一众士兵都陷入梦乡的时候出手偷袭…… 翟欢虽然自信能全身而退但碰到劲敌不打一场分胜负不是他的作风打还是要打。 翟乐点点头。 他没去别的地方径自在翟欢身边坐下闭目养神方便应对突发状况。耳边是逐渐减小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阴云散开消失半个晚上的皎洁玉轮终于舍得露出半张羞怯娇颜被雨声覆盖的虫儿鸣叫逐渐喧闹起来。 兄弟二人还能静下心但杨都尉不同。 心里憋着的火气让他睡意全无。 无所事事他提着把雪白锃亮的大刀准备四下巡逻属官殷勤谄媚:“都尉巡逻警戒的事儿交给下面的人您先烤烤火。” 杨都尉听了没拒绝。 大雨虽停但空气中的潮湿和阴冷却锲而不舍地往肌肤钻半干未干的雨水混杂汗水打湿盔甲下的内裳似有万千蚂蚁在肌肤上爬动让人极其不舒服。他道:“嗯。” 坐下烤火浑身舒坦不少。 他问手下属官:“那对兄弟呢?” 属官知道上司不喜翟欢兄弟指着一众士兵的方向跟着不屑地撇嘴:“在那儿睡着。” 杨都尉闻言嫌弃陡增。 属官没说清楚他便下意识以为二人睡在一众士兵中间此为“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翟欢就罢了翟乐一个年纪轻轻的武胆武者也这般惜命毫无男儿不畏生死的血气。 再者—— 夜间夜宿野外居然还能心大睡着? 杨都尉鄙夷地摇摇头不再关注。 盔甲下的衣裳烤得差不多了杨都尉还想提刀巡逻又被属官三言两语劝下。 他诚恳地道:“都尉是我等主心骨夜巡之事何须您亲力亲为?唯有您养足了精神一旦发生变故才好率领我等痛击敌人。” 杨都尉听了心里熨贴得很。 他最喜欢这个属官因为惜才还几番提携重用。嗯这个年轻人也没辜负他的期盼年轻聪明懂事还踏实忠心。不似其他的人一朝得势便猖狂得忘了本或者飘上了天。 杨都尉拍拍属官的肩膀欣慰不已。 刚刚起身到一半又坐了回去。 属官早将这位上司脾气摸得透透后者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每次都能恰到好处。 他道:“标下这便去看看夜巡如何。” “嗯去吧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属官领命笑着退下。 他抓了两组偷懒的夜巡士兵借着杨都尉的名头狠狠敲打一番在士兵诚惶诚恐的恭维求饶下收了点儿好处勉强答应帮忙遮掩。他一走远便有夜巡士兵啐白唾沫。 “呸!什么东西!” 大家都是人赶的都是一样的路。 他们就不困吗? 旁的人还能坐下来闭眼休息他们只能拖着疲累一天的身体继续执行任务。两人一组一共二十组分别在各个不同方向巡逻站岗:“啧娘的这一整天可累惨老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 仗着树干枝叶的遮掩有一组士兵偷了会儿懒。一人让搭档帮忙放风背过身解开腰绳放了泡水又掏出怀中被油纸包裹虽未打湿但冒着些许酸气的干粮往嘴里塞。 “呸呸呸——娘的酸了。” 嘴上嫌弃嘴里的怪味儿但还是皱着眉头将剩下的咽下肚子——虽然驻军不缺军饷但也不是哪个士兵都能吃饱。有些人不止自己要吃还得接济家中老小不敢浪费。 另一人道:“熬过今夜就好了。” 士兵用唾沫将干粮濡湿勉强咽下肚。 他道:“瞧这天气明儿还得下雨。” 另一人道:“这段路快走完了。” 他一听也是。 想起这事儿又恼火也不知道是谁选的这段路走一回能断送半条命。 二人凑在一块儿骂骂咧咧抱怨军饷发放不及时抱怨打秋风的混账上司抱怨混了几年也没晋升有个同村都爬到队正管着二十号人了……但只敢私下说不敢让第三人听到。 不过—— 当真没有第三人听到吗? 黑夜之中正有两双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正是褚曜、共叔武二人。 不同于杨都尉手下一众疲乏兵卒共叔武二人非常精神来之前小憩过吃饱喝足。 共叔武道:“先生现在动手?” 在他看来现在时机正好。 褚曜摇摇头:“再等等。” 共叔武:“还等?” 再等天都要亮了。 褚曜道:“嗯等五郎他们一起动手。” 四人分成两组行动并无联络方式。 故而褚曜也不确定沈棠他们在哪里。 只能等沈棠那边先动手他这边策应。 一击击溃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共叔武:“……” 话是这么说但他怎么觉得褚先生是不满沈五郎被祈元良抢走了呢? 他堂堂九等五大夫没受过这委屈。 ------题外话------ |???w??)??? 等我修改修改。 正文 155:行动(十三)【求月票】 “私以为咱俩这个伪装没有必要了。” 靠着祈不善那手居家旅行、杀人夺宝必备的伪装手段沈棠和他从“爷孙”变成了两个五大三粗、形貌粗狂豪放一看就不是啥好人的壮汉土匪她觉得有掩耳盗铃之嫌。 祈善问她:“为何没必要?” 沈棠摸了摸脸上毛茸茸又稠密的络腮胡刀疤脸上一闪而逝的愁色唉声叹气道:“不是你的伪装不好只是我那柄剑一亮出来除非笑芳是瞎子不然不可能认不出来。” 谁能想到郡守会请他们两个呢? 祈善道:“你担心他们兄弟俩会泄密?” 沈棠摇摇头:“倒不是担心这。这世上最牢不可分的关系需要‘利益’为枢纽。翟欢兄弟既不是郡守的下属又无需听命于他、受其差遣将我们几个上报上去能换来多少好处?我只是愁我本来就欠笑芳一笔巨财再欠一份人情就真负债累累……” 祈善微眯眼下一句尽显狠人本色:“沈小郎君愁这个?这事不难解决全杀了。” 沈棠:“……” 杀了翟欢兄弟写给翟乐的欠条也不用还了也不会欠人情祈不善是这个逻辑吧? 翟乐死不瞑目啊。 她扯扯嘴角:“不至于斯。” 要是小伙伴翟乐知道自己因为这种理由对他下杀手她以后别想交到朋友了。 祈不善尽出馊主意。 沈棠迟疑了一会儿道:“算了笑芳那边就交给半步吧……我对付那个都尉……” 祈善道:“十等左庶长你行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四宝郡的大致情况他都摸得差不多杨都尉是四宝郡驻军武胆等级最高的武者—— 十等左庶长。 是的没看错十等左庶长。 比共叔武的九等五大夫还高一等。 这人经历也算丰富年轻时曾随军征战四方跟现任郡守的座主有袍泽之情一块儿打过仗。只是行事优柔寡断、性情暴躁、才能平庸偏偏自视甚高得罪不少袍泽。 后因延误战机被那位座主惩戒罚了军棍、遭了贬斥再加上得罪的人多就被调到四宝郡驻军统兵。自从被调到四宝郡他也郁郁不得志修炼松懈又没有太好天赋还失去战场立功机会武运积累速度可想而知。 他而立之年晋升九等五大夫十五年过去才是十等左庶长……可以说是几无寸进了。 估摸着杨都尉内心最厌恶的人那位座主高居榜首其次是当年打压过他的政敌。 虽说如此—— 但十等左庶长毕竟是十等左庶长。 老将宝刀未老啊。 己方就这么点儿人。 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虚。 沈棠眉头一跳:“你说我不行???” 正欲发作祈善将早已备好的酒囊取了出来绝对是烈酒还是泡着各种滋补药的好药酒以自家沈小郎君沾个筷子都罪的酒量保证这一酒囊烈酒下肚醉上一整宿。 沈棠:“……” 祈不善真他娘是个狠人啊。 沈棠接过酒囊。她原先跟褚曜一组但被祈不善用“无晦狠不下心喂沈小郎君喝酒”为借口愣是调换了组别。呵呵褚无晦舍不舍得她不知道但祈不善是真的舍得! 眼睛一闭心一横仰头咕咚咕咚。 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变得腥辣又刺激滚烫的热意瞬间冲向她两颊沈棠咚的一声脑门撞树上。秒醉秒醒耳边听到祈善道:“沈小郎君可还记得那一伙窃宝歹人?” 沈棠水润的眸子眯了眯。 危险地道:“记得在何处?” 祈善指着前方远处黑乎乎的大团阴影:“前方便是我等查明消息这伙贼人图谋不轨欲在此设兵截杀共叔武身上‘珍宝’。在下冒死向沈郎告密沈郎意欲何为?” 他说一句沈棠的脸色便黑一分。 她咬紧了牙关腮帮子的软肉因为愤怒而绷紧:“此等无耻歹徒杀光亦不为过!” 祈善道:“倒也不需如此。” 沈棠冷冷看他:“此话怎讲?” 祈善从容不迫地忽悠沈·醉鬼·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为首的那名十等左庶长伏诛其余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只作鸟兽散。善愿为沈郎效犬马之劳助一臂之力。” 沈棠做思忖状:“准你与我杀敌!” 祈善表面很狗腿内心已经忍俊不禁。 他倒不知沈小郎君醉后竟有几分坊市话本中枭雄猛将的派头说话一套一套。倘若他知道有个词叫“中二病”估计就懂了。 夜黑风高杀人之夜。 翟乐正打坐运转武胆调整状态看似闭目小憩实则暗暗感知天地之气一侧翟欢也是如此。几乎是某一时刻二人同时睁开双眼。翟欢向后一跃右手一挥数丈高的黑白文气翻卷着在临时营地边缘拔地升起。 翟乐左手化弓右手化箭弓弦瞬间满月朝着天空射出一支特殊的箭矢升空之时发出极其刺耳的箭鸣之声传遍整个营地。武气化作的箭矢升至最高点四散炸开。 刺眼的白光乍一出现又转瞬消失。 这是哨箭! 杨都尉猛地睁开双眼他正疑惑这支哨箭的源头强烈撞击自营地边缘传来引得地面摇晃狂风席卷刚刚惊醒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散去睡意就被吹得东倒西歪。 仅一个照面翟欢脸色骤变——他知来者不善但没想到来者能不善到这种程度! 那位文心文士底蕴绝不在他之下。 两面文气城墙碰撞他这一面先裂。 不过试探一招也争取了时间。 足够翟乐射箭示警全营。殊不知这一箭不仅示警了全营还示警了另外一组敌人。 共叔武精神一震。 好家伙—— 再拖一会儿他都要睡了! 抖了抖全身筋骨运转武胆 黑色武气自脚下向上蔓延覆盖全身。 黑色虎头兜鍪头顶一束红缨铠甲皆以黑色“山”字甲片串联而成防御力惊人。 披膊护肩双腕戴虎头纹护臂胸背甲覆盖整个上身甲裙长至小腿腰间正面戴着威风凛凛的虎头护腰脚踩黑色皂靴。 手持一柄比身还长半个头的偃月长柄刀! 他满心欢喜等待搭档的文心言灵。 结果—— 褚曜:“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共叔武:“……” ------题外话------ (__)ノ|壁 褚曜是祈不善更加激进的全进攻选手啊…… 共叔武:…… 正文 156:行动(十四)【求月票】 共叔武这会儿不在状态。 看似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实则双目呆滞、怀疑人生——他真的是逃亡了近半年而不是蹲在深山老林几十年?为什么他突然看不懂时下的文士潮流了? 上来就这么野? 虽说世上文武言灵千千万万每个人的言灵习惯都不同可谓是千人千面但言灵发展了两百年无数前人通过自身的经历和摸索千锤百炼之后总结出切实可行的套路。 这些经验套路就是基础必修课了。 例如“文心文士基础十则”之流它们通俗翻译一下就是——“文士必须掌握的xx条文心言灵”、“教你快速掌控你的文心/武胆”、“言灵从入门到精通”、“修炼的诀窍”…… 各式心得百花齐放但万变不离其宗。 至少共叔武接触过的文心文士或以防守为主、或攻守兼备、或偏向进攻……但不管是哪一款基本都是以武胆武者为作战核心、自保为辅助【明哲保身】一定要给! 所以说—— 褚无晦他的【明哲保身】呢??? 不给【明哲保身】那【居安思危】、【曲突徙薪】这些有防护作用的言灵也行啊! 结果呢??? 褚先生一上来就是【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剑锋直指敌方大本营没有他的份儿! 文气如两道七八丈身长、龙鳞黑白的巨龙交缠咆哮视死如归般往敌方大本营撞去每片龙鳞都带着令人心惊的阴森邪气。 “还有第二个?” 翟欢眼皮狠狠颤了颤。 仅凭那两道文气长龙的个头和威势他便知道暗中那名文士也是难啃的硬骨头。 究竟是哪个势力打这批税银主意? 敢下这么大的血本? 还不待他有动作燃烧火焰般的墨色武气正面杀上去。原是翟乐化出武铠四指将弓弦抓至满月。一阵轻颤嗡鸣后箭矢划破长空。长龙连哀鸣都未发出碎裂四散。 翟乐诧异道:“这般脆弱?” 翟欢见四散文气如鹅毛大雪翩翩落下而非彻底消失心下一紧想也不想就出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话音落以营地为界升起一面微透明的黑白穹顶无数类似文字的图案盘旋其上。 这面穹顶彻底合上至少要三息功夫。 翟欢正庆幸反应及时出手快这大半“雪花”应该……这道念头还未完全浮现“雪花”触碰到穹顶漾开一圈圈水波涟漪。 丝毫不减下落之势! 翟欢:“……” 兵卒们经过气浪狂风的席卷睡意早就飞了个干净急急忙忙拿起武器三五成群准备迎敌。他们倒是想列出军阵但并没有施展的空间临时营地被税银车辆占满。 兵卒们集合到一块儿尚且不容易更遑论说摆开阵势迎敌。杨都尉又气又恼又恨没想到贼人居然这么大胆连他负责押送的税银队伍都敢下手当即施展武气化作武铠。 提枪上马怒吼道:“不用慌!” 此人声如洪雷传遍营地角落兵卒瞬时有了主心骨却不知真正危险已经逼近。 “雪花”飘落肩头、发顶、肌肤…… 一碰即化钻入人身。 强烈的低落情绪穿过心灵罅隙蔓延至四肢百骸畏惧、怯懦、怕死、仿徨、狂躁…… 在极度惊惧之中看到尸山血海亦或血亲惨死更有心性不足者提刀自戕。 惨叫此起彼伏营地彻底乱作一团。 兵卒惶惶然如无头苍蝇。 几息功夫局势完全不可控。 共叔武:“……” 突然感觉他是个假的武胆武者。 但他毕竟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场老手内心思绪万千却丁点儿不影响手上的动作。长弓一射冲他们来的数支箭矢尽数击落。 褚曜神情毫无波澜:“位置暴露了。” 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翟乐的箭术。 此子不负五郎推崇隔着这么远距离仅凭感知也能瞄准敌人要害、封锁撤退路径。 只可惜再好也不是自己家的。 共叔武:“……” 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才动静那么大敌人没发现他们的位置才叫有问题。他这会儿倒是想拍马冲杀上去只是——褚曜的行动让他多少有点慌。 褚曜似看出他内心一闪而逝的迟疑。 “祝君——武运昌隆!” 共叔武:“……” 谢天谢地! 褚曜用行动证明他受的是正统文心文士教育。哪怕文心被废多年但扎实的基本功和深厚底蕴让他出手不见生涩言灵依旧强劲。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谁会相信这个出手果断利落、言灵手法自如的文士曾有过一段极其漫长而晦暗的低谷人生而今天是他阔别多年第一次施展文心言灵? 杨都尉手中化出一丈长的三刃刀。 刀柄长七尺手腕粗重八十八斤! 他将长刀重重掼地刀柄末端没入裂石三寸深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延伸蛛网状裂纹。肉眼不可见的威严肃杀之气四散激荡开来。 士兵们打了个激灵。 一部分醒了但仍有一部分士兵情绪低迷面露恐惧恨不得丢盔弃甲。若此时地上有裂缝大概要排着队将裂缝填满。 杨都尉气结当即斩下一人头颅。 “退者立斩!” 动了真格才勉强压下骚动、稳住军心。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山路难行环境恶劣兵卒冒雨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不止体力消耗干净精神也颓靡虚弱。即使有心杀敌恐怕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接连抵御数道偷袭的翟欢:“……” 他简直要气笑了。 现在是迟疑不定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叫战场瞬息万变? 主将迟疑片刻耽误的也是无数士兵的性命!这个时候就该当机立断要么不管那些体力不济、精神颓靡的兵卒直接武气化兵尽量在敌人主力出现前稳住阵脚组建防御。 要么就化出武铠让兵卒上阵! 两样总该选一样。 他居然哪一样都没有选。 翟欢登时有种日了狗的心情。 万幸自家堂弟靠谱直接祭出武胆虎符。 墨色光柱似要贯穿月轮强势冲开路径之上还未完全落下的“雪花”升至穹顶屏障高度化作点点墨团。 一共三百五十道向最近兵卒攒射而去。 墨点化作简易藤甲包裹各处要害紧跟着手中化出武器或长枪或盾牌或弓箭…… ------题外话------ |???w??)??? 应该已经修改完了。 ps:简直离谱最后几段武气冲月贯穿月轮然后逗号暴力冲开……隔着逗号也被和谐了这是有多那啥…… 正文 157:行动(十五)【求月票】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其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这位杨都尉也不是初涉战场的新兵蛋但此番令人瞠目的表现也在侧面证实了一点—— 他这些年的不得志也不是没原因。 几名属官围了过来。 或神情凝重或紧张求救。 其中有跟随杨都尉多年的老兵也有近两年被提拔上来的新人属官实战经验没几次参与最多的还是剿匪。那些匪徒大半是活不下去不得不落草为寇剩下的可能是附近郡县流窜过来的歹徒十有七八都是普通人。 对付他们自然没有多少难度。 但此番敌人一上场便是两名不知实力底蕴的陌生文士暗中还不知藏着多少人马。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看到营地已经有四十多名兵卒提刀自戕鲜血喷溅洒满木车。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可比那些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土匪大得多那位惯会揣摩上司心情的属官此时就被吓得慌了神。 一时间都忘了他自己也是武胆武者。 “都尉——” 身侧另一名属官直接给了他肘击。 这么大声做什么? 生怕敌人不知道都尉在什么方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杨都尉猛地醒过神慢一两拍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正欲出手弥补翟乐已经先他一步做了他本应该做的事情。那名一袭墨色甲胄的少年人沉稳果断丝毫不乱。 恍惚间还以为他才是主将。 杨都尉内心并无任何不快大敌当前御敌才是重中之重私人恩怨完全可以放一边。 营地兵卒有一千。 翟乐作为七等公大夫可以选择化兵三百五也能选择化出同等数量的兵卒武铠兵器。 杨都尉乃十等左庶长数量比他多足有五百。他本来也想跟着做但被翟欢打断。 翟欢声音以密语形式传入耳畔。 他道:“化兵!列阵!聚势!” 这已经算得上命令口吻了。 杨都尉生性优柔寡断有选择困难症私下脾气也不算好耳根软爱听好话但此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会听从命令且执行力极强当即便照做。 毕竟是十等左庶长同样是武气冲月杨都尉引出来的阵势比翟乐大了不止一倍气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冲散褚曜带来的阴影。 完全清醒过来的士兵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袍泽尸体不寒而栗。完全想不起来那股想自尽的冲动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不想活了。 随着军阵气势凝聚欲杀敌而后快的强烈情绪稳稳占据了上风无形力量充盈四肢。 但紧跟着又出现第三道武气冲月之景。 观其气息仅比杨都尉弱上一线而已! 翟欢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故面不改色。 “仁能附众勇能果敢严能立威。” 将者五德智、信、仁、勇、严。 三道言灵文气没入杨都尉体内这使得他本就浑厚强横的气息节节拔高。眨眼功夫五百军容整齐的武气士兵落在营地四方。若细看便会发现它们身上藤甲比平常状态凝实肉眼可见地精致武器更沉更锋利。 与此同时褚曜也跟着发动“将者五德”只是不同于翟欢仅有三道他是五道齐发。 瞬间拉平共叔武跟杨都尉的等级差距。 共叔武内心几乎要感动落泪。 褚先生宝刀未老出手堪称模范示例。 他率领武气兵卒结阵冲向那块临时营地双方武气兵卒持盾相撞杀喊嘹亮震天。 武气兵卒说白了就是武气凝聚的傀儡士兵本身并无自主作战意识。实力受主将直接影响。主将气势胜它们胜主将气势弱它们弱甚至会无心恋战丢盔弃甲而逃。 同样它们如何进攻如何配合都需人为指挥不然就会盲目向己方以外的敌人下手。 混战中高级武者的破坏力是强大的。 要么双方安心居于大后方操控武气士兵要么将对将、兵对兵防止高级武胆武者对普通士兵下手。杨都尉比谁都明白这道理他几乎不假思索交出了武气兵卒的控制权。 准备揪出暗地里的对手。 只要杀了敌方首脑…… 翟乐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让二人万万没想到的—— 敌方的首脑并非那名陌生的九等五大夫而另有其人。几乎无人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如一枚威力惊人的石弹冲杀向杨都尉此人手中利刃在空中留下雪白光影眨眼便从临时营地边缘杀向了在场实力最强者—— 杨都尉不慌不惧横刀骑于马上挥舞大刀劈出丈余刀气。只见刀锋泛着淡黄微光胯下战马似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嘶鸣。 铮得一声! 两件兵器狠狠撞击到一块儿气浪炸开狂风沙暴吹得普通兵卒东倒西歪本就混乱的营地越发没有章法。护卫周身的属官欲上前助阵却不防脚下冷不丁升起的黑白文气。 这道文气死死缠绕战马四蹄还绞得战马生疼哀叫不止。他们只能看着杀过来的敌人不仅没被刀气砍成两半还稳稳踩上马首同时抬脚飞踹向杨都尉胸口的护心镜。 那一脚也不知用了多大力道竟将杨都尉直接踹下了马背。一众属官这才看清来人模样一名身穿半旧裋褐胸膛半敞、肌肉臌胀、身形魁梧的高壮络腮胡、刀疤脸大汉。 此人还生得一身匪气裤腿高卷至膝盖上侧露出两条粗壮有力、肌肉硬实的小腿属于普通人看到了会忍不住生出主动递上钱袋念头的主儿。唯一令人觉得违和的是—— 这名壮汉的武器既不是大锤、大刀也不是大斧头而是一柄修长漂亮的窄剑。 剑身雪亮细长造型朴拙无华最出彩的便是它的剑柄缠绕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金龙以剔透宝石为九龙双眼低调中散发着些许奢华隐约还能听到金玉之声龙吟虎啸。 壮汉出手一点儿不讲武德。 先是暴力踹人下马又是趁着几个属官被文气所困脚下重重发力踩断马首脖子。 那匹可怜马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烈短促哀嚎马身砸向地面扬起灰尘壮汉则借力杀向杨都尉。诚然壮汉出手过于意外杨都尉是在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小亏。 可他也没多狼狈。 ------题外话------ |???w??)??? 昨天身体实在不舒服码字码着码着差不多要睡键盘上我的脸…… 1将者五德出于《孙子兵法》的计谋篇本文就是五种增幅啦也可以看做是五种buff? 2【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善于作战的人总是想方设法营造有利于态势而不是苛求部下。 【其势如彍弩节如发机】:险峻的态势就像是弓弦拉满的弓进攻节奏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弩机。 这两句也是出自势篇不过稍有改动截取。 ps:文中五德码字太快写错了已经修正应该是智信仁勇严五德。 正文 158:行动(十六)【求月票】 杨都尉身在半空就调整好重心。 只是壮汉那一脚力道强横得惊人不止让杨都尉气息翻涌双足还在地上留下两道长痕足足倒退丈余才彻底稳住身形。 刚站定来敌不给丝毫喘息之机又杀到。 杨都尉气结持刀奋起杀了回去。 兵器交锋铮铮作响。 翟乐为何没杀过去帮忙? 根源出在那柄剑。 以文武之气凝化兵器不是啥新鲜事儿但那种风格的细长窄剑他只在一人身上看过——那就是他好一阵子没见过的沈兄。 翟乐:“……” 一时间他的内心有千言万语。 就在不久之前顶多几个时辰前他还心心念念沈兄以及沈兄文气化作的各色美酒。 路过山道想起梁山众好汉“贩枣卖酒”他便应景地想起沈兄还笑道——若让沈兄去“智取生辰纲”言灵一出沈兄都不用自费腰包买酒买枣不比梁山好汉还要赚? 他还暗下遗憾没正式跟沈兄道别。 如今世道未来天南地北恐无再逢之期。谁知道、谁知道沈兄这么不禁念叨!!! 他们不仅再逢了还是以这种形式…… 凭着那柄特殊的长剑翟乐有九成把握这名杀气腾腾的壮汉就是他认识的那位沈兄。至于为何模样大变……嘿嘿莫要忘了沈兄身边可是有一位伪装无双的祈元良文士! 如此说来的话—— 刚刚出手的那名九等五大夫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应该就是共叔武。 那两名文心文士呢? 其中一人必是祈元良先生。 另一人又是谁? 翟乐脑洞再大也没往褚曜身上想。 毕竟褚曜丹府被废落魄多年是公认事实哪怕使特殊手段恢复时间上也来不及。 正想着一道危险气息杀到。 定睛一看竟是一名身穿黑色狰狞铠甲的魁伟武者武者手中化出一柄长刀只取他面门而来。此人杀气腾腾若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有可能被对方斩于马下! 危机感让翟乐不敢掉以轻心——即便他知道眼前这名仅露出半张方正下颌气势逼人的武者是熟人——可是呵呵战场之上只有敌人熟人就会手下留情不杀你吗? 抱着这种天真幻想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翟乐虽年少但经验不少心智心性都相当成熟。莫说眼前敌人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勉强只能算熟人的共叔武即便是血肉至亲也要全力以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铮铮数声。 兵器正面交锋数次。 九等五大夫对七等公大夫仅仅两等的差距便是极难跨越的沟壑。共叔武明显还有余力但翟乐每一下都要尽全力。虎口发麻手掌发红胸口发闷心下暗暗叫苦。 武胆武者其实也有派别之分翟乐本就不是擅长力量的武胆武者他更倾向于速度和技巧论持久也有所不及。仗着天赋经验和技巧若是同等实力的对手他赢面居高。 但在绝对力量面前再多花哨的技巧都是没用的天赋这玩意儿也不能折现啊经验就更扯淡了——眼前的共叔武论经验胜两个他。一时间被压着打勉强保持不败而已。 他处境不好翟欢怕是最着急的。 没有一丝丝迟疑:“三心二意。” 整个队伍除了他还有一名文职属官也是文心文士不过那名文士实力不济反应也慢估计也没处理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又被暗中的祈善和褚曜轮流着戏干扰。 因此此人光是指挥调动普通士兵都手忙脚乱了更别说分出多余心力照看翟乐这边。 自家堂弟自己心疼啊。 哪怕他知道文心文士一旦用了诸如“三心二意”这样的分神多控言灵文气消耗速度会翻倍增加也没有旁的选择。仅一个呼吸功夫脚下涌上两团如粘稠流水一般的文气。 一团为黑一团为白。 三人三心归属三方。 一方以文心言灵策应翟乐一方辅佐杨都尉剩下一方指挥罩着翟乐武铠的三百五十名兵卒。因为营地不大千余人根本摆不开阵势。基本都是用武器正面近距离交战。 不对—— 翟欢很快发现敌方数量不太对劲。 好似要印证他的猜测漆黑密林间时不时射出几十箭矢连瞄准都没有那种。战场就这么大己方除了武气兵卒就只有沈棠和共叔武剩下的全都是敌人还需要瞄准? 每一支箭矢撞上文气穹顶都会激起阵阵涟漪波纹之后与文气相抵消弭无形。 看似徒劳但细心观察便会发现一轮箭矢过后下一轮箭矢引起的涟漪会比上一轮大文气穹顶从原先的纹丝不动逐渐有些晃动弧度。第九轮之后穹顶出现一丝丝裂纹。 第十轮—— 所有箭矢都盯准了那一道裂纹。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头顶那面笼罩整个临时营地的文气穹顶应声碎裂。文气碎片在半空消弭飘散。 剩下的箭矢再无阻挡! 大部分箭矢都被兵卒中的二等上造或者末流公士击落但也有一部分狠狠洞穿普通兵卒。那些有武铠护身的兵卒一时并无危险但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士兵可就惨了惨叫过后再也起不来。 随着双方交锋杀喊声不降反升。 每一刻都有兵卒被砍重要害或脖颈或面门或手臂或大腿……抛下一地不知是谁的断肢残骸。不少武气兵卒被砍中致命部位或者被兵器捅穿碎了半个身体便无声消散。 杨都尉余光看到这一幕气得目眦欲裂。 武气兵卒和活生生的兵卒能一样吗? 前者阵亡了还能再凝聚召唤。 只要武气不枯它们就没有死亡一说。 普通士兵却是血肉之躯命只有一条。 他怒不可遏厉声叱骂。 “小贼纳命来!” 举刀劈砍!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和多余动作奋起蓄力凝聚于刀身整个人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金黄火焰巨大刀气携着无穷杀意劈向沈棠似要将所有的恨意和杀意凝聚于此。 这一刀必要劈开贼人胸膛。 铮—— 刺耳的撞击声直袭每个人的耳膜。 沈棠虎口一疼被刀气震退数丈才停下。 “命来!” 杨都尉爆喝一声。 周身火焰几乎要燃烧成实质。 ------题外话------ |???w??)??? 容我修改一下。 ps:我修改完了还有虫子的话捉了我看到再改。 1三心二意:祈不善之前用过字面意思。 正文 159:行动(十七)【求月票】 看着在眼前急速放大的金黄火焰。 沈棠冷脸持剑横身轻吐数字。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此处战局吸引战场上数道目光。 褚曜和祈善更是暗中捏紧拳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等待最终结果。 金黄火焰所过之处脚下焦土一片连周遭空气都被烧得扭曲映出杨都尉那张被愤怒杀意扭曲的脸和猩红充血的双眸。 他一路带着爆音持刀劈向沈棠胸口。看似一击必杀仿若滔天巨浪吞噬一切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生无力绝望。杨都尉甚至看到沈棠被一劈两半横尸当场的未来。 结果—— 铮! 透明剑气以一往无前之势迎向金黄刀气细长雪亮的剑身稳稳挡住数倍于己的刀锋。 被从中劈开的刀气掠过沈棠在她身后地面拉出两道数丈长、三尺深的沟壑袅袅烟尘随气浪上升看得人目瞪口呆。 交锋的一瞬杨都尉脸色大变。 这一击不似砍在剑身倒像是跟一座无可撼动的山岳相撞。他似断了线的风筝被反弹的巨力打飞出去数丈远。路径之上的兵卒也被一一撞飞咚咚落地呕出大口的污血。 参战的几位文心文士有先见之明几乎是第一时间开启了防护手段保护脆弱的耳朵。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交锋碰撞发出的巨鸣震得人耳鸣数息听不到除嗡嗡之外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头疼欲裂呕吐不止。距离稍近的池鱼也倒霉遭殃在气浪冲击下连滚带爬或被吹得睁不开眼发巾凌乱被迫吃一嘴巴的土。 祈善:“……” 褚曜:“……” 连蹲在营地二十丈开外的他们都受了不小影响可想而知战场中心会是什么情形…… 见此情形祈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饶是他戴着厚厚的滤镜也被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其他话来他该说什么? 说出去谁能信? 一个文心文士!仅凭一人一剑正面抗下一位十等左庶长的全力进攻——要知道这一击甚至能劈开普通小城城墙一人高的巨石也能击碎。那么抗下这一击的人力量又如何? 单看方才豪迈英武又尽显暴力之美的举动祈善敢拍着胸脯说已经远胜世间九成的男。让他们怎么相信沈小郎君的话?又有哪个眼瞎的会信这厮的话?相信“他”是女娇娥? 祈善二人内心都有无数的吐槽想说但现在显然不是较真儿沈棠究竟是男装大佬还是女装大佬的时候因为—— 杨都尉被巨力震得五脏六腑似要位移沈棠这边也不太好受。 身形未动但大半截小腿被迫陷入地里。 上身衣衫遭不住碎开一道道口子。 暴露在外的肌肤满是淌着血的血痕伤口流出的血液仅仅几息便洇湿了布料。这副狼狈模样都不用多化妆拿出一只豁口破碗往街边一趟妥妥就是一个新鲜出炉的乞丐。 嗯还是丐帮长老或帮主级别。 “噗——” 胸腹血气激荡铁腥味涌上喉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眼前出现重影。 那一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言灵一出原先文气充盈的丹府被瞬间抽取一空。 若非上阵之前祈善还用特殊文心言灵借了不少文气给她她甚至发动不了那句言灵便会跟以前两次那样昏厥过去。 沈棠握着“慈母剑”的手指收紧呸的一声吐出残余血沫抬起眼睑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冷无情似乎能映出杨都尉的死。敏锐注意到沈棠处境不妙祈善二人前后脚出了手。 祈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褚曜后发而言灵先至。 “气化流行生生不息!” 两道言灵下来沈棠惨白的面色逐渐浮现些许红润连隐隐作疼的胸口也舒畅不少。她大喘一口气咬牙持剑起身脚下发力再度杀向杨都尉!高高跃起千斤坠下。 “小贼来得正好!”杨都尉瞪大一双铜铃大眼大喝一声右手拖刀双足蓄力魁梧身躯似一发小炮弹般迎接上去喉间溢出一声兽吼一般的叫喊“来啊!老子怕你吗?” 武器相撞铮铮作响! 二人杀过之处留下无数密集的刀剑残影。营地现场士兵不敢靠近杨都尉的属官更是无从下手帮不上忙还被逼得远离。翟欢倒是时不时能拉上一把局面僵持不下。 几人忍不住在内心呐喊。 凶残! 真的凶残! 临时营地几乎被二人交锋的冲击犁一遍。不慎被波及的普通兵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踏上阎罗殿报道的路。 死不瞑目! 几人内心萌生出同一念头—— 那名盗匪壮汉究竟是何方人士? 为何此前没有听过一丝风声? 与十等左庶长正面交锋还不着半件武铠护身这究竟是自信能接下所有攻击不失手还是自负自己不会受伤?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胆战心惊! 这问题能深深困扰几位属官却困扰不了翟乐因为他深知——哪是沈兄自信自负啊? 他根本没武铠又如何化铠? (:3_ヽ)_ 因为他是文心文士! 倘若众人特别是杨都尉意识到这点的话不知会不会吐出血来。翟乐暗暗苦中作乐地想着。不过杨都尉会不会吐血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要吐血了。 铛! 在共叔武步步紧逼之下武器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而共叔武下一击仍是同一个位置!这一次裂痕进一步扩大如蛛网一般向整个刀身蔓延四散。 翟乐运转武气去修补裂痕。 但修复速度远不如敌人破坏速度。 终于—— 一声碎响过后武器彻底报废。 共叔武的大刀砍在他右肩。 刀锋和肩甲表面的甲片相撞带起一串激烈火花翟乐直接被打飞出去咬牙咽下血沫捂着肩头位置。手掌之下已经出现裂纹的甲片在武气缠绕下缓慢修复。 翟乐呼吸越发粗重。 手臂疼得险些抬不起来。 他不是没跟九等五大夫打过远的不说光说近的先前在土匪寨就跟共叔武切磋好几次但那时候只是友好切磋并没动真格。 仅仅两等的差距就这么大…… ------题外话------ |???w??)??? 1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不用说李白大大的诗。 2气化流行生生不息→即生生不息。 正文 160:狼烟【求月票】 翟乐内心非常清楚一点。 方才若非武铠相护那刀绝对能将他从右肩膀往左腰腹劈砍成整齐两块。 武铠肩甲甲片出现了碎痕绝对禁不住同一个位置砍第二刀!下一刀绝对会碎! 届时—— 翟乐几乎能预见那个场景——侥幸点只是失去这条手臂倒霉一点原地英年早逝! 不过这又如何?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沾满血的牙齿少年那双桃花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璀璨他重新化出一柄红缨钩镰枪。 共叔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少年天赋几乎是恐怖的。 或许连翟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时时刻刻在进步即使这点进步并不明显但每次都能带给共叔武不一样的惊喜和压力。 倘若翟乐能活到成年不只要再过两年超越他是板上钉钉。一个人有天赋有悟性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努力。 共叔武稳了稳气息见翟乐斗志昂扬不仅没有被死亡笼罩而低迷反而越战越勇。 不由得笑道:“好!来得正好!” 兵对兵将对将。 后者是我方占了上风但前者的天平却逐渐往敌方倾斜。褚曜二人对此也很无奈毕竟己方人数少武气兵卒的主将还将全幅心神放在对敌上无法持续性给予武气修复。 本身人数就是劣势武气兵卒死一个少一个差距慢慢被拉大所以整体战局看着还是僵持不下除非——一方主将被斩杀! 要么翟乐被斩首要么是杨都尉! 巧的是翟欢也是这么想的——要么那个刀疤壮汉被杀要么九等五大夫伏诛。 他与褚曜眸色微暗一个准备抬手一个落在袖中的手指变化手势正欲发动什么文心言灵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变故发生—— 天边倏然自下而上升起一道雪白明亮的光路径拖下长长尾巴有点儿像流星。 不过谁家流星不是从天上坠落? 这道从地面升起的光倒像翟乐先前示警众人的哨箭但哨箭威力还没这么强示警距离也没那么远。光芒在最高处炸开一道带纹路的焰火转瞬即逝是烟火? 仿佛要回应一般远方又有一处位置升起了同样的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每一道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沈棠不关心这些她眼前只有杨都尉一个敌人全身心投入其中一想到能将敌人脑袋从他脖子上摘下便浑身颤栗。 冲动嗜血兴奋愉悦! 这种感觉让她通体舒畅! 扑—— 剑锋入肉溅起一大片血花。 原来是杨都尉失神一瞬上臂肩甲被剑锋划开留下一道半指节深伤口。 刺痛让他皱眉。 翟欢下一瞬施加的文气护体则让他躲开沈棠致命的第二击他突然一改先前不要命的粗暴打法口中念出一道言灵纵身一跃骑上狂奔之中由虚转实的高大战马。 沈棠见他想跑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是欺负她没有马? 谁说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你要杀吾还是要截税银?” 沈棠不解:“有区别?” 眼前这个碍事儿便是护着税银的恶龙杀掉他就能获得宝藏二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杨都尉铁青着脸不甘心地瞪着沈棠那张刀疤脸恶狠狠地道:“若你要税银便给你!” 沈棠:“……???” 另一边翟乐和共叔武也默契停手。 不准确来说是看到那几道依次升起的光团就停下来了他们清楚那光代表什么。 是“狼烟”! 所谓“狼烟”便是边防发现敌情的时候在烽火台点燃的烟火。不过那都是两百余年前的定义如今的“狼烟”稍作改动性质原理跟翟乐先前射出的“哨箭”差不多。 不同颜色的“狼烟”代表不同含义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狼烟含义也各自不同。但不管是什么狼烟升起就代表有战事。 杨都尉如何不知? 这道狼烟的意思是回援。 不计一切代价、损失回援州府! 这会儿还在四宝郡境内。 州府代表的意思便是孝城了。 杨都尉气得红了眼。 若是寻常麻烦何须升起狼烟示警?因此他内心在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割弃保护的税银选择带兵回去查看情况!不仅是因为狼烟军令还有便是他的家人亲眷都在孝城。 另一重则是继续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一伙人和让孝城升起狼烟的敌人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呢?因此他需要出言试探! 若沈棠答应便代表不是。 若坚持要打多半有猫腻。 周遭火光明亮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伤杨都尉的半张脸也被污血染红。他忍着怒火和伤势咬牙咽下血沫:“你待如何?” 沈棠歪了歪头冷漠看着杨都尉。 讲真她挺想拿下杨都尉的人头。 不过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行人走财留下。” 杨都尉红着眼睛声嘶力竭下了停战命令率领剩下八百多号人往来时的方向撤退。翟乐捂着胸口平复激荡的气息深深看了眼共叔武和沈棠咬了咬牙召出战马。 骑行途中捞走文气即将见底的堂兄。 共叔武没趁势下手任由他离开。作战的时候怎么阴怎么来但双方共同停战再偷袭就是小人行径了。不多时临时营地只剩沈棠二人和窸窸窣窣两百多个武气兵卒。 祈善二人来的时候沈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打生打死怎么突然说退就退了?” “多半是因为那些狼烟。” “那是狼烟?他们是去回援?” 褚曜神情凝重:“怕是如此。” 共叔武收回武铠和武气兵卒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什么情况能比这些税银更加重要?” 褚曜问:“半步也不知道?” 共叔武冷笑了声。 “吾怎知?” 辛国灭国龚氏发配他只领过辛国的俸禄从未替庚国效过力哪会知道庚国治下的四宝郡各色各式狼烟代表什么意思? 这是军中机密轻易不得外泄。 ------题外话------ |???w??)??? 今天去染了个头发我要的效果是室内不明显但室外微微泛着棕色结果嘛——三四个小时下来头发好像没变化…… 正文 161:孝城乱(一)【求月票】 “不管是什么狼烟一起总不是什么好兆头。”褚曜目光幽幽看着第一道狼烟升起的方向还未等他深入感慨什么余光看到祈善将外衫脱下递给了沈棠他一把夺下。 祈善皱眉:“你作甚?” 褚曜反问道:“你又作甚?” 准备伸手去接的沈棠看着被褚曜一把扼住手腕的祈善狐疑问二人。 “……你们作甚?” 共叔武:“……” 啊那种被彻底忽视的感觉又来了。 祈善不过瞬息就明白褚曜的用意扯了扯嘴角指着沈棠反问褚曜。 “你莫不是真信了?” 所以避讳他这个“外男”主动借衣裳? 这真大可不必。 如果说祈善在今天之前还是将信将疑今天过后就彻底不信沈棠那番鬼话了。 试问哪家女儿能是这般的? 哪怕有林风这个例子证明女子也能开拓丹府但看看人家是什么画风再看看沈小郎君又是什么画风?属实超出他知识范畴。因此褚曜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有些“不可理喻”! 褚曜面无表情:“一九。” 一分信九份疑。这一份相信还是看在天命滤镜的份上给的之所以阻拦原因倒也简单——他嫌弃祈善的外衫不干净。 祈善:“……” 褚曜又解释一句:“你衣衫沾着血。” 因为衣裳颜色比较深看不太出来但祈善身上的确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凑近也能看到鲜血自内向外渗出连外衫都沾上了。 褚曜略诧异:“你何时受的伤?” 沈棠一听也看了过去。 目光闪烁着担心又有几分不解。 文心文士虽然没多少战力但以祈善剑术和言灵造诣普通士兵想抓住他都有难度。方才一战祈善又离中心战圈那么远他上哪儿受的伤?关键是外衫完好无损…… 这只有一个可能——祈善身上一早就有伤因为不慎崩裂鲜血渗出才会染湿衣裳。 祈善则淡定地皱了皱眉不甚在意地将外衫套回身上:“没受伤大概是赶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被哪个倒霉鬼的血泼到了。” 褚曜细看祈善的表情确实红润健康有气色丝毫不见隐忍伤痛的痕迹些许疑点就被他忽略。他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沈棠披上——甭管这是五娘还是五郎领口微袒衣裳破烂怎么看怎么不像样沈棠没拒绝。 她打了个困乏的哈欠。 脸上泛起异样潮红脑袋一点一点仿佛下一息就能栽倒大睡。有了以前的经验褚曜知道她这是要醒酒了便道:“五郎困乏的话先寻一处地方睡着剩下交给我等。” 沈棠并未应答而是强撑精神绕着共叔武走三圈看得后者国字脸懵逼。再三确信她的“珍宝”还在来截杀“珍宝”的敌人也被打跑沈棠才放心地点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下一息在三人惊讶目光中原地阖眼。 祈善:“……” 褚曜:“……” 共叔武:“……” 没一会儿响起一阵轻微平缓的鼾声。沾酒即醉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站着秒睡的操作惊得共叔武都没来得及询问沈棠绕着他走是什么意思那眼神有些奇怪。 愣了好几息他有些恍惚地问:“两位先生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仅有四个人……啊不三个。 这么点人手能顶用?即便他现在化出武气兵卒也搬不走那么多税银而且税银目标太大保不齐杨都尉会带兵杀回来。税银被截最近风头都会跟着收紧。 不好“顶风作案”。 褚曜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计划这么久也考虑过这种情况自然是将这些税银“藏”起来。此处偏僻人烟稀少不易被人发现。即便杨都尉他们杀回来估计也想不到税银还会在原地附近。 任何一个“歹徒”拿到这么一大批巨财谁不第一时间转移藏匿?岂不是夜长梦多? 待风头过去再将税银偷偷转移。 共叔武对此并未提出疑义在他看来这已经是目下最优的解决方案藏匿到附近可比转移要省力得多效率也高得多。 与此同时杨都尉等人也率领吃了败仗的残兵火速往孝城方向赶。一路上气氛凝重连平日最受信任的属官都不敢喘一口大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杨都尉敏感神经。 疾行两个时辰东边晨曦微亮。 杨都尉熬得眼睛都冒出了血丝但也知道兵卒熬不住若不管不顾地赶路哪怕用最快时间回到孝城或者半路碰到敌军几百个疲劳残兵不过是给敌人送战功! 无奈只能选择在一处溪边原地休整。 “杨都尉——”此时的翟欢文气恢复小半面色看着比昨夜撤退时好了不少。 “翟先生。”杨都尉一改先前傲慢且目中无人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和感激。这番举止并非作伪昨日若无翟欢数次相助先不说他这条小命帐下士兵也保不住这么多。 翟欢问:“昨日的狼烟是……” 杨都尉也没隐瞒沉声回答道:“那是不顾一切回援四宝郡州府的狼烟情报。” 先前撤退逃离翟欢二人完全没必要跟着残兵一块儿走毕竟这已经超出他们受的委托范畴了但这两个年轻人还是来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杨都尉也不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自然不会再用先前的态度。 翟欢一惊:“孝城有难?” 杨都尉沉重地点头。 一侧的翟乐听了俊脸一沉。 虽然狼烟能传递的情报非常有限但事态严重到需要发出这样的狼烟召回在外的驻军兵卒由此也能推测出一点—— 敌人数量已经超越驻守驻军! 若考虑驻军还占着守城的主场优势那么敌我兵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根本到不了升起狼烟的程度。反向推测出敌军数量或许有我军三倍、五倍……这个数量的兵力…… 回援等同于送死了。 翟欢问:“是什么势力?” 杨都尉双手狠狠搓揉脸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昨日耗费太大又被那名歹徒打出内伤他现在状态不比“强弩之末”好多少。 ------题外话------ |???w??)??? 真感觉染发染了个寂寞白天光线也不明显??? 正文 162:孝城乱(二)【求月票】 翟欢提的问题也正是杨都尉想知道的。 这时翟乐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向杨都尉求证:“杨都尉可知道……凌州作乱这事?” 杨都尉听懵了一瞬。 不是他理解有问题而是翟乐这话的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怎么就消化不过来? 什么叫“凌州作乱”? 他不可置信。 蹭得原地站起身眼睛睁大似铜铃。 宛若一头暴躁困兽般来回踱步气息危险又不安脚下地面都要被踩出两个坑。终于他沙哑着声音问:“你说什么……凌州?” 凌州出了什么事情? 凌州又是何时出的事情? 翟乐兄弟反应比他更震惊。 居然真的不知道? 这、这……饶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翟乐只好大致说明情况不过在消息来源上面撒了谎他只说他前不久路过某处茶肆听到有商贾议论并未扯出沈棠几个。 虽然不知道沈兄为何要拦截税银但他相信沈兄是个赤诚坦荡的真君子即便行了恶事也事出有因——更何况此事未必算是恶事。四宝郡什么情况他眼睛看得清楚。 能从一群骨瘦如柴的百姓身上压榨出那么多税银还附赠一大批税银之外的奇珍异宝讨好国主郑乔四宝郡郡守也是个狠人! 从这点来讲翟乐更偏向沈棠。 因此他守口如瓶。 未曾向杨都尉透露他的猜测。 杨都尉:“不知道从未收到这个消息……” 他气得肝颤眼白布满血红蛛丝眼神凶狠好似一顿要吃十个人。 鼻翼煽动粗喘着气拳头被捏得指节嘎吱嘎吱作响倏忽想到什么吃了火药般火气暴增叱骂:“不对——凌州生乱那郡守在这节骨眼非得上供税银做什么?” 翟乐轻声插一句:“或许郡守也不知?” 杨都尉彻底压抑不住怒火声音陡然高扬:“他能不知道?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他活这么大全靠运气吗?” 翟乐:“……” 这个……也说不准。 可四宝郡沦陷于他这个郡守有什好处? 翟欢道:“杨都尉勿怒如今还不知是何方势力围攻孝城也未必是凌州作乱势力。反过来想若真是他们反倒是好事。” 杨都尉不甘心地咽下火气红着眼问:“翟先生为何这么说?若是那些暴民作乱……” 翟欢道:“乌合之众难成大器。” 杨都尉一噎。 作为武胆武者他是认同翟欢这个观点的。一群临时凑成的老弱残兵即便人数众多那也只是表面看着吓人。他们的武胆武者比例太低谁让普通人连温饱都难? 他们会因吃不饱而揭竿造反如滚雪球所过之处纷纷有相同境遇的百姓响应但——一群吃不饱的凑在一起就能吃饱? 饿着肚子打仗能有多少战力? 又能产生多大的威胁? 哪怕孝城驻军选择当缩头乌龟龟缩不出守城拖延拼粮草也能将敌人硬生生拖死。真正可怕的万一攻城的敌军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粮草充裕那才叫危险。 杨都尉烦躁地抓了抓发髻。 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见杨都尉这边没突破口翟欢只能暗下摇头、无能为力——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私下他发现堂弟神色有恙。 自是一番逼问。 翟乐期期艾艾:“阿兄我、我——” 翟欢:“别撒谎你一向不擅长这个。” 翟乐登时泄了气:“……哦是这样的……昨夜那一伙匪徒我其实有怀疑对象……” 翟欢也不惊讶只问:“祈元良?” 翟乐大惊:“阿兄也知道?” 翟欢几乎要气笑:“这有什么难?” 真以为能压他一线的文心文士这么好碰见吗?阿乐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单纯相信世间有巧合?从祈善出现到税银遭劫即便祈善没动手翟欢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身上。 不为什么只因过于巧合就不是巧合! 再加上翟乐瞒不住事儿的表情…… 他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翟乐道:“哦因为沈兄的剑。” 几乎没认错的可能。 翟欢嘴角抽了抽勉强将翟乐时常提及的“沈兄”跟昨夜那个刀疤脸壮汉对上号。 “可他不是文心文士?” 翟乐道:“是啊是文士。” 翟欢:“……你管那叫文心文士?” 他无语良久才看了一眼远处狼狈不堪的杨都尉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难受。 翟乐摩挲下巴略有迟疑:“有文气有文心花押……的确是文心文士没错的。” 翟欢:“……” 还真是活久见了。 被二人念叨的沈棠感觉鼻尖有点儿痒不受控制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睁开双眼半坐起身。 醒来已经天色大亮。 空气飘散着混合血腥味的泥土腥臭。 她揉了揉额角仔细回想。 呵呵没悬念啥也想不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熟门熟路。 她知道自己是喝断片换了个环境也没大惊小怪。没一会儿褚曜他们回来一个个空着手让她误以为劫税银失败了。 “五郎醒了?” “昨夜行动如何?” 褚曜:“一切顺利。” “税银呢?” 褚曜递给她一张羊皮图纸道:“自然是埋了待风头过去再取出来。头还疼不疼?也不知祈元良那厮上哪儿弄的烈酒你昨夜与人打起来好似不要命……断无下一次!” 虽说五郎醉酒之后勇武彪悍非常人能比但也失了几分常人有的“理智”一点儿不将身体放在眼里。庆幸的是那些都是小伤血量看着大绝大部分都是敌人的。 祈善如幽灵一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道:“褚无晦战虽有阵而勇为本。沈小郎君对敌英勇不畏生死如何不好了?” 褚曜则反问:“五郎是武者吗?” 沈棠一听原来不疼的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她急忙摆手跳起身:“不疼不疼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快点回去还得去接林风回家呢晚去几天要跟我闹脾气的……” 她无耻拉出林风当挡箭牌。 褚曜哼了一声不跟祈善计较。 四人稍作休整准备回程。 她的好心情在一处官道茶肆戛然而止。 ------题外话------ |???w??)??? 1战虽有阵而勇为本:出自《墨子》大致意思就是说打仗虽然有战斗序列但勇气才是打胜仗的根本。 正文 163:孝城乱(三)【求月票】 四人轻装简行脚程也不算慢走了一个多时辰便碰到一处简陋的路边食肆。 这种食肆做的就是来往行人商旅的生意。只是世道不好一天到晚也碰不见几个客人。 不知道是四人来得巧还是旁的食肆外停着好几辆车马食肆内坐着十来个装束不同的食客。沈棠暗中关注脸色莫名发白的祈善提议道:“我有些渴了停下来歇歇脚吧?” 褚曜自然不会不答应。 沈棠虽能文气化酒偏偏是个沾不得酒的一滴倒他们带着的水囊也空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停下来补一补干粮也好。 “掌柜的里头还有四个座儿吗?” 沈棠跳下摩托的背扯着嗓子往食肆吼了一嗓子。掌柜探出头一看脸上的不耐烦被吓了回去——无他为了不暴露行踪四人连同摩托都重新做了伪装。她外表依旧凶悍让路人想主动递上钱包的狠人形象。倘若附近有凶杀案十个差役九个抓她。 嗯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其余三人分别化作管家、账房和护卫。 掌柜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端上谄媚讨好的笑容:“有有有好汉往里请。” 沈棠听了内心兀自窃喜。 掌柜这话让她很想接上一句“给洒家端上来三斤牛肉三斤酒”尽显仗剑江湖的豪迈气息。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来四个座儿再来三壶茶一壶酒四份饼子尽快的。” 掌柜嘴角笑容一滞。 似乎没想到沈棠会这么抠。 不过碍于这一行人的体格他也不敢将腹诽说出口转身将四人迎进食肆命杂役扫了张干净矮桌。没多会儿后厨端上来沈棠要的东西唯一一壶酒是给共叔武喊的。 共叔武看着唯一的一壶酒虽诧异沈棠的“区别对待”却没主动询问他不算好酒之人但有酒喝总比喝茶水好。祈善二人神色平静仿佛谁都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沈棠就更加不会主动挑明了。 该咋说? 说共叔武这样的壮汉豪迈喝酒、大口吃肉才符合个人形象? 两位文士优雅喝茶才符合逼格不会ooc? emmm…… 所以说刻板印象害人。 沈棠也不是单纯来吃东西杂役路过的时候她招来一问:“你们这儿生意这么好?” 四人刚开吃食肆外又来了一伙人。 三辆车马队伍规模不小连同主人一家五口在内共十人。女主人即使戴着帷帽也能看到帷帽后那张朦胧模糊的脸上未着脂粉上了年纪的灰发老妇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孩童低声宽慰女主人另外两名总角小童缩肩垂头眉宇间带着未散惧色。 沈棠起初还以为他们半路碰到土匪。 静听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食肆其他食客脸上也带着化不开的愁色显然是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但其他人只差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沈棠也不好上前讨没趣便选择从杂役这边入手。 为了撬开他的嘴还笑着摸出一角小碎银杂役似学过变脸绝活一秒从不耐烦切换到热情洋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直言:“好汉不知道?唉又开始打仗啦!想活命就只能逃。过了咱们这个店儿路上再想补充干粮水囊就不容易了。” 祈善四人闻言神情倏地一变。 同时想到昨天半夜出现的狼烟。 沈棠:“……” 究竟是哪一步快进了? 她只是与世隔绝几天不是几年吧? 沈棠又问:“打仗?谁跟谁打?” 杂役道:“这个咱咋知道?” 突然就打起来了。 他也是店里来了不少逃难的食客才知道这一消息。不过谁跟谁打也不重要反正最后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习惯了。 大人物爱怎么打仗就怎么打仗他们这些小人物也要开店做生意养家糊口。 沈棠:“那打哪里总该知道吧?” 祈善三人也迫切希望得到答案。 杂役回答道:“不知道不过大多客人都是州府方向来的应该是那边在打仗吧?” 沈棠:“……州府?” 四宝郡的州府岂不是…… 孝城! 沈棠几乎要原地蹦起来。 祈善和褚曜伸手分别压住她左右肩示意她稍安勿躁:“别急先去打听清楚了……” 褚曜看了一眼食肆外的新客人起身整理衣袖上前询问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先生请留步先生可是在孝城办过私塾?” 男主人警惕地看着褚曜。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才而立穿着打扮却像是四五十的老学究还拉长一张脸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死气沉沉”和“古板”二词。 他似乎习惯性眼白看人对褚曜上前凑近乎的行为不友善但余光扫到后者腰间的文心花押神情立马来了180度转变。 “你是?” “果真是先生。先生约莫不记得了族里有个小辈在先生私塾启蒙过两年有回去接孩子远远见过一面。” 褚曜张口就来真假掺半。 他的确见过位男主人几面只是人家不屑跟欢场楼子的后厨杂役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男主人神色和缓几分。 “原来如此。” 褚曜语气自然:“曜观先生形色匆匆还带着家中妻儿可是要出门远行探亲?” 男主人叹道:“非是探亲远行要搬家。” 褚曜故作诧异:“搬家?这……那先生的私塾和那些学生……在下这些年也有些经营先生若有难处曜或许能帮上忙。” 男主人听后大为感动。 恨不得当即就引褚曜为毕生知己双目微闪水光:“私塾已经关了学生也尽数散了。” 褚曜虽有心理准备仍被男主人这一回答背后的信息震了一惊—— 孝城这么危险了? 要知道孝城私塾少教学质量过得去的更少男主人的私塾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不少人家都愿意将孩子送过去。哪怕此人喜欢在束脩上刁难人——学生家境好收的束脩少他就多教学生家境差不止收束脩多还动辄呵斥随意翻脸。 这意味他在孝城这片地方没有生存带来的竞争压力活得比大多人都体面滋润。 ------题外话------ |(′?∧?`) 嘻嘻做了个新美甲慢慢适应机械键盘之后我发现指甲果然可以留长了。 正文 164:孝城乱(四)【求月票】 此人根基就在孝城。 而他二话不说弃了私塾…… 这要多大的危难才会毅然决然放弃经营多年的根基带着家中妻儿资产远走他乡? 男主人见褚曜表情猜到他还没收到消息看方向兴许还是往孝城去的便好心出言劝了一句:“你此行可是要去孝城?” 褚曜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旁敲侧击:“难道去不成?” 男主人道:“去不得去不得!” 褚曜:“缘何去不得?” 男主人也没有隐瞒脸上浮现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说道:“还不是那天杀的庚国!” 他这么一说褚曜看着似乎更加迷糊不解:“庚国?可四宝郡早就在庚国手中……” 没事儿攻打自己的地盘作甚? 男主人道:“庚国内乱啦。” 寥寥几个字褚曜脑中混乱的丝线瞬间缕清他冲男主人拱手:“还请先生指教。” 男主人内心得意——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无人欣赏连老天爷也薄待他不给他匹配的文心文士天赋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褚曜作为文心文士还向他求教侧面也证明了他的价值。 并未露出骄色反而回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与君一见投缘有什么‘指教不指教’的。”男主人一扫被迫出逃的苦闷笑着拉着褚曜的手一副“哥俩好”的亲昵姿态。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乎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此事根源还是在庚国王室身上。 先前说过庚国王室内乱才给了郑乔咸鱼翻身的资本。内乱的源头便是庚国老国主突然中风瘫痪了半边身体日渐衰弱膝下几个儿子在各自势力拥趸下斗得不可开交。 一开始谁也没人想到郑乔。 郑乔是谁? 生在他国的质子。 说得好听一些郑乔是去别国当质子其母亲去别国“和亲”母子俩大义凛然牺牲自我保住了庚国十余年和平为庚、辛两国和平做出贡献。但说得难听这就是“弃子”。 庚国老国主根本不在意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作为国主他能缺女人? 有了女人他会缺儿子? 听说郑乔还成了伺候人的佞幸得了个屈辱的“女娇”诨名打心眼儿不承认这儿子。 太让庚国王室脸上无光了! 出于这些心理即使这些年庚国发展可以辛国国力也在衰弱两国差距慢慢缩小庚国老国主完全可以试探着要回郑乔母子但他就是没这么做只当自己忘了。 不过他忘了但有些人没忘。 例如他的王后。 几个儿子斗得不相上下膝下只有三朵金花的王后心忧不已。这些庶子的母亲没一个简单的一旦他们成了新国主他们的娘还不弄死她啊?于是日夜垂泪苦想对策。 三个王姬听到消息宽慰她们母亲还顺道出了个如今看来有点馊臭的馊主意。 让王后选个好拿捏的未来国主。 王后一合计好像也行。 于是招来娘家人暗地里策划她的动静也落入有心人眼中这些有心人就是观望的朝臣。不止王后担心这些朝臣也担心站队失败未来被新国主清算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双方一拍即合扶持个傀儡国主! 庚国老国主膝下哪个儿子好拿捏? 想了一圈最后想到毫无存在感的郑乔身上。郑乔母亲已死自身经历不堪在庚国毫无根基一个只会媚上卖【腚】的佞幸懂什么治国?权利最后不都落在他们手中? 这提议让王后心里膈应扎了根小刺。 郑乔那个娘当年也是艳压庚国内庭会来事儿的主要不是大意遭人算计也不会被lsp辛国国主看上强行要走。 王后视郑乔之母为劲敌、情敌如今要扶持那个狐媚子的儿子当国主心里多少不快。但膈应归膈应看在垂帘听政的诱惑上王后还是点头答应迎接郑乔归国。 庚国这边暗中发力郑乔那边努力加油一番险象环生才顺利回归庚国并在王后以及娘家外戚的共同使劲儿下一举登顶。 至于被郑乔摘了桃子的一众兄弟? 呵呵以郑乔的脾性和王后的心眼儿他们几个能有啥好下场? 不听话的找借口弄死没死的也被逼疯。 疯到什么程度? 一人错认母猪为妻猪崽为子“一家人”日日同食同睡同进同出名医看了都直摇头说救不了。世人猎奇宫娥内监私下甚至会让他当面表演如何夫妻敦伦肆意取乐。 另一个兄弟稍微好点儿但也疯得别具一格痴呆如婴孩溲便不能自理。、 若宫娥清理得慢了他会喝自己撒的尿吃自己拉的屎津津有味。看他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郑乔自然怀疑这俩是在装疯卖傻几番试探。 一旦这俩有什么不对劲就杀掉。 结果不管是命侍从当面羞辱他们的亲娘还是架起大锅烹煮了他们的奶娘这俩都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医官也查了数遍确信这俩是真痴傻了。尽管如此郑乔仍不减杀心。 最后没动手还是太后也就是老国主的王后出面力保郑乔不好跟她翻脸只能答应。 太后为何突然转性仁慈了? 自然不是因为仁慈纯粹是老国主的儿子快被郑乔和她杀光了!朝中有不少骂声传入她耳中说她如何歹毒容不下先国主的血脉以前的宽容大度都是做出来的假象。 为了名声着想只好捏鼻子出面。 反正只是两个傻子留着就留着呗。 王室还能少了他们两口饭吃? 郑乔冷哼暗骂太后愚蠢。 事实证明这位太后的确天真了。 郑乔率兵征讨辛国庚国国内由几个心腹主理他远程操控一开始并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等郑乔在辛国的恶名传到庚国国内那些心腹多少也被郑乔的狠辣与阴晴不定吓到。偏偏这时候一名心腹把柄落被两个“傻子”拿捏住了一旦被郑乔知道…… 莫说心腹一人下场如何全族亲眷都别想善终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背刺郑乔。 于是有了这场庚国内乱。 内乱还不是逐渐蔓延爆发的。 那两位“傻子”做足了能做的所有准备一夕发动兵变打了郑乔一派措手不及。 四宝郡在郑乔心腹手中州府自然成了叛军攻打的目标。事出突然很多逃难的人连家当都没收拾整齐就连夜出逃了。 ------题外话------ |???w??)??? 庚国王室集体疯批变态人设参考刘宋那一家子…… 正文 165:孝城乱(五)【求月票】 男主人虽有心与新结识的“知己”畅谈一番奈何情势迫人补完干粮水囊又带着家眷仆从匆匆踏上逃亡之路。离去前他语重心长劝告褚曜:“愚兄有一言相劝孝城已成是非之地贤弟能不去尽量别去——” 褚曜露出一抹苦笑:“身不由己啊……” 至于是怎么个“身不由己”他没说。 男主人也只是顺嘴那么一劝褚曜不肯听劝他也没辙只是内心认定褚曜此去凶多吉少。嘴上则道:“唉那贤弟千万注意安全务必保重。你我有缘日后再聚……” 说了两句场面话便重新坐上马车。 褚曜笑着目送直至马车远去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他转身回了食肆将探听到的情报如实说了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就是这样……” 那位男主人在孝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他的情报不完全对也比普通老百姓强太多了诸如杂役这样的至多听说哪里又开始打仗那位却能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沈棠:“……一窝子神经病啊!” 她此时的心绪很复杂。 既担心孝城的情况又恶心庚国王室那一家子的操作。她以为郑乔这般变【态】是个特例如今看了郑乔那几个同父异母兄弟的操作她才惊觉郑乔的变【态】大概是遗传。 装疯卖傻到这种程度的是个狠人啊。 一个以母猪为妻、猪崽为子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一个食【便】饮溲奉若美味。亲娘遭辱、奶娘被烹心性稍微正常点的人都扛不住他们一个赛一个狠毫无破绽! 逼迫他们的郑乔是个变【态】被这般手段逼迫还不疯、还能继续演戏的他们心性之坚定也非常人此等演技绝非凡人能有。奥斯卡不颁发他们几个小金人都都不行。 只是—— 沈棠注意到一个细节。 宫娥内监怂恿那位以猪为妻的“疯子”当众表演“夫妻敦伦”以此取乐。由此可见这些宫娥内监也不是啥正常人。正常人会喜欢看这些?那已经不是猎奇范畴是变【态】了! 一时间不知该说是谁影响了谁。 褚曜:“神经病?” 沈棠解释:“意思是说他们脑子有病干出这般违反人性的举动妥妥是脑子有病!” 褚曜明白了。 五郎这是在骂人发泄情绪。 于是忽略她爆粗口、问候人的细节。 “……方才我也问过那位不止是他一些收到风声的孝城士族高门也连夜出逃理由雷同。郑乔手段残忍他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活命那般羞辱都能忍得下来只怕骨子里是比郑乔更狠的主儿……” 郑乔攻下四宝郡做了什么? 粮草空虚便纵容帐下兵将心腹到处烧杀劫掠甚至捉活人补充空缺一度吓得百姓不敢上街连那些有头有脸的家族子弟也不敢生怕走着走着就被人窜出来抓去肢解。 妇孺也未幸免这些年四宝郡多了许多父不详的孩童大多都是那时候造下的孽债。 四宝郡郡守便是郑乔心腹之一。 此人接管四宝郡对郑乔极其谄媚逢迎为了“大力振兴”四宝郡补上亏空竭力支持勾栏瓦舍的生意。孝城作为州府其中心地段竟有五条长街都是干这种生意的。 四宝郡其他地区也大行其道。 不事生产将这门生意钻研出了花样。 四宝郡百姓无一不怨声载道奈何他们的声音太过微弱只能日日生活在水声火热之中有一天算一天。如今战事卷土重来经历过当年大劫的人还能坐得住? 有门路的能逃就逃。 生怕自己晚一步就被祸害了。 沈棠脸色难看地骂道:“合着是个人能出来干的事情这一家人是一件都不干!无晦、元良、半步我们这就启程回去……” 祈善问:“回去?你决定了?” 沈棠:“有什么好决定的?林风、屠荣都还在孝城孝城外还有咱们百十条人命!” 那片地方实在太危险需尽快转移。 祈善道:“好回去。” 沈棠以为即便那两个庚国疯子突然兵变孝城怎么说也是四宝郡的州府撑个几天应该没问题。他们一行人用最快速度赶回去先将林风几个带出来其他的慢慢想对策。 她也没天真以为自己能像话本女主一样力挽狂澜或者阻止一场杀戮但她万万没想到庚国那一家一个赛一个疯根本不是常人能用常理分析的。 行至半路碰到越来越多的逃难百姓。大多形色匆匆家当都没收拾甚至连人都没有带齐光顾着逃命。沈棠一行四人与他们前行方向截然相反人群之中格外显目。 有好心百姓大声呼喊提醒他们不要往前换来的回应只有远去的马蹄声和人影。 无人想到孝城沦陷这么快。 不有一人想到了。 那就是祈善。 他基本笃定孝城已经沦陷从昨夜那几道狼烟升起后不久。倒不是他了解敌方兵力而是他了解四宝郡的郡守。那位一贯会投机取巧谁强就投靠谁的牵头草…… 四宝郡的驻军被他调出去五千人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一个不在剩下的驻军能不能抵死防守至援兵归来都是个未知数……即便能等到孝城也守了下来郑乔问责他担得起? 关键时刻调离驻军兵力给了叛军可乘之机不管如何解释在郑乔心里四宝郡郡守已经变节下场横竖左右都是个“死”! 既然如此何不投降? 那厮别的不行站队跳槽倒是一流。 果不其然距离孝城只剩三个时辰的时候沈棠从逃亡百姓口中听到四宝郡郡守消失的消息。据说这位郡守想投降来着还派了使者暗地里出城跟叛军交涉结果—— 那名百姓拍着大腿骂骂咧咧一串的诅咒问候紧跟着道:“……然后就不见了。” 现在孝城内群龙无首情况危急。 也不知道还能守几天…… 路上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正文 166:孝城乱(六)【求月票】 沈棠:“……” 这简直离了大谱! 打仗都没有开始打呢郡守先逃了。 这事儿还在祈善的意料之内因此丝毫不惊讶如果那位郡守突然要誓死守城、与孝城百姓共存亡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是郡守坏了脑袋就是被人夺舍。 沈棠:“那孝城现在谁主事?” 百姓也不知。 他知道的消息也是从路上其他百姓口中听到的至于其他人是从谁口中知晓的…… 与他无关!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逃命了。 这人喘了口气重新将年迈母亲背起来系好固定麻绳抄着一根木棍和仅有的一些干粮家当跟沈棠四人道别。看着母子俩身影与难民人群融为一体沈棠蓦地攥紧拳。 本以为剩下的路程三个时辰能赶到结果事与愿违官道被封小道都是逃难的百姓。 四人只得改道绕路沿路见到某村庄冒起了烟火一伙兵卒装扮的青年壮汉在抓人。 沈棠几个一看就有当炮灰的潜质。 领头兵卒视线一扫落在他们身上手中长枪指着四人大声道:“你们四个停下!” 沈棠顿住脚步。 冷声问:“你喊我?” 几名兵卒围了上来为首的将沈棠四人上下打量非常满意他们的年纪和体格。 “你们是这村的百姓?也想逃避募兵?” 沈棠冷着脸即便内心想出拳将人打倒在地仍回应:“不是只是路过的旅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兵卒的衣裳明显不是四宝郡驻军的那多半是叛军的人。 沈棠还不想惹事只可惜啊——她有心放人一马却架不住人家主动找死。 为首的兵卒根本不听解释。 “是与不是抓回去问一问就知道了一旦发现你们撒谎……呵呵!全部带走!” 此人大手一挥。 他们出来“募兵”是有指标的。 指标不达标回去要挨喷为了前途也得抓够人数碰到反抗阻碍的直接杀了。 沈棠正欲发作两名兵卒从村庄村头破屋内抓出一人兴奋道:“头儿快来瞧啊!” 紧跟着便是女子挣扎反抗的尖叫。 沈棠循声看去却见一名穿着朴素女裳的娇俏农妇被人从屋内拖出来口中不断求饶。即使脸上抹了黑乎乎的锅底灰也看得出是个容貌标志的。另有一男子追赶出来。 “……兵爷兵爷那我娘子你们放过她吧……我跟你们走只求能放过她!” 这对年轻夫妻躲在破屋后边的柴火堆一直躲得好好的但架不住这些兵卒闯入村子大肆搜查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都不错过。 很快便搜出了他们夫妇。 男子以为自己答应走就行但还是小看了这些叛军的丧心病狂。他们的“募兵”指标可不小正常情况下很难完成。为了不受罚这些兵卒还会顺手物色长相或身材不错的女子。 拿来做什么? 自然是用来贿赂上司啊。 当然容貌俏丽的男子也行。 若是能让上司满意不仅指标这事儿能揭过去还能博得赏识被提拔被重用呢。 从这方面来说这名长相标志娇俏的农妇可比那个男人分量重得多关乎前途。 男人上前拉扯阻碍农妇挣扎间抓伤人终于将兵卒惹恼一脚踹向男人心窝子。 不识抬举! 这一脚若是踹实以男人的身板最次也得倒地不起严重点儿要不省人事。 谁知——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一道剑芒袭来只听一声比杀猪还惨烈的惨叫声响起那个踢人兵卒的小腿飞了出去。 是的直接飞了出去! 喷涌的大泼鲜血撒了男人一脸。 女人也被这一幕吓到一时差点儿忘了挣扎。但只有一瞬当兵卒没了小腿倒地打滚儿的时候她张口咬住另一人的手腕趁着对方吃痛松开手扑向自家男人。 便是这么点儿时间局势颠倒。 沈棠出手仿佛一个信号。 共叔武徒手拧断最近两人的脖子祈善冷笑着刷一声抽出佩剑沈棠喜欢抹人脖子而他喜欢往人心脏招呼。剩下的褚曜没佩剑毕竟剑术荒废多年佩了剑也只是装饰但好歹是文心文士。力气比普通人大一拳头下去也能将人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这些“强征募兵”的兵卒都是普通人连末流公士都无沈棠四人就能将剩下的人杀光。 获救的人也不止那对夫妇。 几十号人看着一地尸体瑟瑟发抖。 沈棠甩掉剑身的血淡声道:“你们收拾收拾结伴逃了吧此处已经不安全了。” 这队兵卒没回去复命叛军迟早会追查到村子留下来就是等死还不如趁早逃。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沈棠神色和缓不少:“用不着谢见死不救、见难不管有违我辈原则。” 虽然伪装的皮囊生得彪悍吓人但她眼神平和更像是长得比较凶的好人。 而好人往往是可欺的。 大部分村民再不情愿也只能回去收拾家当趁早逃命去也但有几个脑子拎不清楚竟扯着嗓子咒骂还是指着沈棠鼻子骂。 “你们这些挨天杀的啊悍匪逞什么好汉?人不都是你们杀的?凭啥让俺们逃?你们四个要是不插手这些**抓了人就走了!” 祈善几个脸色骤变。 倒不是他们没见过这阵仗。事实上他们都知道人心多变特别是这些偏僻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别指望刁民会“知恩图报”。 他们会变脸色是因为沈棠。 在祈善二人看来沈小郎君/五郎还年少毫无预兆地直面这场景不利身心健康。 只是万万没想到—— 下一息沈棠剑锋稳稳抵着那人脖颈戳下一道血痕那个村民吃了疼才知害怕煞白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发难的沈棠。 “呵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沈棠神色冰冷嗤笑一声像极她醉酒后的神态警告道“你可别动!动一下老子的剑拿不稳你脑袋和你身体就要分家。既然称呼老子‘悍匪’信不信现在就悍给你看。反正杀了这么多人再杀几个不长眼的又如何?” 一时间周遭气氛跌进谷底。 沈棠周身萦绕着连共叔武都为之暗暗心惊的森冷杀意更何况这些普通村民呢? 当即改口求饶不敢造次。 ------题外话------ |???w??)??? ps:完犊子我先前做的孝城剧情笔记纸被水泡了淦资料又得重新去查去抄。 正文 167:孝城乱(七)【求月票】 “知道怕了就好往后管好自己的口舌不然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棠冷脸收回“慈母剑”被威胁的村民捂着破了皮的脖子含泪点头看神情被她的杀意吓得不轻。 祈善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村民背影笑道:“善还以为沈小郎君会一剑结果了他们。” 他们那番白眼狼言论的确气人。 杀兵卒也是为了救人不说感恩戴德但好心好意还被当做驴肝肺又不分青红皂白倒打一耙哪个有气性的人受得了这委屈? 若沈棠骤然暴起杀人他一点儿不意外。 沈棠几乎要翻白眼。 “你觉得我会杀他们?” 祈善:“沈小郎君不觉得委屈气愤?” “难道我觉得委屈气愤就可以放肆屠戮?那跟郑乔之流有什么区别?”沈棠冷色反问两句紧跟着又语调薄凉地道“几个无知村民嘴贱罢了吓唬吓唬就行。若是吓唬不行那就暴揍一顿。一顿胖揍还不行还有胆子挑衅辱骂我再生拔他们舌头!” 长着一张嘴巴却不说人话不如弃了。 沈棠又不是面团。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哪能没点火气? 褚曜笑着平复微乱的呼吸笑着打趣。 “五郎有点儿脾气是好事不过生拔舌头血腥了点有不少言灵可以禁言夺声……” 文心文士要优雅斯文君子动口不动手动不动上手打打杀杀是武胆武者的血腥做派。 沈棠脸上重展笑颜驱散那点儿冷意仿佛刚才浑身杀意的她是众人幻觉:“禁言夺声这个好一旦跟人生了口角我打不过骂不过还能禁言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 祈善忍笑:“你这叫耍赖。” 沈棠露出“你不懂”的眼神。 禁言夺声那可是权限狗的特权。 “多谢恩人相救大恩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当结草衔环。”这时那对获救的年轻夫妇上前致谢。男人明显念过书说话文绉绉。沈棠摆手示意他们不用那么多礼。 “我有个事儿问你们。” 男人受宠若惊忙道:“恩人请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棠问:“这里离孝城还有多远?” 他们四人中最熟悉孝城的应该就是褚曜了只是褚曜待在孝城的五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月华楼后厨当杂役偶有出门也是短行几乎不在城外过夜一些山道了解不多。 因为官道被叛军兵马把持一行人只能选择绕道绕着绕着方向就有些偏斜了还是要问问当地土著才稳妥。男人听她这么一说急切道:“恩人使不得啊那孝城……” 沈棠知道他要说什么。 直言:“家眷皆在孝城不可弃也。” 男人看了一眼妻子:“我知道一条比较近的路平日村民进城赶集都是走那一条我带恩人们过去。”说罢又叮嘱妻子跟着村人先逃难他送完沈棠一行人便赶回来跟她会合。 独身逃难十死无生。 跟着村人一起行动路上也有照应。 妻子自然不同意他冒险。 不是说不赞同丈夫报恩之举而是不赞同夫妻俩分头行动。这个年头一旦分别还能重聚的几率太小太小。倒不如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夫妻俩生死都在一起比什么都要重要。 沈棠:“……” 虽说夫妻俩大难之中不离不弃的感情挺动人的但她也没说一定要有人领路啊指个大概方位就行。不太好意思地打断夫妻二人互动重新阐明自己的需求二人俱是赧然。 村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家中添置的每一个物件都凝聚着一段可贵的记忆。 一朝背井离乡大家伙儿什么东西都想带走。有人狠狠心、咬咬牙带上仅有的贵重家当和干粮也有百姓哪个都舍不得落下大包小包全部打包或扛或拖…… 出来没看到四个陌生壮汉身影村人心下一慌问那对年轻夫妇:“恩人们呢?” 男人道:“走了。” 村人:“走了?为何不带着俺们走?” 不少村民都以为沈棠几个会跟着或者说带着他们一起逃难毕竟这个世道人多安全。 其他村人没骂出口但他们内心也有些怪罪沈棠本来还到不了背井离乡的程度…… 听着村人细碎言谈年轻夫妇脸色不是很好看。只是他们管不了别人的嘴大家又是一个村的人深知得罪哪个都容易招致整个村的围攻只能铁青着脸将火气咽下肚。 沈棠不知自己一行人离开还招来抱怨。 循着男人指引踏上那条小道一路上还得小心躲避入山搜查的叛军。泥泞的山路十分不好走骑行根本是奢望四人只得徒步。 “嘶——真是奇了怪了——” 又躲开一路搜查叛军。 沈棠忍不住怀疑指路的男人坑自己。 褚曜道:“应该是进山搜查什么人。” 沈棠纳闷:“这种时候?搜查谁?” 褚曜没有回答。 沈棠福至心灵想到一个人。 “莫非是四宝郡的郡守?” 说完不待祈善几个有所回应她兀自又道:“这也不对啊。既然四宝郡郡守是主动投降派他躲避叛军搜查做什么?” 不应该欢欣鼓舞奔向新大腿怀抱? 祈善暗了暗眸色:“善倒希望是那厮!” 沈棠道:“嗯我懂我懂。” 毕竟是老仇家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祈善来孝城目的之一就是这位老仇人。若是他们够好运撞上祈不善大仇得报啊。 正说着共叔武眼尖发现了什么。 他在杂乱丛生的草丛捡起一块碎布。 这块碎布颜色鲜明仅沾了点儿露水看情形应该是衣裳主人不慎遗留没多久。 他蹲身拨开草丛摸索果然在不远处发现凹陷的脚印。再用手指比划大小男性的。 沈棠闻讯也凑了过来。 草丛脚印不止一人。 她揉着额角吐槽道:“这算是传说中的那什么墨菲定律还是穿越者光环?” “何谓墨菲定律?穿越者光环?” “假使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你越担心发生概率越大这不——坏事儿来了。” 至于穿越者光环??? 沈棠笑眯眯道:“至于穿越者光环半步你看到我脑袋上锃光瓦亮的光环了吗?” 正文 168:孝城乱(八)【求月票】 锃光瓦亮的光环? 共叔武往她头顶上方看去没发现。 他道:“沈五郎头发茂密不秃。” 锃光瓦亮的光环只在僧侣头上看过。 沈棠:“……” 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冷了。 祈善看着共叔武手中的衣裳碎布条暗了暗眸色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他道:“幼梨你与无晦二人先行。我循线索去找找若真是那位正好做个了结。” 沈棠一惊:“元良你——” 祈善道:“幼梨不用劝。” 他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情几乎无人能说动他更改主意。 沈棠蹙眉:“也未必是那位郡守……” 祈善道:“倘若不是善即刻便归。” 沈棠看了一圈当机立断不容拒绝地却:“好既然如此无晦和半步先去孝城我陪元良去找。元良你也别拒绝路上还有搜查的叛军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这串脚印不是一人留下的。 兴许还有武胆武者。 祈善再苟也苟不死人啊。 褚曜面露忧色:“可是……” 沈棠道:“林风和屠荣两个孩子还在等他们麻烦无晦了。我们会尽快跟你们会合。” 一侧的祈善试图婉拒谁知张口却没发出声音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棠。 褚曜鄙视地斜睨他一眼。 似乎在说“你也有今日”。 一个老手被萌新禁言了……丢脸! 忒丢脸! 忒丢文心文士的脸! 四人还是选择分开行动约定好会合的地点和时间。直到褚曜二人背影消失祈善才铁青着脸解开禁言。禁言夺声沈棠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他身上该不该说句“荣幸”? 沈棠笑道:“我就那么一试……” 也没想到会一次性成功啊。 还是无声版本的。 祈善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脸色没一丝丝和缓倒不是生气被沈棠禁言夺声而是气自己大意竟然被个半吊子给阴了。 被阴也就罢了还是在褚无晦面前。 他丢不起这个人! 憋着火又不能撒火便将这股火化为找人的动力。也许是潜藏者运气实在太差也许是墨菲定律、穿越者光环在冥冥中发力好几路叛军搜山都没进展他们却碰到了目标。 山坳之中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 一袭华裳的男人疲倦靠着山壁一个武胆武者在洞外守着另一个在洞内守着。 除了华裳男人其他两个武胆武者多少挂了点彩衣裳沾血鬓发凌乱姿态狼狈。 这名男人正是四宝郡郡守。 沈棠心下啧啧这叫什么运气啊! 祈善露出一抹古怪冷笑冲沈棠比划了手势大致意思就是——武者归她文士归他。 这两个武胆武者等级并不高至少跟几天前的十等左庶长没得比一个四等不更一个五等大夫。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郡府高薪供着的客卿。其中一人正跟郡守说什么。 沈棠冲他挑眉。 她一对二? 不给文心辅助吗? 祈善眼神回应——你不行? 沈棠气呼呼:“……” 做个人吧! 为什么她会以为祈不善转性了呢? 这厮还是这么狗! 自己关心他强行要跟着过来结果就换来这待遇沈棠有种自己被渣男渣了的错觉。 “谁——” 洞外望风的武胆武者倏地起身大喝。 洞内的郡守以及同僚也应声警惕。 沈棠二话不说提剑杀上去。 祈善面上似蒙了一层寒霜冷冷看着警惕的郡守冷笑:“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 右手一挥数道文气张开成罗网状。 目标直指郡守。 郡守与贴身护卫的客卿也意识到危险。 后者上前以武气将罗网震开前者稍退一步预备发动文心。谁知正是这一小步一脚踩中言灵陷阱狼狈地就地一滚才躲开。 “尔等是谁?” 郡守怒不可遏! 他习惯高高在上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本来被人算计到这一步已经够火大没想到狼狈逃窜途中还被陌生人截杀。 祈善在丛林间解除了表面伪装。 恢复熟悉的外貌一袭儒衫头戴玉冠腰佩深青色文心花押优雅从容地走了出来。 沈棠几乎压着那名武胆武者打另一人见势不好上前助阵。于是形成了沈棠一拖二祈善和郡守遥遥相望的局面。见是祈善郡守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他对此人有印象。 那个画技不错的年轻文士。 跟某个“故人”同名同姓同字。 但看架势来者不善。 郡守神色凝重一小部分注意力放沈棠和两名武胆武者身上另外大半放祈善身上。 “本府不记得得罪过先生……” 他确信自己跟此人仅有一面之缘。 即便当时招待不周略有怠慢但也给予重金作为报酬自认为不算失礼得罪。 此人为何要对自己落井下石? 祈善深深看着郡守倏然刻薄冷嘲。 “不记得?你说这话亏不亏心?祈善祈元良!这个名这个字敢说没得罪?多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将你脑子养废了吗?” 话语中的信息量让郡守瞳孔细颤。 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空手脚冰凉心肝乱颤发自内心、抑制不住的恐惧将他笼罩。 “你、你是——祈元良?” 怎么可能? 这人怎么可能是那个祈元良? “是。”祈善露出一缕极不和谐的狞笑“故友重逢晏城是不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悦?” 郡守:“……” 见鬼的喜悦他现在只想拔腿就跑。 尽管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人不可能是他认识的祈元良但后者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意却在明晃晃告诉他——这个自称“祈善”的人即使不是祈元良也是祈元良认识的故人。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郡守慌神勉强道:“元良……” 他一喊看到祈善面上浓郁的讥诮之色郡守倏地福至心灵想到什么。 大喊:“不不对!你不是祈元良——你少用他的身份装神弄鬼说究竟是谁!” 沈棠也在大喊。 “祈元良你好歹当个人吧!” 这就是所谓的“文士归他”? 不干架就杵着隔空对话打嘴炮? 还tm老仇人呢? 淦说老相好她都信! ------题外话------ |???w??)??? 正文 169:孝城乱(九)【求月票】 事实证明只要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祈善总是不太乐意去干。沈棠愤怒的咆哮被他丢到了脑后眼睛只看得到眼前的郡守。郡守姓晏名城既是祈善的故交也是仇敌。 倘若祈善有个记仇的小本本晏城绝对能以一骑绝尘的姿态遥遥领先霸占榜首不动摇。 “区区四等不更、五等大夫相信以沈小郎君的能力诛杀二人不比探囊取物麻烦……”话是对沈棠说的但眼睛却始终看着面如金纸的郡守饶有趣味地道“你说是吧?” 这话是沈棠还是郡守只有他知道。 沈棠额头青筋乱跳:“……” 跟祈善这厮当队友简直是折磨这要是打团照他这个划水技术早tm被举报好几轮了。 她避开两名武胆武者的左右夹击攻势手中“慈母剑”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剑都带着发泄一般的火气一招比一招狠、快、准!仿佛将两名武胆武者当成了祈善的替身修理。 末了还不忘放狠话! “祈元良你等着!回头跟你算账!” 要不是顾及祈善还要跟老相好隔空打嘴炮她这会儿就给对方送一个十二时辰禁言夺声套餐。哼——仇家面前给他几分脸面! 沈棠放狠话并未影响祈善的好心情不过郡守晏城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他看着孤狼恶虎一般死死锁定自己的祈善后者好似在思考往哪儿下口能撕下大块血淋淋的肉。 这种眼神让他有种久违的熟悉。 等等—— 熟悉? 这道孤狼恶虎一般的眼神……他还真认识一个!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眼睛越睁越大。 “你、你难道是——” 郡守正欲吐出一个人名。 谁知嗓子骤然失声他脸色刷得一白。 祈善冷朝着道:“晏城好差的记性在下不是说了在下姓祈名善字元良。” 郡守也是精通各种言灵的主儿这些年又抱得一手好大腿可谓是“文运亨通”文心修炼自然没有落下甚至跟许多有天赋悟性的文士也不遑多让很快解除了禁言夺声。 他咽下没说完的话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祈善越看越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喘了口气道:“不管你是不是祈元良如果我说、我说祈元良并非我害的你可相信?” 祈善淡声:“晏城你觉得以你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可耻小人作风我会信吗?你也不用狡辩你辩不过我的。扪心自问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也不怕半夜被鬼找上门。” 郡守:“……” 说的挺有道理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郡守暗中头皮都要发麻了。 如果眼前顶着祈善身份的家伙真是他猜测的那人他今天怕是没可能活着离开此处。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话形容郡守正合适。他总觉得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当年那个局势他都能大难不死如今又怎么会死? 郡守正欲放手一搏。 恢复没几成的文气在经脉奔腾他刚一出手准备帮助客卿结果丹府一痛文气停滞。 他气愤瞪向一脸阴郁冷笑的祈善。 内心直接问候祖宗十八代。 果然是那厮! 下一秒一道血柱喷洒在他脚下。 那名实力最弱的四等不更被沈棠一剑抹脖子只剩那名五等大夫。不用被人左右牵制沈棠下手越发凌厉凶悍。不多会儿便抓住一个绝妙机会一脚踹中那人心窝。力道之大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砸在地上翻滚数圈最后仰天躺着死不瞑目。 沈棠压下用剑锋对祈善指指点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跟你老——对头掰扯清楚了?” 她在【老——】上可疑地顿了顿。 祈善淡淡扫过两名客卿尸体虽说四等不更、五等大夫没有武气兵卒和武铠但也有各式武器力气、速度皆非常人能比在沈小郎君手下半刻钟都撑不住—— “沈小郎君武力进步飞速。”想想沈棠当初被四等不更追杀得满屋子逃窜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这么大进步是在不足半年达成的“陈年旧账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 沈棠:“……” 如果她的心情能具象化为表情包估计不是黑人问号脸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她冷笑着道:“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好糊弄?我跟人打架的时候还抽空注意你这边情况你什么时候跟他清算旧账了?” 娘的一切不以搞死仇家为目的的手段和嘴炮那都是“打情骂俏”、“欢喜冤家”! 除了第一次照面的交锋这俩文士都不似文心文士——不说斗智斗勇吧连文心言灵对轰都没有。就这架势还想让她相信这俩是你死我活的老仇家?她感觉智商遭到羞辱! 祈善心情极好:“正算着呢……” 苍天可鉴他这次真没划水。 沈棠:“……” 她也有点疑惑——局势不利为何那位郡守没逃跑也没帮助两个客卿御敌? 因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所以干脆原地等死? 这不似郡守作风。 按照祈善的说辞这位绝对是墙头草中的精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文心言灵堪称西北全境前十。逃跑本事练得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原地等死的消极举动? 沈棠直觉问题出在祈善身上。 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位郡守看祈善的眼神几乎要吃人。 “没什么一种小技巧而已。” 沈棠:“……你看我的表情我会信?” 祈善的糊弄文学真是越来越糊弄了。 倏地郡守吐出一大口血面如金纸胸口起伏又快又急。他捂着丹府的位置愤恨看着祈善道:“你不就是想替祈善报仇吗?” 沈棠:“……???” 她一直关注二人对话只是祈善不说她也不好追根究底于是轻咳两声非常体贴地提建议:“那个——要不要我让开?给你们一点儿空间好好‘叙旧’?” “没必要。” 祈善大步流星上前先是沉默看着郡守。 郡守也死死瞪着他! 下一秒祈善倏地抬手挥拳直直砸向郡守面门。一拳将人砸倒在地还不解气还上脚踹了两下郡守倒是硬气没吭声。 最后用文气五花大绑。 正文 170:孝城乱(十)【求月票】 沈棠:“哦……” 君子动口不动手什么的…… 果然还是看情况。 祈善发泄够了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丝转头问沈棠:“沈小郎君没想问的?” 沈棠如实道:“没有。” 其实祈善是谁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理想状态下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叫“祈善”。她认识的从始至终只有他。 郡守被砸得鼻血横流眼冒金星眼眶乌青那张还算威严的脸变得无比滑稽。 口舌不清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祈善道:“一下子杀了你太便宜。” 郡守冷嘲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挑衅祈善的底线:“其实祈善是你杀的吧……你将他取而代之?心虚所以栽赃到我头上……” 咚—— 祈善又赏了郡守一个拳头。 沈棠越听越迷糊的同时还不忘吐槽—— 虽然文心言灵潇洒飘逸很符合文心文士的逼格但论解气还要属直接上拳头。 祈善冷哼收回手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十分有威慑力:“你还真知道怎么激怒我。” 郡守嗤笑:“好说毕竟是同一届的。” 沈棠:“……???” 见沈棠一脸不解祈善长叹一声。 他单手抓起郡守的衣领将人拖着往山洞走那两个客卿的尸体丢下山崖免得招来山间野兽导致行踪被发现。进了山洞祈善将人往地上一丢随即陷入漫长的沉默。 顶着“祈善”的身份太久有时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这笔仇该从何说起。 终于—— 祈善道:“我的本名不叫祈善叫什么也不重要反正世上只有祈元良这人了。” 开了话头他发现开口其实也不难。 沈棠道:“那个‘祈善’是你朋友?” 从郡守和祈善二人的对话也听得出来“祈善”这人真实存在过而不是眼前这位祈不善的化名。良久听他道:“算得上亦师亦友吧。” 真正的“祈善”是怎样的? 即便郡守不太喜欢“祈善”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哪怕没有很好的出身生活偶尔会很困顿仍能乐观面对现实甚至非常乐意接济比他更穷更窘迫的人。 嗯眼前这位祈不善就是被接济的人。 沈棠总结祈不善的话大致如下—— 真正的“祈善”幼时家道中落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败光了祖上积累的清贵名声气死妻子父母混账不堪。他父亲这辈子唯一为“祈善”做的一件好事就是死得早。 幼年的“祈善”主持完父亲丧事找上所有债主挨家挨户重新写欠条约定还款。 按说这些债务他不想还债主也拿他没法毕竟他父族不成器但母族还有几个人。 但幼年“祈善”很有主见对母族长辈道:【阿父败光的祈氏清誉善替他拾回来。】 也因为亲爹死得早祖辈积累的珍贵书册都还没来得及糟蹋“祈善”也不是没翻身的希望。他启蒙早、学得快、名声好、人缘佳多少还有些社交牛逼症朋友遍布十里八乡。 丰神俊朗清逸翛然。 这是外人对“祈善”的评价。 嗯这个外人还跟“祈善”有过不少过节。连不对付的人都这么夸赞可见他本身优秀到什么程度。不与其说“优秀”倒不如说“良善”用郡守的话来说就是“善人病”! 祈善元良。 人如其名。 祈不善也是受其帮助的人。 “祈善”的启蒙恩师跟孝城那位私塾先生有点儿像但脾气更加古怪固执最自豪的便是教出“祈善”这个好学生。作为当地有名的名师名士上门求学解惑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祈不善也是其中之一。 寒冬腊月候在门外等待。 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拜帖递了七天在门外等了七天。 直至第八天才有回复。 门房转达的大致意思就是说他教的学生够多了没那么多精力再教导一个基础根基不牢的学生让他另觅良师。 祈不善也是听说这位名师如何好学识如何渊博于是专程前来求教。跋山涉水好几日可惜付出没换来他想要的回报。 他这几日又冻又饿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到了极点。骤然收到这坏消息也熬不下去了昏倒在雪中。醒来发现身处一户陌生居所。 一问才知是被名师爱徒“祈善”所救。 听了祈不善的经历“祈善”便想了个办法用迂回曲折的路子跟老师探讨何谓“传道受业解惑”。那位名师也不是蠢人稍微一问便知道“祈善”和祈不善的事儿…… 名师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总不能每个上门解惑的人他都接待吧? 只是“祈善”言谈间对求学小儿非常欣赏名师也生出几分好奇勉强见了一面。也正是这一面让祈不善能留下求学。 之后数年“祈善”数次接济窘迫的祈不善。二人一同求学一同长大。不同于“祈善”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祈不善自小就没什么存在感为人阴郁脾气也怪…… “祈善”即使身穿寻常百姓的衣裳立在人群也是最耀眼的一个几乎无人注意到他身边的小跟班。倘若不是“祈善”热情引见介绍他们还以为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书童呢。 对于这个刻板印象“祈善”不止一次苦恼明明祈不善更强为何世人不注意他? 他一度自责是自己的问题。 嗯不是凡尔赛是真的自责。 之后辛国开了一场特试。二人从名师手中拿到珍贵的举荐名额准备搏一搏前程。只是不凑巧祈不善的亲人这时没了。他少时受亲戚照顾良多于情于理要回去奔丧。 “祈善”只能独身上路途中碰见了一个比他年长许多的青年文士相谈甚欢。 不用猜这人就是郡守晏城。 特试开考的前两天祈不善才匆匆赶到考场。也是在那场考试中——有个学子死了。 郡守脸色微寒想明白了什么。 “我记得当时死的人是……” ------题外话------ |???w??)??? 其实关于元良马甲的事儿一直有暗示的毕竟是仇家遍布西北的主儿马甲不多套两件咋死都不知道耶。 正文 171:孝城乱(十一)【求月票】 祈善冷笑着补充:“你是想说死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出身卑微的蝼蚁吗?所以你就心安理得以为‘祈善’也该跟你一样不在意?蝼蚁而已反正过个几年也会淡忘……” 郡守被逼问得哑然无语半晌才讪讪低语:“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害人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 他只是想谋个前途而已。 谁参加那回特试不是为了这个? 说什么报效国主、造福万民、澄清玉宇……这些假大空的话也就是骗骗别人顺便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术而已。承认吧谁入仕途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为了自己前途努力有什么错吗? 谁为了前途不是削尖了脑袋努力? 即便真害死了人难道是他的初衷吗? 至多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面对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振振有词说出这番话他没错!旁人讥笑他是小人他笑旁人一辈子出不了头所谓“讥笑”不过是无能废物的自我宽慰。废物的话有必要放在心上? 但面对眼前这个浑身杀气近乎粘稠的祈善他敢说祈善就敢让他人头落地! 他不说祈善也看得出来。 怒火喷涌:“八年了——八年过去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吧?若你没错那刚过束发之年的祈善就活该吗?他一生行善不与人为恶一片赤子之心在你这里换来了什么?” 那人才十六岁而已。 绘制精彩人生的画轴刚刚打开! 郡守闷声不吭。 他的沉默看得祈善心头火气忍不住又给他的脸来两拳恨不得将郡守脑子锤成肉渣。 “对民不仁对君不忠对友不义真不知你脸皮怎么长得这样都没把你活活羞死!” 沈·十万个为什么·棠的重点与众不同。 “特试是……科举吗?” 现在的祈善看着就是亟待喷发的火山、倒计时的炸弹。待他打够了沈棠才小声询问。 郡守被打得牙床松动。 他舌头舔了舔牙床吐出一口血沫血沫里躺着半截牙齿由此可见祈善是真没留手。 “呵呵——谭乐徵这是你学生?” 郡守缓过劲儿来。 或许是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大概率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郡守肌肉一松艰难翻了个身靠着石洞山壁借力往上蹭半坐起身。嘲道:“小郎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眼神只差写上“你深山老林来的吧”。 沈棠呦了声:“谭乐徵是元良本名?” 这个字还挺好听。 祈善心梗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过来。 “谭乐徵这名字早就弃之不用了如今只有‘祈元良’沈小郎君记得别喊错。”祈善对此倒是很固执又满含杀意的瞪了郡守两眼“正常情况下辛国三年一次取士……” 各州郡设一名州中正官由州中正官负责主持州郡范围的考核选拔适龄人才。人才过了这关拿着举荐文书汇聚都城再由由主中正官评选测试测试结果关乎能否入仕。 有正常情况自然也有特殊情况。 若朝中人手不足但时间又没到三年一度的选拔中途便酌情加考一回便是特试了。 说起“特试”那便不得不提一嘴这种选拔方式有个特殊规矩——为“公平公正”尽可能发掘人才考生有两大来源一个是州中正官举荐的一个是本州名士举荐的。 州中正官推荐属于“官方”渠道符合条件的文士都可以参加唯一的缺点就是门第一项比较严苛一次可以举荐四百人。 本州名士属于“民间”理论上是“唯才是举”更看重才能对文心品阶和家世门第可以酌情放宽这批人手中也有一百个名额。 拿到这一百个名额就不需要经过州中正官的初试便可以前往都城。祈善那位老师就是本州名士手中有三个名额! 本来这么珍贵的名额还轮不到祈善头上奈何这些名额不是固定不动的会根据名士举荐之人的表现而增减。 若名额增多说明这位名士“举贤不避亲仇”、“廉洁自律”、“公正贤德”、“名副其实”举荐上来的人才的确都是24k人才。 可若名额减少甚至被剥夺举荐资格说明这位名士“假公济私”、“沽名钓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被人用俗不可耐的阿堵物收买了才推了这么个东西上来名声扫地。 何谓“名士”? 通俗来讲就是有名的人。 某种意义上名声就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不管内在如何糟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那位老师本想选择两个族内子侄和爱徒“祈善”奈何年纪大的那个太不争气水平不行。老师几番迟疑恐影响下一次举荐名额便狠狠心换了人让那个家族子侄等下次。 反正距离下一次正常取士只剩一年这一年多多上进、多多努力不求这位子侄能表现多亮眼至少别拖了平均水准。 祈善介绍得详细沈棠在脑中自动替换——三年一次取士等于异界版”科举特试等于“恩科”名士推荐类似直升保送? 她这会儿只剩一个疑问—— “文试又不是武试为何会出人命?” 难不成是压力太大? 沈棠脑中思索一圈。 还是涉及到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正主祈善”牵涉其中被杀人灭口? 仔细观察祈善神情似乎两种都不是。 “谁跟你说只是文试?” 沈棠:“……” 祈善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事……” 虽说辛国已经亡国这方面了解再多沈小郎君也用不上祈善还是给她扫了盲——考核项目有三项家庭背景、品行才能以及最重要的文心品阶。第一和第三都是最直观的。 祈善:“问题出在第二项‘品行才能’。” 考核方式可不是沈棠以为的布置一个大场地所有学子聚在一起中正官出题他们解答更不是单纯写写策论文章。 那是沈棠从未想过的神奇方式。 ------题外话------ |???w??)???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正文 172:孝城乱(十二)【求月票】 沈棠有疑:“家庭背景可以查籍贯族谱文心品阶可以看文心花押‘才能’可以出题测验‘品行’就太主观了。每个人的三观都略有不同同一个人做的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里评价可能是两个极端。我不知道有什么考核方式可以连这个都测出来……” 这种选拔方式问题很大。 “品行”这项一看就知道是钻空用的。 “才能”看自身实力但“品行”看考官啊。 明面上扯着“公平公正”的旗帜但执行者又不是圣人只要不是完美无瑕的人就能被钻空子。有好处谁不会紧着自家人? 靠着血缘羁绊共事抱团小团体自然会越滚越大朝中地位越来越牢固。 人心是贪婪的欲【望】还会无限膨胀。 地位越高、权力越大渴求也会直线上升从一开始的“能入仕途就好”进化为“能爬高一些就好”再到“位极人臣”就好直至“子子孙孙富贵无穷”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光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朝廷药丸。 果不其然辛国完了。 祈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话沈小郎君应该非常不陌生。” 沈棠点头。 她当然不陌生。 学校教室黑板上的标语十个有五个是它。宗旨就是只要学不死就要往死里学。沈棠没上学时的记忆直觉告诉她很枯燥。 “然后呢?” 沈棠问。 倏忽想到这个世界不讲科学的玄幻设定嘴角微抽:“莫不是——真有书山学海?” 祈善点了点头。 沈棠:“……” 举荐名额为何那么珍贵? 因为它不仅是白衣学子入仕的门票更是一次珍贵的进入“山海圣地”的机会。 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每个文心文士心中圣地运气好甚至可以获得脱胎换骨的变化。 祈善:“不然国玺为何那么重要?” 沈棠:“……” 这都有国玺的戏份??? 不仅有还非常紧密。 先前说过国玺由贼星碎片制成。 每块贼星碎片都记载着浩瀚深奥的言灵即便是国主也只能挖掘拓印其中一部分。 剩下的怎么弄出来? 自然是进入“山海圣地”带出来! “正常情况一人一生只能进入一次!” 沈棠吐槽:“正常情况都是针对普通人那些开了挂的家伙肯定能去不止一次!” 祈善道:“差不多例如褚无晦。” 沈棠:“……???” 祈善解释:“进入过‘山海圣地’的人文心花押便会出现一个特殊标识有了这个标识就无法进入第二次。他的文心是二次凝聚的文心花押上干干净净所以他可以再去。” 理论上是这样的。 如果褚无晦拉得下老脸的话…… 沈棠:“……这么说来人越多越好啊。” 原来开挂的挂逼就在她身边! “倒也不是‘山海圣地’开启一次要消耗大量国运进入人数越多则所需国运越多。” 沈棠内心暗暗嘀咕起来—— 好家伙进去一回还得交门票。 不是免费白嫖失败。 沈棠摸摸下巴好奇:“元良你说的‘山海圣地’长什么样?无数座山?一片大海?” 学子进去怎么考核? 上午爬山下午游泳? 进去是不是要带着很多白纸抄撰? 祈善眼前恍惚一瞬余光瞥见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郡守抿了抿唇道:“圣地一共有两道门一道通往‘书山’一道通往‘学海’。‘书山’连绵不绝据传闻千余座……” 沈棠一惊:“千余座?” 这么多? 祈善继续介绍:“每一座山顶都高悬一张巨大匾额或书‘儒’、或书‘法’、或书‘道’或书‘墨’……山体大小不等绝大部分都被黑白文气笼罩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高……” 只有前人踏过的地方笼罩那片地方的黑白文气才会散去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甚至连脚下的泥土和路边的碎石皆是由言灵文字构成天地之气浓郁到化为雾气。 每一口呼吸都是一次洗涤。 书山越往上天地之气越浓郁。 “山海圣地”里边儿秘密太多即便过去两百多年无数文心文士曾踏足于此大部分“书山”连山顶悬浮的牌匾都还未亮起。 至于“学海”…… 祈善:“那就是一片言灵文字汇聚的海洋文士进入其中便要经受言灵海浪的冲击。每次冲击都是一局不同的‘沙盘战场’。获胜可以继续留下冲击风浪失败者就会被送出。关于‘学海’还有个蛮有意思的传闻据说有个人连续冲击66次风浪……” 普通学子能冲击12道就算合格。 超过20道属于佼佼者…… 在66道出现前最高记录是36道。 那厮相当于一次性将记录翻倍了。 倒不是他实力如何强横而是他狗屎运强大刚进入“学海”就挖掘一首新的文心言灵——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直接在“学海”化船扬帆乘风破浪。 其他士子都在水里扑腾或者被“学海”风浪冲得七荤八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的典型。 沈棠若有所思地总结。 “所以‘书山’适合中规中矩、稳扎稳打的‘学海’则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赌狗?” 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 冲击66道风浪拿下最浪的桂冠。 祈善道:“这只是表面上的。” 看起来书山很平稳安全实际上呢? 他神情意外得平静。 “当年进入书山我本与元良一道但元良却信了这厮的花言巧语被哄骗去了一处未曾有人涉足的秘地——我们三人被困一处这厮用我俩当祭品祭了死门他从生门逃出……元良便是那时候没的。他将唯一生机给了我自己则活活冻毙于风雪之中……” 郡守暗中捏紧了拳头。 祈善道:“我如今都不敢回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在风雪肆虐之下咽气尸体僵硬如冰怎么捂都捂不暖……而这一切晏城你敢说你不知道?那只是意外?” ------题外话------ |???w??)??? 淦搜狗又驴我…… ps:长风破浪会有时那句我打字没注意打错了我的锅已修正。 pps:一个没啥用的冷知识诸子百家其实差不多有一千家…… 正文 173:孝城乱(十三)【求月票】 “呵呵你说巧不巧——”祈善神色陡然一变眼神凌厉迫人仿佛要生撕了郡守声线颤抖着道“偏偏就是这次过后十乌三大部落最弱的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机缘靠着神秘莫测、诡谲强横的军阵奇招先后连吞其他两个部落一举整合十乌!” 他半蹲下来一把扼住郡守的脖子。 “你敢说那是意外!” 八年间祈善靠着秘地获得的军阵残图以及十乌那边的探子将那个军阵复盘了无数次。 此阵当真玄妙精彩偶落钩连曲折相对将兵法之中的“奇正之道”完美融入军阵之中。正如兵法所言“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郡守一时间不敢直视祈善的眼睛。 嘴硬:“我出身十乌襄助族人有错?我也想忠于辛国但辛国国主昏聩其他人鄙薄我的出身始终待我如异族不曾真正接纳我凭什么给辛国卖命?” “可当年你久病缠身被困边城盘缠用尽只能寄住在穿风漏雨的破屋是他不顾危险为你延医治病大半夜求来医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手指微微缩紧。 这位郡守从一开始就打着拉个倒霉鬼当垫脚石替他挡“死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畜生怎么不直接病死呢? 随着手上力道家中郡守呼吸越发困难口中鼻尖不断溢出“呜呜”的气声。他扭动挣扎奈何双手被黑白文气束缚动弹不得。随着胸腔内气息越发稀薄那张看似正义的国字脸被青红充斥可怖青筋根根暴起面部肌肉抽搐失控狰狞扭曲。 痛苦之下内心竟萌生一丝丝诡异的快意——不管怎么说他还多活了八年不亏! 见郡守眼珠充血翻起白眼舌头半吐即将丧命祈善冷笑着松开掐他脖子的手。 郡守:“哈呼哈呼——” 重获自由无数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他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此前竟不知他习以为常的空气如此美妙。 刚从死亡线爬回那只手又一次掐住他脖子迫使他仰头看着祈善的脸。郡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回忆先前濒死的场景。 他咬紧因恐惧而颤抖的牙根。 “谭乐徵为何不给我一个干脆?” 这厮准备折磨够了再杀他? “我为什么要给你干脆?” 祈善的回答理直气壮。 郡守:“……” 想到祈善的恨意再想想此人的狠辣他完全能想象自己的下场必然是生不如死。 “表情不错。”祈善道。他不放过郡守脸上每一丝恐惧眼神盈满猎人欣赏走投无路的猎物看它们垂死挣扎时的愉悦。 说完手又一次缓慢用力。 他要让郡守仔细感知每一寸力道的增加清晰感知死亡脚步的靠近。又一次窒息又一次临近死亡的时候被拉回来郡守伏在地上不断咳嗽充血的眼珠几乎猩红一片。 他忍着嗓子的剧痛叱骂。 “祈元良绝不会像你这般丧心病狂——” 祈善反问:“然后呢?” 郡守闻言一噎。 然后什么? 说祈善既然继承了“祈善”的名字让这个人能继续存于世间言行品行也该向正主看齐? 不然败坏的就是“祈善”的名声? 这话光是想想就想发笑—— 即便顶着故友的身份行走世间也只是披着“祈元良”马甲的谭乐徵而非真正的“祈善”。 历数他这些年干的当人的事情一件不干不当人的破事儿倒是做了不少。不然也不会仇人遍布西北诸国声名狼藉。 “恶人自有恶人磨。”祈善凑近郡守耳畔故作温柔的声调听得人鸡皮疙瘩揭竿而起“特别是你这种白眼狼我要是真有‘善心’我切碎了丢出去喂狗都不喂你!狗得了好处还知道摇晃尾巴你呢?你比狗都不如!” “祈善”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救了眼前这个人渣! “倘若元良知道自己救了个白眼狼还是个狼子野心与十乌里应外合的奸佞觊觎他热爱的故国他当年还会多看你一眼?” 祈善不止恨郡守也恨他自己。若当年没选择奔丧没让“祈善”独身上路“祈善”兴许不会路过那座城更不会碰见心怀鬼胎的晏城。亦或者—— 当年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郡守被骂得气得发抖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挣扎着逼近祈善质问。 “是我就是‘蓄谋已久’!我是畜牲我恩将仇报我白眼狼我狼子野心!但我有选择?我给他留了生路他把生路给了你这也怪我?当时阵中只有你们谁知道什么情况?” 真相如何不是凭他一人一张嘴? “你说他将生机给了你让你逃了出来你觉得谁会信?你跟祈元良有什么可比的?你这条贱命哪里比得上人家十之一成?” 郡守一时间忘了死亡威胁。 句句诛心步步紧逼。 “你说世上再无谭乐徵?哈哈哈说得可真好听难道不是你杀友在前霸占他身份在后不然凭你一个草鞋匠的儿子低贱出身的低贱玩意儿你还想扬名还想往上爬?呸!下贱东西你配吗?” 祈善还未动手郡守的脑袋已经被沈棠踩在脚下她脸色铁青恨不得将脚下脑袋瓜踩碎。 郡守呕出一口血。 声音似破了口袋又灌进来风呼哧呼哧模糊不清。他仍道:“真论卑鄙你我何异?” 沈棠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祈善。 “这东西杀了吧……” 祈善垂在袖中的手抖如筛糠闭上眼自厌般冷嘲:“沈幼梨你不觉得他说得有理?我的确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沈棠反问:“关我屁事?” 祈善眉头跳了跳:“用词文雅!” “行我文雅。”沈棠脚下逐渐加重郡守感觉颅脑疼得要裂开“元良可知‘疑罪从无’?” 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充分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也不能起诉。那些对祈善的指控还全是郡守这老东西的凭空捏造和怀疑因为这个就认定祈善有罪多少有点病。 祈善:“……” 看了眼半死不活的郡守闭上眼。 “杀了吧看着碍眼。” 本想恶心人没想到被人恶心了。 沈棠哦了一声脚下一跺。 脚下这颗脑袋颅骨开裂口鼻流血眼珠子似鱼泡一般脱出眼眶最后被碾成一滩烂肉。 正文 174:孝城乱(十四)【求月票】 郡守被踩死之后祈善沉默了很久。 沈棠蹲在溪边洗脚洗鞋。 听着淙淙溪水声她倏地打破沉默:“元良啊你那位朋友是个怎样的人?” 祈善道:“很好的人心软耳根软因为时常帮助别人而导致自己生活窘迫……这世上少有能比他还好的人了奈何好人命短……” 恍惚间似乎少年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声调温柔含笑清朗干脆不同于“书山”秘地数日绝粮绝食绝水后的沙哑无力。 【世上有善有恶但终究是善多于恶。倘若因为那点恶人而对受苦善人冷眼旁观我们与恶人何异?襄助他人只为无愧于心而非图他人如何感恩。一噎之故绝谷不食。】 【阿曲你这想法不可取。】 正常人哪有他这么傻的?几次被白眼狼反咬一口还不记教训碰到了晏城命都丢了。 他没有用天花乱坠的词汇描述那位挚友如何好记忆中的友人也只是个面色稚嫩的少年人只比身边的沈小郎君大了四岁。但在他的记忆中如兄如父、如师如友…… 是他一生的恩人。 祈善看着溪水长叹一声。 “因为他这个毛病我少时经常劝解他不要管那么多事情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碰到个看着可怜的人就伸手搭救……鬼知道救的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鬼!可他不听一次都没有。”不仅不听还会用年长两个月压制他祈善每次都黑脸。 类似的话他没少说每回都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扭头该干嘛干嘛若有人上门求助更不知拒绝二字怎么写。家里穷得只剩一屋子的书米缸干净得连老鼠都不屑光顾。 其实祈善也没资格这么劝。 毕竟他自己也是被搭救的一员。 论出身这位挚友并不差只是家里穷而已。只要他想祖上的清贵名声和母族帮衬可以让他获得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但他宁愿维持现状穷到需要匿名写市井话本。 沈棠:“市井话本?啥内容?” 祈善默了默。 emmm—— 十本有七本是不可说的。 祈善换了个文雅说辞:“启蒙的……” 沈棠:“启蒙?” 祈善嘴角抽了抽:“闺房……启蒙……” 挚友负责提供素材灵感和内容祈善画功强负责绘画兜售他们联手——有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有场景有动作劲爆刺激。 那些天马行空的场景和想象瑰丽的描述与景色为那些明面上清高正经、背地里也蠢蠢欲动的世家子弟和名士提供无数想象空间。这活儿一度成为家中一大进项。 也让祈善不能直视自家挚友…… 一个从未涉足烟花之地的少年是怎么凭想象搞出这么多花样一问人家说“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会教这些东西??? 沈棠:“……” 好家伙这白皮黑眼、唇红齿白的少年文士脑子里不仅装满了知识还装满了知识。 仅凭祈善简单描述一个心地善良柔软、性格固执单纯还会不少奇奇怪怪技能的少年在心中逐渐浮现。那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也正是如此才会令人遗憾。 “有一点——晏城或许没说错。” 祈善倏地开口。 “什么?” “真论卑鄙我跟他无异。”祈善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问“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沈棠:“……” 感情上并不想知道这是祈善的伤口揭开一次必是血淋淋的痛。理智却告诉她知道比不知道好。伤口蒙着只会溃烂入骨。 沈棠轻声问:“怎么活下来的?” 也许是大仇得报祈善难得生出一股倾诉的冲动自虐一般逼迫自己回想。 “那个秘地藏着以岩石搭建而成的军阵。周遭有八门八阵军中为主阵一共九个主阵旗下又分六十四小阵。大阵套小阵阵阵相套相合危机四伏。一旦入阵便是九死一生……” 大概是哪个前人曾带出去一部分残阵落入了十乌手中靠着歪门邪道研究出一个非常缺德的破解石阵的法子。牺牲一人换取死门的位置另一人便能从生门出去。 他和“祈善”都不知这点在石阵秘地绕了好几天时间经历无数个幻象——或滔天巨浪、或山崩地裂、或刀山火海……看似是假但落在身上却是真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为了活下去已经筋疲力尽还得耗尽心力研究如何破阵出逃。断粮绝水哪怕是在天地之气充裕的“山海圣地”两个也熬不了多久直至饥饿、饥渴到极点产生海市蜃楼般的幻象引导他们自相残杀。 祈善道:“死的人……本该是我……因为他的文士之道受到的石阵比我小得多……” 友人比他先一步清醒。 即便祈善在那时候死了也无知无觉。 “我宁愿他以我尸体为餐啃肉饮血……” 但他却活了下来。 他虚弱醒来的时候口中满是铁腥味嘴角残留的血已经干涸周遭幻象变成吹着暴风雪的雪山巅峰。友人的衣裳全都盖在他身上他被人抱在怀中用微弱的体温捂着。 只剩一封用冻僵手指沾着血水哆哆嗦嗦写下的扭曲遗书。祈善攥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说是遗书其实就是半句话……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二人曾结伴游历。 有一回遇险少年年纪虽小但骨子里的固执执拗却令人汗颜他曾斩钉截铁道:【没有阿兄会让弟弟死在跟前的便是要死也该是为兄给你去黄泉探路!不然如何为兄!】 沈棠不知该如何宽慰祈善。 “那后来你怎么破阵出来的?” 祈善表情麻木:“没破阵……” “没有?” 那怎么活下来? 那个石阵危机四伏两个人的时候尚且被折磨这么惨更别说只剩一个体力耗尽、出气多进气少的祈善。祈善苦笑:“因为六七个时辰后肆虐的风雪结束‘书山’就关了!” 他是靠着这个才捡回一条命。 他在等死的时候眼睁睁感受他此生唯一的、不是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挚友尸体从还有余温到彻底僵硬冰冷如冰雕……被永远留在了“书山”。 ------题外话------ |???w??)??? 正文 175:孝城乱(十五)【求月票】 “自此以后我便成了他。”眨眼祈善已经收敛多余的感情神情平静地说了这话“祈元良……这个名字至少得留下点什么。他代我留在‘书山’我替他活在人间。” 于是他冒充了“祈善”的身份。 哪怕他知道自己这一行为一旦被发现轻则驱逐辛国重则承受极刑且身败名裂但他依然选择这么做——他只是想“祈元良”活得久一些想人世间牢牢记得这个名字。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当时的不甘离开“书山”的时候祈善离死其实也没多远完全是靠着本能和执念做出的这个选择。 也不知怎么回事已经拥有“弑主”文士之道的他出现第二个极其特殊的文士之道—— 【妙手丹青】 也就是沈棠所知的伪装。 “第二个?你有两个?” 沈棠虽有诧异却并不意外。 祈善那手高超的伪装能力绝非寻常言灵能达到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两个文士之道。 果然除了她其他人都在开挂! 沈棠倏忽想起某个细节。 “我记得先前无晦说过文士之道不只是一种特殊能力也是文士叩问自己的本心……” 是内心本质的具象化。 这不正是执念吗? 若从这个角度诠释是正确的那么那时的祈善该有多深的执念才能突破正常约束? 祈善淡声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轻飘飘揭过那时的绝望和无助。 “它帮了我大忙。倘若不是半道杀出个“克星”我或许真能瞒天过海。哪怕我最后只是入仕当个小小官吏哪怕我能力有限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在九泉之下亦能欣慰……” 真正的“祈善”从不是眼高手低的人他身上既有少年人的热血也有许多成人都没有的稳重踏实。在他看来“爱”不分大小。 达则兼济天下穷——也要尽己所能。 “什么‘能力有限’?在我看来你可厉害了。”没点儿真本事怎么胜任“引导npc”一职呢沈棠敏锐注意到一个词“克星?” 祈不善这种人也会有克星? 她还以为祈善某种程度上已经无敌了。 祈善脸色有点臭:“嗯。” 沈棠兴致勃勃:“谁?何方神圣?” 若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取取经。 祈善撇撇嘴看穿沈棠脸上的真实情绪轻描淡写般说:“他?你怕是没机会见到了。” 那人如今是死是活还难说呢。 沈棠:“人已经没了?” 祈善道:“不知但多半不好。” 有极大几率应该没了。 沈棠:“他克你……你不是很危险?” 祈善点头。 岂止是危险跟九死一生差不多了。 而这场危机的源头在他自己。 “山海圣地”现世近两百年曾有幸进入其中的人不说百万之巨七八十万还是有的。而不幸命丧其中的大陆各国凑起来还不知有无满百……某种意义上的“万里挑一”。 外界只知有个倒霉蛋死在“书山”。 死的人只是个出身微寒的士子并未引起多少关注甚至还没他跟晏城当街打架闹得大。 也是这场架成为之后发生一切的导火索。 进入“山海圣地”只是一试。 一试成绩与士子从“山海圣地”所学所得的言灵典籍挂钩。祈善动弹不得地卧床修养整整七日直到一试放榜那日才勉强能爬起来。张挂榜文的街上他见晏城高挂前十甲。 还被不少人围着恭喜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眼底眉梢都写着“前程似锦”几个大字。 那一瞬祈善内心的恨意浓烈如火山爆发时迸溅而出的岩浆顷刻吞没所有理智。 这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惨死? 他双目猩红嗜血:【晏城把命赔来!】 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 祈善突然发难。 晏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了一拳。 虽说文心文士不如武胆武者那般有蛮力也不能一拳下去将人打得脑浆晃荡、眼耳口鼻齐流血但猛不丁被打中要害晏城也痛得发出一声哀叫重摔在地。 附近参考的士子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下场拉架一波人拦着发了疯的祈善一波人扶起鼻血横流的晏城百姓看到动静围观凑热闹。 众人心中几乎要抱头呐喊。 这俩打生打死无所谓别牵连他们啊! 晏城忍下恶心感抬手抹去脸上血污。 【无事无事。】 他比谁都清楚祈善为何发难或许是做贼心虚或许是善于经营人前形象故作大度地摆手善解人意宛若一朵青春洁白的莲花。 【元良许是遭受太大打击发了癔症……大家伙儿散了吧闹大了不好啊——】 祈善猛地挣脱四五个文士扑向刚站定的晏城将人压在地上上拳头照脸打! 【你疯了吧祈善!真当我不敢打你?】 晏城心里那点愧疚被哐哐几拳头打散直接还手。其他文士上前劝架嗓子喊哑了也劝不住混乱之中又挨了拳头暴脾气上来秉持着“拉不住就加入”的原则也加入混战。 张挂榜文的长街一伙文士混战干架。 听到消息前的辛国考官们—— 老夫经历大风大浪什么场景没见过? 听到消息后的辛国考官们—— 这个真没有! 查! 一定要彻查! 作为混架的始作俑者祈善被提审。 一问他交代是晏城在“书山”残害同年“谭曲”他与谭曲情同兄弟誓死要为手足报仇! 众人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涉及人命当即也不敢松懈又提审晏城晏城断然否决! 二者僵持不下! 这事儿有点难办。 祈善祖上清贵连出数名名士。虽然上代落寞了他的文心品阶也不高可他人缘极佳连参与混战的几名文士也为其辩解求情。 而晏城虽出身普通但此次“书山”表现极佳打群架一事不给交代恐考生不服气。 左右为难最后惊动朝中一位大人物。 此人也就是祈善的克星。 论关系还是他的座主呢。 此人一个照面便看穿了祈善的伪装也是第一个知道此祈善已非彼祈善的人。 正文 176:孝城乱(十六)【求月票】 祈善苦笑。 “正如晏城说的我没直接证据证明他害人可也没证据证明我没害元良。” 特别是此时的他顶替了真正的“祈善”。 相较于“晏城谋害祈善谭曲二人”“谭曲谋害祈善夺人身份嫁祸同年晏城”更有说服力。 沈棠疑惑:“你没解释?” 祈善却反问一句:“你觉得谁会听我的解释?因为真正的我不是祈善而是谭曲!谭曲只是一个草鞋匠的儿子出身微寒低贱世人皆以为仅凭这点他就有理由谋害挚友、鸠占鹊巢!” 哪怕彼时的“祈善”也很困难但他还有祖上留下的底蕴和清名让他区别于与普通人。 世人看来这俩不可能会平等交友也不会视彼此如兄弟更别说高贵的那个将唯一的生路留给低贱卑微的草鞋匠儿子。 他们甚至怀疑这个草鞋匠儿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必然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蛊惑真正的“祈善”全然抹去了祈不善在中间年岁的苦学以及求学之路的艰辛…… 沈棠:“……” 这又是什么奇葩逻辑? 祈善又哂笑一声:“晏城在一试表现不错而我被困秘地基本算是交了白卷你觉得我跟他的话谁更可信?” 高贵和低贱谁不偏向前者? 优秀和平庸谁不偏向前者? 沈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只知道只有宠物才讲究血统、出身、跟脚挑剔样貌、声音、体型活生生的人也要用这些论尊卑?这种言论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又道:“一个国家最尊贵的应该就是王室了吧?不然怎么凌驾万人之上?但既然如此尊贵、血统如此优越为什么还会被灭?被灭国家的王室大多还没好下场。按照血统尊贵的逻辑不应该全族圈禁起来、新旧王族联姻血统贵上加贵?” “由此可见那不过是臭不要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沈棠拍拍祈善的肩膀十分仗义“谁拿出身嘴臭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将他们脑瓜子一个个踩碎!看看他们脑子装的是脑浆还是放反了的肠道!别人脑子装的是脑子这些人脑子兜的是屎!” 祈善:“……” 倘若沈小郎君能斯文儒雅些—— 他大概会非常感动。 “总之就是我当时太年轻没顾虑周全行事不理智不仅没将晏城怎么着反让自己陷入危险。那位座主倒是没为难我他只是实事求是将我伪装的事情如实写在奏折上呈递给国主一切交由国主定夺……” 不过—— 辛国国主啥尿性外界还有不知的? 那时候疯狂迷恋郑乔而晏城已经搭上郑乔这条路子三言两语祈善就成了炮灰。 是罪有应得还是蒙冤入狱?那不重要正如他这条命在那些人眼中一样不重要。 因为事情发生在“特试”时期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所以判罚格外重一些。 凌迟! 罪名则是“戕害同窗”、“夺人家财”、“诬陷同门”跟这些罪名摆在一块儿“长街斗殴”反而成了最轻的。祈善不过是个没根基的白身文士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运的是他也碰见了贵人。 “是谁?” 这种局面还能将祈善捞出来? 祈善道:“一位同年曾经受过‘元良’资助。案件并未公开我顶替身份、捏造虚构的内情他便以为我是被晏城陷害的。” 可那位同年也是无权无势、出身普通的白身有心想救也无力回天…… 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行刑前见最后一面送送行、道个别。他无意间提及他会收拾“祈善”和“谭曲”的行李让二人能重归故里。 以后再建个相邻的衣冠冢希望他们兄弟俩黄泉之下还能喝喝酒莫要再这么苦了。 然后提到了猫。 那只叫“槐序”的老猫。 念在交情份上会帮忙养着那只老猫。 沈棠:“猫?” 这是关键? 呵呵自然是关键。 祈善受到了启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脱身、免于死罪的法子——他只要推翻座主的结论便能盘活死局!因为那几项罪名都建立在“他不是祈善而是谭曲”的基础之上。 而祈善至今也未露出本尊面貌 因为座主是靠着他的文士之道认出祈善真实身份的但没办法解除祈善的伪装。也就是说只要他拿出绝对的证据证明自己就是“祈善”那几项重罪罪名便无法成立。 至于证据确凿的长街斗殴? 顶天就是流放。 一切的关键就在于“猫”! 真正的“祈善”天生畏猫与狸奴接触便会浑身起红疹严重些甚至会休克断气而谭曲没这些问题。只要他能证明自己也有同样的毛病翻身的可能性极大…… 事实证明祈善赌对了。 最后的结果是仗责、流放。 所幸丹府文心没有事儿。 只是一通毒打下来哪怕他是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也几乎去了半条命仗责那点儿羞辱和刁难反而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流放上路那天熟识的几个友人来送行。 或帮忙打点让他发配路上少受苦或给点儿盘缠银两……谁知晏城来了。 沈棠这会儿一听晏城这个名字就不舒服总觉得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鸟。 “他来做什么?” 看笑话? 祈善冷笑道:“不是是‘送礼’。” 送一份让祈善“终身难忘”的“大礼”! 黄花梨的小盒子装着一只精致的小坛子。 打开竟是一堆骨灰。 在场所有人都寒了脸。 送骨灰几个意思? 不待祈善和其他同年发作晏城假惺惺道:【城深知你与谭乐徵是生死之交还因为他的死遭受了极大打击险些酿成大错如今这局面城也不怪你……】 祈善:【废话少说这是何物!】 他隐隐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抱着木盒的手在颤抖。 晏城:【是谭乐徵的遗物。】 祈善冷嗤:【阿曲连尸首都被困在了“书山”何来他的骨灰当遗物?】 时下也不兴火葬那可是挫骨扬灰! 谁知晏城却说:【骨灰自然不是谭乐徵的是那只陪伴他多年的老猫。】 祈善一听如遭雷击。 【它主子死了你又畏猫还要被流放想来也无法照顾那猫又上了年纪一身病痛……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它又是忠心护主的好猫便让它跟着谭乐徵骨灰伴你一程吧……】 正文 177:孝城乱(十七)【求月票】 沈棠:“……” 她拳头硬了硬了硬了! 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晏城难不成前生前世一直在畜生道轮回这辈子第一次做人吗?” 但凡长点脸皮、有点廉耻、有些三观的正常人根本做不出这样“杀人诛心”的事情。 在“书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哪怕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谭曲而不是“祈善”但被他谋杀的可是谭曲的老猫——一只老猫用一辈子陪伴一个人的老猫也是谭曲离开家乡参加“特试”也要带上的老猫!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老猫对谭曲而言早已是亲人般的存在。晏城却将其杀害还将烧过的骨灰送给即将踏上流放之路的“祈善”……这其中的恶意就跟秃子头顶的虱子一样明显! 杀人诛心! 想法再阴暗一些或许祈善拖着被仗责过后的残躯再被老猫骨灰一刺激气血上涌直接就吐血暴毙了也尚未可知。 沈棠在溪边洗完脚起身暴躁地来回踱步怒气冲天:“太便宜他了!真tm太便宜这小瘪犊子了!元良你刚才干嘛让我一下子搞死他?就应该将他吊起来丢进滚烫开水烫开他这层皮看看人皮下的是什么品种的畜牲!真是越想越气血压飙升!” 当事人祈善:“……” 过去这么多年祈善每次回想这些往事都恨意滔天——恨不得让晏城在临死前将他们在“书山”经历的一切都体验一遍断粮绝水求生无门最后再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哦最好能当着晏城的面毁掉他在意的一切例如手足至亲让他也尝尝诛心的滋味。 只是—— 理智压下了冲动。 若将晏城折磨得面目全非再送下黄泉他倒是解气了怕就怕黄泉之下的挚友和槐序认不出这就是仇人也怕挚友会从面目全非的晏城身上看到自己这些年的“判若两人”。 倒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只是听完沈小郎君的骂人艺术他第一反应不是赞同而是血压飙升连大仇得报后的莫名空虚也来不及体味太阳穴突突不停还脱口而出一句:“幼梨用词文雅!” 沈棠:“……这不是重点吧?” 他究竟跟谁是一路的? 自己为他打抱不平就换来这? 祈善脸色又青了一分。 沈棠:“行行我文雅我文雅……” “还有把裤腿放下鞋穿好。”祈善已经没有多余情绪给晏城了听沈棠没什么诚意的敷衍看她高高挽起的裤腿露出一双白花花的腿额头青筋猛跳“全赖那褚无晦!” 沈棠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又跟无晦有什么关系? 祈善:“……” 呵呵呵关系大了去了。 若非褚无晦哪儿哪儿都纵容着沈小郎君肯定不会越来越上蹿下跳跟只泼猴儿…… 他就不信纠正不过来! 沈棠从祈善脸上读出他的内心嘴角抽了抽。只是念在祈善刚刚揭开旧伤疤的份上她暂时不跟他计较。准备动身跟褚曜和共叔武二人会合晏城的尸体则被她丢入溪水。 鲜血在水中晕开顺流水往下。 话分两头。 祈善这边顺利解决旧仇褚曜二人行动也算顺利。天色将暗的时候终于看到满是斑驳血痕的孝城城墙。鲜血混合着皮肉烧焦的作呕焦臭顺着夜风灌满二人鼻腔。 共叔武眉头也不皱一下。 躲在暗中观察局势。 看情形孝城不仅被叛军团团包围还遭受过几波强攻城墙下横七竖八堆着数百具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尸体城墙上则是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纹多半是强横武气留下的。 往日迎风招展的一面面旗帜在攻城和守城的交锋中残破不堪在黄昏夕阳下投出一抹孤寂的影子。或滴答滴答挂着还未干涸的血液或旗杆折断孤零零伫立原地。 林间偶尔有鸟雀振翅从头顶飞过那一声声短促的动静无端让人响起城池临终前的哀鸣。 共叔武道:“先生等入夜再潜入?” 不止城墙外有叛军重兵包围城墙上也守着孝城驻军二人这个时候闯进去怕是要被双方的箭矢射成刺猬。待入夜借着夜幕掩护他们再从防守薄弱的位置溜进去! 褚曜道:“嗯听你的。” 此时距离入夜不剩多少时间了。 二人等待了约半个时辰天幕才彻底暗下来。巧的是今日夜黑风高而共叔武的武铠也是一身黑完美与夜色融为一体再加上褚曜言灵辅助潜入孝城并无难度。 “啊——” 一名兵卒正躲在角落靠着墙垛半眯眼小憩。孝城兵马不足叛军又来势汹汹导致他许久没好好睡上一觉。再不抓紧时间恢复明日叛军再攻城他怕是没命下战场。 冷不丁的一阵冷风顺着耳垂灌入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使他骤然惊醒瞪大眼睛。 他蹬腿的动作吵醒了其他兵卒。 “叛军又来攻城了?” 被吵醒的兵卒吓得几乎要原地蹦起来抓起身边的枪——说是枪其实枪头已经在白日激战中丢失如今只剩一杆木棍——尽管是一根光秃秃的木棍也好过两手空空。 “不、不是刚刚刮了一阵风……” 守城兵卒摸摸脖子手指微微用力一搓搓下黏腻汗水、灰尘与血水混合的“泥块” 被吵醒的兵卒猛地松了口气。 重新跌坐回去道:“你吓死俺了!” 叛军先前是白天也打、大晚上也打根本不给人睡觉的机会。城内驻军兵力严重不足几次险些被攻上城墙城门更是被撞得碎裂收兵之后勉强用木头钉上…… 兵卒咕哝:“那风怪得很……” 另一人啐道:“风怪有什么奇怪的?睡吧睡吧这一觉睡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觉呢……” 听了这话兵卒愁眉苦脸将刚才那阵怪风丢到脑后暗暗嘀咕要么是他睡懵产生幻觉要么是什么动物飞过…… 总之不可能是人啦。 这么高的城墙寻常人可上不来。 至于“不寻常的人”?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困乏迟钝的脑子也想不到这点重新窝回原处打着哈欠睡下了。 ------题外话------ |??w?`) 这个月的月票榜真的恶心。 正文 178:孝城乱(十八)【求月票】 不同于以往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孝城现在的孝城似乎有了几分乱世模样。家家户户紧闭整座城池仅有可怜的几点灯火。 整座城池静悄悄唯余零星虫鸣和甲胄关节碰撞的金属声。共叔武跟在褚曜身后二人径直往屠夫家赶去。原先繁华的夜市不见人影摊位东倒西歪地散落路边一派凄凉。 饶是冷硬如共叔武也忍不住感慨。 这就是战争啊。 哪怕敌人还未真正打进来。 不过安静不意味着这座城池就“死”了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时刻都有肮脏事情发生例如抢劫、例如杀人。通往屠夫家的小巷就倒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体温未完全散去。 共叔武踩过由两具尸体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洼在泥泞发臭的路上留下一道道血脚印。 他道:“唉来得迟了。” 若能早些就好了。 或许地上这一老一少能捡回小命。 褚曜神情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来得再早也无用早点见阎王是好事。” 这俩应该是附近以乞讨为生的乞丐爷孙。 叛军没来的时候他们尚且饿得骨瘦如柴而叛军攻城的大背景下普通百姓自个儿都朝不保夕更遑论匀出善心救济他们。 多活一天不过是多受一天的罪。 共叔武闻言轻叹内心是赞同的。 明明是歪理搁在当下却再适合不过。 可见这世道如何…… 剩下的一段路谁都没说话。 褚曜熟悉屠夫家的路刚接近便感觉不妙。作为附近百姓中的“富裕人家”屠夫的家比街坊邻里修得都整齐干净。 他的妻子和父母都是勤快爱干净的人门前从不会堆积垃圾秽物谁往他家门前泼点脏水都要被指着鼻子臭骂半天。此时门前却一片狼藉空气中飘散着难言恶臭。 往日隔三差五要洗一洗的木门被某种利器劈裂成两半褚曜伸手一推木门残骸哐当散落在地。一串早已干涸的血迹顺着大门延伸向屋室院子晾晒衣物的麻绳断了一头。 褚曜心下咯噔。 由小走改为疾行。 共叔武也急忙跟上。 二人内心闪过同一个念头—— 出事了! 屠夫家一共有四间屋子。 不大不一会儿就能搜一遍。除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具不剩多少东西也无活人。倘若没有屋外那一串血他们还能宽慰自己屠夫一家是收到消息急忙收拾行囊逃难。 但—— 共叔武看着褚曜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宽慰宽慰褚曜只是话到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一次性失去两个学生哪怕相处时间还不长作为师长的褚曜心里如何好受得了? 气氛几乎凝固让人喘不过气。 “唉节哀吧……”共叔武道。 褚曜腮帮子绷紧忍着怒火。 “节什么哀?” 若真遭了不测杀人的人还会好心给屠夫一家收尸?那一滩血也有可能是动物的…… 总而言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褚曜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紧攥成拳一阵子没修剪的指甲长出来不少在手心留下月牙印记。说是这么说但不祥预感却越发浓重。 他道:“尽量在叛军攻入进来前找到人。” 若是叛军打了进来届时兵荒马乱再想找到几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共叔武道:“那去附近几家看看。” 不管是逃难了还是遇害了总能打听到什么。褚曜正欲点头二人耳尖听到一声极其小声的动静——沙沙沙沙沙沙像是用指甲抓挠木门。他们对视一眼寻着声找过去。 动静是从柴房角落传出来的。 他们搬开堆砌起来的杂物终于在夹缝中找到声源一只脏乎乎的团成一团的东西。 黑夜中双眼发出诡异的光芒。 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只猫儿。 褚曜一眼认出它。 “素商!” 他压低声音。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那只猫儿微弱地喵呜一声乖顺地任由褚曜将它抱出来。这只小猫就是素商祈善担心劫税银会有变故留在匪寨不放心带在身边怕误事…… 凑巧林风还挺喜欢它。 于是让林风暂时代替他照顾素商。 素商一到了褚曜手上便迫不及待舔舐他的手指、掌心口中发出委屈又虚弱的喵呜。 被铲屎官祈善捧在手心的猫儿相较于其他狸奴更加粘人、爱撒娇也不怕生。 褚曜:“……” 饶是他不怎么喜欢猫这种养不熟的小家伙但还是被素商的叫声喊得心软给它倒了点儿水又将干粮泡软了递给它吃。 共叔武也认出这是祈善养的宝贝猫儿道:“找到这个小家伙也是个好兆头……” 褚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不过好消息就这么一个。 他们发现附近邻居也跟屠夫家一个情况有些屋内有血迹有些干干净净有些还有扭打的打斗痕迹想打听也无从打听。 又将搜找范围扩大。 只在小巷找到两个作奸犯科的混混这俩混混的地盘在孝城另一头不清楚附近情况。 见问不出什么褚曜冲共叔武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手指猛地一用力。 只听一声短促的呜咽声尸体脖子以扭曲的角度软倒在地没了丁点儿声息。 “这可如何是好……” 寻至后半夜还是没线索。 正一筹莫展共叔武发现城门方向的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点橘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橘红慢慢扩大、晕染开来愈来愈盛。 隐约的还有杀喊声传来。 共叔武心下咯噔:“城外叛军又攻城了?” 褚曜摇了摇头:“不太像……” 如果是叛军攻城杀喊声应该会更清晰一些橘红火光燃起的位置也不对倒像是——倒像是叛军大营的位置出了事儿! 正如褚曜判断的那样孝城城墙没事儿。 不过也的确跟他们有点关系。 准确来说是跟沈棠关系。 他们解决完了晏城本想第一时间跟褚曜他们汇合偏偏路上碰到了一点儿意外。 二人看到一伙叛军押送一批粮草经过。 原先是准备避开的只是—— 架不住敌人非要热情送人头! ------题外话------ 十月那个晦气又恶心的月票榜不提也罢。 【关于节奏放慢剧情变水】: 之前养猪劁猪的时候就有读者提过最近祈善剧情提的声音也多了许多。 我承认有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长篇都避免不了这个问题而最近更新慢缺陷看着就更严重。不过还是要解释一下劁猪是种田经营的一部分也是偏向日常的以后不仅会有劁猪养猪还会有养蚕纺织染色种地种树不然对不起我买的天工开物和齐民要术哦林风的文心和文士之道也与此有关…… 本文主线是棠妹走问鼎之路但这条路她不是一个人走啊身边小伙伴以及对手都是这条路上的一部分。最近的十张左右的章节是祈善剧情主场顺便引出“山海圣地”。如果有不嫌弃水的看了相关章节便会知道“书山”中的“千山(即诸子百家)”目前仅出现了一部分。棠妹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是儒和兵的主场法家和道家打打酱油其他的不是还式微便是压根还未出场。 我也不知道铺子开太大会不会崩只能说尽量。 祈善的剧情主场重要的是他的背景补充写写这个人的过去以及串联一些之前的伏笔顺便填坑而不是郡守这个人怎么死。 当然看着水也跟我的更新慢啰嗦叙述有关。 还有一部分唠嗑明天章节再写。 正文 179:孝城乱(十九)【求月票】 “嘿你看那火红的太阳是烧饼……” “它扁又圆……” 沈棠是个闲不住嘴的人。 来了兴致便会哼哼几句她自己都陌生的调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还有个坏习惯就是瞎改词唱不下去就含糊哼哼。 荒腔走板又难听。 不过她唱得开心啊。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祈善了。 “……嘿你就像春天的雨水夏天的风秋天的苹果冬天的火燃烧我心窝嘿嘿——宝贝燃烧我心窝!”十一二的少年嗓音清越爽朗干净剔透比同龄少年尖许多。 声量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祈善:“……” 每逢沈小郎君唱歌儿他就抱怨自己耳力太好文心对五感有加成这导致他跟沈棠隔着六七丈都能清楚听道她唱了什么。他又不可能彻底跑远只能咬牙忍着被荼毒。 他也不是没试着禁言夺声沈棠。 沈棠反手就报复回来双倍禁言夺声双倍唱歌跑调歌词越发粗俗直白、热情奔放。 赤【裸】裸的互相伤害。 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祈善:“……” 罢罢他认输骚不过就是骚不过。 沈棠还越唱越起劲。 祈善开心不开心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开心。 结果她乐极生悲了…… 刚下山没多时迎面碰到一伙押送辎重粮草的队伍约莫千人。尽管规模不大但显然是一伙精锐士兵身上血气重两侧兵卒时刻警惕四周情况眼底时有精光滑过。 辎重车每一辆都载得满满当当。 沈棠心头一跳垂下眼睑准备跟祈善一块儿闪到路边将路让出来。 刚走没两步有人骑马而来。看穿着打扮估计在军中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搁在军营或许还不够看但对普通百姓重拳出击、颐指气使、摆足兵爷派头却是够了。 沈棠只得停下脚步。 那人骑在马上一边卷着马鞭一边斜挑着眉头斜睨沈棠。 “小娘子刚才放声高歌的人是你?” 沈棠已经解除刀疤脸壮汉的伪装恢复本来面貌。天色微黑文心花押又透明极容易被忽视。于是她又变成了“小娘子”。 沈棠默了默回答:“是我。” 祈善见状斜上一步准备挡住沈棠。 谁料那兵头用鞭子指着祈善鼻子不耐烦又高傲道:“让开!小爷跟这位小娘子说话跟你一个寒酸穷文士有什么关系?” 祈·寒酸穷文士·善:“……” 沈棠噗嗤笑了出来。 兵头说:“还请小娘子跟我走一程。” 沈棠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她不答应也不行。 孝城被叛军包围显然也不可能跑出来押送什么粮草辎重。眼前这兵头的装扮跟上山搜查晏城郡守的叛军是一个风格身份立场呼之欲出。若是贸然拒绝怕是不好收场。 不过她有个条件。 沈棠怯懦地抓住祈善的袖子缩了缩肩软糯道:“兵爷奴家阿兄可不可以也过去?” 祈善如遭雷击恍恍惚惚。 沈棠刻意掐着嗓子说话少了几分清冽爽朗多了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若闭上眼睛不看人还真会以为说话的人是个标志的姑娘家。但正是这一念头将他雷得不轻。 兵头乜了一眼祈善。 手一挥:“可以过去吧。” 谨慎起见二人都暗中收起了文心花押只要收敛好周身的文气看着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被兵头带到负责押送粮草的顶头上司跟前。沈棠起初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肥头大耳或是尖嘴猴腮的油腻中年男人见到坐在辎重车上的青年才知自己想多了。 这个世界虽然乱得很但真的是颜狗的天堂特别是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沈棠目前瞧见的这些人最次也是五官端正配上那一身气质——哪怕长得普通但绝对不丑。 眼前的青年更与这个词无关。 青年一袭深色劲装长发扎成许许多多的小辫子拢到一块儿再以发冠束起。沈棠视线上移——大概青年很少熬夜头发扎得也不紧长发又多又黑发际线看着并不危险。 穿着打扮的风格不似辛国遗民倒有几分异族的风格。袖子收得很窄戴着一双狰狞蛇纹的铁甲护腕一侧肩膀戴着肩甲腰间挂着裙甲其他铠甲零件不知去了哪里。 此时正慵懒地坐在成堆的辎重粮草上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伸着脖子看向沈棠来时的方向。他长得高坐得也高。兵头上前回复:“头儿人带来了您看怎么处置?” 沈棠:“……” 不是吧唱歌儿也犯法? 祈善暗暗翻了个白眼—— 看叛军都遭不住沈小郎君的魔音荼毒准备来“主持正义”了。 青年的雅言带着浓重口音说得还不太熟练问沈棠:“刚才是你唱得歌儿?” 沈棠道:“是。” 祈善准备听青年发飙谁知青年不按理出牌那双乌黑有神的眸子蓦地亮起真诚赞道:“天籁!玛玛你唱得真好听!” 祈善:“……” 沈·玛玛·喜当妈·棠:“……” 她这是从天而降一个好大的儿子? 照面就被人喊妈饶是沈棠喜欢给人当爹这会儿也生出了几分尴尬和无措。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哪里哪里……唱得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你夸我就行不用喊‘妈妈’这么热情……” 祈善嘴角一抽:“……人家喊你小娘子。” 不是初次见面就认妈。 他年少时曾与友人游历四方。 二人结伴同游爬山涉水哪儿都钻。 若认得没错青年应该是庚国边陲附近的一个特殊群体。据闻是数百年前先祖厌倦战争就率领族人入深山隐居。数百年闭塞生活他们的生活习俗跟外界发展大不同。 “玛玛”等于“小娘子”称呼小姑娘的。 至于唱歌审美—— emmm…… 这一族都有问题不稀奇。 沈棠:“……哦。” 青年热情邀请沈棠同行方便交流切磋歌艺身边一个属官欲言又止似要上前劝说青年不要让陌生人接近辎重粮队但不知畏惧什么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青年热情地指着隔壁那辆辎重车。 “玛玛你坐这。” ------题外话------ |???w??)??? 只有一更明天补上(开书到现在还没完成连续三十天更新三千字投资节点的我实在是对不起各位投资人的信任???) 棠妹的歌词改编自《有情歌》。 【接着昨天的唠嗑】 《退朕》和《女帝》的人物描述方式是不一样的。《女帝》可以借助直播间观众的视角适当给予关键字提醒读者间隔好久才出场的人物信息所以每个人物的信息都可以碎片化穿插到不同的位置也不怕长时间不出场导致读者忘记人物剧情因为弹幕会提醒(不得不承认也是水文的合理方式)。 但《退朕》不同视角是正常的第三视角也没有咸鱼观众在弹幕解说提醒。在注定是长篇幅、人物众多的连载文中人物信息太零碎长时间不出场读者是很容易忘了这个角色的(不否认大神能三言两语塑造一个令人深刻的角色即使过去几十万字都能让读者记得但香菇显然不是这种选手人物丰满只能通过背景剧情的完善。如今回想弹幕直播其实是比较讨巧的)。 因为这些考虑香菇就摸索着改变叙述方式所以在祈善主场就难免放缓了节奏试图更加完善他的背景故事。目前看来似乎不是很成功(谢谢上一章读者的支持但节奏的确是出了问题每一章的章说数量就很能说明问题)。 我会试着兼顾调整。 正文 180:孝城乱(二十)【请个假】 属官终于人忍不住。 凑上前低声劝说。 “少将军这不行的……” 青年登时不开心地拉下脸。不想在刚认识的“知己”面前被下面子于是拿出三分凶相剑眉微拧不悦地问属官:“怎么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将军我是将军?” 属官被问得哑口无言。若是换做旁人他还能辩驳两句但面前的青年不行。 也不知青年什么来历虽看着蠢但他年纪轻轻已实力不凡被惜才的主将收为义子。 主将对这位半路认的义子相当纵容、宠溺只要青年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处受处置的都是别人。受宠程度甚至连主将几个嫡亲儿子都要靠边站谁看了不嘀咕句有鬼。 属官被派过来也不是辅佐青年的。 更多是“盯着看着”、“陪着青年玩儿”、“一定顺着少将军心意”甚至连押解粮草这个活儿也是青年嚷嚷无聊让他出来散心的。 啧啧得罪不起! 属官当即就不敢再吭声阻拦。 沈棠一个单手撑跳上辎重车。 青年笑道:“玛玛好俊俏的身手!” 沈棠道:“这都算是俊俏?” “我出来这么久嘿嘿只看到玛玛会这样其他的……”青年叼着狗尾巴草坐着托腮沉思片刻道“她们不是坐轿子就是坐车厢要不就干脆见不到柔柔弱弱的……” 说来很难相信他见到最多的女性居然是院中洒扫的婆子其次是义父身边养的那群歌舞乐姬。每次宴客喝酒都要让她们出来跳个舞或者给参加宴席的将领斟个酒…… 青年每每看的技痒。 他也想下去奏个乐、跳个舞或唱个歌。 但很可惜此处风俗与故乡不同他作为义子不能离义父的女人太近说是什么“避嫌”——话又说回来真要避嫌为什么又让那些歌舞乐姬出来表演待客??? 客人就不用避嫌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没有表演才艺的舞台没有欣赏他歌舞的知音这让青年相当郁闷——要知道他十二岁之后故乡每年举办的歌会舞会都能拔得头筹上至八十下至三五无人不喜! 离开故乡本以为能在辽阔天地找到更多知音好友谁知把他憋坏了只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过过瘾。方才路过便听林间传来宛若天籁的歌声直击他的灵魂! 啊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大概就是义父时常挂在嘴边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于是二话不说发出了邀请! 沈棠道:“唉我想她们也不想这样。” 若有更广阔的天地谁甘心做一只受人摆布、被养废失去生存能力的金丝雀呢? 听了沈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一瞬之间青年感觉灵感如火山喷涌。 于是引颈高歌以歌相和。 青年的歌儿都是即兴创作的—— 这是他们那一族特有的习俗想到啥唱啥不管粗俗或高雅、押韵不押韵。 调子千奇百怪歌词五花八门。 祈善的脸扭曲了一瞬:“……” 这一瞬的他非常想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言灵封闭听感但又怕失去听感顾及不到突发状况只能忍着狂跳的额角青筋默念“清心咒”试图涤荡心灵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奈何魔音入耳。 祈善觉得青年唱的狗屁不通、俗不可耐、放荡风骚沈棠却觉得青年嗓音嘹亮清脆、质朴干净、澄澈透明关键是歌的感情那叫一个澎湃汹涌、热烈奔放、火辣真诚! 于是她也想到一首歌。 祈善:“……” 双倍的魔音! 双倍的痛苦! 他暗暗用余光注意身边兵卒和伙夫的表情见他们也时不时面皮抽搐眉宇间写着“嫌弃”二字祈善便知道自己审美还正常。不过青年和沈棠都没这自觉关系快速拉近。 沈棠请教青年:“诶你家乡怎么称呼‘小郎君’?你喊我‘玛玛’我也得礼尚往来啊。” 祈善闻言眉头细颤唇角欲扬不扬。 果不其然—— 便听青年笑着回答:“是‘嗲嗲’。” 沈棠:“……” 沈棠:“???” (╯‵□′)╯︵┻━┻ 她此时的表情和心情唯有黑人疑惑脸以及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两个表情包能精确描述。 若不是青年神情认真且坦诚不见戏谑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占她的便宜了。 嗲嗲什么鬼啊! 沈棠迟疑地顿了顿道:“这个啊我想了想不太妥当——你用你家乡话喊我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用我家乡话喊你……” 青年神情期待地看着沈棠。 沈棠想了一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啥家乡话这对记忆所剩无几的她而言太难了于是随便给自己按了一个家乡回答道:“靓仔!” “靓仔?” 沈棠睁着眼睛胡扯:“意思就是说你长得很俊俏漂亮是‘俊俏漂亮的小郎君’的意思。” 鬼晓得她差点脱口而出“小兔崽子”。 庆幸最后关头改掉了不然这会儿就得打起来。沈棠内心暗暗庆幸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与青年说说笑笑暗搓搓套他的话。青年热情好客对难得的“知音”更是没啥戒备。 若不是一旁的属官时不时咳嗽两声或者搞出点儿动静恐怕他连自己今天穿什么颜色的犊鼻裈都能交代出来。沈棠也会把握好度试探一会儿就开始聊音乐歌舞青年喜不自胜。 气氛看着非常和谐。 不过也只是看着而已。 祈善已经暗中摸清楚这支押送粮草队伍的位置布局心里做着打算。若是能脱身最好平安脱身若是不能脱身—— 少不得用点儿血腥暴力的手段! 还未决定好接应辎重车队的人来了。 打头的是个络腮胡甲胄男子年纪看着三十开外虎背熊腰马背挂着两支大铁锤。 祈善见状只能暂时按捺动手的苗头。 叛军营地就在孝城外不远。 虽说是准备充分才动的手但因为行动之前不能引起郑乔兵马的怀疑一些大的动作不敢有——例如粮草调动。所以叛军辎重粮草方面比较缺需要临时分派几支队伍去筹措。 青年押送的这一批粮草虽然不多但考虑拿下孝城也用不了多久勉强算够。 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见粮草安好络腮胡男人松开眉心。 ------题外话------ |???w??)??? 晚上的时候没注意厨房的玻璃门右脚不小心踢上了疼得要命…… 正文 181:孝城乱(二十一)【求月票】 “这二位是?” 络腮胡男人扫了一眼粮草心下满意之余才有空闲注意其他的敏锐注意到青年身边多了两张没见过的生面孔。他内心虽有不满但并未表露出来青年笑着热情介绍。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青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似乎忘了问这位有着天籁之嗓的玛玛叫什么名字了。 幸好沈棠注意到他的窘迫神情自然地冲络腮胡男人行了一礼主动介绍:“奴家姓沈。” “原来玛玛姓沈啊好听那玛玛叫什么?总不会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吧?”青年忍不住用“你好可怜啊”的眼神同情沈棠。沈棠正要回答却听络腮胡男人出声呵斥青年。 络腮胡男人:“哪有你这么放荡的?” 青年不满:“我怎么就放荡了?” 络腮胡男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中原女儿家跟寻常蛮女不一样名字是不能随意告知旁人的至多告诉你一个姓。” 沈棠微微蹙眉。 尽管络腮胡男人用了比较平和的口吻但说出来的内容落在耳朵里却不是那个滋味带着不小的恶意。她暗中用余光注意青年神情发现他仍笑着眉眼不见丝毫不快。 这青年是二愣子吗? 当着面骂他是“蛮子”也没生气? 青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我又涨了点儿知识”的神情还跟沈棠道了个歉说他事先不知道这个规矩希望她别觉得自己冒犯。沈棠摆摆手:“无妨无妨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喊得么我一向不在意这些礼俗……” 络腮胡男人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他语气不善:“都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又如何?那也不该随意带回来。军营重地可不是风花雪月、肆意玩闹的烟花柳巷女子待着多有不便。你尽快安顿好他们的去处小心点别被阿父知道否则——哼又有人替你挨骂你的新朋友也要遭殃。” 青年登时垮下一张脸。 他咕哝道:“义父才不会呢……” 见青年跟滚刀肉一样络腮胡男人也没有强硬阻拦毕竟多说多错。自家老头子对这野蛮子疼得很亲儿子都没他的待遇——至少络腮胡男人从小到大没享受过那种偏爱。 说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 世人都说“靠老大、疼老幺最不待见是当腰”以老头子对青年的疼宠劲儿也难怪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青年是他在外留下的沧海遗珠、宝贝幺儿络腮胡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青年屡次凡尔赛行径衬得络腮胡男人越发平庸无能最近两年遭到的责骂比以往三十年都多络腮胡男人能对青年有好感就怪了。每次见面都要阴阳怪气两句。 最可气的是青年好似听不懂人话。 一次都没有还嘴还笑嘻嘻的。 反而衬得络腮胡男人多小肚鸡肠。 “哼你说不会就不会回头别后悔就行。”络腮胡男人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兵卒接收这批辎重粮草将青年晾一边。 青年也不失落径直凑到沈棠跟前热情道:“玛玛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营帐……” 祈善一听“营帐”二字额头青筋狂跳。 之前默念的“清心咒”瞬时白费也不管身份什么的抬手拦下青年。青年疑惑地看着他他冷笑道:“这位少将军说什么?带沈小郎……娘子去看你的营帐?” 差点儿脱口而出“沈小郎君”。 临时改口“沈小娘子”拗口得差点儿舌头打架神情也出现了一瞬的狰狞。青年反应再迟钝也知道祈善是生气了不由得解释道:“是啊看看啊我营帐有多好乐谱呢。” 说完便眼神古怪地看着祈善两只眼睛似乎在说“你这穷寒酸的文士思想可真肮脏我跟沈玛玛是高山流水式的灵魂知音”看得祈善表情越发扭曲直到沈棠拍拍他的手。 “一起去阿兄给我们伴奏如何?” 祈善:“……” 不他用生命拒绝! 远远就能看到叛军营帐大门。 这时候她瞧见又有近百兵卒赶着上百头牛、几十头羊回来引起不小轰动。刻意放慢脚步伸长耳朵偷听。原来这一批牛羊都是这些士兵外出募兵的时候“筹措”回来的。 美其名曰:牛羊主人听闻叛军是天降神兵降世解救万民于水火于是“自愿”捐赠全部身家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沈棠嘴角抽了抽:“……” 倘若叛军的确是什么好鸟有百姓愿意捐赠几劈牛羊是可能发生的但叛军是郑乔的两个疯子兄弟帐下兵马是好是歹还不得而知。谁会发疯主动捐赠啊强抢才是真的。 这么多牛羊受害者非富即贵。 事实也正如沈棠所想那般。 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剩下的一二出入便是…… 沈棠蓦地有感。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便循着直觉往那个方向看正巧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那是个垂头缩肩一身浆洗到微黄的麻衣的牛倌儿戴着一顶破斗笠脸颊脏兮兮。 脏到什么程度呢? 手指在上面搓一搓估计能搓下好粗的泥条。那个牛倌儿也没有一直看她跟沈棠视线对上一瞬便自然地错开了。他身边的人比他高点儿的估计也是帮忙赶牛赶羊的。 沈棠同样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表面平静内心忍不住表演呐喊。 翟笑芳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 是的翟笑芳! 那双桃花眼过于标志性。 哪怕他将脸涂得脏兮兮换上了一声骚味的牛倌儿装束刻意弯腰塌背跟先前的他判若两人但沈棠仍能从他的眼睛认出他。这绝对是翟笑芳无疑!翟乐也认出了她。 当然不是靠她那双杏眼。 沈棠已经恢复原来面貌瞎子才认不出!只是他和翟欢都没声张一来是为自身安全考虑搁在人家大本营跟前暴露身份活脱脱找死;二来他们也吃不准沈棠的立场。 沈兄怎么跟庚国叛军混在一块儿? ------题外话------ |w?`o)?“ 门没事但我的jiojio有事啊……现在还隐隐作疼。 ps:今天换了新的饭碗发现还是之前的红轴用得舒服果冻蓝轴(客服说接近茶轴别人都说茶轴更适合码字)稍微有点不太适应总觉得太重了。 几个大的键位还比较肉跟其他字母键清脆不同简直要逼死强迫症…… 趁着双十一活动还给新饭碗买了两套新皮肤质感略廉价但是颜值高…… 正文 182:孝城乱(二十二)【求月票】 倒不是有偏见。 只是郑乔和他那两个兄弟哪个都是粪坑谁也不比谁香。他们干架百姓遭殃。 沈兄帮助那两兄弟也是助纣为虐! “愣什么神呢快走快走!” 兵卒催促翟乐大有他再愣神就上脚踹的意思。翟乐露出憨实的傻笑连连道:“兵爷莫气兵爷莫气这就来了!” 只见他手腕一转儿手中赶牛的鞭子微晃停下来的群牛羊群乖顺地跟着指令走。 翟乐以前就是个上蹿下跳什么都爱学一手的人放牛牧羊的招式学过不少装牛倌儿也像模像样。那些兵卒并未怀疑将他们当做普通百姓吆喝使唤顺利混进叛军营地。 他们将牛羊赶入目的地。 兵卒又使唤他们照顾好牛羊。 这些都是“粮草”回头要杀了给士兵加餐的。至于耕牛珍贵不能宰杀之类的规矩? 嘿嘿又不是他们的牛。 他们也不会耕地。 杀了能吃进肚不杀还不知便宜谁。 待到四下无人盯着他们的时候翟乐一边装作喂牛一边跟自家堂兄私下低语。 “阿兄方才看到沈兄了。” 翟欢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翟乐:“阿兄你说沈兄为何会来?” 翟欢道:“许是人各有志。” 这话直接暗示沈棠跟叛军混一块儿了翟乐当即反驳:“我相信沈兄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为何又去截杀税银?” 翟欢反问。 翟乐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道:“可沈兄、他没戳穿我们……” 翟欢问:“他认出来了?” 翟乐笃定说:“嗯肯定认出来了。” 那眼神绝对没认错! 若沈兄真的跟叛军一条心了没道理认出他们俩不吭声换而言之——沈兄要么有难言之隐、身不由己的难处要么个人他们一样也是揣着某种目的接近叛军营地伺机搞事! 如此一想越发觉得猜测就是真相。 翟欢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严肃叮嘱道:“不可掉以轻心。” 翟乐道:“嗯。” 事关他们兄弟的身家性命他自然不会大意。一想到这一路的经历饶是生性乐观如翟乐忍不住发出重重长叹。他知道世事多变但没想到会多变到这种“面目全非”的程度。 那日收到狼烟他们兄弟随同杨都尉一起撤退凑合着养了一天才完全恢复过来。 这也就是高等级武胆武者换做普通人七八天下不来塌。沿路见闻可谓触目惊心。 虽说税银一战杨都尉帐下兵马折损不多实力保存还算得上完好但有个很要命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水粮不足! 准确来说是干粮不足勉强撑个一天! 剩下的都在税银车上。 他们既不能折返回去取干粮也不能继续急速行军——那太消耗体力了!一旦碰上叛军人马敌方兵强马壮我方人疲马乏前者还有人数优势后者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这些顾虑使得人心涣散。回援路上休憩的功夫陆陆续续有士兵临阵脱逃累计百余人。哪怕杨都尉用铁血手段制止也只能暂时压下浮动人心却无法挽回下滑的气势。 见此情形翟欢趁机提了个建议。 简单来说就是打劫小规模的叛军从他们身上搜刮可用的军需物资维持自身运作。 这一提议起初被杨都尉断然否决! 他不是不知道提议好能让他们支撑更久一些但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回援! 去的迟了孝城一旦被攻破…… 杨都尉脸色铁青完全不敢去想。当年郑乔率兵攻下四宝郡烧杀劫掠让原先繁荣的四宝郡一蹶不振变成饿殍遍野的千里荒地两三年才稍微缓过来半口气…… 他的家眷还在孝城! 若攻城之后又是屠杀…… 光是想想杨都尉就气得想杀人。 恨不得将郡守晏城抓来大卸八块! 翟欢冷冷反问:“按照杨都尉的办法大家伙儿究竟是回去回援还是回去送死?” 先前紧赶慢赶押送粮草半路换道碰上大雨天半夜鏖战劫税银的歹徒之后又是疾行回援……整个过程连口气都没好好喘一喘。 武胆武者还能扛扛普通士兵怎么办? 放弃这些士兵性命吗? 若放弃那他们怕死逃跑又有何错? 杨都尉冷厉道:“这不一样!受威胁的又不是你的故土家眷!孝城多少百姓还在等着……或许我们这多耽误一刻钟死的就是……” 翟欢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道:“是我们兄弟的确不是本土人士是不用急。” 杨都尉瞪圆了那双铜铃大眼气得鼻子发红面颊肌肉乱颤。翟欢继续:“但在场士兵哪个不是孝城出来的?即便不是孝城本地人士看他们的年纪多半也成家了……杨都尉不妨去问问谁没有心里急上火?” 不是杨都尉一个人急。 再着急也不能贸然去送死! 杨都尉捏紧拳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翟欢拿出发号施令的笃定语气话中带着不容辩驳、不容拒绝的强硬。 丝毫不惧杨都尉的怒视“杨都尉的‘回援’不也是拖延敌方兵力缓解我方压力?反正都是杀叛军杀哪个不是杀!” 保住性命的情况下才能杀敌。 命都没有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杨都尉脸色倏红倏青。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翟欢知道他的迟疑毛病又犯了于是暗中给自家堂弟使了个眼色翟乐心领神会用气势压迫一众士兵。这些士兵面有难色但高等级的武胆武者的气势不是那么好反抗的。 他们会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臣服的念头假使理智不强硬直接就顺从了直到那位武胆武者将气势收回才会摆脱影响。 杨都尉见状只得闭眼采纳翟欢建议。 或许是运气好一路上碰见的叛军队伍都很小一路上收获颇丰低迷的气势也恢复了不少。直到碰见那一伙名为“募兵”实则打家劫舍的兵卒翟欢倏地计上心头。 他准备玩一票大的! ------题外话------ |???w??)??? 嘻嘻凌晨还有一章是补之前的不过还在写大家早点睡。 正文 183:孝城乱(二十三)【求月票】 翟欢打定主意搞一票大的。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票这么大。 暂且话分两头。 沈棠应青年邀请去他营帐参观。营帐面积极大地上铺着厚厚几层毛毡兽皮下脚触感柔软由此也可看出他在叛军中的地位。不同于他给人的爽利干净印象这窝相当乱。 用一个词似乎就能完美诠释。 狗窝(??w??)? 字面意义上的乱成狗窝。 各种零碎的小东西随意丢在地上。 沈棠随意一扫发现不少珍稀玩意儿角落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金银玉石、珍宝古玩桌上摆着一盘龙眼大的莹润珍珠。 青年瞧也不瞧随手一扫。 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伸手摸到矮桌下方珍而重之地取出整理整齐的厚厚一挞写满鬼画符的纸仰头招呼沈棠也坐下。他不适应累腿的跽坐加之私下只有他和沈棠二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条腿轻松惬意地放着另一条腿支起当右臂的支架累了便重心侧移。舒服是舒服但有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例如——祈善。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沈棠从来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 她也一屁股坐下比青年还随意。 问青年:“没人给你收拾这些东西?” 这么多钱随意丢地上真真是土豪! “我不喜欢有人进入我的地盘……”青年头也不抬地翻找自己前几天的得意之作“至于这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唔找到了玛玛你瞧我作的如何?” 他双眸炯炯有神嘴角上扬勾起漂亮的弧度仿佛在等待沈棠被惊艳的一幕。 沈棠:“……???” 不值钱的…… 破玩意儿? 她道:“你这话伤到我了。” 青年一惊惶恐又委屈。 “伤你?何时的事情?我没有。” “你有!”沈棠叹气着耷拉眉头似笑非笑地揶揄:“我是个穷人身无分文那种穷穷得要研究如何喝西北风不会饿死了。你在这么穷的穷人面前说这话还说没伤到我?” 青年哑然好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便道:“你若喜欢这些都可以给你这样你不就不穷了?不不不——地上这些不行我回头让人重新拿一些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你义父不会有意见?”沈棠这话没挑拨离间的意思她只是纯粹好奇什么义父会纵容义子这般败家? “义父?他不会说什么。”青年声音比先前淡了不少。沈棠以为青年是不悦了便识趣不再提这茬低头细看他给的乐谱。 或许与沈棠写字也龙飞凤舞有关她看青年手写的曲谱毫无压力口中轻哼起来时不时还用手指轻敲桌面找拍子。 祈善:“……”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外头! 奈何不放心沈小郎君跟个不知底细的青年独处只得忍着耳朵被荼毒的痛苦尽量放空心神不去想那破调子。这时候青年一手支着下巴看向沈棠:“玛玛方才的事情……” 沈棠抬头看他:“什么事?” 话说一半不厚道。 “我那位义兄无礼冒犯玛玛我代他向你道个歉。”他那位义兄迟早会在这上头吃个大亏。 沈棠怔了怔才想起来青年指的什么。 那个络腮胡男人的“指桑骂槐”啊。 不不是“指桑骂槐”。 真正的“指桑骂槐”好歹有一层遮羞布那个络腮胡男人是明晃晃的羞辱。先说“中原女儿家跟寻常蛮女不一样”不正是变着花骂青年是“蛮子”?之后那一段就更加下作。 无端提及烟花柳巷暗嘲沈棠将她比作风尘女子那将她带回来的青年又是什么身份? 她听那段话的时候内心白眼翻上天灵盖。如此小肚鸡肠白瞎那副高海拔的身躯。 只是这不是重点。 沈棠咦了一声。 “你听得懂他是在……” 若听不懂也不会私下替人道歉了。 “自然听得懂。我自小就学习雅言下过苦功夫的只是以往身边的家人多讲家乡方言因此雅言用得少口音也重听着就很蹩脚。”这句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眼底却有滑过一缕一闪而逝的冰冷之色若非祈善和沈棠一直关注怕是会忽略了。 沈棠心下挑眉。 看样子这青年也不似表现那么单纯直率嘛——相较而言果然还是笑芳好骗一点。 青年凑近问:“玛玛你看乐谱如何?” 祈善内心翻白眼时刻准备救场——哼他倒是要听听沈小郎君能说出什么点评。 谁知沈棠似模似样地点评赏析起来:“前半阙思乡后半阙忆人。起初还以为这是在怀念心上人但细品曲中感情却有种热泪冲动。应当是浪子思乡、游子忆母……” 青年蓦地微微睁大眼睛唇瓣翕动。 渐渐的红色爬满眼眶周边。 眼泪竟是欲坠不坠。 祈善:“……” 一时间有种怀疑人生的错觉。 居然真的让沈小郎君说中了? 嘿还真是。 这张乐谱创作初时他无意间吃到一叠家乡风格的菜肴那也是他阿娘最擅长的、也是唯一会的一道菜。他吃着吃着就想起了阿娘。 当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半夜披衣起身去东厨。 灵感迸发文思泉涌谱下这张乐谱。 他没想到玛玛居然真的懂他。 祈善看着眼睛发红的青年他又看看乐谱上鬼画符一般的内容陷入漫长的自我怀疑。 他实在想不明白沈小郎君究竟是怎么从诸如“晚上不睡去吃菜”、“半夜偷菜被人抓”这种词句品味出“浪子思乡、游子忆母”的核心感情?究竟是他不对还是别人不对? 正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沈棠的操作突破了他的下限沈小郎君居然让他伴奏三人要“以乐会友”!祈善的表情瞬间扭曲。 耗费莫大理智才压下掀桌子离开的冲动。 你俩可别侮辱“以乐会友”四字了! 只是—— 当青年翻身找出一支玉箫眼神期待地看着他他忍了又忍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敌人大本营、这是敌人大本营、这是敌人大本营……浅笑着接过那支造价不菲的玉箫。 青年敲鼓沈棠拨琵琶。 祈善:“……” 这是酷刑吧??? 正文 184:孝城乱(二十四)【求月票】 短短一段时间祈善已经怀疑自己好几次。 沈小郎君跟青年是一个调子他夹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频频惹来二人“你究竟行不行”的眼神质问。他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祈善越想越气恨不得将玉箫摔了。 最可气的是—— 一曲毕青年放下鼓槌目光真挚地看着沈棠幽幽感慨:“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果然能直击他心灵的知音只有一个其他人(特指夹杂其中很不和谐的祈善)都俗! 听懂青年这话的祈善:“……” (╯‵□′)╯︵┻━┻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一族。 先前提过祈善少年时曾与友人游历四方其中也包括青年的故乡—— 一个隐蔽又与世隔绝的安宁桃源乡。 虽说这一族避世不出少与外界沟通但人家民风并不保守闭塞相反还相当彪悍、热情开朗、火热奔放…… 族中女子也如此。 祈善和友人住了几天被族中好几个女孩儿堵着门唱歌儿内容直白劲爆诸如“今晚儿郎去奴家”、“半夜酣战不下榻”、“公鸡啼鸣郎再走”……着实把年少的他和友人吓到了。 最可怕的是—— 半夜三更真有女郎爬他们窗户啊! 这件事情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创伤来“夜袭”的女郎见他慌忙乱找衣裳竟抱着肚子大笑笑声还把其他人给招来了。 一个个打趣地看着他。 【嗲嗲还小肯定还不懂嘞。】 祈善:【……】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只觉得可怕。 不过考虑这是人家风俗也不好发作。 女郎来夜袭还好这要是男的来……光是想想他的脸色就黑了好几个度。 几天后屁股着火般落荒而逃。 之后游历都要绕开那片地免得遭难。 除了这风俗他们随时随地能唱歌跳舞也让人吃不消。那些粗俗直白、热情奔放的歌词儿和想怎么唱就怎么唱的调子……偏偏祈善略懂乐理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洁癖”。 青年对知音是掏心掏肺地好连带祈善也受了益处。“以乐会友”结束又让人安顿他们今夜的住处。青年亲自相送帐篷的位置很靠近营地后方非常安全也不会受其他人打搅。 沈棠敏锐嗅到空气中溢散的牛羊骚气。 青年:“我与玛玛一见如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庚国国都那边更好玩儿。” 尽管青年热情相邀但沈棠仍摇头婉拒:“暂时走不了手头还有不少事没处理完。” “什么事?我也算有些人脉玛玛不嫌弃的话可以告诉我让我找人帮你解决。” 沈棠指着孝城的位置。 道:“我的亲人都在那里。” 青年问:“玛玛是孝城人士?” 沈棠坦荡回应:“是啊。” 青年眸光动了动又问沈棠那些亲人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他回头让帐下兵马注意。 听他这么说沈棠面上“感激”不已。 扭头便将所谓的“亲人”相貌特征说了出去褚曜、共叔武、林风、屠荣…… 一个不落。 青年怕自己记性不太好招来属官记录麻烦沈棠又说了一遍好一会儿才搞定。 将沈棠二人送到下榻的营帐他依依不舍道:“玛玛晚上若是睡不着的话……” 祈善瞬时想起了他们一族的风俗神经被触动急忙道:“不会她一贯睡得死。” 天打雷劈都醒不来! 你小子别想打什么破主意! 青年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跟沈棠告别。 时不时还用谴责的眼神看祈善仿佛他就是神话故事中不近人情的王母娘娘。 倍觉离谱的祈善:“……” 入了营帐祈善布下一个小小的“法不传六耳”防止有人偷听。做完这些事情才坐下来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沈棠:“沈小郎君感觉这个青年如何?善觉得他……” 祈善现在就怕听到沈棠嘴里蹦出来“知音”俩字真以为青年是什么简单傻白甜。 沈棠:“他很有意思。” 祈善话未说完就被这话呛住了。 “有意思?” “我感觉他跟叛军似乎不是一条心但这猜测没什么根据。还有这人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沈棠指了指脚下的营帐说道“竟然将我们安顿在这里……” 牛羊的气味这里都能闻到。 可见辎重粮草应该就在不远处。 这些玩意儿对一支军队而言多重要自不必多言。一旦粮草出了问题百万雄师也得铩羽而归因为士兵饿着肚子根本打不了仗。 祈善:“或许是为了引蛇出洞……” 刻意给予他们方便再抓一个现行。 沈棠皱眉思索:“我们要不要先联系笑芳?二人混入叛军不可能没有打算。” 他们或许可以和翟乐兄弟合作。 祈善道:“太冒险。” 他不怎么相信翟乐兄弟。 先前劫税银一案打得你死我活双方有矛盾现在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合作? 他们不信任翟乐兄弟翟乐兄弟也不会信任他们。再者人少目标小人多目标大。 一旦暴露就可能被一锅端。 “谨慎考虑各自行动为上。” 因为孝城还未被叛军攻破祈善这里也犯不着火急火燎连夜潜入孝城。若是能在外部给叛军惹来麻烦变相帮助孝城缓解守城压力也能为褚曜和共叔武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我们就这么待着?” 沈棠双手抱在脑后仰躺在兽皮毯子上翘起二郎腿视线盯着营帐上方。 闲下来的她又无聊了道:“笑芳他们俩明显要搞事情一旦叛军营地出了问题却没抓到罪魁祸首那我们俩嫌疑就最大……得背黑锅啊!所以元良咱俩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祈善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棠脸上的神情问道:“沈小郎君准备怎么个‘先下手为强’?” 沈棠道:“制造大乱子!这里离辎重粮草这么近不在上面做点文章多可惜……” 祈善:“不怕这是陷阱?” 沈棠:“怕所以要‘借刀杀人’!” “借翟笑芳、翟悦文兄弟的‘刀’?” 沈棠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有更好的‘刀’只需配合它们或许真能搞个大新闻!” 祈善:“他们?” 他仔细琢磨这个词儿。 倏地露出一抹狡诈笑意。 “不是它们甚好!” ------题外话------ (??w??)? 我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驴了为什么不少人说果冻蓝轴就是青轴啊…… 正文 185:孝城乱(二十五)【求月票】 “你说那个野蛮子将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安顿在哪儿?”络腮胡男人坐在自己的营帐中在小兵服侍下脱下沉重的甲胄坦开胸怀打着赤膊身前摆着盛满清水的盆子。 传信士兵弯腰回复。 “是是少将军特地安排的。” 络腮胡男人:“他可有说什么?” 传信士兵:“少将军说那边清净些即便有敌人夜袭也惊扰不到两位贵客安全。” 络腮胡男人蓦地发出一声嗤笑。 轻蔑:“蛮子就是蛮子任性胡来没一点大局观除了一身蛮力还剩下什么?” 传信士兵是络腮胡男人私属部曲。 他顺着络腮胡男人的话说:“将军说得极是少将军此次实在胡闹要不要告知……” 络腮胡男人抬手制止。 他道:“不用老东西偏心这个野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说了最后被斥责的也是我。这件事情不用管倘若出了事情也正好让老家伙看看他宝贝的是什么玩意儿。” 传信士兵抿了抿唇低下头。 眼前这位将军口中的“老东西”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是不管不顾给予蛮子青年种种特权的罪魁祸首。只是传信士兵是络腮胡男人的私属部曲而非老将军的。 私下这些不敬的称呼只能过耳既忘不敢泄露半个字不然全家老小都要送掉小命。 络腮胡男人看也不看传信士兵低头缩肩的胆小模样微微张开双臂扮做小兵模样的爱妾拧好布巾半蹲着帮他擦拭闷臭的上身。湿布巾所过之处闷热黏腻一扫而光。 小妾又取来活血化瘀的药膏。 看着关节位置被细绳磨出的红痕心疼道:“唉……将军何须这般自苦?立再大功劳最后还不是被那位抢去大半?” 虽说现在天气渐凉但全天甲胄不离身也闷出一身汗臭甲胄系绳隔着内衬都能将肌肤勒破皮。那个“野蛮子”穿件肩甲、裙甲就当穿铠甲了随意得像是来郊游宴会的。 换做旁人早被叱骂了。 轮到青年却是屁点事情都没有。 谁不知道老将军偏心偏到咯吱窝? 络腮胡男人摸着爱妾细嫩柔滑的小手闭着眼睛享受轻柔上药的过程嗤笑:“这又有什么法子?谁让老东西晚节不保跟个蛮女搞出这么个野蛮子人家天赋好啊……” 孝城攻下来了功劳都是那个野蛮子的;孝城要是攻不下来七八成的责任都是他的。 “他天赋好您也不差。”她弯身将解下来的甲胄一件件捡起来逐一放架子上这一整套不算很重也接近三十斤“您不也是能化出武铠么?整日穿戴这大家伙不累人?” 络腮胡男人将闷了一晚上的脚放入冰凉水中凉意顺着双足蔓延全身后脊梁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喟叹一声脚心搓脚背头也不抬地嗤笑:“一个妇人家懂什么?” 武胆武者能化铠但武铠无法长时间维持还要消耗不少武气。武气这玩意儿没事的时候多少无所谓关键时刻浪费一丝都不行。 一般情况武将都是随时穿戴甲胄。 以防意外突发情况。 也就这些什么都不懂、只图轻便的妇人还有那个野蛮子会觉得有了武铠甲胄就没必要穿戴。络腮胡男人在爱妾服侍下简单洗了澡心情好转不少加之灯下看美人…… “美人来!” 他笑着舔了舔干燥的唇猿臂一揽将爱妾一把抱起转入屏风后。还别说这身小兵的衣裳穿在爱妾身上的确颇有一番味道。 不多会儿营帐响起让人面红耳赤、浮想联翩的奇怪动静。爱妾还知羞耻有心压制络腮胡男人则不管不顾怎么开心怎么来。 帐外护卫的亲卫听的起清清楚楚。 眼观鼻、鼻观心。 哪怕老将军三番五次斥责这个儿子带着女人上战场寻欢作乐这位也是过耳既忘丝毫不将老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亲卫就更不敢提醒触霉头了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随着时间推移他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直打得敌人人疲马乏连连讨饶。 他笑了笑准备稍作休整直接进攻敌人主营一举拿下此次战役的胜利就在他吹奏最后总攻号角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短促、尖锐、高亢的声音将他惊得手一滑。 “放肆!” 中途熄火! 他恼火起身离开战场。 随意拢了拢衣襟脸上还带着被惊吓后的铁青和愤怒双目冒着火光盯着打断他的人。 谁知传信士兵气喘吁吁地道:“大、大事不好——后营后营方向起火了!!! 络腮胡男人听清之后蓦地瞪圆了铜铃大眼一把抓起传信士兵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凑近斥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起火了?” 传信士兵手指着营帐外的方向。 他还未喘匀气息络腮胡男人又气又急一把将传信士兵丢开大步流星走向帐外。 见后营方向传来阵阵喧闹火势短短几息已成规模隐约还能看到慌乱跑动的人影。 “发生何事?” 他冲着被抓的士兵咆哮。 “还是敌人夜袭?” 被抓的士兵不知道。 不止他连守在主帐外的亲卫也不知道具体状况。这一切发生太突然若非传信士兵急匆匆跑过来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呢。 敌人何时潜入的? 何时偷袭的? 人数多少? 一概不知道。 连后营附近的士兵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冷不丁的那一群受惊吓的牛羊身上燃着火不管不顾往四面八方横冲直撞木栅栏跟纸一样被撞了个稀烂。 附近的营帐可就遭了殃。 一冲一个塌! 营帐中已经合衣睡下的士兵发出短促的凄厉惨叫只来得及感觉到痛就丢了小命。 有士兵想持着武器将它们斩杀却低估这些牛羊惊吓后狂奔的速度和力道。 那些不自量力的士兵被冲撞在地牛蹄当头踩下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脚裂胸骨二脚上黄泉! 牛的战斗力不俗那些羊也不赖。 它们的毛发比牛旺盛茂密火势还大冲到哪里便将火苗带到哪里被冲倒的营帐不多会儿就被点上了火。叛军士兵手忙脚乱…… 既要救火还要控制这些畜牲。 只是他们群龙无首没能第一时间控制这些受惊的牛羊便注定待它们真正散开局势将会往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络腮胡男人穿着武铠赶来已是火光冲天。 粮草辎重全在火中! 看着这一幕他目眦欲裂。 “何方宵小犯我大营!” 他气沉丹田声如洪雷武胆武者的威势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散开。 手中提枪一枪穿中发疯奔来的牛! 那么大的冲击力他下盘扎根不动。 大喝一声手臂肌肉暴起。 一枪将发出临死前哀鸣的牛举起甩开。 那头牛鲜血如注重重摔在地上扬起尘土四肢动了动很快就没气儿了。可络腮胡男人这一招并不能制止其他发疯的牛羊火势随着它们的狂奔以极快速度蔓延开来。 “贼子!出来受死!” 络腮胡男人赤红着双目。 这一幕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至于他口中“夜袭的贼子”更是连人影都没有他在这里愤怒咆哮更像是无能狂怒。 “这……这可真是……” 暗中翟乐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他们是想用这些牛羊做文章但只是下【毒】啊!倒不是不想火攻引发叛军营内乱但他们没物资执行上非常有难度。但没想到不过打个盹儿的功夫牛羊集体被人点了火。 漫天璀璨星火从天而降。 几个呼吸后局势完全失控。 这也意味着暗中有第二股势力! 翟乐道:“阿兄绝对是沈兄他们!” 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目标了。 翟欢拉着自家堂弟的手臂准备趁乱混出叛军大营。不管是不是沈棠二人也不管他们如何做到一旦等这些士兵压下混乱局势回头被清算的就是他们兄弟。 他们是来搞事情的不是来送命的。 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先走为上! 咚! 火光之中一道墨绿武气激射而来! 翟乐反手将堂兄拉到身后抬手化出一面一个人高的大盾。孰料陌生武气来势汹汹力道之强劲迫使他倒退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心下骇然之余下一秒也化出武铠大盾化作武器上前迎击! 铛! 几乎同一时刻巨刀当头砍下! 翟欢与翟乐是配合默契的兄弟几乎是被往后拉的同时他便出手催动文心。 二人合力一击击退来人。 待来人站定翟乐诧异:“是你?” 来人只穿着一面肩甲一半裙甲手臂带着蛇纹护腕周身其他要害没有一丝丝保护措施。不正是不久前与沈兄相谈甚欢的青年? 青年虽被击退仍神色淡定。 他问:“是你们两个夜袭大营?” 翟乐不欲多言。 只是神情凝重了许多。 青年还未化出武铠甚至连腰间连武胆虎符都没佩戴但从对方随意的站姿也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压迫。这种压迫比杨都尉还要重! 要知道杨都尉已经是十等左庶长! 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青年难道还在十等之上?他攥紧武器心跳如鼓。 深知今晚有一场恶战! 他道:“是又如何?” 青年歪了歪头扎成一束的小辫子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看着似有几分俏皮。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跟“俏皮”二字毫无干系。他举起那柄纹着交缠双蛇蛇纹的长刀指着翟乐。 冷笑了一声:“那就受死!” 话音落下足下点地身形快得几乎要留下残影手中长刀携着磅礴吞吐的刀芒一刀劈向翟乐。巨浪一般当头砸下的巨力震得翟乐双手虎口发麻武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武器相交发出的巨大气浪冲翻附近营帐。 青年瞧了挑眉:“呦还不赖!” 轻描淡写甚至连武铠都没有化出来。 武胆武者对垒武铠都不现身不仅仅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蔑视也意味着交手双方存在极大实力差距。这个认知让翟乐脸色冷硬。 他暗中吐气缓和隐隐作疼的虎口。 青年的力量比先前交过手的共叔武还要强横。翟乐心里也有一事不解有这么一个武胆武者坐镇这伙叛军为何还未拿下孝城? 翟欢面色淡定抬手便是一道静心凝神、提振气势的文心言灵顺便提剑抹开试图偷袭的士兵脖子沉声提醒:“阿乐莫慌不要被他扰乱心神。” 翟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运气抵挡青年施加的威势压迫。 眨眼青年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朝着他杀来周身涌动的墨绿武气隐隐凝聚成一条模糊的巨蟒冲着他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弹出。 铛铛铛—— 翟乐暴起迎敌。 二人交战之剧烈武器火花四溅。 不多时翟乐的武器便不堪重负地出现数道裂纹只需再来两下便会碎裂肩头甲胄裹着一道裂纹斑驳的黑白文气。便是这道文气护住了他不然最轻也是个齐根断臂的下场。 青年啧了一声瘪嘴:“这不公平啊。” 翟乐嘴角不受控制地扯了扯。 这还要公平? 开裂的虎口鲜血淋漓染湿整个掌心顺着武器缓缓流淌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青年道:“我也要找个文心文士。” 翟乐脸色一变。 这时候却见青年扭头往一边大喊。 他道:“玛玛你来帮我!” 翟欢心下咯噔。 也是真怕青年喊来帮手。 只是—— 当那个角落走出的人进入他们的视线翟乐和翟欢都齐齐怔了一下。 无他—— 青年口中的“玛玛”竟然是他们的熟人。 也正是目前立场不明的沈棠。 沈幼梨! 身侧还立着个存在感不太高的祈善。 一时间翟欢翟乐兄弟沈棠祈善还有青年三方站在三角气氛凝重到极点。 翟乐看得心急张口:“沈兄……” 不慎扯动胸口的伤势些许铁腥上涌。 沈棠面无表情只是手中提着那柄雪亮漂亮的长剑视线从翟乐兄弟转到了青年身上。 翟乐心下不妙:“……” 莫非沈兄是真的…… ------题外话------ (??w??)?嘿 二合一 无奖竞猜棠妹放火的言灵 提示:言灵主人很能打。 正文 186:孝城乱(二十六)【求月票】 “沈兄——” 翟乐再次高声唤沈棠。 沈棠的反应让他的心逐渐沉底。莫非真让阿兄说对了沈兄已经加入这一伙叛军? 他不敢想那个后果。 光一个青年已经让他捉襟见肘。 倘若再来一个实力还未探底的沈兄…… 听到翟乐对沈棠的称呼青年面上却无丝毫异动只是笑容渐深那双漂亮的眸子深邃些许。他看向沈棠:“你们认识又如何?沈玛玛可是站在我这边的哦对吧玛玛?” 沈棠同样也没回应青年。 青年笑得张扬邪魅立在原地转了两圈长刀玩儿面对翟乐并无半点儿急迫。他似惋惜摇头:“你这人还不错如果跟我同岁我大概是留不下你的不过很可惜哦——” 他声音猛地冷了下来。 “谁让你晚生了那么几年!” 脚下一蹬刀锋直直杀向翟乐。 若论个人天赋他跟翟乐应该在伯仲之间只是他比翟乐年长好几岁实力也正处于高速成长期。二者的差距根本不是外力能弥补的。即便翟乐有文心文士辅助也一样! 铮—— 青年身形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看着在眼前急速放大的刀锋翟乐咬牙奋起。谁知青年竟然被迫在他身前一丈多的地方停下。算不上高大的身影挡在青年冲杀路径上。 伴随着令人耳膜不适、牙根发酸的滋滋声武器相击迸溅的橘色火花亮了一瞬。 眨眼又归于黑暗。 翟乐诧异:“沈兄?” 青年道:“玛玛你帮他?” 问完他又顿了一下:“火是你放的。” 虽然是疑问却是陈述笃定的口吻。 这把将后营搅得人仰马翻辎重粮草烧掉大半的大火幕后策划之人正是眼前这个身形矮小纤瘦的少年干的。关键是——青年垂眸看着二人角力不相上下的交锋场景抿唇。 他刚才准备一击劈死翟乐。 虽说没用全力但也没手下留情。 这一刀砍不死翟乐也能废掉他。 结果—— 居然被眼前这位知己接住了。 当真是意料之外! “是又如何?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沈棠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表面上看着还算从容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处境也不是很妙虎口微裂溢出点点血珠手腕颤抖不停连额头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溢出了点点薄汗。 即使如此她还有闲心调侃青年一句。 “还有我不介意你喊我嗲嗲。” 青年手中加重力道一刀挑飞沈棠。 翟乐见状不好上前相护。 只是还未接到人沈棠反手一剑插入泥土之中剑锋在地上划出六七尺长痕才稳住身形。余光看到翟乐的裙甲她哼笑一声用大拇指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道:“一起!” 翟乐一怔喝道:“好!” 青年听闻不再怠慢笑容陡然转冷。 右脚踏步上前。仅一小步周身涌动的稠密武气将他包裹眨眼化出一副完整武铠。 青年身形偏精瘦虽然不似共叔武那般魁梧壮硕如小山但整体海拔也不低。 化出武铠之后更添几分难言神秘。 无形间带给人极大心里压迫! 不同于共叔武甲胄的“山”字甲片青年的甲胄是几乎密不透风的蛇鳞甲片。 双手戴着蛇纹护腕披膊护肩腰间护腰好似一条口尾衔接的蛇睁着一双令人胆颤的蛇眸裙甲长至小腿脚踩一双黑色皂靴。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行那就玩玩。” 手中武器垂下竟是一条造型奇特、女子手臂粗细浑身尖锐倒刺的长鞭。长鞭首端造型酷似蛇头口中有利齿。这玩意儿要是被打一下哪怕不死也要被刮下一层肉! 沈棠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心下掂量对着翟乐说道:“笑芳我挡他你射箭。” 翟乐心下微惊:“沈兄可是——” 让沈兄一个文心文士正面抗青年? 翟乐觉得不行。 沈棠:“四打一呢没什么可是!” 她还以为翟乐打个架还要公平公正。 忍不住内心吐槽—— 兄弟小命都要没了啊! 讲什么君子之道!干他就完事! 翟乐:“……好。” 他还真没觉得以多欺少是不要脸的事儿兵不厌诈打仗打架要脸皮的早就死了。要说丢人四打一还不能全身而退那才叫丢人呢。只是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见翟乐微微后退青年终于露出诧色。 目光沉重地看着沈棠道:“玛玛你的眼睛不太好选了这么个人你应该选我。” 至少他是不可能让别人挡自己面前。 沈棠嘴角抽了抽:“现在是聊天的时候?” 心里却清楚青年是在拖延时间。 敌不动我先动。 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雪亮长剑划破夜空沈棠二话不说杀向青年。青年手腕一抖垂在地上的长鞭宛若灵活刁钻的毒蛇吞吐着蛇信将剑气绞碎。气势不减地袭向沈棠这时三支箭矢杀来。 叮叮叮—— 箭矢精准命中。 沈棠丝毫不顾箭矢轨迹几乎与它擦身而过迅速拉进距离逼向青年长剑如臂使指。 作为喜欢抹人脖子的封喉爱好者沈棠第一目标也是青年的脖颈。 这厮的蛇鳞武铠堪比乌龟壳。 剑身劈上去火花四溅连痕迹都留不下来唯一的弱点便是脖子——这厮没有戴上兜鍪脑袋和脖子没有防护。她剑招步步紧逼又有翟乐箭矢相助一时间压力不是很大。 哦还要算上翟欢和祈善二人的文心言灵辅助。交缠的黑白文气如无处不在的疯涨藤蔓化作囚牢将青年双足牢牢捆绑这是祈善。翟欢则以言灵打压影响青年的情绪。 武者之本勇也。 勇愈强势愈强! 青年被多方联手骚扰仍是游刃有余。 手中长鞭武器或挡或鞭或缠。 铛得巨响沈棠用长剑将长鞭打飞上面的倒刺摔打在地上。撕拉一声轻轻松松能勾起数寸地皮沙尘飞扬看得沈棠眼皮直跳。 “沈兄小心!” 身后传来翟乐的提醒。 沈棠头也不回背心袭来一阵冷风。 她侧身翻滚躲开余光看到在她背后死角长鞭首端蛇头偷袭她背心。一旦被这玩意儿扎中了——沈棠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被它击碎的碎石…… 沈棠可不认为自己的身躯比岩石硬。 几个呼吸的功夫青年已经与沈棠缠斗了几十招周身武气仍旧凝实充沛丝毫没有后继无力的意思。他看着沈棠倏地问:“我有一点儿很好奇玛玛是怎么放的火。” 沈棠被巨大力道震得身躯倒飞数步。 咬牙咽下喉间试图上涌的血沫。 冷声问:“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青年:“好奇就是好奇还需要理由吗?” 沈棠眸色微暗心中默算自己还有多少文气可以浪。只用身体的力气和简单的文气加成想打赢一个武铠附身的武胆武者几乎没有胜算。奇怪的是青年态度相当暧昧。 她可以肯定这厮迄今还未生出杀意。 是的没有杀意。 究竟是他心太大还是另有图谋?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看着他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翟乐数十刁钻箭雨也奈何他不得沈棠心下凝重三分。 便道:“告诉你有报酬?” 青年右手长鞭垂下左手徒手接住翟乐三箭齐发微用力箭矢被捏断震碎成齑粉。 委屈:“以你我知己关系还要报酬?” 沈棠暗中给祈善打了个手势。 嘴上道:“自然做什么都要报酬的。” 青年便问她:“玛玛要什么报酬?” 沈棠狮子大开口:“放我们离开如何?” 青年摇摇头扫了一眼武气耗损大半脸色微青的翟乐关心堂弟的翟欢以及面无表情垂着眸子不常出手但每次出手都让他难受的祈善。他想了想:“这可不行。” 他解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指着翟乐又道:“这人现在打不过我但等他年纪跟我差不多了我一个人未必就打得过他们两兄弟。玛玛这个要求真是强人所难。再者——你们还烧了我的粮草……” 那可是他筹措好久的粮草啊。 火势这么大也不知道能抢救回来多少。 大营那么多士兵每一天吃的粮草就是个庞大数字没有粮草供应军心自然涣散。莫说攻打孝城自己别乱阵脚就不错了。 沈棠冷冷打断他。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青年断然否决:“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事想看到自家大军溃败做什么?” 他冰冷的眸扫过沈棠脖颈:“哦玛玛倒是提醒我了。现在有不少人看到玛玛跟这俩一伙你又是我带进来的。如果不砍你首级很难跟义兄交代还会被军法处置……” 沈棠感觉到极淡但极其阴冷的杀气伴随着夜风向她扑来激起无数鸡皮疙瘩。 她可惜地道:“看样子是谈崩了。” 说完气势陡然一变。 大喝道:“翟欢助我!” 至于祈元良完全不用提醒。 翟欢初时不解但远远看到祈善唇瓣微动通过口唇动作便知道是什么言灵他不假思索地跟上。至于心底那些疑惑?暂且不用关心——因为他们兄弟跟沈棠二人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祈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紧跟着翟欢的言灵也落下。 沈棠快要见底的丹府文气瞬间充盈到溢出的程度她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铛铛铛—— 欺身而上眨眼连劈数十剑。 感受重如山岳般的巨力饶是青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长鞭首端偷袭沈棠要害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沈棠由攻击转为防守。他则趁机将陷入泥地的双足拔出倏地后退。 还未站定绵密剑势再度袭来。 刀光剑影之间他看到沈棠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红唇吐出一句话来。她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放的火吗?” 辎重粮草惧怕火攻。 可火攻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速度要快火势要猛不给敌人救援机会。 翟乐兄弟没用因为他们缺乏工具点火所用的油和柴不好弄更别说靠近后营辎重粮草敌人的眼睛也不是当摆设的。或者没算好风向敌人没烧死反而将自己赔进去。 青年不得不拿出真本事抵御沈棠一次比一次重的攻击一时间铮铮不断火花四溅。 沈棠猛地蓄力磅礴剑气将青年抽飞数丈。 此时她感觉到丹府文气差不多了。 倏地指剑向天。 轻吟:“东风夜放花千树……” 轰的一声脚下地面开始细颤。 翻涌的黑白文气宛若苏醒的巨龙躁动不安气浪向四面八方扑了过去砂石飞滚。 咻—— 黑白文气顺着剑锋直冲天际。 感受急速下降消失的文气沈棠忍着一波强烈过一波的晕眩感艰难吐出下半句言灵。 “更吹落……” “星如雨。” 攀升至顶点的黑白文气在叛军营地上方砰得炸开绚烂夺目的色彩将黑暗夺去一瞬。 五色光芒流转照耀天际。 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抬首。 炫彩夺目! 高举着水盆灭火的士兵怔住了乱成一锅粥的后营仿佛被神秘力量禁言夺声。 天地安静! 下一瞬无数拳头大的火花从天而降。 前不久刚灭掉的地方重新烧了起来。 还有些士兵比较倒霉被火花烧了个正着。 火势瞬间蔓延至全身。 剧痛让他惨叫乱跑将火带到更多地方。 噗—— 被络腮胡男人一刀砍了脑袋。 强劲血柱从碗大伤口喷涌而出。 士兵身躯倒下扬起灰尘扑到附近其他士兵脚上温热的鲜血洒满半张脸方如梦初醒。 主营重新恢复喧闹。 救火的救人的杀羊的杀牛的…… 无人注意大半火花冲向同一个目标。 沈棠看也不看青年的方向力竭单膝跪地以剑杵地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来。 热汗不断挂下眼前景物忽明忽暗。 两次使用消耗的文气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次有祈善支持沈棠也刻意控制文心言灵的威力这才保留大半战力。 第二次是两个文心文士全力相助。 “笑芳撤!” 翟乐早有预料上前抓住她臂膀将她拉起扛肩上翟欢看了一眼脸色奇差的祈善也搭了一把手帮他分担压力。 四人借着夜色和混乱脚底抹油撤! ------题外话------ (??w??)?嘿 也是二合一章节。 之前码字的初稿有不少问题已经修改过了。 上一期无奖竞猜的答案就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有小伙伴猜中了哦。 正文 187:孝城乱(二十七)【求月票】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络腮胡男人铁青着脸听着属官回禀此次大火造成的损失。辎重粮草损毁严重十去八【九】攻城器械几乎不剩——那些玩意儿木质居多一旦着火就无法再用了。 相较之下人员伤亡倒是不大。 死亡两百余烧伤三百余被牛羊踩踏致伤致残约两百天降火花烧毁帐篷近百顶。 络腮胡男人阴沉着脸:“说完了?” 属官被他话中冰碴子冻得发抖。 期期艾艾道:“回、回禀完毕——” 话音落下络腮胡男人愤怒地抬手掀飞身前矮桌面皮因为过于用力而颤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属官咆哮:“回禀完毕?人呐?人跑哪去了?” 噼里啪啦响声与咆哮合奏。 属官额上淌着热汗一动不敢动。 主帐肃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卑职……卑职没拦住他们……” 络腮胡男人随手抓起物件砸向属官额头叱骂:“混账!他们才几个人?这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军营重地一伙歹人不止来去自如还他娘让人烧了辎重丢不丢人!” 属官连闪躲都不敢闪躲。 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砰得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额头淌下温热的血液血液混杂着浊汗和草木灰顺着额头往下流淌一部分顺着面颊汇入下颌另一部分则流进眼角。属官眨眨眼不敢抬手抹去任凭污物在眼球横行。 他抿了抿唇咽下心里话。 若真计较责任眼前这位公然在军营重地与爱妾打得火热、酣战不止、动静闹得临近几个营帐都听得见的将军也不是啥好东西。 论渎职大家伙儿半斤八两。 只是作为下属他不能抱怨更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他脑中灵光一闪倏忽想起某人。 “卑职、卑职实在是尽力了!只是四名歹人中有两名是少将军点名带进来的卑职也不敢下死手抓人啊万一被少将军……” 属官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几分为难“并非卑职害怕少将军只是担心此事会影响您与少将军的感情还有老将军那儿……” 只差明着告诉络腮胡男人—— 不是我渎职!那些歹人就是野蛮子带回来的他居心不良。回头他要来清算自己怎么扛得住?再加上你老子偏心即便野蛮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估计也是轻拿轻放。 这次的锅应该让野蛮子背! 络腮胡男人本来心里就赌着一口气听了属官这番阴阳怪气的话险些气了个仰倒。 他气得捏碎了手边的镇纸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问:“那个孽种现在在哪里?” 属官道:“在疗伤上药。” 络腮胡男人阴仄仄地冷笑两声说:“疗伤?上药?他还会受伤?怕是个苦肉计!” 苦肉计用给谁看? 还不是那个脑子不清楚的老东西看! 霍地起身大步流星往青年营帐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野蛮子能受什么伤! 青年的确受伤了。 伤势还不算轻。 沈棠那一句言灵将黑白文气化为焰火大部分都落在了青年身上。青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没什么经验全凭自身实力硬。 挑飞、击落、打碎不断涌来的火花顾及不到的火花则凝气成罡硬生生扛下来! 武气虽能抵御火花近身一定程度上也能做到寒暑不侵却不能完全隔绝骇人热度这也是青年受伤的主因—文气凝聚的火花温度高得吓人持续再长一些能把他烤熟了。 青年虽未被烤熟但后背起了大片水泡手臂和前胸一片通红活似煮熟的小龙虾。 他将上衣脱下随意堆在腰间。 身后郎中小心翼翼将水泡挑开挤干净再抹上薄荷色膏药。膏药涂抹之处清凉驱散了灼烧热意。青年用冰凉的布巾捂着脸闷声道:“哼幸好这张脸还完好无损。” 在他族里没一张俊脸没有玛玛愿意跟他对歌的这张脸跟他的嗓子一样重要!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您的脸?”属官站在一侧苦笑“您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 青年瘪嘴:“想什么想?” 属官道:“想想怎么交代啊……” 青年将捂热的布巾往盛满冷水的铜盆一丢浑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好交代的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追究我不慎‘引狼入室’那得先追究他‘玩忽职守’要罚一起罚……” 属官哑然无语。 青年一摊手混不吝道:“我又不知道那两人有问题这也能怪我?我也努力出手制止他们了但一打四其中两个还是实力不弱的文心文士让我如何留下他们?” 说完帐外传来络腮胡男人的咆哮。 “孽畜!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青年丝毫不意外男人在帐外偷听无辜道:“我有错但至多三成错更何况我还努力‘将功补过’了拖了四人多久时间?但凡义兄及时派人来支援也不会让那四人逃了。” 络腮胡男人气得胡子一抖一抖。 郎中包扎好青年撑地起身慵懒地将垂在腰间的上衣穿回去正正衣襟神色无辜中带着令络腮胡男人恼火的无惧无畏。 “这伙歹人两名是我带回来这不假!但还有两人是义兄派出去的士兵带回来的。究竟是四人中的哪两个动手尚未可知。” 络腮胡男人气得目眦欲裂! “尔敢——” 青年笑着眯了眯眼直接顶了回去嗤笑道:“如何不敢?是非曲直倒不如等义父来了再说由他老人家定夺。若义父认定小弟要负全责多少军杖小弟都受着。” 蓦地络腮胡男人眼睛睁圆了一圈。 他被青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举止惊到了这是吃准了不会有事???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按脚程义父还有六七日才到而我军粮草已经告罄义兄不如召集帐下兵马商量商量如何挨过这几日。拿不下孝城不算什么要是被那伙虾兵蟹将打灭才丢人!” 一番挤兑令络腮胡男人气息重了许多。 他鼻孔微张喷出带着愤怒的热气。 青年看也不看他垂眸送客。 络腮胡男人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勾结外敌还怎么脱身!来人盯着他此刻起不得踏出营帐半步!” 青年无所谓一脚踢翻挡路矮桌连基本的送客礼仪都懒得维持。他的属官心下暗道“倒霉”匆匆一礼急忙跟上也不管络腮胡男人是不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听着络腮胡男人愤怒摔布帘脚步渐行渐远青年郁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他摸出一盒颜色不一的龙眼大珍珠招呼属官过来笑道:“现在也没事儿了陪我玩两局。” 属官:“……” 青年又道:“唉可惜了。” 属官按捺不住好奇心:“何物可惜了?” 青年道:“我那位知音啊可惜了。” 属官:“……” 他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可惜的。 虽然不在战场也没看到沈棠与青年对垒的场景但他知道最后的结果。也正是因为这位“知音”青年怕是要挨上一顿军棍不然无法平息众怒……少将军还替那人可惜? 青年叹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玛玛或许也是世上唯一能与我对歌的人了……” 属官正要开口说什么。 倏地住了口。 属官跟在青年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青年的了解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他本想说青年还有族人但话到嘴边才想起少将军的族人已经没了他是全族上下唯一的苗苗。 的确—— 能与他对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属官道:“那您还让人走了?”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属官脸色骤变意识到自己失言半跪请罪:“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是说……” 他心下想了一圈也想不到合适的借口急得汗出如浆很快打湿了盔甲内的内衫。 帐篷内的气氛凝重到极点就在属官想着自己会不会被灭口的时候青年出了声。 他道:“起来吧。” 属官诧异劫后逃生般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手脚虚软:“谢少将军!” 青年道:“不急还会再见的。” 属官不敢再说话。 多说多错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没了命。 至于青年是不是有心放人走除了青年自己无人知道。二人用珍珠打了一会儿弹珠青年倏地想起什么问属官:“以你对我义兄的了解此次失利他会不会撤兵?” 属官道:“卑职不敢揣测。” 青年:“你说就是!” 属官:“应该会吧……辎重粮草已经被烧干净此事一旦被孝城驻军知道集合兵力出城讨伐我等我方气势低迷而他们背水一战……唉倒不如暂时撤走与老将军汇合。” 青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属官:“……???” 莫名的他觉得此时的少将军心情极佳他……似乎很想看到大军暂时撤退??? 打了一会儿弹珠青年拍拍肚子喊饿。 正要喊人去拿食物这才想起粮草已经被烧干净于是讪讪打消了加餐的主意。 没多会儿帐外响起一阵欢喜喧闹。 他让人出去问问什么情况。 小兵一脸喜色地回禀。 “少将军好事情啊!” 青年无聊捏碎一颗珍珠看着粉末在指尖簌簌落下随口一问:“哦?什么好事情?” 小兵道:“大军来了!” 青年:“!!!” 帐内紧跟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响声看守营帐的士兵不解地面面相觑。 这、这不是好事情吗? 呵呵—— 这个消息对被烧了辎重粮草、气势大跌的叛军营的确是好事但对孝城城内百姓就不是啥好事了。青年一脸阴郁之色地看着帐外喧闹方向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不知不觉日头高悬。 帐外来了一名传信士兵。 老将军要见见他。 青年紧抿着唇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收拾了仪容。迈出帐外脸上又挂上外人熟悉的爽朗单纯的笑容。临近主帐位置他远眺孝城方向隐约能看到高耸的城墙轮廓。 内心暗叹—— 命中有此一劫躲不过啊。 他弯腰掀起布帘人还未进去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帐内之人的耳朵。 “义父儿子来了。” ———————— “噗——” 两名文士全力相助翟乐一点儿不吝啬地挥霍武气很快便将接近昏迷的沈棠带到安全地方。刚刚停下脚步沈棠扶着树干呕出一口黑红淤血来惨白的脸色好看不少。 翟乐紧张:“沈兄你这是……” 沈棠摆摆手道:“我没事小事!” 她坐下来调息了会儿。 晕眩感勉强压下去大半。 祈善一边注意沈棠的情况一边警惕四周。霍地他望向密林漆黑深处拔剑。 喝道:“谁!滚出来!” 翟乐也进入戒备状态。 这时候密林方向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走出来一道众人都很熟悉的面孔押送税银的杨都尉!他回应道:“是我!” 几日不见杨都尉憔悴了许多。 祈善看看他再看看放下戒备的翟乐也跟着刷得一声收回了佩剑远远作了一揖。 杨都尉对翟乐二人道:“你们二人久去不归叛军大营方向又起了大火料想是你们计划成功了便带人过来接应……” 祈善脸色好转了不少。 杨都尉注意到祈善和沈棠两张陌生面孔迟疑不定地问:“这二位是……” 翟欢嘴角微微一抽。 这该……怎么介绍呢? 翟乐心大笑呵呵引见:“杨都尉这位便是我时常提及的沈兄他可厉害了。这次大火也多亏他和祈先生相助这才一举成功!沈兄、祈先生这位便是孝城驻军杨都尉。” 杨都尉听完眼睛亮起。 他道:“原来是两位义士。” 沈棠勉强起身脸上又是敬佩又是仰慕回礼:“义士不敢当久闻杨都尉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公式化笑容无懈可击。 祈善垂下眼眸也淡淡寒暄一句。 二人的寒暄毫无诚意但杨都尉不介意。 只要是跟叛军对着干那他们就是袍泽!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请义士随我来。” 沈棠这回文气耗损得厉害。 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才缓过劲来。 ------题外话------ 还是二合一哦。 ps:顺便推荐一下小伙伴荆棘之歌的新书《救命!我真的吃不下了》还未签约可以投资哦虽然书名拉跨(书名暂定这个签约时候说不定会改)但荆棘也是老作者了比香菇有节操内容不会让大家失望啦。 正文 188:孝城乱(二十八)【二合一】 沈棠是闻着食物香味醒来的。 睁开眼头顶遮着一片大叶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沈棠愣了一瞬抬手将其拂开。没了叶子的阻挡高悬头顶的绚烂金光洒向她晃得人睁不开眼。沈棠单臂撑地起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双臂虚软肚子咕噜咕噜唱空城计。 这时头顶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隐约透着几分喜悦和松快:“沈小郎君可算是醒了。” 翟乐笑着插科打诨:“我说得没错吧煮一锅香浓肉糜沈兄饿得难受自然会醒。” 沈棠:“……” 听到这称呼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半坐起身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刚醒来她脑子还有些懵。 “还在孝城外。” 沈棠问:“可有无晦他们的消息? “暂时还无。”祈善遗憾地摇了摇头旋即又宽慰道“不过褚无晦和共叔半步都是战场老手二人联手便是昨夜那个武胆武者也留不住人沈小郎君不用担心他们安危。” 沈棠只得暂时按捺担心。 “饿了没有?” 沈棠白着脸看着没什么精气神有气无力地瘪嘴道:“饿饿死了没什么力气。” 祈善转身用粗糙木碗盛了一碗肉粥。 接过那碗肉粥正要递到嘴边一饮而尽脑中蓦地浮现昨日叛军营的场景目之所及是混乱不堪的场景。被火焰包裹的牛羊在后营窜乱叛军士兵极力救火却为此丢了性命。 凄厉惨叫在火光摇曳中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脂肪燃烧后混杂的古怪气味。 一想起那气味沈棠瞬间没了大快朵颐的食欲双手捧着温热适中的肉粥不吭声。 祈善问:“可是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也只能将就他的厨艺就这个水准想吃喜欢吃的只能等褚曜那厮回来。 沈棠回答道:“突然没胃口。” 祈善见她将木碗放到一边也不勉强她非得喝下去只是心里难免抱怨两句——当然不是抱怨沈棠是抱怨褚曜。以前的沈小郎君什么都吃得下褚曜一来学会挑食了! 所以呢? 这都是褚曜的错! 沈棠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不想产生误会:“我突然想起昨夜暂时不想碰荤腥。”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当下这个条件有一口饭吃都是普通人求不到的奢侈更别说满满一大碗肉粥。温度还刚刚好多半是祈善特地温着的保证她醒来就能尝到。 “原是如此这是我顾虑不周。” 肉粥也没浪费最后进了翟乐的肚子。 这时沈棠才有功夫观察周围情况。 一行人正处于一处隐蔽山坳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唯一的出口还横着一条溪流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不远处能看到忙碌的兵卒身影这些兵卒的穿着打扮还非常眼熟…… 沈棠蓦地想起来什么。 这时候耳边响起杨都尉的大嗓门。 “义士终于醒了。” 沈棠忍下抽搐的嘴角。 略不自然地道:“这位兵爷好……” 她可算想起来了。 自己昨夜文气耗尽再加上作战打出来的伤势疲累到了极点刚到安全地方就睡死过去一觉无梦至天亮。接应他们的人正是被她劫了税银的倒霉蛋——孝城驻军杨都尉! “兵爷什么的不敢当义士喊我‘老杨’即可。我已经从翟先生口中听说了义士的壮举钦佩得很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杨都尉长了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双眉粗浓黑眸威严瞳仁偏靠上瞧着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傲气。一副外人看了就认为此人固执凶悍的长相此时却硬生生挤出几分和善。 谁看了不说一句别扭? 沈棠:“……” 让她评价这笑容能吓哭一个班的小朋友。吓人归吓人惊悚归惊悚但人家释放的善意沈棠还是get到了。摆出一副谦逊乖顺的乖宝宝表情满口道:“不敢当不敢当。” 杨都尉对沈棠的印象又拔高一大截! 这样有能力、有气节、为民不为利、年轻却不骄傲、谦逊有礼的少年人不多见了! 特别是沈棠问他孝城以及叛军的情况、叛军粮草辎重被烧会不会撤军杨都尉越发欣赏沈棠。 努力挤出和善的笑轻抚胡须:“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一旦有撤军意向便立刻向城内驻军发出消息届时里外夹击!” 其实杨都尉昨晚就想派兵夜袭。 考虑到己方人数太少叛军营地情况不明偷袭风险太大便在翟欢的劝说下作罢。 沈棠:“里外夹击?但我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尽快转移百姓以叛军作风待他们缓过劲儿来等待百姓的许是雷霆报复。” 杨都尉也有这方面担心。他正欲开口耳尖听到一阵马蹄声在快速接近原来是派出去的斥候赶回来了。看到斥候惨白的面色他难得缓和脸色:“不急慢慢说。” 在杨都尉看来即便不是好消息但也不会是坏消息唇角始终噙着几分轻松笑意。 谁知—— 斥候的情报宛若晴天霹雳。 将他劈得脑袋一片空白。 两个多时辰前叛军增兵两万! 杨都尉霍地起身急得破声。 “增兵两万?何来的两万兵马?” 奈何斥候怕暴露身份不敢打听太多此时也是一问三不知急得额头直冒热汗生怕杨都尉会突然暴起杀人。祈善、沈棠、翟乐以及刚靠近的翟欢四人瞬时铁青了脸。 本以为夜袭烧了叛军后营辎重粮草能换取喘息时机再不济也能挤出几天时间趁机转移孝城百姓。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两万增兵这两万兵马是从天而降的吗??? 杨都尉比谁都清楚这两万兵马的分量心慌得手脚冰凉喃喃:“此前一直没动静……” 翟欢:“战局瞬息万变倘若什么消息都尽在掌握叛军也不会形成如今的气候。” 沈棠忧心城内百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叛军当下的阵容哪怕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孝城守不住了。乐观一些明天破城;悲观一些下午破城横竖就这两天了。 如今只能指望主将不是啥嗜血之徒。 不过—— 有时候屠城还是不屠城主将意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将那位顶头上司的意愿。若人家想“杀鸡儆猴”主将再仁慈也得下令。再想想郑乔那一家子的神经病……希望渺茫。 当年郑乔攻下四宝郡就用了极其血腥的手段现在轮到被他折磨多年的两个狠人兄弟——唉正常人跟神经病的脑回路存在代沟前者极难预判后者会干出什么破廉耻的事情。 一时间悲戚凝重的气氛笼罩众人。 百姓真只能自求多福吗? 杨都尉握紧拳头咬牙:“倘若孝城在劫难逃吾誓死与叛贼战至最后一滴血!” 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翟乐神情微动想劝说杨都尉再想想但杨都尉的亲眷家属都在城内这会儿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便干脆熄声保持沉默。 沈棠暗示:“不如潜入城内救人?” 杨都尉知道她的意思。 以他十等左庶长的实力不管是选择投降保全家人还是潜入城中救人理论上都有极大概率保住亲人血脉再不济也能救出几个不至于一家老小全部等死…… 但是—— 他看了一眼周围兵卒那一张张疲累又绝望的脸悲恸间带着几分迟疑但仍坚定摇头。 杨都尉道:“此举不可行。” 沈棠问:“为何?” 杨都尉苦笑着:“一人之力有限能救三五人却不能救三五千人。士兵选择了我一路吃苦也没选择临阵脱逃不止是担心家人也是信任我。他们信我我岂能背弃他们?” 沈棠怔然。 不管是杨都尉的眼睛还是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他已经做好舍弃这条命的准备了。 翟乐见大家都闷闷不乐道:“也不要如此悲观!兴许、兴许不会屠城?这般血腥残暴的事情也不是常发生……” 双方交战一方胜利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下手会遭人唾弃引起公愤。 只要胜利者还要脸一般不会这么干。 与此同时—— 叛军营主帐换了主人。 先前趾高气扬的络腮胡男人乖乖坐在左下首正对面右下首坐着他看不惯的野蛮子。 主帐上首坐着他口中的“老东西”。 也就是他的亲爹。 只是这位亲爹自从来了就垮着一张脸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当着一众将领的面将他单独抓出来训斥了半个时辰。训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昨晚的火烧夜袭…… 哦还有翻旧账。 一如络腮胡男人猜测的那样这口锅全部甩到他身上真正的罪魁祸首屁事儿没有手中还把玩着几颗浑圆莹润的珍珠。 老将军见儿子脸上满是不忿之色朝络腮胡男人丢了一串佛珠:“你究竟听懂了没有?” 络腮胡男人敷衍道:“听懂了。” 至于老东西骂了什么玩意儿? 他根本没记住。 肯定又是换汤不换药的内容。 他应下来便看到对面的野蛮子脸上露出一抹诡谲阴冷的嘲讽笑容他瞬时心头火气。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可惜义兄的如花美眷。” 络腮胡男人一听差点儿炸了。 叱骂道:“畜牲你竟然觊觎兄嫂?” 主帐内其他将领露出古怪神情老将军气得又抓起东西丢向络腮胡男人:“你才畜牲!不孝不悌的东西怎么跟你义弟说话?阿年一向自重自爱他能看上你那些莺莺燕燕?” 络腮胡男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那个野蛮子自重自爱? 换而言之他就是放荡轻浮了吗? 他的莺莺燕燕怎么了? 哪个男人后院没三五个女人? 青年:“义父。” 眼神带着几分哀求。 虽说在场的人不是老将军的私属部曲、属官便是可信任的心腹全是自己人但自曝家丑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老将军一看青年火气立马降了大半。 他疲累地挥挥手:“行念在阿年求情的份上不跟你这不孝子争吵带下去!”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父亲心腹络腮胡男人脸色铁青:“别抓我本将军自己能走!” 他以为自己是被老爷子禁足警告。 谁知被带到一片空地。 空地上还留着昨夜留下来的焚烧黑痕士兵在此架起柴火堆放上一口超级大的陶瓮。 他不明白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是作甚?” 没一会儿他就知道了。 他的爱妾被两个小兵抓小鸡一样拖了过来小妾哪里看过这个阵仗吓得花容失色口中不断向他呼救。络腮胡男人又急又气叱骂:“放开她!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敢动他的女人? 只是无人理会他。 他想上前将士兵踹开结果先一步被左右两旁的老东西心腹架住肩膀登时动弹不得。 火柴烧起陶瓮被灌上清水。 络腮胡男人看傻了眼脑袋放空。 隐约的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望向主帐方向高声大呼声音顺利传入主帐但无人回应。没一会儿又听到女子高亢尖锐的求饶声还有水中扑腾的动静。 随着时间推移声音越发凄厉瘆人。 不知过去多久声音渐低直至消失。 青年始终端正地坐在右下首。 只是无人注意他垂在膝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紧握成拳头手背青筋绷起指甲嵌入手心的软肉掐出颗颗血珠。 其他人也安静听着。 没过多久络腮胡男人被架了进来。 他脸色煞白额头冒着虚汗。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全身骨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喃喃问父亲:“为什么?” 外表来看老将军是个长相慈爱的中年男人。尽管年纪很大但身材依旧魁梧不见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佝偻精瘦:“因为那是孝城贼子派出来的潜伏在你身边的密探。” 络腮胡男人下意识回驳。 “她不是!” 那个爱妾明明是他奶兄的大女儿! 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庚国人士! 跟孝城没有一文钱关系! ------题外话------ ?(′?`?) ps:顺便再推荐一下小伙伴荆棘之歌的新书《救命!我真的吃不下了》(球球你们帮我催一下更)还未签约可以投资哦虽然书名拉跨但荆棘也是老作者哦内容不会让大家失望啦。 正文 189:孝城乱(二十九)【二合一】 砰! 迎面飞来一物件正好砸中他额头。 络腮胡男人也是个倔脾气不闪不躲挨了这下目光固执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将军。 额头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模糊他的视线。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横冲直撞脱口而出。 “她不是密探!” 主帐内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一众兵将都能感觉到老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明白老将军的用意但他们旁观者清心里清楚老将军这是替儿子擦屁股呢。偏偏这儿子不领情。 emmm…… 青年更倾向于是义兄愚蠢。 以义兄的脑子大小多半想不到这层。 思及此青年看向义兄的眼神多点儿讥嘲连带对义父也生出三分同情。膝下几个儿子都是这样“孝顺”的好大儿果真是—— 天道好轮回! 青年垂眸敛下眼底些许波澜。 老将军:“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络腮胡男人梗着脖子秉持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心情硬是跟他老子杠上了。 “我知道!她是儿子奶兄的女儿身份家世再清白不过什么密探全是栽赃陷害!” 老将军眸色沉了沉。 主帐内的气氛比先前还要冷。 二人又僵持了几息老将军倏地抬手一挥身边心腹见状心神领会出去了一会儿。 不多会儿他端着一碗东西进来放在络腮胡男人跟前。络腮胡男人一低头看到碗中汤水浑浊飘着些许油花油花下沉着两块散发着古怪酸味的肉。他仅迷茫一瞬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整张脸剧烈扭曲。 他厉声喝道:“滚拿开!” 老将军仍是那副慈爱和善的面孔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都不寒而栗。他冷冷地道:“你说‘滚’?你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对他说这个字将他嘴掰开硬塞塞进去!” 心腹内心叹了一口气依言照做。 他跟随老将军多年少时便是私属部曲一员亲的不能再亲的心腹。估计世上没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老将军和善外皮下的冷酷和暴戾。眼前这个儿子再不识相点真会死! 络腮胡男人挣扎:“不吃能奈我何?” 老将军也很干脆直接拔出腰间的刀咚的一声掷到他身前地上算是下了最后通牒。 络腮胡男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将军。 尽管他常常抱怨老东西偏宠青年暗下揣测青年是老东西跟哪个蛮女生的野种抱怨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心里清楚一点—— 偏心归偏心这位父亲对待他们这些儿子都是轻拿轻放未动过真格。严厉也仅限于口头即便真上手打骂也不会太重。 哪个武胆武者不是一身伤成长的? 那些打骂真算不上什么。 此时此刻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眼前摆着两个选择只能选取其一! 络腮胡男人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无情冷酷的老父亲最后手指哆哆嗦嗦伸向心腹手中的碗。心腹见状内心也长松了口气。 他抬手将那把刀拔出来拿得远远的生怕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很显然他对老将军这个儿子了解还不够多。 青年不意外义兄的选择。 这位义兄啊骨子里便是贪生畏死的人。 先前跟老将军犟嘴也是吃准他不会真的杀儿子退一万步说不过是顶嘴而已顶多被打军棍、禁足关禁闭他皮糙肉厚不怕! 谁知老将军会一反常态打他措手不及! 眼睛一闭心一横络腮胡男人忍着无尽的恶心将那两块肉吃下去又在老将军注视下将汤水喝完。咸腥滋味在味蕾停留不散喉头几度痉挛强烈的恶心让他双目泛起水雾。 老将军可算放过他:“下去坐好。” 络腮胡男人踉跄起身脸色煞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耳朵嗡嗡乱响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又说了什么。当他再度回神营帐多了一道陌生身影老将军对此人甚是恭敬。 络腮胡男人就抬头看了一眼。 登时手脚冰凉。 此人……他见过一面。 据闻是诨号“彘王”的郑跖幕僚。 哦所谓“彘王”就是那个以母猪为妻、猪崽为子的郑乔兄弟民间戏称他是“猪王”又因为他的名字被郑乔封为了“彘王”。 彘王的心腹怎么也来了? 福至心灵他也突然明白老东西为何突然逼迫他承认爱妾是密探多半是因为这位彘王心腹的存在做戏给人看的?他不仅不感觉暖心、懊悔自己误会老父亲心头反而蹭得冒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意后槽牙磨得嘎吱响。 为何会如此?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是替野蛮子挡祸。 火烧辎重的内贼是野蛮子带来的这才是罪魁祸首!结果只拿自己开刀对野蛮子的错误只字不提。他稍微一想便猜测是老东西舍不得野蛮子受委屈拿他的爱妾抵祸! 一想到惨死的爱妾络腮胡男人内心的恨意杀意犹如滚沸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泡。 只是在场无人关心他的心思。 他也没听到青年领了八十军棍。 军棍也有分类有针对普通士兵的也有针对武胆武者的。后者力道非同一般三五棍能把普通人打死三五十棍能把武胆武者打得屁股开花难以下地更遑论八十军棍! 老将军问青年:“你可有不服?” 青年垂首当着幕僚使者的面神情恭恭敬敬地道:“儿子无不服全凭父亲决断。” 幕僚使者也知不能打压太过笑着对老将军道:“大敌当前少将军这军棍不如先延后?待拿下孝城再上军棍也不迟……” 老将军给义子使了眼色。 青年起身谢过幕僚使者的说情。 出乎所有人预料此次指挥作战的人竟然不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军而是彘王派来的幕僚使者。青年暗中观察——这位使者相貌不算年轻皮相看着三四十鬓角已有些许灰色身穿一袭漆黑暗纹儒衫头戴方巾腰悬一枚精巧的朱色文心花押。 除了皮相端正气质斯文看着比普通人好看一些并无特殊之处。 只是—— 青年跟幕僚使者眼神相错的一瞬他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此人双眼黑得可怕眼神无光一派死寂。跟他对视一眼便有种说不出的寒意自脚底板蔓延至全身瘆人得很。 按照流程接下来该商谈如何攻城。 在青年看来孝城守卫薄弱驻军防御稀烂若是倾尽全力攻打一门一两个时辰就能破开。己方兵力已经是孝城三四倍辎重粮草也随着增兵的抵达而补充完全。 拿下孝城? 易如反掌! 但幕僚使者的话却让众将疑惑。 他的提议是只围不攻! 络腮胡男人当即坐不住出声质疑。 “这是为何?我军兵力充足给我三个时辰不一个时辰若不能破开孝城末将愿意提头来见!只围不攻得耗损多少粮草?”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 兵贵神速不知道吗? 能一天打完的绝不能拖到第二天! 他也想借此立功最好是将野蛮子压下去一头让所有人都看看究竟谁更厉害一些。武胆武者又不是只能打就行还需要头脑。 论智谋头脑他绝对不会弱于野蛮子! 幕僚使者道:“自有用意。” 轻描淡写四个字噎得络腮胡男人说不出话来他倒是想呛声回去——打仗用的是他们的兵又不是幕僚使者的使者不心疼他心疼! 但他不敢能在彘王身边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幕僚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个狠人! 老将军叹气道:“全听使者吩咐。” 幕僚使者道:“还有。” 老将军问:“使者请吩咐。” “带回来的那些人送入孝城。” 老将军一怔。 幕僚口中说的“那些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染了疫病是彘王下令从发瘟疫村落抓来的特地叮嘱老将军一定要带着。 老将军起初也不愿意开玩笑带着一群身染疫病的病人去前线打仗??? 还未抵达前线自己人先病死了! 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干!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彘王。 现在的彘王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博学多才、外界名声极好的儒雅皇子、王储的有力竞争者现在的他阴鸷多疑还暴戾对于背叛、忤逆和质疑完全是零容忍。 也幸好这位幕僚使者有特殊能力似乎能将疫病病气限制在某些个体身上再加上士兵防范得当这疫病才没有染到士兵身上。 老将军问:“如何送入城?” 孝城各个出入口都已经关死。 幕僚道:“如何都行。” 老将军一噎。 幕僚提了个冷漠的建议听得人眉头大皱:“或者将他们放入投石机丢进城内。只要能送入城就行不管是死是活。” 老将军:“……” 青年面上没什么反应内心却已经骇然地睁大眼睛听幕僚使者的意思……是准备让孝城爆发一场瘟疫?让身上带着疫病的百姓尸体传染其他人?人为制造一场瘟疫? 他垂下头敛下眸子。 幕僚问:“可有问题?” 老将军道:“并无。” 这时候络腮胡男人问:“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让全城百姓死于瘟疫那得多久?我军粮草根本撑不了那么久!使者要让孝城变死城只需攻破城门杀进去少则一两天、多则两三天也能杀得干净……” 他想吐槽幕僚使者太墨迹。 不懂打仗就别在这里瞎指挥冲锋陷阵的事情有他们一个文心文士指手画脚什么? 可他还未说完突然无法发声了。 络腮胡男人很快明白过来铁青着脸。 禁言夺声! 强烈的羞辱感让他双目怒睁! 他好歹也算是年少成名的将军打仗也打了好几年居然在营帐被个寂寂无名的文心文士禁言夺声这无异于是当众掌掴他! 只是他的气愤无人共情、无人在意连那个老东西也同意了幕僚使者荒诞的建议。 幕僚又道:“将军倒是提醒在下一事。” 青年眼皮狠狠一跳。 幕僚面无表情:“孝城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仅凭我们带来的这些人还不够。” 老将军问:“使者的意思?” 幕僚笑道:“麻烦老将军抓些人来。” 老将军也跟着心头咯噔一下。 “使者这怕是……” 幕僚笑着解释说:“老将军误会了在下说抓人不是抓您帐下兵卒他们都是为我主开疆拓土的功臣牺牲谁也不能牺牲他们啊这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在下是指老将军可以派人抓些年迈老弱的普通百姓这些人身子骨不如年轻人极易沾染疫病……” 在“年迈老弱”和“普通百姓”上咬重音。 老将军:“……” 内心忍不住骂骂咧咧。 青年坐在下首越听越心寒。 幕僚使者这话明摆着是威胁。 不去抓普通人便用帐下兵卒凑数。 思及此他暗下吐出一口浊气。 早知外界如此污秽当年就该死守故土守着大家伙儿的坟墓也比看这些魑魅魍魉好。 过了一会儿青年被幕僚点名了。 幕僚使者笑着看他问:“此事便交由少将军去办如何?也是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青年:“……” 他现在只想唾骂幕僚使者户籍全族! “遵命。”顶着义兄杀人般嫉妒眼神忍下掀桌杀人的冲动硬着头皮接下“差事”。 ———————— 坏消息一桩接着一桩当听到叛军增兵的消息共叔武二人的情绪沉到了谷底。 昨夜那场流星一般短暂的大火给孝城带来了希望但天一亮渺茫的希望就被现实碾碎。二人还未找到林风和屠荣的下落孝城破城又近在眉睫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是现实远比想象魔幻。 褚曜推测叛军下午或者傍晚就会攻城。 谁知夜幕降临叛军大营也没动静。 叛军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驻军士兵可不管他们只知道自己又能苟延残喘一天绷紧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松缓。 却不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月上中天哨塔士兵观察到叛军营终于有了动静即刻传信下去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打起精神或主动或被动抱着必死决心等待最后一战! ------题外话------ (?>?<)? ps:奶兄就是奶娘的儿子吃一个奶长大的兄弟关系会比较亲密。古言小说中奶娘的儿子女儿啊一般不是心腹也会是得用的下人仆从立场天然就偏向自己的。 正文 190:孝城乱(三十)【二合一】 “喵呜~~~喵呜~~~” 小猫素商亲昵地蹭了蹭褚曜的手指靠着卖萌从他手中讨来一些粮食若褚曜不给它就用那双无辜的水润眸子一直看他。褚曜几次硬起心肠都失败不甘不愿地掏出干粮。 “都说‘物似主人形’你倒是比祈元良那厮讨人欢喜。”褚曜低声嘀咕素商又听不懂人话。它只知道自己吃饱后要找个舒服的地方蜷缩起来最好还有铲屎官给它挠挠。 它喵呜一声跳上褚曜怀中露出肚皮。 褚曜:“……” 他是真的不喜欢猫。 恰巧这时候共叔武回来他便将这个麻烦玩意儿交出去。共叔武也好脾气地受着道:“今晚怕是不平静先生要不要先歇一会儿养养精神?有情况再喊先生醒来?” 褚曜:“如此也好。” 他二次凝聚出来的文心还不稳定。 文气时有泄露状态非常不稳定需要大量时间修养调整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发挥实力。共叔武这么说他便顺着台阶答应下来。 二人在靠近城墙东门的荒废民居落脚。 此处寥无人烟距离前线也近。 褚曜寻了一处地方靠着没多会儿便响起轻微鼾声。素商不太喜欢共叔武身上的汗臭味被他抱着也不安分喵呜喵呜地委屈叫着猫爪抓着他的衣袖试图往外爬。 听到褚曜呼吸平稳下来共叔武低声哄劝素商:“素商乖安静别打扰先生睡觉。” 素商百折不挠嘿咻嘿咻努力逃离大块头铲屎官的怀抱。共叔武可不敢让它乱跑。 跑丢了上哪儿抓一只一模一样的给祈善? 一人一猫僵持了一刻钟。 最后还是素商体力不济败下阵来。 趴在共叔武怀中伸了个大懒腰张嘴打哈欠。眼皮子好似灌了铅水一样上下打架。前爪踩了踩硬实的手臂肌肉最后脑袋一歪眼皮合拢睡得香甜。共叔武终于松了口气。 不愧是祈先生养的猫像他。 跟祈先生一样难缠。 四下无人共叔武也开始闭眸养神。 只是还没过几个呼吸他敏锐注意到周身的天地之气由有序变得混乱暴戾混乱之中又遵循着某种秩序。共叔武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向天地之气异样的源头——褚无晦!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疾步上前正迟疑着要不要喊醒褚曜发现褚曜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热汗汗水顺着鬓角零碎的灰白发丝淌下来划过面颊与下颌。长眉紧拧于眉心留下深刻褶痕。 乍一看像是陷入某个可怖的梦魇。 共叔武抬手轻推褚曜肩头轻唤道:“先生!先生!醒醒先生醒醒……怎会如此?” 一连摇了好几下。 对于浅眠的人而言足够醒来。 也不知褚曜是不是被困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这样都没转醒的迹象。共叔武担心出事手指搭上褚曜腕部分出一缕温和武气钻入他的经脉。接触的一瞬就被强横弹回。 共叔武:“!!!” 这该如何是好??? 两个孩子没找到褚曜还出了问题。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褚曜稠密睫羽轻颤神色虚软地睁开眼视线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共叔武第一时间察觉上前关切道:“先生——你可算醒来了!” 褚曜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余韵中无法回神几息之后五感逐渐归位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抬头看清周遭场景问共叔武:“半步我刚刚睡了多久?城门叛军可有动静?” “前后半个时辰叛军还未有动静。” 褚曜霍地起身口中不断喃喃共叔武听不懂的话听音节像是褚国的方言。 究竟是什么噩梦方言都吓出来了? 共叔武心里揣着疑惑。 “先生方才梦魇了?” 褚曜摇头:“不是梦魇。” 共叔武以为是小事不再追问。 谁知褚曜又道:“是‘柳暗花明’。” 共叔武面上浮现好几个问号。 “何谓——柳暗花明?” 褚曜:“那是我的文士之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暗花明’。这个文士之道不到绝境不可用。方才入梦它突然发动让我看到了许多混沌场景……” 共叔武神色一肃。 这是个不到绝境不可用的文士之道? 换而言之他们很快就要面临绝境? 莫名的危机感弥漫心头他忙追问:“先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若提前预知可否规避?” 褚曜晦涩道:“怕是避不了。” 共叔武骇然:“竟是必死之局?” 他们二人一文一武不敢说千军万马之间来去自如但逃离孝城还是不成问题的除非倒霉碰上等级高出他们太多的强者。但话又说回来庚国哪有这样的棘手狠角色? 褚曜道:“不是我们。” 共叔武反应过来:“是孝城?” 褚曜有气无力地点头:“嗯。” 他的文士之道发动一次都会抽取大量文气此时丹府空空强烈的虚软伴随着晕眩让他站不稳脚跟又无力跌坐回去。 紧接着大口大口喘气。 “我在梦中看到叛军‘只围不攻’封锁孝城不多时城内便弹尽粮绝。叛军又向城内投掷带着疫病的百姓尸体尸体无人处理成为城中硕鼠美食……病气随之蔓延开来……” 之后的惨状不用他详细描述共叔武也能想象出几分。他听完这些一巴掌拍碎手边矮桌。木桌四分五裂的动静吓醒了怀中小憩的素商他只好按捺脾气安抚一二。 压低声音:“只围不攻?他们疯了?” 兵贵胜不贵久。 明明能一天半天将敌人拿下的城池偏偏要“只围不攻”拖延时间打持久战! 这是拖延敌人的时间吗? 这明明是拖延己方的粮草!虽说四宝郡处于庚国和辛国交界处彘王帐下叛军补给粮草不会很费劲但运输途中也会产生大量损耗。 前线将士食用一石后方得运输十几石! 彘王是钱多了烧手? 还是粮多了发霉? 褚曜心情沉重地闭上眼:“都不是叛军打得一手好算盘并非脑子昏聩下烂棋。” 说完他睁开眼对上共叔武的视线。 后者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挪开视线。 “褚先生是说……他们另有图谋为此不惜多浪费数万大军一月多的粮草???” 褚曜道:“是。” 共叔武问:“目的为何?” 褚曜叹气道:“国玺辛国国玺!” 简短六个字落在共叔武耳中却如六道响雷还是直接在耳边炸开那种惊得他僵立原地一时间听不清外界声音不知褚曜又说了什么。半晌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褚曜:“在下敢笃定叛军营中有人知道国玺的大致位置为此不惜制造瘟疫屠城。” 国玺事关国运。 而国运又与百姓休戚相关。 辛国虽然灭了但辛国国玺还未完全与辛国百姓割断国玺仍有一部分国运。那人制造瘟疫屠城便是为了用这种手段快速消耗国运。一旦国运消耗完国玺便会完全暴露。 褚曜凝重地看向共叔武。 问道:“其实我和祈元良早就猜到了‘共叔武’是个假名你真正身份是‘龚文’吧?辛国国都被破之前‘龚文’便下落不明。之后郑乔将龚氏抄家独独缺了一个你。所以……” 共叔武也知道自己马甲捂不久。 被褚曜当面揭穿他并没有惶恐暴怒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放下某种负担。 他干脆承认:“是我是龚文。” 共叔武痛快地交代:“都城被破前前国主私下召我入宫还将国玺交托给我希望我能帮助辛国后人复国。即便不能复国这块国玺也不能落入庚国郑乔手中……” 辛国那位前国主什么尿性? 共叔武能不知道? 只是他们龚氏受了辛国俸禄不得不忠于君主。他带着国玺连夜逃离国都一路颠沛流离、逃避追杀。借着祈善伪装才获得短暂宁静万万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褚曜正欲说什么屋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二人对视一眼起身推开大门。 门外地上。 一具连死都没阖上双眼的尸体。 尸体瘦骨嶙峋露在外的手臂、脚腕、小腿瘦得皮包骨皮肉紧紧贴在骨头上。面颊青白消瘦两颊凹陷眼眶青黑。身上穿着勉强能避体的破衣裳散发着异样恶臭。 共叔武蹲身探了一下鼻息。 他道:“已经死了。” 尸体只剩些许余温。 共叔武蓦地响起褚曜刚才说的“柳暗花明”那个带着预言性质的文士之道。他抬起头隐约看到一具人形物体越过高高城墙落入孝城城内。砰一声落在隔壁小巷。 这人落地的时候还有热气。 他软软地躺在地上。 鲜血淌满那张病弱扭曲、肌肉抽搐的脸庞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听到动静眼珠子艰难往褚曜二人方向转动唇瓣翕动数下。 看唇瓣口型应该是求救。 他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以为呼救声很大实际上支零破碎弱得连此时的夜风也能吹散。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驳杂动静鲜血溢出口腔没一会儿眼珠子就不动了。 褚曜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眼睛不看脑中却不断回放梦中所见。 疫病纵横、易子而食、孝城十室九空百姓在绝望之中等待死亡人间烈狱亦不为过。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轻声道。 他少年时意气风发带兵与北漠交战失意时经历过褚国被灭体验过徒步戴枷流放辗转来到孝城月华楼当杂役毫无尊严地供人呼来喝去……人生短短三十四载他自认为阅历足够多但——仍未见过眼前这一幕! 太荒诞了! 这当真是阳世会有的画面? 褚曜眼前颜色明明灭灭身躯轻晃倒向一边。若非共叔武眼疾手快抓住他肩膀怕是要撞墙上。共叔武紧张唤道:“先生!” 褚曜缓了一口气。 咽下喉头翻滚的酸液忍下呕吐的冲动虚弱软声说:“找些柴火将这些尸体烧了。” 共叔武皱眉:“烧了?不埋了?” 褚曜道:“埋了无用。” 孝城的百姓都吃不饱那些老鼠就更饿了它们会循着味翻找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尸体埋掉反而会留下隐患。倒不如一把火烧干净尽量减少健康百姓与尸体的接触。 他们知道这些尸体带着病气。 但其他人不知道。 特别是孝城城墙上守城的兵卒。 “叛军这是做什么?” “投石没投准啊……” “呸!你巴不得人家投准将你砸成肉泥是吧?”一起守城的袍泽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又有兵卒道:“投来的好像是人?”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即便有武胆武者武胆等级也不高夜间视力有限无法清晰看清被投入城中的东西。只能根据大致形状判断是什么。他说完就被其他人嘲笑了。 “投人?哈哈哈这么投?” “投进来也摔成肉泥了吧?” 确定这么干是天降神兵而不是天降阴兵? 这么大的力道这么高的高度七八等的武胆武者也要摔没半条命士兵们起初都没在意反而将注意力放在叛军投石车上。 投石车砰砰砰投了半个多时辰。 士兵们正准备接招结果—— 叛军推着投石车回去了。 回去了??? 士兵们众脸懵逼大阵仗折腾这么久就为了砰砰砰投几十个人进来??? 这—— 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沈棠一行人也密切注意这边情况。 他们倒是看清被投进去的是什么人。 一群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而已。 硬说哪里特殊大概是太削瘦了里头的成年男性浑身上下连皮带骨也没个八十斤。 沈棠放下遮在眉上的手。 道:“叛军在搞什么东西?” 怎么看怎么怪异。 翟乐双手环胸试探分析:“莫非要用此举震慑孝城守城的百姓动摇军心?但这也说不通啊叛军目下的兵力拿下孝城也就一两日的功夫。何必搞什么血腥震慑手段?” 沈棠倏地道:“我有些担心。” 翟乐:“担心什么?” 沈棠:“这些被丢进去的百姓……” 看着不太健康…… ------题外话------ |??w?`) 打算入手一个樱桃青轴看看打字要噼里啪啦响才有感觉。 正文 191:孝城乱(三十一) 翟乐并未听出沈棠的话外之音。 他还以为沈棠只是单纯同情惨死的百姓跟着长叹道:“这般高度力道莫说这些普通人便是我也不敢说自己落地能安然无恙多半还是要伤筋动骨卧床个三五日……” 翟乐还是七等公大夫都这么惨了更遑论那些病恹恹的普通百姓?如今只能祈祷他们死亡前不要受太多痛苦其余的—— 真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思及此翟乐恨不得一拳头将掩蔽掩体捶烂偏偏他不能二话不说冲出去阻止。敌人军马粮草充裕他们满打满算几百号筋疲力尽的残兵冲出去就是给人送人头军功。 沈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不会天真以为大活人被投石机甩出去越过高高的城墙还能安然无恙她只是福至心灵紧跟着灵光一闪脑中浮现某些可怕的猜测:“我担心百姓尸体会引发疫病。” 听到“疫病”二字翟乐头皮瞬时发麻。 他道:“疫、疫病???” 翟乐又惊又怕地看向孝城的城门。 不知道是沈棠的话给了他某种暗示还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此时夜幕下的孝城城墙宛若一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气息微弱的巨兽。 面对叛军露出的爪牙毫无抵抗之力。 沈棠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翟乐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沈棠:“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她刚刚想着那些百姓怎么一个个都病恹恹的?十个里面有三五个很正常毕竟现在的环境老人小孩生存艰难加之抵抗力不足生病的几率比青壮年高。但——被投入孝城的百姓全一个病容这就很不对劲! 看着不像是叛军随意抓来的倒像是一个个被精挑细选过的。一旦萌生了这个念头其他猜测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叛军干嘛没事挑选一群生病的百姓将其丢入孝城? 若只为了震慑哪个百姓不一样? 为何单独多花费一份心思? 除非他们是故意投放生病的百姓! 顺势就想起了那句话。 “这话虽不绝对但仔细观察每场天灾人祸过后的百姓生活多少也有些道理。疫病大多跟饮用不健康的水吃被污染的食物有关再加上老鼠蚊虫乱窜极容易爆发大规模疫病。” 天灾例如洪涝人祸例如战争。 现在没天灾但人祸近在眼前。 孝城被叛军围困城中百姓不止要面对叛军的威胁还要面临饮水、食物等危机。同样被困的也不只有孝城百姓还有动物例如蛇虫鼠蚁。它们饿疯了什么食物不能吃? 翟乐怔愣许久。 他知道天灾人祸后容易疫病横行但从未想过跟食物饮水有关他倒是听族中医者念叨过说什么“夫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 通俗来讲就是瘟疫这玩意儿跟天地间的邪气有关邪气入体便生疫病身体孱弱的人例如老人小孩儿最容易中招。何谓邪气呢?估摸着跟天地之气、文气、武气一样。 只是天地之气能化为文气、武气供人使用是有益的气而邪气只会引发疫病。 不同季节邪气强弱不同。 结果—— 小伙伴却说疫病跟饮水有关系。 他是相信医者还是相信小伙伴? 翟乐暂时不想这个。 他问:“那些尸体……又怎会引发疫病?城中百姓再饿这会儿也不至于吃啊。” 毕竟还没到弹尽粮绝呢。 真到那时候尸体也烂得差不多了。 沈棠则反问他:“假使你是城中的百姓或者士兵从天而降这么多尸体你是任由其腐烂生臭还是随地掩埋亦或者图省事儿直接往护城河一抛?若是掩埋蛇虫鼠蚁饿疯了也会将尸体扒出来若是往护城河丢……护城河的水与百姓用水相连能干净?” 当下除了某些家底殷实的百姓会喝煮沸过后的熟水绝大部分百姓都是喝生水。在他们看来只要水质清澈就可以饮用殊不知水中藏着大量微生物甚至是寄生虫。 身体再健康也禁不住这么造的。 翟乐一滞:“这……” 他想说以往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也不见到处都是疫病。 倘若喝个水都这么危险这世上还有活人?只是沈棠说得信誓旦旦让他不由得信服。 “不管叛军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做……”沈棠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微微黯然。不管是哪一种她又能帮上什么忙?既不能力挽狂澜击退叛军也不能拯救孝城百姓于水火。 蓦地强烈的无力感让她叹气。 眼睁睁看着一桩悲剧惨案发生却毫无能力扭转个中苦涩滋味唯有自己清楚。 她先前还笑话祈善有一身本事却生性悲观看不惯这个世道为何不积极投身其中选个心目中的明主尽心尽力辅佐齐心协力平定乱世……不管成败总比说风凉话好。 如今再想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现在似乎能理解祈善说那句“四方之地从未有过‘局势安定’之时”的心情。不是他生性悲观而是她少年热血还未被现实生活毒打不知“平定乱世”四字的分量有多沉。 【旧江山浑是新愁】。 平定乱世哪有那么容易。 最后只落得一句感慨——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少年人啊…… 沈棠那一口气还未叹完被祈善一巴掌拍后脑勺上强行打断。她捂着被打疼的后脑勺怒目瞪向祈善道:“你干嘛偷袭我?” 不讲武德啊! 祈善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颓丧得像是给谁发丧看了晦气。 沈棠揉着后脑勺:“我这不是突然明白你当时的心境了吗?唉——不过你打了我咱俩扯平我不跟你道歉。下回力道轻点。” 要不是没恶意她说不定就拧断他的手了。 祈善:“……” 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沈棠指的啥。 他哭笑不得:“你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人感慨这个做甚?又不是迟暮得走不动道。” 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可真欠打。 沈棠:“……” 祈善又挑了挑眉调侃她:“幼梨才十二我也才二十四这个年纪就开始感慨‘终不似少年游’你让褚无晦感慨什么?” 他们都还年轻。 年轻意味着有力气。 如何扛不起“平定天下”四个字! 眼前这座孝城不过是整个乱世的冰山一角一个缩影。他们现在对此无可奈何但不意味着以后不行。不管是他还是沈小郎君都不该被眼前的困难打击得毫无斗志! 沈棠:“……” 一时间不知该吐槽祈不善真是随时随地不忘黑无晦还是吐槽他吃错药了热血沸腾? 也亏了祈善打岔她顺利从那种无力颓废情绪中脱身下意识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己方人数少粮草几乎没有。 正面跟叛军打架是没希望。 那么能不能迂回着来? 例如——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或截杀他们粮队尽可能骚扰?再或者潜入城中联系此时坐镇孝城的指挥者提醒可能会发生的灾祸? 沈棠迟疑不定。 最后还是要跟祈善几个商量商量。 商量结果还不得而知但杨都尉一大男人红了眼眶差点儿当众落泪。他没想到这种绝境还有仁者义士愿为孝城奔波。 沈棠:“……” 嗨倘若杨都尉知道是谁截杀了他看护的税银估计会原地暴跳如雷暴打她的狗头。 _(:3)∠)_ 祈善对第一个提议感兴趣。 翟欢偏向第二个。 杨都尉否定了第三个。 他们几个文士和武者可以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潜入孝城但跟随他们的士兵不行一旦没了他们的指挥调度碰见叛军就是个死。至于第一个和第二个他又摇摆不定。 翟欢:“……” 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是吧。 沈棠咕哝:“倘若能围魏救赵就好了。” 让叛军主动撤兵!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叛军软肋在哪里第一个和第二个方案也是以骚扰为主很难对叛军造成毁灭性伤害。若是能借力打力也好…… 借力…… 打力? 沈棠脑中蓦地闪过什么。 她道:“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我们或许可以借力打力。以彼之矛攻己之盾……让郑乔这一家子狗咬狗啊!我们兵力少但绝对有人兵力多郑乔不就是吗?” 翟乐道:“郑乔派兵援助孝城?” 翟欢也道:“可能性不大。” 彘王为首的叛军突然叛变突袭郑乔那边还不知什么时候收到消息。再者孝城虽是四宝郡的州府四宝郡地理位置也不错但还未重要到郑乔会抽空特别关照的程度。 相较之下其他失地更重要。 沈棠又道:“如果……国玺在孝城呢?郑乔手中有庚国的国玺所以叛军在他眼中不足为惧但孝城国玺一旦落入彘王等叛军手中情况又大不同了!郑乔若知道绝对会第一时间派兵阻拦!只要孝城能撑到那个时候或许有一线生机啊!” 正文 192:孝城乱(三十二)【二合一】 祈善断然否决:“不行!” 沈棠懵住了问:“为什么不行?” 她没想到祈善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沈棠自以为自己的法子还可以。 虽然捏不住叛军的软肋但捏住郑乔的软肋也一样只要能引得郑乔和彘王狗咬狗一嘴毛或两败俱伤或其中一方被歼灭!百姓日子再不好过也好过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 横竖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不如彻底搅浑! 祈善被她“天真单纯”的反问憋得说不出话来忍了又忍憋得涨红整张脸。 他该说什么? 最后只憋出一句:“国玺事关重大!” 沈棠郁闷:“只是散播谣言只要让郑乔方面相信国玺在孝城就行又不是真的。” 祈善登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能说啥??? 说辛国国玺真的在孝城吗??? 这不是给叛军郑乔挖坑这是给她自己挖坑还是主动备好棺材躺进去安息那一款。 祈善只得拼命暗示:“倘若郑乔信了谣言真派了兵马过来境内其他势力也会闻风而动届时就不是郑乔几个兄弟同室操戈那么简单或许是几路、十几路势力混战……” 沈棠捏着下巴思索。 “元良这话有道理。” 祈善以为她打消了主意正准备暗下松口气谁知松到一半又听沈小郎君语出惊人:“不过——水浑了才能摸鱼。真要是几路、十几路打起来反而是一件好事情吧?” 祈善:“……你说好事?” 沈棠说道:“的确是好事。” 要说孝城一行给她最大的感想是什么约莫就是方才了——真切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因为她没势力、没实力、没人马、没话语权、没靠山乱世下便只能任人宰割。 但倘若她有呢? 只要是她想庇护的谁敢动一下! 实力才是根本! 跟郑乔、彘王之流“讲道理”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谴责是伤不到人家一根汗毛的! 唯有拥有威胁他们性命的实力再掐着他们的命脉他们才会认真听讲、诚恳反省。 沈棠神情多了几分不可撼动的坚毅。 她道:“富贵险中求嘛。”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祈善看得出来沈小郎君并未开玩笑她非常非常认真! 祈善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等了会儿也没等到回应沈棠收回视线又环顾一圈提议:“不如投票表决?” 翟乐正要表态就被祈善抓住手。 后者的力道大得惊人。 他疑惑小声:“祈先生???” 祈善:“翟小郎君先别说话。” 沈棠也注意到祈善的异样看了过来。 祈善深吸一口气努力隐藏脸上几欲扭曲的表情:“沈小郎君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棠不解其意:“我忘了什么?” 她忘的东西可多了——例如穿越前的记忆只是这话不能说祈不善的表情显然也不是指这份记忆。沈棠皱眉思索半晌也没想到自己忘了啥摇摇头:“我没忘什——” 等等等等—— 她好像是忘了啥重要的事情。 沈棠脸色霍地变了变。 光顾着辛国国玺她忘了自己身上也有一块不知归属的“国玺”。虽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国玺”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在哪里但“国玺”的的确确存在林风能以女子之身储存“天地灵气”便是铁证之一。 作为只有死亡才能掉落的绑定橙色神器国玺的魅力毋庸置疑觊觎它的势力不知凡几一个操作不好说不定就将自己赔进去了。 算上她自己孝城真有一块国玺啊!!! 祈善见她想起来了哭笑不得。 国玺这么重要的东西哪个国主不随身带着?恨不得一天拿出擦三回。偏偏沈小郎君不一样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这玩意儿。 翟欢兄弟和杨都尉看得云里雾里。 可这是人家的秘密。 他们没主动坦白自己也不好窥探。 看祈善和沈棠之间微妙的表情变化杨都尉便知道沈义士先前“借力打力”的提议是不成了内心燃起的一簇希望再度熄灭。 谁知沈棠还是坚持己见。 她心跳如鼓舔了舔干涩的唇道:“好吧我是忘了那茬事情但不重要我感觉刚才的办法还是能试试绝对解孝城之危!” “幼梨你——”祈善这次真的急了。 沈棠抬手示意他不要说。 反问:“除了我说的目前还有更加有效的办法吗?我知道不管是元良还是无晦你们都是成名许久的文士看局势肯定比我更加周全。但你要知道——巧妇难煮无米之炊!再厉害的文心文士再强横的武胆武者面对数千数万大军也只有折戟饮恨一途。” 沈棠试图说服祈善让自己冒险。 “我们的目的是救下孝城内的百姓!倘若可以借兵救孝城我们就去借!问题是我们现在借不到也不知道上哪儿能借!远水解不了近火!我们缺人、缺时间但郑乔不缺。” 祈善:“甚至将自己赔进去?” 沈棠:“倘若我是贪生怕死的人现在就该离得远远的带着人、带着家底远走高飞。反正孝城城内的百姓跟我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他们死活跟我沈幼梨没一文钱干系!” 祈善:“……” 沈棠道:“元良……我不想本末倒置。” 若只为了自保她可以一人隐居深山哪怕不事生产不耕作不劳动也不会饿死。郑乔也好彘王也罢他们如何同室操戈、如何杀人无数治下百姓如何处境……她都看不到! 既然她的初衷便是尽己所能去挽救自己所见的悲剧那么——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不是吗? 祈善:“……” 第一次没有拗过沈棠。 预感告诉他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太冒险了幼梨。”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没风险的运气倒霉喝凉水会塞牙吃个饭也会噎死。” 运气好天降正义一万打四十二万! 祈善只得长叹一声笑着摇摇头。 “行便依你所言。” 沈棠眼睛蓦地亮起:“当真?” 她还以为要磨一会儿呢。 祈善道:“富贵险中求冒险是应该的——反正不会让你死在我跟前就是了……” 沈棠笑颜一扫阴霾揶揄道:“了不得元良说起人话还挺撩人……”要知道祈善卖队友是真的很顺手她被卖不止一次! 倘若好感能数据化想来她已经将这位“引导npc”的好感值刷到了九十以上了! 加入群聊失败的杨都尉三人:“……” 沈棠回过神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表情尴尬一瞬试图装傻充愣将刚才的事情糊弄过去。庆幸三人都没追根究底。 祈善轻描淡写转移众人注意力:“诚然幼梨的法子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如何将消息传给郑乔?留给我们时间不多。” 孝城撑不了多久必须赶在孝城完犊子前引郑乔兵马过来或有一线生机! 反之一切谋划都没意义。 沈棠问:“你们一般怎么传加急军报?” 毕竟是不科学的世界最不缺不科学的手段总不可能还是“老老实实”八百里加急吧? 翟乐道:“信使狼烟。” 沈棠:“……” 老实得出人意料。 若是派遣信使首先实力要强经得起连日连夜加急赶路其次还得有些身份不然消息都传不到郑乔耳朵里。在场唯一符合条件的便是杨都尉众人默契一致看向他。 杨都尉怔了怔反应过来。 他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 翟欢摇头:“你不行。” 身份条件是满足了但杨都尉作为唯一的十等左庶长同时也是数百号士兵的主心骨、定海神针他若离开兵卒本就低迷的士气会一再下滑最后化成一盘散沙。 不管是他们兄弟还是沈兄二人都无法服众杨都尉的属官看着还不咋靠谱…… 翟欢也说了自己的担心:“再者即便杨都尉去了郑乔就一定会见他、信他?” 人家连四宝郡都不放在眼里。 更遑论是四宝郡驻军武者。 十等左庶长对郑乔吸引力不大。 翟乐:“那用狼烟?” 翟欢又问:“狼烟有这么好借?” 还未将消息通过狼烟传出去便先暴露自身引来叛军的全面围剿这路子走不通。 又一次陷入僵局。 一筹莫展之际祈善道:“我有办法。” 众人瞬时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祈善没明说只道:“要先入城。” 入城找一个人! 共叔武! 最后的希望或许就在他身上。 就在祈善他们商量谁留守谁入城的时候褚曜跟共叔武径直前往郡府。 郡守晏城逃了但郡府并未就此荒废。 一入夜仍灯火通明。 城外叛军围城一部分百姓还是如往常生活着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例如郡府看守大门的司阍。门前清冷半天没个人路过。 他困意上涌无聊打着哈欠。 正准备找个地方猫一会儿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人影挡住灯笼映出的烛光。 司阍抬头发现来人是两名男子。一人发色灰白身形清瘦非常标准的文士装扮另一人魁梧高壮、肌肉紧实像是个练家子。 司阍问:“你们来此作甚?” 褚曜:“寻人。” 司阍不客气挥手:“这里可没有你要寻的人没事儿别靠近此处小心丢了性命。” 这般冒犯褚曜也没生出半点儿不悦笑道:“吾有守城救命之策寻一人献上。小哥儿你说府上真没有我要寻的人?” 司阍一听这话困意顿时四散纷飞。 他一个激灵便清醒了。 急忙道:“等等——你说你要献计?” 褚曜:“是。” 司阍半信半疑道:“可有凭证?二位别觉得小人刁难实在是因为郡府换了主儿。若你们没真本事就是想来糊弄人、谋点好处一旦踏入这道门槛小命可就不保了。” 将他们放进去的自己也讨不了好。 司阍可不敢冒险。 褚曜笑了笑。 他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文心花押故意亮出上面的品阶。郡府的司阍也认识几个字当“二品上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给他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险些腿软站不住脚跟。 他结结巴巴恨不得抓住救星的手。 “二、二位稍待小人这就进去通传。” 文心文士他见过不少。 但“二品上中”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正准备拿出武胆虎符的共叔武:“……” 他失笑:“还是先生的好用。”九等五大夫跟二品上中相比还是后者更加稀有。 褚曜慢条斯理将文心花押挂回去。 笑道:“普通人又不懂。” 文心文士的实力又不是看文心品阶。 “二品上中”也就糊弄一下外行人。 共叔武:“先生无需这般谦逊。” 几句话的功夫他耳尖听到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向他们靠近。方才的司阍领路领着一名神情极其严肃的少年人出来。看清少年模样的瞬间共叔武怔愣在了原地。 虎目圆睁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细颤、紧握唯有这样才能压抑骤然喷发的强烈情绪这些变故自然瞒不住褚曜:“半步?” 喊了两声才将走神的共叔武喊回来。 “我、我无事……” 共叔武勉强压下内心涌起的异样。 也幸好此时视线昏暗不然褚曜就会看到共叔武的眼眶已经泛起水雾红丝蔓延情绪也非常不对劲视线更是全部黏在少年身上一瞬不瞬生怕自己眨个眼少年就消失了。 无事??? 他怎么可能无事!!!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看到龚氏族人还是自己的血缘近亲!是的眼前这名疾步而来的少年正是共叔武大哥的儿子—— 龚骋! 龚云驰! 共叔武细细打量龚骋。 暗道:云驰这孩子清瘦了许多。 当他视线触及少年脸上代表流放犯人的刺青更是心痛得难以忍耐——云驰本该是龚氏这一代最耀眼、最有前途的却偏偏…… 难言的苦涩在内心蔓延开来。 龚骋却没人出眼前这名高壮的武胆武者是他心心挂念的二叔龚文他全副心神都落在褚曜身上。方才听到司阍的回禀他惊得直接打翻茶水顾不上其他急忙忙迎出来。 他缓了缓急促呼吸平复激动与褚曜二人见礼才问:“是哪位义士献计?” 褚曜:“是我。” ------题外话------ (??へ??╬) 1一万多打四十二万多昆阳之战位面之子和穿越者的终极掰头。 ps:不知道是不是因为word文档有七百多页码字超级卡复制也卡我在想要不要重新开一个文档。明明女帝那会儿三四千页都还好难道是电脑服役三四年可以换了? 正文 193:孝城乱(三十三)【求月票】 龚骋暗中仔细观察褚曜。 此人长得一张年轻面庞却生了满头灰白的发特征明显完全是人群之中不容忽视的存在。龚骋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有这样特征的能人异士。于是他道:“敢问先生名诲?” 褚曜:“在下姓褚名曜字无晦。” 褚曜? 褚无晦? 龚骋隐约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原来是褚先生小子龚骋您唤我云驰即可。这位义士又是?”他又注意到褚曜身边的高壮男子。尽管此人长着陌生面孔自己也没见过但一眼就忍不住生出些好感。 共叔武已经收敛好情绪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家侄子介绍道:“在下共叔武字半步。” 龚骋扫了眼空无一人的街口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义士随小子来。” 褚曜:“麻烦小郎君了。” 二人跟在龚骋身后入了郡守府。 府邸比祈善来的那回冷清许多。 偶尔有下人经过他们也是神色匆忙、行事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点儿差错。少了人气处处透着几分难言的萧条。褚曜跟共叔武并肩而行目光落在领路的龚骋背影上。 以他的聪慧和细心不会注意不到共叔武与面对龚骋时的异样也猜出眼前这位少年多半是龚氏族人还与共叔武血缘极近。算年纪不可能是共叔武的子嗣难道是子侄? 这段插曲不在他计划之中。 心里担心会影响后续谋划面上仍不动声色。随着龚骋迈入前任郡守晏城用来待客的正厅。正厅内已经有两人等候多时褚曜还在其中看到一张熟面孔。 顾池顾望潮! 这厮怎么也在? 他瞳孔骤然缩紧。借着儒衫宽袖的遮挡垂在袖中的手指按照某种旋律弹了弹身侧的共叔武收到情报心下微诧。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扫了顾池一眼又自然淡定地挪开。 二人进来的时候顾池正低头喝着茶。 他清楚听到两道陌生心声靠近正厅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司阍说的“献计之人”。 这俩人初时还会冒出一两句语焉含糊的心声但就在方才几乎前后脚放空心声引起他的注意。这一举动像是刻意防备着谁……而整个正厅有谁需要被这般防备? 顾池抬起头来。 视线落在一人身上:“共叔武?” 先前去见祈善恰巧碰到共叔武也在二人说过两句话勉强算有一面之缘。 所以—— 顾池视线转向褚曜他知道祈善有一手绝佳的伪装能力于是出声试探:“祈元良?”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祈元良。” 顾池皱眉:“你不是?” 他不信! 既然是熟人有些话可以敞开天窗说褚曜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褚无晦。” 即使真要套个马甲也不稀罕套祈善的。 听着顾池和褚曜的对话坐在上首的锦衣少年面露喜色:“顾先生与这位先生相熟?” 顾池不客气:“不熟见过一面。” 只是当他看漫不经心扫过褚曜腰间的文心花押瞳孔一震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月余之前才见过褚曜! 彼时的褚曜尽管穿得干净体面但脸上的疲累和皱纹都昭示着此人的苍老肩背佝偻丝毫不见当年褚国三杰的英气勃发。 顾池只觉得可惜但也不觉得奇怪。 那么多年磋磨岂会不留痕迹? 但眼前这位青年又是谁啊??? 除了发色跟褚曜有一文钱关系吗? 虽说丹府文心被废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恢复但——一来代价太大他想象不到有谁能让褚曜甘愿奉上性命作为赌注从此以后受制于人;二来时间太短暂了! 即便褚曜为了恢复文心敢铤而走险但二次凝练丹府文心也需要时间! 这人真是褚曜? 顾池眼底滑过些许怀疑。 至于褚曜—— 他表情已经麻木了。 甚至想感慨一句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本意是来看看孝城临时主事是哪位要知道前任郡守晏城失踪孝城还能短时间内组织有效的军事抵抗这临时主事没两把刷子可做不到自己或许能借助力量找人。 万万没想到—— 一窝子的熟人! 包括刚刚说话的锦衣少年。 是的锦衣少年也是熟人! 正是月华楼那位脾气古怪的倌儿! 如今再看所谓的“倌儿”应该是人家方便行事弄的马甲身份真实身份存疑。 锦衣少年也就是化名乌元的北漠质子图德哥听了顾池回复神色露出一瞬的不自然。 暗道顾先生不按章法来! 倘若顾池说“很熟”他正好顺势打感情牌拉近关系谁知顾池如此耿直直言“不熟”让他早已打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这也不耽误乌元拉拢的热情。 “褚先生请上座。” 褚曜愿意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献计献策说明此人人品和才能至少是中上水准。这种生死关头没几把刷子哪敢出来献丑?计谋不好不仅博不了名声还会沦为笑柄。 众人落座。 乌元三言两语挽回冷掉的场子。 深知谋者脾气他没上来就询问褚曜献计的内容反倒是褚曜开始不耐烦。 他来郡守府的目的非常明确。 献计让孝城多苟活一些时日。 找人屠荣一家子的下落。 至于乌元的试探和拉拢他半点儿兴许都没无。 顾池低头品茶笑而不语。 褚曜问:“叛军往城内投掷百姓几位可知?” 乌元道:“知道。” 但他不知道叛军葫芦里卖什么药。 明明敌人集中所有兵力一次强攻就能拿下谁知从白日拖到深夜好不容易出兵却只是丢几个人操作令人云里雾里。 “那些百姓的尸体打算如何处置?”褚曜凝重道“叛军用心险恶还请郎君慎重对待此事也是为了孝城城内数万百姓着想。” 乌元:“这个……已经命人去收殓了。” 人是派出去了。 不过能不能执行到位他没关心。 本来也没打算守住这座城池只是想借此机会闹出点事情最好能成为西北诸国混战的导火索。白日收到叛军增援两万兵马的消息他都已经准备趁着混乱逃出城…… 谁知叛军来这么一出。 为此他与顾先生和云驰商议许久也无头绪。 乌元惊喜道:“先生知道叛军打算?” 褚曜:“猜得出三分。” 他没将话说得太满。 自然也不会完全坦白自己的猜测。 乌元又不是五郎糊弄几句就行。 褚曜打着这个心思但献计也是真的献计而且是针对叛军“只围不攻”的情况做出的部署。大到驻军守城的兵力安排小到城中水粮的分派与控制还要安抚百姓情绪及时控制趁机煽风点火的可疑之徒。 看似是信手拈来但内容详尽细致完全不像临时想的反而像是早早就琢磨过的。 乌元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其实褚曜以前面对过类似情况——例如褚国被灭国。 “褚先生……可有破敌之策?” 乌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献计内容全是被动死守不见主动进攻! 褚曜道:“无!” 乌元:“……” 听得入迷的龚骋:“……” 顾池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褚曜不客气地道:“叛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裕孝城内什么情况郎君更应该清楚。为今之计只能拖拖到援兵抵达方有一线生机!郎君的心思在下并非不知。只是要破敌先要人手。郎君帐下有几人可用?” 乌元语噎。 他私底下是有一批人。 只是这些人是他母族偷偷给他的底牌也是日后回归北漠争权的筹码不可能在这里打没了。即便他脑子进了水愿意拿出来几百号精锐够给叛军数万人马塞牙缝? 夜色已深。 乌元安排褚曜二人在客院住下。 领路的人不是丫鬟仆从而是顾池。 “在下有些事情想跟无晦聊一聊无晦可欢迎?”顾池嘴上征询褚曜的意见但行动上明摆着不想聊也得坐下来聊聊。 褚曜淡声道:“自然可以。” 客院地方比较偏僻安静清幽。 共叔武合衣睡下。耳边隐约能听到隔壁褚曜和顾池打机锋他也不想琢磨二人是不是话中有话闭上眼睛试图入眠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断浮现龚府的一草一木。 更多的还是侄子龚骋。 龚骋性命无虞他作为二叔自然欣喜心里也想着找个机会说穿身份再将龚骋带走。往后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断不会让人欺辱了侄子。若有机会或许能重振龚氏门楣。 只要人还在龚氏就不会完蛋! 只是——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恰巧瞧见庭中月色如水内心的烦躁被安抚不少。他长叹起身去庭院散散步散去内心的郁气。散着散着绕到一处空旷花园耳尖听到挥舞兵器锋刃破空的动静。 循声找过去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他微微一怔。 没想到月下舞剑的人是他侄子。 龚骋也注意到他但没分出心神。 共叔武看了一会儿便知道侄子因为丹府被废再加上流放路上的伤势导致他的剑术退步了许多。若是以往少年剑术比现在更加迅速凌厉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夺人性命! 看着看着走了神。 待他回过神共叔武发现自己将少年的剑击落而龚骋长剑脱手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共叔武道:“一时技痒惊扰郎君了。” 龚骋弯腰捡起那柄长剑低声道:“没有义士剑术超绝小子与义士交手受益匪浅。只是天资愚钝往后怕是没什么长进了。” 内心熟悉感越发浓烈。 某个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此人给他的感觉太像自家那位二叔了! 共叔武干巴巴道:“再练练就好。” 龚骋神色黯然。 他好不了了! “在下见郎君眉间似有郁色可是遇见难事?”共叔武略微迟疑关心起龚骋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但他更想知道云驰怎么跟乌元二人混在一处又是何时认识的“在下痴长你几岁不妨说与我听或许能解郎君心结。” 祈善和褚曜两位先生对顾池的评价都不怎么正面。 诚然这是个合格的文士谋者。 但天底下哪个谋者不黑心? 他与龚骋一道也不知自己这位侄儿有什么好处能让人图谋还有那位乌元…… 说起乌元他觉得这名字也很耳熟。 但共叔武忽略了一件事他自以为的关心落在旁人耳中却是打听。龚骋自然也如此。 “并无只是心忧局势夜不能寐。” 共叔武顺势将话题引到乌元身上。 面对这个让他心生亲近的男子龚骋的戒备不知不觉就被瓦解交代出了不少细节——除了自己是龚氏子弟以及乌元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说乌元是少时玩得好的友人之后家道中落受了乌元的接济才有了栖身之地。 提及“友人”二字共叔武蓦地想起来。 乌元这不是北漠质子? 共叔武在家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大哥抱怨说龚骋跟一个北漠的质子走得很近劝了好几次也没劝动。但共叔武觉得辛国国力正强一个北漠质子再有小心思也害不到人。 龚骋作为世家子弟还是深受辛国国主喜欢的小辈北漠质子想通过跟他打好关系改善自己在他国为质的处境也是情有可原。 共叔武又问了龚骋以后的打算。 龚骋道:“翁之兄弟在北漠有些生意待孝城事情了结小子打算去北漠看看寻个谋生的手艺……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 共叔武:“……” 共叔武:“!!!” 他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 “你要……去北漠谋生?” 倒不是共叔武为人迂腐而是他跟北漠十乌打过交道还是战场上刀光剑影、招招见血的交道他能不清楚北漠那边的情况? 北漠跟辛国也是有死仇的! 他去了北漠若是被人知道身份少不得受排挤严重一些甚至连小命都会丢了! 正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坦白身份说什么也不能让云驰去北漠自己作为二叔又不是养不起他!他刚开口:“云驰小兄弟你——” 咚的一声。 一块石头从院墙外丢了进来。 紧跟着是非常蹩脚的“布谷”叫声。 ------题外话------ _(:3」∠?)_ 这章细节改动比较大估计会吞不少章说。 正文 194:孝城乱(三十四)【求月票】 共叔武:“???” 龚骋更是大喝道:“谁躲在外头窥听!” 说罢一个疾步助跑跃至一侧假山足尖一蹬跳过院墙手中长剑更是毫不留情地刺出。共叔武担心龚骋受伤紧跟着跃了过去。刚一落地便看到侄子与一蒙面人缠斗。 虽说剑术荒废了不少但龚骋的身手也不是普通小贼能抵挡。谁知那名小贼有几把刷子身形灵活赛泥鳅滑不溜手。他几剑也没刺中后者的走位总能出乎他的判断。 这时共叔武大喝道:“停手!” 龚骋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那名蒙面小贼也同样住了手。 他这才意识到这名蒙面小贼恐怕不是贼人而是那位共叔武义士的伙伴。龚骋仅迟疑一瞬将长剑收回剑鞘。蒙面小贼也笑着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在他意料之外的面庞。 “半步!” 沈棠笑着朝共叔武走来。 共叔武无奈地摇摇头叮嘱道:“五郎下回你可不能再做这样令人误会的举——” 沈小郎君居然还学杜鹃啼鸣。 学得蹩脚一点儿不像! “原来是妻兄!” 龚骋一语石破天惊! 共叔武也被他这话惊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高壮魁梧的男人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沈棠:“……哈、哈哈云驰兄好呀。” 大兄弟怎么还记得“妻兄”这称呼? 还是当着共叔武的面这么喊沈棠突然有一种社死的既视感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 共叔武期期艾艾。 “妻、妻什么兄???” 此时他的表情唯有黑人问号脸能精确形容。视线在沈棠和龚骋之间来回打转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他耳朵要没出毛病的话自家大侄儿似乎喊沈小郎君为——妻兄??? 共叔武茫然地眨眨眼。 许许多多的问题环绕着他。 他的侄儿什么时候成婚有妻兄了? 沈小郎君什么时候成了云驰的妻兄了? 他不由得用眼神询问当事人之一的沈棠沈棠秒懂他眼神要传达的疑惑颇有些羞耻地捂脸道:“此事真的是……说来话长……” 既然说来话长咱们就不说了叭。 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奇怪的马甲就行。 龚骋倒是没注意到共叔武和沈棠间的“暗流涌动”见到沈棠的一瞬他是有些欣喜的。出于对沈氏的愧疚孝城被围之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找沈棠下落可惜一无所获。 他只能私下安慰自己妻兄沈棠或许已经听到风声跟着逃难百姓一块儿离开孝城了。 万万没想到此番还能见到人。 惊喜之余又生出几分担心。 孝城这是个是非之地啊。 共叔武目光幽幽地看着沈小郎君平静道:“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道来也行。” 沈棠:“……” 龚骋倒是没有避讳简单说了自己与沈棠的关系。听闻自家侄儿娶了沈家之女——尽管大礼未成就被郑乔派来的人抓进大牢但他看向沈棠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小郎君是侄儿岳家最后的血脉! 沈棠:“……” 要不是身高实在是不够她真想跳起来抓住共叔武的脖子让他冷静一些你侄子说什么都相信你不要求证一下的吗??? 老天爷估计还嫌场景不够混乱。 “这不是沈郎吗?什么夜风将你吹来了?”院墙上传来一声含着笑的揶揄沈棠抬头便见顾池和褚曜立在墙头之上。 沈棠:“……” 又是这位话痨克星真倒霉。 沈棠不得不收起心理活动。 “五郎祈元良呢?”褚曜跃下墙头衣袂飞扬落地姿势优雅又从容走上前看看沈棠左右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放心地问道“他怎么能让五郎一人出来?” 沈棠道:“元良自然也……” 话未说完便被自暗中走出的祈善自打断他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披风兜帽语气不善:“善怎会不来?若非等了几日也没你与半步的消息沈小郎君何必来这一趟?” 沈棠:“……” 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加焦灼了。 夹在中间的沈棠正想着怎么找话题耳尖听到褚曜怀中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喵呜声。她好奇凑近一颗毛茸茸的脑袋biu得一下从褚曜衣襟探出来。 她神色一喜:“素商!” 素商是跟着林风的。 猫猫在这里林风想必也被找到了。 听到素商祈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褚曜没好气地道:“给你。” 将睡饱的素商丢还给祈善。 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小猫一个劲儿往熟悉的气息拱看到完好无损、毛色鲜亮的素商祈善暗暗松了口气。怀中抱着失而复得的猫看褚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和善。 沈棠问:“无晦林风呢?” 褚曜:“还未找到。” 沈棠刚落下的心又悬吊起来她道:“还未找到?但素商不是……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共叔武回答:“我们过去的时候只在屠荣家中柴房找到素商未见其他人踪迹……” 沈棠:“那林风——” 褚曜出言宽慰道:“只要还未收到坏消息或是见到尸体便是好消息兴许是跟着屠荣一家出城逃难了五郎不要急。” 沈棠很难不着急。 她与林风相处时日不长但对这个一夕之间失去血亲的孤女很是怜惜同情更何况她还答应要庇护林风长大。这才过了多久自己便将人弄丢了如今林风还生死未卜! 龚骋见沈棠面色焦急主动提出替妻兄解忧自己现在也有些人手或许能帮忙找人。 沈棠按捺心焦。 她道:“那边多谢龚郎君了。” 龚骋淡笑:“举手之劳。妻兄可有寻好下榻之处?若不嫌弃的话可在郡守府邸暂住两日。” 沈棠并未拒绝。 她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孝城如今的主事。 因为太晚了还未来得及收拾多余的客院招待沈棠和祈善便委屈他俩和褚曜二人挤挤。顾池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棠。待外人走光褚曜抬手布下防窃听言灵。 褚曜道:“这种时刻让五郎来作甚!” 他率先对祈善发难。 祈善抱着素商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猫闺女的毛毛他反问:“五郎如何不能来了?” 褚曜屈指敲着矮桌示意祈善能认真一些别敷衍自己:“你可知叛军一伙想做什么?” 祈善道:“多少猜出一些。” 褚曜一听更怒了。 “既然猜出来为何还让五郎进来?叛军意图在于国玺!他们知道国玺在孝城为此想制造瘟疫刻意激发民怨消耗国运。一旦国运消耗完国玺位置便会彻底暴露!” 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祈善挑眉看向沈棠道:“这个你就要问问沈小郎君了或者你说服沈小郎君连夜离开。” 乖宝宝坐姿的沈棠:“……” 不是这把火怎么又烧到她身上了? 沈棠硬着头皮道:“我也是为了孝城百姓啊若能挽救城中数万百姓性命冒一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我、我想无晦也不会希望我是冷心寡情视黎民为蝼蚁的人吧?” 褚曜:“这又不是你的百姓!” 沈棠手指揪着衣角“委委屈屈”地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但未来就未必了嘛……对吧?” 褚曜:“……” 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下意识看向祈善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尽管他心里打了无数的计划稿子但他心里清楚沈棠并无多少野心至少还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野心五郎还只是骑个猪、遛个狗、玩玩骡子就能开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 决计不会说出他刚才听到的话。 祈善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拦不住了吧?拦得住也不能拦。” 褚曜:“……” 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安静。 沈棠不懂两位打什么哑谜一侧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了。说起来也简单仅因为不管祈善还是褚曜二人将自身的定位都是“臣”希望借助未来的“君”实现各自目的。 他们不需要一个傀儡沈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更不需要打着为“五郎”好而左右其选择。在二人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尚且稚嫩的沈小郎君可以试着学会如何当一匹头狼 冒险一场未尝不可。 或许用不了多久二人对自身的定位还会发生变化。这倒是让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清自身定位与身份做身份对等的事情这话看似简单但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人是善变的存在。他们往往会因为与权利的距离拉进而产生了拥有权力的错觉。 例如内侍例如外戚例如宠臣。 更何况如今的沈小郎君仍是一穷二白。 祈善和褚曜二人的分寸更难能可贵。 一个已是罕见沈五郎却碰见了两个。 这得是什么运气??? 褚曜问:“五郎有什么计划?” “我起初是想‘借力打力’用国玺的消息吸引郑乔过来借助他的兵马掣肘叛军孝城危机即便不能解除城内百姓也有了充裕的时间逃难。但如何将消息传递过去就成了麻烦然后——”沈棠看了一眼祈善继续道“元良说有办法办到但先要进城……” 褚曜顺势望向祈善。 祈善则看向了置身事外的共叔武。 共叔武:“……???” 看戏吃瓜挂念侄儿的他微微一愣。 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 有的祈善就是冲着他来的。 祈善道:“叛军明显是冲着半步身上的国玺而来对吧?半步可想好这块国玺如何处置?” 共叔武一听脸上的松快一扫而光。 他目光锐利如刀语气不善道:“此事与元良无关吧?还是说你有信心从在下手中拿到这块国玺?打它的主意就不必了!” 祈善:“半步以为辛国还能复国?” 共叔武眸中闪过一丝丝凶光略带杀气地道:“在下不敢有这个奢望但食君之禄国主有托龚文便是拼死也要护住这枚国玺。职责所在还希望元良不要再为难。”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沈棠问:“半步以为我要你的国玺?” 共叔武绷紧的脊背肌肉微微放松下来但整个人仍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一旦祈善有任何恶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即便毫无胜算也不算完全辜负老国主的交代。 这与忠诚无关。 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道义。 共叔武道:“沈五郎不会。” 祈善两个就未必了。 被褚曜戳穿身份的时候他就在想一个问题——祈善和褚曜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身上有辛国国玺那为何佯装不知道还帮着自己隐瞒身份这么久时间? 陌生人的好总是带着图谋的。 不知二人图谋前他不敢彻底放心。 祈善冷笑道:“此事你可以放心在下无意图谋那块辛国国玺但的确有借用的打算。” 共叔武皱了皱眉:“借用?” 祈善:“如今的四宝郡归属于郑乔也是郑乔的领土。若在他的领土之上催动第二块国玺对郑乔手中那块国玺而言便是两国间的挑衅。这速度可比什么信使都快得多。” 作为国玺持有者郑乔会第一时间收到感应自然也会知道失踪许久的辛国国玺下落。 共叔武:“……你说借?” 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操作。 要知道这种例子往往出现在一国国主御驾亲征他国的时候相当于两国开战的前奏。 虽说“御驾亲征”属于国玺的特殊领域能提振三军气势但有胆量这么干的国主并不多。 最近的一个就是郑乔率兵攻打辛国。 若不谈两国立场、郑乔那一堆罄竹难书的黑历史光凭这份勇气共叔武也能另眼相看。 但—— 共叔武迟疑了。 倒不是怀疑祈善会有借无还——毕竟眼前这三人联手大概率能留下他国玺自然也能到手犯不着用骗的招数—— 他只是担心一件事情。 “谁能催动辛国的国玺?” 祈善笑了笑:“这里不正有个现成的?” 被三双眼睛盯上的沈棠:“……” 正文 195:孝城乱(三十五)【求月票】 沈棠现在很慌。 非常非常非常慌! 她该用什么话术才能让眼前这三个一个赛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精相信她不知道自己那块国玺在哪里也不知道国玺这玩意儿怎么使用?沈棠紧张无比地吞咽两口口水。 “那、那个——这般瞧着我作甚?” 沈棠战术性怂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 祈善跟她的默契几乎为零不顾她此时的心虚似笑非笑道:“幼梨以为善的提议如何?” 沈棠:“……” 要命了!!! 她鸡皮疙瘩全部造反了!!! 祈善这左一个“幼梨”右一个“善”的自称听得她莫名尾椎骨生寒意那阵寒颤顺着脊背一路直冲天灵盖。她忍着心虚讪讪道:“妙!非常妙!螺旋无敌冲天一般绝妙!” 喊她沈小郎君或者沈棠都行喊她“幼梨”什么的总有种潘金莲喊武大郎的既视感。 _(:3)∠?)_ 祈善:“……” 虽然听不太懂“螺旋无敌冲天”是什么奇怪形容但直觉告诉他沈小郎君这话非常敷衍。 祈善转头问共叔武。 “半步如此可放心了?” 共叔武面上迟疑不定他并不是很信任祈善的鬼话但真让他看着孝城数万百姓在绝望中生不如死他也做不到那般绝情。此时的他内心天人交战纠葛难缠神情挣扎。 终于—— 他倏忽长叹一声道:“辛国国玺是老国主亲手交予我的若此番借用真能拯救孝城数万百姓也算是替旧主积些阴德了。” 沈棠:“……” 此时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位辛国老国主究竟是有多么失败让共叔武对他的评价低成这样?合着以前没干什么好事? 共叔武看向微微走神的沈棠点漆黑眸满是凝重他沉声:“沈五郎盼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正准备取出国玺。 “半步你先等一等!” 谁知沈棠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祈善心下暗暗皱眉——幼梨啊有什么事情也等事情办完了再说也不迟!但他深知沈棠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无奈之余也拿她完全没辙。共叔武动作一顿:“沈五郎请说。” 沈棠问出心中疑惑:“我先前听元良说过国玺是绑定橙色神器……呃我的意思是说国玺与国主关系极其紧密不可分离。辛国国主又是怎么将国玺交托给你???” 一枚国玺对应一位诸侯、一种“诸侯之道”。 国玺是死亡才能掉落的橙色神器。 按照这种逻辑辛国老国主死亡之前辛国国玺应该只在他手中。按照情报辛国老国主还活着国玺又怎么会落到共叔武手中?沈棠非常纳闷不弄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共叔武:“……” 祈善:“……” 褚曜:“……” 关键时刻喊暂停就为这个??? 沈棠完美解读他们三人的眼神不大开心道:“我不是好奇嘛谁还没个好奇心了……” 褚曜似笑非笑地看着祈善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误人子弟”四个大字祈善被他这么看着几乎要原地炸毛跳起。忍着额头青筋暴动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挤出来。 “沈小郎君善何时这么说了?” 沈棠理直气壮昂首挺胸振振有词地道:“是你说的‘诸侯之道’非死不能改!” 有国玺才有“诸侯之道”! 她的理解完全没有毛病! 褚曜无法抑制地噗嗤偷笑出声笑声全是对祈善的“嘲笑”。看吧他就说祈善不是教书育人的料。误人子弟贻害无穷矣! 祈善:“……” 沈棠的眼皮狠狠一跳:“我理解错了?” 祈善道:“错!大错特错!” 沈棠:“……” 简单来说她误解了。 国玺的确是绑定橙色神器被击杀也会掉落但不意味着只有死亡才能转移国玺。倘若如此新旧两任国主怎么交接班?儿子要上位拿到国玺老子就必须要去死? 这完全不河狸啊! 哪个老子愿意这么干成全下一代? 因此国玺这玩意儿其实是可以解绑的在诸侯国国主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国玺可以通过两种途径转移给另一人。祈善忍着久违的头疼给沈·文盲·棠科普顺便扫个盲。 “其一禅位。” 老国主会在禅位大典之上失去国玺的掌控权同时老国主的“诸侯之道”也会失去效用。 “其二托孤。” 这种例子比较特殊但实际操作上却比禅位更加常见。一般是老国主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来不及禅位、没有成年子嗣于是将尚且年幼的子嗣交托给一名或数名“托孤重臣”。 这种情况下虽然国玺还是老国主年幼子嗣的但“托孤重臣”也有国玺的使用权在新国主成年(或者说修为有成)之前辅助新国主使用新的“诸侯之道”护卫国土。 听完祈善的解释沈棠越发迷惑地道:“但是——辛国老国主的子嗣好像就一个王姬?” 一想到那位王姬的下场忍不住唏嘘。 乱世之中的女子啊…… 祈善神色一黯似乎也想起年纪轻轻的王姬如何惨死。但他情绪只是低落了一瞬继续道:“辛国老国主中意的子嗣显然不是王姬所以这次的‘托孤’更为特殊……” 特殊不特殊不重要重要的是辛国国主并未指定继承国玺的子嗣共叔武如今的身份又是“托孤重臣”所以他是可以携带着国玺瞎跑的。只要经过共叔武允许也可以借用。 沈棠又问道:“既然‘托孤重臣’也有国玺的使用权那让半步自己用不就行了……” 祈善:“……” 褚曜:“……” 共叔武:“……” 为什么他隐约感觉到沈五郎对国玺的避之不及和嫌弃???这可是全天下人都争夺的至宝啊!!!共叔武莫名感觉自己喉咙哽着一口气。这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再想想自己先前的戒备仿佛成了个笑话。 祈善面无表情地道:“沈小郎君不认真听啊‘托孤重臣’使用的前提是有年幼的子嗣。” 沈棠看向共叔武求证。 共叔武叹道:“的确不能。” 沈棠道:“风水轮流转国主轮流做。国玺这么重要的东西半步就没想过据为己有?我知你忠义但你要是能帮助辛国复国也不算对不起辛国老国主的托付啊……” 只要新成立的国家还叫“辛国”就行。 谁说国主就只能某个王室、某后人能做?只要有能力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开局只有一只碗、一条狗也能走上争王争霸之路……谁都有机会叫日月换新! 共叔武:“……” 祈善:“……” 褚曜:“……” 祈善二人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们试探着共叔武的底线也在打那块辛国国玺的主意绞尽脑汁将共叔武拉上自家这条小篷船。沈小郎君/五郎却劝说共叔武自立门户? 这是拖后腿呢? 还是拖后腿呢?? 还是拖后腿呢??? 共叔武被她问得整张脸憋成了枣红色。 面部肌肉抽搐颤抖唯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五郎可以如此自然问出这般大逆不道、荒诞离谱的问题?看对方理所当然的表情好似共叔武不造反反而不正常? 共叔武沉着枣红色国字脸咬牙切齿道:“在下从未生过这种念头也不可能这般想!” 沈棠:“……” 啊半步真是少有的老实人了。 相较之下倘若是她的话国玺到了她手中就是她的宝贝什么“托孤重臣”这tm不是“禅位”吗?也没规定“禅位”只能禅位给儿子女儿外人也是可以的。 沈棠胸腔那颗良心隐隐作疼一瞬。 羞惭红脸恭恭敬敬作揖道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半步原谅则个。” 共叔武长舒了一口气。 这般插科打诨他丝毫不记得“借出”国玺的忐忑和担心掏国玺也掏得干脆利落。沈棠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动作生怕错漏一个细节。她很好奇共叔武究竟将国玺藏在哪儿。 或许可以以此为参考找到自己的。 共叔武啥也没做他就取下自己腰间的武胆虎符啪一声拍桌子上。这个意思非常明显国玺就在这里!祈善和褚曜怔愣一瞬蓦地反应过来抚掌笑道:“此法甚妙!” 唯独沈棠不在状态看得懵逼。 你俩倒是解释一下妙在哪里啊!!! 共叔武抬手悬于武胆虎符的正上方掌心一吸武胆虎符重新化为武气融入他经脉随着武气剥离远处露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玺印。玺印四四方方上方盘着一条青龙。 这条青龙仅有拇指长短非常迷你可爱周身气运萦绕隐约似能听到龙吟虎啸之声。 几乎是这枚玺印出现的一瞬淡淡青色光华盈满整个小房间空气中弥漫的天地之气直线上涨近乎粘稠。只是——沈棠看着青龙伸手用指头戳了一下:“就这?” 共叔武看着她的动作几乎窒息。 “不、不可无礼!” 沈棠反问:“我这就无礼啦?” 但还是将指头缩了回来。 不能用手指戳但凑近一些看总可以吧? 共叔武:“……” 他还能咋滴只能心梗般看着。 沈棠仔细看着小青龙的龙鳞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雕刻的上面细小的龙鳞片片可见细致温润神态威严肃穆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小青龙就能盘旋着腾空飞向天际。 唯一的缺憾—— 她指着小青龙背上某些龙鳞道:“这上面的龙鳞颜色不太纯正啊……怎么看着蔫蔫的?” 是的给人的感觉不太健康。 共叔武解释道:“国运愈盛则龙鳞愈鲜艳纯澈龙鳞斑驳浑浊便意味着国运已经……” 倘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龙鳞青色与灰色接壤的位置正在慢慢移动。孝城城内的民怨太重国玺上残留的国运本就不多。 共叔武忧心道:“国玺有灵。待残余国运被民怨吞噬这条青龙就会完全变色。届时国玺之灵发怒青龙翻身气息再也无法隐藏。若在无主之地隐居还好若那片地方是有主的便会惊动那一国的龙脉……” 位置也就暴露了。 国玺和国玺之间存在争夺关系。 除非融为一体否则不可能和睦相处。二者交锋唯有你争我夺分出高下这一条路! 共叔武带着这块国玺也时时忧心。 这天下哪还有无主的国土? 沈棠哦了声道:“原来如此。” 今天又涨了不少见识! “说罢我该怎么做?” 沈棠撸撸袖子准备完事儿了去睡觉。 国玺什么的她自己有了强抢共叔武的没意思他自己主动交过来那才叫有意思。 共叔武:“……” 祈善:“……” 褚曜:“……” 沈棠忍着头皮发麻的冲动:“你们别露出这表情啊我很慌的!不会用国玺是我孤陋寡闻但深山老林出来的山顶洞人就这样你们见谅则个。你们教我保证认真学!” 她只差指天发誓了。 祈善压下额头狂跳的青筋。 咬牙“狞笑”道:“沈小郎君可以不用说话你调动自己的文气去感知它就行……”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的很想送沈小郎君一打的禁言夺声为何这小嘴叭叭那么能废话! 沈棠委屈地瘪了瘪嘴。 按捺心虚她暗中深吸一口气抬手凝聚一缕文气在指尖。在三人注视下慢慢的慢慢的凑近那条小青龙。蓦地小青龙周身萦绕的气运似心脏紧缩一般骤然一颤。 沈棠手指轻戳小青龙。 没反应。 还未缩回手指那条玉石雕刻的小青龙蓦地张嘴大庭广众之下咬住她手指吓得沈棠原地弹跳起来甩着手指试图将这鬼东西甩出去:“卧槽——你tm别咬我啊——” 这青龙不动的时候挺威严一旦动起来就像是一条小蛇还是一条咬人的蛇! 两三息功夫丹府文气空荡一片。 三人也被这变故惊了一跳。 现场乱作一团。 但老天爷似乎怕现场还不够乱偏偏这时候沈棠右手掌心一热一柄眼熟的剑自动出现。剑柄上盘旋的某条金龙顺着她手指游走而出一爪拍住小青龙。 那双宛若宝石的龙眼写满了戾气! 正文 196:孝城乱(三十六)【二合一】 这一变故是在场四人都没预料到的。 沈棠被吓得大气不敢喘可怜兮兮般伸着右手手指。这根食指被小青龙咬着后者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毅力死倔死倔!然后被突兀出现的暴戾金龙一爪拍住动弹不得。 金龙龙息喷吐呼吸之间全是气运光华。 跟龙鳞颜色不纯净的小青龙相比这条金龙不止体型大了好几号龙鳞颜色更是剔透璀璨好似一件巧夺天工、被造物主垂青的绝美物件。龙鳞之上还有肉眼可见的神秘暗纹。 龙躯游走龙首凑近爪下的小青龙。这一幕虽无声无息却带给在场三人一种无形的气息压迫金龙对小青龙的威胁与恶意几乎要随着周遭翻涌的天地之气扑面而来。 沈棠看着缠绕她手臂的金龙莫名觉得这俩奇怪生物在进行某种只有它们才懂的交流脑中还非常应景浮现q版的大号金龙和q版小号青龙二龙的聊天框正以语言厮杀。 【q版大号金龙】:松开你的嘴! 【q版小号青龙】:就不!你谁啊这么跟本龙龙说话体型大一圈了不起吗??? 【q版大号金龙】:找死(╰_╯)#! 【q版小号青龙】:不松开就是不松开! 两条龙交涉失败金龙愤怒咆哮准备一巴掌拍死这条不知死活的杂色小青龙。小青龙也不甘示弱大家都是龙凭什么要听你金龙指挥?本青龙要跟你金龙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两条龙缠斗在一块儿。 你喷火我吐水。 你刮风我下雨。 最后打着打着飞到了天上。 两条龙恢复了原来的法相真身龙躯盘旋比整座孝城还要大城外的叛军见二龙相争纷纷抬头看戏一时忘了自己该做啥。仗什么时候都能打但二龙相争可不常有啊。 biubiubiu—— 轰轰轰轰—— 哗哗哗哗—— 几息的功夫沈棠已经神游天外脑补好几个二龙打斗版本。这让她绘画灵感源源不绝地涌出恨不得立马甩掉咬她手指的小青龙拿起画笔将惊天动地的一幕画下来! 倘若出版必然是坊间最畅销的画册! 而事实却是—— 暴戾金龙眸光闪过凶色暴躁又不耐烦地将小青龙拍开。龙尾绕啊绕将沈棠的五根手指绕住龙爪抱住食指龙首侧枕其上。几个动作将“占有欲”三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青龙被拍飞在桌上翻滚几圈吓得它一溜烟钻到国玺印体后方过了会儿见金龙没有追杀过来它小心翼翼探出龙首。看到金龙的动作连微微上翘的龙须也耷拉下来。 褚曜:“……” 祈善:“……” 共叔武:“……” 为何他们会从国玺玺印之灵身上看到“委屈”和“控诉”两个词儿仿佛它们真是活生生的龙? 半晌过去无人说话。 “你们谁说个话?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沈棠摸着空空如也的丹府位置吐槽“贼星降世这么多年历代国主就没有总结一本‘国玺使用手册说明书’的东西造福后人吗?” 她现在急需一本重金求购! 祈善这才如梦初醒为了掩饰尴尬他轻咳两声道:“不用了目的已经达到……” 还是超额完成甚至惹来了麻烦。 原先只是准备“惊醒”辛国国玺只要国玺之上的兽纽也就是那条小青龙“醒来”活动一下脚下这片国土的龙脉之主便会收到消息。但万万没想到沈棠的国玺也“醒”了! 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无济于事。 他更加疑惑的是另一桩——国玺间存在互相吞噬的竞争关系整个过程非常漫长有可能战胜国都灭国了国玺也未彻底融合又被各方诸侯势力争夺而分开。 沈小郎君的国玺对辛国国玺很不友善但并无吞噬融合的意思这与他所知的不符合。 “已经好了?那太好了。” 沈棠松了口气。 同时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上那条金龙根据小青龙的情况就可以知道金龙就是所谓的“国玺之灵”了。金龙又是从那柄“慈母剑”出来的换而言之——这把剑就是国玺? 亦或者国玺藏在剑身? 难怪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国玺。 祈善道:“可以收回去了。” 这话不仅是对沈棠说的也是对共叔武说的——国玺这玩意儿太烫手在拥有一定基础之前还是不要轻易露出来。 共叔武点点头掌心挥出一道武气将国玺重新包裹小青龙依依不舍地飞上印体恢复众人见过的盘旋姿势龙目缓缓合上。待国玺与武气相容重新化为武胆虎符模样。 “哦!” 沈棠也试着收回文气。 金龙似有所感慢吞吞游回剑柄之处与剑柄上刻着的一道龙相容。随着二龙离开室内浓郁窒息的天地之气才逐渐归于稀薄缓慢散去仿佛方才那场“闹剧”是众人幻觉。 祈善对共叔武作揖。 共叔武紧抿着微厚的唇不悦地轻哼一声但眉宇舒展神情不见恼怒显然是受了祈善的道歉。至于为什么道歉—— 呵呵呵。 若只是为了惊动郑乔沈棠手中的国玺也能做到不一定非得找共叔武帮这个忙。但祈善还是这么做目的不外乎三个。 其一试探共叔武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国玺祈善的推测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更有说服力。 其二转嫁风险。若是不幸失手首当其中的也是共叔武而不是沈棠保证沈棠安全但祈善没想到一次就暴露俩国玺。 其三试探共叔武的底线。 今日他愿意为了孝城百姓借出辛国国玺;往后也许会因为类似的理由而献出国玺。因为共叔武并无强占国玺自立门户的野心!那么日后选择一主辅佐也是情理之中。 祈善在试探这个可能有多大。 共叔武或许没想到这么远但直觉告诉他文士谋者比奸商还懂“无利不起早”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藏着让人防不胜防的大坑!不管怎么说提高警惕不吃亏。 沈棠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右手。 问道:“郑乔这会儿该收到消息了吧。” 褚曜笑道:“差不多。” 至于什么时候派兵过来…… 这些完全不受他们控制。 只是褚曜还不知道不受他们控制的远不止这点。就在金龙出现的一瞬孝城上方浮现一道由天地之气凝聚而成的巨龙幻影。龙影在云间徘徊游走搅得附近天地之气躁动。 方圆数百里的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被惊动或抬头看向天幕或走出屋舍、或推开窗户。不管隔得远还是离得近都能看清那条似有千丈的龙影。龙鳞金黄龙目猩红。 与龙目对视莫名的寒意与凶戾涌上心头深深烙印在他们身体深处半晌回不过神。 待回过神再看天幕什么都没了。 奇怪的是普通人看不到。 此时此刻的叛军主帐烛火通明。 时不时的蜡烛发出哔啵爆鸣声。 老将军沉着脸色一双铜铃虎目时不时扫过正在闭眸凝神的幕僚使者。这位幕僚使者是彘王的心腹连南征北战多年的他碰上了也要退离一射之地不敢与其锋芒相争。 此时幕僚使者面色惨白。 嘴角挂着一缕猩红衣襟也被血腥染湿气息微弱似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人死灯灭。这一幕还要从刚刚说起——想到那条金龙的气息饶是老将军也忍不住心间打颤儿。 龙影出现的一瞬二人便意识到这不是辛国的国玺而是一枚未知的陌生国玺! 再加上辛国那块国玺足足两块! 这个认知让二人心跳如鼓无法淡定! 幕僚使者便发动“文士之道”准备一探究竟谁知大意着了道直接被反噬吐血气色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老将军焦急踱步他可不想幕僚使者死在自己的地盘。 若能拿下两块国玺彘王自然不会追究但万一一块都没弄到以彘王的脾气绝对会灭他三族解恨!庆幸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幕僚使者虚弱地睁开眼。 虽然看着有气无力但他眸子反而比之前更加明亮精光滑过喉间溢出的笑声由弱便强。帐外准备禀报消息的青年皱了皱眉。转身欲走帐内传来义父的呼唤。 “阿年进来!” “义父!” 青年见过老将军又跟幕僚使者见礼。 幕僚使者上来就问他人找得怎么样。 青年脸色微青:“还在找周遭百姓听闻战事早就逃的逃跑的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 幕僚使者道:“此事需尽快!” 青年不解地看着使者:“围困孝城并非三五日之功我军粮草充裕完全耗得起……缓个三五日也来得及。还请使者宽裕些时日末将会尽快督促手下的人去寻百姓……” 幕僚使者:“不能拖尽快。” 龙影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不妙。 担心郑乔会派兵也担心看到龙影的其他军阀势力会横插一脚。国玺可是开国之本没有国玺便意味着建立的势力没有夯实的基础随时可能被其他国家势力出兵吞并。 他知道青年故意阳奉阴违拖延时间所以要敲打一二施加点儿压力。青年内心万分不忿面上仍只能应声领命。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准备点几百兵马出去透透气。 迎面看到一脸春风得意的义兄。 义兄:“大晚上你准备带兵去哪儿?” 青年道:“为使者寻人。” 义兄倏地得意笑笑:“这么一桩小事情还需要你专程跑一趟?为了向你赔罪为兄已经找人帮你做啦。只是手底下的人没什么轻重还不知道有几个活的……不过反正他们也活不久是死是活都能用……” 话未完青年脸色骤变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被青年如此忽视青年义兄看着远去的马屁股倏地哈哈大笑笑着直拍大腿。 对着身边属官道:“你看到那野蛮子的表情了吗?哈哈哈!脏臭的事情他也没少干活该剥皮下地狱搁这里装圣人!我呸!” 青年不顾风中飘来的嚣张笑声。 他一路骑行至自己的营地。 还未靠近就闻到风中飘来的浓郁血腥味。 青年翻身下马。 两百多号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宛若牲畜一般被一根麻绳捆着脖子、拴着双手蜷缩瘫坐在空地之上。鲜血汇聚成猩红“溪流”宛若小蛇一般蔓延爬行到他的脚下。 不用眼睛看只用气息感知。 这两百多号人有一半没了呼吸。 或肢体残缺或鞭痕满身。 年长的发丝银白年幼的尚在襁褓。 营地炭火晕染出橘红的光眼前的场景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逐渐重合原先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陶瓮虚影陶瓮之下烧着通红炭火汤水沸腾耳边全是啼哭和痛苦申吟。 青年痛苦地抱住了头。 他退了一步撞到上前关切的属官蓦地回过神架着大火的陶罐虚影也消失不见。 属官低声问他:“少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青年稳了稳心神绷紧脸上的肌肉神情冰冷地道:“活的关押一处死的拿去交差。” 属官抱拳领命。 心里再同情这些百姓也只剩一声叹息。 也不知这些百姓被抓来的时候受过怎样的虐待几乎没一个是好的死伤惨重。看装扮应该都是孝城或者附近村落逃难的百姓。背井离乡谋一条生路谁知道还是逃不过死亡。 属官知道少将军脾气特地叮嘱士兵“轻点”别在这个时候触少将军霉头。 尸体一具具被清理出去鲜血滴答一路。 很快轮到一具身材敦实肥胖的男尸。 负责清理的士兵咕哝一声“稀奇”。 当下世道百姓大多偏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包肉也很正常像那男人这样敦实壮硕的少有。一个人搬不动于是再喊一个。 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正准备一块儿用力。 结果—— 一阵大力从身边传来。 士兵哎呦一声被推到在地。 尸体落地。 “不准碰他!”一声宛若小兽声嘶力竭的悲鸣从那名少年口中发出他伏在男尸身上一手抱着男尸另一手不断挥舞驱赶士兵吼道“滚——全都滚开啊!” ------题外话------ _(:3」∠?)_ 记得刷新了再看。 今天卡点更新本来应该提前的但母上大人来聊了好久又迟了。章节末尾应该停在两个士兵搬尸体这里但因为复制的时候少了一段补上的时候手抖多摁了两下(红轴触发灵敏配上卡顿的电脑滋味酸爽幸好是最后一段要是全文重复三遍那我得通宵改了就……)所以最后一段重复了只能又补上了相同字数的内容(破坏了我的断章淦!) ps:死的是屠夫少年是小胖墩儿屠荣。 正文 197:孝城乱(三十七)【求月票】 士兵摔得腚儿疼。 嘶哑咧嘴从地上爬起来。 恼怒道:“嘿你这小兔崽子找死吗?” 说罢一脚踹到少年的肩头。 他这一脚下了大力气多少还带着点泄愤的情绪但并未将少年踹翻。少年死死抱着尸体用不甚宽厚的肩膀去抵挡。士兵没将人踹翻反而被力道弹得站不稳有些恼羞。 士兵啐了一口唾沫撸起袖子准备给少年点颜色看看此处动静惊动了属官。青年坐在马扎上缓和急促呼吸压下头颅深处隐隐传出的针刺一般的疼属官怕他被惊扰失控。 持刀上前低喝:“你们这是作甚?” 士兵尾椎骨疼得难受见是属官过来再疼也只得忍着还得端上讨好的笑容。他指着目眦欲裂眼眶爬满凶戾红丝的少年告状道:“是这刁民要造反啊方才还……” 属官抬手示意士兵住嘴。 士兵讪讪闭了嘴。 属官蹲下来看了眼少年怀中满是血污、前胸数道深可见骨长痕的尸体又看了看少年的长相大致推测出少年怀中的男尸与少年的关系。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他指了指自己脚下土地。 少年呼吸逐渐粗重看着属官的眼神全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何必跟这些仇人卑躬屈膝?视线扫过属官腰间佩戴的兵刃眼底滑过一丝猩红杀意。 属官见少年不回答也不觉得尴尬。 他道:“在这里你得听话才能苟活!” 话音刚落少年身体陡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属官腰间武器兵刃刷得一声出鞘。少年嘶吼着一刀劈向最近的敌人半蹲下来的属官首当其冲! 属官也没想到浑身带伤的少年会突然发难。 一时不查竟被少年得逞。 眼瞧着兵刃要兜头砍下他反应敏锐地侧身一劈同时抬手用手腕护臂去挡——他这对护臂非常精良用料也很充足他有自信少年这一刀砍下来未必能完全伤到他。 少年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错失这一次下一息就会被反应过来的士兵乱刀砍死! 铛! 预料中的重击并未落到护臂之上。 少年手中的刀刃与一道飞射而来的短刃相撞短刃看似轻巧但蕴含的力量却让少年心惊胆战。他被这股力道打得重心后仰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抢来的刀也因此脱手。 他试图伸手去摸刀再战谁知刚一动手腕迅速红肿难言钝疼顺着手臂传入大脑。 完了! 少年脑中蹦出这么个念头。 他几乎可以预料自己下一幕的下场。 必然是被蜂拥上来的士兵乱刀砍成肉泥! “前线打仗不是过家家这么大意你有几条命够你丢的?”青年沉着脸色上前属官羞惭地告罪。少年也被反应过来的士兵擒拿住双手掰到身后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青年蹙眉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属官:“地上这具男尸应该是他父亲。” 青年随意扫了一眼。 淡淡道:“哦原来如此。” 为了报杀父之仇? 倒也不怪这孩子情绪失控只可惜太鲁莽除了赔上一条性命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意义。 属官道:“少将军要不要杀了?” 青年摇头:“怪可怜留着他吧。” 尽管看着狼狈憔悴但瞧这孩子敦实个头那张肥嘟嘟的脸也看得出来大难临头之前是全家疼爱的掌中宝衣食无忧饭食少不了油水才能养得珠圆玉润富态憨实。 而且—— 想起少年先前的爆发青年抬手示意士兵先别急着将人压下去上前捏了捏少年的筋骨。不捏不知道一捏——连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讶。他道:“一副不错的根骨啊。” 属官听他喃喃头皮都要炸开了。 自家少将军别是惜才要将人留身边吧? 青年的确有过这念头。 但只是一闪而逝。 无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心中怀恨的人有多麻烦!若理智不能压抑仇恨则不能为他所用留在身边也只会惹麻烦。若能理智能压抑仇恨那就更加不行了!这不是毒蛇吗? 指不定哪天就反咬自己一口了。 青年微微眯眼收回手属官识趣递上来一张干净帕子让他擦去手上的血污。 见少将军不说话属官暗中冲士兵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将少年拉下去生怕少年会犯了少将军的忌讳。少年拼命挣扎挨了两拳也不老实不肯让士兵带走父亲的尸体。 青年目光微动让属官将男尸截下:“这尸体不用拿去交差烧了骨灰还给那孩子。” 埋了还会被挖出来倒不如烧了。 属官疑惑但还是照做。 领到活儿的士兵发现男尸还挺富有衣裳内衬、衣领都藏着金条银条碎银怀中的钱袋还装着一把小巧的长命锁用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长命缕串起来像是孩童玩意儿。 长命锁正反面都刻着字。 “又偷懒?” 分赃的时候被属官撞见。 属官问:“身后藏了什么?” 上前将他们藏在身后的东西夺过来。 沾满干涸血污的钱袋装着分量不轻的财物一看就知道是从男尸身上搜刮下来的。 士兵吓得笑容都扭曲了。 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这时候属官拿起那条串着银质长命锁长命缕手绳。长命锁正面刻着“长命富贵”背面则写着“吾儿屠荣”。属官琢磨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仔细回想才骤然惊醒! 他急忙道:“快!将那名少年押出来!” 那日火焚辎重的叛贼不就说过家中亲眷在孝城?其中一人的确就叫“屠荣”那名少年必然跟叛贼有关!属官马不停蹄去找少将军兴冲冲地道:“少将军大喜啊!” 青年心堵得睡不着。 百无聊赖用珍珠打弹珠玩儿。 属官一脸喜色来报喜他也提不起一点儿劲懒懒地道:“什么‘大喜’?喜从何来啊?” “少将军您看!” 属官献上一只脏兮兮的钱囊。 青年不解其意直到属官从中取出一条长命缕指着长命缕挂着的银质坠子道。 “您看。” “看什么?” 待看清正反面的字他猛地一惊。 急忙追问:“哪里来的?人在何处?” 属官以为立功在即也露出松快的浅笑道:“东西是从那具男尸身上搜出来的!” 青年听后惊得眼睛都圆了。 他倏忽想到那名少年。 合着那孩子就是屠荣??? 青年不由得想起沈棠那些外貌描述再与少年一一校对果然能吻合当即让属官去将少年提过来。属官早有准备冲外一喊:“人带进来!”少年被士兵一左一右押解。 此时的他已经很虚弱身上伤口因为不久前的挣扎而崩裂沁出猩红刺目的血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用那双写满仇恨的眸子盯着青年恨不得用眼神将此人千刀万剐。 青年抓着一件他很熟悉的物件。 问他:“你叫屠荣?” 屠荣脸上多了几分仇恨之外的情绪。 嘶吼:“你把它还给我!” 青年又道:“你先回答你是不是屠荣。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才会还给你。不然就当着你的面将它捏碎了!你信不信!” 屠荣气得几欲气血倒流哑着嗓子愤恨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屠荣!” 青年又问:“孝城人士?” 屠荣忍下喉头滚动的铁腥味。 “是!” 青年问:“你认识祈善?” 轰的一声。 简简单单五个字似响雷在屠荣脑中炸开震得他耳朵嗡鸣几乎要失语。不可思议地看着青年喃喃:“你怎么知道……” 青年又问:“可认识一位姓沈的?” 屠荣抿唇不语脑中蓦地浮现褚曜老师的主家郎君。嘴上没吱声表情已经回答一切。 青年不由得拍大腿。 这叫什么缘分??? 玛玛还真是亏了啊她要是沉得住气再晚几天动手兴许就碰上失散的亲眷了…… 青年道:“褚曜呢?” 屠荣怀疑地看着青年:“我老师。” 青年又问:“我记得你身边还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叫……叫林风是吧?” 提到“林风”二字屠荣刚稳定的情绪又一次炸了青年一掌就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林风人呢?” 屠荣费尽全身力气也挣不开反而让伤口流血更加欢快了最后只得力竭放弃粗喘着气认命一般问道:“你究竟是谁?” 青年道:“玛玛的知音好友哦就是沈棠。玛玛先前还委托我关注你们的下落。” 说着他顿了顿。 很明显屠荣一家就剩个屠荣了。 男尸也就是屠夫尸体已经被焚化。 他惭愧:“有愧玛玛所托迟了——” 屠荣哪里会信他的鬼话? 直到青年喊人进来给屠荣处理伤口。 青年见屠荣情绪还算稳定解释:“抓你们的人不是我是那位跟我不对付的义兄。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待时局稳定了我再将你送出去现在外头还在打仗很危险。” 屠荣听了只想冷笑几声。这时属官带进来一只坛子小心翼翼推到屠荣跟前。屠荣微微垂眸见坛子外部还裹着厚厚的粗布这块粗布是用来隔绝陶罐温度的。 青年道:“我们一族兴火葬。” 屠荣肩膀一怔猛地明白了什么。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那只陶罐。 抱着陶罐嚎啕大哭起来。 至此他隐隐有些信了青年的话。 青年待他哭够了问:“你还有其他亲人吧?要不要借你点儿人给他们收个尸?还是说他们也在方才那群人里头?” 这对屠荣而言是个很大的诱惑。他也不想爷奶、阿娘还有……林风妹妹的尸体沦为豺狼虎豹的食物。心下迟疑一番竖起来的尖刺终于软化下来道出了一家子的遭遇。 他们一家几经辗转才找到可以同行的逃难百姓谁知还没过多久就碰上抓人的叛军。 谁挣扎反抗就杀了谁爷奶和阿娘在混战之中被叛军乱刀砍死至于林风—— 她跳崖了。 青年问:“跳崖?” 屠荣:“被抓就是想死不能了。” 林风这两日奔波受了严重风寒一直高烧不退遇见叛军前勉强有了几分精神但还是很虚弱。叛军抓逃难百姓跟抓鸡仔一样她想逃也逃不了于是毅然决然选择跳崖。 屠荣跟着父亲逃没多远也被抓回来。 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阿娘他们的尸体则被叛军丢下山崖。 看着屠荣青年默然不语。 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血亲如此残酷的事情搁在当下却是再正常不过正常到让青年怀疑话本上“父母身体康健”、“夫妻相敬如宾”“子孙满堂”、“长命百岁”才是不正常。 再有权势也强求不来。 青年暗叹招呼属官去点一些兵马。 屠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青年:“你也跟着过来留这里不安全。” 准确来说是离开他的视线不安全。 那位义兄惯会给他找不快回头将气发在屠荣身上自己赶回来也只来得及给他收尸。 一路上屠荣木讷得像是尊木雕像直到借着火把看到熟悉的地形还有泥泞地上积蓄的血水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前兆。 这时青年嘴里叼着火把纵身一跃跳下山崖惊得屠荣半晌失语跟着青年过来的下属却见惯不惯一点儿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开玩笑他们少将军是什么实力? 这山崖也就摔死普通人和武胆等级低一些的武胆武者实力高如青年只需一路借力缓冲下到山崖底部根本不成问题。 山崖下—— 青年高举火把没走几步就看到好几具乱石堆中的残缺尸体一个个面目狰狞死不瞑目。他看也不看继续找寻目标。 走了没多会儿他耳朵一动隐隐约约听见一道极其微弱、轻缓的呼吸声! 青年作势戒备。 本以为是深山里面的豺狼虎豹谁知循着气息找过去却看到一个女孩儿悬挂在藤蔓树杈之间。脸蛋布满摩擦刮伤甚为狼狈。 随着火光靠近眼皮轻颤吃力睁开。 ------题外话------ _(:3」∠?)_ 每天都在生死时速……离谱了就明明今天八点就开工了结果还是卡点……难道是新键盘影响了我的输出? 正文 198:孝城乱(三十八)【求月票】 “咦居然还活着?” 青年将火把凑近看清女孩儿模样神色略有惊讶——这女孩儿的年纪模样完全符合跳崖的林风十有八九没跑了。只是—— 他抬头看了眼山崖上方位置。 神情若有所思。 这处落差十余丈的山崖黑影绰绰宛如蛰伏在此准备冬眠的凶兽正张大嘴巴贪婪地等待猎物掉入。他仔细观察了会儿大致明白林风是怎么命大捡回自个儿的小命。 此处崖壁附近长着不少坚实藤蔓。 也亏了这些藤蔓的缓冲林风才免于被摔成肉酱的命运。小命尚在但刮伤、割伤、撞击骨裂却无法免除这才精疲力竭被挂在树上。青年想也不想就挥出一道墨绿武气。 藤蔓被破坏的同时盘旋在藤蔓上吞吐蛇信瞄准猎物准备出击的毒蛇也被炸成肉团。 少了被毒蛇盯上的如芒刺背林风终于长松一口气——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树上挂了数个时辰。加之风寒未好彻底四肢虚软精力不济连自救都勉强。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儿爬出来一条手指粗、手臂长、浑身碧翠的三角头毒蛇! 她只得强撑着精神与毒蛇对峙。 从天亮到天黑再到深夜。 那条毒蛇锲而不舍在身侧窥伺她林风的精神饱受摧残再加之身体疲累到了临界点已是强弩之末。若非青年来得及时她说不定已经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摔死反而被毒蛇咬死! 她光是想想都不甘心! “多谢恩人相救!” 危机解除林风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缓下来强撑着露出虚弱的浅笑跟救命恩人道谢。 青年开口问她:“你叫林风?” 林风此时又饿又渴嗓子眼干涩得几乎能冒烟忍着不适哑声回答:“正是奴家。” “看来没救错人。” 说完青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峭壁上生机勃勃的藤蔓——唯独此处有别处都没有;这季节早就该落叶的树这会儿仍枝繁叶茂——心知有问题但当下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他又补充:“是沈棠让我来救你的。” 这句话仿佛给林风注入一针强心剂plus正欲疲累阖上的眸子蓦地睁开眼睛亮得映出天边那轮皎月女孩儿激动抓住他的护臂:“你说郎君?是郎君麻烦将军来救我的?” 青年点了点头:“嗯。” 他这话也不算撒谎。 玛玛的确有委托他注意“亲眷”。 青年道:“你先睡着我带你上去。” 上去远比下来简单。 青年直接催动武胆虎符改单手抱着林风空出的一只手凝化武器再轻描淡写般抛出狠狠没入崖壁。随后又如法炮制数次借着插入峭壁的武器借力轻松跳上山崖。 林风还活着最欢喜的莫过于屠荣。 刚止住的泪水又刷刷掉下来。 “林风师妹……” 晶莹的鼻涕眼泪糊了半张脸。 “呜呜呜……师妹你还活着……呜呜……”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血亲唯一的老师下落不明同门师妹死里逃生屠荣大悲大哀之后又生出几分狂喜恨不得与林风抱头痛哭。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林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 她想到惨遭毒手的祖母、阿娘、伯娘婶娘还有姊妹和一干从小玩到大的丫鬟她们那时也葬送在冰冷崖下。林风那次逃过一劫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也碰到了同样的绝境。 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 一颗颗晶莹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眼眶她抑制不住哭声声量由弱变强。 看这俩半大孩子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作为叛军一员、引爆这场战争的帮凶之一青年一点儿也不尴尬。他就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看着他俩哭心里默算着时间神游天外。 这个叫屠荣的孩子目眦欲裂发狠的时候像头没断奶的狼崽此时却像是一只肥胖无害的猪崽。但他对眼前这个叫林风的小姑娘更感兴趣。她不是个普通人跟玛玛有点像。 俩孩子没一个理他。 青年无聊便又下去了几趟崖底下全是被摔得内在稀烂的尸体——若非还有一张完整的人皮裹着摔碎的内脏骨头怕是要流一地。屠荣也从中认出爷奶和阿娘稍稍止住的泪意再次崩溃他抱着尸体嚎啕大哭体力消耗又大嚎哭途中几欲昏厥。 青年挥手让士兵将其他尸体就地掩埋。 听屠荣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时不时还打个哭嗝属官撇嘴道:“少将军待他们太好了。” 青年:“跟俩孩子计较什么。” 属官道:“这不是俩普通的孩子一旦他们的身份被将军那边知晓准又来为难您。” 青年浑不在意洒脱笑了笑:“没这俩孩子义兄就不刁难我了?他想刁难我没理由也能捏造出来十个八个。就当是送义兄一个现成的理由还省了他挖空心思……” 毕竟找理由也是需要动脑筋的。 义兄那脑子…… 唉还真是为难他了。 属官闻言不再作声。 另一厢屠荣和林风也结结实实哭没了体力小脸惨白可怜。不过堆积胸臆的负面情绪也随着哭声眼泪发泄出去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好了点儿。林风抬袖擦了擦泪水。 闷着声道:“让恩人看笑话了。” “无妨人之常情。”看着满脸血痕的林风青年抬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支瓶子丢过去“拿去效果不错免得留下疤痕。” 眼泪咸的这么哭都不疼吗? 他看着都觉得疼。 屠荣唇瓣翕动嚅嗫数下愣是说不出道谢的话。这位大哥哥的确是救了他也帮他收殓爷奶和阿娘的尸体免于曝尸荒野当孤魂野鬼的下场还将他阿爹尸骨还给了他…… 但—— 他一脸倔强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恩是恩仇是仇。他不会对青年生出恨意但也实在无法去感激一个叛军首领!所幸青年对此并不在意。处理好事情青年心情好了点儿上马挥手带兵返回大营。 行至半路晨曦渐明。 微暖的光落在脸上青年遥遥望向大营方向还有更远处仅剩模糊轮廓的孝城城墙。 幽叹。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再漆黑的夜也有迎来光明的时候。 但此处人间不同黑夜始终笼罩人心。 青年对着朝阳感慨了会儿哂笑扬鞭驾马回程。不出意外大营门口又碰上那位阴阳怪气的义兄。张口青年外出半夜毫无所获青年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被如此忽视义兄心里极不痛快。 青年:“义兄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不如去跟父亲、使者说一说差事交给你去办?” 义兄阴鸷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林风与屠荣身上准确来说是林风一人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意味深长。这眼神看得林风如芒在背给她的感觉酷似那条盯着她的毒蛇。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义兄恶意满满:“你大晚上带兵出去天亮才回来也不是无功而返啊。为兄就说呢为什么你总不肯要父亲赏赐下来的美姬。原来喜欢这种生嫩苗子不喜欢年纪大的。” 青年脸色一沉:“义兄慎言!” 义兄丝毫不惧。 仍觉得青年是在假清高。 什么“洁身自好”都是装出来的。 有回老东西的下属为了讨好老东西在酒宴上献出一对姝色无双的双生姐妹花。老东西年纪大了对女色不算热衷但也不算冷淡旁人主动献上来一般情况不会拒绝。 更何况那是少有的绝色双姝! 身材相貌、舞艺才无一不绝! 自己不收用也会收下赏赐给心腹。 老东西满意他也喜欢。 不待他开口讨要只因那野蛮子抬头多看了两女一眼老东西便大方将两人都赏出去——当然最后被野蛮子拒绝了最后换来一通褒奖不要美人那就赏赐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轮到自己讨要却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眼睁睁看着两女成了老东西后院姬妾。 义兄内心颇为不平。 老东西多少岁了? 大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一年下来还能给他折腾出两三个弟弟妹妹! “慎言什么?你我兄弟什么话不能说?”青年义兄哈哈大笑“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回头为兄给你留意。瞧你找的这生嫩苗子面皮伤成这样一旦落疤了看着不糟心?” 青年沉着脸色听了义兄一通阴阳怪气。 待后者叭叭够了青年沉着脸色带兵离开兵马从青年义兄身边经过。 隐约的义兄感觉到让他不适的注视。 循着直觉看过去却未捉到目标。 义兄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回到营帐青年对屠荣说道:“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还以为你会沉不住气冲上去与他拼命。若那般我只能给你个痛快。就是玛玛那边追究起来不好交代……” 屠荣忍着恶心咽下口中弥漫的血腥味。 方才为忍下灭门之仇他将自己舌尖咬破靠着疼痛压下内心熊熊燃烧的滔天怒火。哑声切齿道:“我会亲自拧下他的头!” 青年只是笑了笑。 评价道:“这个志向……还行……” 心知这只是口舌之利。 拧断那位义兄的脑袋谈何容易? 那位义父还活着呢! 待帐内只剩她、屠荣和救命恩人林风忍不住问:“恩人可知奴家郎君在哪?若方便可能将我们送去与郎君会合?” 青年想了想道:“不能。” 林风心中咯噔一下。 青年道:“玛玛现在多半在孝城吧?我若是派兵过去联系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一个‘通敌’的罪名扣下来那就不是几十军杖能揭过去了。尔等暂且安心在这里等着……” 林风动了动唇。 说不出强求的任性话。 军营内的士兵全是叛军装扮她便知道搭救他们的恩人是叛军阵营将领深陷豺狼虎豹的老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林风正发愁出神一颗滚圆的龙眼大珍珠滚到她脚边。 林风颇为不解。 青年:“你会打珠子吗?” 林风道:“会。” 青年脸上浮现喜色:“正好陪我玩。” 林风为难道:“……奴家还在重孝。” 青年闻言不知想到什么不再为难。 他转身去屏风后拿出一箱子东西。 箱子砰得一声落地。 “给你打发时间。”说完又看向屠荣“去校场你若想报仇这副好根骨就别浪费了。” 屠荣半晌才明白青年的意思。 “你……为何如此帮我?”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叛军沆瀣一气? 青年想了许久:“约莫是同病相怜?” 他当年的处境可比这个小胖子好得多有自保之力而这个小胖墩儿空有天赋没有时间一旦离开庇护夭折是必然的。 “你们别给我惹麻烦我不介意保你们一命。”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他也不想被俩半大孩子误认为是善良正直的大善人“不然我只能保证你们死前少受痛苦……” 晌午时分老将军倏忽问起屠荣二人显然清楚林风屠荣的遭遇他担心义子这是在养虎为患。林风一个女娃也就罢了义子怜香惜玉养着玩儿无所谓但屠荣不一样。 一个有习武天赋的好苗子。 还是已经知事的年纪。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背刺一刀? 青年嘴上浑不在意地撇撇嘴道:“区区小儿还能翻天不成?养着玩儿呗他有没有二心都无所谓反正也伤不到儿子。他要真有这份气性儿子反而要高看他一眼。” 老将军闻言也不再相劝。 默认了此事。 青年满意了但打小报告的那位很不满意背地里又咕嘟咕嘟酿了好几缸醋。 叛军营内气氛紧张风雨欲来。 外界同样掀起滔天巨浪。 各方大小势力蠢蠢欲动。 原先热度降下去的流言再度被挖出来。 【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流言是什么人有心放出来为自己造势贴金的少有人当真。 但万万没想到流言居然会“成真”! 孝城地处西北昨夜上空出现巨大龙影引动天地异象冥冥中与预言完美契合! ------题外话------ (σ???)σ:*☆ 11月18号开始限免啦限免期间正常更新限免结束会加更(编辑提前好久通知了唉存稿哪里有啊愁得头秃) 正文 199:孝城乱(三十九)【求月票】 怕是沈棠自个儿也没想到大陆西北这趟浑水能搅得多浑浑到拉开一场搅动整个大陆变局的帷幕!彼时百姓还在梦乡危机便带着似腐肉生蛆时的死亡气息悄悄蔓延。 翟欢半宿难以入眠。 翟乐过来隐约听到他口中喃喃什么:“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真闹大了啊。” 翟乐叼着干粮:“阿兄什么闹大了?” 翟欢道:“昨夜的异象!” 翟乐:“那条龙?” 翟欢神情凝重:“嗯不管是为了国玺还是为了成为流言中的‘紫微星’那些有野心的大小势力都会汇聚于此混战在所难免。” 这才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翟乐咕囔:“唉真是到了哪里都一样。” 翟欢苦笑不言。 他视线落在孝城方向微微抿唇。 昨夜出现的巨型龙影明显不是辛国那块国玺倘若辛国还有这般强盛国运郑乔怎么会一路上碰不到像样的抵抗?辛国灭国也不会这么利索了。思及此翟欢胸腔心动一瞬。 他问堂弟:“待此间事了回去吧?” 翟乐道:“嗯好。” 故土的烂账不比西北这边好多少。 虽然在外游历非常自由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除了堂兄几乎无人管他但漂泊久了还是觉得家乡更好——或许在外人眼中“它”并不好可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回去。 尽己所能做些什么吧。 翟乐唇角的微笑还未维持多久便又听自家堂兄谈起:“巽南赵氏家的嫡女你可还记得?” “啊?巽南赵氏的……那位行三的女郎?印象嘛是有点儿就记得她柔柔弱弱的刮来一阵风都能将她吹飞了。”翟乐还未意识过来托腮回想大半天苦巴巴皱着脸只记得那位女郎非常爱哭还喜欢告状“……她还害得我被阿爹阿娘好一通骂……” 翟乐记得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长辈赴宴与人寒暄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就在一块儿玩。翟乐是同辈孩子中年纪偏小的但他会玩儿性格又活泼好动即使年纪比他大的孩子也喜欢跟他一块儿玩。 他还长得可爱谁会不喜欢? 翟乐一直这么自信直到碰见那位巽南赵氏三娘小小年纪就喜欢端着大人架子左一句这不行右一句那不行。翟乐见她生得玉雪可爱又听仆妇说她自小爱生病院门都没出过几次有些同情于是摘了好几朵他认为最好看的花想逗她笑笑…… 结果—— 赵氏三娘不仅没笑还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撅了过去还惊动一众长辈。翟乐正仿徨不知所措的时候被赶来的阿爹一顿毒打回家又被关了三月禁闭!之后每次碰见她回去都会被教训。 翟乐一打听才知赵家三娘跟长辈告状说他这里不合规矩、那里不合礼法他真的气坏了!偏偏那位又太孱弱稍微大声都会将她吓得惊厥翟乐避之不及恨不得贴墙根走。 再年长些男女开始避讳加之他的修炼也上了正轨很少会出席那些场合便很少再听到赵家三娘的消息。堂兄冷不丁提及那位女郎作甚?他疑惑不解翟欢苦笑不已。 “你对人家就这个印象?” 翟乐撇嘴:“不然还能什么印象?” 翟欢:“你不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你吗?” 翟乐倏忽明白了什么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扭曲和不自然手指绞着衣袖道:“她那叫喜欢?我光记得阿爹打得多狠了……阿兄你别不是想乱点鸳鸯谱?不行不行这不行。” 再者未嫁女声誉很重要。 怎么会传出这样离谱的谣言? 他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翟欢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为兄乱点巽南赵氏亲自上门提过这还能有假?人家也不会拿族中女子声誉开玩笑。只是叔父叔母觉得你年纪还小当时并未答应下来。” 叔母还让翟欢帮着旁敲侧击呢。 翟欢作为堂兄能不知道堂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郎?巽南赵氏被委婉拒绝仍不死心出于对这位嫡女的疼爱私下还说只要翟乐没订婚成婚这桩亲事便有说和的余地。 翟乐听了脑袋都大了。 他道:“大丈夫未立寸功何以为家?” 说罢又顿了一顿。 “再者也实在不般配。” 翟欢道:“男才女貌有何不配?” 翟乐也没隐瞒:“这不是不想让未过门的阿嫂为难么?赵氏三娘的确很好家世门第、才华涵养算起来我都算高攀了。” 他这话不是自卑自贬而是大实话。 翟乐这一支属于翟氏二房。 他父亲八月早产少时体弱常年延医问药就是一笔极大开销即便分家的时候受了照顾还顶着“清流名士”的头衔获得比原定更多的家产但也有入不敷出的压力。 为了帮衬兄弟大房伯父还将翟乐接过去吃穿用度也是比照着堂兄翟欢的份例。 长辈们一视同仁翟乐也不能不知好歹。 赵家三娘出身太好了点不行。 与堂兄倒是正正好。 但堂兄幼时已有一门婚约女方出身清贵。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未来堂嫂家中出了事情门楣衰落她还因为意外毁容。原本般配的二人不适合了可堂兄不愿。 这种时候取消婚约一来有嫌贫爱富、贪花好色之嫌二来也是逼着女方走上绝路。既是天定之缘岂能因为一点儿挫折便解除? 翟氏宗妇之位只有她能坐。 翟欢亲自登门表达他对这桩婚事的坚定态度坦言家世如何无妨、容貌如何也无妨。 倘若翟乐跟赵氏三娘订了婚约这会让未来堂嫂为难毕竟在讲究门第家世的环境下宗妇出身还不如二房难免会惹来流言蜚语。 以翟乐对那位赵氏三娘的了解…… 他还真怕赵氏三娘对未来堂嫂说什么“你这么做不行、那么做违礼”所以拒绝最好。 谁知—— 翟欢道:“可为兄希望你接受。” 翟乐:“未过门的阿嫂怎么办?” 这不是给她难堪吗? 翟乐是对自己婚事有想法也有偏好的类型但真正谈婚论嫁的话个人喜好反而没有其他条件来得重要。横竖都是盲婚哑嫁只要新婚夫妇用心经营结果都大差不差。 相反婚后不好好经营的即便婚前再怎么看对眼最后也会是一堆烂摊子。这是翟乐从一堆坊市话本得出的“婚恋经验”。 翟欢笑着道:“你担心的不会发生。” 他的未婚妻子着实没有翟乐以为的那么好欺负再说了赵氏三娘这么多年也没传出跋扈嚣张的恶名——除了小时候盯着翟乐打小报告但这事儿也真不怪女方。 谁让翟乐皮实欠揍祸害人家辛苦养的花、养的鱼、栽的树被揍一点不冤枉。 翟乐托腮:“但巽南赵氏上门提亲都是好几年前了或许她已经议亲成婚了?” 他没问堂兄为何突然谈及他的婚事也没问为什么推荐赵氏三娘倒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心里有了答案没有询问的必要。 只是若堂兄不说他还真不知道那位赵氏三娘居然是喜欢自己…… 翟乐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她很讨厌自己呢。 翟欢又一次摇头:“没有。” 翟乐低声自言自语:“若这样……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回头去了解‘谈诗论道、画眉女红’哪里有趣或许能谈得来……” 要知道到了他这年纪即便他不去主动了解身边的同龄人偶尔也会谈及各家适龄未婚女子的情况毕竟婚约对象可供选择的范围就这么大提前做点功课也没坏处。 他偶尔也有听赵氏三娘如何如何。 名声自然好。 一家女百家求。 只是她不热衷外出也很少答应其他同龄女郎的邀约十次有九次都用养病为由推了。 见翟乐说得这般痛快轮到翟欢怔愣了。他不由得十分严肃地强调生怕翟乐不懂:“但是阿乐如果你已经有中意的人选那便告诉为兄巽南赵氏那边不用管。结亲又不是两家结仇事情不成也是缘分不够……” 他是想通过堂弟获得巽南赵氏的支持但并非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真想通过联姻强强联合自己比翟乐更合适当年也不会在女方提出解约的时候坚决要履行婚约了。 他不止翟乐一个堂兄弟。 他甚至不是家中独子也有亲兄弟。 但与他投缘自小一块儿玩到大、互相扶持的却只有一个翟乐。若翟乐心有所属他不会拿翟乐婚事当筹码。翟乐不止是他的弟弟某种程度也算是他养大的“儿子”。 _(:3」∠?)_ 翟乐被他问得懵了一下。 笑着摆摆手道:“没有没有!” 开玩笑他认识什么人堂兄哪里会不知道?清一水的郎君啊!他能中意哪一个?再者这个世道这么混乱女郎躲家中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跑出来?他上哪儿结识? “阿兄你莫不是苦情话本瞧多了?” 世家子弟不敢违抗家中安排忍痛与心爱之人分离饱受相思之苦的戏码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又不是光着屁股到处惹是生非、闯祸的年纪他想要什么心里很清楚。 要说赵氏三娘哪里不好…… 约莫是身子骨太弱了吧。 唉他还是比较喜欢能打的。 所以说—— 为何这世上女子不能有文心武胆呢? 倘若能有赵氏三娘约莫也是才华横溢、文质彬彬面上看着虚弱实则战场迅猛无比的文心文士?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啊。 翟乐没有苦恼多久便将事情放到一边。 这会儿想这些还太早了。 翟乐望着天边高升的金乌喃喃。 他们兄弟得从这次的浑水抽身而出回到故国老家才能考虑成家不然都是做梦。 翟欢兄弟的对话没刻意提防别人。 杨都尉闭目养神也听了大半。 略有诧异。 这俩兄弟的主次关系他似乎搞混了。 不过翟欢也的确比翟乐更合适些。 或许是某种直觉他总觉得翟欢兄弟一旦回去必是潜龙入海未来不可限量。这时候又想到意外听过的流言——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也不知谁是那颗紫微星。 这个世道又真能终结走向一统吗? —————— 倘若让乌元知道他费尽心机放出去的造势流言给旁人做了嫁衣不知是何种心情。 这本是他埋下的后手之一为的就是在未来某个合适时机给自己造势。 毕竟北漠一直被诟病成异族大陆百国也从不认为北漠跟他们是一家的。 家里内斗怎么厉害都是自家事儿外边的人想来抢夺“产业”是万万不行的。 想要减弱阻力少不得“天命”加持。 结果孝城真出现巨龙幻影。 却无人将“紫微星”往他身上想。 乌元觉得很淦! 不过有人心情比他更加暴躁想日狗。 不用说此人就是庚国国主——郑乔。 豪华奢靡的行宫。 身穿朝服的官员战战兢兢立着垂头低眉空气中弥漫着凝重肃杀的恐怖气息。 方圆数里的天地之气一改往日和煦变得混乱暴戾实力较弱的官员在这种威压之下已是面无血色汗出如浆。内衫被不断沁出的粘稠汗液打湿紧紧黏在肌肤上。 莫说抱怨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暗道运气不好早知如此早早报病假在家躲着也好过面临狂风暴雨的摧残。 各地暴乱也就罢了怎么庚国那俩疯子也跳出来给国主郑乔添堵?郑乔不好受他们底下这些臣子就更不好受胜似颈侧悬剑。 自己没命还好就怕连累家人。 “怎么不说话了?” 话中似含了浅浅笑意。 说话的青年长相俊美阴柔混杂了超脱性别的惊人之美秾丽无双。论相貌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个比他还优秀的但面相中带着天然的讥诮刻薄。美则美矣令人不敢亲近。 至于见色起意心生亵渎? 上一个敢这么干的坟头野草三丈高。 那位得手过的辛国老国主? 这会儿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辛国王室不论老少都成了青年寻乐泄愤的玩意儿。 前半生多风光如今多落魄。 “一个个平日里不是挺能说怎么这会儿全部哑巴了!”郑乔上一秒还唇角含笑下一秒脸色骤变挥手将一堆奏折抛得满天飞砸歪朝臣官帽额角磕出血痕可见力道之重“辛国国玺没追回让个九等五大夫逍遥法外还让彘王那两个废物在眼皮底下成了气候……” 正文 200:孝城乱(四十)【二合一】 彘王二人造反之事郑乔并不在意。 这俩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 靠着他的仁慈才能苟延残喘的废物! 自己能胜利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 真正让郑乔恼恨的是参与造反的叛军之中有他的心腹!他的能臣干将居然选择背叛他、辜负他的信任倒向他的敌人! 这才是郑乔无法容忍的! 他亲手提拔的心腹都如此那么—— 郑乔包含杀意的眼神在底下众臣身上一扫而过每个被盯上的朝臣皆是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似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阴风在他们脆弱的脖颈盘旋又像是被毒蛇死死盯上。 他用力紧抿泛白的唇暴戾嗜血的强烈杀意在郑乔胸腔横冲直撞急切寻求一个突破口。 “你们现在可有对策?” 每一个字都沁着见血封喉的毒液。 气氛凝固到令人窒息。 几个实力较弱的官员几乎要昏厥闭气稍微好点的也是面色煞白如雪。郑乔见状前一息还雷霆震怒的他下一息倏忽笑得春暖花开起身行至抖成筛糠的白发官员身侧。 白发官员垂着头看到郑乔脚下方履锦缎鞋面进入视线瞬时如遭雷击眼前一黑瘫软坐在地上布满褶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涎水疯狂分泌竟有几分失控的前兆。 emmm…… 准确来说是有几分中风的先兆。 他们太清楚郑乔阴晴不定的性格了。 他生气会杀人开心也会杀人。 有分量的重臣他不会动但相较之下没那么不可替代的死几个他都不在意。白发官员恰巧就属于后者他在朝中中等偏上的官位都是熬资历熬上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命长。 那些少年时成名青年时惊艳的能人一大半活不到中年更别说银发满头的老年。 能活命大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 他是才能平庸又如何? 才俊天赋傲人又如何? 三四个加起来还没他一人活得长。 但—— 此时此刻他却有种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的强烈恐慌。当看到郑乔脚下穿着的方履这种恐慌更是攀至顶峰。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测国主郑乔阴柔温和的声音传入耳畔。 很好听。 天籁也不过如此。 落在他耳中无异于勾魂阴差贴着他耳朵阴仄仄地说“时辰到该上路了”。郑乔伸手以不容反抗的姿态将他拉起唠家常般笑着问他:“爱卿年纪几何?家中几口人?” 听清郑乔的话白发官员心脏紧缩好似有冰冷毒蛇爬上他的背心在他耳畔吞吐蛇信咝咝作响。他吓得攥紧湿汗的手期期艾艾:“老臣七十有九家中人口八十余。” 郑乔微诧:“七十有九?” 这年纪真是高寿中的高寿了! 需知时下男子人均寿数不过二十七八一般年过三十便能自称“老夫”活过四十已经算“长寿有福”。五十六十更是不敢想眼前这白发官员竟然七十有九差一年便到八十! 郑乔缓和神色连气息都柔和下来:“武帝曾言‘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盛世太平之下王者贤明仁德宰相股肱忠良人人都能活得像爱卿这般长寿。” 白发官员结巴着恭维道:“国主英明睿智必能率领我等为庚国百姓铸造盛世太平。” 郑乔嗤笑话锋一转。 “但——孤以为长寿非好事。” 白发官员心脏一紧。 “若人人似爱卿一般长寿一家一户皆有人口八十余子子孙孙又生子子孙孙人多了但百谷不增……”说着郑乔长叹凝重又痛惜道“爱卿可想过那时的世道会如何?” 白发官员心凉半截。 郑乔紧跟着又说起了“子孙寿”。 直言有些老人活得久久成了人精并非喜事也可能是大祸因为他的长寿是汲取子孙寿换来的!白发官员这些年应该没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问题症结就在这儿了! 朝臣们听得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谁家没几个老人? 谁家没几个夭折的儿女子孙? 哪怕是投胎到钟鸣鼎食之家、由仆妇下人精心照料的婴孩儿平安活到启蒙年龄的也不足八成。男嗣还好点若能活到启蒙年纪感应天地之气引气入体身子骨便会强健很多邪气难侵成活率提高。若无资质夭折几率与女童一般仅有六成。 民间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生七八个死四五个再常见不过。 孩童夭折本就令人心痛郑乔赖说是族中老人活了子孙寿年长的朝臣心里哪是滋味? 白发官员更是几欲昏厥过去。 但他不敢他怕郑乔的报复手段会更加毒辣更知郑乔要他的命。死在这里还是回家跟家人一块儿打包下黄泉二选一! 他哆嗦含泪地道:“老臣昏聩思虑不及国主周全学识不及国主广博竟不知害了家中子嗣。羞惭难当无颜苟活厚颜恳请国主赐老臣一死乞望来世再为国主效力。” 郑乔倏地哈哈大笑。 拍拍白发官员的肩膀道:“孤准了。” 之后命人赐他一柄锈迹斑斑的钝剑! 郑乔扫了眼其他朝臣原先暴躁嗜血的情绪在白发官员这里得到了宣泄纾解心情好转不少于是挥袖让白发官员去偏殿玩着别在这里破坏他的心情脏了其他人的眼。 至于白发官员在偏殿撕下衣裳内衬堵住嘴生怕发出声音惊扰惹怒郑乔又用那柄生锈钝剑痛苦自尽的事情便是后话了。 郑乔又问众人:“你们现在可有对策?” 一众朝臣头皮几乎要发麻炸开。 你偷偷看我我暗暗瞧你。 连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都格外谨慎小心。 “臣有一策。” 终于有人(勇士)站了出来。 众臣一瞧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一来这名勇士站在殿外偏僻之处想来不是官卑职小就是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二来长得年轻至多二十出头稚色还未完全退去。仔细打量还会发现此人很有意思——五官处处都很精致但凑在一起却不出挑。属于长得好看但没什么记忆点。 过眼即忘! 郑乔循声看去。 抬手招呼这名年轻的勇士上前说话。 朝臣们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年轻勇士不知众人心思毫不怯场步伐坚定地入殿上前。衣袂随之起落风姿俊逸别有一番雅致味道。勇士站定后向郑乔恭敬一礼。 郑乔细看勇士两眼。 倏忽道:“竟是你有什么妙策说来。” 朝臣们暗下错愕。 无他实在是因为郑乔的口吻过于平和。 要知道郑乔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怒不定”! 骨子里的疯癫完美继承庚国王室精髓同时还将其发扬光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特点鲜明到不需要滴血验亲就知道是庚国王室的种! 他的平静往往带着风雨欲来的前奏例如刚刚倒大霉被盯上的白发官员。这些圆滑老练的老狐狸最能察言观色真平静还是假平静岂会分不出来?所以就很神奇…… 这名年轻勇士究竟是何方人士? 居然能得到郑乔和善对待??? 年轻勇士似乎也没想到郑乔态度会这么和平神色有一瞬怔愣旋即又恢复平常颜色。 他道:“国主只需颁布一则诏令。” 郑乔若有所思:“诏令?什么诏令?” 朝臣们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已经掀起滔天巨浪酷似呐喊表情包——按照以往的节奏谁跟郑乔说一句断一句郑乔哪里管你有无妙策轻则一顿罚重则头分家。 一问一答? 想peach! 年轻勇士神色从容地丢下晴天旱雷:“写檄文讨伐彘王为首的逆贼颁布诏令号召天下仁人志士。不论出身过往谁能在讨伐之中建功立业或加官进爵或裂土封王。” 朝臣们:“……” 此时此刻他们的脑子是嗡嗡的。 本以为年轻勇士站出来解了他们的困境没想到是他们的催命符啊!当真郑乔的面说出“裂土封王”四个字脚指头想也知道郑乔会何等暴怒跳脚迁怒血洗大殿也可以预见! 大殿内静悄悄的。 莫说交头接耳或者呼吸声连一根绣花针掉地上也能清晰可闻。他们的神经被来来回回地折磨蹂躏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都要原地尿裤裆。谁知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过了十息郑乔也没发怒掀桌的意思只是目光幽幽看着年轻的勇士年轻勇士竟不避不让、不卑不亢。就在朝臣们的心率直奔两百血压即将爆表的时候—— 郑乔又问勇士:“为何?” 他跟年轻勇士要一个解释。 朝臣们:“……” 居然还没准备杀人? 一部分人被吓得以为郑乔在酝酿更变【态】的法子但也有一部分人隐约意识到不对劲这位年轻勇士跟郑乔有什么渊源?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倏忽想起来什么。 这位年轻勇士有些面善啊。 年轻勇士道:“鹬蚌相争。” 郑乔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双眸一亮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鹬蚌相争!” 不管是以彘王为首的叛军势力还是民间窜出来的各方势力他们手中都没国玺与拥有国玺的郑乔朝廷平等竞争的资格都无。不管郑乔多少骚操作名声多狼藉不堪但辛国是他率兵打下来的庚国是他名正言顺继承的这两点更是毋庸置疑! 既然他才是占着“名正言顺”的正统国主那么在他领土之上的其他势力便都是犯上作乱的反贼!与其兼顾双方开战一打二不如抛出无法抗拒的诱饵引饿狗争食! 民间各方起疑势力与彘王叛军属于天然同盟目的都是手撕郑乔。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郑乔承认一方那么天然同盟立场就会发生变化由同盟变成存在利益冲突的敌对势力! 这番操作就少不得一枚“诱饵”! 裂土封王谁能抗拒? 还是名正言顺的“裂土封王”! 郑乔只需冷眼看着他们两败俱伤。 不过—— 郑乔想到昨夜国玺异动叹道:“你说的的确是妙策但有一事你恐怕还不知道。辛国国玺如今就在四宝郡境内除了这块国玺还有一枚不知深浅的陌生国玺。” 年轻勇士道:“两枚?” 郑乔点头:“嗯彘王那些叛贼如今就盯着那枚国玺万万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获得。” 年轻勇士却不怎么担心这点。 他只问:“那两枚国玺国运如何?” 辛国那一枚不用说完全不成气候。想发挥出国玺全盛作用必须要补充损耗的国运国运与国土、国民、民心之类的休戚相关。彘王即便拿到那枚国玺也需要修生养息。 否则用途不大。 另外一枚同理。 看似危机的局面实则还不算糟糕。 郑乔皱眉思索。 不知不觉焦躁愤怒已经悄然退去。 朝臣们听得心惊胆战。 良久听郑乔说:“好此事依你所言。” 朝臣们:“……” 殿外的臣子干脆抬头看了看头顶金乌。 今儿个的太阳打西边出来??? 自然不是。 但郑乔这番反常表现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出在年轻勇士身上。 朝会散去朝臣们不敢凑到年轻勇士身边只敢远远看着他想八卦而不能抓心挠肺。 这时一名小黄门喊住了年轻勇士。 小黄门恭恭敬敬道:“国主有请。” 年轻勇士怔然旋即温和笑了笑。 “烦请领路。” 看着年轻勇士逆着人流远去的背影议论在人群传开。鉴于郑乔不光彩的过去他对年轻勇士的特殊对待让吃瓜群众忍不住想歪。直到有人脑中灵光闪现茅塞顿开。 他道:“那不是宴安吗?” 宴、宴安? 众人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那人又道:“宴安宴兴宁啊!” 庚国带来的班底仍是一脸懵逼。 唯独辛国旧臣如梦初醒。 宴兴宁这名字搁在现在没什么名气但在很久以前也曾扬名一时其父更是辛国名家。 “然后呢?无甚特殊的。” 有人悄悄道:“郑乔少时拜师宴安之父啊!这俩算是同门师兄弟你说关系特殊不特殊!” 众人:“……” ------题外话------ (σ???)σ:*☆哎哟不错哦 不知不觉爬到了两百章大关。 下午的时候申请了这个月的粉丝称号虽然只有可怜兮兮二十个。等周一审核通过帖子应该就放出来了。 还没有粉丝称号的可以周一的时候关注一下评论区哦。 ps:_(:3」∠?)_大家评论区多多发帖、打卡签到、评论书圈等级上去每个月的活动基金会多一些(求个三级书圈吧???)。 正文 201:孝城乱(四十一)【求月票】 特殊! 非常特殊! 只是—— 总有人心里忍不住嘀咕。 郑乔那厮连亲爹都不在乎诶庚国坊间甚至有传闻说庚国老国主中风在床的时候是郑乔借着侍疾的便利与老国主的王后(如今的王太后)联手悄悄搞死了老国主。 坊间无人怀疑这则传闻的真实性。 无他庚国权利更迭一向费“爹”。 老传统老手艺! 亲父尚且如此哪里还会在意师父? 更何况宴兴宁还只是师父的儿子。 所谓同门师兄弟关系也就那样。 外界议论纷纷但都没传到郑乔的宫殿。 另一处小黄门引着宴安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装潢奢靡、一步一景的雅致花苑。 八角亭内的石桌以玉石雕刻而成。 坐下没一会儿又有小黄门端上来精致糕点还有一壶花香浓郁的茶。宴安随意瞄了两眼便知糕点都是自己惯吃的口味甚至连花茶温度也是不冷不热一如往昔。 宴安垂眸慢条斯理享用起来。 直到半盏茶水下肚熟悉的脚步声才从身后响起他起身欲行礼问安余光看到郑乔摆手道:“兴宁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多礼。” 宴安:“今时不同往昔礼不可废。” 自己的话被驳回来郑乔也未不悦。 他知道这位师兄的脾性。 看似温润好说话实则固执且有主见。 郑乔一撩衣摆在石桌另一侧落座倘若这一幕让朝臣们看到估计捡眼球都要捡半天。 他道:“你先前的计策当真可行?” 宴安:“国玺落不到他们手中便好难道你准备派兵镇压两方势力?即便你想国库还有多少能让你打?帐下兵马同样你的纵容养大了太多人的野心。这时候再将兵权放给他们他们头一个讨伐的就是你。” 给民间势力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哪里是宴安愿意?但不这么做便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这种时候更不能放纵兵权给生出异心、养大野心的兵将只能平衡打压! 郑乔抿唇不言语。 这一幕同样能让朝臣惊掉眼珠子。 从来只有郑乔将别人骂得跟孙子一样哪有人敢一上来就说他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即便郑乔真的做得不好也不能这么直白。 唯有装聋作哑才能保全身家性命。 不过宴安显然是特例中的特例。 宴安好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郑乔:“……” 宴安这话分明是他质问朝臣的。 这会儿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他道:“兴宁你不该来这里。” 宴安反问:“如何不该?” “孤知道师兄出山是为了引孤回正途但——”郑乔难得平和没了以往的变【态】和喜怒不定少了令人胆寒畏惧的厉色这张秾丽无双的脸越发美得惊艳“孤不想。” 宴安眸光凌厉:“你不想?” 郑乔下意识哆嗦。 手掌心更是隐隐作疼。 少时犯错师兄的戒尺阴影尚在。 他道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一闪而逝的怯意直言道:“兴宁孤已经不是你能用戒尺训诫的师弟更不是无依无靠的质子!孤是这片国土的国主。孤要走的路就是正途!” 说完他无奈道:“好好待在祖籍给师父守孝不行吗?非得跳出来趟这一趟浑水!” 宴安听得额头青筋跳了跳。 “你也知道是浑水?” 显然也被郑乔三言两语激出了火气。他气的不是郑乔的拒绝而是气他的明知故犯——明知所作所为会犯天下众怒仍我行我素。什么都知道但什么混账事情都要做一遍。 宴安又问:“这水是谁搅浑的?” 郑乔轻描淡写:“是孤。” 宴安:“……” 他知道郑乔变化非常大。 结庐守孝这几年没少听到郑乔的消息那些残忍手段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都要破口大骂。宴安也没少在父亲墓前告状大骂希望这些事情是郑乔受人蒙蔽做下的。 但他更加清楚郑乔没那么好骗。 若传闻是真多半是他有意纵容的。 越是如此宴安越是不敢相信。 他道:“何至于此啊!” 郑乔师弟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辛、庚两国百姓又何其无辜? 大仇得报为何还不肯放下? 宴安只想问—— 何至于此? 郑乔淡淡地道:“人性本恶孤便是骨子里带着‘恶’的人。哪怕以前还披着一层‘善’的人皮但假的就是假的……兴宁师兄毕竟不是孤有些事情也无法与孤感同身受。” “以前怎么披你现在继续披回去!” 郑乔陡然严厉:“孤念在同门师兄弟的旧情份上才纵容你一二宴兴宁别逾矩了!” 宴安微怔语气和缓道:“国主恕罪。” 郑乔碰了个软刺有火无处泄。 他道:“孤作为国主不需要任何人在身侧指手画脚教孤怎么做只需听孤怎么安排……倘若师父还在世也一样!宴兴宁同门师兄弟一场孤不希望手上沾你的血。但你真不识相——多一条人命也不是不可以!” 宴安却是心痛地看着他。 他最愧疚的大概就是这位师弟。 当年若是他和父亲再坚定一些找借口将郑乔带出去游历四方只要远离辛国王室或许能阻止当年那些事情发生。 至少“女娇”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冠不到郑乔头上!偏偏父亲对辛国国主的节操有一丝丝幻想以为上了年纪的国主还是年轻时英明睿智的君主再混账也有底线分寸。 他则是轻信于人。 结果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往后一切证明了——郑乔真的是庚国王室“根正苗红”的子嗣!一旦放开世俗施加的道德约束便能释放出破坏力惊人的恶兽。 宴安明知师弟做了无数错事仍希望郑乔能收手重归正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过现在的郑乔不是他能说动的。 郑乔跟他最大的分歧在于—— 前者认为自己是国主蝼蚁没资格评断他行事善恶。即便评断也该以他为标准。 他说善便是善他说恶便是恶他说对就是对他说错就是错! 一切唱反调的—— 都该死! 正因为看透这点宴安才更加心痛。以前那个谦和恭顺甚至有些胆小的郑乔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自大又荒唐的模样?现在的他肆意玩弄他人性命以残酷血腥为乐趣。 不顾天道人伦、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宴安无力揉着眉头:“好臣识相。不过国主能否为臣解惑——为何那样对待王姬?”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孝期刚过。 顾不得太多匆忙收拾行李上路。 郑乔痛恨辛国王室其他人这不意外但连王姬都这般痛恨乃至下毒手实属出人意料。作为郑乔最信任的师兄他知道郑乔年少时不少不可言说的心事其中便有王姬。 他这位师弟极喜欢那位王姬。 郑乔笑道:“孤以为兴宁要问什么呢。” 宴安看着郑乔只觉得不真切。 郑乔不觉有异:“孤不是说了?人是会变的孤变了王姬自然也会变。她以前温柔良善连孤这种人都能尊重对待。不过那是以前。孤可是亲眼看到以前连蚂蚁都不敢踩、受伤鸟雀都不眠不休照顾的王姬一怒之下要了宫人性命因为那宫人偷穿她的新鞋。” 其实也没毛病。 宫人这么做的确是该死。 但追根究底就是一双鞋而已! 王姬自小受宠莫说一双她可能穿一两次就不再穿的鞋便是每天不重样穿抵得上百姓数年嚼用的锦衣华服也够她穿一辈子!一双她未必喜爱的鞋何至于要人一条命? 但外人都不觉得王姬有错。 那名宫人也的确该死。 郑乔又笑道:“不过无人在意这种小事世人只记得王姬忍辱负重为了辛国王室她不敢死、也不能死!我要她什么时候死她什么时候才能死!她做的事情跟我做的事情没有本质区别。即便有那也是小恶与大恶!怎么小恶便不是恶了吗?小恶能忽视能原谅大恶就不能理解了吗?” 宴安张了张口低声道:“大节无亏。” 郑乔反问:“大节无亏小节不拘宫人的性命在师兄看来只属于‘小节’吗?” 宴安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乔稳了稳心神。 自从他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性火气越发难控制了即使他知道宴安此行是希望他好。 还是那句老话—— 他不需要人指手画脚。 除了国主谁敢说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宴安又委婉劝他修身养性克制脾气。 被郑乔断然拒绝! “孤不需要!以前寄人篱下、任人鱼肉要端着笑脸学那楼姐儿卖笑才能讨得一丝欢心过得稍微像个人。但现在孤是国主!这片国土上的人得仰着孤的鼻息过活!” 在宴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笑了笑。 “要是不想活了他们可以去死啊。” 夜幕渐黑宴安从宫苑出来。 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某一瞬他看到的不是华美宫苑而是狰狞恶兽。 宴安叹息着低语。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了才知道。” 不试一把他如何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 若不能—— 至少不会后悔。 当天晚上八百里加急诏令从行宫传到各处。 一时间各方势力哗然。 完全闹不清楚郑乔葫芦里卖什么药。 明知道这道诏令可能是郑乔下的毒【药】但在巨大利益面前仍有人不可避免地动摇了。这可是绝佳的趁机坐大、拥兵自重的良机啊! 正文 202:孝城乱(四十二)【求月票】 虽说可以借刀杀人但未免养虎为患宴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个后手。他连夜拜访了老朋友结果老朋友的书童却说他出去了。 宴安便问:“他去哪儿了?何时归?” 书童支支吾吾道:“河曲里的花船。” 宴安一听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问清老朋友光顾了哪条花船他当即让车夫转道去河曲里。河曲里是都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即便月上中天此处仍是游人如织。 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不管是文人雅客还是江湖游侠都喜欢在此处流连诞生了无数个痴男怨女的风流故事。 宴安极少出没这种地方。 但他那位老朋友却是此处常客。 他刚登上花船便有一名等候多时的小厮上前迎接端着笑脸问:“这位可是宴郎?” 宴安道:“在下确实姓晏。” 小厮喜上眉梢殷勤笑着转身欲引路:“那肯定就是郎君您了!您随小的来……” 宴安问:“有人让你在此处等我?” 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是啊小的在此处等了大半时辰!”这个季节的风不算友好小厮穿得也不算厚实这会儿冻得双手泛红冰得像是摸了一大块冰坨子他笑着补充“可算将您盼来了。” 宴安心里已经猜到是谁等自己。 行至花船三楼一处雅间。 小厮恭敬推开那扇镂空花门屋内带着浓郁胭脂香的热风扑面而来。宴安心下暗道老朋友喜好一如既往换上侍女递上来的木屐。绕过屏风靡靡丝竹之声清晰钻入他耳朵。 雅间之内—— 浑身仅剩一件月白色内衫的青年男子以女子香帕蒙眼与几人在玩游戏。 宴安一进来凑巧挨了青年一记熊抱。宴安衣裳沾染的凉气还未完全散去青年一碰就知道有问题抬手将帕子一把抓下来。看清宴安的面孔意兴阑珊:“啊怎么是兴宁。” 宴安淡定将他的手掰开。 “听着很失落?” 青年将帕子往他怀中一丢嗤笑道:“你是长得好看但得有自知之明。你一个滂臭的大男人哪里有在场任意一位女郎讨喜?再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此番是来寻我晦气的还不许我嫌弃两句了?没这道理!” 宴安被青年一通嫌弃他不气也不恼他还笑。青年暗暗翻了个白眼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回去。只是没怎么整理看着就很不正经。宴安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赌具道:“许久不见要不要手谈两局?” 青年抬手就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了不了跟你手谈两局我得脱光了跳下曲河游回去大冷天的能要半条命。” 青年有两个喜好。 一个是看美人一个是跟人斗牌。 若叠加buff跟美人斗牌就能收获双份的快乐。其他人来河曲里花船是为了寻欢作乐若玩得兴头三五日不着家也是常态。青年过来却是为了斗牌筹码五花八门。 某一次直接输得裸【奔】回家。 说丢人那也是真丢人。 只是当事人不以为意作为朋友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丢的又不是他的脸。 宴安失笑道:“你也知道自己赌运极差?那你还乐此不疲地赌?” 某人的赌运其实不能用差形容因为在他的赌局之中就没有“赢”这个字! 是个人都能赢他“逢赌必输”。如果不及时停手绝对会把犊鼻裈都输掉。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从不赌钱更不会赌命。”青年挥了挥手雅间内的乐姬、舞姬福身退下最后只剩青年和宴安青年一改方才的轻松惬意严肃道“我知你来意。” 宴安问:“你知道?” 青年笑道:“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你这个时候上门还能为了什么?原先准备连夜收拾包袱走人但想想还是留了下来。你别多想不是我改变主意……” 担心宴安误会青年干脆摊开了讲。 “我是不可能给予郑乔半分帮助的。” 宴安叹气道:“可师弟他……” “他已经不是你师弟了!”青年没连夜背着报包袱走人也是为了宴安他可不想某天听到郑乔虐杀同门师兄的消息“兴宁念在以往交情我劝你放弃他。他干的那些事没有一桩是‘情有可原’!此人之罪罄竹难书!” 青年不忍见宴安神情低落但还是狠心继续说下去。他一连串说了三十多人姓名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于郑乔之手其中还不乏一家都被端的。 青年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暴君能长久的郑乔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兴宁你此时帮他害的是更多无辜之人。宴名士一生俯仰无愧你忍心身后名因郑乔而毁?” 青年口中的“宴名士”指的是宴安之父。 宴安道:“但父亲临终前也没放下他……” 青年听到这话就知道劝不动了。 他道:“既然如此罢了罢了我是说不动你——日后你跟在郑乔身边尽量小心不要跟他对着干。他泯灭人性不复从前。对你这个师兄还有几分情谊难说!” 雅间内空气安静。 唯余烛火燃烧的噼啪爆鸣声。 宴安不死心又问:“帮我也不行?” 不隶属于郑乔只是帮他不行吗? 青年摇头:“一样的必输无疑。” 宴安彻底死心。 不过有些还是能谈谈的例如当今大陆西北的局势。郑乔一番骚操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宴安花了不少时间去理清楚。了解越深入越明白此时的郑乔已经走到了悬崖。 只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但宴安还是想赌一把。 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 他总劝青年不要沉迷此道却不想自己才是最大的赌徒还是几乎看不到赢面的赌局。 青年也提了几条建议倒是跟青年设想不谋而合——兵行险着先搞定彘王为首的叛军转过头再解决养大野心的割据势力。 至于北漠和十乌……绝不可掉以轻心! 二者的威胁远胜彘王叛军十倍! 也不知郑乔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会下这么一步烂棋与这俩鬼东西沆瀣一气! 宴安只得保持沉默!倘若郑乔不是他师弟他也会骂。 光骂人不喝酒没劲儿! 青年拍手示意花船小厮端来新的酒水。多年未见再重逢不好好喝几杯怎么行? 今日过后此生还不知有无再见之日。 宴安看着青年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倏忽想起来某些细节关心问道:“你方才说你准备连夜离开可是有去处了?” 青年:“还没到处看看。” 宴安内心暗叹。 倘若郑乔没变成如今的模样或者说攻下辛国安心治理老朋友未必不会留下来。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青年又道:“我打算去四宝郡看看。” 宴安道:“四宝郡?” 青年笑道:“彘王两个跟郑乔一个德行不用考虑。不过那些被郑乔一纸诏令勾出野心的势力可以看看。或许有对胃口的。” 宴安摇头:“这赢面太小了。” 郑乔好歹还有国土、兵马、完整的班底若能醒悟改正在大陆西北站稳脚跟很容易反观那些势力则是昙花一现。老朋友在这些人身上下注怕会输得血本无归。 青年道:“总得试一试。” 宴安:“……方才是谁说不会赌命?” 青年自信满满道:“我一旦下注必赢!” 宴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他要是能赢当年裸【奔】回家的是谁? 青年余光看到宴安脸上的怀疑心下有些心虚——好吧他承认自己有嘴犟的成分说得信心满满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他的错吗?明明是文士之道的错! 旁人的文士之道哪个不正儿八经? 偏偏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赌必输”! 是的没有看错。 他的文士之道就是逢赌必输。 让一个将“赌”视为人生一大爱好的人获得“逢赌必输”的文士之道青年感觉到了命运施加在身上最大的恶意。不过这世上没有真正无用的文士之道凡事有得必有失。 青年垂眸看着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文心花押似有某种暗流在眼底深处涌动…… 逢赌必输? 反着来不久就是逢赌必赢嘛。 二人推杯换盏喝得尽兴。 待天色微亮宴安忍着几乎要裂开的头疼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老朋友已经离开只留下厚厚一封信。他仔细看了看轻笑。 老朋友虽然没答应帮他但留下的信函已经将郑乔帐下能用的、不能用的、能信的、不能信的……乃至个人脾性忌讳都写了下来。 这些内容可不是“有心”就能弄到的。 这证明—— 老朋友曾认真考虑过郑乔。 只可惜郑乔实在太让他失望入主辛国后的每一桩事情都在人雷区上踩踏! 青年不可能将唯一一次下注落在郑乔身上更不可能将性命交托出去但毕竟是耗费大量精力的心血留给宴安刚刚好。 青年带着包袱以及书童踏着晨雾离开这片土地往四宝郡而去——这场蓄力已久的风暴已经到了临界点!几乎是前后脚不少收到风声的人也默契一致踏上同样的路。 身处漩涡之中的沈棠却没什么感觉。 她一觉睡到大天亮。 屋外的褚曜敲了两回门才将她喊醒。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沈棠困乏地半眯着眼睛往脸上泼冷水。在冷水刺激下残留睡意散去。头发扎了两三回马尾还是歪斜的。 “算了算了——不跟自己较劲儿了。” 梳得越久头发掉的越多。 褚曜看不下去搭了把手。 “五郎还是没精神?” 沈棠打着哈欠:“睡不够……” 眼底乌青再深些都能伪装大熊猫了。 她道:“昨晚文气被抽空恢复超级慢不说我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一直在逃跑越来越多丧尸聚拢过来追杀我我拼了命跑啊跑醒来感觉两条腿都要废了……” 褚曜将温着的朝食打开。 粥香扑面而来还有好几碟开胃小菜。 他不解问:“丧尸?” “丧尸就是活死人身体是死的但能动喜欢追逐活人气息和血腥味。”沈棠端起粥吸溜一大口空荡荡的胃得到了完美安抚她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长得可丑!” 这梦简直莫名其妙。 梦里追杀她的不仅有丧尸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掺和一脚。沈棠靠着一波波极限操作和顽强毅力才没有被它们抓到。最后实在太累了—— 沈棠道:“……我跳进了一口棺材。” 褚曜:“棺材?什么样的棺材?”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文士之道褚曜对稀奇古怪的梦境很感兴趣沈棠无厘头的噩梦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或者疑问。祈善在一侧听了只想翻白眼。 沈棠停下干饭的手。 她仔细回想:“一口木棺材。” 至于是怎样的木棺材没印象。 她跳进棺材噩梦就结束了。 祈善试图加入群聊:“必是大凶之兆。” 褚曜白他一眼。 “大清晨的浑说什么?明明是见棺发财!” 哪怕是大凶到了五郎这里也该是大吉! 祈善:“……” 加入群聊失败。 不知不觉沈棠添了七八碗粥。 盛米粥的木桶已经见底。 她舔掉嘴边的米粒问道:“还有吗?” 褚曜:“朝食不宜过饱。” 沈棠摸摸肚子:“没饱至多五分。” 此话一出—— 祈善道:“这已经是你平日最大饭量了。” 整整一大桶粥! 祈善都想腹诽褚曜这是在喂猪。 居然还不够吃? 沈棠:“可是——我真的还饿啊。” 郡守府的东厨全天都有人褚曜起身道:“我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没吃饱就再添又不是什么大事! 回来又是一大桶米粥。 褚曜害怕她吃不够又带来两盘糕点。 祈善:“……” 沈棠埋头苦干没多久全部下肚。 “咦——”她倏地道“奇了怪了。” 祈善关心:“哦终于吃撑了?” “不是文气恢复了还多了好多。” 睡了一觉才恢复四成吃下两桶饭和两盘糕点的功夫文气又恢复了一成。尽管加起来只有五成但总体却比之前还多。 正文 203:孝城乱(四十三)【求月票】 “多了好多?” 褚曜和祈善几乎是同一时间动手。 一人把脉一只手。 沈棠不由得汗颜道:“……你们俩搞这么严肃我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五郎浑说什么!”褚曜收回手神色凝重“哪有人一大清早这般诅咒自己?脉象没什么问题文气运转也很流畅通顺确实比先前强劲澎湃。丹府如何?文心可有异样?” 文气积攒并非三五日之功。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又枯燥的过程。短时间内文气储量暴增褚曜第一反应就是沈棠走了歪路或者付出某种代价提前透支未来的潜力不管是哪一种都相当伤根基寿数。 但—— 以五郎的脾性他or她没这么干的理由和动机。褚曜没因此放下担忧反而更担心了。 祈善再三探查也未发现异象。 “丹府很正常啊文心也很正——额不太正常——”沈棠说着说着低下头视线看向丹府位置在二人大惊失色中眨了眨眼半晌才问了个严肃问题“丹府也会长结石?” 祈善不懂就问:“结石为何物?” 沈棠愁得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 “就是某些人体器官长出来的固体块状看着像是石块一样的东西数量多的时候能有几十上百块。这玩意儿长在身体里头让人疼痛、出血、感染……以当下的医疗水平我个人感觉我基本可以告别人间了……” 别人都是肾脏胆囊膀胱长结石…… 轮到她就成了丹府长结石? 丹府也算是人体器官吗? 沈棠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番话也将祈善和褚曜吓得够呛。二人冷静下来反应各不相同。 褚曜问:“人的身体怎么会长石头?” 极度缺少食物的难民或许会饿疯了吃观音土吃细小碎石但五郎就是行动的饼铺子没可能吃那玩意儿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祈善扭头调侃褚曜。 “你往膳食加石头了?” 褚曜脸色刷得一下铁青:“祈元良!” 一向和蔼可亲的他露出带着杀意的笑大有祈善再胡言乱语就给他几记言灵尝尝。 沈棠一脸黑线。 “……那不是石头只是长得像是石头。” 她感觉祈善在内涵自己。 往膳食加石头的褚曜是缺德那么尝不出膳食有石头还吃下去的自己是啥?缺心眼? 二人一改方才的轻松默契对视一眼。 祈善道:“寻个医师来看看。” 他们的医术水平只能看个头疼脑热面对棘手顽症只能束手无策。若真如五郎所言是丹府长了石头……啊不结石需尽快将其解决。丹府文心堪比第二条性命不能有失! 祈善一点儿不客气地找上顾池。 一听是沈棠出事顾池痛快借人。 沈棠:“……” 医师鬓发斑白一看就是非常靠谱的杏林高手认认真真给沈棠把脉好几回。听她说是身体长了石头医师问:“肋下可疼?” 沈棠摇摇头。 医师又问:“可有腹疼?” 沈棠继续摇头。 医师再问:“可有腰疼夜间虚汗?” 沈棠跟着摇了摇头。 医师又跟着问好几个问题完全没问题。 他收拾药箱:“这位小郎君莫不是拿老朽取乐?你这身子骨再好不过脉搏强劲有力、气血旺盛充沛并无体内生石的症状。若是担心小郎君可以多多饮水、寻个武师习武强身、膳食少油少荤腥……” 沈棠一听感觉这位医师有点儿东西。 问道:“这样就能治好吗?” 医师道:“说不好。” 沈棠:“啊?” 医师解释说道:“老朽这法子作用有限以往那些病患大多都是疼死或者突然发了一场高热没的体内生石位置各有不同。此前病患都是普通人但小郎君是文心文士生石位置又在丹府老朽这才说‘说不好’。” 离去之前还给沈棠开了一张药方。 她瞥了一眼扫到金钱草、茯苓、车前草、白术、泽泻、金簪草……之类的字眼沈棠表情肉眼可见地囧了起来——好家伙全是利尿、治疗水肿和脾胃虚弱的…… 她是丹府生结石又不是尿路结石。 好吧—— 也许丹府那玩意儿根本不是结石。 褚曜二人从医师口中得知沈棠身体没问题略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文气增长是好事只要不伤及根基就好。至于其他的一旦有不适的地方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们。 送走医师沈棠托腮思索:“直觉告诉我文气暴增应该跟丹府这块‘结石’有关。” 祈善问她:“丹府那块结石长什么样?” 若非知道沈棠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吓唬旁人他都要怀疑所谓“结石”子虚乌有。 沈棠闭眼仔细感知。 她道:“像是一只动物?” 祈善追问:“动物?什么动物?” 沈棠道:“四蹄的兽?像狸奴还是……” 话未说完祈善和褚曜齐齐变了脸色。 “你说是四蹄兽?长得像狸奴?” 沈棠不明所以:“是啊。” 祈善腾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没一会儿听到屋外传来共叔武的声音他道:“祈先生慢点儿走容在下整理仪容……” 祈善将陪着侄子龚骋习剑练武的共叔武抓进屋内反手将木门拉上下了言灵防止外人窥听。共叔武正打着赤膊上衣半脱垂至腰间纹理分明的肌肉沁着热腾腾的汗液。 他是被祈善从练武场拉过来的。 一入屋就发现气氛不对。 问道:“出了何事?” 沈棠耸肩摊手:“也不是大事……” 祈善一听更来火。 “你一个文心文士的丹府出现武胆还不是大事?半步你给幼梨看看。” 此话一出共叔武脸色微沉。 当事人本人则是一脸懵逼。 忙道:“元良的意思……那块结石是武胆???但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是没有同时凝练出文心武胆的例子但无一例外不是早夭、痴傻就是能力尽失成为普通人?” 褚曜补充道:“是痴傻的普通人。” 沈棠:“……” 傻子竟是她自己吗??? 共叔武当即也不敢怠慢沈棠的天赋他看在眼里沈五郎还身怀国玺还是自家侄儿的妻兄沈氏一门的独苗……不管是为了哪个沈棠都不能出事。但测验结果—— 沈棠丹府的确出现了武气。 文气强盛而武气薄弱。 但二者却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平衡。 问题是—— 沈棠何时凝聚的武胆? 共叔武不知道该先测试沈棠的智商还是先怀疑人生——武胆武者的门槛是比文心文士低很多但入门简单精通难凝聚武胆少不得锤炼身体、筋骨、经脉…… 一番千锤百炼才能水到渠成。 而沈棠似乎直接跳过了整个过程。 祈善三人面面相觑气氛安静。 沈棠太特殊了。 身体康健、精力旺盛、实力强横……至于脑子看着也挺正常暂时还没有痴傻的痕迹完全打破他们此前的认知常识。 共叔武宽慰二位先生。 “或许此事与国玺有关?” 他们所知的常识是从普通人身上搜集的此前也没哪个国主将文武二气一块儿纳入身体……说不定国玺才是造就特例的关键? 因为毫无头绪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祈善感觉自己要将一年份的气都叹完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幼梨武胆武气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至少现在还不行。善担心会招来不必要的窥探也担心有人想到国玺身上。” 沈棠自然清楚轻重。 小命最重要。 “嗯这个你大可放心。” 祈善:“……” 不他放心不了! 搞定沈棠又将目光转向共叔武。 沈棠目前的情况身边最好还是有一名高等级武胆武者照看着。在没有找到可替代的人选之前他不希望共叔武离开。他一个眼神不用说话共叔武便明白七七八八。 于是冲着祈善点点头。 有些默契是不用话说出来的。 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受了这么多照顾和帮助现在需要用到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沈棠小声嘀咕。 “也许没你们想的那么糟……” 好歹是稀有属性的穿越者一没随身系统、二没随身空间、三无随身灵泉、四无随身老爷爷更不是开局无敌、满地图浪的大佬不过是多了个文武双修的金手指! 这过分吗? 一点不过分! 非常河狸! 祈善看着一脸不在状态的沈小郎君蓦地心累。他由衷觉得这位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比此前那些“主公”加起来还麻烦得多至少那些“主公”不会三不五时搞出“惊喜”吓他。 他道:“不要寄希望于‘也许’。” 这种不确定的东西是最不可靠的。 褚曜也暗暗发愁。 自家天命真是个傻子这还能玩??? 也正是如此导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五郎一夜之间变成傻子”的阴影之中。 沈·阴影制造者·棠道:“咱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我现在的脑子已经是痴傻后的水平。这样就不用愁了吧?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祈善:“……” 褚曜:“……” 共叔武:“……” 三人眼神很微妙。 听着是有那么点道理沈小郎君/五郎/沈五郎某些时候的确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本意是想吹嘘自己的沈棠:“……” 但你们仨这是什么眼神啊? (╯‵□′)╯︵┻━┻ 真当她是智障吗!!! 她的意思是——自己经过降智光环还有普通人水准智商没降智之前肯定是天才中的天才这才能获得前所未有的文武双修金手指! 绝对不是承认自己真是智障啊! 沈棠被祈善他们气得想心梗。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了。 城外叛军定时定点往城内抛投尸体。 尽管乌元和顾池利用前任郡守晏城留下来的人手维持城中秩序仍有不少百姓仍被这番操作逼得崩溃。除了秩序紊乱还有一个严峻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城中开始缺粮了。 粮铺的粮价几天就翻了两翻! 售卖的食物短缺家中储粮也不多再加上有心人撺掇很快便有百姓选择铤而走险。 或偷窃抢劫邻居或聚众冲击米铺差役连轴转到处巡逻也没能压下这股歪风。 百姓缺粮守城驻军更缺。 沈棠听到消息差点被口水呛到:“缺粮缺谁也不能缺守城兵卒粮库不可能没有备战用的紧急用粮拿出来应急不行吗?” 明明秋收也刚过去。 即便收成不好也会有新米入库。 谁知顾池道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真相:“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我今日带人去检查粮库却发现莫说今年的新米便是以往储备的陈粮也不剩三成跟账目差距极大!” 新米不见踪影。 往年陈米也少了七成。 这里头的猫腻可大着呢。 沈棠问:“先前怎么没发现?” 顾池:“如何能发现?沈郎以为在下是神人有三头六臂?偌大一个孝城需要看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仅凭在下一人可不够哪有精力去查旁人精心平账后的假账?先前粮食还算充裕便先调度兵卒去守城了。” 当他发现现有粮食不足七日城中百姓也开始缺粮准备开粮库缓一缓的时候却发现粮库空空如也连老鼠都懒得光顾。 剩下的三成陈米有些还生潮发霉了。 看成色气味这批陈米已有三年“高龄”。 呵也亏得前任郡守脚底抹油逃得快不然就凭粮库这事儿够他全家喝一壶! 没粮食不用敌人抛尸体制造恐怖绝望的气氛城内百姓也会完全乱起来。 沈棠:“……你瞧我也没用……” 让她供应几十张嘴饼子管够但几千驻军外加数万百姓榨干她的血肉也办不到啊。 顾池揉着眉头。 他没指望从沈棠这边获取解决办法。 事实上孝城最后下场如何他与乌元一样并不是很关心——在叛军绝对实力面前这座城池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挣扎拖延时间。 为何跟沈棠聊起这些…… 因为话题是沈·话痨·郎先挑起来的啊! 沈棠愁眉苦脸:“我们要不要劫富济贫?” 正文 204:孝城乱(四十四)【二合一】 劫富济贫? 顾池下意识皱了眉头。 “你准备劫哪个‘富’?” 现在最“富有”的就是叛军了吧? 之前起了一场大火都没伤到他们根基又有援兵带来的辎重粮草可谓“富得流油”。 “若是准备向叛军下手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且不说孝城人手空缺根本调不出多余的人。即便能也只有人家打劫我们的份。” 顾池以为自己预判了沈棠的预判。 先发制人堵住这条路。 谁知沈棠却嚣张且凡尔赛地道:“他们的辎重我烧过了叛军再蠢也不会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啊打他们的主意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跟孝城内的大户人家……借点?” 顾池:“……” 这个发展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问:“你说的大户人家是指……” 顾池隐约已经猜到但不敢想沈棠有这么大的胆子。偏偏沈棠还真敢:“孝城怎么说也是四宝郡州府吧?也是四宝郡经济最繁荣、人口最多的地方那些有钱有权有势有底蕴的……家族或者乡绅豪士应该不少?” 顾池嘴角抽了抽。 说道:“你说的这些人已经逃了。” 那些是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 叛军偷袭城外驻军粮仓火势刚起来没多久城内这批人就嗅到了不对劲连夜收拾包袱带着家中最重要的族人离开。 若是以往这批人未必肯走——城池沦陷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个主事。新上任的主事为了最快速度接管城池一般不会动这批人。 不仅不会动他们还会继续任用他们。 这是他们的底气之一。 同时也是各国各势力战争时的潜规则。 不过郑乔不按理出牌。 四宝郡头一次被攻陷的时候这批人一开始也准备拿一下架子可他们错估郑乔的残暴和果断。每一个跟郑乔唱反调的人轻则人头落地重则一家几口跟着注销户口本。 再加上郑乔故意纵容帐下士兵烧杀劫掠直接将他们弄怕了于是彘王叛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脚底抹油生怕步了后尘。 沈棠对这些消息也有所耳闻。 “我知道他们逃了但时间这么紧迫他们能带走贵重家财肯定带不走谷物米粮……这不正是我们缺的吗?我们缺他们有正好!”沈棠又道“又不是白拿给人打借条啊。” 顾池:“……???” 他不是惊讶打借条这事儿。 他是惊讶沈郎为何如此理所当然。 顾池:“你说……跟那些世家乡绅借粮?” 沈棠道:“是啊。” 说罢还重重点了点头。 地主家肯定有粮食。 顾池又问:“那你想过怎么还吗?” 沈棠耸了耸肩事不关己:“这个嘛也简单。若是孝城守下来了让他们拿着借条找州府还州府不还找朝廷还。若是孝城守不下来小命都没了哪里还管账坏不坏?” 顾池:“……” 不得不说这歪理听着有点道理只是正常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那批人身上。顾池顾着沉思没给予沈棠回答。沈棠也不催促她就是个出主意的采不采纳不关她的事。 顾池又问:“他们不肯借呢?” 沈棠试探道:“抢?” 顾池:“……” 看似羸弱的青年目光幽幽问了个不搭噶的问题:“祈元良最近没少吃保心丸吧?” 他甚至有些隐隐的幸灾乐祸。 碰上这么个莽撞少年准要焦头烂额。 沈棠神色紧张:“你说保心丸?元良身边倒是有带几瓶药但没看到他吃也不知什么药效。那玩意儿是保心丸?元良有心疾?” 她怎么不知道? 当下医疗条件心疾基本是不治之症。 顾池:“……” 他只是想幸灾乐祸一下没别的意思。 他话锋一转将歪掉的话题拉回来:“抢是不行的。一旦惹怒这些人兴许你还在梦乡的时候他们已经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迎接叛军一伙人进城了。千万别小瞧他们。” 沈棠那个想法也相当危险。 真不知道祈善是怎么教导的。 沈棠完全不懂其中逻辑。 她不解道:“这就算惹怒了?孝城不是他们根基吗?叛军是共同敌人大敌当前本该摒弃一切嫌隙共同御敌。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方能捍卫家园不散!” 顾池被沈棠这番看似很有逻辑的话说得一愣一愣旋即又失笑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沈棠不解地看着他求个答案。 “他们从不在乎孝城在谁手中甚至不在乎孝城属于哪个国家。若不是碰上郑乔这个破坏规则的暴君他们甚至连逃都不会逃。因为不管是谁上位属于他们的资产都是属于他们的不影响他们享受荣华富贵甚至还可能因为新主重用而更上一层楼。” 根本不可能发生沈棠说的那种情况。 因为利益、立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沈棠张了张口似乎没想到会如此。 她的确是没想到。 顾池这番话的潜台词是世家乡绅有粮但他们不可能借。但在她一贯潜意识当中拼尽全力保家卫国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相反那种冷眼旁观看着的才不正常。 沈棠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她问:“本该入库的新米不见踪影储备应急的陈米只剩三成生潮发霉的这些米去了哪里?不管是被人吃了、卖了、还是丢了总该有个去处。这条能查吗?” 顾池问道:“你怀疑是被他们贪污了?” “未必是他们但想吃下这么大数量的米粮没点家底怎么办得到?不仅要有家底名下最好还有合法经营的米铺。城中大大小小的米铺几乎是前后脚涨价又是前后脚说米粮不足不是默契凑巧便是有心为之……这些米铺又多是他们的产业。” 沈棠又问:“孝城被包围的前两天这些米铺有无高价收粮?若有手中的粮食估计不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卖完了?顺着这条线调查或许真的能查出什么……” 再用把柄勒索…… 啊不借粮肯定能借到。 顾池:“粮库可不是好操作的地方若真被贪污少不得前任郡守晏城的参与。” 沈棠道:“那可以查查晏城的书房说不定有这么一本账册?岂不是铁证如山?” 顾池:“……”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晏城参与这就是笔“买卖”人家未必会认账更别说以此为要挟让他们吐出吃下去的好处人家也不是软柿子。 若实在没来粮食的渠道。 不得已之下或许能试一试此法。 顾池垂下眼睑还未真正拿定主意。 这事儿还是要跟乌元商量一下至少要知会他一声。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指节叩桌脑中想的却是沈棠以及孝城上空的巨龙幻影。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句【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的出处深知那不是什么预言偏偏“应验”了。不早不晚还是在沈棠几人出现后。这里头是不是有某种他不知的干系? 待顾池回过神—— 桌上白纸赫然写着“国玺”、“沈棠”、“共叔武”、“祈善”、“褚曜”几个字。褚曜突然恢复了文心这也是个相当耐人寻味的细节。迄今为止能恢复被废丹府文心的唯有那条路。 若走那条路有一个常人很容易忽略的细节——恢复过程中褚曜不能离效忠者太远。 距离越近对恢复越有利。 褚曜的效忠者就在附近。 换而言之拥有国玺的人就在附近。 这个人会是沈棠吗? 辛国的国玺会在沈家人手中? 这么一想似乎不无道理。 就在顾池思索的时候他听到了隔着几堵墙的龚骋心声。搁在平时顾池会直接忽视但这次的心声提到了一个关键词汇——二叔。 龚骋的二叔不正是消失许久的龚文? 乌元可馋龚文了一直想着碰到龚文一定要招揽只是天不遂人愿龚文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龚骋的心声提到一个细节——那位共叔武给龚骋的感觉像他二叔。 这一瞬顾池如遭雷击。 他蓦地明白了什么。 提笔在共叔武旁边写下龚文二字。 “共叔武共叔半步;龚文龚义理——半步为武礼之义理为文。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原先顾池想不明白的细节豁然通畅也进一步确认沈棠身上是有国玺! 这枚国玺就是共叔武给的! 沈棠又是沈氏子嗣…… 难道沈郎是辛国王室的沧海遗珠? 若是这么猜测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不然龚文也没理由跟在沈棠身侧。 顾池啧啧一声:“龚文还真是效忠辛国王室国玺宁愿交给沈氏后人选择一条没希望的复国之路也不肯拉一把自己的侄儿。这会儿还瞒着身份好一个忠心耿耿!” 不过——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池蓦地笑了笑意带着几分诡谲阴冷他将桌上那张纸卷起来拿出火折子烧掉。 直到纸张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 共叔武冷不丁打了个大大喷嚏。 无奈跟上前方的侄子和侄子他妻兄。 不久之前沈棠一脸忧心忡忡地找上龚骋说是城中缺粮、粮库疑似被前任郡守贪污闲着无聊想找找证据说不定能将这批粮食找回来。自家侄儿一听立马声援! 共叔武觉得这俩孩子天真。 证据有这么好找吗? 找到了粮食还能追回来? 也不看看现在被叛军围困的局势。 共叔武想跟侄儿多相处一阵便跟着上来看热闹谁知这俩孩子在前任郡守的书房一阵翻找还正在一块地砖下面找到一只木箱子。 木箱子里面全是册子一看就很重要! 共叔武:“……” 他亲眼看着沈五郎进入书房直奔灯架子、墙面、地面不一会儿功夫就有重大收获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箱子是她埋的。 他没问但龚骋问了。 “妻兄怎么知道在这里?” 沈棠一本一本翻阅册子头也不抬道:“这还不简单?全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 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 好家伙前任郡守业务广泛啊。 翻了没几本就找到了粮库相关内容。 恰巧不巧还真被她说中了。 “拿着这些……咱们能弄来多少粮食?” 孝城至少还能支撑半个月! 龚骋看了上面的数目倒吸一口凉气。 “这——” 实在胆大包天! 同时又有种天降横财的隐秘喜悦。 但拿着证据去讨要粮食龚骋又犹豫。 他也是世家出身最清楚这些人一旦被惹毛了会干出什么事情但不去弄粮食驻军没两天就得饿着肚子守城城内百姓也会哗变。 一时间似乎怎么选择都是错误。 沈棠一拍他肩膀。 “龚骋你行不行?” 龚骋猝不及防被拍了个踉跄他蓦地涨红了脸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 “你不敢干?”沈棠直白问他。 龚骋无奈地道:“是不好得罪。” 沈棠眼睛骨碌一转心声一个坏点子。 她冲龚骋勾了勾手指龚骋脚步踌躇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听一听沈棠有什么妙策。沈棠的妙策不仅损还非常狗。 龚骋听完惊诧无比地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怎、怎可用这种办法这不是抢?” 沈棠道:“就是抢!” 既然借走不通那就抢。 横竖要给她粮食。 地主家有粮食不肯拿出来还想坐地起价趁机发战争财?真tm反了他们了! 更别说这些粮食还是贪来的。 账册为证! 粮库的粮食本来就是为了应对天灾人祸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动它们与造反何异? 没上门注销他们家户口本就不错了。 龚骋道:“他们要是被逼急了……” 沈棠:“什么逼急了?郡府有出面逼迫他们出粮食吗?你不要胡说!没有啊!抢他们粮仓的是‘暴民’是买不起米铺粮食只能选择铤而走险的‘百姓’‘百姓’苦地主久已。郡府作为地方父母官正义的化身公正的代表怎么会做出抢劫这种事?你说是吧?” 至于那些“暴民”怎么知道粮仓位置还冒出这么多人这个嘛人手严重缺、人均恨不得爹妈生三双手的郡府怎么会知道? 不能冤枉清廉之人啊! 龚骋有些心动。 于是—— 乌元纠结一晚上下定决心让顾池试一试——开个宴席请各家代理主事探听一下“借粮”口风结果人还没踏出郡府门槛代理主事已经上门哭嚎。 乌元:“???” ------题外话------ (σ???)σ:*☆ 心血来潮想养猫查了查发现家附近居然有猫舍于是下午就去了趟猫舍带回来一只银点英短。老板娘说是四个月但我总觉得这猫好胖啊看着不像这么小…… 正文 205:孝城乱(四十五)【求月票】 下人来回禀的时候乌元还暗道“有默契”这些人主动上门也省了他诸多麻烦。谁知见了人才知他们一个个不是哭丧着脸就是怫然不悦活似祖坟被人扒拉干净的模样。 乌元见状心下咯噔忍不住在内心嘀咕这些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提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正准备开口寒暄两句顺便敲打这些人别这个时候过来触自己的霉头。 腹稿还没开头其中一人已经委屈地眼含热泪上前陈情喊冤希望郡府能借人给他们。 乌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只听到“借人”二字。 便道:“借人?诸君也知当下形式叛军在城外虎视眈眈我等已到了颈上悬剑的困境城内兵力片刻不敢懈怠。借人……非是我不肯实在是匀不出人手……” 对付这种来“借”的“老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最佳办法。乌元一改为难的表情长吁短叹:“说来惭愧昨晚还在想着要不要厚颜跟诸君借用贵府门下私属部曲……”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翻起白眼。 傻瓜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世家乡绅门下的私属部曲精锐早已经护送主家离开孝城留下来的全是歪瓜裂枣。送去战场伤害胜似刮痧纯粹给敌人送温暖送人头送军功。 乌元可没指望过这些人。 他此话一出上门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其中一人捂着青肿的眼睛站出来。乌元定睛一看险些表情失控扑哧笑出声。但多年表情管理很过硬硬生生忍住了还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关切上前问他。 “你这是——这是怎了?” 半截袖子被烧成灰烬山羊胡子没了大半截右眼眼眶被打出了大大的淤青。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他的鼻梁比以往偏斜更加厉害鼻根泛着些许青色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乌元内心大受震撼——要知道这里可是孝城这些扎根于此的世家乡绅才是地头蛇!即便叛军临城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去招惹他们。他们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狼狈? 被问到的中年人用半截烧焦袖子拭泪哭诉遭遇——昨夜三更时分一伙暴民趁着他们守卫薄弱的时机冲入他们族地进行劫掠抢夺打伤数十家丁护卫尔后扬长而去! 乌元惊骇地道:“暴民?” 中年男人回答道:“是啊全是暴民。” 乌元又望向其他人:“你们呢?” 其他人:“也一样。” “差不多。” 乌元便问:“所以——你们来报官?” 中年男人收起哭唧唧的表情擦拭眼角残余泪痕捻着被烧焦半截的胡子:“正是如此。我等也知郡府难处但此番损失巨大若不能抓出那伙‘暴民’我等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孝城、在四宝郡立足啊!恳请还我们一个公道务必要让不法之徒伏诛!” 乌元嘴角抽了抽暗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哪有脸面这种玩意儿”。不管内心多么嫌弃明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他道:“诸君且听我一言非是不肯实在是因为……” 他还是想用人手不足为借口推脱。 这种时候上哪儿给他们破案抓贼? 他们也说是一群暴民还成功抢了他们财产。能做到这点参与其中的人绝对不会少应该还有实力不弱的武胆武者让他怎么抓?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 问乌元:“如此说来是不肯了?” 乌元眉头一挑:“您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肯?你我之关系犹如唇齿唇亡齿寒!奈何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总不能将城墙上对付敌人的士兵调拨过来处理这事儿吧?” 中年男人倏地冷哼一声。 问乌元:“您可知被劫走的是什么?” 乌元越听越觉得此人话里有话多少也生出几分薄怒。他表面上很好说话不意味着这些人真可以蹬鼻子上脸。于是回应多了几分强硬问:“你们不说我从何而知?” 中年男人一瞬不瞬盯着乌元的脸不肯错漏一丝丝异样表情阴阳怪气:“是粮食!” 乌元声音陡然提高:“粮食?” 怎么会这么巧合? 他前脚下决心准备去“借粮”后脚他们的粮食就被“暴民”截走了。乌元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扫向众人暗下担心自己身边被他们安插了耳目这耳目还是他相当信任的人。 眼前这些人不想“借”便自导自演一出“暴民截粮”的戏码还先发制人跑他跟前哭诉。 乌元内心脸色倏青倏白。 他已经开始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了。 若是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敛住眼底杀意。 眼前这人怕是不能留了! 中年男人还未察觉自己的危险处境气得手指哆嗦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阴阳怪气地道:“是啊。不止我一家在场各家粮仓都遭到‘暴民’袭击!这未免过于凑巧了!一群‘暴民’怎会知道每一家的粮仓位置?若无统一指挥调度行动又怎会如此迅速?” 这次来不止是为“借人”追回损失也为试探毕竟极度缺粮的郡府嫌疑也很大。 乌元阴沉着脸。 生平头一次被人怀疑是小偷。 “诸君有话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说句不中听的话孝城死活与我何干?城门一开降了叛军也无妨但却关乎尔等个人乃至全族的身家性命!郡府这头即便缺粮缺人到这份上也未打搅你们吧?尔等不分青红皂白、无赖陷害实在令人心寒!” 尽管乌元的年岁还不大但发起火来也让人生出几分胆怯态度更是坦荡磊落。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也不敢真正惹怒乌元。真把人惹恼人家二话不说开城献降他们就真没地方哭了。 中年男人出声婉言安抚。 “乌郎请息怒我等非是此意。实在是因为损失过大这才失态……还请见谅则个。” 说完还一揖到底。 乌元只能勉强缓和脸色顺着台阶下。 双方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 于是各退一步。 乌元开出几张空头支票答应会派人留心那一伙“暴民”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告知——毕竟有这么一伙能抢劫各家粮仓还能拍拍屁股走人的“暴民”势力乌元心里也不放心。 这跟卧室悬梁睡着个敌人有区别? 心多大才能睡得着? 好不容易打发这些人乌元越想越气。 乌元接待众人顾池也在仅隔一张屏风的后堂听着。他们一走他便从后堂走出来眉头还紧紧蹙着让本就阴郁羸弱的脸看着更加阴沉。他的想法与乌元有一部分相合。 这些世家乡绅是有备而来! 乌元看着门口方向阴沉着脸啪得一声放下茶盏问:“顾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顾池道:“时机太凑巧。” 乌元又问:“顾先生也怀疑有内鬼?” 顾池正要回答“是” 这时属于龚骋的心声在靠近——尽管他的心声没有逻辑完整的表述但从一闪而逝的简短句子来看龚骋此时心情相当好——十句话五句夸赞妻兄如何如何英武睿智、聪明果决剩余五句都在夸共叔武壮士实力如何强横、如何酷似自家二叔! 顾池听得哑然。 与龚骋相处这么多时日极少听到这位日渐沉默的昔日天之骄子发自内心夸赞谁。即便是对乌元龚骋的心声也多是感激或者内疚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乌元。 这般不吝啬笔墨的夸奖? 乌元还没这个待遇。 思及此他看向乌元的眼神添了丝丝怜悯同情——也不知乌元知道会是何等想法? 顾池听到的心声只有龚骋一人但通秉后进来的却有五个人其余四人正是沈棠、褚曜、祈善和共叔武。顾池见状内心嗤着撇了撇嘴十分不悦自己被如此针对。 小气一点儿心声都不给听。 龚骋一进来就道:“翁之好消息啊!” 乌元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缓和了脸色。 端起茶不解问:“喜从何来?” 他纠结一晚上才下决定结果胎死腹中还被人组团阴阳怪气地诬赖。 晦气都晦气死了。 龚骋笑道:“翁之不妨猜一猜?” 乌元道:“城外叛军被天降贼星砸死了?” 龚骋摇头:“这怎么可能。” 要是又有贼星降世还是能摧毁数万人的威力以叛军营地和孝城的距离孝城怎么会风平浪静?龚骋当即也不再卖关子痛快地揭开谜底:“守城驻军粮草已经解决了!” 说罢他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茶水还未来得及入口乌元那边失态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后者似乎想到什么霍地从原地站起身惊骇万分地看着龚骋问道:“你说什么粮草???” 好家伙—— 世家乡绅前脚被“暴民”洗劫粮仓后脚守城驻军粮食问题解决了傻子都琢磨得出二者存在某种联系更甚者——乌元想到一种可能问道:“昨晚那些‘暴民’……” 龚骋:“翁之放心手脚很干净。” 乌元脑中嗡嗡嗡地乱响。 这事儿竟然是龚骋干下的? 如此说来早上那伙人没冤枉他。 不对—— 乌元脸上不见喜色反倒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阴沉——龚骋行事完全没经过他的同意甚至连告知都没有就动手了?这个认知让乌元内心有一丝丝不快如鲠在喉。 即便是龚骋这般擅做主张也不行。 顾池先是无语凝噎旋即将视线转向一直没吭声、乖乖坐好的沈棠——沈郎! 他知道的内幕比乌元多得多。 旁的不说只说龚骋经受的教育就干不出这般剑走偏锋、离经叛道、浑不要脸的事。 这属实忒无耻! 但沈棠不一样。 沈郎行事出格永远出人意料身边还有褚无晦、祈元良这样纵(助)容(纣)无(为)度(虐)的谋者共叔武这样实力强横的武者自身实力也不俗……呵呵破案了。 不待乌元开口询问顾池便将话题引到沈棠身上笑问道:“这可是沈郎的杰作?” 沈棠反问:“是又如何?” 有了顾池的提醒乌元蓦地明白过来。 他起身郑重一揖到底诚挚地道:“乌某在此替孝城数万百姓谢过壮士义举。” 沈棠:“谢什么?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反正拿出来的是别人的粮。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吃贼的不心疼。 乌元道:“壮士高义。” 一番商业互吹众人各自落座。 乌元面露好奇之色直言:“乌某还有一事不明截粮仓一事几位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他更想问沈棠区区几人是怎么避开他的人手犯下这桩大案子!在自己掌控的地盘发生这么大事自己居然毫不知情属实有些打他脸了也让乌元生出几分危机。 若沈棠下手的目标不是粮仓而是他他岂不是死都死得稀里糊涂? 这可是乌元最忌讳的。 偏偏沈棠听不出弦外之音。 亦或者说沈棠潜意识就没将乌元摆在平等对手位置自然不会去想怎么搞死他。 沈棠抿了一口茶润润喉——昨晚又是一夜通宵未眠这会儿有些上火。 “非是我等强。”她顿了顿十分嫌弃地道“分明是他们过于弱小还不设防几乎没像样的防御反击。起初我还以为有诈呢。” 乌元又问:“那伪装‘暴民’的人……” 若是龚骋越过自己不告知一声就调动人手擅自行事他就该好好考虑龚骋这张牌还能不能用——这种下属谁会用得放心? 沈棠答道:“不是伪装的。” “不是?” 沈棠:“他们就是‘暴民’。” 准确来说是沈棠用十斤粮食换来的打手。 孝城底层贫民窟全是廉价劳动力人人饿得干瘦为了一口吃的能豁出命。 对于米缸见底连老鼠都不光顾的他们而言十斤粮食真的是一笔横财! 稍稍冒点风险也值得。 他们负责混淆敌人视线真正起作用的是己方安排的人手——不得不说高等级武胆武者是真的香一人能当做好几百人用。 沈棠也开始期待自己那颗武胆了。 出门自带几百号小弟! 拉风有排场! ------题外话------ |??w?`) 啊猫猫来家里的第二天。 下午抱出去剪了指甲猫猫太锋利昨天被抓破了手虽说打过疫苗又是家猫但还是保险起见香菇下午去打了狂犬疫苗(不得不吐槽以前狂犬疫苗好像两百多一针现在一个疗程打四针或者五针总计要六七百。) 今天稍稍熟悉家里开始活泼起来了。 呜呜养猫猫真的快乐。 虽然它还是不让我摸但是晚上码字的时候它就农民揣坐在脚边镂空柜子上眼巴巴看着我一待就是四个多小时。 正文 206:孝城乱(四十六)【求月票】 “原是如此。” 乌元嘴上应和。 内心却是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这事儿说着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可不容易。贫民百姓的确多但多的是混在人群中做做样子光拿钱不办事甚至有拿到好处就偷溜的白嫖党。 这些是不服从指挥的。 那些愿意服从指挥的百姓也容易拖后腿。 调度几十上百号毫无训练根基的百姓要求他们照着计划可不容易。 只是沈棠不说乌元也不好追根究底。 其实他问了也没关系。 因为根本没什么指挥调度。 没一点技术含量。 沈棠等人对这些“百姓”的要求就是跟着冲进去声音喊得越大越好。 看到门就去踹门、看到人跟着打人。粮仓不在那些家族群居的族地位置偏僻。碰见的人基本都是留守护卫。要是落单导致受伤被杀她概不负责。 这些百姓或许愚昧无知但绝非刀子架脖子上还不知道躲的傻子只要跟着跑一跑、砸一砸就能完成领到十斤粮食还有比这更加轻松的活儿?谁又会上赶着落单找死? 乌元又问:“义士怎知粮仓位置?” “前任郡守书房找到的线索。” 说罢她看向龚骋。 那一箱账册是她跟龚骋一块儿找到的。 论功劳也是两人的功劳。 乌元:“当真?” 龚骋笑着道:“自然是真。前任郡守晏城跟孝城这些世家关系亲密来往密切私下干过不少不干净的勾当。晏城也不蠢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留下一些证据把柄。” 这些把柄自然是为了掣肘孝城本土势力既能让合作更加紧密、利益捆绑更紧同时也是对合作者的威慑。其中便有各家情况晏城将他们的底子摸得清楚。 可惜他无福消受。 最后便宜了沈棠。 拿到拿箱子的同时她就想好每一家的打劫顺序保证一晚上能将他们全部光顾一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粮仓洗劫一空。 这还是截粮若是夜袭烧粮能更快。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看得龚骋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位看着斯文娇小、男生女相的妻兄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行事如此果决迅猛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磨唧。 同时又觉得可惜倘若不是时局混乱以妻兄的能力他在承平盛世必有一番作为。 乌元表面上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赞许点头。内心真实想法如何除了他自己在场便只有顾池一人知道了。但顾池只顾着低头安静喝茶不搭话也不评论存在感微弱。 乌元又问:“那——此番收获如何?” 他又添了一句。 “能供守军兵卒多久?” 龚骋没听出乌元话中的酸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呈递上去道:“先前忙着将粮草清点入库这才来迟了。因为时间紧迫账册上的数字跟实际有出入但应该不大。” 乌元随意翻了翻。 上面的数字饶是他都要咋舌。 若是几年前四宝郡还未遭受战争侵袭粮仓能有这么多粮食乌元一点儿不奇怪但现在什么时节?他们的粮仓依旧满满当当!还不是一座!地头蛇果真不愧是地头蛇! 乌元心下讥嘲——若是能学到他们的看家本领再贫瘠的土壤都能刮下三五斤油水! 他合上账册喜色浮上眉梢长长舒了一口大气道:“太好了!有了这些粮食守城兵卒也能多阻挡叛军一些时日。” 顾池唇角勾起一缕薄笑。 嗯的确很好如果乌元的心声和言辞能一致会更好。顾池冷眼看着看着乌元试图招揽沈棠看沈棠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以他对沈郎的了解沈郎大概率就没听懂。 “云驰可有办法让这几位义士为我所用?” 待沈棠几个离开乌元亲昵抓着龚骋的手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他先前想过招揽祈善但被前任郡守晏城泼了一盆冷水。 未料到还能再见面。 人才也不止一个。 龚骋已经是废了丹府的废人除了他的身份能做些文章内政才能也能为自己分忧解劳但跟祈善几个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祈善还好说文心品级不高但褚曜不一样啊! 活生生的二品上中文心! 共叔武的武胆等级不清楚但绝对不低。 还有年纪最小潜力最高的沈棠。 这四人若能为他所用那么—— 待他回归北漠王权唾手可得。 龚骋没回答而是神色为难地看着顾池。 顾池:“没看出来么?” 乌元不明所以:“什么没看出来?” 顾池道:“祈善三人明显以沈棠为主。” 半斤八两还想吞并人? 乌元:“……” 他又看向龚骋。 龚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共叔义士立场不明但褚先生和祈先生明显是。即便他们不是这种关系招揽也很难。” “为何?” 乌元非得追根究底。 他在辛国当质子那些年暗地里结交朋友拉拢不少人但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给的好处在跟着他的求的是肉眼可见的好处——例如金银珠宝、荣华富贵。但这种只用钱财就能收买拉拢的人才能可想而知。 不说绝对整体水准确实高不到哪里去。 他一心想求真正的贤才! 碰到了却不属于自己多痛苦! 龚骋只得道:“妻兄出身沈氏一门。” 沈氏姓沈却不是辛国王室这个“沈”。 虽说一门上下走的是中庸之道既不会太冒尖惹人眼红也不会太平庸被忽视看着普普通通、平平庸庸但不意味着他们没骨气、没气性。正相反他们气性大着呢。 倔强起来都是硬骨头! 不然自家父亲也不能说动岳父沈公跟彼时风头正盛、宠冠内庭的郑乔对着干竭力阻止他归国。沈氏不待见郑乔也不待见北漠。 仅凭乌元出身北漠这点沈氏出身的妻兄就不可能答应他的招揽还是趁早死心吧。 乌元没反应过来:“出身沈氏又如何?” 龚骋说道:“祖上有世仇。” 北漠此前是西北各国年青一代刷军功名声的经验包沈氏自然也有出人。经验包也不是站着给人打的木桩子战斗力也不低而战场刀光剑影的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当然这不是最大的原因。 最大原因是沈氏一贯主张主战。 辛国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岳父沈公不止一次上书希望一鼓作气捣毁北漠留下这个隐患迟早会出大事!若是让九泉之下的岳父沈公知道妻兄随了乌元怕是要暴跳如雷! “祈善不行沈棠不行那褚曜呢?” 顾池反问道:“郎君以为这个褚曜跟当年那位褚国三杰的‘褚曜’只是同名同姓?” 人家率兵打过北漠呢。 乌元被送到辛国当质子还有褚曜一份功劳。 确定有这个度量接纳褚曜吗? 乌元脸色刷得一下铁青。 顾池又道:“至于共叔武这人祈善和褚曜盯上了给沈棠留着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想被这俩黑心谋士背地里捅刀弄死就别觊觎他们盯上的猎物除非乌元现在有绝对实力不惧怕这些。乌元深吸一口气不甘不愿地咽下了这口浊气。 另一处—— 祈善和褚曜的心情也不太好。 沈棠还以为他们是因为没找到林风二人。 便宽慰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被安慰的褚曜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 “你不是在担心林风他们吗?” 褚曜:“……” 回答是与不是都不行。 前者撒谎后者听着太凉薄。 “郎君没听出来?”祈善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一端绑着不知从哪只大白鹅身上拔下来的羽毛逗得素商团团转。素商前爪踩后爪踉跄着一头栽倒在柔软布垫之上。 “什么?” 祈善道:“那人想招揽你。” 说着将抱着羽毛不撒爪的素商抱起。 沈棠慢了半拍才想起来“那人”是何方人士怔了怔指着自己:“乌元想招揽我?” 祈善反问:“你不知?” 糟莫不是文武双修的后遗症出现了?真操心沈小郎君的脑子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沈棠哑然一瞬:“……还真不知。” 她甚至没注意到这点。 沈棠为自己辩解。 “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啊。” 虽说她这会儿的家底很薄比桃园结义后的皇叔还要惨但每个拎出来都是人类高质量文心谋士。待日后拿下共叔武班底人数就能从三人(一猫)晋升到四人(一猫)。 回头再跟狸力他们会合—— 占山为王也算有了根基蚊子再小也是肉势力再小也算诸侯之一——至少比所谓百村大战好点。沈棠除非是降智了不然搁着创业机会不要给其他老板打工??? 还自带班底给人打工? 沈棠道:“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祈善二人表情微妙。 他们当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心情略有不爽。 有了充裕粮草供应浮动军心稳了下来。 沈棠也连着两天在外奔波寻找林风二人下落几乎要将整个孝城地皮翻过来捣毁数个非法窝点解救无辜者众仍一无所获。 “再找不到人我们就出城找。” 沈棠叹气。 若是在城外—— 莫说林风两个半大孩子即便是屠夫一家几个大人生存也极为不易。逃难路上面临的危机不止是食物短缺还有来自同为人类的逃难百姓、落草为寇的盗匪以及叛军。 生还几率极其渺茫。 早知如此—— 沈棠不由得愧疚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林风两个待在山上跟着狸力还安全点。” 褚曜只得反过来宽慰沈棠这不是她的错谁能料到彘王为首的叛军会这时发难? 怪只能怪彘王怪郑乔。 倘若林风和屠荣两个学生真出事了…… 褚曜眼底泛起危险的光芒。 他必然要用彘王几人头颅血祭! 砰—— 一声闷响。 被沈棠几人担心着的屠荣被一脚踹飞。 紧跟着一头削尖的木棍脱手落地他刚要翻身跳起脖子上抵着一根相同的木棍。 “怎么还躺着?没力气了?起来!” 屠荣咬牙拾起木棍从地上爬起来。 “谁说没力气了?再来!” 此时的他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脸盘比平日还要大褚曜来了都未必认得出。他抄着木棍冲上前没一会儿又被狼狈打回。来来回回重复了几十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直到最后一回他站起来又跌坐回去。 对面的人这才作罢。 青年蹲下来看他:“小小年纪就不行了?” 屠荣疼得浑身上下都疼。 嘴上还嘴硬:“谁说我不行了?” 青年:“你行的话自己站起来回去。” 趴在地上的屠荣:“……” 这个他还真不行了。 试了两次失败青年等到不耐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扛上肩不顾肩甲会加重屠荣身上的伤势大步流星回了军帐。 屠荣强忍着胃部难受呕吐的冲动。 所幸校场与帐篷不太远。 刚被放下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看着坐在他身侧拧了一把温水用布巾擦拭身上汗液的青年屠荣小声嘀咕。 青年眉头都懒得抬起:“大声说话。” 屠荣听话大声:“你这么闲?” 这几日没看他怎么出去。 当将军都这么清闲吗? 他还以为当将军不是练兵、指挥打仗就是在处理军务而青年每天不是在校场打他就是在军帐跟他打珠子。关键是他珠子打得还很稀烂自己五局总能赢三局。 青年嗤笑。 “我清闲?我清闲好啊。我要是忙碌起来不见人影阎罗殿的头儿都会头疼。” 因为前去报道的孤魂野鬼太多了! 青年乐得清闲。 甚至连旁人来找茬都能平心静气应对。 偏偏—— 越不想什么什么事情越容易发生。 此时帐外来了人。 声音急促:“少将军有战事!” 正在挑拣珍珠的青年手一顿。 坐在一旁静坐修炼的林风闻声睁开眼。 莫不是孝城出兵了? 青年断然否决这个可能。 孝城恨不得龟缩进龟壳连每天丢进去的尸体都习以为常又怎会冒死出兵? 不是他们又是谁在这节骨眼出兵? 正文 207:孝城乱(四十七)【求月票】 青年过去的时候主帐气氛一派肃杀。 义兄见他姗姗来迟连甲胄也只穿护臂肩甲和裙甲不由得阴阳怪气道:“平日让你来点卯也不肯军务也推给旁人。你好歹也是将军这般懒怠如何给底下人当表率?” 青年上扬的弧度消失。 正欲回答坐在上首的老将军已经出声严厉呵斥将阴阳怪气的亲儿子好一顿喷骂得那位义兄脸色倏青倏白硬着头皮当众跟青年道歉才将此事揭过去。 青年面上大度表示不介意内心却忍不住哂笑——哂笑这位义兄是记吃不记打。 明知占不到便宜还是嘴欠挑衅。 真是何苦呢? 他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问道:“义父何人来犯?” 谈及正事老将军露出几分忧虑叹气回答道:“不过是一伙小贼不足为惧。” 青年一听便知其中潜台词。 小贼规模不大但能惊动自己想必率领这伙的小贼是个有些棘手的武胆武者。他抱拳说:“既然是一伙小贼那便交由儿子处理。点上千余兵马摘他脑袋给义父压压惊。” 听到青年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老将军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他满意地抚着胡须笑骂道:“浑说什么。整日动不动就要摘人脑袋惊吓还差不多也不怕旁人说你。” 青年理直气壮一副“我这么说很正常”的架势:“上阵杀敌讲的就是‘你死我活’不说摘脑袋难道还要文绉绉问人家肯不肯将脑袋给儿子?儿子肯问人家也不肯给。” 他的一番话逗乐了老将军。 老将军酣畅大笑其他将领也跟着笑。 一人拍马屁:“少将军自是英勇非凡只消他出马小贼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青年看了看左右不明所以。 于是也跟着傻笑迎合众人。 内心却是暗暗翻起了白眼。 又获得一个消息—— 统帅小贼的首领实力恐怕在众人之上在他之下不然的话这种功劳还落不到自己头上。他这么想着便听到老将军说:“我儿有心便好不过那种小贼还用不到你出马。” 青年略微错愕。 小声询问:“那义父唤儿子过来是……” 老将军看了一眼幕僚使者。 幕僚使者出面道:“少将军稍安勿躁。” 青年内心略感不安。 这时候老将军已经开始点将青年安静听着却发现老将军调派的兵马行军方向与孝城相反还是三个不同方位。连那位精修“阴阳怪气”的义兄也被安排率兵一千策应。 青年越看越觉得有些迷糊看不清战局。 分兵这么多路作甚? 还是说—— 青年内心浮现一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 分兵的这几路是为了迎击不同势力? 青年心下扯了扯嘴角。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迅速。 那日深夜异动到现在才过去了几日? 待众将离开仅剩青年和老将军的几名心腹老将还有那位彘王的幕僚使者。 青年眉头狂跳。 老将军沉声道:“公西仇听令!” 青年起身的同时化出一副完整武铠。 金属碰撞的铿锵声清脆有力。 他道:“末将在!” 老将军道:“命你率领一万两千人今日三更之前攻下孝城使者会从旁协助于你。” 这个命令完全超出了青年的预期。 孝城当下的防御让他率领一万两千人去攻打时间还宽裕到限定在三更之前??? 直觉告诉青年没这么好的事情。 老将军很清楚他的底细。 这道军令未免过于“轻松”了。 青年忍了忍喉结一滚最后还是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斩钉截铁道:“末将遵令!” 老将军又说道:“城池攻下之后……” 他说着看向幕僚使者。 继续道:“你便听使者的安排。” 青年公西仇点头表示明白哪怕他内心已经开始骂娘——对这位幕僚使者公西仇表示这人真的很讨厌。后者还有意无意针对自己此番还不知道这厮要酿什么坏水。 老将军见此情形一改先前的严肃再三叮嘱:“阿年啊破城之后不许忤逆使者。” 青年道:“是儿子知道。” 老将军老怀甚慰。 “好好好阿父在此等我儿凯旋。” 青年眼睛一亮跟着问:“可有酒水喝?” 老将军故作严肃:“军中禁酒不过阿年真想的话阿父可以带你出去喝两坛。” 一时间父子气氛其乐融融。 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军营倒像是在家里。 幕僚使者唇角噙着一抹诡谲浅笑。 虽说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公西仇捕捉到了他心下觉得很不舒服。从主帐接了军令之后便要开始攻城的准备。同行的幕僚使者倏地问他:“少将军为何一点儿不好奇?” 公西仇反问:“好奇什么?” 幕僚使者:“自然是好奇为何突然攻城?” 公西仇哂笑道:“行军打仗不就是为了攻城掠地?似先前那般围而不攻浪费时间又浪费粮草。末将只知道听从军令其余的一概不想知道也不会好奇使者觉得呢?” 幕僚使者不搭话。 他岔开话题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少将军本家姓‘公’?这姓氏很少见。” 公西仇却连鄙夷眼神都懒得施舍就这水平还给彘王当心腹幕僚呢? 真是要笑掉人大牙。 他冷冷道:“鄙姓‘公西’。” 不姓“公”! 当然如果幕僚使者姓“母”的话他也不介意被调侃姓“公”。公西仇长腿一迈加大步子恨不得将幕僚使者甩开。只是幕僚使者又问:“父家姓‘公西’?这姓氏也少见。” 公西仇道:“我们一族只随母姓。” 幕僚使者好似骤然想起什么。 “这个习俗又是这个姓氏难道是数百年前隐居不出的‘公西族’?在下偶有耳闻只是听说这一族不是被——”他话没说完一柄刀尖反射隐隐紫光的匕首抵着他喉咙幕僚使者抬眼看着公西仇冷笑着将匕首刀锋拨开。 “少将军对这事儿很介意啊。” 公西仇低声喝道:“你是谁?” 幕僚使者:“在下能是谁?不过是凑巧知道些秘闻这是戳到少将军痛脚了吗?” 公西仇:“……” 幕僚使者见他不说话启唇浅笑露出两排皓齿满怀恶意地问:“少将军可知破城之后要做什么?”见公西仇还是不说话他笑着道:“孝城上下一条活狗都不留!” 公西仇:“……” “少将军有无觉得这话耳熟?” 公西仇淡淡道:“不觉得。” 幕僚使者问:“少将军觉得此举如何?” 公西仇道:“我等听令行事。” 言外之意就是命令怎么下他就怎么做。 幕僚使者闻言:“哈哈甚好甚好……” 公西仇:“……” 林风听到公西仇踢开帐幕嘴里还骂诸如“有病”之类的词龇牙咧嘴给自己上药的屠荣也看了过去暗暗嘀咕他受了谁的鸟气。 公西仇道:“大声说话。” 屠荣听话大声:“你受人鸟气了?” 公西仇:“……” 屠荣绝对是他见过脑袋最铁的少年之一让说大声就大声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虽然自己也会这么干但他是假虎而屠荣是真的虎。他重重一哼道:“没人!” 屠荣嘀咕:“看着可不像……” 公西仇:“……” 林风和屠荣看着公西仇拿了武器挂腰上来时匆匆走也匆匆再加上帐外一直没消停的脚步声和兵器不时碰撞的动静他们都嗅到战争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林风问道:“要打仗了吗?” “你还记得你脚下是什么地方?”公西仇嗤笑点了两名信得过的心腹让他们护送林风二人离开林风和屠荣对视一眼一个都没动公西仇问“你俩莫不是赖上我了?” 林风道:“不是只是不解……” 先前一直没征兆现在突然这么安排林风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是不好的事。 公西仇道:“要么走要么留。” 他丢下一柄沾了毒的匕首。 林风不再问了。 两个半大孩子换上公西仇心腹带来的破旧衣裳洗得干净的脸颊被涂上脏泥巴揣着一小包盘缠和干粮上路屠荣要带的东西多点除了盘缠干粮还有装着亲人骨灰的盒子。 林风也不敢哭只是回头的时候远远看到连成一片、似乌云一般的旌旗迎风招展。 她张了张口似乎猜到什么。 屠荣道:“师妹不要看。” 两名心腹此前受过公西仇的恩惠又仰慕少将军在战场的无敌雄姿对其爱得死心塌地。收到公西仇亲自委托的护送任务二人自是激动万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 其中一人问:“二位小哥儿可有去处?” 为图方便林风也被打扮成男童模样。 林风想了想道:“有的。” 她不知道自家郎君此时在哪里但她知道应该去哪里碰一碰运气只是——敌我不明她不能将两人引到村子怕将战火也带过去。 决定上到半山腰剩下的路他们自己走。 想着即将回家内心安定不少。 那人笑道:“如此便好。” 孝城驻军此时是完全笑不出来。 哨塔上的士兵大老远便探查到上万规模叛军靠近立马将消息传了下去。城门上的士兵目力没那么远只隐约看到远处扬起沙尘。 抬头看了眼天色:“这还没到时辰吧?” 叛军每天定时往城内抛百姓尸体。 百姓惶恐不安这两日已经有数百人相继出现同样病症还有发病比较急从病症出现到暴毙只用三天。孝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若非郡府出面整顿安抚情况更严重。 今日又来。 守城士兵还以为又是来抛尸。 但待叛军走近看到他们全副武装心知不妙立刻奏响示警号角。但让他们万万没料到的是叛军今日跟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 以往温吞拖延今日却似利剑出鞘。 刚列阵站定便有箭雨如潮从天而降。 有士兵反应不及中箭倒地摔下城墙。 三息过后第二波箭雨又即将袭来。 士兵心生绝望。 “贼子尔敢!” 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一声高喝!落在驻军士兵耳中颓唐的精神猛地一振! “诸君莫慌与我御敌!” 原来是暂代杨都尉职责统帅驻军的武胆武者个头高大、身形魁梧尽管实力修为仅是七等公大夫但经验丰富行事沉稳最擅长的便是防御喜欢以守为攻。他一出面驻军士兵便有了主心骨士气暴涨。 士气凝聚成旋汇聚而来武胆武者气势在这番加持之下节节拔高。与此同时武胆武者身上的武气也分成三四百道分别没入士兵身体。这三四百人气势浑然一体。 “此处孝城贼子禁止!” 随着这声高喝传开脚下城墙蓦地原地拔高十数丈——不不是城墙拔高而是在城墙之外又升起一道丈余厚的武气城墙。箭雨落在墙面叮叮作响激起密集涟漪。 这一波箭雨下去竟连裂纹都无。 但无人为此露出欣喜之色。 谁都知道这只是敌人的一波试探。 看敌人规模少则万人。 自己虽有城池便利但孝城先前被几番破坏修修补补只能勉强用着再碰到一个狠角色怕是要彻底报废。待那名武胆武者看到城下来犯叛军军阵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这时叛军齐刷刷停下。两排人整齐分开有一青年将领拍马而出。 他便是公西仇。 公西仇一点儿不废话。 “尔等现在投降可留一命!” 他的声音听着不大却能清楚传到城墙众人耳中守城驻军勃然大怒。 率兵的武胆武者同样被激出怒火。 上来就让人开城投降可保一命。 这小子当真是嚣张! 他道:“黄口小儿放肆!” 不用多谈打就是了! 一时间城墙上城墙下有节奏的高亢战鼓响起声势冲天搅动天地之气暴乱。 动静惊动数方人士。 “报——敌人率兵万余攻城!” 传信士兵将消息传到城内郡守府。 乌元脸色倏忽一变。 顾池神色漠然地看着城墙方向起身。 “莫慌且去看看。” 比顾池动作更快的是沈棠一行人。 正文 208:乱斗(一)【求月票】 公西仇单手执一柄造型奇特的双月牙蛇形长戟。长戟通体墨绿尖端似蛇首束一条赤色红缨戟柄是排列精致的细腻蛇鳞纹路乍一看好似一条墨绿巨蟒。 他将长戟戟柄重重掼地。 看似轻飘飘的动作没入泥土数寸以其为中心的蛛网裂纹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青年面庞很年轻飞扬的双眉写尽了意气风发四个字。气息激荡四散这一瞬远在城墙之上的士兵也感觉到彻骨寒意仿佛真被高高昂首的毒蛇盯上脆弱脖颈! “既然不肯投降便下来一战!” 城墙之下公西仇骑在战马之上。 高大的身躯就这么静静沐浴着倾斜而下的璀璨天光周身覆盖着一层朦胧微芒。城墙上、城墙下两万多人竟没有发出一声嘈杂喧哗寂静无声唯余寒风刺骨、旌旗猎猎。 他自信抬首目光如炬蛇戟指着城墙上为首的武胆武者动作间带着十足十的挑衅。 为首的武胆武者此时面色沉凝。 不是他不想一跃而下跟青年战个痛快而是不能。明明只是简单的眼神对视无形的气势已经开始较量。不同于公西仇的轻描淡写他感觉到了浩瀚如潮水一般的气势挤压! 此时的公西仇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人! 是擂鼓喊杀的千军! 是奔腾扬尘的万马! 恍惚一瞬公西仇的身影在他眼前迅速放大几个呼吸便已经高如山岳!甚至还产生了公西仇身后扭动着无数毒蛇的幻影每一条都在吞吐蛇信蛇眸森冷阴毒! 他以为整个过程过了很久实则才过去了几息功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额头早已汗出如浆冷汗打湿了兜鍪下的黑发。他心下一狠咬破舌尖强行提振气势反击回去! 公西仇眼前一亮生出几分兴趣。 打仗不是他喜欢的活儿但干架是! “末将请战!” 一名属官见状抱拳请战。 暂代统帅正要开口呵斥他退下。 底下这个年轻人的实力气势他看不穿! 这可是在杨都尉身上都没有过的。 如果说杨都尉是视线所及的一座山丘——哪怕“望山跑死马”但至少是能看到的而底下这个叫阵的年轻将领不是。公西仇在他眼里是笼罩在海雾之中的朦胧海岛。 乍一看似乎看到了但海岛真在哪儿吗? 更恐怖的是—— 杨都尉是十等左庶长! 而立之年晋升九等五大夫又过十五年才突破至十等左庶长而底下这个青年才多大? 自己与此人阵前对战胜算近乎为零! 谁知这二愣子粗腿往墙垛一踩直接跳! 竟是连城门都不走。 “终于肯下来了!”看着土棕色武气自城墙一跃而下发出砰得巨响公西仇眼睛亮起他可不管下来的人是谁。又见敌人没有上马的意思他主动跃下马背朗声大笑。 只是说出来的话可太气人了! 他居然对来人说了句:“来来来!痛痛快快打一场赐你武者阵前最荣耀的死亡!” “竖子莫猖狂!”虽说气势上输了一截但被公西仇这般挑衅那位属官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手中化出一对沉重双斧怒声道“某斧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字!” 青年也不气道:“在下公西仇!” 公西仇? 这名字没听过! “好!记着!杀你的人是你老子!” 当即暴怒大喝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似要化一团土棕色武携着杀气腾腾的爆鸣杀向公西仇!沿路留下一串串深刻清晰的脚印! 公西仇等候已久不退反进! 轰! 一声巨响! 伴随着令人耳膜鼓噪发痒的刺耳金属撞击声两道武气已经战作一团。孝城一方的武胆武者也有两把刷子那对沉重双斧怎么说也有百多斤在他手中却跟羽毛一样轻盈。 他的力气几乎能媲美十等左庶长。 即便是杨都尉也不敢正面硬接! 此番却碰到了个硬茬子! 公西仇个头比他高点体型却没他这般魁梧本以为不是走力量路线的武胆武者但双斧对上长戟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还错得离谱!公西仇的力量分明大得惊人! 杨都尉接他全力一击都吃力爆青筋公西仇却是波澜不惊除了那双越发明亮的眸! “来得正好!再来!” 二人一触即分。那名属官借着冲击力道上跃十数丈高重心一沉双臂肌肉肉眼可见地暴涨撑开护臂双斧武气凝出一道巨大棕熊幻影自上而下杀向公西仇。 那道棕熊幻影足有三丈高。 双掌抱拳蓄力砸下! 公西仇右臂一振一甩那柄双月牙蛇形长戟爆射出一道墨绿武气瞬时凝聚成近乎实质化的墨绿网纹巨蟒。这条巨蟒出现的瞬间周遭天地似要被冻得凝固。它自下而上弹射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弹出一口咬中棕熊幻影的熊掌蟒身迅速缠上肌肉缩紧! 铛—— 刺耳巨响传开。 紧随其后的是几乎无人听到的裂声。 属官左手那柄巨斧竟被蛇戟一杆子刺穿电光石火的功夫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公西仇那张带着野性桀骜之气的脸迅速放大紧跟着腹部一阵开裂剧痛身躯向后倒飞出去。 砰! 擂鼓声静寂了一瞬。 下一息叛军这边的鼓声嘹亮似要冲破云霄反观孝城这边却滑落一截。属官身躯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色“沟壑”。腹部的剧痛蔓延至全身他呕出大口血挣扎着起来。 双斧碎裂一柄。 剩下那一柄光华也越发暗淡。 平日轻如鸿羽的巨斧此时却沉得险些拿不起来。属官勉力站了起来远处的公西仇在他视线中越发模糊。尽管看不清但他知道对方并未乘胜追击这让他感觉到羞辱! “竖子——” 何故停下! 莫不是瞧不起你老子! 属官大半张脸被呕出来的血染脏。 他以为自己胸腔发出了愤怒的高吼实则声如蚊呐断断续续。这时候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四肢好像越来越冷。手中仅剩的巨斧也愈发沉重起来比平日重了百倍不止! 沙场上狂风吹卷。 属官感觉有风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微微低头—— 他视线透过自己腰间铠甲看到了身后的黄土砂砾属官微微睁大眼睛。淙淙鲜血自腹部开的血口子不断往外渗漏喷涌滴答滴答顺着裙甲泅湿脚下黄土与地上拖出的血色“沟壑”相连。他张了张口吃力抬起头。 铠甲金属碰撞在耳边放大。 连同公西仇的身影一块儿靠近。 随着时间和鲜血的流逝声音越发缥缈遥远好似从遥不可及的天际传来。他握紧仅的巨斧一道白光划过脖颈一凉模糊视线跟着天旋地转。之后再也不知道了。 公西仇冷冷看着滚在脚边的头颅咕哝。 “我的老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首先——你得命硬!”随手甩掉满手的血污。 属官以为过了很久但从他中招、起身再到公西仇补刀砍首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 公西仇又一次重复那句话。 “尔等现在投降可留一命!” 在他的立场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但在孝城一方却是进一步的挑衅和羞辱! “竖子!” 暂代统帅的武胆武者气得一拳捶柱。 偏偏他们根本无人能抵御。 公西仇的武气能凝聚出近乎实质化的“武胆”证明此人实力至少也有十三等中更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即便杨都尉也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结局也只有一个死。 城下公西仇还在叫阵。 “不是吧?这才斗将一场便认输了?” 阵前斗将是老传统了。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文心武胆对普通人完全就是碾压后者之余前者不说是蝼蚁那点伤害也是刮痧。混战之中一名高等级武胆武者能造成的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武胆武者真就无敌。 即便是没有武胆的普通士兵也可以利用“气”那不是武气也不是文气而是玄之又玄的“士气”。“士气”亦可调动天地之力哪怕一人的“士气”只能算是一滴水珠没什么大用。 但水珠汇聚也能形成江河沧海! 气势越足士气越胜即便统帅他们的武胆武者等级不高配合军阵也能所向披靡。 阵前斗将不仅是为了打击敌方士气削弱敌人力量也为了提振我方士气。 待士气提振完毕只需配合“一鼓作气”的言灵便有如神助。以往也有不少以弱胜强的例子便是弱势一方被逼到绝境爆发出强大士气背水一战将强者一口气杀回去。 暂代统帅的武胆武者咬牙。 又有一名属官请缨。 打是死不打也是死别无选择。 宁愿死在城下也不愿意遭此羞辱! “老夫来会会你!” 这时一声暴喝声从远处传来。 骏马踏着四团燃烧火焰般的武气速度之快让人以为它是踏空而来马背跨着一人。 看到马背上熟悉的人影城墙上士兵气势提振弱下去的擂鼓声再度昂头甚至还有人大呼大叫。暂代统帅的武胆武者见状蓦地睁大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拳细细颤抖。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杨都尉。 说是消失也不正确。 人家是正经领了护送税银的任务被调开的但没想到他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战场。 公西仇道:“你倒是强了一些。” 只是看到杨都尉憔悴的面庞公西仇又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如此憔悴不值得上来送死。我这人一向尊老爱幼你若下去我饶你一命?” 杨都尉冷笑了下:“这么自信?” 公西仇道:“兵力悬殊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才是送死的那个老人家您这是何必呢?” 搁在当下四十五六的杨都尉也算“高寿”的确有资格被喊一句“老人家”标准的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公西仇的“大实话”却没能惹怒杨都尉后者神情平静。 杨都尉道:“这不成。” 公西仇叹道:“还是得打。” 再喜欢干架也不喜欢天天杀人。 杨都尉问他:“你叹气是觉得不公平?” 公西仇“实话实说”:“确有欺老之嫌。” 杨都尉一派理所当然的神色提了个建议:“既然如此便公平一些吧二对一如何?一老一少对你一个青年公平。” 公西仇:“……” 他以为自己“天然黑”够不要脸没想到眼前这位杨都尉更绝当着他的面顺杆子往上爬现场表演何谓“倚老卖老”!他神色不太自然地问:“哦?你口中的‘少’是哪个?” 话音落下强烈的杀意破空而来。 “白矢!” 弓弦嗡鸣墨色羽箭冲他要害飞来。 箭簇冷光森森。 公西仇脸色不变。 看也不看箭矢飞来的方向一手化弓一手化箭矢以同样精妙绝伦的箭法反击。 只听箭簇铮声紧跟着是箭身劈裂。 公西仇的箭矢带着爆鸣之声箭身隐约有墨绿蛇影以强横无匹的气势将墨色羽箭从中破开箭势不减地飞向敌人。公西仇感觉这道武气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哪里接触过。 直到杨都尉口中的“幼”脸色不变又是一招双箭齐发勉强抵消了公西仇的回击。 “原来是你啊。” 公西仇看着一袭墨色铠甲的翟乐。 不待翟乐回答他道:“上次放过你一命不好好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怎么又来上赶着送死?这次在战场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跟我斗将的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从没有第三条路!” 公西仇能活到现在敌人自然都死了。 翟乐道:“倘若怯战那我也就废了。” 公西仇满意地点点头。 他说:“嘿你来送死也好。” 手中蛇形长戟化成了上次见过的长鞭。长鞭如墨绿灵蛇般垂下血腥气却比上次浓烈十数倍不止还有森冷粘稠血腥的杀意! 公西仇冷冷道:“免得活着成了后患!” ------题外话------ ?(′?`?) 唉数字标题真的能省很多脑细胞啊。 但既然不太喜欢那我尽量改不这么长了…… 正文 209:乱斗(二)【求月票】 翟乐也不甘示弱。 当即回驳:“谁生谁死尚未可知。” 公西仇冷笑。 “自然是——吾生尔死!” 手中长鞭似化作刁钻毒辣的墨绿灵蛇末梢破开声障发出一声令人耳鼓躁动发痒的噼啪巨响。鞭身尖锐倒刺炸开每一根都泛着森冷寒光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靡靡烂香。 翟乐跟公西仇短暂交过手。 对后者有一定了解但是当这根长鞭出现的一瞬翟乐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 完全不同! 此时的公西仇跟那天晚上完全不同! 不是说那天晚上的公西仇或是今天这位是假的而是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势压迫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翟乐当时只觉得这根长鞭很危险但这次他有种预感——自己会死! 翟乐只得咬牙奋起。 全力劈出一道墨色武气。 公西仇毫无波澜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操控即将正面撞上武气的长鞭避开。 没了目标那道武气落空击在地上如刀切豆腐般丝滑留下半掌宽、半丈深的痕印! “出乎意料啊比上次有进步。” 他瞥了一眼脚下痕印。 武气凝而不散已有切金断玉之力。普通武者运用武气顶多算是用武气砸人、用力量压人粗糙浪费耗损极大且威力不持久。随着等级提高对武气掌控也越发细致。 倘若将丹府比喻成一个容器。 那么这个容器到了某个阶段暂时无法扩张那便要想办法将容器内的东西压缩提纯空出更多的空间容纳更多的东西。压缩过的武气自然比没压缩过的更加凝实精纯。 达到某个临界点甚至会发生质变。 但武气比文气暴戾且不易驯服。 它就像是一团极度危险的爆竹一旦压缩凝聚失败首当其冲的不是敌人而是自身。 武胆武者中后期提升不易速度越来越缓慢每一点进步都要经过漫长的积累这与武气压缩越到后面越困难有关。而“压缩武气”也是九等五大夫晋升十等左庶长的关键! 而现在的翟乐才是七等公大夫。 公西仇认真道:“当真留你不得了!” 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杀向翟乐手中长鞭更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进攻左右夹击截断翟乐的退路!只是预料中的鲜血并未渐开杨都尉生气道:“老夫还没死呢——” 虽然他年纪大天赋也不高吸引力远不如翟乐那么大但好歹也是个十等左庶长没道理让一个年轻后生当着自己的面杀了翟乐。他手臂肌肉暴起一锤子抡回去。 照脸打! 又是咚的一声巨响! 杨都尉宝刀未老正面硬抗公西仇。 战场之上少有将领惯用武器是长鞭一来威力不大二来不好控制但这个认知仅次于见到公西仇之前。杨都尉感受着兵器相击带来的反震巨力虎口微微发麻泛红。 这么大的力量—— 只有那日那个截杀税银的歹徒能与之媲美若非身形样貌身份皆不吻合杨都尉甚至怀疑公西仇批了马甲截税银。尽管如此他还是问了句:“小儿你可有截过税银?” 一击分开公西仇从容后撤了数步气息出现不易察觉的小喘问:“你税银被截了?” 杨都尉:“……” 直直戳中了他的痛脚! 公西仇也一愣没想到自己真猜中了。 他哈哈大笑杨都尉上去就要抡他的嘴。 “黄口小儿你笑个屁!” 莫看杨都尉现年四十五六但对于武胆武者而言身体仍在巅峰状态。杨都尉最擅长刀法其次是锤法。虽不是天生神力却能以巧劲弥补其中不足斗将之时总能出其不意。 过了二三十招公西仇有些郁闷起来。 杨都尉的锤法相当有迷惑性。 看似走的是大开大合、一锤一个小朋友的暴力路线实则落下来的力道远没有表面气势强劲偏偏又能跟糖一样黏人一个不慎就被卸去大半力道深谙“四两拨千斤”精髓。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全力一击打棉花上! 一次两次还行二三十次都这样! 不管公西仇如何调整力道杨都尉总能在下一招变化力道将他的节奏打得一团糟。虽然不致命甚至没对公西仇造成一点实质性伤害可那种憋屈的感觉却相当令厌恶。 更别说杨都尉这里还有一个辅助骚扰他的翟乐公西仇越打越不爽越不爽越想暴躁他爆喝一声道:“够了!到此为止!” 本就似疾风骤雨般稠密的鞭影顷刻之间又密集数倍、十数倍甚至是几十倍!!! 这些鞭影有虚有实难以分辨。 杨都尉虽有察觉却反应不及手中重锤被陡然增加近一倍的巨力打得脱手。随着剧痛传来那一瞬他还听到了轻微的骨裂之声! 翟乐见势不好墨色长弓一挽! 危机下最能爆发出潜力。 拉弓射箭! 百道流光以追星赶月之势与鞭影相抵紧跟着空气中传来砰砰砰的爆鸣声凝聚成鞭影的经武气于箭矢相抵、相撞紧跟着如爆竹般轰轰炸开。跟鞭影相比偶然成功的“百箭齐发”显然不够看但抵消一部分也为杨都尉争取生机借机爆退十数丈! 公西仇越看翟乐越想摘他的脑袋。 他道:“你这小孩儿箭术不错嘛。” 若不是在此道之上有天赋七等公大夫境界便能一次性凝聚百箭殊为不易与天赋苦修离不开。只是偶尔一次的成功还是占了很大运气公西仇:“区区百箭——” 他跟着又冷哼了一声。 同样弯弓射箭眉宇冷然道:“我便大方请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箭术’也不枉你来人世走这么一遭!”话音落下只见周遭天地之气疯狂涌动往他弓弦、指尖凝聚! 杨都尉和翟乐神色骤变! 公西仇见他们的反应心底咕咚咕咚冒泡泡一般冒出些许恶趣味。他借着涌来的天地之气产生的气旋狂风提气轻身竟在众目睽睽下皂靴踏着气浪跃至七八丈高空。 他道:“接我这一招!” 嘴上这么说杨都尉和翟乐也信了他口中鬼话纷纷凝聚武气至周身。谁知公西仇手中箭矢即将离弦的一瞬箭簇瞄准的目标陡然一改移向了孝城城门上擂鼓士兵! 那一瞬数百上千墨绿流光破空而去。 孝城城墙之上—— 上至将领下至士兵几欲傻眼! 完全没想到斗将打着打着就搞大军! 况且斗将场地就在城墙之下公西仇射箭的位置与他们相当近。这么点距离即便走神一瞬都可能走上黄泉路跟阎王爷报道。公西仇的目标还是擂鼓鼓舞士气的士兵! 一旦鼓声停下造成的士气打击不啻于一军战旗被射落!奈何他们有心阻拦但实际操作上完全来不及!随着一支支箭矢没入身体几名擂鼓兵卒被射成了真正的筛子!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恼火的。 杨都尉看着从城墙上倒下的尸体眼皮狂跳不止额头青筋暴起被愚弄的愤怒让他血压直线狂飙。缘何说是“愚弄”?公西仇弄出的声势和最后的动静完全不吻合。 数次压缩过的武气凝聚出来的箭矢莫说射死一群人即便是射穿孝城城墙也不是不可能!这还不是一支两支箭矢而是数百上千箭矢齐发威力足以毁掉半个孝城城墙! 完完全全就是乱杀! 结果呢? 如此浩大声势却只倒下数名擂鼓士兵。 其他人连皮毛都没伤到。 除了恶意愚弄还能是什么? 只是他也由衷有些庆幸是“愚弄”。 这戏剧性的一幕成功让两军安静了一瞬紧随其后便是叛军气势高涨、鼓声直冲云霄一万两千士兵振臂高呼“少将军威武”、“战无不胜”之类的赞美之言。 孝城一方的鼓声完全被压制得近乎于无。 暂代统帅的武胆武者见状切齿大骂大步流星上前夺下距离最近的战鼓鼓槌。 用尽力气调动全部武气!。 咚咚咚咚——一声声比暴雨还密集的鼓点沉、重、战意高亢顺着耳膜一下下敲打在听众心脏之上每一下都是负担。这鼓声似有令人血脉狂涌、鲜血奔流的强大力量。 那种效果—— 如同做了一场心肺复苏。 随着血液如浪潮一般拍打、奔涌至全身四肢百骸逐渐冷寂的手脚再次回暖士兵面色涨红更有甚者有些遭不住地流鼻血。 待天地之气平复公西仇从高空砰得一声落地。只是还未站稳两道攻击齐至。 杨都尉的刀、翟乐的枪。 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刀光枪影舞得泼水不透。公西仇畅快大笑数声竟抬起双臂以双臂武铠护臂硬生生抗下杨都尉的刀锋、翟乐的枪尖。 双臂纹丝不动神色也不见吃力。 翟乐脸上肌肉狠狠一抽! 刀锋枪尖与护臂金属摩擦划开绚烂火花刺耳声穿透耳膜令人头皮发麻几欲炸裂! 一番力量交锋竟是公西仇一人逼退杨都尉和翟乐的二人合击! 这还是人吗! 这真的还是人吗? 即便真是十三等中更也不可能用武铠护臂硬生生抗下!公西仇抬起眼皮瞥了眼护臂上被杨都尉看出来的一道裂纹不爽地啧了一声。随手一甩肩甲处涌出墨绿浓雾顺着他手臂钻入护臂小小裂纹瞬间抚平。 公西仇笑着问二人:“这会儿就准备‘一鼓作气’那之后的‘再而衰三而竭’该如何?” 用言灵强行提振士气是有时效的。 时效一过耗损透支的精力需要时间慢慢回复。士兵都是普通人身躯承载、爆发出来的士气有限不可能无限制压榨。斗将还未结束便开始使用这言灵必败之局! 杨都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更清楚士气被完全碾压的后果。 士兵人心凝聚不齐怯战甚至是被敌方士气逼迫得自尽最后形如散沙那才是必败之局!两害相权取其轻倘若站在城墙上的是杨都尉也愿意耗尽武气死拼一场! 这时杨都尉道:“你下去!” 公西仇连抗好几招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好似见了鬼:“我下去?” 还未死人斗将还未分出胜负。 居然让他下去? 这老头脑子被打懵了? 杨都尉没理他:“翟义士你下去!” 公西仇:“让他下去?你问过我了?” 他还想弄死翟乐呢。 不信弄不死! “到这一步翟义士做得够多了感激至极实在没必要再搭上自己的性命。祝君往后武运昌隆!吾愿与孝城共存亡——”说罢杨都尉脸上多了几分晦暗和某种骇人决绝。 公西仇蹙了蹙眉。 竟也停下手想看看杨都尉要做什么。 翟乐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张了张口试图阻拦但—— 翟乐道:“祝君武运昌隆。” 杨都尉挺直的脊梁似放松一般微微弯了一点弧度浑身肌肉好似卸了力道看着起来轻松悠闲气势尽数收敛乍一看就是个普通人穿着一套挺威武的铠甲毫无危险。 但—— 那只是乍一看。 杨都尉迈步上前。 他速度很慢步伐很重不似习武之人。 诡异的是气势却噌的一声暴涨近一倍! 第二步再拔高! 第三步! 第四步! 第五步! 直至第七步气势直逼公西仇最后隐约超过一线!杨都尉不再上前只是他的双颊泛起异样潮红眼眶充血喉结不自然地滚动数下唇瓣紧抿他不敢再张口。 仿佛一张口暴戾躁动的武气就会从口中泄露。见此情形公西仇终于正视因为武胆武者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杨都尉可以杀他可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他道:“既然如此我便恩赐你——” “堂堂正正死在这里!” 即便不死在这里活着也是个废人。 这对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武胆武者而言比凌迟还要痛苦公西仇决定尊重对手。 拿出真本事! “果然——公西仇这厮上次放水了。” 以为是放了一池子没想到放了一条河! 沈棠觉得非常淦! 城墙上无人注意的角落。 她与祈善三人匆匆赶到却看到这一幕本来要杀出去结果被共叔武摁住肩头。半步无比凝重而严肃地道:“让这场斗将结束。” ------题外话------ (σ???)σ:*☆ 月末了呦月票不要过期啦球球??? 正文 210:乱斗(三)【求月票】 看着城下一触即发的战局沈棠眼底有一瞬迟疑:“但是半步他赢不了公西仇啊!” 靠着付出巨大代价才勉强跟公西仇气势持平而后者底牌还未亮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必死之局。此时再不阻止救人杨都尉必死无疑!共叔武淡淡说:“我知道。” 他比沈棠更加清楚杨都尉的选择。 沈棠声音提高:“知道为什么还不——” 共叔武:“能为荣耀血战而亡是幸事。” 假使他是杨都尉也不希望有人在这种时候插手。如果是爆发之前阻止还行而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跳出来一个人阻止那么他的选择和牺牲岂不是没有一点意义? 还不如死在这里。 沈棠试图反驳但始终没说出口她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干扰旁人只是忍不住垂首嘀咕:“即便如此……也不能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各有志。”共叔武轻声道“……而且他也没不惜命他很珍惜身后孝城士兵、百姓的性命明知螳臂当车也在所不惜。” 惜命只是惜的不是自己的命。 亲人家属又都在这里他能退到哪里去? 沈棠只得无奈:“嗯我知道了。” 说完共叔武才放下摁着她肩头的手。他是真害怕沈棠二话不说跳下去。不仅担心会破坏这场斗将也担心沈棠横冲直撞会被公西仇宰了。这个公西仇生平所见最强!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 未来冲击二十等彻侯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公西仇运气好能活到哪个时候的话…… 共叔武眼底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他的天赋不能算差但也没好到“天之骄子”的程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倘若没有奇遇或生死关头的顿悟成长空间所剩不多。 城墙下—— 天地之气被二人武气搅动得一片紊乱。 公西仇半眯着眼看着眼前气势已经压他一线的对手他出世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谨慎小心。二人谁也没有先动手进行着气势上的交锋。额间淌下的汗水似要凝聚成冰。 公西仇沉得住气但杨都尉不行。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终于杨都尉动了。 前一秒还是普通人的杨都尉下一秒便如蓄势待发、蛰伏等待一击必杀机会的凶狠猛兽足下一蹬整个人爆射出去身形快得几乎只剩下一道模糊残影眨眼杀到眼前。 喉间溢出高亢怒吼。 “命来——” 公西仇神情凝重丝毫不敢托大。 咚! 兵器交锋的一瞬间两道同样满含杀意战意的武气也狠狠撞击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紧跟着以二人为中心气浪卷着狂沙和黄土炸开。脚下地面承受不住撞击龟裂凹陷。 公西仇和杨都尉同时感觉到了手麻胸闷。 甜腥味自喉头上涌。 公西仇脸色微变还能强行吞咽回去杨都尉毕竟是强行提升上来的身体已不堪重负当即喷出一大口猩红浑浊的血他看也不看一眼。不待公西仇调整杨都尉又是一记不要命的强攻打击。双臂肌肉炸起随着力道节节攀升连武铠护臂都被震出裂纹! “啊——” 他张口爆喝怒吼。 终于看到公西仇脸上出现大的波澜。 砰的一声巨响! 公西仇脚下重心无法维持身躯被杨都尉再次爆发拉升的巨力打飞出去半空滚出数丈远才滑着站稳脚跟。滴答滴答——鲜红似小蛇般的血流顺着他护臂、手指滴到地上。 一颗颗血珠在脚下黄土残忍绽放。 他飞出去刚站稳杨都尉携着巨大武气光芒杀了过来。他的武气颜色不灼眼、不鲜艳正如他这个人的存在感一般低此时却彻彻底底抓住两军数万人的眼球一瞬不瞬! 此时的杨都尉毫不吝啬地燃烧着丹府武胆大开大合专注忘我。在他眼中天地空无一物既没有兵临城下的一万两千叛军也没有城墙上苦苦支撑的驻军士兵。 他的眼里只有公西仇。 准确来说是公西仇的命! 滔天战意让杨都尉在这一瞬犹如战神附体饶是公西仇都吃了大亏。 这个亏还不得不吃。 又是一阵巨鸣地面砂砾震颤双方士兵都被震得耳朵嗡嗡响听不到半点儿其他声音沈棠几个早有准备各自开启手段保护耳朵勉强压下耳鸣带来的恶心感。 沈棠道:“这俩还是人吗?”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一拳头击碎孝城城墙!完完全全是一架行走的肉坦克啊!!! 这次轮到祈善和褚曜按住沈棠肩膀。 画面是很热血沸腾但自家五郎/沈小郎君这个干瘪身板就别下去添乱看起来还不够这俩一拳头砸的。祈善皮笑肉不笑地道:“他们不是人能是什么?妖怪吗?” 褚曜也跟着劝解道:“五郎五郎——你千万冷静一些现在还没到你下去的时候。” 沈棠不由得面露向往喃喃着:“总有一日我也会有这般强大的武胆……” 褚曜:“……” 祈善:“……” 他们都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五郎/沈小郎君没有武胆只有文心的时候已经能把十等左庶长的杨都尉都逼得焦头烂额此番又有了武胆还不得原地窜天? 场下激战还在继续。 公西仇硬接杨都尉爆发的这一击额头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腮帮的软肉绷得铁硬脚下裂开直径三丈大坑大半截小腿陷入泥中。随着两道同样暴力的武气碰撞炸裂黄沙扑面迷人眼睛外人一时看不清二人情况。 只听得到武气铛铛暴力碰撞声。 随着气浪减小黄沙这才逐渐散去局势清晰展现在两军面前众人不由得怔然。 咔嚓、咔嚓。 裂纹爬满了蛇鳞甲胄胸前铠甲裂开大半坠落在地露出上身大半截肌理分明、沟壑连绵的饱胀肌肉。公西仇终于粗喘着气额头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打湿残破内衫。 公西仇上身武铠还能避体此时的杨都尉就狼狈得多——上身武铠和内衫尽碎伤口纵横交错皮肤表面渗出大片大片的血顺着裙甲染湿脚下土地汇聚成小小血洼。 仅从外表来看胜负已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同于公西仇还留有大半战力杨都尉已是强弩之末呼吸粗重而沉闷像极了猛兽性命垂危时喉间溢出的沙哑声。每一下都用尽了浑身力气每一下都能牵动所有伤口。 上身纵横交错的伤口不乏深可见骨的。 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颗心被他胸口起伏牵动着上下浮动。 这些伤势是必然的。 因为杨都尉每一下都是拼尽全力强攻不用考虑任何技巧招式不闪不避以伤换伤。他看着公西仇的狼狈姿态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笑意哈哈道:“痛快!” 他又道:“当真痛快!” 从未像今日一般痛快。 公西仇扯了扯嘴角握紧了裂纹遍布的墨绿色长鞭——讲真生平第一次被打得这么狼狈但他不仅没一点儿怒意反而很快乐!是的快乐!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愉悦! 似乎连灭族大劫后一直淤积内心的闷气都一次性散了个干净通体舒畅脑海空明一片澄澈连身上这些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活跃澎湃的武气在周身经脉肆意奔涌。 两军只在意他们的胜负但—— 共叔武注意到一个让他觉得很淦的点。 他喃喃道:“这还是人吗?” 沈棠:“元良说这俩是人不是妖怪。” 共叔武嘴角一抽:“公西仇突破了。” 沈棠:“……阵前突破???” 行走的肉坦克plus??? 共叔武点头:“不止是公西仇……” 杨都尉也在这一战极限突破一举冲破阻碍他许久的瓶颈现在已经是十一等右庶长。若无这场激战他恐怕穷其一生也摸不到十一等的门槛。武胆武者晋升越后面越难。 没人看出来纯粹是因为这俩打斗过于激烈武气激荡起伏不定不仔细很难发现。 沈棠:“……” 共叔武舒了口气:“该死而无憾了。” 除了不能活着守护城中之人再无遗憾不过——世事皆如此美好圆满太难追求了。 换个角度想杨都尉能提前探路黄泉待亲眷团圆也不失为另一种“圆满”。共叔武由己及人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连他也抑制不住生出几分愁绪不忍去看杨都尉的死。 这厢公西仇也道:“我也很痛快!” 这才是他作为武胆武者追求的。 什么战争、什么利益、什么生死都抵不过纵情酣战时的快意只可惜——眼前这个带给他快乐的男人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对手待会儿又要彻底离开。 人生寂寞如斯。 擂鼓之声也多了几沉重悲怆。 杨都尉目光始终明亮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即将走完人生道路的悲意气势如虹战意高昂。他压榨身体最后的力量蓄力爆发灼眼胜似金乌以一往无前之势再度杀去。 只是—— 他是即西沉的余晖而公西仇还是高悬天穹的烈阳。正如浪潮砸中海边巨岩不管声势如何浩大、如何无法匹敌最终也会被击个粉碎!城墙上的战鼓停了一瞬。 鼓面似不堪重负鼓声呜咽嘶哑。 一切结束了。 共叔武和翟乐都不忍地闭上眼睛。 祈善和褚曜也心生感慨。 特别是祈善。 他来孝城是做了周全功课的将前任郡守晏城身边可用之人查了个底朝天其中自然少不了杨都尉的资料。此人优柔寡断才能平庸性格也有些迂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莫说史书留名过个一两年便无人再记得他是谁他叫什么。 他的存在会被时光无情抹去。 祈善暗暗轻叹。 人生便是如—— 还未感慨完毕他余光发现身边少了一人。这一瞬脑中神经嗡的一下崩断了待听到隐隐的惊呼声更是恨不得跳下去将沈棠抓回来。祈善惊恐破了声:“沈!幼!梨!” 褚曜:“……” 现在的他急需一颗保心丸。 因为场下发生了一幕让他心脏能暂停的一幕!不止褚曜祈善需要保心丸翟乐表示自己也需要一颗。最后一击结束杨都尉也没能要了公西仇的命也意味着他将会没命。 只是—— 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巨力抛向相反方向在地上滚了数圈才被反应过来的翟乐接住。杨都尉蓦地一惊睁圆铜铃大眼看了过去。公西仇致命一击并未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竟被一柄长剑挡下——剑身长三尺四宽度仅比两指略宽剑柄处缠绕九条形态各异的金龙。这把剑的造型虽然朴拙但整体称得上“漂亮”二字。 一把漂亮的剑…… 还真不多见。 看到那柄熟悉的长剑场上三人纷纷变了脸色但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 杨都尉看看沈棠再看看沈棠手中的剑胸口剧烈起伏扯到伤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翟乐反应直接惊悚大叫:“沈兄!” 下场斗将可不是过家家。 真的会丧命的! 上次公西仇手下留情但斗将绝对不会! 相较之下公西仇的反应就淡定得多。 他看着阻拦自己的沈·知己·玛玛·棠略有些失望地道:“玛玛这时候出来作甚?” 上次从自己手下救了翟乐这次又要救下杨都尉真以为他不会产生杀心吗? 不沈棠从未这么认为。 虎口发疼气血紊乱。 仍神色淡定:“报恩还人情债。” 直面公西仇的沈棠比任何人都清楚前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但该做还是要做。 公西仇眯了眯眼:“报恩?人情债?” 沈棠道:“因为他送了一笔钱给我。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反正你们斗将胜负已分我这时救下他也不算破坏规则。据我所知斗将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能捡回一条命或者被救回一条命那都是战败者的本事对吧?” 公西仇不知何故想起了一段碎片记忆。 他问:“送钱?税银?” 还记得杨都尉上来就问他有无截杀税银。 杨·没了半条命·都尉气得咆哮。 “老!子!没!送!” ------题外话------ (σ???)σ:*☆哎 棠妹这还是第一次在杨都尉面前召出“慈母剑”。 月票3115了话说这个月能达成四千月票多抽一次奖么…… 唉??? 流量好凉啊凉到心里 正文 211:乱斗(四)【求月票】 安静! 一片安静! 四下一片安静! 唯独杨都尉内心有万千火山齐齐喷发! 无数咆哮争先恐后想挤出喉咙! 他何时送过钱了??? 他之前有多推崇夸赞这位义薄云天的少年义士将沈棠当做别人家孩子猛夸如今便有多懊悔!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抡两巴掌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套路没见过? 呵呵这个还真没有! 真真是活久见! 谁tm能想到沈棠义士与劫税银络腮胡盗匪是同一人?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一把年纪被个十二岁黄口小儿耍得团团转!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爆出来! 杨都尉咬咬牙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都尉你不要——” 翟乐试图阻拦。 阻拦不了只得抬手搀扶一把暗惊杨都尉手上的力道——需知以杨都尉的伤势若非他是高级武胆武者换做任何普通人都得嗝屁只剩小半条命了手上力道竟不弱。 生命力之顽强可见一斑。 但以目前的伤势即使没有公西仇补刀斩首杨都尉也可能被拖死。他上身深可见骨的大伤口太多了这会儿不安心待着还要起来是怕伤口鲜血流得不够快吗??? 杨都尉张口便喷火愤怒道:“老子偏要!你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他此时口吻像极了被戴绿帽的倒霉鬼声声凄厉质问帮着渣男/渣女隐瞒的辣鸡。 翟·辣鸡·乐:“……” 他完全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一时被问住了。少年还是太年轻仅有的一些良心让他做不到撒谎不眨眼。于是杨都尉抓着翟乐手腕的力道更重! 光看力道还真看不出杨都尉重伤至此总觉得他还能再战雄风提刀砍人! 翟乐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都尉且息怒火气越盛武气散去越快对你越不利……” 强行提升境界付出的代价很大。 大到能直接葬送武胆武者的前途。 因为代价就是丹府武胆! 时效一过丹府经脉再也无法容纳武气武气会在极短时间内散个精光诸如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也会加快消散过程。失去武气的滋养保护伤势这么重存活概率极小。 “你居然真的知道!” “我……这……” 杨都尉完全被气懵逼了。 一把甩开翟乐的手噗的一声又是一口老血。因为刺激太大流逝的生机硬生生被胸臆憋着的怒火拉回来。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沈棠以及助纣为虐翟乐全部痛打一顿! 这俩半大小子真的骗得他好苦! 公西仇眼皮微抬余光把翟乐和杨都尉的交流动作尽收眼底。免费看了一场暗流涌动的大戏他嗤笑道:“玛玛哦看样子人家不稀罕你的‘报恩’这可如何是好?” 看似是在闲聊但气息始终锁定沈棠所有后路不给她一点儿逃脱的机会杀意未减。 沈棠十分理直气壮。 “我‘报恩’我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反正人她是救下来了到了她手里的银子也别想要回去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慢慢料理。 目下最重要的是公西仇。 不把公西仇搞定沈棠自己也有危险。 公西仇眼底倏忽闪过一丝诡异冷光口中吐出的话冷得像是毒蛇在耳边低语冷冷地提醒沈棠说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沈棠反问:“什么关系?” 公西仇一反常态地展颜一笑。 道:“替他受死!” 话音落下疾风骤雨般密集迅猛的攻击落向沈棠攻击之突然毫无预兆。 城墙上祈善和褚曜看得想犯心脏病。 这刺激是一整瓶保心丸都压不下来了。 杨都尉见公西仇突然发难顾不得伤势咬牙要调动还未散去的武气。奈何平日如臂使指的武气造反了这会儿暴戾又叛逆。即使勉强调动离体也只能凝聚出武器虚影。 翟乐道:“我去助沈兄。” 杨都尉恨铁不成钢:“上去送人军功?” 七等公大夫别上去添乱。 公西仇想弄死翟乐的决心还不明显吗? 翟乐敢下场公西仇就敢杀人。 话虽如此但是—— “沈兄一人如何应付得了他?” 杨都尉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着从后槽牙挤出一句:“比你强得多你操什么心?” 那晚截杀此人气势汹汹跟他斗了个不相上下。这会儿对手换成实力更强但受着伤的公西仇沈棠怎么着也能走个二三十招。与其贸然下场惹麻烦不如静观其变。 翟乐闻言只得按捺担心。 不放水的公西仇有多危险? 沈棠说不好。 但她清楚自己现在就在钢丝绳上跳舞一个不慎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正面面对公西仇才知道这厮给予人的压力有多大!宛若海上之孤舟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齐至。 迫人气势几乎要将她胸腔空气挤出去。 二人缠斗不止。 不同于公西仇和杨都尉声势浩大的对轰二人力量与力量、武气与武气极限拉扯与沈棠的动静小了许多但带给人步步紧逼的窒息感丝毫不弱速度之快仅剩残影。 时不时冒出武器撞击的绚烂火花。 自杨都尉斗将落败城墙上的鼓声便被叛军完全压了下去。鼓点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仿佛濒死之人喉间溢出的余音士气也不意外地跌落至谷底最深处。 沈棠出现救下杨都尉的确很出人意料但这没什么用——一来杨都尉伤势重成这样早已没有再战之力;二来沈棠面容稚嫩、身形矮小站在公西仇身前就像是高山旁的小山丘毫无震慑力。甚至有人悲观地想沈棠会被公西仇徒手撕成两半! 谁知—— 城墙下火光四射少年面对公西仇狂风骤雨的攻击还未失掉性命这让一部分人重燃希望理智尚存的人则暗暗摇头。 劣势太大了! 什么劣势? 自然是年纪啊! 天赋再高也需要时间积累成长千锤百炼之后方能攀上常人不可及的高峰公西仇正是如此。场下这名少年输就输在年纪太小若年纪相仿公西仇怕是占不到多大便宜。 也有人生出疑惑。 他们总觉得场下二人哪里怪怪的。 直到听到有士兵攥着拳头满头大汗地焦急喃喃:“甲胄啊!武铠怎么不穿上——” 被这话提醒的众人:“……” 是啊武铠呢??? 少侠你的武铠呢??? 这名提剑少年一剑破空而来极限操作救下杨都尉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光顾着沈棠跟公西仇如何对峙了丝毫没注意到少年仍是一袭单薄的简单布衣。 布衣能顶什么用? 不穿武铠好歹也套个藤甲、皮甲再不济就布甲……总比光秃秃、零防御上场好! 一点儿防御没有擦到就是个死啊! 士兵无比悲观叛军无比开心。 沈棠这厢叫苦不迭。 哪里是她不愿意套上武铠? 分明是她刚获得武胆莫得武铠。 沈棠一昧快攻快守仗着速度和变化多样的文心言灵不被公西仇抓到而公西仇很快就发现她的用意。公西仇跟杨都尉一战不止损耗近半武气体力还受了好些伤势。 高频率出招会加大加重伤口。 拖久了对公西仇极为不利。 公西仇意识到这点倏忽爆喝一声周身天地之气为他所用凝聚压缩、化为汹涌气浪砰得砸向沈棠将猝不及防的她震退倒飞十数丈脚下一番急刹车才稳住脚步。 这招并未给沈棠造成实质性伤害。 她正要杀回去却听一声尖锐嘹亮的口哨从公西仇口中呼啸而出一道墨绿流光攒射而来瞬息凝成高大威猛、身披马铠战甲的战马。威风凛凛足下踩四团熊熊燃烧的武气与公西仇配合更是天衣无缝。 公西仇武器改成那柄双月牙蛇形长戟! 沈棠:“……” 此时的她恨不得对公西仇“相辱以沫”! 欺负她没有武铠就罢了…… 欺负她没有战马也就罢了…… 现在还欺负她只有一把三尺四的长剑! 已知慈母剑长三尺四公西仇手中长戟近一丈他还骑着一匹比普通成年男子高一个头的武气战马——沈棠该用什么操作才能打到他?给她手臂做个延长手术也够不到啊! 沈棠内心素质十八连。 公西仇无动于衷。 沈棠不得不用两条腿跑。 公西仇骑着四条腿战马追。 面对这一幕“你追我、你追到我就嘿嘿嘿”旁人怎么看待不清楚但杨都尉着实要看出心梗了。哦还有祈善和褚曜。 祈善吃下一颗保心丸压压惊。 皮笑肉不笑:“还真是能跑——” 高等级武胆武者的战马可不是寻常千里马能比拟的据闻二十等彻侯的战马可以轻轻松松日行千里短距离全力加速快得像是乘风踏云。公西仇的战马自然也不弱但这样都没赶上两条腿撒丫跑的沈小郎君。 这实在是…… 一言难尽。 满场乱跑毫不脸红。 寻常武胆武者哪里会这样? 祈善友情分享一份保心丸给褚曜。 老人家年纪大了别被刺激出个好歹。 你追我赶跑了两三圈公西仇倏忽发动全力距离飞速拉进沈棠直接反身来了个骚操作一个丝滑流畅的滑铲。疾驰状态下的战马很难瞬间停下转头变道的功夫沈棠又撒丫子跑远了远远的风中传来她细碎低喃。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祈善:“……???” 褚曜:“……???” 共叔武:“……!!!” 他现在完全不敢看两位先生的脸色。 公西仇不明所以严阵以待。 沈棠那次言灵留给他很深的印象。 只是—— 似乎无事发生。 看着脚步停顿一息身躯晃了晃又再度乱跑的沈棠公西仇咬了咬牙手中长戟化作武气收回武胆同时化出一柄蛇纹长弓。四指轻松拨开弓弦武气凝聚—— 瞄准沈棠背心要害和退路。 弓弦满月。 松手! 四道墨绿流光悄无声息地破空射出。 这时翟乐的墨色羽箭杀到勉强击落其中一支剩下三支余势不减眨眼杀到跟前。 见到箭矢威力翟乐心下咯噔。 危机警报彻底拉响强烈的杀意直指背心沈棠面色沉凝毫不犹豫地避身闪躲一支箭矢几乎擦着她手臂没入前方黄土。 轰隆巨响土地塌陷另外两箭虽落空却完美打乱沈棠节奏。机会转瞬即逝公西仇射出四箭立马又补了一支威力更盛的。 准备一箭取其性命! 祈善和褚曜自然不会任由此事发生。 但比他们出手更快的—— 是沈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听到熟悉的言灵公西仇瞬间警惕。 他下意识垂眸看向地面位置。 那日就是这道言灵引来黑白文气宛若苏醒巨龙冲天而去化作万千星火光彩夺目更夺人性命。一场大火没啥威力但万余兵马在此造成的混乱甚至可以左右战争胜负! 可他又一次被骗了。 抬眼便见沈棠凌空飞踏轻松踩着本该取她性命的箭矢纵身飞跃至二十多丈高空右手化出那柄慈母剑。升至最高点—— 言灵陡然一改天地之气躁动。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丹府文气瞬间被抽取八【九】成。 祈善和褚曜都在防备那次杀招出手便是防护抵御的言灵而两道言灵之间必有短暂停歇根本补不上来。二人心下暗道糟糕。 沈小郎君/五郎要施展的言灵等级不低哪怕只施展最小威力她如今的文气也不足以支撑倘若失败公西仇怎会放过大好机会? 岂料这个时候—— 身后响起一到熟悉的声音。 沈棠枯竭丹府瞬间盈满还有源源不断的文气涌进来她咬牙吃力道出下半句。 “一!” “剑!” 霎时天地色变。 金乌遮蔽狂风大作。 轰的一声脚下地面疯狂震颤! 无数砂砾翻滚狂躁文气从身上涌出尽数汇聚于“慈母剑”。沈棠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到了爆炸边缘眼眶布满骇人猩红。 公西仇瞬间明白沈棠的目标是谁。 大喝:“结盾阵!” 彘王那位心腹幕僚使者早有准备。 万余叛军齐声高喝。 “御!” 积蓄已久的士气在这一瞬与万军上空集结凝聚遮天蔽日!宛若末日! ------题外话------ (σ???)σ:*☆ 完美的断章唉我是如此优秀。 顺便推荐一下姬友荆棘的新书《救命!我真的吃不下了》听说后台可以把书挂上了我试一试看看直通车开了没。 正文 212:乱斗(五)【求月票】 公西仇怀疑知己玛玛疯了! 居然妄图以一人之力抵抗万军之势! 斗将为什么重要? 因为阵前斗将可以打击敌方士气提振我方士气。一削一增效果立竿见影。散兵游勇各自为战不成气候。随便哪个强大武者都能在他们中间杀进杀出来去如风。 可一旦千军万马的士气凝聚一处—— 那将会发生质的改变! 莫说杀进杀出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 但是很显然—— 此时的沈棠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亦或者说她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言灵仍在继续! 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雷天奔腾。 “曾!” “当!” 后半句言灵已出其四。 文气消耗不仅没有削弱的趋势反而越发疯狂地抽取。城墙上旗帜被狂风吹得俯倒普通士兵也被吹得东倒西歪、睁不开双眼。 祈善内心骂骂咧咧决心回头一定要将沈小郎君抓来恶补言灵基础莫再害人。 不知道言灵威力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不一定都要这么拼命啊! 再者沈小郎君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每一回都要施展远远超出自身承受极限的言灵哪天身边没文心文士辅助也不怕丹府根基被损伤。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叫苦不迭。 至于褚曜? 他面上仍是面无表情。 只是内心嘛—— 褚曜:【定是祈元良这厮误人子弟!】 因为注意力都在沈棠身上眨眼也不敢眨眼生怕看错一瞬沈棠小命就被浪没了因此顾不上放空心神。一旁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伸出援手的顾池有幸听到了二人心声。 祈善骂骂咧咧抱怨沈小郎君的同时还不忘添加一句:【定是褚无晦那厮偷懒了!】 文气耗尽九成的顾池:“……” 呵呵大名鼎鼎的“恶谋”祈元良和褚国三杰之一的褚无晦你俩有功夫在这里互相甩锅大家不妨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百!” 因为顾池及时援助争取了宝贵时间祈善和褚曜反应过来各自发动强大言灵辅助沈棠。在三名谋士的全力相助之下再加上沈棠自身的文气这道言灵终于成功发动! 沈棠强行咽下喉间上涌的甜腥味。 “万!” 最后一字出口! “师!” 轰隆隆——轰隆隆—— 雷电作响。 沈棠手中“慈母剑”积蓄完毕一剑挥出剑光劈天裂地一般击向脚下万余士兵。 雪白剑气横跨左右足有百丈。 此时此刻叛军也早做好迎敌准备积蓄已久的士气凝聚成一面笼罩万余大军、光华流转的巨盾!乍一看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与剑光相撞天地寂静了一瞬! 不—— 寂静的是众人听觉! 地动山摇狂风呼啸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令所有人出现一瞬的失聪什么都听不到仿佛世界成了一场无声哑剧。他们只能感觉到脚下在摇晃袍泽表情被惊惶占满。 失聪似乎持续了很久。 也好似只持续了一两息功夫。 下一瞬消失的声音尽数归位争先恐后闯入他们的耳膜嘈杂混乱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袍泽的、哪些是敌人的。剑光与巨盾的交锋牢牢抓住公西仇等人目光。 滋滋滋—— 火花四溅文气与士气剧烈消磨! 终于这面完好无损的巨盾似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嚓”声。以撞击点为中心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彘王的幕僚使者仰头轻瞥神情淡漠。 咔嚓! 剑光消散。 巨盾之上的裂纹加速延伸眨眼遍布整个盾面摇摇欲坠好似再戳一戳便能完全碎开但终究还是没有开裂。沈棠再也忍不住噗出一大口血身躯自高空直直向下坠落。 还未落地墨绿箭矢将至。 最稀奇的是那支箭矢即将射穿沈棠身躯一旦被射中非死即伤沈棠却在这一瞬消失。 原处残留着不属于沈棠的文气。 彘王的幕僚使者微蹙眉:“移花接木?” 公西仇似毫不意外。 他耸了耸肩收回蛇纹长弓。 这次可不是他放水他也下了死手的但架不住暗中还有实力极强的文心文士蹲守在生死刹那间将沈棠救走了。这只能说明沈棠是真的福大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阎王爷不收的人强塞不得。 公西仇手中化出那柄双月牙蛇形长戟骑在马背之上不惧迎面而来的狂风戟尖指向孝城城门方向淡声道:“全军攻城!” 万余叛军再度齐声高喊。 “击!” 叛军积蓄的士气被消耗近半剩下的士气一分为二一半化作万千流光没入每个士兵身体以军阵为单位向孝城挥兵另一半士气竟在叛军上空化作五架巨型投石车! “杀!” 孝城之下叛军躲在撞车之后纵使箭雨如潮也能毫发无损武胆将领祭出武胆虎符! 一时叛军上空有数道颜色各异的武气直冲云霄如雨点散落各处或化作兵卒武铠或化作武气兵卒。若前者将领率兵结阵;若后者武气兵卒不畏生死冲杀在前。 城墙上—— 士兵死战不退! 巨型投石车轰轰轰几声抛出巨大的武气投石一块一块砸在十数丈高、一丈厚的武气城墙。仅仅一轮过后武气城墙便不堪重负细密裂纹遍布第二轮之后裂纹扩张。 第三轮投石! 武气城墙彻底被摧毁! 叛军已经推着撞车逼近城墙之下。 即使驻军士兵往下泼洒滚烫的开水、燃烧的柴火、滚石滚木也只能阻拦一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刚过一刻钟越来越多的叛军顶着掉落的袍泽尸体越发接近墙垛。 士兵又将箭矢沾上【粪】便射击仍旧无法阻挡叛军强势攻城。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本就伤痕累累、缝缝补补的城门被撞车轰开城门防线顷刻溃败! “仁能附众勇能果敢严能立威!” 随着城门防线失守城内混乱一片。孝城幸存的驻军士兵转入城内巷道希望借助地势之便能为百姓撤离争取时间。便是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支数百人势力加入巷战。 统帅他们的人正是翟欢。 翟乐和杨都尉赶去斗将拖延时间翟欢便带着数百驻军士兵潜入城中疏散百姓加入守城。城墙崩溃速度比翟欢预期中还要早得多更没想到叛军之中有公西仇这种狠角色。 斗将竟能连胜三场! 庆幸的是沈棠还抵消了一半士气。 不然的话何止是五架巨型投石车? 更庆幸叛军一旦进入城中巷道便无法维持军阵自然不能再凝聚士气。这种情况对己方有力打不赢但敌人也别想轻松吃下整个孝城!翟欢与自家堂弟等人会合。 “杨都尉这是——” 看着气息微弱化成血人的杨都尉饶是翟欢见过无数大场面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翟乐将气息喘匀将昏迷的杨都尉放下说道:“不说那么多总之是捡回一条命……” 只是对杨都尉这样固执又傲气的人来说失去武胆、成为废人实在不算好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目下最重要的是抵御叛军进城尽可能拖延他们的脚步。 “嗯。”翟欢视线一转发现跟翟乐一块儿来的还有面色不太好的祈善、褚曜、顾池、共叔武以及被共叔半扛在肩上的沈棠。沈棠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唇上沾着殷红。 气息紊乱时而强劲、时而虚弱、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翟乐道:“沈兄是被反噬了。” 万钧之势非同寻常。 更何况沈兄离他们距离还这么近。 落在翟欢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沈棠这个战力目前废了。 共叔武腾手将沈棠交给祈善二人。 迈步上前气势豪迈地道:“让我来!今日便开开杀戒杀个痛快!” 先前斗将看得他热血躁动。 恨不得下场与公西仇一决生死。 哪怕他知道自己实力远不如这个年轻人但他太想突破了!对于武胆武者而言再也没有比在生死之间顿悟更有效的突破方式。今日这股火气定要好好散个干净! 祈善和褚曜对视一眼。 褚曜道:“我留下来。” 他的文气储量比祈善好一些。 祈善先带着五郎离开。 三言两语便决定了各自任务。 这时沈棠幽幽转醒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吐出这口血面色反而多了丝红润。 她声音沙哑道:“我得留下!” 祈善和褚曜断然拒绝:“不行!” 她是文心文士而不是武胆武者身子骨没后者那么皮实耐造受了伤就乖乖撤下去莫要任性添麻烦!沈棠咽下带着铁腥味的口水站也站不稳的确不适合逞强留下。 顾池也跟着劝道:“沈郎莫要任性。” 沈棠白着脸蹙眉。 过了会儿她只得叹气应下又道:“好我知道……方才多谢顾先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顾池笑道:“沈郎有心便好。” “孝城告急顾先生可有打算?”在顾池视线死角沈棠负在身后的手比划了个手势。 顾池不明所以。 正欲回答谁知毫无预兆的脖颈猛地一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归于黑暗。 沈棠冷峻着张脸。 指了指道:“这个也带走!” 不带走那就杀掉! ------题外话------ (σ???)σ:*☆ 今天应该没有断章了。 言灵是王维的《老将行》: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字面翻译就是:身经百战驰骋疆场三千里曾以一剑抵当了百万雄师。 顺便今天是好姬友非10新书《吉时已到》上架的日子喜欢古言的不可错过哦。 正文 213:乱斗(六)【求月票】 这一幕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翟乐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池倒下。 小心翼翼问:“沈兄你为什么——” 沈棠眼睑微垂神情冷漠地擦拭雪亮剑锋淡声反问翟乐一句:“什么为什么?” 翟乐见沈棠神情毫无羞愧之意仿佛他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不由得哑然了一瞬。 讪讪道:“就是、就是为何打昏他?” 顾池对沈棠可是有救命之恩了。 沈棠理直气壮道:“为了带走他。” 翟乐:“……” 讲真他只看出沈兄想杀人。 沈棠从翟乐细微表情读出他的真实想法平静地跟他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打算杀他。” 翟乐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未松彻底便又听沈兄淡声说了下半句:“要是带不走我才会杀他你放心。” 翟乐:“……” 不他一点都不放心。 “我这么做并非是恩将仇报。”也许是担心小伙伴会误解沈棠紧跟着又补充一句“恩是恩仇是仇我分得清楚。顾池若为我所用大恩我愿十倍报之;若是不能那我俩只有仇!” 翟乐再一次目瞪口呆。 沈棠这里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她不适地揉着隐隐作疼的额角。 双颊绯红双目微阖始终不曾展眉。 祈善催促道:“情况危急耽误不得。” 屋外杀喊声愈来愈近。 脚步凌乱声音嘈杂。 一切都昭示此处不是闲谈唠嗑的好地方。 褚曜郑重托付祈善:“照顾好五郎。” 五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便要祈元良亲身示范一下什么叫“三长两短”! 祈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话还需要褚无晦提醒? 翟欢拨出两人跟着祈善护送重伤的杨都尉和沈棠出城约定好会合地点各自奔赴战场。 随着孝城城门防线崩溃大量叛军杀进来势如破竹、摧枯拉朽驻军士兵只得且战且退一路上抛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袍泽尸体。这些尸体又被混战中的叛军兵马踩踏成肉泥。 翟欢抬手便是三道言灵。 黑白文气流光径直没入翟乐体内。 “仁能附众勇能果敢严能立威!” 同时又发动振奋士气的言灵。 先前城下斗将翟乐武气虽有损耗但不多此时还能祭出武胆虎符又有堂兄辅助行动几乎不受影响。数百道墨点化作简易藤甲包裹士兵周身各处要害手中持着长枪大刀盾牌。 褚曜则是将者五德齐出。 他与共叔武配合过一次。 高手之间有着天然的默契…… emmm…… 祈元良除外! 不多时大量叛军已经冲入巷道。 脚下则是一条用鲜血堆砌成的血路! “杀——” “杀啊——” 一声声高亢振奋的杀喊声叛军气势如虹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但谁也没料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巷道两旁的屋舍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杀!” 来者声若惊雷。 共叔武将武气灌注声音之中。 距离最近的叛军士兵痛苦大叫只觉得有人拿着铁锤用力敲打自己的头颅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被撞飞出去的叛军更惨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不待缓口气便被冲杀上来的袍泽踩死。 兵器交锋喊杀震天! 不多时地上遍布斑驳血迹。 共叔武眼尖盯上叛军中的小头目。 大声喝道:“小贼受死!” 手中武器劈出一道丈余长的光芒。 光芒路径之上叛军不是被打飞就是被拦腰斩断那名小头目见势大惊失色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共叔武胯下战马高高跃起马蹄飞踩着叛军尸体杀到他跟前。 脖颈一凉人头便咕噜落地。 高等级武胆武者闯入无法结阵的普通士兵之中那是什么场景?那就是头狼闯入羊群! 乱杀! 共叔武率领四百多武气士兵死死堵着不算宽敞的巷道冲在最前的叛军自然也死的最快。这边叛军前进受阻另一边翟欢兄弟也取得不小战果。 再加上两位文心文士的辅助硬生生让一路高歌猛进的叛军寸步难行但局势仍旧不乐观很快惹来叛军指挥者的注意。率先杀到的是一名面孔陌生的武胆将领不过六等官大夫。 几乎一个照面就被共叔武砍下马。 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 共叔武神色始终凝重双目冰冷宛若一架战场绞肉机一般迅速麻木地收割叛军性命甚至还将叛军战线逼退了十数丈!只是随着武气士兵的阵亡负伤优势又被慢慢追平。 这时又有叛军武胆武者杀到。 八等公乘! 还是八等公乘中即将突破的。 其实力与共叔武差距不是很大。 “受死!纳命来!” 共叔武懒得废话一句胯下战马马蹄一蹬如一颗黑色流星杀了过去沿路碰到的叛军士兵或被冲撞、或被踩踏——武胆武者的战马基本都有一人高个头还会随着武胆武者实力增强而增强优化。 一蹄子下来脑壳都能踩穿了! 铛! 铛! 双方手中武器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下一瞬一道巨大且凝实的血色光刃杀到! 又是一名实力接近的八等公乘。 共叔武的脸已经被叛军鲜血染红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唯独那双猩红冰冷的眸盛满森冷杀意。他冷哼一声抬手将偷袭的武气光刃打碎。豪迈大喝道:“有种一起上!” 其中一人怒道:“竖子狂傲!” 另一人拍马杀来:“找死!” 以一敌二! 三招、五招、十招、三十招、五十招…… 两名八等公乘心下微沉。 二人合击之下共叔武不仅没有左支右绌的困窘力量也始终不见减弱反而愈战愈勇落在他们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时一人怒喝:“莫要狂妄!” 言罢趁另一人抵御的空隙化出长弓。 十数冷箭齐发。 这位八等公乘的冷箭不仅没伤到共叔武反而被他打飞了大半全部反射回敬回去。 巷道狭窄大多又是己方士兵。 这些箭都被他们笑纳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 共叔武见此哈哈大笑睁着一双腥红眼张口挑衅二人:“这便是尔等实力?没吃饭来打仗吗?通通滚回家吃【奶】去吧!”说罢又是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重的密集攻击。 两名八等公乘心下气急。 偏偏巷道能进入的士兵有限。 共叔武堵在这里占了极大的便宜。 铛! 又是奋起一击! 随着一声爆鸣声响起三人武气正面轰撞炸开的气浪将离得近的士兵或吹飞或震死没死的也七窍流血再无再战之力! 两名八等公乘被齐齐镇退数步胯下战马痛苦嘶嚎险些将他们掀翻在地。 共叔武虽然没退但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扬起的尘土还未落下他又一次杀过去。 这时候两名八等公乘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丝惧色——他们清晰感觉到从一开始的交手开始共叔武的气势正以匀速节节攀高! 后者的武气好似源源不绝。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非常不合理! 若说他用了秘法秘药强行提升时间过去这么久药效也该过了但看共叔武越战越勇、越杀越狠的架势哪里有力竭的迹象?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 共叔武要突破了! 是的共叔武的确要突破了。 他的积累早已足够只缺一个能晋升十等左庶长的契机但苦苦没有遇到冲不破那道看似触手可得实则难以撼动的瓶颈。 今日在城上看了公西仇和杨都尉、翟乐的斗将他感觉自身的武气在不安躁动那个瓶颈也隐隐有松开的趋势正是突破的前兆。 直到现在—— 他下手杀了第一个叛军士兵。 后者鲜血喷溅在他手上鲜血的炽热顺着肌肤几乎要将他丹府武胆捂暖。一种莫名的沸腾冲动在血液翻滚武气循着经脉疯狂运转。他逐渐杀红眼睛、 仿佛脑中有一个声音在低喃—— 不够!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直至两名八等公乘出现那股子灼热焦躁终于得到一瞬抚慰声音变成——杀退他们!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这些人全是彘王的走狗! 彘王是郑乔的兄弟! 郑乔是覆灭辛国、毁掉龚氏的仇人! 只要杀光他们嗜血就能得到满足! 所以—— 共叔武冰冷又疯癫般道:“你们都该死!” 话音落下一股磅礴浩瀚的武气从他身体爆发出来紧跟着是一声令人骨头发颤的狼吼。在共叔武身后一头双目猩红浑身墨色长毛身形略显虚幻的巨狼迅速凝聚。 在它出现的一瞬巨狼高高跃起向堵在巷道的叛军扑杀过去利爪如刀切豆腐一般捅穿叛军士兵的血肉之躯两名八等公乘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外放武气凝聚成罡。 二人被一爪拍进一侧房屋。 轰轰两声房屋崩塌将他们埋了进去。 虽性命无虞但相当狼狈。 巨狼还欲扩大战果却在下一瞬感觉到致命危险浑身狼毛炸开狼牙紧咬喉间溢出危险的低吼。不远处的屋顶盘踞着一条熟悉的墨绿色网状巨蟒。 那条巨蟒正吞吐蛇信冷冷看着巨狼。 没有丝毫犹豫巨狼扑杀巨蟒。 巨蟒眼底似有一瞬嘲讽闪过。 同样弹射迎击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弹出目标直指巨狼颈部最脆弱的位置同时蜷曲蟒身试图缠绕住巨狼。巨狼行动灵活以铁爪还击。一狼一蟒缠打在一起。 轰轰数声震塌七八屋舍。 与此同时—— 共叔武若有所感视线瞥向某处。 在巨蟒出现的方向一道颀长魁梧的身影立在屋顶。此人迎风而立蛇戟尖端红缨随风飘扬。此人正是逼得杨都尉自燃武胆、强行越阶斗将还落败的公西仇! 共叔武眼前一亮战意高昂! 公西仇:“……” 眼睛也不要这么尖嘛…… 他今天打够了暂时不想热身松筋骨。 只是—— 看着巨蟒兴奋厮杀的模样他撇了撇嘴。 共叔武大叫邀战:“可敢下来一战?” 公西仇:“……” 谁不敢谁是孙子! 二话不说抄起双月牙蛇形长戟自上而下杀过去对着从废墟爬出来的两个废物说:“此人性命是我的你们且去支援其他战场。” 两名灰头土脸的八等公乘:“……” 还能怎么着? 人家出来抢军功了他们哪里抢得过。 只得抱拳道:“是末将领命!” 说罢足下一蹬炮弹般奔向别处。 默默辅助但一直没啥存在感的褚曜:“……” 讲真他对此战没什么信心。 奈何共叔武刚突破情绪还处于高亢好战、理智离家出走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共叔武只会想战斗让他撤也不会撤。 于是褚曜左右环顾。 下令让共叔武化出来的武气兵卒撤退。 晋升十等左庶长的共叔武跟公西仇干架破坏力可不小这些武气兵卒得省着点用。 公西仇:“区区十等左庶长何苦找死?” 共叔武的回答就是提刀淦他! 一言不合就开打。 几招试探下来公西仇渐入佳境。 相较于这里强敌连连翟乐那边好点基本没看到武胆等级比他高的高阶武将他与堂兄配合默契再加上那几百杨都尉的驻军士兵战况并不危急短时间还能维持一定优势。 只是—— 两路人马再怎么努力对整个孝城战局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做不到力挽狂澜。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外城、四道城门、三道城门接连失守。 大量百姓来不及逃难。 他们人多、脚程慢。 见叛军杀来早已乱成一团。 哭喊声、求饶声、叫骂声、哀嚎声……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这些声音并未打动杀红眼的叛军更没有打动他们冰冷如磐石的冷硬之心。他们坚定地手起刀落武器光影交错之间鲜血喷溅一具具尸体带着脸上残余的惊恐倒在血泊。 军令如山。 孝城上下鸡犬不留! 那么真就一条狗、一只鸡都不给留! 一时一幅血淋淋的人间血狱拉开帷幕。 “幼梨啊未来的路还很长……”看着杀了一路力竭昏迷的沈小郎君祈善目光化为罕见的温柔和复杂“它会比现在更难……” 但他会一直在。 待他松开拳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手心被抠出了血而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疼。 此时的他恨不得封了视觉听觉再也不想看到那些画面、再也不想听到那些在人间血狱挣扎的声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 喉头一紧吐出一口浑浊猩红的污血。 正文 214:乱斗(七)【求月票】 “先生——” 翟欢调拨出来的两名士兵一名负责驾马车一名负责在车内给杨都尉处理伤口。一抬头便看到祈善呕血的画面登时吓得魂都飞了——全员负伤没个有实力的兜底…… 他们如何逃得出去? 祈善面色微青本就有几分羸弱的青年此时更添几分破碎之美。他抬手冲士兵摆摆手又从袖中取出白色帕子慢条斯理但动作坚定地拭去沾在嘴角和吐在手心的污血。 他平静缓了一口气。 压下呼吸时扯出的疼痛。 淡声道:“无事只是受了点轻伤。” 士兵欲言又止。 伤势重得脸色泛青还吐血了…… 怎么也跟“轻伤”二字搭不上边吧? 他犹豫着要不要劝说又听这位年轻先生叮嘱自己:“我受伤一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现下时局特殊传出去徒增担心……” 士兵是个老实人踏实话还少。 “是俺知道一定不会说出去!” 祈善虚弱地点了点头稍稍放心。 正欲靠着车厢闭目休憩一会儿袖中传来一阵阵动静。原来是他动作幅度大惊醒睡在袖中内夹层口袋的素商。小家伙怯怯地低声喵呜两声在袖中拱啊拱努力找出口。 士兵一惊。 下意识瞪过去。 只见祈善袖中【biu】得一下钻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双泛着浅粉色的耳朵随之抖了抖。大概是睡得太久睡眼惺忪的小猫又抬起软乎乎的毛爪子擦脸清理卫生。 做完这些再小心翼翼探出前爪。 它用那双圆滚滚的水绿眸子好奇地左右张望似乎在观察车厢内的陌生环境。在士兵稀罕的眼神下它爬了出来撒娇般用脑袋蹭祈善的手指软软糯糯地喵呜喵呜。 士兵看着猫儿素商眼神都软了下来。 倒不是他喜欢猫而是在当下这般绝望的环境里头软乎乎又可爱的素商简直是一抹不可多得的温暖仿佛心头又萌生出几分希望。这猫生得真好看毛软、眼大、鼻短、脸圆毛色比寻常虎斑狸猫浅许多。 士兵问:“先生这小东西是饿了?” 祈善摇摇头:“不是它想出恭……” 虽然在外人听来素商叫声都是喵呜喵呜听着好像差不多但祈善养了这么多年的猫跟槐序算是一同长大经验丰富。他知道这些小家伙也是有灵性的万物皆有灵。 它们也很聪明。 士兵:“出、出恭?” 说罢看了看车厢环境。 他们还在逃亡路上前路危险未知哪里有地方让这小东西出恭?但若是置之不理让这猫儿胡乱屙屎撒尿又不好……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只见祈善从怀中掏出匕首。 士兵大惊失色试图出声阻拦。 猫儿虽是只畜生但连人都有三急! 什么时候想屙屎撒尿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啊猫儿何辜!不至于为此要杀了它吧? 谁知祈善只是割掉顾池一片衣角。 士兵疑惑不解紧跟着就看到祈善将割下来的衣角铺开放在车厢门口用手指对衣角点了三下转头对着素商和颜悦色地道:“喏过去吧用完了再回来吃膳食。” 素商初时仍旧不解懵懂歪歪头。 祈善便一把将它抓起来。 屁屁朝着那块布碰了一碰。 没一会儿素商似乎理解了什么意思趴在布上痛痛快快出恭祈善不待那气味散开便将素商的成果丢出车厢外又掀开车帘散了散味道。全程看得士兵目瞪口呆。 不过话说回来—— 那气味的确大|??w?`) “先、先生这会不会不太好……” 祈善皱眉想了想神色赞同地点头:“嗯确实是不好这厮的衣裳沾了血污不干净但条件如此也只能将就着了……” 哑然的士兵:“???” 也许是素商的便便打了助攻总之没过多久顾池便悠悠转醒。他吃痛地拧眉一手捂着后颈另一手撑着坐起身一时半会儿还未从昏迷彻底回过神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此时车窗外灌入的冷风扑向他的脸激起肌肤一阵颤栗他紧跟着打了哆嗦。又赶上马车行驶路段颠簸车厢剧烈摇晃顾池才彻底醒过神面色不愉地望向祈善。 他张口便问:“祈元良这是何意?”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呢。 他仗义相助结果换来一记手刀? 祈善道:“此事又不是善做的。” 这事儿他一推二五六。 顾池冷笑着问:“此事不是你的主意?” 祈善优雅地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半点儿不顾形象问题:“你如果是我你会这么做?” 沈小郎君行为也出乎他的意料。 顾池冷脸追问:“何意?” 祈善道:“嫌弃。” 以为他很想带着顾池这个不安定的隐患? 开玩笑他跟顾池都没啥好名声骨子里半斤八两。正因如此彼此“神交已久”。私下可以惺(臭)惺(味)相(相)惜(投)但论立场、公事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将一个不安定因素带在身边有啥好处? 给自己挖坑种树造棺材吗? 顾池被祈善直白的回应气得面色不愉。 他道:“既然如此停车放我离开。” 祈善似笑非笑道:“这个嘛——不行。” 顾池反问:“为何?” 祈善道:“因为要你的人是沈小郎君。要么你活着留在身边要么你死了抛在外边。” 顾池:“……为何?” 祈善忍不住吐槽:“我倒想问问你给沈小郎君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沈小郎君非君不要。” 顾池:“……你不会真想我留下吧?” 祈善摸着良心道:“自然不想。” 留下来是活的顾望潮。 不留下来就是死的小章鱼。 他其实巴不得顾池去阎王殿报道的。 一个不能真正为己所用的人趁早铲除免得养虎为患祸患无穷。顾池也看出祈善面上淡淡的杀意眉心剧烈一跳。他环顾一圈狭小车厢思忖自己逃跑能有几分成功。 结果嘛—— 着实不太乐观。 顾池暂时打消逃跑的心思。 他倒是想看看沈郎葫芦里卖什么药。 至于丢了谋士急得跳脚的乌元…… 顾池暂时顾不到他。 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嗅着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血腥味视线转向那位被严实包扎起、面色憔悴、惨白无血色的杨都尉倏地叹了声道:“此人着实不该救啊。” 此话一出惹来士兵满含杀意的怒视。 顾池笑问:“小兄弟觉得在下说错了?” 士兵气得眼睛泛红拳头紧握似极力忍耐想冲上去挥拳的冲动——真想将这一脸痨病相的病秧子三两拳打死!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风凉话!杨都尉活着碍着他什么了? 顾池叹道:“你可知英雄末路之苦?” 比没有更痛苦的是曾经拥有过。 普通人和武胆武者能一样吗? 更何况杨都尉曾达到过十一等右庶长! 如此强横实力若投靠哪个稳定的势力轻易就能拥有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一朝变为普通人这落差如何是“活着”能抚平的?这种“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作为普通人在这乱世求存…… 那可真真是生不如死啊。 顾池倒是觉得让杨都尉死在与公西仇的斗将之中反而是对他的仁慈这一生也算是有了完满而悲壮的落幕。拥有一个强者的心却是一副羸弱的普通人身躯…… 士兵被问得哑然。 他低声道:“难道活着不好吗?” 顾池道:“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特别是对于杨都尉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让他自己选择他怕也是选择轰轰烈烈地死而不是拖着一具被乱世苦难压弯腰的苍老身躯活着……沈郎救人之举在他看来不可取。 他的感慨还未发泄完就被祈善回怼祈不善没好气地道:“顾望潮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很想死了?只你有嘴会叭叭?哼当下活着就好了哪管以后那么多?” 顾池:“你觉得杨都尉活着比较好?” 祈善反问道:“那你现在杀他?” 木已成舟再商议这个有什么用? 一时间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 路面颠簸强烈的震动几乎要将顾池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他吞咽口水试图将那种晕眩压下去同时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最好办法就是聊天。他问:“我们逃出来了?” 祈善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句。 顾池又问道:“孝城如何了?” 祈善言简意赅:“灭了。” 他们一行人从另一道城门逃出来的。 路上碰到不少叛军沈小郎君带着他们杀了一路。庆幸都是些普通士兵没一个像样的武胆武者。抢了一辆主人被屠的马车一路冲杀沈小郎君也因此力竭昏迷。 尽管没看到整个战局…… 不过以离开前看到的画面…… 孝城上下怕是没几个活口了。 思及此祈善眉宇间浮现几分痛色但又不想被人窥探便闭上眼睛遮掩住眼底翻涌不息的疲累和痛苦。只是——他一时间忘了顾池从来不是靠察言观色窥探人心。 “你这会儿哭池也不会笑话你。” 顾池自以为非常“善解人意”。 结果换来祈善两枚白眼。 顾池故作轻松:“唉不就是灭国灭城嘛……现在这个世道有几人没经历过……”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 剩下的调侃挖苦也化成了一声苦叹。 祈善抚摸着素商软乎乎的爪子看着一车厢废的废、伤的伤还有褚曜、共叔武、翟欢兄弟以及那几百士兵留在城中生死不明——他不止是难受孝城真正“鸡犬不留”。 他更叹每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却是杯水车薪无法阻挡千军万马落下的屠刀…… 脑中又不由得浮现他在城上看到的画面沈小郎君孤身一人悬于高空脚下是千军万马凝聚出来的士气巨盾。她的文气再加上三名文心谋士连击碎那面盾都做不到。 似乎做不做结局都是一样。 顾池将祈善的心声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轮到对祈善翻白眼了道:“真真是稀奇了你居然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有功夫想东想西不如想想如何脱困真以为逃离孝城便能万事大吉、安全无忧? 叛军为什么要屠城? 目的还不是那枚国玺。 待他们意识到国玺已经不在孝城呵呵别想消停了估计又要折腾出幺蛾子…… 祈善有些恼羞。 “你能停下你的窥伺吗?” 顾池:“要能停下还会在这里?” 为什么逃不掉? 自然是因为这个坑人的文士之道给他的负担太大他没十成把握逃走祈善这话问得跟“何不食肉糜”一样让人想打他。 争论间昏睡不醒的沈棠有了动静。 她似是痛苦地皱紧眉头。 祈善立刻抛下顾池。 关切道:“沈小郎君可是醒了?” 沈棠捂着脑袋倒吸一口凉气缓慢坐起身——她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又疼又无力。听到熟悉声音这才望了过去。 她张望四周发现众人已经身处马车。 张口便问祈善:“孝城可救下来了?” 顾池闻言哑然不解看向祈善。 祈善一听这话便知道沈棠酒醒了。 醉酒时的沈棠强势、强大也有些不近人情但酒醒后的沈小郎君不一样同时也不会记得醉酒时做了什么。祈善神色隐约带着几分悲恸虽未回答但沈棠也看出了答案。 她黯然道:“我失败了?” 是陈述的口吻。 祈善露出少有的温和神情出言宽慰。 “幼梨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我皆已尽力。莫说是你即便是各方面处于巅峰状态的二十等彻侯也不敢保证能击退万军之势。这是大势非一人之力能抗衡……” 沈棠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头。 尽管看不到表情但祈善知道沈小郎君在难过毕竟——这位小郎君着实心软。 殊不知—— 祈善只猜对了一半。 沈棠是在难过但不完全只是难过。 她看着车厢外飞速向后倒去的树影。 语气幽幽地道:“元良啊。” 祈善应道:“我在。” 沈棠:“下一次……” 她的声音很微弱隐约似有哽咽。 “今日之耻断没有下一次了!” ------题外话------ |???w??)??? 糟糕标题数字错了我去敲编辑。 正文 215:乱斗(八)【二合一】 看着这样脆弱没精神的沈小郎君祈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用非常轻柔但坚定的口吻回应:“嗯不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似是回答沈棠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顾池这厮却惯会泼冷水他很是扫兴:“世上之事不如人意者十有八【九】。” 言外之意—— 会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直到沈郎运气不好死在谁手里。倘若什么事情都能如人所愿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之事了。祈元良不懂这个道理? 沈郎年纪也不小了。 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接受生老病死、爱恨别离。 祈善用善意谎言去哄骗弊大于利啊。 祈善:“……” 这些毒鸡汤的道理他当然懂啊! 但他现在更想将顾望潮弄成死章鱼! 祈善看着身侧始终垂着脑袋的沈小郎君弱小可怜又无助再想想沈小郎君孑然一身的状态心肠在冷硬的人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泼冷水!偏偏——顾池这厮做到了! 人言否! 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祈不善皮笑肉不笑地甩出一个禁言夺声! 顾池蓦地睁大眼睛张口做口型。 祈善权当自己眼瞎了没看到。 当顾池气急败坏解除“禁言夺声”方才情绪低落的沈小郎君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除了精神头有些低迷眼眶泛红有不明显的泪痕但大体情绪还算稳定。 顾池强行解开“禁言夺声”忍不住咳嗽数声哑着嗓子问道:“沈郎瞧着在下作甚?” 沈棠眨眨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认错。 “元良顾先生怎么在?”她指着顾池问祈善眼神写着些许怀疑心下暗暗打起鼓来。 莫不是被祈善绑架过来的吧? 这个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祈善道:“……他死皮赖脸要来的。” 沈棠:“哦。” 自己居然猜错了。 “……谁死皮赖脸了???”顾池想也不想反驳瞬间抓住沈棠的注意力——事件翻转来了——却见顾池顿了顿意识到抓错重点话锋一转补救道“在下是被掳掠来的!” 沈棠歪了歪脑袋。 冲着祈善投去意味深长的余光。 果然是“相爱相杀”逃命也不忘带着亦敌亦友的“老相好”上路万万没想到元良还有隐藏的“傲娇”属性。谁知祈善没好气地丢下一颗大雷他道:“这个累赘是你带回来的。” 沈棠:“……” 沈棠:“……???” 沈棠:“……!!!” 她逐渐睁圆了眼睛向顾池投去求证的目光谁知后者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祈善还不忘补上一刀:“沈小郎君还说了呢要是这人不带走就杀掉剑都掏出来了……” 沈棠张了张口想辩解自己没有。 只是她脑海中没有醉酒后的记忆只能从身边人的反馈分析——醉酒后的自己不仅实力强大脾气也很大说一不二霸道得很未必干不出强抢良家妇男的事情…… 一时间羞惭占据了她的大脑。 双颊绯红羞愧难当。 被迫听到乱七八糟心声的顾池:“……” 其他的暂时搁置一旁不谈。 先说一说“良家妇男”四个字是何意?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这么形容的顾池差点儿要气笑了唇角笑容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沈棠越看越心虚。作为有操守三观的五好少年她深知自己做得不对。 硬着头皮准备道歉。 结果被顾池一个眼神堵回来。 “如此说来沈郎承认坏了在下名节?” 祈善闻言被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动静吓到了自顾自玩他袖子的素商。 看着一脸无辜可爱的素商祈善平缓呼吸好笑地反问:“顾望潮你有那东西吗?” 顾望潮还有名节? 顾池冷哼:“话说回来要不是在下及时出手沈郎这条性命在不在还难说呢。这可是救命之恩沈郎你是认还是不认?” 沈棠也哑然小心压低声道:“这、这救命之恩自然是认的。多谢顾先生仗义出手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只是坏了名节这个……会不会太严重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怎么着顾池了。 顾池:“先前沈郎醉酒也是这么说的——多谢顾先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结果就命人打昏在下将人掳了过来。沈郎可知在下目前效忠谁?” 沈棠回答:“是乌元吗?” 顾池道:“是正是他。你别看乌元年纪不大但他骨子里生性多疑即便是心腹也多有戒备。你众目睽睽之下将在下掳走乌元若是知道了势必起疑怀疑在下忠心。” 一个被怀疑的下属一般很难得到重用。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被“坏了名节”。 沈棠听得目瞪口呆。 明知道顾池是在满嘴跑火车但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历史上不少人就是中了“离间计”被顶头上司炒鱿鱼继而失势。 祈善在一旁听得眼白都要翻上天灵盖了。 顾池这厮有“名节”、有“忠心”绝对是他今年听过最大的两个笑话——试问一个善听人心的人岂会真正忠心与谁? 他就不信那个乌元真正表里如一。 一个生嫩小崽子能让顾池真正归心。 祈善敢用素商一年份的小鱼干打赌——顾望潮待在乌元身边必定另有所图只是被自家沈小郎君横插一脚也不知有无破坏他的计划。毕竟顾池这人记仇起来…… 顾池被祈善这一通不加掩饰的心里话说得脸黑没好气道:“在下器量不止这么点儿。” 祈善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顾池也哼他。 唯独沈棠在想着怎么补偿。 胸腔那颗活蹦乱跳的良心让她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嗯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必须杀死顾池。倘若有原因她的良心可以转化为薛定谔的良心。 可以有也可以无。 顾池嘴角微微一抽颇有些无力:“沈郎啊当着在下的面想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沈棠:“但当面说出来不太好意思。” 只是在心里想顾池又能精确明白她的态度能减少很多误会。至于会不会惹得顾池生厌?这本就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混乱世道不能以常理度之。不怎么中听的坦荡总比沾着甜言蜜语的虚伪讨喜得多。她思忖好一会儿决定放了顾池。 谁料顾池却不答应了。 沈棠问他:“为何?” 顾池道:“兵荒马乱的……在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剑不能舞且身体沉疴、手无缚鸡之力……唉若碰上蛮横无理的叛军必死无全尸更遑论回到我主身边尽忠呢?” 他将自己说得可怜兮兮。 弱小无助又可怜。 不待沈棠开口他又说起自己身体如何如何不好无法吹风、不能见雨每日朝食、飧食都要喝一碗价格不菲的汤汁吊着小命。 这些药汤都是乌元报销也是顾池愿意尽忠的一大原因。如今被沈棠掳走变相断了他每日的续命汤药他怕是命不久矣。 沈棠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初时自然不信但见顾池一脸病容、病恹恹的样子做不得假衣袖衣襟间又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汤味而不是时下士人喜欢的熏香信了三分。 她为难道:“那你还记得药方吗?” 顾池问:“问这个作甚?” 沈棠叹气:“总不能害了救命恩人。” 顾池同样叹气一副“这不能怪沈郎、我愿意原谅沈郎”的表情宽容大度、善解人意。 “此事并非你有意为之醉酒之行做不得准在下也不怪你。如今兵荒马乱莫说弄到那些药材便是头疼脑热也找不到郎中医治……倘若熬不过来也是在下命有此劫。” 祈善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 左眼写着“你演你继续演”。 右眼写着“信你一个句读就是傻”。 天庭写着“这里居然真有个傻子”。 沈棠却拍着一马平川的胸脯下了保证。 “顾先生大可以放心弄不来郎中但不代表药材不行马钱子我都能弄来!肯定能将先生完好无损交给乌元我再出面跟他好好解释保证不会损了你们的主臣之情。” 祈善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似乎孝城一战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这时那名照顾杨都尉的士兵嘀咕道:“俺记得那‘马钱子’似乎一点就能将人药死?” 顾池:“……” 沈棠讪讪:“……我只是打个比方。” 一番插科打诨气氛没之前那么令人喘不过气沈棠往车厢外看了看并未看到第二辆马车。这时又想起了什么将窗门关上生怕顾池见了风。她问:“无晦呢?” 祈善道:“留在孝城了。” 沈棠关窗的手一顿面色煞白。几乎是祈善话音落下的瞬间脑中平地惊雷轰的一声在她耳畔炸开。这一瞬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听不到手指不受控制地细颤。 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祈善说完也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 若是平日他懒得改但换做今时今日连他这样不信神佛的人也希望神佛能庇佑褚曜和共叔武几人平安软下声音。 “莫要误会人没死。叛军入城后优势大减无晦他们主动留下来尽可能拖延叛军的兵马为城中百姓撤离争取时间……” 尽管大家心里知道这是杯水车薪。 但—— 多争取一息兴许能多救一条命。大势无法阻拦但活下来的人就是此番行动的意义! 沈棠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但心中仍是挂念。 “城中危险如何能全身而退?” “褚曜和半步一文一武两个高手他们若是铁了心要逃没那么容易被留。” 顾池没有揭穿祈善。 某人嘴上说得轻松实则内心没有底。 只是不想沈小郎君担心而已。 一时间车厢内又一次归于平静。 顾池也将药方交给沈棠。 沈棠看着药方上密密麻麻的药材心下算了算每一副药的成本暗暗倒吸一口冷气——顾先生身价果然高病秧子不好养! 一副药就抵得上寻常三口之家一月嚼用而他这个药方是将三副药煎熬成一碗一天要喝两碗。只是吧——哪怕药理知识不多也知道这些全是益气补血、滋阴养肾…… 沈棠用余光悄咪咪打量顾池…… 的腰! 这身子骨也太虚了。 天天这么喝还风一吹就倒。 只是自己是理亏一方沈棠只得搜肠刮肚想着怎么解决这些药材。顾池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想知道沈郎有什么解决良策。 这张药方只有三味比较贵其他还行。 当然这是时局平稳时的价格。 当下兵荒马乱可不好找啊。 正想着却听沈棠感慨:“诸子百家也有‘医家’那些岐黄医书也算‘言灵’……怎么就不能直接一个言灵下去治病救人呢?” 缺少气血? 没事一个言灵撑爆他的血条。 她算是明白了时下言灵多以兵家为主儒家、道家、法家之类的打打酱油。 农家、医家、阴阳家之类的却连个酱油角色也捞不着。明明医家关乎民生…… 只是想想这个世道的残酷也能理解。 学医不如从文从武。 费了老大力气、不眠不休救回来的人出个门可能就被人搞死了两个势力开战一死死一堆搁谁谁心态不崩啊? 不过沈棠也只是低声抱怨。 倒是撸猫猫的祈善若有所思。 顾池没说话。 士兵驾着马车朝着一个方向疾驰本以为很快就能安全谁料出了点儿意外。 倏地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祈善早有准备升起一道文气壁垒。 沈棠警觉:“有敌情?” 祈善:“稍安勿躁我且去看看情况。” 他掀开车帘弯腰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士兵面色凝重又后怕又庆幸。 刚才那支箭矢冲着他脑袋来的。 一旦被射中焉有小命在? 祈善出来他登时有了主心骨指着前方密林道:“此处不对劲血腥很浓……” 不止血腥气息浓还带着股肃杀之气。 ------题外话------ |???w??)??? 文心武胆的设定是力量体系方便花式干架还有诸子百家的言灵化应用但这些是元素而不是主线。主线还是棠·村长·妹率领村民一块儿愉快地种田干仗经营干仗基建干仗争霸干仗…… 正文 216:营寨【求月票】 士兵虽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那种玄妙的“杀气”待他回过神才惊觉后背沾满了冷汗。 他极其小声生怕被暗中敌人听去。 “先生要不要换一条道……” 其实两个选择都很冒险。 附近就这么一条路。 若是折返回去再选择其他的路担心会碰上叛军但继续走这条路又怕会遇见不亚于叛军的危险实在是为难。士兵内心也是懊悔不已庆幸祈善没有出言责怪于他。 谁料祈善抬手制止:“不用继续。” 士兵紧张地喉咙滚动吞咽几口口水迟疑又畏惧地看了一眼先前冷箭射来的方向。刚刚那回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祈善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淡淡地道:“无妨!” 祈善并未回到车厢直接坐在车外。 车厢内沈棠询问外头什么情况。 祈善回答说:“无事。” 沈棠对这个回应并不满意。 刚刚那支箭来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属于“没事”的范畴。于是她将视线转向顾池眼神询问。顾池的文士之道简直是刺客的天克一切隐藏、潜伏、刺杀都无所遁形! 事实也如她猜测那般。 顾池的确早早就发现林中藏了人。 他无声做口型:“林中有几个小喽啰。” 沈棠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闭目养神。 她要抓紧时间恢复一部分文气以免遇见棘手危险帮不上忙——一行人两个士兵就比普通人好点顾池一脸病秧子相还得靠汤药吊命祈善脸色不好想来为了闯出孝城也累坏了杨都尉重伤昏迷未醒…… 一番细数唯独自己最靠谱。 被迫听到沈郎心声的顾池:“……” 什么叫他一脸病秧子相? 什么叫他靠着汤药吊命? 顾池暗下撇撇嘴。 外头士兵小心翼翼赶着马车。 百来丈的距离他却累得像是长跑了好几里。绷着神经提心吊胆。额头不知不觉渗出细密冷汗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左右上下、咕噜乱转生怕又有哪里冒出一支冷箭。 结果—— 没碰到冷箭碰到好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多残缺断肢残骸就散落在不远处身上衣着有新有旧但看着像是某个势力的小兵。又走了一段路士兵看到好几具被砍掉脑袋的尸体看装扮全是叛军! 士兵紧张地缰绳都握不住了。 低声道:“先生这——” 看了那么多死相凄惨的尸体还有断肢残骸散落一地的恐怖画面祈善神色毫无波澜。 他道:“我们应该是误入哪方战场了。” 叛军突然一改围而不攻的阵势集结大军气汹汹围攻孝城还派出公西仇这样的大杀招其中必有猫腻。看样子问题症结就在这——国玺一事惊动郑乔郑乔采取行动。 只是低估了叛军的狠辣果决。 也低估了郑乔行动的速度。 地上那些小兵应该属于来驰援孝城的势力只是错判叛军的实力——叛军兵分几路一面出兵拖延来驰援的势力一面指挥剩下兵力攻城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 士兵紧张得哆嗦:“那、那该怎么办……” 祈善道:“莫怕继续往前走。” 他们是从孝城逃出来的百姓又不是叛军。 有什么好怕的? 士兵还真怕他胆怯地低声嘀咕:“俺这不是怕被挨千刀的抓住了砍头充军功嘛……” 这种事情明面上自然是禁止的。 不过私底下总有人这么干。 想要往上爬就要有军功。 但脑袋都长在敌人脖子上啊不是那么好拿的甚至有被反杀的风险于是有些士兵就喜欢拿无辜百姓人头充数。作假数量不多可就算只有一两个也是一两条人命啊! 祈善好笑道:“他们敢来最好。” 他不介意马车上多挂几颗人头用以震慑! 又行了一段路程估计是接近战场中心位置看到的尸体越来越多远远还看到有个小将装扮的人朝这个方向奔来。领路的士兵背着把弓箭一路狂奔领路拦住去路。 凑近了一看才知小将不是小将。 那是个身形罕见不算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五官略有些尖嘴猴腮的意思生得不好看但双目凌厉周身还萦绕着未散的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气。他道:“尔等站住!” 声音略微有些尖锐。 士兵急忙用力拉住缰绳:“吁——” 中年男人厉声呵斥:“尔等何人?” 祈善站起身弹了弹衣袖薄灰从容下车作了一揖:“在下是孝城逃难出来的百姓。” 中年男人显然不是很相信。 他驾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祈善。 视线扫过他腰间的文心花押脸色和缓了一些——这个时代的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地位高出门也能享受到这个身份带来的红利——不过中年男人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他又问:“车内何人?” 武胆武者的五感非常敏锐——车厢内有几个活人活人情况怎么样都能通过心跳强度、呼吸频率等情报感知出来。祈善若是刻意隐瞒他下一秒就能翻脸下杀手。 作战期间最忌讳身份不明的人接近。 祈善:“一位是我家郎主一位是郎主招的账房一位是家里武师另外一个是护院。” 中年男人又道:“让他们出来。” “逃亡路上遇见了危险现在……” 话未说完沈棠掀开车帘弯腰跳下车。 顾池也跟着下来看热闹。 杨都尉重伤昏迷身上缠绕的布条大部分被鲜血泅湿动都动不了更别说下来了。中年男人感觉到最弱的一道气息就是他也没勉强人。只是看到沈棠和顾池腰间都有文心花押瞳孔微微一变表情微妙了起来。 文心文士可不是街边卖的大白菜。 自己一次性碰到了仨…… 他想了想翻身下马抱拳回礼。 眼神在沈棠和顾池之间打转。 问祈善道:“不知哪位是你主家?” 沈棠道:“是我。” 中年男人闻言心下微讶。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屁孩儿才是几人主事但也没因为沈棠年纪而轻视。这般年纪能让两位文心文士相随不是自身天赋惊人便是身后的家世背景惊人! 再看沈棠的样貌气度…… 尽管穿着比较普通但神清目明、四时气备、眉宇间舒朗豁达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中年男人在内心将沈棠好一通打量猜测第一印象便很不错。 被迫听了一通彩虹屁的顾池:“……” 此人说的跟他认识的是一人吗? 中年男人:“小郎君好。” 沈棠也和气回应:“这位将军好。” “你们一行人真是从孝城逃出来的?” 沈棠道:“是。” 中年男人又问:“那边战局如何?” 沈棠神色肉眼可见地黯下来中年男人一看心下咯噔急忙又追问了一遍。沈棠深呼吸压下内心涌起的思绪低落道:“我们出逃的时候孝城已经被彘王叛军攻陷。” 中年男人惊道:“这怎么会?” 沈棠疑惑看向对方:“将军此话何意?” 中年男人给沈棠算了一笔账。 原来叛军调拨出了大半兵力伏击各路来支援的势力剩下的兵力应该不足以攻陷孝城即便能也要三五日。一万两三千的叛军孝城驻军有城池便利都受不住吗? 攻城可不比守城。 攻城一方本就处于劣势想要拿下一座有防御的城池兵力怎么说也要两倍以上。 沈棠正欲开口却听祈善出声。 “因为斗将败于一人之手连输三场……” 斗将关乎到士气。 士气关乎到战争胜负。 双方斗将其中一方连胜三场和一方一将连胜三场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也是为什么沈小郎君消耗叛军近半士气叛军发动总攻的时候还能用士气化出五架巨型投石车! 出现这种情况也意味着双方高端战力完全一边倒不然的话叛军想要攻城怎么也要苦战个两三天才能啃下孝城。中年男人听完这话惊讶到微微张开口半晌不语。 毫无预兆的他倏忽勃然大怒。 口中发出一串古怪的音节。 应该是哪个地方的方言…… 从语调来看多半还是骂人的。 沈棠还真没猜错中年男人就是在骂人骂人用词还相当难听。祈善本来担心这些词汇会污秽沈棠耳朵一低头却发现沈小郎君表情迷茫显然没听懂便又放下心来。 他解释:“倒也不是孝城主将无能……” 中年男人怒道:“如何不是?” 祈善说道:“斗将之人武胆至少也是十三等中更斗将之时还突破了桎梏……” 孝城就是一座被来回蹂躏的倒霉之地。 能有什么底蕴呢? 十三等中更这种层次来了真就是乱杀! 祈善见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道:“孝城驻军之首那名杨姓都尉还自燃武胆强行越阶斗将这样也没能拿下那人。那人名曰‘公西仇’年纪轻轻天赋恐怖得很……” 中年男人却道:“哼。” 似乎对祈善言语中的推崇很不屑。 “行你们几个先受累跟本将跑一趟。” 沈棠问:“为什么?” 他们只是路过而已。 中年男人道:“自然是为了谨慎起见。我军正在附近安营扎寨又在前不久击退了来犯的彘王走狗这时候过来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还请小郎配合。” 他的态度很强硬。 其他清扫战场的士兵也逐渐围了过来。 这架势摆明了不去也得去。 沈棠暗中用眼神询问祈善的意思。 祈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好烦请将军遣个领路的。” 中年男人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他道:“随我来。” 开玩笑—— 三个文心文士普通士兵哪里盯得住? 也只能他亲自出马了。 沈棠让祈善回马车自己留在外面祈善哪里会答应?不过碍于中年男人也在沈棠作为“郎主”自己不好明着违抗。最后沈棠还是召出了许久不见的摩托跃上骡背。 她冲着中年男人拱手:“将军请。”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摩托。 问道:“这不是马吧?” 众所周知文心文士没有马。 沈棠的摩托长得再精致好看也是一头骡子至多就是比普通骡子高大、健硕、肌肉结实、四肢匀称脖子上还挂着叮当作响的漂亮配饰连拴着的缰绳也是编织过的红粗绳。 红绳、铜铃、白骡子。 沈棠拍了拍有些热情的摩托。 笑道:“摩托是一匹骡子。” 虽然是骡子但奔跑速度、爆发力一点儿也不逊于血统优良的战马再加上骡子持久力惊人在续航方面甚至比战马更好。中年男人低声嘀咕眼神怪异地看了眼沈棠。 文心文士比较龟毛。 诸如祈善之流宁愿走路也不肯骑骡子。 沈棠毫无负担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难道这不是出身煊赫家族的世家子弟而是天赋惊人的后起之秀? 沈棠一行人跟着中年男人隐约看到了远处升起的些许炊烟再靠近能看到临时营寨的轮廓。营寨规模不算小士兵有序巡逻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听得人精神一震。 她问:“这营寨……怎么有些怪怪的……” 中年男人问:“哪里奇怪了?” 安营扎寨是一门学问。 他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沈棠这话显然是触碰了他的神经。 她指着怪异处。 “……为何这处泾渭分明?” 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中年男人循着看了过去明白了。 他道:“因为是两方势力的营寨。” 沈棠:“两方?” “都是受了诏令出来讨伐无道逆贼的碰上了便一起双方也有个照应。” 事实上奔向孝城的势力不止这两处还有几路路上遭了叛军阻拦伏击还未会合。至于离得最远、速度最慢的几路势力他们再磨磨唧唧三五天也能到。 现在这些人才哪到哪儿? 沈棠抬头却见营寨大门口立着几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旗帜上绣着大大的“谷”字。 营寨布局整齐暗含阵法变化之道。 显然不是没秩序的杂牌军队。 还未进去又有一名身穿全幅甲胄的将领骑马迎上来喊道:“九哥收获如何?” ------题外话------ |???w??)??? 唉我尽量每个章节取标题吧…… 但是真的好难??? 正文 217:十三兄弟【求月票】 “收获尚可损失不大。”被称之为“九哥”的中年男人一脸晦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啐了一口紧跟着说道“先不说这个现在为兄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哥汇报。” 新来的年轻将领见状便知有坏事发生。 他道:“大哥正在主帐。” 那名“九哥”指着沈棠几人吩咐自家兄弟:“这几位是为兄路上碰见的你派人安顿好为兄先去见大哥回头再跟你详说。” 年轻将领好奇地看向沈棠三人。 乍一见沈棠的脸还以为自家兄长将个女娃带回来了看到她腰间文心花押内心活动就变成了暗诧——好一个俊俏秾丽、不施脂粉胜似涂脂傅粉且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他的视线又不经意般扫过祈善几人。 心下惊诧! 竟是三位文心文士! 至于在马车上照顾杨都尉的士兵以及下车牵行的士兵都被忽略了。顾池听了心声看向沈棠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知道沈郎长得男生女相但每个人第一印象都错认…… 唉长得好看也是有烦恼的。 顾池抿直了嘴角微微拱手见礼。 那名“九哥”风风火火去主帐沈棠几个被年轻将领带着去安置他们的营帐。营帐位置不偏僻但也谈听不到什么机密周围还有严密巡逻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家眼皮底下。 仅仅几步路的功夫沈棠已经跟年轻将领互通了姓名表字二人有说有笑仿若相识多年的老友。这名年轻将领姓“晁”名廉字清之前几日刚过了寿辰二十有二。 沈棠好奇:“啊?小将军姓晁?” 晁廉回答道:“是啊。” 沈棠问:“不是姓‘谷’吗?我看营寨外头的旗帜上面就是‘谷’你方才还称呼了‘大哥’?” 晁廉被沈棠的问题问得怔了一怔旋即便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不是沈郎误会了。” 他紧跟着又简单解释了一番。 他跟大哥、九哥几个是结义兄弟。 兄弟一共十三个人他行十二还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弟行末。兄弟几个背景各不相同有几个是正经做生意因为时局动荡生意经营不下去只能另谋出路有些是游走四方的游侠还有为伸张正义而打杀当地权贵外戚导致惹来杀身之祸的…… 有出身市井也有出身寒门甚至有做过几年官看不惯官场黑暗直接挂印走的。 沈棠听得津津有味。 她道:“那你应该是练家子出身。” 此人气息稳定步伐轻便周身气血充足再看手掌厚重的茧子不是长年累月的练家子根本攒不出来。再看他自带一股正气眉宇清明眼神舒朗必是性情端方之人。 如果说翟乐是夏日最鼎盛的一轮烈阳那么晁廉应该是盛夏深夜月色下的一泓清泉。 见之便有沁人心脾之感。 顾池暗下撇嘴。 这一通夸赞岳丈相看儿婿呢? 晁廉和善笑了笑略微腼腆地道:“沈郎好眼力祖上数代投身军伍族中不管儿郎大小只要能走路了都要开始习武强身……” 沈棠“惊呼”:“这么严苛?” “毕竟是立身之本嘛少时夯实底子安稳长大成人的机会才会越大……”说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略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晦暗和苦涩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时情难自禁让沈郎见笑了。沈郎几位请——” 他将沈棠几人领进暂时落脚的营帐。 杨都尉也被两名士兵抬下车。 见到血人一般的杨都尉晁廉暗暗吃惊没想到一个大活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沈棠:“小将军营中可有郎中?” “自然有只是医术有限沈郎这位武师伤势又这般重根基尽毁即便能救活也……”晁廉话中的未尽之意——即使沈棠这边付出很大财力物力救回来的人也只是个废人。 尽管晁廉医术只是略通皮毛但他自小习武作为一个武胆武者杨都尉的伤势他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的。在两个士兵紧张又难过的眼神下沈棠叹道:“这个我知。” 晁廉的行动速度很快。 没多会儿就有人扛着药箱来了。 晁廉唤其“六哥”但这位“六哥”不是武胆武者而是一名留着浓密山羊胡须的文心文士腰间的文心花押是非常浓郁的土黄色。他在沈棠几人围观下仔细给杨都尉把脉。 一个照面便说出了杨都尉的情况。 他问:“此人前不久可是自燃了武胆?” 沈棠道:“是遇见了强敌。” 他抚须道:“那必是十分强大的劲敌。” 三名文心文士在场还沦落到一个自燃武胆才能勉强逃命的结局……敌人得多么恐怖? “六哥”抚须想着治疗对策。 不多时他有了主意:“武胆无法挽救。但此人底蕴深厚经脉之中仍有未散的武气意志坚定还悬吊着一口气……这样吧我给他施针让经脉内的武气多停留一阵再寻武者为他补气有武气滋养维持心脉不断再以汤药辅佐最迟一月就能恢复。” 沈棠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 六哥摆摆手笑道:“医者本分而已。” 晁廉帮六哥背起药箱拿着他开的药方让人去抓叮嘱士兵要小心盯着不可大意。 目送二人离开顾池若有所思。 祈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上火干涩的喉咙和唇瓣问道:“这二人可有问题?” 顾池指着自己:“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 祈善感觉那名“六哥”也不是个善茬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用窥心类的言灵试探——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很可能被视为不友好的挑衅——顾池的文士之道不一样。 只要他自己不说基本无人发现。 顾池好笑道:“你使唤人也太自然了。” 祈善道:“谁让你我同处一条船。” 船要是漏了大家一块儿完蛋。哪怕顾池会游泳他也会拉着顾池一块儿沉水! 顾池:“……” 脸色黑得能跟锅底灰比一比谁更黑。 他不情不愿道:“那个晁廉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新来那个不简单大致猜出杨都尉的身份了也在怀疑我等几人来历……” 祈善问道:“可有恶意?” “恶意倒是没有但有招揽的心思。” 祈善闻言放心了大半。 当下还得打听一下这些势力的底细。 这活本想交给顾池——这么好的间谍人才趁着还能嫖的时候可劲儿白嫖薅羊毛。 谁知比顾池更适合的人却是沈棠。 这位自认为有“轻微社交恐惧症”宅女借口出去看看煎药回来已经将消息打探个七七八八。她仰头闷了一碗水喝完了还打了个嗝问二人:“可有听过桃园结义?” 祈善:“……” 顾池:“……” 沈棠一拍大腿道:“这支势力差不多就是桃园结义plus版本——我是指人数比刘关张多了十个人!兄弟总计十三人各有各的本事。他们的大哥叫谷仁原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十五被恩师招婿二十五岁丧妻又被当地郡守招婿三十五岁丧妻现在的妻子是当地富绅之女今年四十五岁有神棍掐指一算说他那位妻子今年恐有血光之灾……” 祈善:“……” 是不是他的教导方式有问题为什么沈小郎君提及这些消息总会变得异常亢奋、起劲? 顾池道:“谷仁这个人我倒是有听过说。据说他乐善好施施斋布粥、造桥修路时常接济贫穷人家素有‘仁人’美名……不少门客自愿投其门下愿意无偿为其效劳……” 祈善的眼神变得微妙。 看看—— 正经打听八卦和打听情报的区别。 沈棠继续道:“这个倒是真的营寨许多士兵都是听说谷仁要举兵起事自愿跟随的。虽然人马不多但他其他十二个兄弟各有各擅长的领域倒是经营得像模像样。” 祈善道:“倒是个不简单的。” 自愿跟随上战场这得多好的名声? 也不知道这个名声是真的好? 还是假的好? 沈棠还抽空晃到了隔壁营寨听到了不太一样的评价——行善积德也是要资本的谷仁本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家底稀薄穷得需要旁人接济不过他会娶老婆啊。 而且岳家不是独生女就是男嗣能力稀烂无法撑住门楣他这个女婿被老丈人招过去是当半个儿子对待的。早期发家靠着岳家和妻子支援不然也经营不出这么好的名声。 乍一看似乎是渣男模板。 可奇怪就奇怪在前任岳家对他非常满意即使女儿没了即使女婿成了别人的女婿依旧赞不绝口。仅从名声来看谷仁真正的“人如其名”惹来隔壁营寨酸溜溜的嫉妒。 沈棠将十三兄弟一一盘点。 如数家珍。 重点说一下那位“六哥”。 听闻他曾是为辛国宫廷效力的御医医术超绝只是几年前出了点儿事情他被贬官申饬险些将命丢了。深感官场黑暗辛国王室无药可医愤怒辞官归隐游走天下。 巧合的是—— “他当年就是负责为褚姬安胎的人。” 褚国褚曜的故国。 褚姬褚曜是以她陪嫁身份一起来到辛国的。沈棠没想到还会碰到这桩案件相关联的人想来那位“六哥”应该知道点儿内幕。只是沈棠没打听到以后或许会有机会。 至于“九哥”那个尖嘴猴腮相的中年男人曾经以盗墓偷窃为生从业多年、无一败绩。之后偷到谷仁头上谷仁明明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并未抓捕也未报案。 谷仁第二天派人送了批银子上门。 希望这名小贼能洗心革面拿着这些银子回去买几亩田娶一房娇妻好好经营过日子。他以前没被抓因为被偷的都是普通人家要是偷到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家里被抓住可就没命了。那位“九哥”一打听知道是谷仁第三天带着赃款上门。 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谷仁跟十二个结拜义弟几乎每个都有段美谈沈棠打听的时候听得津津有味。 兄弟十三人战力最强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十三弟。几乎被谷仁当儿子养育听闻是天生神力可惜的是心智跟六岁孩童无异还有些疯癫病症发狂起来宛若恶兽。 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谷仁的。 除了谷仁和谷仁的十二个结义弟弟沈棠还打听到了其他消息——例如郑乔下达的那道诏令号召天下豪杰共同讨伐以彘王为首的逆贼势力此番参与进来的足有十二路! 说是十二路实际数量比这个多。 每一路兵力都不多但全部汇聚起来数量上应该可以吊打叛军至于质量嘛—— 这就看实战如何了。 沈棠他们过来前不久谷仁帐下就跟一路叛军发生了交锋谷仁这边大获全胜还俘虏了一百多人。另一路就比较倒霉打了个平手还靠谷仁援助才将叛军打跑。 沈棠正说得起劲猛地一顿。 这时帐外传来士兵声音。 那位谷仁要见一见他们。 沈棠住了嘴眼神询问祈善二人。 倒不是问见不见而是谁当代表去见。 结果毫无悬念。 谁让沈棠才是“郎主”呢? 但祈善也不放心让沈棠一人过去。 顾池纯粹是过去凑热闹见见传闻中的谷仁究竟什么模样听听此人是否表里如一。 主帐位置离沈棠这边有些遥远。 三人抵达的时候帐内已有好几道气息深厚的存在同样也发现了他们。掀开帐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 此人眉目慈善温润气质儒雅平和周身毫无戾气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初印象。 尽管实际年龄已经四十有五但因为实力好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三十出头。 除了这个男人帐内还有晁廉、“六哥”、“九哥”以及两张陌生面孔——这二人身形魁梧高大光坐着就像是一堵厚重的墙。目测这俩人站起来身高跟共叔武差不多。 沈棠想了想自己的小身板心下撇嘴。 她也想呼吸高空的空气??? 他们齐刷刷看向沈棠三人。 士兵回禀:“主公三位先生已至。” 正文 218:十三弟【求月票】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沈棠毫无露怯。 她拱手道:“晚辈沈棠见过谷公。” 沈棠并不清楚谷仁的职位或者地位本身也没什么交情于是选择大众保守的称呼。 谷仁浅笑道:“小友多礼了请坐。” “多谢谷公。” 沈棠扫了一眼帐内空置的位置少年抬手微微撩起衣裳下摆在谷仁右下首落座浑然不觉得自己坐的位置有哪里不妥。 祈善跟在沈棠身后侧坐下。 顾池暗下挑眉也跟着一块儿。 谷仁没吭声倒是两张生面孔中的一人发话道:“你这后生小辈好生轻狂无礼——” 沈棠循声看向他暗道莫名其妙一边反省自己也没干啥出格的事情一边漫不经心般反问一句:“晚辈如何轻狂无礼了?” 顾池:“……” 他用祈善这厮的心脏打赌—— 沈郎绝对是故意的。 这就跟当街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之后被打的人问沈郎为何打人沈郎开口就是一句“无辜”的“咦你为什么要哭啊”。 座次这东西可不是瞎坐的。 沈郎在别人的地盘一上来就坐了仅次于主人的次席——目测这个次席应该是十三兄弟中行二的位置——又是这般年轻面貌自然会被人看做是“轻狂无礼”的表现。 那人还想开口争辩却被谷仁轻描淡写一句话安抚下去:“来者是客七弟不得无礼。” 七弟问:“他们不是九弟带回来的?” 沈棠这人属于“外憨内奸”面上人畜无害般道:“是啊我们是跟你九弟来的。但是我们自愿来的又不是被俘虏来的如何不是客人?既是客人自然要用待客之礼。” 一开始没意识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又不是被俘虏的阶下囚…… 坐个次席怎么了? 那位七弟只是冷哼了一声。 沈棠:“……” 跟这位脾气有些冲的“七弟”相比较大哥谷仁倒是相当温和好说话也没有因为沈棠年纪小就露出高人一等的高傲姿态反而平易近人像是邻家叔叔没一点儿架子。 谷仁问了许多关于孝城的细节。 尽管他已经从九弟口中知道孝城被攻破的消息但从沈棠这位亲身经历者口中亲自听一遍心情完全不同。主帐内气氛有些凝重直到那名“七弟”问:“你们愁什么?” 沈棠:“……” 那位“七弟”又粗声粗气、理所当然地道:“只消杀了那伙叛军拿回孝城不就行了?” 谷仁无奈轻声呵斥:“七弟莫要让贵客看了笑话。攻城掠地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那名叫公西仇的青年一人便有万夫之勇有他在那伙叛军有恃无恐。” 那名“七弟”撇撇嘴不屑嘀咕。 “不过是十三等中更……” 沈棠三人听闻心下反应各不同。 十三等中更…… 只配一个“不过是”的形容? 沈棠忍不住为公西仇正个名——那可是自己的高山流水都难觅的知音外人小瞧他也是间接小瞧了她沈棠的审美!她道:“公西仇阵前突破现在应该是十四等右更。” 武胆武者拢共才二十等。 公西仇年纪才多大? 用天才中的天才形容都不够。 甚至够得上“怪物”二字! 也不知这位“七弟”有多雄厚的资本能对一名十四等右更说出这话?哼手上功夫不行嘴巴上的功夫倒是傲人。沈棠面上仍旧人畜无害仿佛说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至于内心嘛—— 顾池听得津津有味。 沈棠此话一出那位“七弟”面色微微一变但仍旧嘴硬道:“哼!十四等右更又如何?我们兄弟几人齐心可劈金断玉。即便是十四等右更来了也教他有来无回!响应诏令的还有其他几路势力拿下叛军拨乱反正有什么难的?你们说是吧?” 其他人并未附和。 “七弟”又道:“我们还有十三弟呢。” 沈棠有疑:“这位将军的意思是打算十几号人一拥而上?或者来一场车轮战?” 那名“七弟”被问得脸色一黑。 他粗声粗气问:“小郎君站哪边的?” 谷仁只好又出来打圆场。 这位结拜义弟哪都好忠心仗义、热心肠唯独脾气暴躁最讨厌别人跟他抬杠若火气上来甚至会不管场合去锤人。 当年也是一时气愤七弟三拳打死了某个地痞逃命天涯好几年东躲xz之后干脆落草为寇。谷仁也被他打劫过但巧合的是谷仁无意间救济过这位义弟家中的寡母。 那位老妇人一直念着谷仁的好。 作为孝子的“七弟”偷偷回去探亲每次都能听到老母亲念叨谷仁对他们一家如何如何有恩他自然也记在心上。骤然得知自己打劫的人是恩人又羞又愧当场跪地赎罪。 之后谷仁给他换了个假身份。 他便用这个假身份在谷仁身边当差不用东躲xz还能给老母亲养老送终…… 谷仁还真担心自家七弟当场暴走。 安抚好又问沈棠关于公西仇的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分对付公西仇把握也大一分。听完杨都尉的事他长叹:“无缘与此等好汉一见平生憾事。” 无人注意的角度顾池微微蹙眉。 时不时视线暗暗扫过谷仁。 一眼两眼三眼…… 不有一人例外。 祈善余光在顾池和谷仁之间不着痕迹地游移一圈垂下眼睑敛住眼底泛起的狐疑。 直觉告诉他这个谷仁不简单。 不然的话顾望潮不会是这般反应。 问题—— 还真有还不小。 谷仁不愧是名声极佳的“仁人”。 当他得知沈棠几人带着个重伤昏迷的“武师”不便行走便主动提出挽留让他们几人在营寨修养几天。自家六弟医术不敢说举世无敌但他的确是少有的良医由他出手调养“武师”也能恢复快点。沈棠更是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还想跟谷仁借人。 借人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通知山上的狸力啊。 不止是狸力还有她俘虏回来的土匪、专程下山买回来的部曲和仆妇婆子以及她打劫土匪的家财。除了那批税银这就是她全部家当了。沈棠自然不能将这些弄丢了。 跟谷仁借人去送信。 孝城已经不安全要带走转移阵地。 小小要求谷仁自然不会拒绝。 一时宾主尽欢。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朝着主帐靠近传信兵连气息都未喘匀大叫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谷仁并未呵斥缓声问:“何时不好?” 传信兵道:“是少冲将军他——” 还不待话说完在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一个接一个急切起身冲出主帐。 那位行六的直接用了“追风蹑景”的言灵。 沈棠三人以“担心”为理由也跟了上去。 还未靠近目的地便听到一声极其凄厉瘆人的惨叫惨叫声还带着强大的威势气音实力弱一些的直接被震晕没有晕的也会感觉耳鼓躁动、恶心欲吐甚至七窍流血。 祈善和顾池暗下震惊:“好浓的戾气!” 竟似有万千厉鬼在嘶嚎挣扎。 最先赶到的“六哥”直接动手竟毫无保留一出手便是数道言灵。黑白交缠的文气将戾气源头裹了个结结实实但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暴力冲开。谷仁接住被震飞的六弟。 淡声道:“交给我来。” 看谷仁出手顾池低声道:“果然如此。” 祈善问:“什么‘果然如此’?” 顾池布下小范围的防窥听言灵。 他道:“这个谷仁的文士之道很特殊。” 顾池作为老油条在外行走经验丰富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完全屏蔽他文士之道的人。 他听不到谷仁的心声。 而且他肯定谷仁也有一个性质很特殊的文士之道多半跟他不同寻常的亲和力有关。 祈善心下一转也猜到一部分。 他道:“只是文士之道……” 言外之意—— 只是“文士之道”又不是“诸侯之道”。 倘若这种亲和力是“诸侯之道”那可真是王炸般的存在但凡见到他的人都会生出好感他招揽人的成功几率远远高于其他人。不过饶是如此也很恐怖了—— 谷仁拜的十二个义弟就是很好的证明。 二人开小差的功夫谷仁已经安抚好戾气源头沈棠离得近清晰看到那是一个被关在长高宽各有一丈精铁铁笼内的青年—— 说是青年也不准那人身形魁梧似成人但眼神乌黑纯澈宛若五六岁稚子。 应该是十八【九】岁的少年。 这会儿却浑身浴血抱着头疼得打滚儿。 谷仁看着心痛取下腰间钥匙打开铁笼子不顾几个义弟的阻拦进去抱住挣扎打滚儿的粗莽少年口中不断喃喃什么。即使少年胡乱抓破他手臂脸颊他也没有松开手。 终于少年情绪平息下来。 只是胸腔仍急促起伏。 少年清醒过来看着几乎要被抓花脸的义兄手足无措地红了眼低垂着头宛若一个害怕被大家长训斥责骂的惶恐小儿。谷仁再三保证不会有事他才稍微正常点。 沈棠好奇:“这是——” 晁廉注意力落在铁笼内见发狂的义弟平息下来这才长松了口气又听沈棠好奇他叹息道:“铁笼内的是年纪最小的十三弟每一回杀完人他的疯症都会发作——” 一旦发作不分敌我。 只能关在铁笼子内加以约束。 待他疯劲儿过去再放出来。 沈棠不解:“见血就会发疯?那为什么还要让他杀人?他的疯症不是更加严重了?” “但不让他见血疯症一样也会发作而且更加频繁、持久情况也更加严重……” 沈棠:“……” 有些话晁廉没有直接说出来。 十三弟是被大哥谷仁从死人堆捡回来的。 起初谷仁估测是土匪杀人越货结果两败俱伤只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稚子但检查发现每一具尸体都是被人大力捏断颈骨或一掌掏心或一掌拍碎天灵盖力道统一。 之后才发现凶手不是旁人正是这孩子因为目睹土匪杀人而发狂杀了土匪也杀了全家偏偏还是个心智不全的稚儿。谷仁思虑良久发现自己能安抚便选择留下。 疯癫前后笼养安抚。 疯劲儿过去再放出来。 还别说—— 发疯时宛若修罗恶鬼但疯劲儿过去那就是个憨憨傻傻的小子被人欺负也只会委屈瘪嘴双眼含泪让人心生不忍。 沈棠问:“那他叫什么?” 晁廉道:“姓少名冲字静平。” 少冲是本名“静平”二字是谷仁给取的。 沈棠:“……” 虽然但是……为什么她感觉谷仁这些义弟多多少少有些“恶”在身上?但大家伙儿都说没问题沈棠提出异议反而成了异端。只是跟着附和道:“这孩子身世真可怜……” 晁廉:“……” 语气听着没毛病但是—— 看看个头或许没有十三弟胸口高的小郎君到底谁才是“孩子”?晁廉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将吐槽说出口。谷仁被带下去处理伤口少冲的“笼养”也被解除恢复了自由。 临走之前谷仁叮嘱晁廉。 “清之你照顾着点十三。” 晁廉道:“大哥放心。” 众人散去少冲亦步亦趋跟着晁廉。 晁廉让士兵端来清水打湿布巾擦去他脸上沾着的污血露出一张白皙到几乎没什么血色的俊俏面庞五官深邃立体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眸长、鼻挺、唇薄。 祈善仔细打量一番。 调侃道:“竟跟郎主有几分神似。” 沈棠一听也好奇了。 她看过去发现那个叫少冲的痴儿也好奇看她。晁廉闻言左看右看惊道:“分开看还不觉得站在一块儿确有几分相似……”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不过他是知道自家义弟身份身世的家中并没有沈棠这么小年纪的弟弟感慨世间巧合。沈棠也认为是巧合但她话未出口却见刚刚还好好的少冲突然冲她发难—— 右手成爪抓向她喉咙! 正文 219:沈大【求月票】 “静平!” “幼梨!” 晁廉万万没想到自家义弟会突然发难。 祈善也气得脸色铁青但他还稳得住。 少冲这一爪看似来势汹汹但搁在沈棠眼中处处都是破绽。她抬手横档一把拦截出手角度刁钻的偷袭用力一带另一手直袭少年面门。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 正欲出手相助的晁廉怔住了。 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跟义弟交手不落下风、泥鳅一般滑不留手的沈郎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这位小郎君看着年幼瘦小没想到还有这般俊俏潇洒的身手!!! 自家义弟手劲儿多大晁廉深有体会。 普通人被他没轻没重拍上一掌原地倒飞一丈轻则骨裂、重则横死沈郎竟不见丝毫吃力!晁廉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旦沈棠坚持不住便出手拦截谁知等二人从一侧斗到另一侧一路上飞沙走石还不见他们分出胜负!晁廉一脸狐疑地看着祈善。 他问了一个他此刻很想知道的问题。 晁廉问:“沈郎不是文心文士吗?” 文心文士跟普通人比较是很能打可跟专精此道的武胆武者相比只有被血虐的份! 哪怕自家义弟还没发狂、也未动用武胆之力那也不是文心文士的身子骨能硬抗的! 见沈棠游刃有余祈善微微松了口气。 也有闲工夫应付晁廉他故作谦逊实则骄傲地闭着眼睛撒谎:“我家郎主的确是文心文士只是他(or她)自幼喜欢舞刀弄枪寒暑不辍、勤学苦练如今才略有小成。” 晁廉倒吸一口冷气。 作为武胆武者他自然知道没有天赋怎么“寒暑不辍、勤学苦练”收获也是极其有限的——沈郎能跟义弟打个有来有往这就不是“努力”二字能完全概括得了的。 这意味着沈郎在武学一道的天赋也很高! 晁廉眼神带着几分艳羡又真诚地赞扬:“这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必以沈郎天资、底蕴与秉性未来必是一方人杰名扬天下!吾等羞惭如今的年轻人越发出色了。” 祈善心下纳闷。 论年纪晁廉也属于年轻人行列吧? 怎么说话口气这般老气横秋的? 晁廉:“_(′?`」∠?)_……” 这还不简单嘛…… 有少冲这样不省心的义弟谁都会心老。 唯独顾池津津有味看着沈棠和少冲的打斗。这两名少年一个装扮干净体面、斯文俊雅一个上衣破烂挂着露出一身结实腱子肉带着扑面而来的令人血脉偾张的阳刚。 拳与拳的交锋。 力与力的角逐。 与沈郎东躲xz、上下翻飞时衣角飞扬的飘逸不同少冲就是靠着野兽般的战斗直觉一拳一脚都带着无法抵挡的强大力量!不过沈棠有一个优势是少冲没有的。 少冲非常依赖蛮力而沈棠会耍阴招。 她抓住机会将一张帕子丢向少冲的面门趁着后者视线受阻的瞬间抬脚往他小腹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踹。少冲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在停下来本就狼狈的他越发灰头土脸。 一个不小心还呛了一口灰。 晁廉忍俊不禁上前将少冲拉起来。 “你啊——”抬手弹灰捡掉发间夹着的枯草又给少冲将沾着灰尘的脸颊擦干净。 少冲站着没动乖巧地任由晁廉摆布。过了会儿他才从被人踢飞的现状中醒过神拉着晁廉衣袖往他身后躲也幸好晁廉的个子跟他差不多不然还真藏不下这么大只。 晁廉疑惑:“怎么躲起来了?” 少冲闷声告状:“坏人打我……” “明明是你无礼在前先打得人家还不出来跟沈郎道个歉?”晁廉哭笑不得地提醒少冲这是“恶人先告状”也幸好沈郎身手不凡不然被义弟打出毛病还真不好交代。 少冲瓮声瓮气道:“不要她打我!” 晁廉故意拉下了脸色。 “静平你这就太失礼了。” 少冲虽然有趋近成年的强健体魄但心智的确只有六岁这个年纪会逆反任性但也惧怕家长拉下脸。少冲躲着想了想有些委屈但还是极其小声地道:“对不起……” 说完眼眶都要红了。 沈·感觉莫名其妙·棠:“……” 啊不是谁才是受害者啊? 沈棠有些好气但又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窝着火开口自然也带了情绪:“道不道歉的先不说这位小将军怎么突然就对我动手?难道这也是他表达情绪的一种特殊方式?” 晁廉对沈棠小郎君印象挺好的。 再者此事也的确是自家义弟做得不对。 不管如何的确要给人一个合理解释:“虽说静平疯症发作就会克制不住杀人但那不是他的本意疯症平息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只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毫无预兆偷袭谁…… 晁廉认识他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沈棠:“……” 乍一听真像是熊家长的语录。 晁廉故意拉着脸语气阴沉问看天看地究竟是心虚不看他的义弟:“静平为什么要打人?打人特别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打人是非常不对的事情!为兄平日这么教你的?” 少冲瘪了瘪嘴闷声不吭。 晁廉只觉得今日的义弟非常反常。 语气加重几分:“静平!” 果真将少冲吓住了。 他指着沈棠告状:“她是骗子!” 被控诉的沈棠:“???” 她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我?骗子?” 天! 好大一口黑锅! 沈棠非得问个清楚。 “我怎么就是骗子了?” “你骗我银子!”少冲用手指比划一下大小示意沈棠他被骗走的银子有这么大! 晁廉和沈棠一脸莫名其妙。 “我不认识你也没骗过谁的银子……” 哦打劫的税银和刚穿越摸尸体遗产不算想她沈棠当垆卖酒卖大饼卖青梅卖饴糖哪个顾客不说句物美价廉?似她这般揣着良心做生意的商贩已经不多她犯得着骗? 另一厢晁廉却似想起了什么东西。 他问:“骗你银子的……是这模样?” 少冲毕竟还是稚童的心性最喜欢甜食和小玩具但大哥担心他吃太多吃出问题耳提面命还限制每日数量。少冲倒是听话吃完今天的就眼巴巴盼着明天的。 一天之中最开心最期待的便是带着银钱出门大家伙儿也不担心他会走丢但数月前的一次失踪了三天。在崖下找到他被露水打湿成了落汤鸡宝贝钱袋不翼而飞。 问他也不肯说。 连大哥谷仁都套不出话。 只知道那几天的少冲脾气格外差。 晁廉特地让绣娘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钱袋装上差不多的碎银撒谎说这是崖底找到的少冲才消停了一阵子。 现在指着沈郎说是骗子…… 不是不肯相信自家兄弟而是沈郎怎么看家境都不错坑骗义弟那点儿碎银做什么? 少冲点点头:“嗯!” 沈棠断然否决:“不是我!” 听沈棠“撒谎”他气冲冲又掷地有声地道:“撒谎是会尿床的!你今天晚上会尿床的!” 沈棠:“……” 顾池非常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祈善倒是忍住了但嘴角还是出卖了他唯独晁廉尴尬地阻拦不是(主要是拦不住)不阻拦也不是尴尬的脸颊都要僵硬了。 只有沈棠“追根究底”。 她问:“那时候的我长什么样?” 少冲以为“骗子”心虚了试图用匮乏的词汇量描述“证据”他拍了拍胯部道:“裙子!白白的裙子!还有、还有头发是这样的——”他手指笨拙的比划少女常梳的双鬟发式。 沈棠故意问了好几个问题。 其中有几个还是一样的。 少冲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不似瞎掰。 沈棠指着自己的脸:“也长这样?” 少冲道:“比你现在好看。” 沈棠深呼吸:“……有说姓什么吗?” 这个问题对少冲有些难。 他想了半晌道:“沈!” 祈善起初还不觉得有问题毕竟晁廉不止一次提了“沈郎”直到沈棠问出的下一个问题。 “那叫什么?” 少冲咬着大拇指仔细想。 “大!你叫大!” 沈棠闻言瞳孔微微一颤。 那个人叫—— 沈……大? 沈棠又问:“那是一个人吗?” 少冲道:“有两个。” 沈棠再问:“另一个人是谁?” 少冲不肯回答了。 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坏人。 闭上嘴巴屁话不说任凭沈棠怎么问都充耳不闻只是偶尔会转动眼珠子看看沈棠有没有忽略自己。沈棠心底有些猜测奈何少冲不配合啊。于是寄出了杀手锏。 她从自己钱袋取出一把饴糖。 在晁廉不赞同的眼神下递了过去。 “你回答嘛回答了这些都是你的。” 晁廉正欲说一句“十三不能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奈何自家义弟跟他默契为零不仅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嚼得一侧腮帮子一鼓一鼓眉眼也跟着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少冲明显不太喜欢另一个人。 对他的描述很少但基本可以断定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多点年纪十七八的少年郎。 那个少年郎对少冲很有敌意。 据少冲描述他还踩了少冲买的零嘴。 把想问的问完了沈棠倏忽笑道:“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人哦我是姓沈但我行五就算叫也应该叫我‘沈五’而不是‘沈大’。小将军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少冲不信看向义兄晁廉。 晁廉道:“的确如此你口中的‘沈大’是一位女娇娥但沈郎是货真价实的男儿啊。” 少冲又呆呆地看向沈棠。 “真的吗?” 沈棠:“……” 晁廉大兄弟后半句完全没必要说啊! 她感觉有些心累。 总觉得很长一段时间这个误会还会继续下去她怎么解释自己是女的都没用因为她现在还是一马平川自证身份真就只能脱裤衩了。至于过两年会有女性身体曲线? 呵呵—— 她真担心外人会来一句——啊沈郎你这胸肌为何如此波涛伟岸?在下自愧不如! 被迫听到劲爆八卦的顾池:“???” 下一秒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 祈善不知他好端端怎么就咳嗽了。 一脸莫名其妙。 殊不知顾池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先前曾猜测沈棠是沈家大娘子却被断然否决但那名陪嫁舞伶的证词却推翻了这一点顾池便相信沈郎是沈氏流落在外的子嗣信了龚骋一口一个“妻兄”的说辞。 结果—— 这会儿告诉他沈郎是女儿身? 顾池第一反应是怀疑。 沈郎很清楚他的文士之道未必没有借此传递假消息戏耍他的可能……但看沈棠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这儿他又有些动摇——他怀疑人生般看向祈善:“沈郎可是女子?” 祈善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池。 问道:“你觉得像吗?” 顾池:“……” 他静默了。 这个问题问得鞭辟入里。 他觉得不像! 过了会儿祈善像是跟他说又像是喃喃自语劝说他自己:“真要是女郎也无妨……” 他求的是主君又不是求跟主君抵足而眠沈小郎君(也许是沈小娘子)能文能武有文心、有武胆、有诸侯之道、有国玺、有野心又不失怜悯脾气还好年纪还小…… 还有啥不满的? 至多—— 至多多备几瓶保心丸。 其他都是小事! 顾池:“……” 听着十分有道理! 谷仁听说此处发生的事情命人备了厚礼道歉看着没什么架子好似一个普普通通给家中熊孩子兜底的大家长。 同时也带过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关于狸力一行人。 谷仁派出去的人循着沈棠说的路线进山寻找的确找到那么一个寨子但找到的时候寨子已经化成废墟。 看废墟情况起火时间应该就隔半天。 沈棠一听心揪了起来。 “人呢?” 谷仁笑着宽慰:“并未发现尸体也未发现打斗痕迹寨中也无贵重物件残留想必是他们觉得此处不安全收拾行囊避灾去了?” 烧毁寨子也好解释。 怕被发现行踪呗。 沈棠:“……” 她觉得有些淦! 就这么点儿家底…… 这就没了??? 正文 220:郎君啊,惊不惊喜【求月票】 沈棠表面上还能笑嘻嘻。 内心已经开始狂躁骂起了老天爷。 淦! 耍她好玩呢??? 找不到林风两个小的还丢了狸力一群大的无晦和半步留在孝城不知生死…… 她用了莫大毅力才忍下爆粗口的冲动。 顾池:“……” 他一边默默喝着茶水一边垂眸。 侧身跟祈善低语:“祈元良辛苦了。” 祈·一脸懵逼·善:“???” 谷仁倒是个热心人主动询问要不要再派人再去找找但被沈棠婉拒。倒不是她不心动而是她深知当下乱局找个人太难谷仁也不是本地人跟自己也没什么交情…… 平白承了人这么大人情怕是不好。 她准备自己去找。 见沈棠不肯收下自己的好意谷仁也不好勉强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谈起了少冲的事情。 自家熊孩子什么脾气、什么实力谷仁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从晁廉口中得知沈棠与少冲交锋数百招的事情心下惊愕之余也有十足十的心动——此等良才错过了可惜。 只是—— 一番试探却发现这位小郎君看似温和好说话甚至还有些童稚趣味可一旦提到了招揽暗示又总能嬉笑着岔开。一次两次谷仁便明白什么意思了。脸上笑容愈盛。 仍不甘心地试探一句。 “沈郎可有打算?” 沈棠道:“先把失散的人找到吧。” 谷仁感慨道:“此事不易啊……” 倒不是他故意泼冷水。 现在兵荒马乱的丢了个人再想找到几率近乎为零、希望渺茫因为谁也不知道丢失的人是没碰上还是悄无声息死在哪儿了。 谷仁道:“此事并非一日之功在下观沈郎实为人中龙凤之相可有想过往后打算?” 不管能否找到人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沈棠沉吟几息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或许会寻个地方安定下来……” 说起这个她就有些头痛。 猥琐发育也需要不受打搅的环境啊。 她现在要地盘没地盘要人……狸力一伙还丢了要钱——那一批税银倒是很好的发育资源但是没人没地盘光有钱。 tm有个蛋用啊(╯‵□′)╯︵┻━┻ 沈棠在内心对老天爷竖中指。 被正面婉拒了谷仁仍是浅笑脸上看不出丁点儿失落遗憾之色——被拒绝也正常。 时下之人看重门第和出身这位小郎君身边有两名实力深不可测的文心文士跟随那名受重创的武师(杨都尉)虽然废了但看情况他全盛时期也不弱底蕴深不可测! 想来是哪位行事低调的世家子弟。 反观自己—— 谷仁倒不是自卑而是他清醒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多亏了祖上荫庇他幼时家境虽不好但也顶了个“世家子”的名头有幸拜得名师还受了恩师亲眼招婿。 之后两段姻缘两位岳家也待他不薄让他有了好名声还有幸结识了十二位义弟。 搁在普通百姓看来这是他们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但只有谷仁自己心里清楚依旧有那么些人暗地里诟病他是靠着岳家上位甚至还有杀妻的污名。 谷仁倒是没解释什么。 因为他知道解释也没有用再加上他跟那个圈子目前还没大的交集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看到沈棠多少还是有些泛酸——他苦心经营的只是人家唾手可得的。 e=(′o`*)))唉 谷仁内心五味杂陈。 也幸好他的文士之道屏蔽了顾池不然顾池听到他这一番心声还不知道要怎么笑呢。 沈棠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有了个高大上的背景她只知道谷仁真是个社交达人跟他聊天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聊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少冲面露不耐烦。 “大哥!” 谷仁好笑道:“怎么了十三?” 少冲问:“大哥不忙了吗?” 谷仁道:“忙啊自然忙的。” 跟这位义弟说话就得直来直去不能说得拗口更不能打机锋。如果理解不了少冲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就会耍脾气。普通孩子闹脾气顶多耳朵吵他闹脾气会要人命。 少冲直言:“那你去忙嘿嘿。” 谷仁:“……” 他这是被义弟下了逐客令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少冲已经抓着他起身双手推着他肩膀一步一步往外推一边推还一边道:“大哥记得快点忙完跟六哥说一下今天的药已经喝过啦……去忙去忙!” 谷仁一路被推出了营帐。 但他也不忍呵责自家义弟。 才六岁的心智他能懂什么人情世故? 他今日这般反常肯定有原因。 少冲将自家大哥送走还不放心站在营帐门口张望生怕他会杀一个回马枪。 谷·正有此番打算·仁:“……” 这位义弟养大了胳膊肘会往外拐了。 确信谷仁走远少冲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刚一转身差点儿撞上沈棠吓了他一跳。沈棠问:“你怎么不跟你大哥一起走?” 明明长着一副能让年轻小姑娘心鹿乱跳的俊俏面庞五官间还带着几分异域邪魅之气小言话本标准的男主长相偏偏目光澄澈宛若稚童。他手指抵着唇“嘘”了一声。 低声道:“小声别被大哥听到。” 沈棠:“他走远了听不到。” “不不不大哥有好多耳朵他什么都知道……”少冲瘪嘴委屈道“我多吃一颗糖他也知道我多玩了会儿他也知道我晚睡他也知道十二哥说大哥将他其他耳朵放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小声说话会被大哥听到!” 沈棠:“……” 晁廉吓唬孩子的话也太血腥了。 沈棠无奈也学着压低声音。 “你留下作甚?” 少冲眼巴巴看着沈棠钱囊。 “我想吃糖。” 他好久都没吃到了。 少冲见沈棠没说话还以为她想告状道:“嘘不能告诉大哥不然他又要生气。” 殊不知他一武胆武者能吃糖吃到严重蛀牙谷仁都只是限制而不是禁止很仁慈了。 沈棠:“……” 她眼睛滴溜一转:“糖很贵我也没多少颗这样吧一个问题一颗糖如何?” 少冲看着她。 似乎在思考这桩买卖划算与否。 良久他败在了口欲之下:“好!” 沈棠想打听更多关于那位沈家大娘子的细节只是少冲也不傻——心智六岁不是智商只有六岁——至少他知道沈棠问问题越多他的糖就会越多每次就回答一点点。 最后抱着一大袋的糖满载而归。 沈棠:“……” 但那一袋的糖也换到了不少细节。 少冲似乎跟沈家有些关系少冲母亲姓沈跟真正的沈家大娘子应该是堂亲。 据沈棠推测沈大娘子跟着同伴过来是为投奔却从心智有损的少冲口中得知噩耗。 之后下落不明。 拿走少冲财物应该也是生活困顿。 顾池知道沈棠不是沈家人但祈善并不清楚其中细节。待少冲离去他看向沈棠。 沈棠道:“唉此事说来话长。”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便将自己失忆舞伶说她是一口棺材中醒来的事情尽数交待出来。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她知道祈善认定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她脑袋顶着的身份因此也没隐瞒的必要。 祈善闻言蹙眉:“以往真不记得了?” 沈棠想了想摆着手指头细数:“也不是我记得自己酒量很好、画技超绝、歌喉胜似天籁、性格有些孤僻内敛、不喜欢跟人交流沟通……一时半会儿就想起来这么多……” 祈善:“……” 酒量很好一滴就倒? 画技超绝那看不出的鬼画符? 天籁歌喉指五音完全离谱的调子? 至于性格孤僻内敛、不喜跟人沟通…… 他就没见过比沈小郎君还喜欢废话的。 若非沈棠人品还行祈善怀疑沈棠再涮自己——事实上他更倾向于后者——沈小郎君这些记忆太离谱多半哪里出了问题。 祈善又问:“你这身手?” 沈棠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祈善:“……” 他突然有些慌。 因为疯症那个少冲只有六岁的心智自家沈小郎君别不是因为文武双修只有十二岁心智吧?祈善只恨褚曜这时不在不然也能跟他分担“沈小郎君变成傻子”的担心。 沈棠:“……” 她怎么觉得元良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顾池:“……” 自然是因为担心你是傻子啊。 沈棠一行人稍作休整准备出去找人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临近傍晚时分营寨前哨发现有万余人朝此处靠近。本以为又是叛军有一场恶战谁知是其他几路势力相继抵达。 他们也在营寨附近驻扎还准备开会。 从逃难百姓口中他们已经知道孝城被攻陷的噩耗几番犹豫还是决定集合数路兵马夺回孝城。孝城这伙叛军是彘王帐下精锐若能拿下相当于断了彘王左膀右臂。 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沈棠作为“借宿”的客人按理说没资格知道这些哪怕加上杨都尉和两个士兵一行也才六个根本算不上一路势力可她万万没想到…… 一道矮小的身影似风一般扑过来。 “郎君!” 熟悉的声音让沈棠脚步一顿。 紧跟着又道:“真的是郎君!” 沈棠被扑过来的黑影抱了个结结实实。 她低头一看。 来人穿着一袭男童的装扮脸蛋也清瘦憔悴许多但那张脸的确是她眼熟的大喜! “林风!” 是的从一群人中窜出来的正是林风。 不止是林风还有小跑着跟上来的屠荣。 屠荣现在可不是小胖墩儿了。 他比上一次见面清瘦了好几圈脸上也没那么多软乎乎的肉五官似乎也长开了一些个头窜了一点点。沈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想她东奔西跑都没找到人…… 林风也没回答只是抱着她红了眼眶。 内心似有千般万般的委屈想说。 但最后还是默默吞咽了回去短短一段时间的经历让她明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千言万语凝成一句:“郎君奴家想你了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竭力不哭但晶莹泪花已经在打滚。 沈棠拍了拍林风掌心下手臂比之前瘦了不少能清楚摸到骨头可想而知这段时日吃了多少苦头。正懵逼人群之中又走出一道魁梧身影正是前不久去找却没消息的狸力。 “狸力?你——” 这个发展有些快她需要捋一捋。 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前不久林风和屠荣被送回来狸力也意识到风声不对担心深山不安全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带人躲到别处。清点了人手和资产一把大火烧了寨子。 他也没想到仅半天之后会有人来找。 只能说运气不佳。 至于为什么会跟那几路势力混一块儿? 呵呵运气太差了。 下山没多久碰到还被他们的斥候误会是一同讨伐彘王的小势力。狸力倒是想否认但又吃不准这些人什么脾性自己等人还运着好几车的宝贝拉着那么多肥嘟嘟的猪。 若是否认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会不会将自己等人当做盗匪抢了? 承认是来“替天行道”的小势力多一个“同盟”的头衔短时间内性命无虞这些势力也要脸总不能明目张胆打劫同盟这些家底。 于是狸力含糊着承认了。 那伙人才收起了恶意。 最后百多号人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 他正愁打仗该怎么办的时候耳边听到林风狂喜的喊声直直扑向多日未见的郎君。 狸力:“……” 啊这下他不用愁了。 沈棠:“……(╯‵□′)╯︵┻━┻” 她也不想愁啊! 沈棠一巴掌捂脸没想到会如此戏剧化。 更加戏剧化的是—— 她现在似乎可能被误认为小小小势力的头儿屁点大的家底也要跑来凑一脚。 沈棠:“……” 六个人和一百多号人…… 对公西仇率领的叛军而言一样不够塞牙缝啊!开始打仗前还得去开个动员大会。 ------题外话------ _(′?`」∠?)_ 啊时间过得好慢啊…… 棠妹打完这一仗就有一小块地盘了…… 啊真不容易…… 正文 221:郎君可有图谋【看作话】 关于这个动员大会—— 沈棠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参战人员几万的大型战争需要她这个手底下只有一百多号人的小小小势力头子过去参与讨论?呵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过去就是当背景板听一群人吹牛做梦。 也许还要兼职捧哏…… 此时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各路势力开始抓紧时间安营扎寨不少动作快的营寨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沈棠一行人就只有百余人位置肯定不会很好。一旦叛军夜袭或者攻打必是首当其冲。所幸跟谷仁有点“交情”他便主动提议可以在自己的营寨划拨一块地方给沈棠。 沈棠自然没拒绝。 总不能拿百十号人性命赌气。 不多时十几顶简陋营帐搭了起来。 看着众人忙上忙下沈棠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顾池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沈棠循着动静扭头看他:“顾先生有事?” 顾池脸上出现一幅完美饼状图三分无奈、三分隐忍、三分假笑以及一分的崩溃他皮笑肉不笑:“沈郎能否安静一些?” 沈棠一脸无辜地睁着那双圆溜溜杏眼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可我没说话啊。” 顾池:“在下的意思是沈郎能不能放空心神?就好似以前那般?嗯?如何?” 因为文士之道不受他的控制顾池总是被迫听到一定范围内的心声所以他最讨厌待在人员密集的场合——特别是动辄数千数万人的军营!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啊! 一个沈郎能一人抵抗千军万马! 她的心声胜过疾风骤雨噼里啪啦、连绵不绝从头至尾还不带套路重复。先前在内心咒骂老天爷也一样花式问候花样繁多顾池听完只觉得自己词汇量也在被迫上涨。 如此不敬老天爷也不怕遭天谴? 只要沈郎在他心声范围她一人便是皓月其他那些米粒之光哪里有资格与她争夺? 沈棠:“……” _(′?`」∠?)_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沈棠嘀咕:“但刻意放空心神费神……” 祈善也补刀说:“这又不是沈小郎君的错?没追究你窥听心声就不错了还这么多要求?有能耐你控制好你的文士之道。” 顾池:“……” 下一息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咳咳——” 祈善还以为顾望潮会使出其他花样谁知他就是用长袖捂着嘴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眼眶水雾弥漫弓着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惊厥过去。 沈棠:“……” 明知顾池可能是假装的但她作为善良温柔的新社会新时代五好优秀青年不可能忘恩负义——顾先生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前脚刚答应收敛心声顾池后脚就止住咳嗽。 沈棠:“……” _(′?`」∠?)_ 她就话痨这么点爱好嘴巴上不让说那她心里想——结果现在心里想想都不行了。 沈棠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 待狸力过来才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棠没看那些财物只是翻看人员册子。 少了七个。 她抬头狸力解释道:“那七人死了。” 沈棠几人离开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外界发生的事情还多。留下的余威只能震慑一段时间时间一长就没了效果。 沈棠下山买回来的部曲还好反正他们也无处可去留下来至少饿不死但从匪寨降服的那批青壮就没那么好了起了恶心思。 狸力当机立断采取了措施。 他遵从沈棠的命令从她房间翻找出那盒马钱子直接药死了领头的五个人。 剩下的想要围攻造反被他杀鸡儆猴。 要知道狸力天生神力哪怕没武胆低等级武胆武者碰到他也会丧命一个没轻重就打死两个。哦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一拳一拳将他们胸骨、颅骨打碎。尸体死相惨烈剩下那些被宛若厉鬼的狸力吓破了胆。 一个个温顺如羔羊。 狸力还以为沈棠要追究自己责任。 那毕竟是七个人…… 正当他内心忐忑的时候沈棠冲林风招手让林风取七两银子给狸力。面对狸力狐疑不解的眼神她道:“当断则断!你做得很好。不杀这七人剩下百多人也就散了。” 沈棠的家底就这么点。 七个生了异心的贼子重要? 还是剩下一百多部曲重要? 呵呵! 若换做她她只恨那七人死得痛快! 至于为什么是七两…… 当然是因为穷啊??? 如果可以她也想阔绰一把! 暂时体验不到挥金如土的感觉但“挥手大饼”还是可以的她已非吴下阿蒙现在一道言灵下去便是一筐大饼。别看这一张张大饼没滋味但跟其他营寨伙食一比—— 幸福感立马就出来了! 这些大饼口感松软麦香十足放火上烤一烤还有不一般的焦香可比掺杂着小碎石的陈年麦饭好得多。顾池咬了两口略略诧异——沈郎这诸侯之道…… 他有其他想法。 “沈郎的言灵最多能供多少人?” 沈棠一听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如实说道:“两三百号人还行再多就很吃力了……” 这还托了上次莫名突破瓶颈、文气翻倍的福否则人数还得砍半用言灵供应也不是长久之策文气恢复也需要时间。顾池听了略有失望但也没说啥继续享用青梅酒。 这些青梅酒是沈棠先前无聊酿的。 没想到狸力连它们都带出来了。 所有人都有份—— 唯独她只能喝去了膻味的羊奶。 啧也不知道狸力上哪儿抓的母羊。 顾池的酒量不算很差但也不算多好没多会儿热意就爬上脸染上浅浅绯红少了几分苍白病相。他抬手松了松层层交叠的衣领露出精瘦锁骨笑着呷了一口青梅酒。 他倏地问沈棠:“沈郎可想过以后?” 沈棠一边喝奶一边腹诽闻言看向他。 “什么以后的打算?” 他借着酒意。 聊家常般笑道:“可有图谋一地的想法?” 说完又道:“在下担心问得含蓄沈郎又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还是得开门见山。” 沈棠想了三秒。 ------题外话------ _(′?`」∠?)_ 今天啊不昨晚真要气疯了。 我在码字赶稿呢非得过来逼逼赖赖打扰…… 谁专注工作的时候喜欢被打扰? 谁打游戏到了关键时刻喜欢被打扰? 男女同胞都一样不喜欢啊! 我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特别是这种时候更加抑制不住让他别打扰了还剩五百字思路又超级通畅半小时还能稳个全勤结果还tm跟我嬉皮笑脸! 真以为自己笑容能灭火吗? 几年了都不往心里记一下吗? 气得我一拍键盘。 这下好了几百页的word文档直接卡死机了文档被倒回到9号…… 艹明明都已经设定一分钟保存一次玩我呢! 我急了还交了一笔智商税实在找不回文档就去下载了一个嗨什么的数据恢复软件好家伙试用也没有交88使用一次交108一年会员? 我脑子也真浆糊了便交了找回来是个空文档。 淦! 于是又重新写。 艹! 灵感断了两千字花了仨小时还各种不顺眼。 气得心脏疼。 明天表哥入住新房还得早起去参加酒席想想就更气了…… ps:10号剩下的两千字11号更新补。 正文 222:拿一块地盘【请个假】 虽然沈棠也有这方面的打算但—— 顾池这个问题未免太直白。 人家都这么直白了她也得坦诚。 便诚恳道:“自然有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百多号人。 思及此她眸光微沉。 她的诸侯之道限制太大想猥琐发育就少不了一块稳定的地盘。没有稳定地盘则意味着她没有猥琐发育的空间。因为人长着两条腿可以扛着家底跑但种下去的农作物不行。 农作物从种植到成熟需要时间的。 沈棠也不是没想过占山为王。 但这种行为风险太大只能算是下下策。 因为沈棠不是脚下土地名义上的主人!她名不正言不顺其他人就有资格打着“为民除害”、“清剿盗匪”的名义攻击她。即使她自恃实力不惧外界骚扰来一个打一个! 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后者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十次之中哪怕成功一次沈棠可能就没了翻身的机会——资本太少禁不起折腾! 想得再远一些她日后想招揽流民为己所用、扩大自身规模总要有一块地盘安置人吧?不然一堆流民过来干嘛?跟着她一块儿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没名声没地盘流民都不鸟她。 没有地盘便意味着一切打算都是空谈。 沈棠向顾池求教:“顾先生可有良策?” 顾池还真有。 他笑着呷了一口青梅酒意味深长。 “不敢说是良策但的确是一个良机!这个机会近在眼前只看能不能把握!” 沈棠蹙眉:“良机?还近在眼前?” 她稍一思索便明白顾池所指的“良机”在哪儿……只是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良机”就是烫手山芋……她只会死得更快吧? 沈棠摇摇头:“顾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 顾池怂恿拱火:“富贵险中求。”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旦这个‘险’远远大于‘富贵’再去做就得不偿失了……”沈棠顿了顿似乎怕顾池误会又补充一句“我有实力自然连两军阵前对将都不怵即便技不如人我还有元良他们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只是我能做到不意味着其他人也能。” 至少手底下百多号人不行。 送他们上战场跟送他们见阎王没什么区别。 “沈郎焉知自己不能成功?” 沈棠摇头:“这不是成功与否的问题……退一万步说即便侥幸成功了以郑乔的脾性作风他当真会践行诺言?” 即便是盖章的诏令他也可以翻脸不认。 “沈郎太谨慎了。”顾池惬意地眯了眯眼神态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郑乔发下那道诏令不外乎是想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可反而暴露他最大的软肋。也正是这道软肋让郑乔不敢轻易毁诺。他心里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顾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沈郎不妨猜上一猜。” 沈棠闻言看向了垂眸静听的祈善。 祈善没有给提示。 沈棠:“……” 她垂眸思索了会儿试着问道:“郑乔最大的软肋——难道是外强中干?他手里有庚国国玺以彘王为首的叛军只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便利。若两方对上郑乔赢面更大。” 但—— 郑乔并没派兵去宰了彘王等人。不仅没这么做还下诏令号召仁人志士讨伐逆贼不论出身过往谁能在讨伐之中建功立业或加官进爵或裂土封王…… 看似是一封很正常的诏令。 可里头的猫腻太多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不论出身过往”。翻译一下就是——郑乔度量大只要能立功即便立功的人曾经举兵造反也能一笔勾销! 只论功不论过! 说着沈棠思路越发通畅。 分析道:“若说郑乔有能力剿灭彘王叛军他何必许下‘裂土封王’这样的承诺?” 画大饼也不是这么画的。 “……若说没能力似乎也说不通……” 国玺的优势可不是说着玩的。 “除非——郑乔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无法发兵只能借助外力牵制彘王势力做大。他怕饵不够大其他鱼不肯上钩便抛出一个无人能抵抗的诱惑?听着像是在拖延时间……” 顾池眼底一闪而逝的惊异。 “沈郎聪慧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沈棠问:“这么说你知道原因?” 顾池:“其实不难猜测。彘王他们为何能这么快策反曾经效忠郑乔的心腹?因为被捏住了把柄这把柄一旦被郑乔知道必死无疑。他们除了反没有第二条出路!” 由此可见郑乔多么不得人心。 他行事狠辣不止敌人畏惧身边的人更畏惧而畏惧不能令下属真正死心塌地。郑乔让下属畏惧的同时也滋长他们的野心。只消一个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背叛! 只为脱离郑乔的掌控! 顾池淡淡地道:“彘王的例子也给了其他人启发——趁机会反了郑乔才是保住小命最稳妥的法子!如此一来郑乔当然不敢这种时候派兵清缴彘王叛军因为一旦他下放兵权那些反意的心腹将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他!” 相反—— 引各路势力跟彘王火拼不管哪一方胜或者干脆两败俱伤郑乔都稳坐钓鱼台。 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亮。 但—— 世事岂会尽如人意? 也正因为这块软肋的存在郑乔不会轻易毁诺。顾池便希望沈棠能抓住这个机会好赖拿到一块地盘算是有了立锥之地。只要顺利扎下根便算成功迈出第一步! 日后的事情才能展开。 而沈棠的担心却是—— 共叔武和褚曜都不在手底下只有一百多号人的她该怎么做才能建功立业获得人生第一块地盘?这个问题很要命! 一百多号人投入战场水花都冒不起来。 沈棠的心声没有避讳顾池。 顾池笑道:“那一百多人是做不到。除了共叔武沈郎手底下也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武胆武者但沈郎不一样只要能在两军阵前扬名……功劳不是唾手可得?” 沈棠:“……”、 大意了! 合着从头到尾打工的是她??? 别人是员工打工养活老板……到了她这里是她这个“老板”拼死拼活打工养“员工”? 唉世界的参差。 正怨念帐外有士兵传话。 原来是谷仁准备去参加大会担心沈棠找不到路或者被轻视怠慢便喊上她一道。 沈棠:“……” ------题外话------ 高估自己了…… 表哥入住新房么过去帮忙五六点就被喊起来……淦我凌晨三点多才睡下的……一整天就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又困又累下午忙完回家补了两个小时反而越补越累醒来感觉身体被掏空…… 更不动了心慌准备请个假去早睡。 明天养足精神再补更…… 正文 223:开大会了【二合一】 沈棠以为开会就是一伙人聚在一起你发言我跟进大家一块儿群策群力、集思广益、迎难而上商讨进兵之策。占领孝城的叛军可不弱他们还有公西仇这个大杀器! 这是沈棠想象中的开大会。 而实际上的大会—— 效率高不高先不说但的确比她想象中精彩太多太多。见过农村集市吗?差不多有那个味道了。沈棠是跟着谷仁一起来的但安排的座次却离他很远待遇差别极大。 谷仁蹙了蹙眉。 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是很满意。 不过宰牛杀羊、宴请各方势力的主办方不是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径直在自己的座位落座。刚坐下便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推杯换盏笑着寒暄起来场面看似很和谐。 只是—— 和谐表面下却是暗流涌动。 沈棠不是一人过来的还带了祈善顾池。 一来祈善不放心沈小郎君谁让这位沈小郎君太会制造“惊喜”?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二来哪有老板一人加班的道理? 顾池则是主动请缨要来多带他一个呗。 沈棠脸色古怪:“这会儿不嫌吵闹了?” 顾池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襟青梅酒带来的热度还未散去眼神仍有些许迷离:“吵是吵但也有意思……在下很想知道这些人里头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响应所谓诏令的……” 沈棠不解问:“还有浑水摸鱼的?” 顾池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沈棠闻言一头雾水。 响应诏令过来自然是图郑乔抛出来的诱饵顾池却说“醉翁之意不在酒”……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人是冲着其他目的来的?沈棠倏忽想起什么嘴角微微一抽摇了摇头。 “……若是如此野心还不小嘛……” 孝城除了有彘王帐下的叛军还有“下落不明”的国玺……啧啧啧这些势力来得这么快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国玺之上也。沈棠撇了撇嘴答应捎上顾池。 即使多了一个一脸病气的顾池沈棠一行人也只有寒酸的三人三人还都是文心文士没有一个海拔有安全感的武胆武者坐镇不出意外被安排到了偏僻的犄角旮旯。 更加郁闷的是—— 沈棠前面还有一排仁兄。 这也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大兄弟坐着不动就是好大一坨将沈棠的视线挡得干干净净。 除非沈棠站起来不然根本看不到坐在营帐前几位的势力头目面孔。她有些绝望地看着前方仁兄微微隆起的蝴蝶骨和结实背影耳边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寒暄讨论声音。 沈棠:“……” (╯‵□′)╯︵┻━┻ 暗暗捶桌! 她也想呼吸高海拔的空气啊!!! 顾池微微扑哧笑出声沈棠一眼瞪了过去。他或许是被这道凌厉眼神震慑住非常识时务地改口宽慰:“沈郎年岁还小日后还是能长高的……毕竟底子摆在这里莫慌。” 沈棠这才收回视线。 顾池道:“沈郎——” 沈棠双手抱胸仍有些气呼呼。 回应的语气也带着几分火:“作甚?” 因为坑人的文士之道顾池精通一心多用的窍门——一边细听诸人心声、一边注意他们嘴上发言同时还要跟沈棠交谈:“沈郎以为——这些人之中可有你看得上的?” 沈棠反问:“我看得上的?” 她指着前方仁兄的背影道:“我连他们长什么模样都没看到光看背影了……” 开会体验感极差。 顾池无奈道:“在下不是指他们模样。” 哪家势力都不是看脸上位的啊。 不待沈棠回答他又补充:“也不是指背影沈郎观他们言行举止之中可有英杰?” 沈棠:“……” 说真的她更加迷惑了。 谁家英杰是聊个天、开个会能看出来的? 不真刀真枪干上一架或者亲密相处一阵鬼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银样镴枪头?沈棠对他们一点儿不了解诚实地摇头:“暂时没看出来哪个算得上看着呗。” 顾池却说道:“在下倒是发现一个。” 沈棠精(八)神(卦)振奋:“谁?” 她倒是好奇谁能让顾池看顺眼…… 要知道这厮的文士之道可是“读心”啊。 择人标准肯定很苛刻唯有表里如一之人才能让他高看一眼。因为太好奇她忍不住上身前倾凑过去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个八卦。 顾池见状哑然:“沈郎没想过是自己吗?” 沈棠:“……你逗我玩?” 顾池笑着将沈棠桌上的酒盏拿走。 道:“沈郎可以猜一猜。” 沈棠:“……” 她非常有理由怀疑顾池说这一通话是为了骗走她的酒!暗下撇了撇嘴护食一般将两盘零嘴揽到自己怀中遮住顾池觊觎目光。 一侧的祈善眼神莫名地看了顾池两眼。 避开沈棠私下交流。 二人眼神交锋数次你来我往。 还未等他们谈出个结果喧闹如集市的营帐慢慢安静下来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只剩灯盏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声。原来是战前大会正式开始了!沈棠也一改散漫正襟危坐。 她盯着前方仁兄的背影这时一道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从营帐上首位置传过来。 那人声音沉稳道:“今奉国主诏令诸君齐聚于此讨伐违逆贼子可有进兵之策?” 话音落下紧跟着是一个声线略尖的男子开腔:“在下以为欲伐逆贼先立盟主。” 沈棠眼神一亮。 这个流程她熟悉! 紧跟着就是凡尔赛炫耀环节。 所谓盟主自然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强、家世最好、名望最高、地盘最大……的那位担任!估计要扯皮扯上一阵子。 沈棠不能喝酒只能喝茶润润喉一边喝一边在内心暗道:“苦也盼他们早点选个盟主出来不然茶水喝多了我怕膀胱遭不住……开会开到一半跑出去如厕不太行……” 受限于海拔她看不到发言的人只能听他们的声音和脚步判断大致年龄身高实力:“争权夺利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个劳什子的盟主也能争来抢去郑乔是没来又不是死了真以为他是屁点权力没的傀儡?” 顾池就更加悠闲了。 他的海拔高没那么惨。 多了一个沈郎他发现这种场合也不是很无聊——他能一边观察发言之人一边校对沈棠的吐槽后者的碎碎念总能带来意外惊喜给枯燥无聊的扯皮增添几分别样趣味。 沈棠的观点他是赞同的。 虽然所谓的盟主可以约束众人听令也能私下做点小动作——例如将资源向己方倾斜。但此战打输了还好一旦打赢了所谓的盟主就会成为郑乔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众望所归的盟主还兼具名声、家世、实力和地盘郑乔会不介意就奇怪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蠢的。 有人跳出来争夺也有人兴致缺缺。 盟主争夺战的战况并不是很激烈。 很快就择定了盟主。 一位姓“吴”的仁兄年纪不大目测三十开外留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衣着看似低调实则低调中透着“昂贵”二字。最重要的是——此人坐拥半郡之地的兵力! 众人之中兵力最多最强的。 莫以为半郡之地很小。要知道当今大陆四分五裂、百国林立某些小国的国土面积也才半郡或一郡它们夹在大国之间艰难求生。其中的典型例子便是当年的褚国! 这位“吴”姓仁兄虽不是这半郡之地名义上的主人但手中兵力确实实打实的。 他一站出来其他人都熄声了。 开玩笑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两三千兵力怎么跟上万级别的比? 沈棠不解私下嘀咕:“这么牛批不好好蛰伏起来养精蓄锐怎么跑来参加这个——他也不怕被郑乔盯上暗搓搓给灭了?” 枪打出头鸟啊! 沈棠倏忽想到顾池先前的问题。 明白了。 这位“吴”姓仁兄多半是冲着国玺来的。 只要拿到国玺某种意义上便是跟郑乔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他又有半郡之地的兵力再吸纳那些被郑乔压迫的势力短时间就能发展起来。这便是富贵险中求—— 达成共识有了盟主众人又在“吴”姓仁兄的率领下焚香歃血。沈棠这才在众人缝隙中看到新盟主的模样。跟她想象中差不多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矜贵傲气。 说话看人目不斜视。 因为条件非常有限歃血结盟没有另外挑选黄道吉日而是直接就地取材。 新盟主整衣裳佩宝剑净手焚香。 一拜、二拜、再拜。 宣读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 饮下一碗滴入牲畜鲜血的酒水最后摔碗表达决心!其他人一一照做除了沈棠…… 除了沈棠! 被迫成了焦点的沈棠:“……” 新盟主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沈棠看她面貌生得稚嫩位置又这么偏僻内心将她的势力揣度个八【九】不离十。不认为这么个小势力能产生多大作用但不配合流程…… 这问题就很大了。 新盟主面上噙着温和但不失威严的浅笑没走近前遥遥一问:“这位小郎如何称呼?” 沈棠抿了抿唇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在下沈棠。” 新盟主问:“沈郎主为何不饮这酒?” 只差直接问她是不是对结盟有意见。 其他人看着沈棠的眼神也是复杂莫名。 沈棠只得半真半假地说:“这、这个在下酒量不好……怕献丑人前所以就没饮。” 她酒量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她觉得生饮牲畜的血不太卫生——一般歃血结盟会用鸡血但要讨伐的人是“彘王”牲畜便选定为猪还是现场宰杀的猪!骚味冲天! 沈棠偷偷瞄了一眼那猪不太注意卫生放血的时候还在挣扎、凄厉嚎叫…… 真喝下去不会有啥病吧? 真担心一伙人歃血为盟去讨伐彘王结果半路上发了瘟一个个英年早逝……但转念一想猪瘟不似鸡瘟似乎不会传染人? 她正准备咬牙喝下去谁料身边这些人动作一个比一个快便衬得她似个异类。 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她。 新盟主显然不接受这个说辞。 其他人的目光也添了几分不善之色。 唯独谷仁站出来替沈棠说和他道:“沈郎君确实年幼酒量不佳不如换杯茶水?” 新盟主没发话倒是有其他人“心直口快”他嗤笑:“年幼?真正年幼就应该待在家中受父兄庇护或是享受温香软玉沾染那醉生梦死的糜烂作风而不是待在一众豪杰之中在这般庄重场合给咱们添堵!” 有人忍不住哂笑出声。 沈棠脸色变了一变看向那人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婉拒了谷仁替换浊酒的建议。 冷笑道:“行!那你便牢牢记着这话待会儿我怎么撒酒疯你都得拦住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祈善头疼地上前搀扶住醉倒的沈棠。 新盟主内心也赞同那番“心直口快”的发言毕竟沈棠年纪真的太小了身量还没他小儿子高这种小儿来掺和做什么?可他没想到沈棠真会秒醉!当场闭眼了! “他这是……” 祈善叹道:“我主醉了……” 新盟主:“……” 众人:“……” 还真醉了??? 在场没几个是普通人全是五感敏锐的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沈棠气息变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纷纷无语凝噎。 心下腹诽吐槽沈棠破坏庄重严肃的歃血场合但也有人注意到存在感不强的祈善。 此人惊得睁大眼当即出声唤他。 “你是——祈元良???” 因为过于震惊而失声破音。 祈善循声看去表情微微一僵。 顾池挑眉暗下问:“你故旧?” 祈善面上风轻云淡。 一边回应顾池:“以前的同僚……” 顾池瞬间心领神会。 有前任同僚自然也会有前任主公。 而祈善的文士之道众所周知费主公。 祈善不得不道:“许久不见秦兄。” 新盟主望向自家心腹略有些好奇地问。 “秦卿你们认识?” ------题外话------ _(′?`」∠?)_ 高估自己了另一更在凌晨还有两千字没撸完……淦 正文 224:我主醉了【求月票】 这俩人认识? 众人又将好奇目光投向一袭皂色文衫的文士。他们没想到一个屁点大势力的左膀右臂会跟新盟主的心腹认识。看皂衫文士的反应这个“祈元良”似乎有些名堂…… 人类的本质就是凑热闹吃瓜。 一时都来了围观的性质。 皂衫文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向祈善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活剜了生硬地回驳一句。 “谁是你秦兄!” 顾池暗笑:【不招人待见啊。】 祈善冷笑:【你的名声就很好?】 其他人笑话就罢了顾池哪来的资格? 乌鸦莫笑猪黑大家伙儿半斤八两。 皂衫文士凑近新盟主低声道:“主公此人便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恶谋’祈元良曾经冒用数个名讳周游各国之后被追杀通缉没想到是逃到这里还敢用本相示人!” 新盟主惊怪道:“什么?恶谋是他?” 他时常关注外界风云特别是西北诸国的消(八)息(卦)自然没错漏祈善这个画风奇葩的家伙。虽然不清楚事情经过但只看祈善被通缉的身价也能看出一二…… 绝对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奇人”! 话音落下他看向祈善的目光带着几分避之不及的警惕大家伙儿也密切关注新盟主和皂衫文士的对话一时间人心浮动各有心思。作为众人焦点的祈善却是笑而不语。 嗐他说自己没那么可怕有人信? 不过也的确死了不少主公。 顾池闻言暗暗发笑。 那位仁兄说什么“还敢用本相示人”? 呵呵—— 这要是祈善的本相他名字倒过来写! 这厮的伪装之术堪称精妙绝伦再加上文心文士一贯多心眼每个都深谙套娃精髓根本不可能轻易暴露自身底牌。顾池更加倾向祈善此时的面貌也是他的伪装之一。 只是这个伪装用得比较久而已。 皂衫文士笃定道:“是他不会认错!” 新盟主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他还在众目睽睽下退了一步! 他!居!然!退!了!一!步! 祈善:“……” 众人越发不解。 这“恶谋”什么来头? 怎么没听说过? 呵呵这是自然的啊因为祈善祸害的是其他国家势力这群井底之蛙从哪儿听说祈善的破名声?他们能弄清楚本国有哪些名士、哪些后起之秀就不错了…… 顾池看着这一幕暗暗庆幸。 庆幸自己的马甲还捂得结结实实。 不然就要被祈善看热闹了。 瓜还是别家田地里的瓜香脆。 祈善余光看到他面上的幸灾乐祸心下翻了个白眼他不用言灵窥探顾池心声都知道这厮在想什么。常在河边走迟早会轮到他湿鞋的!祈善正欲开口醉酒的沈棠醒了。 她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 几个凑巧与她对视的人吓了一跳。 沈棠站稳了祈善是第一个发现的。 果不其然此时的沈棠面色微漠目光冷冽气势与先前会与人插科打诨、满嘴废话的沈小郎君判若两人。她淡漠扫了一眼众人出言问道:“诸君退敌之策商议完了?” 新盟主道:“还未。” 沈棠嗤笑一声:“还未?” 新盟主意识到沈棠状态不太对劲。 因为她这话的语气听着阴阳怪气的先前那位“心直口快”的仁兄憋不住了疾言厉色:“你这话什么意思?再者你不是醉了?黄口小儿敢耍手段戏耍我等着实可恨!” 说话的这汉子生得豹头环眼说话也是声如洪钟距离近一些甚至会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胆小一些的孩童听他两句都会吓哭。沈棠仍神色漠然只微转眼球斜视轻瞥。 那人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棠不想回答。 祈善解释道:“我主这是醉了。” 那人厉色打断:“胡言我看他清醒得很哪里有一点儿醉态?难道不给个解释吗?” 歃血结盟是非常严肃的仪式。 沈棠闹这一出多少有些不详预兆。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将众人注意力都从“恶谋是何等人物”上面挪开连新盟主也不能免俗——新盟主那叫一个好奇祈善明显是奉了眼前这小儿为主这小儿有甚特殊的? 横看竖看这叫“沈棠”的少年除了模样出挑其他条件跟祈善以前的主公根本没得比。 凭什么获得“恶谋”祈善的青眼? 祈善道:“我主醉酒就是这副模样。” 他言尽于此。 很显然这位“心直口快”的仁兄不信也不接受祈善的说辞更加不爽沈棠刚才看他的轻蔑眼神。那种眼神就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垂眸扫视人间无端让他厌恶恶心。 沈棠抬手眼神示意祈善下去。 祈善叉手一礼后退一步。 那名皂衫文士看了瞪大眼睛。 这、这是祈元良??? 还未待他多想沈棠语气淡漠地问挑事仁兄:“如何解释?或者你想听到什么解释?” 施舍般给了个正眼只是那双圆润可爱的杏眼透着冰渣一般的冷意看得人不寒而栗。偏偏她的年纪太小当旁人俯视她的时候也会生出一种莫名的自信和错觉。 什么错觉? 那就是沈棠跟她的个头一样好欺负。 见火药味越发浓烈新盟主下场打圆场谷仁也出声说合只是沈棠的眼神似乎踩中了他的尾巴连新盟主的面子也不给。只是他还有几分理智发难也不忘记绑上众人。 “不是给我解释是给在座豪杰解释!” 沈棠不耐烦地蹙眉:“然后?” 那人道:“证明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否则的话——你这番行为根本就是故意戏耍我等!歃血结盟何等严肃场合?岂容你小儿猖狂胡闹!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棠垂眸想了想。 她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听到沈棠这话那人还以为沈棠是无计可施、所以破罐子破摔了正欲笑却见眼前白光一闪森冷剑光抵着他的喉咙浑身汗毛顷刻炸起冷汗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顺着剑身看过去。 她道:“显然我比你有资格。” ------题外话------ _(:3)∠)_ 剩下五百字我实在憋不出来了。 干脆就先发两千字剩下一千五我白天发…… ps:不是不想继续憋实在是我家猫猫要睡觉了(猫猫睡觉就爱占着我的椅子每天码字都要被它骂骂咧咧好一会儿)它一直在骂我(委屈双十二一半花销都在它身上的说)怕邻居投诉先睡了 正文 225:你管这叫文心文士?【二合一】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沈棠会二话不说拔剑威胁人? 谷仁惊得破声:“沈郎主手下留情——” 开玩笑一伙人在这里搞结盟要弄彘王叛军结果被献祭的第一个人头就是己方之人这要是被彘王叛军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谷仁此话一出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 祈善无奈道:“诸位莫慌我主醉酒就是这样不太好说话但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他说得诚恳无比但鬼都不信啊! 皂衫文士则是若有所思。他似乎有些明白祈善为何择定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了或许是志(臭)趣(味)相(相)同(投)?这俩属于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你管这叫不太好说话?” 作为当事人之一被剑尖抵着要害的仁兄心头有火舌舔舐怒火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青筋暴起露出横眉怒目之相。他也不是啥好脾气当即选择给沈棠点颜色看看。 吼—— 只听他喉间溢出一声野兽般威慑性低吼帐内卷起狂风气浪以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声如洪钟掺杂武气威慑的气音化作无形的尖刀与利刃直直扑向沈棠面门。 沈棠是主要目标但附近的人也会被波及。 一群人下意识开启了各自的防护手段。 可怜帐外巡逻守卫的普通士兵遭了池鱼之殃他们只感觉一阵刺耳响声过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声寂静。稍稍缓解耳朵又痒又麻又温热好似有一条小蛇爬出来…… 有士兵下意识抬手去摸发痒的耳朵结果没抓到什么小蛇反而摸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拿下来一看掌心沾着点点殷红刺目的颜色!他们的耳朵居然流血了! 还不待他们心底生出惧怕一道黑影宛若炮弹般从营帐内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留下余长的拖痕。定睛一看这道黑影不是旁人正是刚才那位“心直口快”的“豪杰”。 发生何事了? 莫非是敌人混进来了? 帐外士兵刷刷刷武器出鞘。 这时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掀开帐幕右手提着剑闲庭信步一般踏出营帐根本不将如临大敌的士兵放在眼中。紧跟着新鲜出炉的盟主和一众参与结盟的英豪也纷纷露脸。 一众士兵们众脸懵逼。 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敌人暗杀偷袭啊? 新盟主此时的脸色很差非常差。 沈棠出剑之后他就准备出手拦截的。 他刚刚被推举为盟主这些人就当着他的面开始内讧将他这个盟主颜面置于何地? 只是还未抬手就被心腹拦下。 是那位皂衫文士。 新盟主对这位文士十分倚重与信任。 问:“为何?” 历数有史以来的结盟例子一向是人越多人心越散说白了就是群无组织无纪律还各有心思的乌合之众。表面上看着人多力量大但无法拧成一股绳只会被各个击破。 他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发挥多少力量。 但是最起码不能搞内讧啊。 此时正是需要他这位盟主出面镇压树威的时候先生怎么不帮助他反而阻拦他?新盟主看着皂衫文士需要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皂衫文士问:“主公准备拦着谁?” 拦架也是有讲究的。 一个不好就容易被两方都记恨。 其中一人还是祈善的新主公。 新盟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 问道:“不能两个都拦?” 别看他没有虎背熊腰那样的身板儿但也是个武力值不差的武胆武者能率兵打仗浪前线的狠人。少年游侠青年出仕亲自率领私人部曲清扫盗匪战场也上过…… 他虽不是武功盖世但拿不下这俩人? 一个乳臭未干的文心文士。 一个徒有肌肉的武胆武者。 哼—— 不在话下! 新盟主是这么想的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沈棠不动如山丝毫不受威慑反而一脚将武胆武者踹出营帐。姿态轻轻松松周身天地之气平静如水显然没借助一点儿外力。 仅凭肉身的力量! 新盟主:“……” 皂衫文士道:“祈元良一点儿不急。” 祈善不仅不着急眼底还有些看戏的恶意。 皂衫文士便知道那位沈郎主不可能吃亏正如本人所言醉酒之后撒酒疯寻常武胆武者拦不住。新盟主偷瞥祈善果真看到那位“主公杀手”唇角噙着弧度似笑非笑。 皂衫文士道:“先探探底吧……” 仔细说来那位一直呛声的也有挑衅惹事之嫌不断拱火。往小了说这就是一桩“私人恩怨”。盟主统筹大事不管这些小事。再者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出不了人命。 皂衫文士非常沉得住气。 新盟主思忖一息暂时按下出头的准备。 “呸——” 被打飞的仁兄从地上爬起来。 吃进嘴的沙土混合着唾沫呸地上。 脸上火辣辣一片。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二岁的文心文士一脚踹飞老远此时站起身小腹还隐隐作痛。他不用低头掀起衣摆也知道上面肯定留下一个脚印形状的乌青印记。 沈棠并未乘胜追击只是神色冷漠地看着那位仁兄淡声问道:“怎么拦不住我么?” 那位仁兄被如此挑衅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即大喝一声蒲扇大掌迎面拍来! 掌未至掌风已到。 莫要以为他是徒手就掉以轻心。 此人手掌凝聚着一层武气看似轻薄实则坚固无比徒手折剑断刀也不在话下。 沈棠没用右手的剑去接而是抬起左手。 新盟主:“……” 他见鬼般睁大眼睛。 那种冲击力比农家耗子上了猫还惊悚! 他信了! 他相信沈郎主真喝醉了。 皂衫文士反应小些但也露出一瞬的惊愕。他不是没见过走刚猛路线的文心文士但再怎么刚猛也不会抬手跟武胆武者对掌!其他围观吃瓜势力头目的反应则是大同小异。 感觉在做梦! 轰—— 二人对掌气浪炸开。 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士兵睁不开眼睛。 新盟主等人则机智地撑开文武屏障。 待狂风平静下来。 二人火速分开但都能站着。 众人预期中沈棠左手被击穿打碎的画面并未发生。她的表情还是老样子没有一丝丝多余变化。倒是那位仁兄身躯晃了晃右手有些无力地垂下来手指不受控制地细微抽搐。 风一吹沙一扬。 那位仁兄的膝盖一弯。 眼看他撑不住即将跪倒在地沈棠眼疾手快掷出手中的剑。慈母剑的剑身斜没入地中不算宽的剑身撑住这位仁兄的膝盖免于与地面亲密接触。沈棠又上前抓住他肩膀。 仁兄恍若初醒。 因为沈棠个头不够无法将身材魁梧高大的他提起来他只能维持一个半蹲的尴尬姿势。 过了会儿他羞恼道:“还不放开!” 沈棠依言照做。 招回剑松开手。 仁兄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险些往前栽倒。庆幸他功底深厚迅速稳住重心站直身体。 见火药味淡了点儿新盟主这才带人上前劝说道:“二位给在下两分薄面此时暂且搁下以大局为重。我等此行是为了讨伐逆贼而不是自相残杀让亲者痛仇者快!” 新盟主都已经发话了自然不好再斗。 而且—— 仁兄脸色有些泛青。 虽然只是短暂交锋一瞬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小矮子的对手——人家还是文心文士拼力道根本不是强项自己输得不冤枉。再计较下去对自己很不利。 最重要的是—— 他清晰感觉到沈棠有留手。 若是没留手他的右手就不是发麻脱力那么简单恐怕整条手臂也要废掉。而且沈棠还拉了自己一把没让他跪下去不然最后一点面子都丢光了。思及此勉强温和脸色。 “是我输了技不如人!” 冲着沈棠抱拳。 他道:“沈郎主好俊俏的武艺!” 沈棠还了一礼并未回答。 新盟主脸上有些尴尬。 他还以为这俩人会一笑泯恩仇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怎么气氛反而更加古怪了? 心下一转开始活络气氛。 沈棠始终不怎么配合径直走向祈善的方向蹙了蹙眉头道:“你们站在这里作甚?” 新盟主:“……” 沈棠又问:“不是要商议如何进兵?” 新盟主:“……” 众人:“……” 祈善露出一丝丝有些解气的笑。 面上彬彬有礼毫无挑剔之处他道:“我主醉酒便是这模样还请诸位莫要计较。过一阵子我主酒醒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个状态千万别跟她抬杠你可能占点口头便宜但沈小郎君手中慈母剑可能饮血。 众人面色莫名。 但还是将祈善的话听了进去。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沈棠的座次还是在角落但却无人敢轻视她时不时会用余光偷偷打量——一个强大的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都能将一个小势力实力拔高一大截! 身边还有两个深浅不明的文心文士…… 可见沈棠手中人是少但能打啊。 众人重新落座大会继续。 新盟主发言:“承蒙诸君看得起推选我为盟主。某虽不才也知国有常刑、军有纪律的道理自当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也望诸位谨记于心方能共舟共济驱逐叛逆!” 最后一句话基本是说给沈棠几个听的。 众人应和:“我等必定听从盟主调令!” 新盟主又问大家带了多少人。 他们都是半道结盟的此前没有合作过需要对彼此有个基本了解才能指挥调度。 众人一一发言 皂衫文士一一记录。 一开始说是十二路势力但真正统计下来大大小小竟有二十三路其中一部分是三位数人数五百到九百之间——沈棠一百多号人是最特殊的——大部分兵力两三千。 再算上新盟主的大头。 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也接近五万之数! 不论质量只论数量差不多是叛军的一倍了!只是这个消息并未让他们多开心。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战争从来不是谁的人多谁就能稳操胜券!特别是谷仁又说了公西仇阵前斗将连胜三局的事情。一部分小势力斥候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 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重视也有人不以为然。 此人道:“那什么公西仇很强?” 斗将一人连胜三局的确很恐怖。 不过也可能是孝城兵力太弱了! 未必是公西仇太强! 他刚一说完便听角落传来沈棠的声音。 “嗯他是很强。” 众人循声看了过来。 一人问:“你怎知道?你见过?” 沈棠淡淡回答:“我知道因为打过。” 众人懵了一下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要知道斗将有个规矩—— 斗将是双方武胆武者的交锋环节文心文士是不允许插手的。一旦插手不止坏了规矩同时也是发起冲锋的前兆。另一方文士也可以肆无忌惮出手不论手段! 沈棠作为文心文士想插手只有一个选择——她亲自下场与人斗将如此可不受限制。 也就是说—— 众人默默看着她。 新盟主问:“因为……打过?” 谷仁也问:“斗将?” 沈棠点头道:“嗯是的。” 言罢又补充了一句。 “轻视他的都可以来跟我打一场。要是能胜过我大概就能跟公西仇争个胜负了。” 若连她都胜不了还是别逞口舌了…… 因为丢人! 沈棠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在场不少人都黑了脸色——一来他们对沈棠这话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二来即便是真的沈郎主这么说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仗都还没开打连公西仇人影都没看到自己先生出胆怯?一人之威怎敌万军之勇?他们有五万之众还惧怕一个公西仇? 就在这时一人出列。 此人正是谷仁帐下行九的义弟。 他是来请战的! 新盟主不认识他 谷仁笑着解释:“这是在下义弟也是帐下得力猛将威猛不输于人!” 新盟主问:“那公西仇实力深不可测你可有把握?” ------题外话------ _(′?`」∠?)_ 我说猫主子毁了我好几百字你们信吗? 一屁股坐我键盘上…… 有那么舒服吗??? 凌晨还有两千字我还差七百字就写好了稍等…… 正文 226:首功算谁的?【求月票】 “自然有把握!” 他神色傲然地回应。 只是还未等新盟主说话众人耳尖听到一声轻微短促的笑。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顷刻锁定发笑之人。看过去竟然还是沈棠!请战那位登时恼怒道:“你发笑作甚?” 沈棠诚恳:“你不是他对手。” 众人闻声暗暗冒汗。 即便真不行也没这么直白的。 那位行九的男人忍着即将发作的怒火。 言辞尖锐:“沈郎主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长他人志气?” “我的立场还需要多言吗?”沈棠丝毫不怵男人的怒视轻描淡写“你不是公西仇的对手跟他斗将九死一生都算生还几率大。我只是阐述事实免得你枉送性命。” 她的眼神坦诚而直白。 毫无打压的意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偏偏是这样更加让人恼火。 饶是谷仁这样脾性也被沈棠接二连三的操作弄得有些不悦——不管能不能赢气势上不能输。渲染公西仇的强大便是打压己方士气更遑论是人心本就不齐的结盟! “既然沈郎君醉了还是下去喝完醒酒汤醒醒酒、冷静冷静脑子比较好……”此时又出来一名眼熟的壮汉正是那日放话说“不过是十三等中更”的谷仁七弟。 他目光微微斜视沈棠。 似乎眉梢眼角都写着某种傲意。 谷仁也用上少有的冷硬语气:“这点不用沈郎主操心我这几个兄弟各个义薄云天、不畏生死即使公西仇阵前突破晋升至十四等右更可他境界未稳我等——” 沈棠打断谷仁的话:“不是。” 谷仁问:“什么不是?” “公西仇不是十四等右更。” 谷仁蹙了蹙眉强行压下情绪:“可是先前沈郎主带来的消息不是说他阵前突破……” “他是突破了不过不是十三等中更晋升十四等右更……”她的声音不大但能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沈棠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他是从十四等右更突破至十五等少上造。” 一时间营帐内寂静无声。 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但下一息这局面被骤然响起的嘈杂打破议论声嗡嗡乱响!倒不是说十五等少上造不可能达到而是公西仇这个年纪过于惊人! 倘若这话是真的—— 众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还是个人吗? 历数有名有姓的强大武胆武者特别是那几位世间罕有的二十等彻侯他们晋升十五等少上造的年纪跟公西仇差不多甚至有更年轻的但无一例外都是战功赫赫! 通过战功换取无数武运接连突破所以比他们实力更早扬名的是他们的战功! 但是—— 公西仇是谁??? 名声不显战功如何也不知。 这意味着他的晋升是靠着自身修炼的武气而非战功换取的武运!侧面可见此人天赋究竟有多可怕!若让公西仇在战场上绽放光芒十年之内此子必成彻侯! 就算抛去天赋这点不谈—— 十五等少上造哪怕是突破没多久的十五等少上造己方精锐尽出人家拿不了三连胜也能拿个两连胜两军士气就会被拉开极大距离。一时间愁云笼罩众人心头。 新盟主内心也暗叹。 他帐下精锐不少本以为彘王叛军最高武力至多十二等左更或者十三等中更来的时候信心满满但一听沈棠这话却觉得有些悬。 他扫了一眼面露退怯之意的众人。 不屑撇了撇嘴。 讲真他也以为沈郎主是敌军派来的卧底了三言两语就让刚刚成立的联盟走到解散的边缘。人心不齐啊仗怎么打?愁得内心挠头余光看到心腹冲自己使眼色。 他瞬间心领神会点头。 皂衫文士出列:“先前沈郎主似乎说过你跟公西仇阵前斗将还……全身而退了?” 他视线在沈棠身上停留片刻。 没缺胳膊少腿的确算得上“全身而退”。 不是沈棠实力太强便是公西仇徒有虚名沈棠夸大了他的实力要不就是公西仇阵前放水没对沈郎主真正下死手。 皂衫文士很好奇究竟是哪一种? 沈棠沉吟了一小会儿认真道:“不是‘全身而退’要不是元良他们‘移花接木’的言灵用得及时我最轻应该也是重伤。” 谷仁七弟哂笑忍不住阴阳怪气。 “倘若公西仇真是十五等少上造会给你身边文士用‘移花接木’的机会?早就一戟杀你神佛亲至都保不下!还是说你一个文心文士能与十五等少上造正面对垒百招而不死?” 沈棠:“没有对垒百招。” 众人越听越纳闷。 他们也不知阵前细节只是下意识认为斗将应该是力量和力量厮杀、拳头与拳头对轰。 沈棠如实道:“他的马跑得太慢他腿还短一时半会儿没抓到我……抓不到我自然也杀不死我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马比他的还慢跑不过也打不过的确不行。” 众人:“……” 顾池私下跟祈善嘀咕:【摸良心说在座这些人能力如何且不说但涵养的确好。】 这样都没将沈郎轰出去。 祈善:【……】 又一人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请沈郎主打头阵?多多消耗公西仇的武气体力料他天赋惊人武神转世第三场也必会力竭。我等再趁机将其斩杀取其首级如何?” 十五等少上造不指望第二场赢了。 第三场可以试一试。 前提是—— 第一场的沈棠得完成目标。 面对全盛状态的公西仇风险自然大但她能夸下海口若不实现不也证明此人涮了在场众人?话音落又有几人出声符合其他人则保持缄默不言唯一人反对。 此人也是谷仁的义弟。 行十二的晁廉。 新盟主内心眼睛滴溜一转。 没想到谷仁这几个义弟也不是一条心嘛瞧这晁廉就是个异类。晁廉的确是不赞成一众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强敌却似那多嘴怕死的奸佞推着别人去送死…… 沈郎君才十二啊。 这年纪即便不懂分寸吹牛说大话也不是不能理解。至少罪不至死! 沈棠抬手制止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淡声问:“此事我没异议。但首功算谁的?” 众人嗤笑。 新盟主没有笑随意道:“倘若公西仇当真那般棘手可怕首功算你的。” 沈棠微漠:“首功我不要我想拿它跟盟主租借一样东西盟主可应允?” ------题外话------ _(′?`」∠?)_ 之前看到书评说女主需要喝醉酒才能转变性格说这种描写方式有些取巧其实不是哦。如果真要写一个性格直接以醉酒棠的性格开局不就行了嘛…… 之所以会有两种性格状态…… emmm跟棠妹身份背景有关系。 多的就不剧透了 反正哪个都是她啦。 而且清醒状态的棠妹只是话痨但不代表心是白的呀。 正文 227:人有三急 “租借东西?什么东西?”尽管新盟主不认为沈棠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能拿下首功也认为她是在胡吹大气但还是谨慎回应。同时也有些好奇对方想借什么? 沈棠平静地抛出一颗地雷。 她道:“一块地方。” 新盟主脸上笑容微僵。他脑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但就是没有“借地”。 再者这地方该怎么借? 她想借怎样的地方? 借多久? 这里头能发挥的地方多了去了。 时下乱世郑乔的政权收到接二连三的打击未必能长久存在重新归于混战是可以预见的。沈棠一个小屁孩儿若“租借”期间地盘被人抢走他是不是还得帮忙打回来? 若“租借”期限到了这地方还是不还? 开玩笑—— 凭本事借的凭什么还?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有“首功”的前提下。可既然能拿下首功论功封赏的好处绝不止一块地那么少。横看竖看对自己都是百利无一害新盟主就更加谨慎了。 新盟主沉吟没发话。 营帐内倒是有人嗤笑出声旋即变为仰头大笑笑得能看到后槽牙仿佛沈棠这话是本年度最大笑话。那人手下的规模比沈棠大了十多倍搁在一众势力中也算中游。 自认为比沈棠更有发言权。 他不客气地道:“叛军都还没瞧见呢沈郎主就想着怎么用首功换取好处了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儿?此事——呵呵待沈郎主从公西仇手中活下来再商谈也不迟。” 沈棠没有给此人一个正眼。 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不做回答。 那人:“……” 他可算知道前一位为何忍不住要跟沈棠杠上了。这般目中无人让人看了就心头火起! 沈棠只是看着新盟主又问:“可否?” 新盟主:“此事对在下有利无害按说不该迟疑但——沈郎主为何要选在下?” 沈棠略一思索。 “实不相瞒在下出身微寒……” 新盟主说道:“诏令上说不论出身。” 沈棠:“但盟主手握半郡之地的兵力若能拿下首功使得国主龙颜大悦所获好处远胜在下。至于为何不是其他人……” 沈棠顿了顿无比诚实地说出实情。 一句话威力横扫全场! “出身、家世、实力、名望……他们占了几样?民间百姓也知道找有钱的借钱。” 想要“租借”地盘自然要找有地盘的借。 所以说她的逻辑有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 非常河狸! “倘若盟主不肯‘租借’在下也无妨。” 新盟主:“……” 被波及的众人:“……” 他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偏偏沈棠年纪太小光脚不怕穿鞋。即使完全舍弃脸皮他们也奈何人家不得。 新盟主被说得剧烈咳嗽数声。 既没当众答应也没当众不答应。 这时候皂衫文士出来带开了话题谈起粮草调度、兵力分配的问题新盟主也似忘了沈棠准备用首功“租借”地盘的事情。众人眼神交换全是一场场复杂的眉眼官司。 新盟主任命谷仁总督粮草。 毕竟谷仁的好名声众所周知。 且不管他真实人品如何只要还爱惜羽毛便不会在这问题上出差错。谷仁闻言神色感激地起身领命。其他人私底下虽有异议但也没敢反驳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安排。 接下来该安排先锋、中军、左军和右军。 因为文心武胆的存在这么多势力兵马无法打散时间上也来不及练兵磨合。无法只能以势力为单位相当于各自为战但要听从统一调度。说起这儿众人异议就多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兵力成为炮灰啊。 扯皮总之就是扯皮。 谁也不肯轻易松口。 沈棠一杯接着一杯喝茶。 祈善是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 “怎么了?” 他注意到沈棠脸上浮现异样的红潮眼神迷离手指有些难受地揉着眉心。沈棠并未回答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只是一手撑着额头缓缓合上眼帘看着像是犯困睡了。 祈善又低声唤她。 沈棠耳朵一动猛地打了激灵坐直身。 “哎呦——” 她小声惊呼。 一种难言的酸爽从小腹蔓延全身。 整个人顿时精神了。 祈善还以为她出了事情道:“主公!” 沈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毕竟整天被喊“沈小郎君”、“幼梨”、“沈郎主/君”……听得她都想怀疑性别了至于“主公”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连无晦都没喊过她。见是祈善她摆摆手皱眉忍着什么。 “没、没事——” 祈善笃定问:“你酒醒了?” 沈棠嘶了声不太舒服地道:“醒是醒了这会还没开完呢?看样子还没到尾声。” 开会特别是这种比老太太裹脚布还要长还要臭的会流程基本是某某出来说两句两句长达一刻钟说完再让某某某出来说两句两句也是一刻钟……七八个人下来最后再由领导出来总结两句……一两个时辰不算短三四个时辰不算长。 她捂着小腹位置低声问祈善。 “元良我醉着的时候是把茶水当饮料喝吗?不行了我得出去一趟……解决一下人生大事……”稍微一动差点儿栽倒。好家伙两条腿麻得像是全新安装的不受控制。 祈善:“……” 顾池:“……” 沈棠保持不动让麻意过去道:“下次我再醉你可得拦着我点别这么喝茶了……” 也幸亏她毅力惊人。 不然刚醒来受到这么严重的膀胱压迫非得失控丢人不可。沈棠也不知自己醉后干了啥惊天动地的事情更不知道作为“红人”此时受到多少关注她只想偷偷溜出去更衣。 祈善也准备跟着起身。 却被顾池抬手拦住。 顾池笑得意味莫名:“我去陪着。” 祈善点点头。 沈棠表示很淦但在人生大事面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从角落偷溜出去健步如飞往森林一溜烟钻。顾池在森林外站定也没问沈棠为什么不在军营解决问题。 此时的他还未深刻领教沈棠的惹事体质。 轰! 爆炸声毫无预兆地从沈棠方向传来。 顾池心下一惊! 厕所炸了??? 啊不森林炸了??? ------题外话------ _(′?`」∠?)_ 我卡文了今天准备早睡。 还有一章明天三合一吧。 ps:哎大家的企鹅号隔段时间改一下密码吧。 我今天丢人丢大了企鹅号被盗发了三天乱七八糟的隐晦sq说说被告知的时候差点儿气炸我这是私人号啊啊啊我爸妈都是好友啊淦! 这种盗号狗是谁家裤拉链没拉上露出来的玩意儿淦! 正文 228:不省心【求月票】 关于森林爆炸这事儿…… 懵逼的可不止顾池一个人。 沈棠表示自己同样也受了惊吓。 这事儿还要从她一溜烟钻入森林火急火燎找了个僻静的、能解决人生大事的角落说起。保证周遭没有可疑人员她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手速飞快地开始宽衣解带。 随着膀胱压力减小那种随时可能爆炸的紧迫感也随之如潮水一般退去。这种人生大事憋得久了真憋出个毛病来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只能含恨去见阎王爷的。 搞定之后火速整理仪容。 结果—— 她准备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来时的方位这方向还是那方向来着? 沈棠:“……” 啊这…… 她大致辨认了一下信心满满选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一阵还没出林子沈棠便知道自己走错了。现在有俩选择摆她面前。 要么原地等顾池来要么自己再碰运气。 若选择后者她可能面临迷路更严重的风险但也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对了路。 这样就没人知道她上个厕所还迷路。 若是选择了前者…… 好处是节省了时间不会给旁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坏处则是——沈棠光想想就想捂脸作为一个有些社恐的宅女她脸皮很薄的。被人知道这黑历史她不要面子嘛? 也许是老天爷也知道了她难处好心替她做出选择。她耳尖听到远处有阵凌乱的脚步声声音很小。仔细听除了脚步声还有布料摩擦声这不是野兽能发出来的。 她不由得暗下生喜。 真真是天助她也! 沈棠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果断靠近。 还未看到人武器撞击的声音便已经清晰闯入耳膜。沈棠脑中警铃大作生出警惕。 这不是联盟军的营帐! 什么人敢在联盟军扎营附近干架? 也不怕被当做叛军直接咔嚓了? 脑中思索的功夫沈棠已经靠近交锋地点借着透过树叶的月光和时不时炸起的火花勉强看清林中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干架一人压着另一人打进攻节奏胜疾风骤雨、杀气腾腾被打压的那位虽有文心言灵辅助但自身似乎带着伤势。 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动作都带着几分不自然几次被逼得险象环生差点被搞死。 沈棠小心收敛气息以免被卷入其中。 这时处于劣势的那位被一脚踹飞踢到沈棠藏身的树下咚的一声好大动静!她也借此看到这位仁兄沾满血污的大半张脸…… 不准确来说是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 桃花眼??? 沈棠蓦地睁大了眼睛。 卧槽这人不是翟笑芳吗? 只是局势完全不给她时间惊讶思索处于优势的人以手成爪整个人如炮弹一般飞射而来直袭翟乐面门。沈棠想也不想飞身跳了出去一掌跟来人对了个正着。 轰轰轰—— 文气与武气的对轰发出刺耳音爆。 气浪炸开距离最近的树木不是被拦腰冲断便是被压得弯腰树叶沙沙飞起。 借着短暂的交锋功夫她看到月光下那人的面孔。好家伙居然也是半个熟人—— 这长发披散、双目猩红、神情狰狞的少年不是谷仁年纪最小的义弟跟沈家大娘子算是堂亲的疯癫少年——少冲、少静平? 二人对掌瞬间沈棠便感觉一股强横暴力的武气顺着手掌要钻入她身体。那人手劲之重似山岳般难以撼动。她本身也没拿出几分力错估对手一时大意就吃了点亏。 电光石火间—— 沈棠不得不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卸力同时不忘一把抓起翟乐的衣领将神情处于震惊中的他拎走。她一边闪躲一边大叫:“翟笑芳你发愣做什么?还不快帮帮我?” 因为沈棠抓人动作粗鲁、幅度又太大毫无悬念地扯到他身上的伤口。一向能忍的翟乐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虽哑仍元气饱满。 他道:“沈兄我已经重伤了……” 面对发了疯的少冲能周旋这么久着实不易还让他帮沈棠打策应怕是帮倒忙。 沈棠一听将他丢给翟欢。跟浑身带伤的翟乐相比翟欢的外表形象好得多。手中没了让她束手束脚的障碍物她也可以放开手脚全力应付不知为何发病癫狂的少冲。 翟乐喘着粗气跟自家堂兄苦笑着感慨:“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沈兄救了……哎沈兄可真是我的大贵人啊!” 翟欢对沈棠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 悬吊的心终于能放下。 从孝城至逃亡之路一路上他都掐着计算文气的使用多一点都可能出现不可挽回的结局。好不容易能摆脱一直粘着的追兵谁知道会碰上少冲这个超级大麻烦…… 一言不合就发狂动手。 兄弟二人险些折戟此处! 翟欢略微松了口气点头应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小郎君的确是他们堂兄弟的贵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挽救危机。翟乐缓了两口看着几乎打出残影的两人问:“阿兄你还有力气吗?” 感受只剩一丝微薄文气的丹府翟欢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翟乐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 喃喃:“也不知道褚先生他们如何了……” 那一日他们留在孝城拖延时间。 也见识到彘王率领的叛军底蕴多么深厚。 手底下的人似乎杀不完中高级武胆武者更是层出不穷。最可怖的还是那个浑不似人类的公西仇!要知道在攻陷孝城之前公西仇打三场斗将其中一场还是跟自燃武胆的杨都尉一个必须尽全力的对手! 这样这家伙还有再战之力! 精力充沛丝毫没有疲软的苗头跟临阵突破的共叔武打了个昏天暗地若非共叔武身边还有个经验丰富、曾经的褚国三杰之一的褚无晦首级早被公西仇亲手拿下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翟乐几人毫不恋战选择撤退。 叛军那一伙人却像是吃错了药对他们穷追不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追兵并非由公西仇亲自率领——也是一天干了四场激烈的打斗公西仇就是铁打的也遭不住啊。 共叔武几人撤离的时候公西仇也负了不少伤追杀的活儿由其他叛军武胆武者接手他回去修养了。毕竟之后还有恶战少了他这员猛将压力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大。 没公西仇带来的压迫压力小很多。 甩掉一批追兵翟乐二人跟褚曜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他们兄弟还好来人目标小共叔武和褚曜还要带着幸存的百多个孝城驻军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生天…… 翟欢沉声道:“吉人自有天相。” “嗯会的。” 翟乐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们说无晦他们怎么了???” 进入疯癫状态的少冲的确很棘手但他速度没有沈棠快身法也没她那么灵活—— 开玩笑公西仇都能被她放风筝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少冲呢?于是她分了一部分心神到翟乐兄弟身上凑巧听到他们的谈话。 话里话外褚曜他们情况不妙? 沈棠一听顿时急了。 因为情绪上头她看纠缠不休的少冲就格外碍眼。趁着少冲杀伤来的机会一口气拿出十成十力道又是一次对掌文气与武气的碰撞爆炸产生的威力比上次更大! 那几株在上一波气浪中幸存的树木这一次被彻底连根拔起沈棠胸口一闷连连倒退十数步才勉强站稳。少冲倒霉一些被撞飞到了树上连断三株才堪堪停下—— “噗——” 少冲吐出一大口血来。 随着这一口污血吐出喉咙原先猩红癫狂的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甚至还有点迷茫。 沈棠可没精力管他如何。 径直奔到翟乐兄弟跟前追问。 “你们刚才说无晦、半步他们怎么了?” 生怕从二人口中听到不幸的字眼。 她顾不上少冲但不代表循着动静找来的顾池顾不上。他手指一勾黑白交缠的文气拔地而起成人男子手臂一般粗细将脑子昏沉的少冲绑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所幸少冲的疯症也得到了宣泄恢复了理智看着自己造成的狼藉场景又吓又怕又心虚甚至还有几分愧疚。他也不想这样的也不想那般杀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啊。 他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紧张地扣着手指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沈棠几人的方向…… 看着紧张担心情绪几乎要溢出脸的沈兄翟乐张了张口不敢说自己的推测只是委婉说了番他们逃出孝城时的情形。 沈棠狠狠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急促紊乱的呼吸节奏这时顾池走上前。他来得晚但一看被暴力摧残的环境以及沈棠、翟乐和翟欢的模样便猜得八【九】不离十。 “无晦他们往哪个方向撤退的?” 翟乐道:“沈兄你这是准备……” 沈棠果断道:“我得去接无晦。” 她知道孝城惊险但也相信褚曜他们的实力和判断力——一旦局势彻底崩溃他们绝对不会恋战保住小命才能谈未来。 褚曜他们想要逃—— 谁能留住一个二品上中文心? 谁能留住一个九等五大夫? 这会儿沈棠还不知共叔武也临阵突破已是十等左庶长若知道了只会更加有信心。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叛军会派兵追杀还是穷追不舍那种。 这是吃错药了吗? “接……”翟乐被沈棠的发言惊了一下他严肃道“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是碰上叛军即便是沈兄你也可能折进去?而且褚先生和共叔先生……他们可能、可能已经……” 沈棠打断他的话。 “没有!”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棠道:“无晦还活着我知道。“ 毕竟褚曜现在的性命挂在她身上。 他要是死了沈棠不可能半点儿感觉没有由此可以笃定褚曜还活着。 此事宜早不宜迟! 翟欢道:“你这般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绝对是褚无晦不愿意看到的!” 沈棠紧了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用后槽牙挤出的这一句话她愤怒道:“我保不住孝城我还保不住一个褚无晦吗?” 翟欢默了默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翟乐大惊:“阿兄!” 沈棠也不担心翟欢会故意指错方向——除了她几乎每个文心文士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龟毛和原则轻易不会打破。她飞速抱拳道:“多谢大恩大德日后再报!” 说罢一溜烟消失在月下森林。 顾池眼神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等联盟军营寨方向传来脚步声丢下一句“应该是讨伐彘王的联盟军来人了顾某跟着过去看看”一个追风蹑景也跟了上去。 翟乐二人还未反应过来。 讨伐彘王的…… 联盟军??? 还不待仔细思考那是什么一大活人呼啦啦赶过来其中几人直奔少冲——忘了说顾池离开前松了少冲的绑不然谷仁那些义弟过来翟乐二人浑身有嘴也说不清。 其他人则注意到互相搀扶的翟乐兄弟。 新盟主没来派了心腹过来“督阵”。 皂衫文士上前拱手一问。 “敢问二位大名?” 翟欢敛袖回礼:“申国曲滇翟悦文。” 翟乐抱拳朗声:“申国曲滇翟笑芳。” 兄弟二人一路游历虽然干了不少好事儿也有行侠仗义但名声跟普通游侠差不多皂衫文士自然没听说过他俩。但只看二人穿着和气度也只不是寻常人家。 特别是翟欢。 上品文心文士可不多见。 即便不招揽也会给点儿好脸色。 此时人群出来一个祈善。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沈棠但刚才爆炸产生的气息不会错便问:“翟悦文我主呢?” 翟欢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祈善口中的“我主”是谁只是他足够机敏很快明白过来。 回答道:“沈郎君去找褚先生了。” 皂衫文士:“……” 见翟欢与祈善似乎关系匪浅他对翟欢及格线以上的初始好感瞬间降到及格线以下。 不是他有偏见而是—— 那根本就是血的教训。 ------题外话------ ?(′?`?) 自从为了留指甲开始使用机械接盘我发现这玩意儿能上瘾——给吃饭的碗添加皮肤吃饭更香没毛病——所以双十二又入了两把颜值拉满的。 使用感触就是—— 好用好康。 重要是好康! 果然好康才是买皮肤的精髓! ps:凌晨还有一章大家早睡吧。 正文 229:夜说“诸侯”【求月票】 山坳隐蔽之处。 倘若有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靠近此处便会发现附近被人布下高明的迷阵。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仔细一听却能听到不少无意识的痛呼申吟。 撕拉—— 儒衫青年将布撕成差不多宽的布条。 弯身将布条给伤员缠上。 缠完打了个精致的结。 “伤势有些重但所幸性命保住了。” 最底下的布条早被鲜血染红。 殷红红得发黑。 “性命保住了就好……” 不远处满头灰白长发的青年暗舒了口气。他还真以为共叔武要凉幸好挺过来了。灰白长发青年便是跟翟欢兄弟兵分两路撤退的褚曜躺地上那个是昏迷的共叔武。 至于给共叔武包扎的青年…… 褚曜并没多问。 巧合碰上的。 只看对方那手熟练的军法迷阵估计也不是啥等闲之辈。也幸亏碰上这位不然——他虽有把握带着共叔武逃但洞外硕果仅存的四十多号兵卒可就没了。 思及此褚曜不由得出神一瞬。 孝城一战七八百人只剩这么点儿也不知杨都尉醒来看到这场景会是何等心情。 青年也没打听褚曜的名讳。 递过去一包干粮。 问道:“孝城如今是什么情况?” 褚曜苦笑道:“死得不剩几个了……” 青年喃喃:“还真是残暴听闻攻打孝城的叛军是郑乔的兄弟——彘王郑跖?郑氏这些兄弟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当人。” 褚曜闻言扯了扯嘴角。 讥诮道:“都一样。” 君者无道非人也。 都是烂人不存在谁比谁更烂。 青年又聊天般提起另外一桩事情。 “听闻郑乔下了一道有意思的诏令。” 褚曜顺着话题问:“什么诏令?” “号召多方势力讨伐彘王叛军有功者不论出身背景或加官进爵、或裂土封王。” 褚曜稍一思索便知道个中深意。 不屑地嗤笑一声。自家五郎的话来评价郑乔这是猪撞树上知道拐了、鼻涕流嘴里知道甩了……呵呵早干嘛去了?以郑乔那厮的行事作风恐怕这里还藏着其他阴招。 褚曜反问道:“所以?” 青年拿着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他笑了笑道:“所以有不少收到消息的人都在往孝城赶啊说不定要完全变天了……哦还有我在来的路上还听说有二十多路势力赶来准备将彘王精锐灭杀在此。” 褚曜神情露出几分凝重来。 他知道孝城会城外一滩浑水但没想到这水会这么浑至于那什么二十多路势力……他是完全没关心过。从彘王动手反叛到孝城沦陷这中间才隔了多久啊? 其他势力反应速度这么快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多半都是四宝郡附近的本土民间势力那能有多大规模?数量多不代表质量好多半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待他们跟叛军交锋就知道厉害了。 褚曜对此事不置可否。 青年又开玩笑一般喃喃道:“也不知他们之中有无靠谱的?或者能投靠的蒙尘明珠……” 褚曜一听这话来了些许兴趣。 他道:“阁下那手排兵布阵的能力随便在西北哪个国家出仕都很轻松。再经营一番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亦是唾手可得何必想不开从这些杂鱼烂虾里头挑拣?” 他这话说得很真心。 不管青年是什么身份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褚曜半生波折更明白所遇非人的痛苦。 实在不忍青年在垃圾堆中找主公。 真要找—— 也考虑那些有兵力有地盘有名望的。 白手起家不是不可但就怕碰到可以共苦却不能同甘的“渣男”时光糟蹋、真心错付。 至于为什么没忽悠青年考虑自家五郎? 啊这—— 他是觉得自家“天命”最好!但摸良心说五郎穷得连基本俸禄都开不出来还不知要挣扎多少年事业才有起色。不是每个文心文士都能为爱发电的或者为“道”献身……更多的人还是要赚钱恰饭、养家糊口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才是最终追求。 君择臣臣择君。 这本是双方双向的选择。 故而褚曜根本没考虑过这点。 青年被逗笑:“所以才说是蒙尘明珠啊。” 褚曜仔细思索一圈。 将自己所知道的人都想了个遍勉强挑拣出一个:“天海吴氏子姓吴名贤字昭德听闻不错。祖上几代煊赫家世底蕴名望都有。少时有侠气剿匪护一方安宁脾性也不错有礼贤下士的美名……这人如何?倘若他也来阁下可以去见见。” 青年:“吴昭德这人啊……不喜欢。” 褚曜问:“缘何不喜?” 青年说道:“此人耳根子太软不好。” 褚曜倒是没听过这个传闻。 好奇:“哦这话怎么说?” 青年叹气:“吴昭德后院不是有好几房如花似玉的夫人吗?正夫人侧夫人拢共七八人个个擅吹枕头风。他今儿听这个的觉得有道理明儿听那个的也觉得有道理宠爱风向隔三岔五换。家宅私事尚且如此糊涂更遑论其他?他不行。” 褚曜:“……” 这种八卦他是真没听过。 褚曜又想了想道:“上南谷氏子姓谷名仁字子义。此人祖上有清名少年拜得名师少时便有一副热心肠时常施斋布粥、造桥修路接济穷苦百姓名声极佳不少门客自愿投其门下……孝城有难国主下诏以他的脾性应该会来……” 结果谷仁也被否定了。 青年摆摆手道:“这人?这人更不行。” 褚曜好奇:“谷子义也不行?” 青年双手揣在袖中耸肩又连连摇头。 一脸的避之不及。 “自然不行的阁下有所不知这个谷子义有个怪癖他喜欢跟人结拜。结拜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但结拜十二个他是怎么想的?这跟大姑娘上花轿一脚踏进夫家门迎面而来十二个小姑子有什么区别?还是十二个性格迥异的小姑子应付不来、应付不来!应付得来的那得是神人!” 说完还认真摆了摆手。 褚曜:“……” “扑哧——” 黑夜中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 青年瞬间警惕:“谁?” ------题外话------ _(:3」∠?)_ 见鬼了我就眯了一会儿准备养神再战的谁知就眯到两点多…… 打着哈气码完了回去睡回笼觉。 正文 230:择主如姻缘【求月票】 “咳咳咳别紧张是我。” 洞外出现一名面貌陌生的少年。 这少年虽是男儿身却长得一副好女相一双圆润明亮的杏眼给人极深印象。五官较之常人更加深邃乍一看还有几分域外风情。 任谁看了都要说句“好俊俏的少年郎”。 少年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意识笑嘻嘻走入洞内冲着青年身边的褚曜挥挥小手。 朗声唤道:“无晦!” 褚曜眼底有惊讶一闪而逝但还是略带无奈地道:“五郎怎能以身犯险?祈元良那厮也不盯着点果然指望他是不成的……” 沈棠提着衣摆笑着小碎步上前。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亲眼看到褚曜只是精神头有些萎靡身上还挂了彩但大体情况不错沈棠才长长了一口气脸上笑意真正舒展开来还笑着替祈善说了句好话。 褚曜则道:“不怪他怪五郎吗?” 沈棠噎了一下道:“是怪我啊从笑芳他们口中知道你和半步下落不明我可担心了。循着翟悦文指的方向找过来许是冥冥中自有上天旨意我有预感你就在这里!” 她似邀功一般:“竟是一次就找到了!” 褚曜再端着也被沈棠这话说得老脸微红。 什么上天的旨意? 他为重新拿回文心抵押身家性命给沈棠——因着这份牵绊只要五郎想五郎就能知道他的位置。褚曜只觉得五郎有些油嘴滑舌稍微一想这肯定是祈元良带坏的。 内心默默给祈善记了一笔。 见沈棠跟褚曜认识青年绷紧的神经松缓下来同时也生出新的疑问——他在外头布下迷阵虽没什么杀伤力却能困人于无形。 这小郎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靠近的? “无晦这位先生是?” 沈棠虽欣喜但也没忽略脸生的青年。 褚曜正色回答:“这位是曜的救命恩人。” 沈棠连忙对着青年施了一礼。 以褚曜的能力能让他说出这话可见青年是真的起了大作用于情于理她都该郑重感谢青年也大大方方受了。沈棠道:“在下姓沈名棠字幼梨先生如何称呼?” 救命恩人的名讳还是要打听清楚的。 日后也好报恩。 看着年纪不大但有章法的沈棠青年答道:“乡野之人鄙姓康名时字季寿。” 沈棠称呼道:“康先生。” 康时道:“康某有疑沈郎君可否解惑?” “康先生但问无妨。” “康某在外布了迷阵自恃还有几分本事沈郎君是如何悄无声息破阵的?” 沈棠被问懵了。 “迷阵?什么迷阵?”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康时心下也生了几分疑惑:“洞外的迷阵沈郎君没察觉?” 沈棠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待康时再问洞外传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男声:“在下解的迷阵沈郎自然不知。” 沈棠伸长脖子看向洞外。 “顾先生怎么也来了?” 来人正是顾池。 顾池笑容带着几分不友善。 这也不怪他哪个正常人能跟精力充沛、旺盛还撒腿乱跑的哈士奇比拼耐力? 他紧赶慢赶也只能看着沈棠的背影窝了一肚子的火内心不爽快极了—— 更让他不爽的是自己这么跟着沈棠居然都没发现全副注意力全在褚曜身上。 啧—— “沈郎不管不顾往前冲也不怕撞到叛军手里将自己都折进去?在下跟着过来也是以防万一。”顾池说完又补充道“倘若你在我手里丢祈元良那厮还能放过我?” 必然不能! 顾池出现的一瞬康时便注意到他。 他冲康时行了平辈礼。 康时也还以一礼。 内心则活泛开来暗道“稀奇”。 可不就是稀奇? 一个褚曜二品上中文心。 一个顾池能神不知鬼不觉穿过他布的迷阵——哪怕这个迷阵他没花多少心思但寻常文士碰到了也要焦头烂额一番——而顾池不止能来去自如还能帮助沈棠。 这种档次的文心文士可不多见。 而他一夜之间见了俩。 还跟同一个少年郎关系匪浅。 emmm—— 他又忍不住好奇了。 顾池则不动声色将康时的心声听了个干净垂下眼睑收敛眼底一闪而逝的深思。 几人在不算宽敞的洞内坐下。 顾池主动挑起话题:“听二位谈起天海吴贤和上南谷仁康先生对二人不太满意?” 康时直言道:“不满意。” 顾池跟他闲聊起来:“在下倒是想到一个不错的人选——此人出身凌州邑汝姓章名贺字永庆。他在凌州一带极有名声深受百姓爱戴康先生觉得他如何?” 康时想也不想地道:“他?也不行。” 顾池又问:“如何不行?” 章永庆性格果决利落绝对不软耳根也没有结拜癖好不存在“一进门就有十二个小姑子迎面而来”他扎根凌州多年。 如今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百姓相随…… 不管怎么说都是不错的人选了。 他倒是想听听康时有何高论。 谁知康时道:“此人长相不合意。” 顾池:“???” 褚曜:“???” 沈棠:“???” 这还要看脸的吗??? 自然要的至少在康时这里要。 他平生就两大爱好。 其一是赌其二就是看美人了。 顾池说的这个章永庆他以前见过一面的不算长得难看但实在算不上好看除了气质好相貌就是普通人的相貌。至于章贺的能力搁在康时看来也是矮个儿拔高。 条件也没好到让自己去将就啊。 自然不会考虑。 沈棠嘴角微微一抽:“还能……这样吗?” 康时笑道:“自然能的毕竟是人生仅有一次的大事宁缺毋滥。择主好比男女姻缘与其找一个不合心意的将就着过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找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 他又不是不能等。 实在等不到就隐居去犯不着赔上小命。 沈棠:“……” 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伤员太多不宜摸黑赶路众人只能在山坳等天亮。有了沈棠和顾池加盟褚曜也不担心了神经稍微放松便沉沉睡去。顾池主动揽过守夜的活儿沈棠无聊抱膝发呆。 这时她从起身的康时身上听到骰子互相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好奇看了过去。 康时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以为沈棠不知这是啥玩意儿。 神秘兮兮道:“好宝贝。” 沈棠问:“宝贝?” 康时:“对随时带身边解馋。” 沈棠迷惑不解:“解馋?” 用骰子解馋? 这时还没反应过来康时还是个“赌博发烧友”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文人都是斯文克制的对赌博这种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嗤之以鼻。 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文人雅客会露着袖子、踩着凳子手臂抡圆了甩骰子冲着赌桌喊得面红耳赤实在是有损文人的高逼格。 康时从腰间取下精巧的罐装配饰。 配饰打开倒出三枚精巧的剔透白玉雕刻而成的骰子看得沈棠目瞪口呆。 啊这—— 那个配饰就是精巧的赌具啊! 康时见沈棠表情怪有趣便生出了秀一秀赌技的念头:“沈郎君要不要玩两把?” 沈棠嘴角抽搐:“这怎么玩?” 她感觉自己的文人滤镜似乎出现了裂痕。 康时:“最简单的赌大小。你我各摇一次三枚骰子点数相加谁大谁小。” 说起这个康时也有一把泪要说。 他的赌技可谓是炉火纯青。 偏偏那挨千刀的文士之道。 哪怕对手只出四个点他下一把不是骰子丢了、碎了便是只摇出三点。 总之逢赌必输。 这就非常离谱。 任凭康时如何磨砺赌技或者换一种赌法他都会输斗牌如此摇骰子也如此…… 发挥稳定。 ------题外话------ 剩下两千字在凌晨大家早点睡吧。 哎想名字墨迹了三十多分钟……最讨厌取名了。 正文 231:家中有几位小姑子【求月票】 既然发挥这么稳定为什么还要赌呢? 开玩笑他不赌如何炫技? 菜但是爱玩。 这就是他对抗文士之道最后的倔强了。 准备摇骰子之前他倏忽想到一事扭头问沈棠:“沈郎君会摇吧?就是我这样——” 说罢那副精致小巧的骰盅在他手指间如穿花蝴蝶般上下飞扬招式眼花缭乱每次都以为他要失手了偏偏那只骰盅乖巧温顺得很。骰盅内的骰子互相撞击发出清脆有节奏的韵律再配合手法竟赏心悦目得很。 沈棠视线随着康时手中的骰盅左右上下一动时而露出惊讶好奇的目光康时见状心中生出隐秘喜悦。他为何苦练这一手?还不是想让人误以为他是经验丰富的赌神! 哐当—— 骰盅顺着他纤长手指稳稳落地。 在沈棠和康时两双眼睛紧张注视下康时缓缓打开骰盅的盖子点数赫然映入眼帘。 一、一、二一共四点。 沈棠:“???” 啊花里胡哨大半天就这??? 见沈棠脸上流露出意料之中的呆滞康时脸上笑容愈盛——虽然逢赌必输但他就是喜欢看赌友惊愕表情这能稍稍宽慰他受伤的心灵。收起骰子他故作遗憾地叹气。 “本想摇三个一……可惜了。” 利用沈棠涉世未深康时强行挽尊。 沈棠信了道:“那也很厉害了!” 不过他们是比大小啊。 点数大的算赢。 但转念一想他们又没下注赌输赌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炫技”!一身本事不见缝插针露出来这跟暴富之后“锦衣夜行”有何区别?有些满足是要从他人身上获取的。 康时将骰盅递给沈棠。 “沈郎君试一试。” 沈棠:“那我献丑了。” 康时才摇出来四个点。 自己随便比他高一个点就赢了。 说是献丑潜台词则是—— 【我要赢你喽不好意思了哈】 沈棠也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双手捧着精巧的骰盅摇啊摇上摇摇、下摇摇、左摇摇、右摇摇最后小心将骰盅放下。 笑容满满地打开盖子。 结果—— 随着三枚骰子数目亮出来她傻眼。 上扬的弧度僵硬下来。 一、一、一三点。 沈棠:“???” 看到三点的瞬间傻眼的还不止沈棠一个康时也改蹲为半跪双手撑地俯下来凑近细看高挺的笔尖几乎要跟骰子相碰。 他看了又看眨了眨眼继续看还是三点! 沈棠摇出了三点。 他摇出了四点。 规则是单纯比点数大小…… 所以—— 他赢了??? 康时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唇瓣翕动张合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直到沈棠略带苦恼的抱怨传入他的耳膜:“啊这三个一我这运气算好还是算差?” 还有康先生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 不过是摇三个一以康先生那般华丽炫目的技艺应该跟赌神一样想来几点来几点? 沈棠心下嘀咕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康时大力抓住手腕。这点力道对沈棠而言不算啥康时又是褚曜的救命恩人她担心自己大力甩开会误伤他便不挣扎停下动作。 “康先生?” 谁知康时却极其严肃道:“再来!” 沈棠啊了一声:“来什么?” 康时道:“再来一局!” 这个请求一点儿也不过分但康时这次并没有炫技也让沈棠先甩骰子。沈棠用力甩了几下甩出来一个“六、六、五”。 这点数真的够大了。 康时一改先前轻松惬意的笑拿起骰盅随便摇了摇打开——赫然就是“六、六、六”! 沈棠:“你赢了。” 哎果然优秀的人干啥都厉害。 小手一甩想要几点来几点。 谁知—— 康时双目完全睁开甚至因为用力导致眼角绷紧爬上些许血丝瞳仁细颤。他声音艰涩舔了干燥的唇又道:“再来一局!” 沈棠:“……” 不出意外的沈棠还是输了。 康时似乎遭了某种打击拉着沈棠又摇了七次前后一共十次沈棠也郁闷得十连输。 最后有些恼火地将骰盅往康时一推。 赖道:“不玩了不玩了总是输没意思!” 赌神不是不可以降维打击但也不能逮着她一个打击啊再怎么不在意输赢输多了也会不快。沈棠起身余光看到康时的情绪似有些不正常好似被什么魇住了。 沈棠:“……” 明明连输十把的人是她怎么康时的反应搞得是他输了?也不好一走了之沈棠便重新蹲下来轻拍康时肩膀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个——康先生——你没事吧?” 她生怕康时跟少冲一样有疯症。 平时看着挺正常一受刺激就发疯。 康时醒过神眼眶布满红丝地看着沈棠那眼神极具冲击力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她看得浑身发毛。她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康时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赢了?” “对你赢了。” 康时又问:“我赢了十把?” 沈棠欲哭无泪:“是你赢了十把。” 康时浑身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喃喃。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这么个孩子——” 沈棠此时的脑门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他口中的孩子指的是自己? 又不解看向那副骰子。 还是这骰子有什么门道? 自己无意中触了什么禁忌? 就在沈棠心里不断上下打鼓的时候康时忽而问她:“沈郎君你家中有几位小姑子?” 沈棠:“……???” 沈棠内心已经认定康时被刺激出毛病了。 不敢进一步刺激他直言:“我、我家中行五。这几位小姑子从何说起?” 小姑子什么鬼??? 康时一拍脑门。 他被刺激太大了。 深呼吸强行让脑子冷静。 “你身边有几位得力心腹?” 沈棠皱眉:“得力心腹?” “就是可用之人。” 沈棠心生警惕目光怀疑地看着康时。 “问这作甚?” “在下绝无伤害沈郎君的意思。” 沈棠便回答:“两人吧。” 具体是谁就不方便告知康时了。 林风和屠荣俩孩子太小共叔武只是暂时跟着的朋友关系顾池是迟早会离开的救命恩人其他的部曲只能算普通部下远远够不上心腹二字。仔细算算也就两个。 祈善祈元良。 褚曜褚无晦。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题外话------ (σ???)σ:*☆ 顾池的心理活动大家懂得都懂。 正文 232:终于集合了【求月票】 看着似乎遭雷劈的康时沈棠内心一万个不解小心翼翼:“康先生哪里不对吗?“ 康时又问:“家底几何?” 沈棠被问到了痛处。 她倔强地死撑着试图给自己挽尊一二:“我现在是没什么家底但是以后会有的……” 康时:“……” 他此时的心情比当年苏醒文士之道还要绝望一些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棠。 沈棠内心忽而多了几分忐忑。 问道:“康先生是有什么要要告诉我吗?” 康时却问:“你命大吗?” 沈棠:“???” 康时又道:“你知道自己的八字吗?我给你起一卦算算最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沈棠:“???” 她脑门上的问号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康时一拍大腿俊美脸上填充满难以描述的古怪情绪张口来一句:“你摊上大事了!” 沈棠越发笃定康时脑子有那么点儿毛病但还是耐心应付:“我摊上什么事情了?” 康时指着骰盅道:“因为你输给我了。” 众所周知他的文士之道是“逢赌必输”。 只要是个赌局他就赢不了。 不过这也是康时有意为之。 因为他输得越多“文士之道”酝酿蓄力越久找到“真龙”的概率也越大。他现在的“文士之道”其实是半封印状态想要它真正完善成熟且可行康时就需要寻找一个主公。 完整的“文士之道”发动能更改胜负。 例如我军被敌方围剿处于极大劣势。 他开启“文士之道”使用“背水一战”的士气言灵帐下残兵能获得远超正常“背水一战”数倍、十数倍的激励效果各个化身实力不俗的武胆武者操作得当便能极限扭转战局。 这还是最最最最保守的估计。 听着很厉害是吧?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废主公因为想改变既定的“负”必然需要足够的“胜”——这些“胜”从哪儿来?反正光靠康时三不五时输几局是远远不够的大头还要指望主公啊! 说得再通俗一些—— 康时会给未来主公施加一个永久的气运削弱debuff主公要是假“真龙”可能就被他克死了。如果是真的“真龙“死肯定死不了的至多倒霉些喝水呛咳、走路踩坑…… 那么如何确定主公是不是“真龙“? 康时就需要跟对方赌一场。 输给康时的有一定几率是“真龙”但赢了康时的肯定不是。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判定输给康时的人是“真龙”而不是“假龙”? 只看会不会被康时的文士之道克死了。 反正被克死的就不是。 因此—— 康时看着沈棠就非常迟疑。 他是留下来还是不留下来? 要是留下来把人克死了咋办? 但是不留下来这要是“真龙”咋办? 沈棠蓦地感觉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 是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气温下降了? 谨慎起见康时决定还是再观察观察。 毕竟他的文士之道发动代价太大……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这个叫康时的文心文士其实是祈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好家伙真就好家伙这俩要是碰到一块儿了哪个主公扛得住造? 九条命的猫都不够他们俩折腾的—— “啊啾——” 沈棠鼻子有开始痒了。 喷嚏一个接一个。 “别不是元良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吧?” 这个怀疑可能性很大。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他感觉祈元良可能是无辜的沈郎你扭头看看那个康时这厮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初冬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 沈棠后半夜的时候也忍不住小憩了会儿。 待她醒来的时候洞外的金色晨曦已经调皮吻上她的眼睑将修长浓密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沈棠眼皮颤了颤抬手遮在眼帘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皮:“天亮了?” “五郎醒了?用水擦擦脸。” 褚曜递来一个水囊。 里面灌着温度适中的温水洗脸正好。 沈棠看清逆着光的褚曜见他精神头比昨晚好许多洗净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气血终于放下心来。一边接过水囊一边起身掏出随身的帕子再将帕子打湿手心攥紧拧干。 胡乱擦了擦:“无晦可还好?” 褚曜:“睡了一夜好多了只是——” 沈棠问道:“只是什么?” 褚曜眉宇间多了几分晦暗愁色语气沉重地道:“天亮之前有两个士兵因为伤势太重血肉发脓熬不过来就去了……” 沈棠擦脸的手一顿。 心底像是被谁浇了一碗极浓的黄连水。 她问:“尸体呢?” 褚曜道:“已经埋了。” 尸体带不走也不能焚化只能就地深埋立一个简单的坟冢。 无名无姓长眠于此。 这是生在这个时代不少人的归宿。 沈棠沉默了会儿道:“埋深一些。” 埋得太浅了可能会被林间饥饿难忍的野兽刨出来这也是沈棠唯一能做的了。 褚曜:“嗯。” 沈棠又问:“现在还剩几人?” “只剩下四十六人。”褚曜早有准备尽量让语气听着轻快“但庆幸的是他们的伤势都不是非常严重安心养一养就能好。半步的伤势也已经稳定下来今天就能醒。” 沈棠深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半步怎么会伤这么重谁打的?” 褚曜道:“还能有谁?是公西仇。” 若是其他武胆将领未必压得住亢奋激动的共叔武公西仇不一样基本是压着共叔武打。庆幸的是共叔武并没效仿杨都尉来个玉石俱焚败局已定就且战且退了。 不然的话共叔武也不会躺在这里而是埋进土里了。沈棠听褚曜提及公西仇感觉脑仁儿开始隐隐发疼。公西仇这尊大神的确棘手光想想就忍不住心生绝望。 不过对手是公西仇的话—— 沈棠苦笑着自我安慰:“能在公西仇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结果总不算太坏。” 人活着总还有希望。 但死了就彻底没戏了。 沈棠道:“收拾收拾回联盟军营寨。” 褚曜正要应下却听“联盟军”三个字。 他怔道:“联盟军?” ------题外话------ ∑(っ°Д°;)っ 凌晨还有一章更新。 今天突然看了一眼日历发现17号了淦我下周有爆更啊啊啊啊—— 啊要紧张起来。 正文 233:见面【求月票】 沈棠还以为褚曜不知道“联盟军“特地解释一番但褚曜的重点却是其他的。 “五郎怎么跟他们搅和一块儿了?” 人多是非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褚曜了解自家五郎脾性多少有些庸人无法理解的离经叛道跟那些联盟军画风更是格格不入。他自然担心沈棠应付不来这些场合吃大亏还不自知但转念一想—— 祈元良那厮再怎么不靠谱、掉链子应该也会盯着五郎便稍稍放下心来眉心舒展。 “我也不想跟他们搅和……” 沈棠无奈般耸了耸肩跟那些势力头子打交道对于一个轻微社恐人士来说不太友好。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得为以后考虑也为你们打算。我一人怎么混都饿不死但不能让这么多人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吧?” 顾池说得对至少要有一块立锥之地。 联盟军讨伐彘王帐下叛军是个不错的机会沈棠也不指望立下多大的功劳能有一块名正言顺的小地盘就行。至于以后是被人吞了还是抓住机会做大那就看造化了。 褚曜对沈棠的话并未感到意外。 甚至有些小小的心疼。 不管五郎怎么能打毕竟只有十二岁。这个年纪便要扛起他人期许实在有些为难了。 褚曜一贯喜欢鼓励式教育。 浅浅一笑:“嗯辛苦五郎了。” 沈棠嘿嘿笑着道:“就是怕做不好……” “这不是还有曜与元良么?总不会什么事情都教五郎亲历亲为的……”褚曜倒是不怎么担心以后只要沈棠有这份心和毅力自己便会尽己所能。他相信自己的“天命”。 沈棠道:“有你这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哦对了忘了跟无晦说两个好消息。我们跟狸力他们会合了还找到了林风和屠荣只是可惜的是屠荣的父母亲眷都……” 听到两个学生都还活着褚曜也不由得扬起唇角。又闻屠荣变成孤儿他沉重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活着就好其他的……不可多求。曜是他的老师自会看护着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褚曜早已经没有成家的心思。 将屠荣当成半个儿子养育也一样。 沈棠也想到了孝城心情跟着沉重三分。此番灾劫过后世上又会添多少入屠荣一般父母双亡的孤儿?屠荣、林风他们明明还是年纪很小会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 沈棠:“倘若世道能安定下来就好了。” “这般宏大志向五郎想实现它可有得忙碌了。”褚曜不怀疑沈棠能做到他只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兴许一辈子都为之努力还看不到终点。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奉陪。 沈棠被褚曜哄孩子一般的温和语气说得脸颊微微发烫但没维持多久顾池过来说人员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就能出发。为免夜长梦多也担心还有追兵动作需要快。 “这就走!” 士兵四十六人加上沈棠、褚曜、顾池、共叔武和康时堪堪五十一人……咦康时怎么也跟着?看着一众狼狈伤员中鹤立鸡群般明显的康时沈棠用眼神询问顾池。 啊不是眼神内心叨叨两句就行。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沈棠可算是把他的文士之道玩会了。 顾池暗中做了个深呼吸。 本想告知沈棠让她提防点康时这厮比祈元良还要废主公——祈元良的“弑主”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去往西天极乐康时这厮的文士之道可是钝刀子切肉一点点磨。 哪个主公碰上这俩不说一句晦气? 沈郎一次性碰到俩…… 顾池都想同情了。 但看沈郎这般他决定等心情好了再说。 反正一时半会儿克不死。 于是顾池面无表情睁着眼睛说瞎话。 “康季寿说担心碰上叛军想跟我们同行安全些。沈郎无晦兄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棠脑门上冒出三五个问号。 她道:“无晦为什么要介意?” 康时是救命恩人啊这点儿小小要求岂有不满足的道理?想跟着就跟着无妨无妨。 只是—— 沈棠心下以为康时独自行动会更安全。 自己一伙五十人四十八个挂彩其中共叔武还昏睡着机动性哪里有康时独自灵活? 但她不好将它们说出来。 顾池:“……” 可他都已经被迫听到了啊。 也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继续折腾这伙精疲力竭的人回程路上有惊无险两次发现叛军搜查踪迹也顺利避开进入联盟军的驻扎营寨附近。还未靠近就被巡逻士兵拦截。 沈棠禀明身份又喊来祈善才被放行。 祈善问:“沈小郎君此行可顺利?” 沈棠拍着胸脯略带骄傲地道:“我都亲自出马了肯定会将无晦他们带回来!元良昨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冲怎么好端端在那里发疯了?笑芳他们兄弟呢?” 祈善早习惯沈棠那张嘴巴不带停。 一一回答:“昨晚?继续商讨一些分兵内容回头再细说。翟悦文二人在营帐养伤休息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那点伤要不了人命。少冲发疯谷仁那边没给解释。” 说着眼睛却落在康时身上。 这名脸生的文心文士给他一种不怎么喜欢的气息文士直觉一向准便问:“这是谁?” 康时收回打量祈善的目光。 叉手见礼:“鄙人康时字季寿。” 康季寿? 祈善凝眉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但即使真在哪里听过自己也肯定没见过这人能让他第一眼就不太喜欢的文心文士可不多见。他回礼道:“幸会幸会鄙姓祈名善字元良见过康兄。” 谁知康时听他名字笑容逐渐收了起来。 问道:“可是那个‘恶谋‘祈元良?” 祈善听出康时话中些许的针对但不似皂衫文士那般忌惮和激烈。 即便有结仇应该也不深。 他心下忖度。 谁料康时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虽说孩时样貌与成人有很大变化但也不至于判若两人。祈元良你可知康某是谁?” 祈善:“……” 知道祈善身世的沈棠:“……” 莫不是真·祈善的亲戚朋友???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见外? ------题外话------ ?(′?`?) 好家伙凌晨突然爆大瓜无心码字了都…… 倘若女方发言全部实锤那她前夫岂不是比五毒还五毒俱全?小说都写不出来的渣……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压下去先吃瓜。 正文 234:康家四郎【求月票】 康时是谁? 这问题问沈棠她至多说出康时姓甚名谁、生什么模样但是——有祈善这么一个套马甲狂人珠玉在前沈棠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真是康时真正的本相。 谁让这是个将科学棺材板钉死的世界? 因此沈棠虽然收到了祈善暗中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但她的回应也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祈善跟她的眼神交流也全部落在格外注意他们的康时眼中。 原本只有三分的怒火涨到了五分。 沈棠咳嗽道:“咳咳咳——那个原来元良和康先生是同乡故交啊还真是缘分哈……哈哈……”她试图傻笑缓解越发尴尬凝重的气氛具体表现在康时的表情格外有杀气。 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默默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沈棠刻意往前一些站到了祈善和康时之间试图用自己的身板阻挡康时的视线。 只是—— 顾池幽幽看了眼沈棠的身高不忍提醒她这一行为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因为康时视线可以轻松越过她的头顶毫无阻碍地落在祈善身上。虽说无用但也让康时理智回拢。 “是很有缘分。”他语气意味深长但又不容抗拒“元良可愿与康某去旁处小聚一二?” 祈善道:“荣幸之至。” 沈棠担心地看着二人背影。 生怕这俩文心文士会正面干起来。 说实话她虽然见过祈善拔剑杀人的模样剑术的确不多但这个康时敢腰佩长剑在外行走想来也不是啥善类。沈棠还是挺担心祈善会吃亏不由得将担心写在了脸上。 顾池:“沈郎担心?” 沈棠道:“稍微有点。” 虽说是恩人但也不能欺负自家人。 顾池一反常态地热情主动提议说道:“在下可以帮沈郎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沈棠有些心动但还是按捺住了。 她心里其实有些猜测。 康时不可能是祈善前任主公的下属因为他还特地提到“孩时样貌”这个词这就表明康时是见过小时候的“祈善”。小时候的“祈善”可是真·祈善而不是现在这个马甲狂人。 思及此沈棠忍不住替祈不善捏一把汗。 而事实上—— 祈善和康时之间的气氛并没她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火药弥漫因为康时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了他笃定道:“你不是元良你究竟是谁?顶着他的身份到处……” 康时不好说剩下的话。 祈善这些年可浪了。 只要是人愿意干的事情他都不干。 祈善没回答而是看着康时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试探性问:“你是康家四郎?” 康时点头:“嗯。” 祈善:“……” 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他不想碰到的一是祈氏老宅的老人二就是真正祈善的母族。 真正祈善的母族姓康。 他以前也听“真祈善”说过外族家有几个表兄弟但因为上一代某些原因结了深仇。 两家很少走动祈善也只从“真祈善”口中听过康家有几个表兄却始终没见过人。 想来康时就是其中之一。 康时问:“现在能坦白你是谁了吗?” 祈善吐出一个他自己都陌生的名字。 “我是……谭曲谭乐徵。” 既然康时是“祈善”的表兄他自然不能给坏脸色还得耐心坦白交代一些被隐瞒的事情。他当年顶替身份之后就没再回去偶有通信也是模仿“祈善”的笔迹。 笔迹不敢说十成相似也有九成九。 因此祈氏老宅的人觉得奇怪但也没怀疑……以至于至今无人怀疑“祈善”已离世。 康时微微睁大眼:“你是谭曲?你是谭曲那元良去了哪里?你为何顶替他身份?” 嘴上这么问心底却有几分不祥预感。 祈善不知该从何说起。 康时稍微缓和脸色。 “元良与我通信时常提及你。他说你们是情同手足的至交好友可你为何要——” 他那位表弟看似温和好说话但骨子里却是个倔驴脾气毕竟是幼年就能放话“阿父败光的祈氏清誉善替他拾回来”还拒绝母族帮助可见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却不多。 谭乐徵是其中之一可这人却站在他面前顶替了“祈善”的身份荒谬! “我问你元良人呢?”康时又问。 但回答他的却是祈善深深一鞠还有一句“对不起”康时立在原地眨了眨眼。 聪慧如他岂会猜不到什么意思? 蓦地表情放空脑中一片白茫茫。 “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多年教养让康时没上前抓人逼问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手心何时被汗水打湿也不知“你倒是说清楚!” 祈善避开康时的视线。 “意思就是——元良不在人世了。” 轰轰轰—— 一道道惊雷在康时脑中接连炸开。 炸得他头昏眼花踉跄着倒退数步。祈善下意思想伸手搀扶但手指却停在半空不自然地蜷缩起来低声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祈善”尸身留在“山海圣地”一事。 他说完很久康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玩笑’委实开得太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行“收获”这么大。 又是疑似“真龙”的沈棠又是表弟“祈善”早已不在人世的噩耗还有什么消息等着他? 他当年听到“恶谋”祈善的大名初始觉得是巧合凑巧同名同姓同字之后被证实他又以为是表弟受了刺激彻底成长了。 摒弃“过于纯真”的想法进入另一个极端。 真正见了人才知道此祈善非彼祈善。 他真正的表弟夭折多年? 康时难以接受。 问:“那你为何不坦诚告之?” 祈善道:“老宅只剩几个老人了……” 这是委婉的说法。 说得直白一些祈氏在“祈善”父辈就败光得只剩空壳没什么血缘亲近的族人没必要告知。至于“祈善”的母族外祖家…… 在祈不善记忆里两家私下有无走动不知但明面上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再加上康氏当家人更迭关系更远了。 因此—— 他就一直瞒着。 康时被说得噎了一下。 “我也曾委托人打听康家的事情……”祈善说得温吞眼神带着点儿微妙“……感觉不是很适合坦白。倒不如瞒着让你们误会他还活着……” ------题外话------ _(:3」∠?)_菊花碎了一地 今天的我就是花田……啊不瓜田里的猹上窜下跳。小说照进现实的渣男模板学习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呢是吧? 嘿嘿。 正文 235:你说你看上谁了?【求月票】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 康时说到此处顿住。仅从祈善表述的内容来看此事也怪不得他他为此还郁结于心多年。真正的仇人晏城又已经去见阎罗王康时心里有火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话到嘴边改了内容。 “……你也不该如此行事……” 辛国和庚国两地不是祈善的活跃地区因此他“恶谋”的名声鲜为人知但出了这俩国大陆西北对祈善可谓是谈之色变。 表弟一个小圣人变成大恶魔??? 祈善道:“在下也学不来他那一套。” 他们俩本质就是不一样的人。 即便他强迫自己去学那一套作风估计也只能学个皮毛无法扬名不说还会落得个“虚伪”名声还不如坦荡些。对文心文士而言“恶”从过来不是会被人讨伐的原罪。 无能才是! 文心文士之间比的是计算和谋略比的是阴谋和阳谋而不是比谁更加善良坦荡君子。 因此祈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康时被祈善坦荡光棍儿的回答噎了下。 过了半晌他勉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用平静的目光打量着祈善:“你准备怎么做?一直顶着他的身份?就这般下去?” 人都是自私的。 康时也不例外。 感情上无法接受祈善“冒名顶替”但文心文士惯有的理智却遏制他生出阻拦的想法——因为祈善继续顶替才能实现最大利益。 至少在外人眼中他的表弟祈家“祈善”一直还活着死的人是谭曲。 不管未来祈善用这个身份走多远、走多高荣耀也是属于“祈善”的无人会知道谭曲的努力。脑中天人交战僵持不下。 康时的面庞格外冷酷。 祈善:“希望康兄勿要揭穿。” “你是假傻还是真傻?” 他直接憋不住了。 祈善只道:“我的命是他换回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康时怔住喃喃:“你说这话的样子倒是跟他神似。从这点来讲你跟元良可真是一模一样……” 祈善的“恶谋”之名不只是克主公那么简单还有便是冷酷无情、残忍果决是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激进。谁看了不会打怵?甚至有人碰到他就恨不得贴墙走。 这样的人却会牢牢记住一人的救命之恩不惜抹杀自身的存在何等天真单纯? 祈善没正面回应。 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康家可还好?” 康时并不避讳直言:“不是很好。” 时下这么乱大世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别说康家这种底子还浅的人家。钱财是有点名望也有点就是没什么权力。真计较起来跟稍微富裕一些的家族也差不多。 祈善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问:“我是问族中人丁如何?”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问这个作甚?” 祈善:“日后想过继一个。” 康时扑哧笑出声脸上郁色散去不少:“过继?替元良过继的?你这份好意心领了但真要过继也是从祈氏族中挑选一个血缘近些的远房孩子哪里轮得到母族康家?” “要是有人选也不会开这个口。” 祈善一直有这个打算。 想等沈棠站稳脚跟有了一定根基自己再开口会顺利一些——无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便动之以武力晓之以强权。既然真相意外被捅开早开口晚开口都一样。 康时见他不似玩笑严肃劝道:“你不准备成家?谭乐徵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祈善道:“暂时无意成家。” 未来或许也不会。 一想到自己的圆满是从另一人身上偷来的便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倘若“祈善”那时不管自己活下来的应该是他夫妻和睦、儿女双全的也是他……可活下来的却是自己。 康时:“……” 判断失误了。 这个谭曲跟元良一样也是“小圣人”。 他良心醒了想劝劝祈善。 “你若不嫌弃你私下唤我一声‘阿兄’也可。元良待你如手足哪会忍心看着弟弟这般过活?他救你可不是为了图你这个。康某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人我们康家不会过继的不如你娶个跟元良未出五服的康家女子多生几个孩子肩挑两姓?” 祈善:“……” 这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康时冷笑:“那你倒是想个不馊的主意。” 他以为表弟已经是生平所见最天真单纯的娃了万万没想到祈善才是个中翘楚。 倘若被一命换一命活下来的人是表弟表弟也做不到祈善这般固执执拗。 祈善:“……” 他还是想过继一个。 自己生养一个? 呵呵要是沈小郎君那般的天魔星他不是累死在案牍就是被气死在抓孩子的路上。 说起沈小郎君—— 祈善问康时此行的目的。 康时直言:“来看看有无合眼缘的。” 祈善温和道:“正好善对联盟军各首领也有些了解阿兄看准了他们中的哪一位?” 康时说:“不是他们是沈棠。” 祈善:“???” 祈善:“!!!” 祈善阴沉着脸语气陡然上扬数分。 “康季寿你说你看上谁了?” 康时:“……” 上一句“阿兄”下一句就“康季寿”了? —————— 看着各有挂彩的二人沈棠感觉手中的大饼都不香了。她偷偷抓着祈善袖子拉到一边悄咪咪问:“你们干架了?谁赢谁输?”大有祈善吃亏她就撸袖子去找场子的架势。 祈善道:“互有胜负。” 沈棠:“那就是平手?” 祈善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棠:“差不多。” 完全想不明白短短一个晚上怎么就被康季寿盯上了?褚无晦放在身边是当摆设用的吗?沈小郎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 招惹的人个个都有不当人的一面。 全部堆在一起养蛊呢??? 命不硬一点都压不住这些人! 沈棠:“……” 为什么她从祈善眼中看到了怜悯? 被迫听到一切心声的顾池:“……” 不要怀疑他就是在怜悯。 殊不知这些事情要是被联盟军其他人知道了多半会哭着喊着这些痛苦就让他们来承受吧他们也想尝一尝被人怜悯的滋味。 沈棠帐下小猫三两只但素质高啊。 关键是文心文士多! 祈善褚曜之流hr做梦都垂涎! ------题外话------ 睡觉觉了(~﹃~)~zz 正文 236:共叔武归心【求月票】 “也不知道叛军打什么小九九这两日怎么没半点儿动静?”成片的营寨延绵至视线尽头无数旌旗迎风招展。多明显的目标啊? 哪怕叛军斥候集体眼瞎也该发现了。 有所觉察肯定有所行动。 偏偏风平浪静得…… 让人心生疑窦怀疑叛军搞啥小动作。 沈棠爬上营寨木栅栏远眺。 祈善走出营帐就看到叉腰站在风中的沈棠血压刺溜一声开始往上狂飙咬牙道:“沈小郎君——你爬上去作甚?也不怕被临近营寨巡逻士兵误以为是刺探军情的探子?” 听到背后下方传来的声音沈棠做贼心虚般放下手纵身一跃跳下来试图“萌”混过关只是祈善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目光幽幽看着:“半步醒来了。” 沈棠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半步醒了?我去看看。”说罢一阵风似得从祈善身边歪了过去脚下抹油溜得飞快。 祈善:“……” 他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抬步跟了上去。 正常来说共叔武两天前就应该苏醒的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醒来的痕迹。沈棠无法只能厚着脸皮跟谷仁借人。谷仁直接派遣会医术的六弟过来沈棠承了他这份情。 一番仔细检查得出结论人没事。 沈棠问:“人没事为何还不醒?” “应是境界突破之时出了岔子需要睡眠来调整恢复让他睡睡够了就醒了。” 这一睡就是整整两日。 沈棠一把掀开帐幕共叔武正虚弱地坐在床榻上塌侧是听到消息赶来的褚曜。恰巧二人交流告一段落听到动静齐齐看过来。 沈棠大步流星上前。 “半步可有哪里不适?” 共叔武的脸色看着很苍白但双眸依旧锐利配上那一身宛若蓄势待发的猛兽气息给人一种不可随意靠近的感觉。毫无疑问再修养两日共叔武便能恢复最佳状态。 他道:“很好多谢沈郎关心。” 说完这话共叔武顿了一顿。 共叔武从来不是一个莽撞的武夫。他目光扫过简陋的营帐耳边能听到顺着风传来的士兵操练动静深知自己处于什么环境看向沈棠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同于以往的探究。 此番能捡回一条性命绝非自己命大。 那日孝城他其实没多少理智。 公西仇真的是他所见最强最可怕最无敌的男人!若非褚曜搭救恐怕……凶多吉少。 而褚曜为什么不惜冒着风险救他? 共叔武也心知肚明。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那点儿交情。 要知道褚曜可是文心文士还是文心文士最顶尖的那一拨人无时无刻不在谋算、计划更不会轻易吃亏。如果真吃亏了要么是对手技高一筹要么就是故意丢出诱饵。 真正的原因—— 共叔武看着沈棠默然不语。 沈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褚曜坐了一会儿借口去看看其他伤兵起身离开主动将空间让出来还贴心找俩士兵看守营帐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轻易靠近。 这时迎面碰上悠悠踱步而来的祈善。 祈善冲他使了个眼色。 褚曜没回答只是目光瞥向另一方向。 祈善脚步改了个方向。 二人并肩往营寨反方向而去。 祈善施了一道防止窥听的文心言灵。 问道:“你说共叔武会心甘情愿降伏么?” 褚曜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息反问:“他这条性命三番五次被人所救那这性命还是他自己的性命吗?挟恩图报君子不为;可忘恩负义——亦为君子所不齿。共叔武应该心里有数。” 第一次五郎在孝城山外救下被围攻的共叔武;第二次祈善帮助共叔武伪装身份令其安稳至今;第三次褚曜带着共叔武从公西仇蛇戟之下死里逃生…… 共叔武该拿什么还呢? 他倒是可以一推二五六直接厚着脸皮不认账可若是如此——褚曜也不会让五郎收下此人要国玺不要人!越是势微帐下人心越要整齐容不得这种心思不正的。 祈善道:“幼梨可明白你的意思?” 褚曜脚步一顿:“你没告诉五郎?” 祈善:“……” 冷风一吹二人面面相觑。 褚曜咬牙道:“亏你还是什么‘恶谋’呢!” 在褚曜看来自家这位五郎是很聪慧但沈棠这些“聪慧”并未用于“算计”其本人也不怎么接触这些人心之间的勾心斗角。再加上五郎那么坦诚直率情绪直接放在脸上肯定不知祈善喊他or她过去是什么意思…… 要隐晦提点一下通个气! 结果—— 祈不善这厮居然掉链子了! 什么七窍玲珑心? 分明是活脱脱的缺心眼! 只是—— 沈棠真的不知道吗? 她一开始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对共叔武伤势的担心占了上风在她看来共叔武就是受伤做手术苏醒的朋友自己过去探望是理所当然的。可褚曜起身离开共叔武眼神莫名复杂她就回过味来了。 合着还有这层意思??? “半步昏睡这么些天醒来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她佯装自己浑然不知情笑着问表情挣扎的共叔武“此处条件过于简陋是不太适合养伤也只能委屈半步了……” 共叔武苦笑道:“武……一介武夫皮糙肉厚还没那么娇贵。只要胸口这口气没散歇息两天就好。听褚先生说沈郎君整顿兵马参加讨伐彘王叛军的联盟军了?” 沈棠听到“整顿兵马”四个字不由得老脸一红——她满打满算两百多点的人还没有马哪里够得上“兵马”二字? 也谈不上整顿。 不过是拉了一群人来“凑凑热闹”。 也不知联盟军的人怎么看她笑话呢。 可—— 问问题的人是共叔武。 她郑重其事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与稳重:“嗯虽然人不多但——尽己所能。” 只要无愧于心就好总好过什么事情都不做……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狼狈出逃! 唯有手握重兵才能扫荡一切魑魅魍魉! 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在她面前撒野! 共叔武抿了抿唇。 起身将半坐改为半跪双手捧武胆虎符! 垂首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 “武愿为沈郎效犬马之劳!” 正文 237:苏醒,拔寨【二合一】 假如这个时代有论坛这会儿大概会出现一张匿名的求助帖子内容沈棠也想好了。 #救命!有个十等左庶长向我宣誓效忠但我一点儿不清楚个中仪式怎么办急!# 书到用时方恨少! 沈棠也是恨自己没多关注这方面的内容。 临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是直接接过共叔武递上来的武胆虎符?还是将手放上去非常中二地说一句“吾接受你的效忠”?亦或者伸出双手将共叔武搀扶起来?人家怎么说还是一名伤员呢…… 沈棠内心天人交战。 实际并未迟疑多会儿。 “好好好!我沈棠绝对不会辜负你!” 沈棠郑重接过共叔武呈递上来的武胆虎符弯腰将其扶起。共叔武也顺着力道重新半坐塌上。他抬手掌心一吸武胆虎符重新化为精纯武气一点点剥离融入他的经脉。 随着武气的剥离沈棠手中留下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四四方方的玺印上盘一条青龙。 上一次见这条青龙它仅有拇指长短。不知是不是沈棠错觉此刻的它却稍稍大了一圈连周身萦绕的气运也比先前浓郁些许。凑近细细观察隐约能听到龙吟虎啸之声。 沈棠道:“你将它交给了我?” “是玺印继续留在武身边不合适还望——”共叔武顿了一顿视线扫过玺印“还望主公莫忘初心能真正造福一方百姓。” 他看玺印的眼神很复杂。 有释然、有期盼、有不舍、有担心……他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决定正确还是错误。 辛国老国主任命他的为“托孤重臣”“托孤”于他让他带国玺出逃希望他能帮助辛国后人复国……但这一希望实在太渺茫。共叔武只能保证国玺不会落到郑乔手中。 现在将国玺交托给沈棠。倘若沈小郎君能庇护一方百姓或者推翻郑乔朝廷共叔武扪心自问自己也算对得起辛国那些年领的俸禄。可看着面孔尚且稚嫩的沈棠—— 他又生出跟祈善几人类似的心态。 让这么个单纯直率的少年背负超出年龄的重任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 可一想到祈善和褚曜两个不好相与的黑心文士共叔武那些提醒的话在舌尖盘旋了好几圈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沈棠手心收拢道:“半步今日之语棠必谨记于心。” 将国玺完全交代出去共叔武也算卸掉心中最大的一块巨石本身伤势还未痊愈加之昏睡多日说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一阵接一阵的困倦如海浪拍岸一般将他淹没。 看出共叔武眉宇间的倦怠沈棠叮嘱他安心修养还帮着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营帐。 一脚踏出营帐前她浅笑着攥紧手心。 那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国玺泛起阵阵波纹玉石质地化为流动胶状乍看像是条淡青色小龙拇指长短不动声色地钻入掌心肌肤好似被肌肤完全吸收顺着经脉淌入丹府。 进入的一瞬好似一滴水滴入沸油。 飞珠溅玉翻滚不息。 丹府内部的动静能用山崩地裂、山呼海啸形容沈棠面上却是一派常色还分心仔细叮嘱营帐门口左右站着的士兵务必照顾好共叔武。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知她。 士兵道:“是!” 沈棠没走多远便看到迎风而立的两位文心谋士她足尖方向一改向二人走了过去。 距离二人还有六七步。 祈善和褚曜齐齐拱手一礼。 异口同声道:“主公。” 沈棠:“……” 虽然知道共叔武这事儿有俩人背地里暗搓搓推动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俩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也不知该心疼一把共叔武还是心疼心疼自己…… 还是一块儿心疼吧。 沈棠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对二人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尔等称呼照旧便可。” 听惯“沈小郎君”和“五郎”这俩突然改了称呼让沈棠非常非常非常不适应威力堪比潘金莲喊武大郎喝药浑身毛毛的…… 二人也未推辞。 祈善问:“半步可是交代了?” 沈棠点头说道:“嗯。” 听到沈棠亲口承认祈善二人这才彻底舒了口气——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哪怕二人准备很充分算计方方面面但仍不能保证共叔武会真正交出国玺彻底归心。 虽说那枚国玺对已经有国玺的沈棠而言顶多锦上添花可一旦落入其他人手中却是养虎为患其患无穷!国玺这玩意儿若能拿到手尽量握在自己手里! 褚曜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浅笑。 开口道:“如此甚好甚好!”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共叔武醒来没多久照顾杨都尉的士兵也带来了好消息——自孝城之战结束便一直重伤昏迷的杨都尉方才终于苏醒了! 沈棠:“……” 她的脚似在原地生根不动了。 倒不是不想去探望一下只是—— 沈棠指着自己的脸悄声问祈善和褚曜:“元良、无晦我要是去了他会打我吧?” 祈善面无表情:“他已经废了。” 褚曜道:“伤不到五郎的。” 沈棠:“……”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有些怂。 也不对—— 与其说是怂倒不如说是“不忍”。 因为她不忍去看杨都尉此时的模样。 对方是个什么心态? 是颓丧泄气?是心如死灰? 是激愤寻死?或是癫狂发疯? 先前回怼顾池的时候她不假思索、问心无愧但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心态反而不一样。 沈棠迟疑:“不如你们——” 不待她话说完祈善退了一步。 褚曜笑得宛若圣父一般温和但吐出来的话却掐灭沈棠最后的希望——杨都尉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是斗将救人还是劫税银沈棠才是领头羊、是主要负责人! 沈棠:“……” 她一步一步挪过去。 缩头一刀伸头也一刀! 倒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沈棠一个深呼吸抬手掀开杨都尉养伤的营帐视线一扫她一时有些傻眼了。 想象中杨都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于是狂躁发疯、乱甩乱打的画面并未发生。营帐还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只是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草药熬煮后的气息。 正想缩回脚步却听营帐内传来杨都尉沙哑无力的声音:“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沈棠:“……” 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杨都尉的营帐布置跟共叔武那边相同只是病榻上坐着的人不同。看着短短小半月清瘦了好几圈、满脸憔悴病态的杨都尉周身笼罩着沉沉暮气沈棠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神情太平静了。 杨都尉问:“税银你截杀的?” 沈棠:“……” 他还记得这回事。 重伤昏迷这段时间他的梦境混沌杂乱但只有那一夜截杀税银的场景是清晰的。络腮胡大汉变成了个头矮小、男生女相的沈棠自己还屡次称赞这位义士有侠义心肠。 总之他那叫一个气啊! 沈棠干脆承认:“嗯是我干的。” 杨都尉搁在被褥上的手攥紧成拳。 沈棠厚着脸皮说道:“但我也救了你我还拼死为孝城一战就不能当功过相抵……” 杨都尉差点儿被沈棠气笑了。 他道:“哪有这门子的功过相抵?” 沈棠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我这里便有”的表情看得杨都尉脑门青筋狂跳血压飙升。 见杨都尉表情在发作的边缘沈棠还以为失控发飙谁知他只是眼不见为净地闭眼表情在狰狞和平静之间来回横跳。 沈棠纳闷不解。 杨都尉忍着内心火烧火燎的火气语气粗重地道:“罢了罢了是老夫技不如人!” 此事便这么揭了过去。 沈棠:“???” 居然—— 就这么揭过去? 沈棠将心理活动写脸上看得杨都尉越发火大对着这可恨的年轻后生咬牙切齿:“事已至此难道你会将赃款还回来?” 她回答道:“必不能的。” 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自然是她的。 沈棠只是在意一件事情—— 杨都尉怎么没问他的丹府武胆??? 对于一个曾经攀到十一等右庶长的武胆武者而言失去引以为傲的力量那是比天崩地陷还痛苦的大事。杨都尉的反应不对啊!沈棠站着没走只是担心地看着杨都尉。 杨都尉初始不解。 他一看到这个可恨少年就心脏疼但触及沈棠目光便明白过来微红眼眶忍着哭腔自嘲:“老夫家没了、老父母没了、妻儿没了……孤家寡人那身实力有没有还重要吗?” 沈棠静默无声。 营帐内的空气也流淌着无声的悲恸。 她不知该说什么。 干巴巴道:“请节哀……” 不管此前有什么矛盾冲突、杨都尉为人如何、行事如何此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失去血脉至亲、孑然一身的可怜人。似乎也是置身这片天地、这个时代无法逃脱的宿命。 沈棠恍惚出了营帐。 神情一如往常但情绪上铺天盖地的低落和低沉着实让拥有坑比“文士之道”的顾池吃了苦头。那种苦和无力甚至影响了他的味蕾不管吃进嘴里什么东西一律苦兮兮。 顾池:“……” 还不如忍受沈棠的话痨! 庆幸的是—— 这种emo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正事驱散。看着再次齐聚的各大势力头头沈棠暗暗腹诽一句果然社畜是没有伤春悲秋资格的。这次开会也意味着首战将至。 新盟主吴贤依旧高居首位。 与上次不同的是沈棠的位置从犄角旮旯挪出来终于不用总盯着前方仁兄的背影。 联盟军是来讨伐彘王叛军的不是出来自费旅游的一天消耗的粮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孝城那边的叛军始终没动静但他们却拖延不起等了几日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这正是众人所求的。 新盟主吴贤一提出来无人反对。 至于部署安排先前已经商量好几轮早已经定下来众人一样没有异议。倒是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再沈棠身上扫过—— 沈棠醉酒险些破坏歃血仪式还夸下海口。虽无人提及此事但都背地里等看笑话。 新盟主吴贤一道道命令下达下去。 终于轮到沈棠。 他再三跟沈棠确认。 “沈郎主真要打首战?” 沈棠笑容温和却坚定。 “是但不知吴盟主考虑如何?”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醉后干了啥事情但这么大的八卦自会有人事无巨细传到她耳朵。 “望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你我两家——”吴贤没正面回答但指了指沈棠又指了指自己笑呵呵“如袍泽亦如手足。” “棠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吴兄重托。” 一时间帐下诸人神色各异。 暗道沈棠此人惯会打蛇随棍上。 这就从“吴盟主”改为“吴兄”了? 有人不齿有人哂笑也有人事不关己。 沈棠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一笑置之。 正戏这才刚刚开始。 大军明日天不亮开营拔寨。 这一晚需提高警惕生怕叛军此时夜袭。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孝城叛军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静水深流。老将军身边的属官对此最清楚一道道措辞越发严厉的密信令空气都变得窒息。 谁都不敢在这时候撞枪口。 老将军也就这些年开始韬光养晦以前也是杀伐果决的主儿谁犯到他手上动辄要去半条命。便是人人自危的当下唯独一人画风与众不同。 不用多言此人便是公西仇。 这阵子一直窝着养伤闭门谢客。 连老将军派来探望的心腹也吃了两回闭门羹底下士兵议论纷纷人心浮动。 至于公西仇本人? 私下却是早起早睡闲得不亦乐乎。 晨起操练午时静修晚上打弹珠…… 哪还有战场威风凛凛以一敌多的雄姿? 属官有心相劝但都被无视。 这一日傍晚。 公西仇从静修中醒来。 被告知他义父派来的心腹久候多时。 义父心腹:“主公设宴请少将军过去。” 公西仇皱眉:“那种无趣场合寻我过去做甚?” 他过去是能唱歌还是能跳舞??? 正文 238:我要不了啊【二合一】 心腹谨慎道:“听闻是有战事。” 公西仇听到“战事”二字脸色便有些不愉。别看他这阵子一直想法躲着但不意味着消息闭塞。听闻彘王使者下令将孝城上下屠了个七七八八还是没得到所谓的“国玺”。 心态多少有些崩溃火气旺盛。 但比彘王使者更加崩溃的是彘王。 别看人家的封号叫“彘王”但脑子一点儿没问题。没人比彘王更清楚己方得不到国玺会面临的下场——一旦郑乔缓过气压下跃跃欲试的造反人群第一个就会来收拾他。 彘王和另一个造反的兄弟日渐焦躁。 具体体现在老将军收到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的密信闭门谢客多日的公西仇都听说了。 公西仇冷笑道:“又有战事?” 上回做了无用功为了所谓的“国玺”屠戮一城……这回又生战事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心腹垂首道:“听闻是讨伐联军。” 公西仇:“什么联军?那群乌合之众?” 心腹说道:“便是他们。” 公西仇抿唇漠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义父说声我这里收拾收拾就过去。” 说是收拾其实啥也没干。 纯粹不喜欢准时故意让人久等罢了。哪怕其他人对此心知肚明也不得不忍耐。 众将士饮宴正欢厅内歌舞丝竹不绝。 公西仇一过去老将军热情让他上前坐自己身边的位置几名年轻漂亮、身姿婀娜、衣着清凉的舞姬迎了上来。其中一人相貌格外不俗装扮比她们更加富贵。 此女腰如水蛇几乎是滑入公西仇怀中笑盈盈地替他斟酒。媚眼如丝红唇轻启。 声音脆如黄鹂悦耳非常。 “少将军请。” 公西仇手指不慎碰到女子光裸大半的脊背仿佛摸到了一条细腻柔软又冰凉的蛇下意识僵了僵。正欲抬手将女子推开却听老将军笑呵呵问他:“阿年对此女可满意?” 公西仇:“……” 他微微低头视线与那双沁着盈盈春水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眉峰紧拧道:“不满意。” 女子一听登时花容失色。 忙不迭从公西仇怀中爬下去。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瑟缩不停。 一般被公西仇拒绝的美姬最后都会被老将军转手赏赐给其他得用手下或是他自己笑纳。不过这次老将军一反常态用老父亲的口吻劝他:“哪有男人不喜颜色的?” 这个义子哪里都好。 听话、忠心、没野心更不会想着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比家里那些个不孝子好多了。 只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老将军对他很满意但偶尔也会生出不少忧虑——公西仇喜欢金银珠宝、宝驹美酒却算不上贪财对美色相当冷淡实力强大、天赋惊人又年纪轻轻仍有上升空间。 某种程度上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人。 可一个没有缺点的工具当真能一直为他所用?酒过三巡老将军也喝得脸颊微红。 他借着酒劲儿半真半假地说道:“阿年此女你真不肯收下?既然如此义父就把她赏赐下去。底下那些小兵跟随你我父子远征远离家中妻子少了人安慰……” 舞姬听得脸上血色尽失。 颤巍巍地伏在地上不敢吭声从她极力忍耐的小幅度颤抖的脊背来看她已经吓坏了。 酒宴上其他将领也笑着起哄。 “末将在少将军这个年纪莫说一个婆娘小妾的孩子都能跑了。”一人借着酒意胡说“莫非是少将军至今无人教导房中事?女人可不是洪水猛兽食髓知味倒是真的。” 另一人则哈哈大笑着说起诨话:“如此标志的美人儿真赏赐下去了怕是过不了两日再好的花苞也要枯萎。你不如收下算了给屋子里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 “如此标志美人可惜可惜。” 老将军抬手准备让人将女人拉下去。 公西仇无奈道:“留下吧。” 听闻此言已经心生绝望的女人狂喜地抬起头看他但公西仇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她暂时逃过一劫。 公西仇屈指一敲食案:“愣着做甚?” 杯中酒已经空了。 女人急忙给他将酒杯斟满。 老将军见此内心那点儿堵终于通了。 公西仇将杯中酒一口闷了神色如常地问老将军:“义父急招孩儿过来所为何事?” 老将军道:“为那一伙贼子。” 公西仇:“儿子愿为义父解忧。” 老将军内心生喜但面上仍带着忧虑。 他叹气地拍拍义子的肩膀。 “为父自然知道吾儿英勇只是这伙贼子结成的盟军确有几分本事。实力比你我预期还强。盟军盟主姓吴名贤听闻他帐下有数名武力超群的家将全是心腹大患!” 公西仇冷声:“义父勿虑那伙乌合之众在儿眼中不过草芥尔。义父让儿率雄师一万莫说吴贤帐下家将便是吴贤本人儿子也会将他脑袋摘下来给义父做个虎子!” 老将军听后大为感动。 拍着公西仇的肩膀赞赏。 “吾儿英勇!可高枕无忧矣!” 其他将领也跟着拍马屁:“少将军勇冠三军那些土鸡瓦狗之辈自是不堪一击。末将在此先敬少将军一杯。”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 公西仇内心早翻白眼了。 面上仍要端起酒杯与众将共饮。 这时角落出来一名面貌有些陌生的络腮胡武将他双手抱拳虎声虎气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末将请战愿随少将军一道出兵将那一伙逆贼杀个片甲不留!” 公西仇眼珠子一动。 他不太清楚义父帐下有哪些人。 这个愣头青看着脸生啊。 为什么说是愣头青? 没看其他人都闷声不吭? 嘴上说得硬气非常但没一人站出来请战而是一个劲儿拱火?伸长脖子等他出头? 为什么? 因为跟着他屁股后边儿好捡战功! 战场刀枪无眼谁不惜命? 战功便是荣华富贵谁又不心动? 既能保命又能拿战功傻瓜才不干呢。 却不想会有愣头青主动站出来。 听意思还想打头阵。 公西仇没认出此人身份但老将军怎么会不知?当即一口气连说三个好:“好好好——吾有猛将如你何愁结盟贼子坐大?” 二话不说—— 赏赐此人两名舞姬和一箱珠宝。 命令公西仇和他点齐一万精兵迎敌。 公西仇沉声领命。 说是点兵其实根本不用他去发愁。 他可以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emmm—— 看着躺在自己床榻上的女子含羞带怯他登时没了睡意跟着被窝中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女人抱着被子咬着唇见公西仇始终没有动作俏脸刷得惨白起身跪下。 那一片雪白冲入视线公西仇挪开了眼。 他指着床榻散落的衣裳:“穿上!” 女人道:“是!” 公西仇又道:“下去!” 女人自然不敢忤逆。 手指哆嗦穿好了布料节省的衣裳还是酒宴上那一套。只是屋内烛火光线没有宴厅那么充裕反而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飘渺感。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开了模糊美颜滤镜。 便有些许缺点也会被掩盖。 摸着良心说的确是很漂亮。 公西仇问:“义父让你过来做什么?” 女人咬着下唇如实道:“伺候少将军。” 公西仇:“那你就说自己伺候过了。”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 公西仇见此反问。 “怎么义父还会让人检查你有没有伺候过我?你只管说回头问起我就说有。” 女人情绪缓和不少低声道:“倘若有检查少将军真要承认了恐与名声有碍……” 公西仇脑门飘起好几个大问号。 他问:“何意?” 女人忍着羞耻道:“奴家尚是女儿身。” 若真让人检查公西仇又承认不免让人腹诽他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那得多无能才能如此?只是公西仇没想那么多反而为女子的回答诧异了一下:“真稀奇。” 女人以为公西仇嘲讽自己羞愤难当但又听他说:“义父手底下那群人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姿色如你这般出众兵荒马乱还能守着不占便宜那伙渣滓转性了?” 女人猜测:“约莫是为了媚上?” 公西仇懒得猜测。 “你安心待着倘若没事情做你每晚将床褥暖了再走以后有机会再将你放出去。” 女人:“……少将军不愿要了奴家?” 公西仇却摊手道:“我要不了啊。” 女人:“……???” 她、她是不是听到什么可怕的八卦? 真是银样镴枪头??? 一时间死亡似乎要降临到她身上。知道公西仇这个秘密不会被他杀人灭口吧? 那到不至于。 “习武之人当远离女色!沉迷女色有碍修行!”公西仇还没那么小气也不准备要女人的性命他道“我修的还是童子功。” 听到这话女人才知自己误会。 但同时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谁愿意献出身体换来苟活? 如此甚好。 公西仇没在意女人想了什么说让她暖完被窝就出去还真说到做到。女人初时战战兢兢但见公西仇真的连多余眼神都不给自己这才彻底相信抱着薄被在侧厢睡下。 天未亮耳尖听到一阵阵脚步声。 她爬起身却见本来空无一物的桌上多了一套严严实实的女子裙衫急忙将它换上。 刚开门就看到公西仇化出武铠。 之后吹哨召出战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属官紧随而上。 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再看看窗沿外灰蒙蒙的天金乌还未完全升起正如她的未来那般暗淡女人内心无端涌起无尽的悲愁。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 她跟其他被抓女子比较已经很好了。 至少公西仇有实力、不残暴。 至于他说找个机会将自己送走? 女人倒是不情愿。待在公西仇身边只要他不倒自己总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一旦跑出去莫说她这张脸、这副身子便是她作为女人的身份也会惹来莫大麻烦。 因为她没有在乱世活下去的能力。 哪怕她落难前有普通人羡慕的家世。 “无根浮萍啊……” 女人看着天空低声感慨。 声音极小刚吐出便散了。 与此同时—— 公西仇又又又碰见他那位义兄了。 义兄问他:“昨夜过得可好?” 公西仇:“春宵一刻值千金甚好。” 义兄阴阳怪气:“先前父亲赏下那么多美姬你一个不要原来是她们颜色不够。” 公西仇道:“宁缺毋滥。” 义兄还想说什么公西仇坦诚笑道:“兄长小弟自小就野横惯了。喜欢的非常喜欢厌恶的非常厌恶。我不会觊觎别人的东西但也不喜欢别人将爪子伸到我这里。” 义兄被他眼神盯得微微发毛。 “何意?” 公西仇道:“意思就是谁伸爪子小弟就剁了谁的爪子!下油锅炸了当下酒菜吃!” 言罢驾马越过他。 他非常了解这位奇葩义兄。 如果不警告一下对方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即便事后公西仇计较老将军也会偏袒亲儿子。说不定还会恨铁不成钢认为是女人故意勾引破坏兄弟感情…… 一个罪名栽下去死了也是白死。 义兄看着公西仇远去的背影。 重重哼了一声调转马头离开。 旌旗猎猎一万大军已经整顿完毕。 在酒宴上主动请战的愣头青打马上前中气十足道:“少将军大军已经准备妥当。” 公西仇不发一语只是点点头。 他目光随意扫了一遍。 这些士兵多以青壮为主。 此番上战场也不知道会留下几个。 看了一眼时辰公西仇收起多余的无用心思抬手挥下淡声道:“大军——出发!” 谁也没想到两方人马会这么默契。 同时出兵上的还是同一条路。 双方斥候很快发现敌人踪迹。 联盟军这边大骇。 吴贤盟主问:“统兵之人是谁?” 士兵道:“旗帜上书‘公西’二字。” 公西? 公西仇? 正文 239:交锋【求月票】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准备去攻打孝城也有跟公西仇干一架的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双方毫无预兆就要撞上了! 吴贤盟主环顾左右将众人神色变化纳入眼中。他知道临时拉的队伍不好带但没想到会这么难带。仗还没正式开打呢人心已经开始动摇了。皂衫文士见势便刻意咳嗽。 此时一武将拍马出列。 此人大笑道:“什么公西仇、母东恩的末将愿去拧下那人首级为我军大振威势!” 这名武胆武者气势不俗。 众人定睛细看才知他是盟主吴贤帐下六骁将之一年逾三十正值龙精虎猛的年纪。 此人身形魁梧如小山豹头猿臂、虎背熊腰身高两米开外肌肉臌胀紧实胜似巨岩! 别看他长得壮实好似喘口气都费劲儿却是少有的力量与速度并存的全能选手。 行走间气息绵长步履轻盈存在感更是诡异得低若他不出声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比他更可怕的是他胯下那匹战马! 不同于寻常战马的轻盈体态他这匹战马比他的画风还要粗犷四蹄粗壮肌肉结实寻常战马在它身边格外迷你。 沈棠看着那匹战马那叫一个馋。 看着武将的块头那叫一个羡慕。 何时她也能有这般体魄? 低头看了一眼一众战马堆里唯一的雪白骡子摩托沈棠暗暗期待——待她武胆大成她肯定也会有一匹身高一米六七威风凛凛的战马。身披马铠驰骋扬沙来去如风! 顾池:“……” 他用余光看那匹花里胡哨的骡子—— 因为文心文士没有马沈棠便让摩托这匹骡子替代还给摩托搞了一套勉强合身的马铠将鬃毛梳理整齐编了可爱的花辫。再加上摩托自带的缰绳以及清脆铃铛这个造型让摩托在众马之中脱颖而出。 鹤立鸡群…… 啊不“骡”立“马”群! 他还有种说不出的预感。 沈郎的心愿似乎不会那么顺遂。 一侧祈善跟沈棠低声耳语。 “那员武胆武者姓赵名奉字大义吴贤盟主帐下骁将之一。据闻那六名骁将实力最次的一个也是十等左庶长。赵奉曾一人徒手撕杀百人悍匪也是个不得了的狠角色。” 沈棠也压低声音问他(八卦)。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祈善未免也太敬业了。 这些消息都打听清楚了。 谁料祈善却说:“这名赵奉是以前某任主公精心培养的精锐当年便有十一等右庶长实力如今不知道突破了没……” 沈棠:“……” 若是如此——赵奉应该是跟随皂衫文士一起投靠吴贤?好家伙祈善这是遍地仇家啊! 沈棠打趣他道:“一个至少十一等右庶长的武胆武者当仇家元良竟半点儿不惧?” 祈善:“那一任主公背地里不当人。” 沈棠问:“所以?” 祈善悠悠道:“我算是间接为赵奉报仇。” 立场来说他们不是仇人。 “假使赵奉要找善拼命……”祈善语气变得贱兮兮“主公英勇赵奉之流也近不得身。” 沈棠:“……” 淦! 听听! 别人的谋士一个个善解人意赛过小天使反观她的谋士一个个要给她叠加debuff玩死她?沈棠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道失望了。 她就不配一个正常无害的谋士吗? 沈棠幽幽道:“这妥当吗?” 祈善道:“文心不死武胆不灭。” 所以他这话有毛病吗? 没有毛病。 沈棠:“……(╯‵□′)╯︵┻━┻” 有谁还记得她也是文心文士啊! 她现在不止羡慕别人的马也开始羡慕别人的文心文士和武者武胆。纵观古今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卑微的主公了。 沈棠默默吃着柠檬。 酸不溜丢。 吴贤盟主见己方大将出列满意地道:“大义勇烈可以一试。祝君武运昌隆!” 赵奉抱拳气沉丹田声浪顷刻蔓延开来遍及大军铿锵有力道:“必当凯旋!” 言罢右手一张。 赤红光芒闪现化作一柄铜锏。 这柄铜锏可不简单周身萦绕着血腥之气有四棱锏身刻狰狞恶鬼纹路柄身有酷似利爪的尖刺。长四尺二寸重约一百二十斤。哪怕隔得老远仍能感觉煞气扑面。 赵奉大喊道:“吾去也!” 说罢胯下战马嘶鸣持铜锏杀出阵。 别看这匹战马生得不太能动但跑起来却似追风踏云几乎要追出一道赤红残影。士兵擂鼓下一瞬却见敌方那边也杀出一人。 赵奉大喊:“好!来得正好!纳命来!” “贼子休要猖狂!” 杀出的这名武将却不是公西仇。 公西仇本人还坐在马上观战。 属官副将面露担心光看那名武胆武者扬起的武气光晕便知不是个善类。毕竟是首战还是猝不及防碰到的首战。大军士气还未调整好若是输了士气影响会很大。 真没想到偌大孝城实力最强也就一个杨都尉跑来凑热闹的乌合之众竟有这般好手。 “少将军贼子似不好对付。” 公西仇淡声道:“有吗?不觉得。” 属官:“……” 棘手不棘手这要看跟谁比。 跟自家少将军比的确是来送军功的。 说话的功夫前方远处传来一阵轰炸声原来是两人冲刺两道同样暴戾的武气相撞扬起的烟尘湮没二人身形。唯有密集亮起的武气光芒昭示着交战局势的激烈。 联盟军这边有人看了一会儿。 问道:“这便是公西仇?” 又一人道:“盛名之下难副其实。” 沈棠听了几乎要翻白眼了。 人心涣散队伍不好带。 但人均智商太低一样带不起来。 公西仇只有这实力的话叛军打个屁! 缠斗数个回合赵奉也热身够了情绪亢奋起来:“报上名来吾不斩无名之辈!” “自然是你阿爷!” “贼子找死!” 他手中的铁锏沉得很寻常人抱都抱不动但在他手中却如羽毛一般轻盈。 力道一击比一击重!这是他独门绝技每一击都会蓄力一部分武气! 最后一击甚至能击穿数丈厚的城墙! 无人可挡! 正文 240:第一战【求月票】 锵—— 武器碰撞发出巨响。 赵奉单手抄着那支一百二十斤重的铜锏舞得密不透风武气几乎能交织成天罗地网。 任凭敌人攻击是快如闪电还是疾风骤雨他都稳稳坐在战马背上双脚夹紧马肚。 表面上看着轻松实则内心拉响警报。 眼前这个络腮胡武将实力绝非以往那些对手能比拟的。不管是速度、力量和作战经验几乎能与他不相上下!预想中三四十个回合将人人头取下似乎是不可能了。 旌旗猎猎寒风呼啸。 众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 一个个目不转睛盯着焦灼战局。 战场中心沙尘飞扬武气肆虐。 沈棠将手搭在眉前当眼帘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可惜相熟的几个武将都在养伤——杨都尉不用说这辈子再不能上战场了共叔武还未恢复鼎盛便留守后方。 至于翟乐和翟欢兄弟—— 他们先前从孝城出逃被一路追杀还碰到少冲疯癫发作这会儿还未彻底恢复元气。 换而言之—— 沈棠这一路兵马就她一个“武将”了。 啊这还有人记得她是文心文士吗? 这时候顾池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道:“铜锏一般是双武器吧?” 这话清晰传入沈棠耳中。 沈棠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铜锏一般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为何赵奉用的却是单锏? 单手武器多的是比一支铜锏杀伤力更大、马上近战更顺手的。再者赵奉两条手臂一样粗壮有力看似不存在“偏科”可能。 莫非—— 她脑中浮现一个猜测赵奉藏拙了? 吴贤盟主那边也在密切关注战局。 一个个都是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耳力、目力出色。见赵奉与叛军武将斗得难分山下有人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叛军那边输不起首战但盟军这边更加输不起啊。 联盟军是由小势力临时凑成的。 人数虽远远多于一万叛军但人心远不如他们整齐士气也同样容易动摇。一旦士气大降、人心不齐叛军那边发起总攻己方怕是要一败涂地……众人暗暗观察吴贤盟主。 一侧的谷仁道:“吴盟主这——” 他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即便赵奉输了人头也不能被拿走。 输和一败涂地的输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谁料吴贤盟主还是一副稳如泰山、胸有成竹的姿态丝毫不担心赵奉会在斗将中落败丢命。谷仁猜测吴贤这里应该留下了后手将内心涌起的担心暂时强行按捺下来。 虽说要静观其变但以防万一谷仁还是冲帐下士兵暗中打了个手势。士兵收到指令悄悄奔袭至晁廉的身边。晁廉见到士兵心里有了数问道:“主公有什么指示?” 士兵凑到他耳边低语晁廉点头明白。 “你去回复主公便说我知道了。” 士兵得了回复才放心回去。 谷仁这边沉得住气但其他人可没这份忍耐力一个个如坐针毡又急又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人佯装与身侧之人低声议论:“吴盟主不担心帐下大将折在这里?” 这般骁勇的武者自然要发挥最大作用。 折在这里未免太过不值。 另一人低笑:“吴盟主不似我们这些家底薄的人家人才济济听闻帐下六员骁将各个出身不凡或许有自己的考量。”尽管说话压低声音但在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这些话也一字不落传入吴贤耳中。 他搁在腿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看似凌乱实则遵循某种奇特旋律。终于他有了反应扭头跟心腹皂衫文士笑着闲谈。 “公肃很少见到大义这么开心了……” 皂衫文士淡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武胆武者与文心文士不同。 后者可以用心智算计弥补文气实力上的不足二品上中文心也可能被九品下下文心吊打但武胆武者不一样。每级都隔着一道沟壑。武胆等级越高那道沟壑越大。 高等级武胆武者之间除非拼命否则很难越阶挑战更别说挑战成功——典型例子如杨都尉、公西仇。这群体好比金字塔越往上数量越少互相碰到的几率也越小。 赵奉这个实力平日除了独自苦修便是跟几个熟人切磋来来去去那么几张熟面孔互相了解彼此路数底细还不能完全放开手脚一战生死打起来束手束脚相当憋屈。 他还是慢热型选手。 与人切磋往往他才感觉热身完毕、前戏充足对手已经打完了完全是憋屈plus! 别看赵奉跟人打得胶着不下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热身结束彻底兴奋起来了! 吴贤盟主笑道:“哈哈哈倒也是。” 皂衫文士收回落在战场上的目光视线一转落向远处沈棠身边的祈善。后者似有所感也扭头看了过来。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默契转开。皂衫文士蹙眉、紧抿唇。 恰巧这时战场上突兀爆发出一阵令地面震颤的巨大撞击。两军注目之下赵奉气势陡然拔高浓郁的武气几乎要从肌肤下渗透出来形成一层泛着浅红色的薄雾。 “纳命来——” 赵奉左手一张。 手心出现另外一柄铜锏。 他右手挡住敌将武器左手挥铜锏朝着对方天灵盖重重一击。这一击的力道远胜先前敌将胯下战马不堪重负般发出一声嘶鸣。 赵奉胯下战马乘胜撞了上去扬蹄一踹。 那名络腮胡武将也不是吃素的。 竟不避不让持着武气硬接这一招。 赵奉大喝一声铁锏挥出的武气在地上留下十数丈长的沟壑。一时沙尘飞扬武气毫不保留地朝着络腮胡武将宣泄而去。 铮铮铮—— 眨眼之间颤抖又是数十个回合。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武气外放凝聚成凶悍兽影冲着彼此撕咬扑杀。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众人都看出赵奉使用一双铜锏之后身体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胜过猛兽出闸气势节节攀高。 原先还算势均力敌的局势数十个回合下来天平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向他这边倾斜。 晁廉攥紧战马缰绳的手也微微一松。 若无意外这一场可以拿下。 ------题外话------ |??w?`) 啊好烦没存稿…… 正文 241:知音打起来更带劲儿【第一章】 公西仇的属官见战局对我方不利忧心忡忡地道:“少将军看这情形似乎是要败了。” “败了就败了。” 公西仇完全没将胜负看在眼里。 莫说输一场即便是连输两场也无妨。 因为他会杀光对面所有武胆武将! 属官:“……” 公西仇这般淡定显得他大惊小怪。 只是—— 属官左思右想低声劝说公西仇:“虽说如此但是少将军……那毕竟是老将军帐下得用之人若是折在阵前还是您眼皮底下回头要是追责起来恐对少将军不利。” 公西仇目光直视前方不发一语。 属官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只得在内心长叹一声。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尽到自身的职责其他事情并非他能左右的。二人说话的功夫络腮胡武将的劣势越发明显。 他感觉自己对面的男人简直不是个人类! 从开战到现在交手数百回合此人气力不仅没衰减反而一下比一下更沉、更重! 似乎浑身上下有挥洒不完的气力!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心生畏惧和怯战反而战意高昂兽影受其意志影响伤痕累累倒下的它爆发出强大力量原地窜起张口直袭对手后颈。络腮胡武将的蓄力一击也冲着赵奉兜头袭来看得人捏了一把冷汗。 沈棠放下手道:“结果出来了!” 话音落下络腮胡武将看似必胜的雷霆一击却被赵奉一双交叉的铜锏铛得一声挡下! 一番激烈酣战赵奉郁结心中的闷气尽数发泄出来激荡热血在四肢百骸疯狂流窜、汹涌澎湃。他不禁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喝声音与武气凝聚成的“炮弹”直袭敌将。 络腮胡武将本就力竭。 后者猝不及防近距离来这么一下竟是被轰开数丈远滚了数圈才勉强滑行站稳。 紧跟着一道赤红光影又炮弹般杀来。那匹小山一般的战马高扬前蹄准备一脚踩下。 络腮胡武将勉力侧滚。 铜锏再次兜头砸下。 联盟军这边提前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完全不怀疑下一秒就能看到敌将脑袋被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铜锏敲碎脑花飞溅。事实上络腮胡武将也是这么以为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被连人带马挑空击飞十数丈远的却是胜券在握的赵奉! 直到落地摔了个眼冒金星赵奉本人还是懵逼的。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巨力朝他袭来胯下战马带着他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耳边风声呼啸还有联盟军戛然而止的欢庆。络腮胡武将捡回一条小命。 眼底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死??? 他怎么没死??? 莫非是神迹显灵了???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来人嘲笑他。 “神迹显灵?神迹没显灵但神将来了。你下去丢人现眼!” 络腮胡武将闻言猛地一抬头。 公西仇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 他羞愧难当地红了脸。 抱拳道:“末将失利还请少将军责罚。” 公西仇道:“下去不说第三遍。” 络腮胡武将收起虚弱到几乎要消散的兽影和武器捂着气血几欲倒流的胸口召出战马飞驰回己方军阵。联盟军这边众人还未从变故中回神更有人惊讶地忘了合嘴。 发、发生了什么? 他们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已经胜券在握的赵奉被打飞摔落地上发出重响。 这一幕更惊动前一息还跟心腹皂衫文士有说有笑的吴贤盟主惊得几欲坐直起身。 谷仁也露出微讶神色。 这场景完全在众人意料之外! 一侧的少冲好似屁股下长了钉子左扭扭、右扭扭注意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无聊的战场。只是公西仇出现的一瞬他仿佛炸了毛的刺猬神情间流露出一丝丝忌惮。 他道:“大哥他是谁?” 谷仁想了想:“应该是公西仇。” 少冲问:“公西仇又是谁?” 谷仁看着十三义弟笑容慈爱。 “是强者!” 年纪还未过三十便有这般实力。 只要他在自己对立面便是尊令人难以安寝的煞神!谷仁面上不显露内心却生忌惮! 听到大哥对公西仇的评价少冲怔怔看着公西仇的方向倏忽露出一抹单纯但又嗜血的微笑。他用孩童一般天真的口吻说出最残忍血腥的话:“我要拧掉他的头!” 谷仁蹙眉并未说什么。 若有他人无意间听到二人对话也只会以为少冲是胡吹大气无人会当真。倒是谷仁另外一个结拜兄弟笑着打趣少冲。问他道:“你拧下公西仇的脑袋作甚?脏不脏啊?” 少冲歪头道:“踢蹴鞠玩儿。” 也有人反应过来大叫。 “啊、这、这人才是公西仇?” 沈棠听了只想在内心多翻几个大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 看着迎风而立光一人站在那里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震慑气势的公西仇暗暗嘀咕开来:“论逼格还是公西仇高。” 稍微弱小一些的战马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杀气不安地低头嘶鸣看着情绪躁动。 顾池道:“沈郎很欣赏公西仇?” 沈棠不避讳地回答道:“那是当然!那可是我音乐领域中的知己、知交、知音!” 祈善:“……” 顾池好奇:“既如此沈郎可会不舍?” 沈棠则反问道:“为何要不舍?” 明明打起来更加带劲儿啊! 顾池:“……” 不是很理解你们的脑回路。 另一边赵奉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恶狠地看着公西仇仿佛看着杀父仇人。他抬手掌心一吸收回受了重伤、尝试几次站立失败的战马手持一双铜锏脚下一蹬。 宛若一道炮弹杀向公西仇。 公西仇却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眼看着铜锏要兜头砸了下来谁知对方只是轻飘飘抬起手双指夹住铜锏的锏身。 神色轻描淡写眼底并没有他的影子。 他的无视令赵奉目眦尽裂!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题外话------ |??w?`) 没有存稿唉爆肝吧…… 正文 242:药丸【第二章】 公西仇冷淡道:“下去换个人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奉险些原地气炸。 想他纵横武道这么多年手下亡魂无数还没有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大喝一声手臂肌肉爆炸般夸张膨胀汇聚全身力气于另一只铁锏。谁知这么近距离还是被公西仇轻描淡写两根手指接下来。 他说了句更加气人的话。 “区区蝼蚁不堪一击!” 说罢他手指一弹。 赵奉像是被一座小山正面砸中毫无反抗之力地倒飞出去半空喷出大口大口的血。 吴贤盟主彻底坐不住了。 联盟军胜了首场斗将昂首崛起的士气被公西仇这一番操作硬生生强行按了回去。 寒风呼啸联盟军众人鸦雀无声。完全不敢想象这是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 这、这、这还是人吗? 一时间众人内心浮现同样的猜测。 公西仇不是个人! 这厮简直是个活脱脱的怪物! 这时有人嘀咕一句。 “怕是二十等彻侯来了都没他这般嚣张吧……”他的话明面上没得到任何人应和但内心有没有认可估计只有他们自己和顾池才知道了。众人之中唯一人心声特殊。 不用多言此人肯定是沈郎。 旁人畏之如虎唯独沈棠羡慕到要流口水恨不得将公西仇的脑袋摘掉换上自己的。 顾池:“……” 沈郎啊你画风正常点行不? 被弹指打飞出去的赵奉无力躺在地上双手痛得几乎握不住那双铜锏眼神惊骇地看着立在原处的武胆武者大口大口喷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惨败的一天…… 想他也是成名许久的武胆武者。 一生斗争无数杀人无数。 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接受自己临终前最后一战是这般收场——面对年岁比自己小、经验阅历都不如的青年三招都没走过。 不那根本连一招都算不上! 自己便已惨败! 更令他绝望的是对方眼底从未有过他这意味着公西仇根本没将他当成是对手! 这一念头对于此时身心俱疲的赵奉而言几乎称得上是灭顶之灾!武道、信念、骄傲……完全被公西仇那一弹指摧毁! 渣渣都不剩了! 赵奉捂着胸口眼前发黑。 咳嗽一声胸口便撕扯剧痛一次。 他不用去摸都知道自己肋骨断三根以上没刺穿内脏还亏了武气护身不然早死了。 公西仇立在阵前。 他站在那里便无人敢上前应战! 过了三息他冷嗤了一声声音借着寒风和武气清晰传入联盟军数万大军的耳朵里。 “无能之辈!” “乌合之众!” “还不滚!” 当最后一个“滚”字说出口一股由纯粹杀气凝聚而成的狂风冲着联盟军呼啸而来。狂风卷着沙尘几乎要将人吹得睁不开眼睛。 阵阵杀气震得实力弱小的士兵两股战战。 这这这这、这完全不是人了! 众人无比确信这点。 见还是没人出来应战公西仇脸上勾起不屑冷笑。冷眸一扫眼尖看到一杆“吴”字旗帜。于是抬手化出一柄蛇纹长弓手指轻松勾开弓弦武气凝聚指尖化为墨绿箭矢。 似乎连瞄准都没有瞄准弓弦满月。 嗡的一声。 只见他手指松开箭矢离弦破空流星赶月一般画下一道璀璨幽深神秘的墨绿光线。 这一击虽是众目睽睽下的动作但—— 他们还沉浸在公西仇杀气带来的惊恐之中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不还是有人反应过来的。赵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世界受公西仇威势影响也是最小的一个。 当他醒过神的一瞬看到公西仇化弓挽弦的动作以及瞄准的方向心下惊骇万分!!! 这方向—— 不妙! 赵奉目眦欲裂:“尔敢!” 话音落下颓靡无力的武气再度充盈全身。只见他手掌一拍地面地面以他为中心裂开直径两三丈的蛛网状裂纹。他的身躯借力腾空而起足下借力一蹬冲向箭矢路径。 轰的一声! 伴随爆炸响起气浪向四面八方蔓延。 吴贤盟主自然也注意到这点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赵奉已经以身挡箭:“大义——” 公西仇看着混沌的爆炸气团。 英俊的眉头再次紧蹙。 联盟军众人已不敢去看赵奉的死状—— 那必然是被武气凝聚的箭矢炸成血肉团块死无全尸了!另一厢晁廉闭上了眼睛。 他这角度看得清楚公西仇那一箭是冲着盟主吴贤去的赵奉此举是只为救主! 好一条忠义好汉! 只可惜了—— 晁廉内心叹息一声。 这时他却听到耳边有人惊呼。 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这幕的场景主角他都认识。一人是被大家伙儿判定要被炸成血肉团块的赵奉另一人则是那天醉酒大闹结盟的沈棠沈郎主! 当然最最最让人惊呼的是沈郎主一手抓着赵奉残破的盔甲衣领另一手一剑劈开公西仇势不可挡的箭矢。声势浩大的爆炸扬起的狂风只是吹得沈郎主衣角翻飞。 公西仇几乎要无奈了。 叹气道:“怎么又是你?” 不止公西仇要这么叹气祈善看着身边没了主人的摩托也有仰天长叹的冲动—— 怎么又是他or她??? 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祈善淡定吃瓜看弹幕的顾池康时完全在状态之外。 哦忘说沈棠让褚曜和共叔武他们留守后方再加上养伤的翟乐和翟欢兄弟阵容也算豪华。哪怕碰到敌袭也能互相照顾。 褚曜对这一安排没一点儿意见但康时有一点很不理解——出征之前褚曜从袖中摸出两瓶药给康时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保管好。 【好好留着季寿会用得上的。】 康时打开布塞嗅了嗅:【药丸?】 褚曜点头:【嗯。】 康时也不怕褚曜会害自己。 【吃什么的?】 顶着一头灰发的青年笑道:【心疾。】 康时看看药丸看看褚曜。 一头雾水。 他不解:【在下没有心疾。】 文心文士也不可能有心疾。 因为他们都有一颗无比顽强、刀枪不入的心脏。因为阴谋阳谋玩得就是心跳啊。 ------题外话------ |??w?`) 再肝一章。 正文 243:我要拧下你的头【第三章】 如今想来—— 康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褚曜赠送保心丸绝对是经验之举。 他努力眨眼又眨眼但不管他重复几次沈棠的确冲出去救人了还是“虎口夺人”!摩托似乎也知道自己主人没了试图挤开人群往她的方向走去奈何缰绳被人拉住。 摩托扭头斜眼看去。 这角度竟有几分杀意在身上。 祈善低喝道:“莫要添乱。” 摩托哪里听得懂人言? 但小动物的警觉告诉它此人不好惹。 于是闹腾一会儿就温顺下来。 康时回过神摸紧袖中的保心丸。 有些茫然有些呆滞向祈善问了一句发自内心的问题:“元良这、沈郎这正常吗?” 祈善黑着脸道:“正常得很。” 康时问:“可沈郎不是文心文士?” 祈善皮笑肉不笑地道:“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照理——这文心文士多了偶尔出个武胆武者作风的也不稀奇是吧?不管是甚活着就好。” 顾池:“……” 康时:“……” 听着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文心文士追随主公对主公最最最最基础的要求不就是主公得是个能喘气的活人? 康时暗下捂额。 这哪里有道理了啊??? 比康时内心更加风中凌乱的是联盟军其他人其中也不乏有像晁廉一样不忍心悲剧发生准备出手营救的。只是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出手救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万万没想到有人思想行动统一了! 此人还是一众文心文士、武胆武者中的身高盆地矮小纤弱的沈郎主。甚至有人不信邪地暗中用指甲掐自己一下下了大劲儿疼得龇牙咧嘴。好家伙他们没做梦啊! 更让他们觉得有意思的是公西仇的那句——怎么又是你——莫非沈郎主说公西仇腿短没跑过是真的?一时间还真有人视线下移试图去看公西仇那双腿有多短。 顾池:“……” 他真要憋不住了。 祈善看着顾池欲扬不扬、忍笑痛苦的嘴角道:“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不妨分享一下?” 顾池:“公西仇腿短。” 众人怀疑他膝盖位置以下才是腿。 祈善:“……” 他对这些联盟军废物点心有些失望还在打仗斗将呢一个个能不能正经一点! 盟主吴贤看到赵奉被沈棠救下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缓下来。方才一击他考虑的不是被盯上的自己而是担心赵奉会死! 至于这位沈郎主—— 在吴贤眼中赵奉一人的性命绝对抵得上沈棠想要的那一小块地盘了。此番讨伐结束即便不拿沈棠的首功他也会履行诺言“出借”——是的他相信沈棠能拿下首功了。 皂衫文士则意味深长地看着祈善。 其他还看不出来但沈郎主的确比祈善先前那些主公命硬抗造也无怪会被祈善盯上。 赵奉则一脸不可思议地坐在地上。 他挺身护主便没奢望自己还能活着。 更没想到救下自己的人会是沈棠。 紧跟着又听到沈棠略带不满地回驳:“嘛什么叫‘怎么又是我’?奉恩不想看到我吗?” 奉恩是公西仇的字。 据闻是他义父亲自给取的。 不过公西仇对这个字不太喜欢。 宁愿旁人连名带姓喊自己或者喊他乳名“阿年”也不想被喊“奉恩”这个字。对于公西仇来说“奉恩”这个称呼是带挑衅的。 他沉下脸来释放杀气:“玛玛三番五次从我手下救人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我当然没这么想。”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敌人偶尔的仁慈傻子才会这么干沈棠紧跟着笑道“你倒是想杀我但不是没杀成吗?反正截这么多次啦也不差这一次。” 公西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来。 只是—— 他道:“我不跟你打。” 沈棠松开赵奉的衣领让他回去。 顺便问:“为什么?” 跟谁打架不是打架? 公西仇漠声说道:“因为腻了。” 他不喜欢跟同一个人交手很多次因为没有新鲜感摸透了路数就很无聊。相反他喜欢能带给他惊喜的未知。 所以他不想跟沈棠斗将。 他眼睛一睨又挑衅联盟军一众:“怎么联盟军武将死光了?躲在一名文心文士身后看着人家冲锋陷阵?还是说数万兵卒齐脱甲怕无一人是男身?荒诞可笑!” 沈棠怒道:“能打就行还搞职业歧视?” 文心文士怎么了? 只要能将人脑袋打爆就行。 沈棠手中慈母剑已经饥渴难耐! 不过有人比她更按捺不住。 “好!让我来会会你!”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谷仁帐下行十三的义弟少冲!当然他也不是鲁莽行事、擅自冲出来的而是经过了谷仁的允许。公西仇挑衅这话实在是气死人!谁能忍下来? 他与吴贤盟主商议便决定第二战让少冲出战——同样也是打了消耗战的主意。 少冲消耗公西仇体力第三战再交给沈棠。不管是击退还是击杀己方都处于有利地位。 拉出来的叛军精锐也才万人只要牵制公西仇这个精神支柱胜算六成以上! 当然这里也有谷仁的一点小心思。 他希望少冲能借着这次机会扬名。 跟杀掉一个没什么名声分量的敌人相比较还是挑战一个众人眼中不可撼动的“怪物”更能扬名。哪怕落败也还有一个赵奉垫底。赵奉的终点便是少冲的起点! 公西仇瞥了少冲一眼仅一眼便看出了一点儿门道旋即更加不屑道:“你们盟军无人——竟推一个孩子出来送死吗?” 沈棠委委屈屈抱着自己的慈母剑。 深感公西仇“背叛”了他们的知音友谊! 少冲心智仅有六岁根本不受公西仇的语言影响他骑在马上竟连武铠都没套全。 公西仇道:“小子回家找你娘喝奶去!” “不喝奶我没娘还有——”少冲歪头想了想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宛若稚童一般稚气十足地笑嘻嘻“我要拧下你的头!” ------题外话------ |??w?`) 睡不着…… 唉…… 再肝半章吧。 白天还有几章。 正文 244:第二战【第四章】 公西仇闻言生出几分兴趣他冷笑连连。 “行小子有胆子平生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一向不沾老弱妇孺的血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可以破例!” 少冲却似魔怔一般。 口中不断喃喃要“拧下你的头”! 胯下战马发出不安焦躁的嘶鸣之声。 最后扬高了脖子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最后融为一团武气被强行吸入少冲的身体。 看着少冲公西仇微不可察地蹙眉。 他知道此人有些问题但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他也没有趁机动手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只见粘稠浑浊的武气夹杂煞气从少冲身体冒出来散发着不详诡异的气息。 很快他双目染成猩红。 脸上浮现癫狂之色。 公西仇生出几分警惕。 不由得喃喃:“这是杀了多少人?” 这种眼神他一点儿不陌生。 这完全是饥饿到失去理智的野兽看猎物的眼神嗜血、疯狂、贪婪、强烈的破坏欲。 少冲似乎很痛苦般弯下腰脊背紧绷弓起喉间溢出类似野兽的咕噜低吼声。 公西仇砸了咂嘴:“有点儿意思。”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话音落下少冲俯下上身双手狰狞成诡异的爪状蹲在地上宛若蓄势待发的兽类捕食者。他猩红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公西仇的方向公西仇也不避不让迎上他的视线。 他畅快大笑:“来啊小崽子!” 少冲双腿发力径直扑杀过去! 分明是类似野兽的奔跑方式搁在少冲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他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顷刻闪身杀至公西仇跟前! 公西仇得承认这小子速度确实可以。 抬臂一挡。 两股同样暴力的武气近距离碰撞爆炸爆炸产生的气音震得附近众人耳膜发痒。 少冲不用武器。 双手双脚就是最好的攻击手段。 力量、速度纯粹的野性厮杀。 公西仇也放弃了武器。 二人竟是赤手空拳就这么战在了一处! 拳拳到肉! 光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便让人产生胸喘肤汗的错觉浑身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酸! 这种厮杀不同于马上作战。 不用分神考虑战马如何操控不用去想如何智取、诓骗对手有的只是纯粹的出拳——蹦、弹、抓、劈、砍、截……纯粹的力量和力量、技巧和技巧、速度与速度的碰撞! 当然—— 就是声势大了点。 掌拳落空轰出去的武气便能将地上犁出一条几丈长的痕迹不多会儿地面纵横交错、斑驳凌乱空中沙尘飞扬。两种都能带给人压迫感的武气时不时亮起危险光芒。 若被击中即便有武气护体也会留下青紫淤痕甚至是骨头开裂看得人头皮发麻。 少冲却若无其事。 眼里只有公西仇的脑袋。 拧下来踢蹴鞠! 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已经拳拳到肉过了上百招。公西仇只是乱了呼吸和发丝还有嘴角被擦到留下的一抹淤痕。其他并不大碍倒是少冲的情况不太好看着相当狼狈。 但公西仇很清楚。 此事远没有结束。 这种情况除非战到武气消耗殆尽或者死亡不然少冲的杀戮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这会儿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突破到十五等少上造…… 若还是十四等右更面对一个十三等中更压榨潜力、寿元、精气……所爆发出来的疯狂力量有可能真会阴沟翻船。 是的眼前的少冲等同于十三等中更! 看得出来他的心智还是孩童。 一个孩童哪里知道什么修炼? 完全没修炼却达到这种可怖实力……公西仇面色越发冷漠下手也比先前重了几分。 少冲一时不查被一击击飞数丈远在地上拖出一条长痕将先前的痕迹覆盖住。 吼—— 少冲喉间溢出兽吼。 他的左手被公西仇拧了个一百八十度那角度看得人头皮发麻。而少冲只是简单将手腕正了回去武气蜂拥而上不多会儿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势就好得七七八八。 公西仇:“……” 其实他看着也觉得疼。 但这种状态下的少冲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冲杀。一番酣战饶是公西仇也累得出了一身薄汗气力消耗两三成。他道:“时间浪费够多了没意思本将便送你回去!” 右手一扬。 化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双月牙蛇形长戟。 这一杆长戟通体墨绿蛇形尖端似蛇首束一条经赤色红缨。戟柄是排列精致的细腻蛇鳞纹路乍一看去好似一条墨绿巨蟒。 不! 不是乍一看! 公西仇一点儿不吝啬地往长戟灌注武气这一杆长戟顿时“活了过来”! 那细腻蛇鳞纹路好似在游动变化阳光下浮现不同的阴冷诡谲光芒。同时也像是解开施加在他身上的某种封印本就强大令人绝望的气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上攀登。 一倍、两倍、三倍…… 这一变化连失去理智的少冲都有感觉更何况是密切观战的联盟军众人? 晁廉甚至能感觉到强烈的死亡气息! 不妙—— 少冲危险了! 晁廉紧张地呼吸也不敢加重。 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 随时准备出战! 哪怕他知道碰上公西仇自己一定会死! 公西仇的确准备杀人。 前面一个赵奉弱得让他提不起杀人的兴趣而眼前这个少冲——他必须要除掉! 下一息武气光华尽数收敛。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存在感莫名低得让人发指若非眼睛能看到其他感官根本感知不到这里站着一个人。 公西仇的内息竟完全与天地之气同步! 仅凭这点他的确有问鼎巅峰的资格! 眨眼他犹如幽灵般现身在少冲身前不足一丈处仿佛很随意地抬起手、很随意地准备将长戟送入少冲心脏之后再很随意地拔出……公西仇连少冲尸体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只是—— 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专门从他手底下截杀人头的知音玛玛貌似越发熟练了…… 看着长戟抵着修窄剑身再也不得寸进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完全耗尽了字字包含杀意:“可一、可二、可三但不可再四!” “沈幼梨你找死!” 言罢长戟一挥。 轻飘飘的一击却在地面无声划出一道左右近三十丈、半丈深的深痕! ------题外话------ |??w?`) 想想半章都肝完了剩下半章也肝了吧…… 我要去睡觉了不出意外中午起床下午继续肝。 听说月底有双倍月票能留的留如果不能留(例如被其他小妖精勾走)就投呦~~~ 正文 245:杀他才是仁慈【第五章】 联盟军众人看着这一幕。 一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程度的破坏力他们也能弄出来。 但要像公西仇这般轻描淡写、悄无声息他们扪心自问根本做不到。不止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很难办到。因为实力越强、境界越高越能明白这般完美掌控力量的难度。 也正因为如此公西仇敢狂妄自称为“神将”他们无法反对——因为这的确不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至于跟公西仇叫板的沈郎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神人! 接连两次从公西·阎王·仇手底下救人。 关键是两次还都成功了! 沈棠表示根本不是两次三次…… 她情急之下掐着少冲的脖子闪躲公西仇这一击脸上仍笑嘻嘻:“哪有‘不可再四’啊?咱们捋捋那日火烧营帐第一次救笑芳。孝城城下第二次救笑芳第三次救杨都尉第四次是赵大义第五次才是现在……严谨来说应该是‘不可再六’!” 作为一个从事文化创作的宅女出于职业病影响她对这些是非常谨慎较真儿的。 联盟军众人:“……” 祈善头昏脑涨地扶额。 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骄傲?沈小郎君是冲着气死公西仇的目标去的吧?祈善注意到公西仇神情不受控制般扭曲几分便知沈小郎君是“攻心高手”把“神将”心态搞崩了。 沈棠笑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 公西仇饱含杀意地看着她:“什么?” 沈棠理直气壮:“排序都排到五了那么六七八【九】十还会远吗?这种事情呢一开始是会让你感觉不舒服但习惯就好。” 无法阻止她何不妥协认命? 众人:“……”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公西仇怒极反笑。 “六七八【九】十?玛玛倒是自信啊。但你首先得在我手上活下来!” 沈棠:“打不过我可以逃啊。” 公西仇打不到她如何杀得了她?再说以她的脾性也不可能明知没胜算还将性命填上去——需知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性命在卷土重来未可知。 康时听傻了眼。 “这话当着两军的面说出来当真妥当?” 要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怕是个隐患以后也会成为一道抹不去的污点和攻讦沈郎君的把柄。祈善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奈何沈小郎君长了一张嘴。 顾池睨了一眼:“禁言夺声不行么?” 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亏祈善认识沈棠最久。 既然早早盯上沈棠不应该越早纠正越好?这么久都没把她的坏习惯掰正了??? 顾池的眼神写满了对祈善的怀疑。 “恶谋”的业务能力不行啊。 祈善:“……” 禁言夺声有用吗? 就问对沈小郎君有用吗? 他给沈棠来一下沈小郎君报复一打。祈善翻着白眼:“你觉得可行你可以去试试。” 沈棠先前便将他禁言夺声成功如今文气储量又翻了整整一倍莫说一个顾池再加一个康时也讨不了好。再说顾池结识沈棠这么久不知道她是需要顺毛的性格? 越不让沈棠做什么越要做什么。 祈善替沈棠挽尊:“主公年纪还小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真能做到滴水不漏未免可怕了些。那句‘打不过可以逃’往小说不过是十二岁少年的童言无忌……” 日后真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的话…… 呵呵沈小郎君十二岁阵前两战公西仇其他诸侯这个年纪在干嘛?祈善护犊子的表现看得顾池后槽牙发酸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公西仇:“……” 他大概也是没想到沈棠脸皮能这么厚。 “逃?是嘛?” 沈棠笑道:“不然——”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兜头袭下。眨眼前还在十数丈开外的公西仇此刻已经近在咫尺手中那柄双月牙蛇形长戟已经果断刺来正是沈棠先前站的位置。 “就这?你还能逃?”公西仇声音漠然看向沈棠以及被沈棠护(掐)着的少冲陈述一个事实或者说是阎罗王的催命符“你和你身边这个小崽子一样——都得死!” 沈棠沉了沉脸色。 她感觉得出公西仇刚才并未尽全力。 要斩杀的目标也不只是她一人。 少冲留在场上实在碍手碍脚。 正愁着耳尖听到联盟军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沈棠连看都没看朝着那个方向爆退同时推掌将神智混沌不轻的少冲送了出去。谁知公西仇还挺执着但被沈棠持剑拦下。 晁廉接下少冲。 “多谢!” 说罢带着人驾马离开。 沈棠被公西仇的力道击得倒退数丈但始终挡在晁廉与公西仇之间的路径上保证公西仇无法去补刀:“这可不似你的作风。” 公西仇这人骨子里挺骄傲的。 只要敌人失去战意或投降他就不屑去杀一个没了能力的失败者人头不拿也罢。 少冲哪得罪他要连着三次要夺其性命?担心少冲成长起来成为隐患?这也不对公西仇亲口说过翟乐天赋不亚于他论威胁肯定是翟乐更大。但翟乐现在还活蹦乱跳。 公西仇:“玛玛还是挺了解我的。” 说着长戟却在闪躲不及的沈棠脸上留下一道一指长的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滴答滴答淌下来。公西仇第一反应是会留疤第二反应是沈棠今天就得死留不留疤没差别。 沈棠抬手用拇指拭去血滴。 拇指按压伤口带来的刺痛让她越发冷静。 她问:“理由?” “仁慈!”公西仇冷笑“不杀才是残忍!” 沈棠:“……” 因为仁慈所以一定要杀了少冲? 连沈棠这般脑回路奇葩的人也无法理解公西仇的逻辑和依据。只是——二人能互相引为知己自然不止是音乐一项共鸣。她稍加思索隐约抓住了点儿什么…… 奈何此处是战场由不得她分神。 全神贯注应对公西仇这个敌人都有些够呛更遑论是一心两用了。沈棠被一杆长戟挑飞出去双足还未落地公西仇已经手持双月牙蛇形长戟自上而下刺下来。 咚—— 一声巨响。 公西仇长戟落空。 脚下地面炸裂开来。 烟尘笼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一缕剑光破空。 ------题外话------ |??w?`) 年纪大了跟年轻时候不一样唉。 熬夜睡醒整个人都是眯瞪的…… 争取凌晨之前再来一章吧。 ps:嘿嘿不过今天有一个很棒的灵感我忍不住在后台占了一个书名《这个皇帝我当定了!》(搜不到的估计两年后也就是棠妹写完了再开)。 设定超级带感的(今天跟编辑聊天说起来我最想写的小说——古言宫斗。不过嘛要是香菇写古言写宫斗画风肯定就不一样然后福至心灵有了那个灵感。) 实际上的内容不是宫斗古言(看名字就知道) 女主嘛真正的腹黑大恶人。 pps:不会双开不会现在开两年以后再见它期待搓手手。 正文 246:公西仇不讲武德【第六章】 叮叮叮—— 兵器激烈交锋的声音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两军将士的心。漫天黄沙飞扬众人仅凭肉眼看不清内部情况只能根据声音以及时不时亮起的光芒判断局势。 晁廉抱着少冲一路疾驰回来心跳快得几乎要达到临界点。他刚到阵地边缘谷仁和六哥已经迎上来二人竟不顾自身安危:“清之你先将小十三放下来……” 谷仁和他的六弟抬手从晁廉手中接过双目紧闭、表情狰狞、四肢抽搐痉挛的少冲。 看着少冲无意识地溢出痛苦低吼谷仁只得压制他的双手以免挣扎伤到他自己。 “六弟快!” 谷仁扭头催促六弟。 六弟从袖中掏出一包银针。 三两下制止住癫狂状态的少冲。 虽然平息了但躁动的武气并未因此收回去覆在少冲肌肤表面乍一看好似他的皮肤表层被什么东西腐蚀了。自打结识少冲谷仁还未见过这个情形:“怎会如此?” 六弟收回银针神情凝重。他羞惭得叹息:“小弟医术不精……实在是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他的丹府平衡已经被外力打破——公西仇还真是个可怕的人。” 少冲的实力他们几个结义兄弟最清楚。 彻彻底底失控之后莫说同等级的十三等中更即便是十四等右更大意之下也可能被他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他们以为少冲碰上十五等少上造也有一战之力的…… 谁知实力差距大成这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导致力量失衡? 六弟无法肯定。 谷仁看着表情痛苦挣扎的弟弟还是他当儿子养大的弟弟自是心痛又无奈他自责道:“此事——是我的错是我托大了。” 若不是沈郎主少冲怕是要死在这里。 被救回来了情况也不妙。 晁廉宽慰谷仁说:“大哥不必自责。” 唯一庆幸的是少冲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稍微好点失衡狂奔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恢复平衡。少冲脸上的痛苦也慢慢散去。 只是眉头仍旧紧皱双唇惨白无血色。 晁廉抬头看着战场双拳紧握。 他想替兄弟报仇! 谷仁似乎看出他的心理活动抬手轻拍晁廉肩膀说道:“不用急有的是机会!” 晁廉点头:“嗯。” 战场上飞扬的黄沙已经逐渐散去。 露出两道熟悉的人影。 公西仇除了额头汗水增多、盔甲上多了数道慈母剑劈砍刺出来的剑痕以及些许淤痕并无大碍。反观沈棠的形象就狼狈得多不止脸部脖子、手臂、躯干也添了新伤。 胸口急促起伏呼吸粗重带着点儿浊音。 很显然战局天平倾斜向公西仇。 沈棠虎口伤口的鲜血顺着剑柄一路往下流淌染湿了雪亮剑身。狼狈归狼狈但她的目光却依旧明亮甚至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眼底涌动着对鲜血和战斗的渴望。 公西仇面上很平静内心却掀起波澜。 别看他现在跟沈棠的战局跟上次好似差不多实际上差得远了。他跨出困扰他多时的历史性的一步迈入更加强大的层次。 上次除了最后那一箭来真的没保留其他多少留了手。倒不是不想杀沈棠杀是真的想杀但他需要藏拙。不能让义父产生他无法掌控的感觉。现在为何不藏拙了? 因为他的义父对他越来越不信任。 公西仇需要适当表露自己的进步震慑义父不敢轻举妄动。按理说公西仇这次应该可以轻松按死他的音乐知己。 结果—— 八分实力还未拿下。 这就离谱了。 公西仇怀疑沈棠上次也有留手。 只是他没有证据。 或许沈棠也在这段时间飞速突破了? 思忖的功夫手中长戟挡下沈棠密不透风的剑影狂攻。一道道剑气将地面犁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有残存剑气附着裂痕之上。 凑近了还能感觉附近空气带着“刀”。 不慎就可能被残留剑气割伤。 公西仇面色凝重。 感受长戟传来的沈棠的力量暗下吃惊——沈棠的力量仅比先前的少冲弱一线。 要知道少冲肌肉健硕、身材高大再加上那么个鲜为人知的“秘法”单臂就能轻轻松松举起千斤重鼎。而他这位知己呢?人也就比她的剑高点丢入人群就会被淹没。 身材嘛…… 瘦瘦小小没半点儿肌肉。这么一具贫瘠的身体如何爆发出那般惊人的力道? 公西仇表示十分费解。 铛—— 他看着跟自己兵器角力的沈棠。 倏地生出点儿恶趣味。 “玛玛!” 沈棠微微分神。 公西仇紧跟着道:“斩草除根!” 沈棠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下一秒就懂了。 一道足有筒子楼那么恐怖规模的月牙形武气自长戟爆发出来正面轰向沈棠将她打飞。她的身体宛若断线风筝重摔在地。 滚了十来圈才堪堪停下。 天与地在眼前飞速交换。 她咳嗽着吐出一大口污血。 顺了气抬头看向远处的公西仇。 联盟军这边已经吓得没声儿了连擂鼓也是稀稀疏疏不成声、不成调、节奏凌乱。 这一幕让吴贤盟主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仿佛被击中的人不是沈棠而是他。身侧被救回来的赵奉同样惊得忘了呼吸。 “大义你能做到这样吗?” 赵奉好似脖颈生锈机械地摇头。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要知道【斩草除根】不过是非常大众的武胆言灵之一特点就是快缺点则是威力不足。时常被武胆武者戏称是【真·斩草除根】。而公西仇用出来的效果那还是他熟悉的【斩草除根】?这已经能称之为“底牌”了! 通俗来讲—— 赵奉的大招差不多就这。 公西仇的平a差不多也就这。 沈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淦!公西仇不讲武德!他们俩“物理攻击”打得好好的他突然用“魔法攻击”! 沈棠勉强从坑里站起来。 公西仇悠悠道:“我只是突然发现玛玛似乎对武胆言灵非常不熟悉?” 沈棠:“……” (╯‵□′)╯︵┻━┻ 这tm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是文心文士啊! 沈棠怒道:“是你先不讲武德的那你也别怪我开挂了!” ------题外话------ |??w?`) 啊棠妹要连载两年似乎吓到大家了(估计被吓到的都是新读者)。嘻嘻大佬女帝差不多都这么长的。 棠妹这本的话…… 我状态好就多多多更争取提前不拖延。 嘻嘻。 更新没了明天再多更两章晚安。 香菇要去睡觉充电了。 正文 247:继续淦啊【二合一】 公西仇自然不明白何谓开挂。 但结合语境也知道沈棠是准备“动真格”了。公西仇表示不理解——面对他这样强大的对手居然不尽全力(开挂)居然还留一手?这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小瞧他? 公西仇漠声道:“有什么招尽管使来!” 全力以赴吧! 让他见识一下沈玛玛的真正实力! 公西仇如此坦诚轮到沈棠怔忪紧跟着便是强烈的不爽!怎么有人能时时刻刻装逼! 还是在她的面前! 见公西仇立在原处一副“我等着你”的傲然表情沈棠果断做下选择——开挂切号! 眼瞧着战局天平越发倾向公西仇联盟军众人深感无力士兵士气低迷。 公西仇这人太可怕仅一人之力便拿下两场关键性斗将还是以这么大的优势。 光是面对他上至普通将领下至寻常士兵。根本提不起战意一时鸦雀无声。 以这种状态跟叛军交锋即便人数占着绝对性的优势最后的结局还是兵败如山倒。 盟主吴贤脸色阴沉了三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倘若沈郎主也输了的话……公肃届时我们就……”他冲皂衫文士招手凑近对方耳侧低语下了几道安排命令皂衫文士凝重地点点头他道“……必须拦下公西仇!” 士气低迷那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计一切代价拖住公西仇。 这一支万余叛军队伍除了公西仇和第一场斗将的络腮胡武将实力能入眼的武胆武者并不多。己方劣势明显但优势也十分明显底层兵卒多中高端武胆武者也多。 公西仇再厉害也是凡人而不是神两场斗将下来武气和体力都消耗不少还能抗住十数武将的围攻?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 对吴贤这一作战安排众人并无异议。 这时还有异议的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从侧面也看得出来众人已经默认沈棠会输掉这场斗将。备战命令依次传递下去准备结军阵抵抗叛军第一波强攻。康时看着战况不知何时捏紧的手掌心全是湿汗。 他问:“元良怎么不急?” 祈善和顾池的反应未免过于淡定。 不准确来说只有顾池一人。 祈善只是神态看着淡定实则担忧得白了脸色唇色发白眉心蹙起一瞬不瞬看着沈棠二人的方向。许是看得太入神反应慢了半拍道:“因为还不到急的时候。” 康时急切道:“快输了。” 这时候不急要什么时候着急? 仔细说起来联盟军的综合实力并不弱——几乎每一支势力都有一两个能拿得出手的高端战力凑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敢说横推叛军胜负至少六四开! 偏偏他们碰到的是公西仇。 一人吊打一群的变【态】仅凭一人之力便让大军士气立于不败之地强得不讲道理。 祈善淡声道:“主公还未醉呢。” 康时疑惑:“什么?” 非常神奇的每个字的音节他都听清楚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祈善解释:“主公与常人有些不同。” 康时:“看出来了。” 古往今来也就这么一个文士下场斗将没有用文心文士擅长的文心言灵而是用武力跟武胆武者硬拼结果被人家武胆言灵教做人……听着是不是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祈善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薄汗神色平淡地道:“主公失忆了醉酒之后会性格大变我猜测这是短暂恢复失忆前的本性和实力……实力会比平日强上一些……” 哪怕要输也要尽可能逼出公西仇的实力再输!这关系到两军交手之后的作战难度。 康时问:“失忆时的脾性如何?” 祈善没说话只是幽幽看了眼顾池。 顾池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康时:“???” 这俩在搞什么他不懂的秘密??? 关于斗将喝酒切号这事儿沈棠初时有些犹豫——虽说祈善几个都说她喝酒秒醉但再怎么“秒”也有一瞬的破绽。这一瞬对于公西仇这种层次的武将而言完全够用了。 他要抓住机会给沈棠来那么一下—— 沈棠可以早死早超生了。 但是这人是公西仇。 他追求的从来不是战争胜利也不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他毕生所求只是“对手”! 再准确点追求的是“对手的头颅”!渴望一场场能让他放开手脚的势均力敌的战斗! 身为十五等少上造的他很难再碰到一个可以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既然沈棠说要拿出真本事那他就等——等沈棠准备好主动向他进攻。他对自己实力有绝对自信! 坚信自己会是活下来的那个! 沈棠:“……” 那她可以放心“开挂切号”了。 沈棠心一横、眼一闭发动文心言灵。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公西仇就站原地看着。 只见沈棠眼睛一闭、再一睁整个过程连一息都不到。他敏锐发现沈棠周身的气势变了!尽管变非常小却让他生出一丝丝没来由的紧迫感这一发现让他喜得灵魂颤栗。 “有意思。” 公西仇用舌尖濡湿干涩的唇。 足下一蹬手持双月牙蛇形长戟杀过去! 铮! 武器相撞的瞬间公西仇用他可怖的力量控制瞬间将长戟往上一挑、一转那双月牙蛇形长戟宛若复活的墨绿蟒蛇蛇身缠绕沈棠的长剑飞射袭向她面门露出毒牙! 沈棠不疾不徐:“暗度陈仓!” 手中双月牙蛇形长戟噗嗤一声由前至后贯穿沈棠的头颅。这一瞬公西仇微微错愕地睁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击中了还是正中要害。但手感不会骗人的…… 这一幕也落入联盟军众人眼中。 吴贤盟主同样惊愕:“怎么会?” 谷仁心思都在重伤昏迷的少冲身上听到周围惊呼才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那极具冲击性的一幕瞪圆了眼睛。身侧的晁廉则捏紧武器不敢相信沈棠会死得这般随意—— 虽不是公西仇的对手但沈郎主能在这么恐怖的男人手中走数百招又岂是寻常之辈? 他们震惊又惋惜。 康时和顾池就不一样了前者直起身仿佛连胸腔那颗心脏都停了一瞬顾池的反应稍微小点但也称得上失态。 唯独一人—— 祈善面色如常眸色深邃看不出波澜。 他道:“惊慌做什么?” 康时二人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不会了。 主公都死了还问惊慌做什么??? 莫不是被刺激傻了吧? 祈善自然没傻。 但他承认那一幕的确是挺刺激。 只是—— 他抬手拂过自己的面门从容且淡定地道:“一个两个都是有头有脸的文心文士这般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让外人看笑话吗?继续看着这场斗将还有得打呢……” 仿佛要印证祈善的话公西仇收回手中的双月牙蛇形长戟却未放下戒备反而一脸警戒地严守四方。蓦地——他福至心灵一股强烈的预感自胸腔蔓延至全身。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长戟在他的操控下如灵蛇般顺着手臂往后一窜便是一击劈刺! 铮! 武器交锋处炸开绚烂火花。 一抹比头顶金乌更加刺眼的剑光凭空杀出几乎要刺得人睁不开眼! 噗! 剑锋沿着长戟戟身呲溜上滑逼近一抹由剑气凝聚的寒风在他颈脖贴着皮肉擦过。 公西仇及时后仰爆退炸开周身的武气屏障饶是如此锁骨至左肩还是留下一道剑痕破开皮肉鲜血滴答滴答往外渗。 那一瞬他几乎与死亡擦肩而过! 他不仅没有暴怒反而狂喜! 因为沈棠真切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光凭这一点足以让他浑身战栗、血液沸腾内心蛰伏冬眠多时的巨蟒睁开双眼。 沈棠持剑现身。 神色平静地甩掉剑身上的血。至于先前倒下的“沈棠”不过是由文气凝聚成的假人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公西仇抹掉脸上沾着的血珠子。 笑道:“这一招我已经能破解了。” 不管是看他顺眼还是看他不顺眼的人都必须承认一点——公西仇有着顶尖的武胆根骨和悟性。不管什么招式在他眼前过一遍不仅能完美复刻出来还能找出破解之策。 沈棠冷笑:“我也没打算用第二次。” 用武胆言灵轰她是吧? 她会让公西仇后悔干出这事儿! “星罗棋布!”文气涌现纵横交错的文字在她脚下延伸开来瞬息形成一面巨大棋盘范围直接将公西仇也笼罩其中。公西仇只觉得脚下泥土似乎变成了软绵泥泞的沼泽。 脚下微沉肩头似有千斤巨石压下。 公西仇大喝一声:“破!” 武气光芒大绽。 墨绿色与黑白二色相撞发出刺耳撞击声二者产生的爆炸冲击令距离最近的两军士兵都睁不开眼旗帜随风胡乱拍打旗杆不堪重负般微微弯了腰战马受到惊恐嘶鸣。 沈棠往剑身灌注文气。 文气与剑气交缠、融合。 “好!再来!” 公西仇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双目眼角因为激动而泛红抄着长戟就杀过来。 沈棠以长剑相抗。 文武二气不断重复相撞、爆炸两个过程。 不同的是武气炸开会重新回归天地而沈棠的文气则像是无数渐开的泥点子落在黑白文气棋盘之上……短短数息过数百招。 “不对!不对!不对!” 公西仇挥舞长戟进攻胜过狂风骤雨见沈棠只是一昧的只守不攻逐渐烦躁。 他最讨厌这样保守无趣的作战风格最喜欢的是拳拳到肉招招式式都致命的刺激! 他需要的是能带给他死亡压力的对手。 公西仇道:“你认真点!” 沈棠道:“……” 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手腕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毕竟谁也不是公西仇这个怪物力量从头狂飙到尾状态不见下降。饶是此时的沈棠也只能勉力防守进攻是痴人说梦。 再打下去真怀疑手会不会废。 不过—— 也差不多了。 沈棠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她道:“那我如你所愿!” 爆退十数丈同时右手一甩。 公西仇还以为那是什么暗器躲了一下。 不过它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而是脚下密密麻麻的“泥点子”! 沈棠道:“众将听令!” 公西仇眼皮一颤。 下一秒脚下这些“泥点子”蠕动着互相吞噬、汇聚成长以泥土裂石为身躯黑白文气为铠甲手持各式武器化作数百个一丈高的巨人。尽管它们的模样简陋但—— 这不是“武气化兵”吗? 不不对! 这些“人”是棋子。 棋盘之上受人操控的“棋子”! 本质上是由文气构成的。 公西仇惊愕了一瞬旋即露出一抹兴味笑意来喃喃道:“还真是有意思了……” 他真是越发喜欢沈玛玛了。 原来他们不止是音乐上有共鸣。 在实力上共鸣更深。 斗将到这一步联盟军众人已经麻木。 他们以为沈郎主死了谁料人家只是虚晃一招。沈棠施展“星罗棋布”的时候不少人恍惚一瞬——好家伙这真是文心文士啊!类似“武气化兵”的言灵一出来又开始动摇。 直到一人喃喃说出他们的心声。 “这到底是文心文士还是武胆武者?” 是介于两者之间? 还是活脱脱的两不沾边? 亦或者是某种他们不知道的变异品种? 康时下意识摸出保心丸吞了两颗。 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他扭头问祈善:“这也是你意料之中?” 祈善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惨白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何时也缩回了袖子。 他没有正面回复而是反问:“你猜?” 康时:“……” 这个怎么猜啊??? 另一侧的顾池则投来略显怪异的眼神。 他总觉得此时的祈善有些奇怪。 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 顾池不认为祈善在担心沈棠。 以沈棠如今的表现获胜几率虽然还是很小但保命绝对没问题再加上三个文心文士盯着一人一个“移花接木”。 一个给沈郎一个给公西仇。 双重保险。 说起来—— 不止这一次。 那日孝城之上祈善的反应就有些奇怪。 ------题外话------ |??w?`) 今天很晚才开始码字 傍晚收到消息老爸在厂里受伤了唉…… 正文 248:祈善受伤了?【二合一】 祈善敏锐发现顾池的眼神。 淡声问道:“有事?” “我自然无事但你未必。”顾池试探他一副“你不用掩饰我已经知道你揣着什么秘密”的表情连口吻也是十成十的笃定。 倘若是寻常人早就被他诈出来了即便没完全交代也会暴露口风。但祈善是谁啊?莫说顾池只是“空口无凭”哪怕顾池将证据甩到他脸上他一样能狡辩自然不会承认。 不仅不承认—— 顾池紧盯他的神情也没看到破绽。 祈善嗤笑了声:“你都无事我会有事?” 顾池:“……” 没事就没事干嘛还不忘踩他一脚? 被祈善这么一呛顾池只得收回担心暗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难得发一回善心关心谁祈善不知好歹。 祈善这会儿没多少精力关注顾池。 他只觉得很疲累。 明明很难受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以免被人看出端倪这要求他有极强的忍耐力精神方面的消耗格外大。他还得时刻关注战局免得沈小郎君真将小命浪没了。 不是不信任顾池和康时只是经验告诉他握在自己手中比寄托旁人更靠谱。 因为沈棠这一手操作硬生生将联盟军一路下滑的士气拖回来连战鼓都比之前亢奋有力、鼓点如疾风骤雨密集亢奋一下下敲打众人心间效用堪比一剂强心针。 公西仇被包围了。 在这些一丈高巨人的包围之下他的身躯显得格外娇小。他仰头视线落向最大号的巨人——这厮足有一丈五尺。它宽阔的肩膀上赫然站着双手环胸向下俯视的沈棠。 沈棠仍旧面无表情。 但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沈棠眉梢多了几分柔和喜色—— 高海拔的空气的确干净舒心。 俯视公西仇的确比仰视更顺眼。 公西仇手持双月牙蛇形长戟视线一扫遥遥发问:“玛玛以为这些东西就能阻拦我?” 块头大不意味着干架也厉害啊。 虽说比自身庞大的东西的确能带给人压迫感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沈棠没有正面回复他的问题而是慵懒地垂下眼睑右手慈母剑在她手中划出漂亮炫目的剑光。只见她挽了个剑花剑尖陡然指向下方的公西仇唇瓣微启:“绞杀!” 一声令下数百身穿文气盔甲的巨人同时有了行动目标正是沈棠剑锋所指—— 公西仇! 公西仇冷嗤一声。 这些由文气凝聚的兵将的确很大。 若混战作用几乎能媲美一支奇兵! 不知多少士兵会被踩死捏死。 可是现在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人公西仇也不会站着让它们抓啊。不过他还真不打算躲!长戟随意横扫下一瞬武气凝聚而成的圆形锋刃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收割。 噗噗噗—— 距离最近的巨人盔甲被轻易撕碎双足斩断切口平整。圆形锋刃势头不减继续强势扩张但在下一个目标遇见困难。 只见紧随其后的巨人手一张前一个倒下的文气巨人重新化为黑白文气在它手中凝聚成一丈高、半丈厚的巨型兽头盾! 滋滋滋滋—— 武气锋刃与文气盾牌激烈交缠。 火花四溅声音刺耳。 公西仇脚下一蹬飞跃至半空正面迎上举着巨盾要给他泰山压顶的巨人。跟文气巨人相比他的长戟过于小巧了。但就是这么小巧的东西却一击将巨人前后捅对穿! 公西仇:“这些喽啰可没什么用!” 说话的功夫他身形几次闪烁腾挪手中长戟或捅穿文气巨人的脑袋、胸口或一记锋刃让它们的脑袋四肢与躯干分离。一招一个或一箭双雕看起来一点儿不费力。 几息功夫数十巨人倒下。 剩下的文气巨人也不够他一通乱杀。 公西仇挑衅道:“这就是你的全部?” 沈棠慢悠悠地道:“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该有周全仔细的前奏。你要是实在是着急你也可以上来啊。” 公西仇一戟将后背偷袭他的文气巨人拦腰斩断身形快得留下残影隐约还能听到他不服气地叫喊:“行!你就在那儿你等着!” 联盟军众人:“……” 啊这…… 他们有些怀疑这俩真是对手吗? 盟主吴贤不由得在内心腹诽。 他有时候外出访友跟许久未见的故交见面说的话还没这俩今天叨叨的多。 若非公西仇下手的确狠沈郎主也的确几次险象环生他都要怀疑这俩故意打假赛了。 公西仇瞧也不瞧那些文气巨人。 他眼里只有沈棠一个目标! 结果—— 当他踩上文气巨人的左肩手中长戟一个蓄力刺出即将刺中沈棠的瞬间周遭场景瞬间一变。眼前的沈棠也变成扑上来的文气巨人还是数名文气巨人组成的包围圈! 公西仇干净利落结果这些小喽啰。 完事下意识抬头却见沈棠坐在最大的文气巨人肩膀。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冲着他无声做了个口型。仔细分辨竟是—— 移花接木! 公西仇:“……” 这是在他接近的瞬间就将他“移花接木”丢开?猜对了沈棠奖励他十几个抡着巨大狼牙锤的文气巨人。公西仇始终被缠住突围去袭杀沈棠又会被送走让他烦不胜烦。 公西仇道:“你正面来!” 沈棠道:“在下文心文士。” 文心文士不优雅地排兵布阵下去挥汗如雨、一刀一枪拼杀做什么?沈棠就是不跟公西仇正面刚就是诚心要恶心他。 来来去去搞三回公西仇也被彻底惹毛。 “既然如此——” 公西仇祭出武胆虎符。 墨绿色武气自武胆虎符爆发而出直冲云霄恐怖的气息顷刻弥散开来。 距离最近的士兵甚至受不住威势压迫扑通一声跪地上上身趴着胸中空气似要被硬挤出去呼吸困难不多会儿便汗出如浆。 一声霸气十足的兽吼墨绿武气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密密麻麻散落各处顷刻化作七百多员身穿墨绿色精致周密铠甲的兵卒。十五等少上造武胆虎符驾驭七百五十兵! 顷刻就逆转局势将文气巨人反包围。 沈棠沉下脸色行动上不急不忙。 她沉声下令文气士兵聚集结阵五人一伍二人持盾、一人持枪、两人持刀。 只是别看公西仇武气化兵召出的兵卒个头不如文气巨人高大但它们身上的甲胄相当精致包裹全身各处要害。一刀子下去只是滋滋化出火花更别说将人砍死了。 公西仇这边仍有两百轻骑未动。 速度和灵活性方面更是吊打文气巨人。 不过—— 这样可不算获胜。 在“星罗棋布”之上文心文士可以借用一定的天地之气在续航方面堪称耍赖。 她正欲有什么动作强烈的危机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沈棠毫不犹豫跳下文气巨人肩膀半空之中徒手接住刺来的双月牙蛇形长戟戟身。眼底似有一瞬惊愕闪过…… 移花接木…… 不奏效了? 公西仇似乎知道她的疑惑。 有些遗憾地看着沈棠鲜血淋漓的手心。 如果刚才力道再大些速度再快些应该能断开这手掌只是沈棠躲得及时加之还一股强劲文气阻拦他的行动给人跑了。 一下子就拉开了安全距离。 他道:“你这一招我已经破解了。” 移花接木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 公西仇吃过亏哪里还会再栽跟斗? 他继续道:“同样的言灵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你可以高估自己的实力但不能低估对手的潜力。下次要你的命!” 尽管手心还在传来绵密的刺痛但沈棠仍持剑与公西仇战到了一处:“哦是吗?同样的话你说了不止一次但似乎没有哪次是办到的。胜负未知生死难料!” 战场之上沙尘飞扬。 文气和武气交锋每一下都牵动众人的心弦甚至连眨眼都吝啬了生怕自己错过关键性的胜负细节。但也有人心下嘀咕—— 这场斗将的时间有些长了。 按照时下的潜规则两军可以一碰面直接开战也可以一碰面停下来斗将。前者屁不管淦就完事儿了而后者——基本是两军都猝不及防碰到敌人还未整顿好上下。 斗将的功夫也给彼此一个缓冲时间。 一般只有三局。 也不排除有些“打假赛”表面上你死我活背地里勾搭成奸故意你来我往打五场。 一方斩下另一方首级或者投降才能停。 生死交锋每一瞬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可能一个倏忽脑袋就跟身体分家了。 三场下来往往不足半刻钟。 这点时间正好够大军整顿阵型、调整士气、下达军令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开搞。 前面两场都很短。 过个一两百招就分出胜负。 第三场不同这俩都是续航达人啊! 一场抵得上人家三场。 吴贤盟主心下微愁。 时间拖延长了对他们来说也不利。 士兵不可能长时间绷紧作战神经但战鼓又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士气就会一泻千里。 说得通俗一些——可以亢奋作战更加威猛但不能亢奋太久身体和精神都熬不住。 他问心腹:“你看还有多久分出胜负?” 皂衫文士道:“难说。” 吴贤盟主闲聊一般说道:“真没想到沈郎主年纪轻轻实力却这般了得也难怪他(她)有自信用首功跟我‘借地’。说起借地公肃你说哪里借出去比较好?” 富饶的地盘…… 他自己宝贝都来不及呢咋会借? 给一块贫瘠的? 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偌大一个首功换个寸草不生又没几个百姓的穷乡僻壤自己难免会被冠上不义恶名。 他思来想去也没有非常合适的。 皂衫文士道:“先前主公不是提过?” 吴贤盟主不解:“我何时提过?” 皂衫文士不言语只是看着他。 吴贤盟主倏忽想起什么。 “你说那里?那怎么行?” 那块地方是不贫瘠人也多但多得是落草为寇的土匪而且当地民风与“淳朴”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几乎是全员恶人。当地黑恶势力与官商勾结非常厉害手腕也毒辣。 说白了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吴贤盟主想想沈棠手底下的人…… 将人丢到那里会不会不太好? 皂衫文士看出自家主公的迟疑解释道:“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不好但对他们而言刚刚好。而且那块地方还在主公领地包围之下即便他们经营得再好也别想据为己有。” 借不难借。 但是还不好还啊。 君不见多少人借出去钱的时候是个大爷收回账的时候是个孙子。既然那位沈郎主说要“借”那一切就按照“借”的流程走。 有借有还而不是有借不还、一去不回! 吴贤盟主:“我看沈郎主不是那种人。” 皂衫文士无情道:“但祈元良是。” 他顿了顿说:“祈元良并非善类。” 吴贤盟主:“……” 能让一个不是善类的人评价“不是善类”这得多恶啊?也难怪会有“恶谋”这样的诨号。 正想着吴贤盟主下意识将视线落向祈善等人的方向。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看到骑在马上的祈善上身晃了晃支撑不住歪下马背。 那毫无血色的脸死白死白不免让人多想——这人不会归西了吧?他下意识叫了声。 皂衫文士被惊动:“主公何事?” 吴贤盟主:“祈元良似乎出事了。” 皂衫文士:“???” 谁出事了??? 这话落他耳中堪比太阳打西边起来。 祈善的确出事了。 最早发现的人是距离他最近的顾池。 顾池看得正专注鼻子敏锐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还未来得及寻找血腥源头却见祈善闭着眼睛歪身要倒下马背。 顾池大惊下意识抬手去接。 康时也急忙跳下马背凑过来。 第一眼注意到顾池的衣裳。 “你的衣裳?” 顾池不解:“我衣裳怎……” 他今日穿的衣裳颜色浅那血格外刺眼。 ------题外话------ e=(′o`*)))唉 老爸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脚腕位置破了个大口子他说都能看到骨头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缝了好多针人精神还好今天去看他躺床上刷抖音还驱使我去买烟便给他买了一条慢慢抽吧…… 老爸没事了嘤嘤有点问题。 今天突然软便拉血吓坏我了…… 正文 249:记仇【二合一】 顾池肯定自己没有受伤。 那么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他与康时齐齐看向额头冒着薄汗面无血色的祈善。康时抓起祈善落在顾池袖子上的手愕然发现祈善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横贯左右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康时问道:“何时受的伤?” 看伤口的鲜血颜色还是一道新伤。 顾池道:“开营拔寨那会儿还没有。” 从大军出发到碰见公西仇率领的彘王叛军途中也没生出其他波折更别说伤到作为文心文士的祈善。要知道文心文士别的可能不太行但逃跑和闪避绝对是下过功夫的。 看着伤口位置一幕画面在脑中一闪而逝某个荒谬想法浮上康时的心头。为验证自己的猜测他抬手在祈善胸口、肩膀、后背等部位按了按隔着布料也摸到些许异样。 他没用什么力道祈善还是疼得皱眉。 顾池作为人精初时不解康时的动作什么意思但很快也明白过来蓦地睁圆了眼睛扭头看向不断爆发出强横爆炸的战场。 他冲康时做无声口型康时点了点头。 顾池:“……” 荒谬猜想被证实顾池忍不住怀疑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一直被诟病为“主公杀手”的“恶谋”祈善居然也有这么“忠义仁善”的一面?甘愿给人当傀儡?还真是不怕死! 康时不知想起了什么。 他低声道:“恐怕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顾池道:“如何不是?” 这些莫名出现的伤势跟前方斗将的沈郎伤势位置一模一样应该是同时出现。 除了替死傀儡之类的邪术想不到其他可能。可这邪门法子不是坊市话本想象捏造的? 康时没解释其他的。 只是提醒道:“文士之道。” 顾池:“……” 康时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众所周知文士之道是一道非常特殊的“言灵”还是一柄随时刺向自己的双刃剑。 典型例子就是顾池的“读心”。 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例如谷仁——顾池能轻易知道任何一个人的心声对方的秘密在他面前毫无隐私可言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坏就坏在顾池无法灵活控制它。 从觉醒到现在他几乎没好好睡过。 即便躲到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避开那些嘈杂心声和人心之中的恶意过度消耗的文气也对他身体带来极大负担致使身体孱弱常年一副痨病相硬生生成了药罐子。 再例如康时的“逢赌必输”。 这个文士之道可不是打赌就输那么简单与他亲近的人也会受到一定影响康时自己也是各种不顺。之后才想到用沉迷赌博缓解这一窘境但也不敢与人交往过密…… 康时跟宴安能成为友人少时常常走动还是因为宴安的文士之道多少能克制他。 简单来说跟康时当朋友命要硬! 那么祈善的文士之道——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弑主”? 如今看来不尽然。 顾池忍不住吐槽道:“祈元良以前那些主公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只要完全信任祈善祈善的命就被自己彻底捏在手中还能获得第二条命…… 不过—— 这也许跟祈善以前的主公都是“娇生惯养”有关。莫说下场斗将跟人拼生死他们平时出个门都要骑马坐轿身边防护重重杀手都不好下手更别说刺杀让其受伤。 没有受伤自然不会发现“惊喜”。 顾池忍不住唏嘘。 他以为自己跟祈善半斤八两。 没想到祈善表面上是个恶名加身的“恶谋”背地里如此的“忠心护主”啊真是比不得比不得。这时候祈善也缓过劲儿来了。 一睁眼就看到顾池脸上恶心心的表情。 猛地坐起身将他推开。 待看到自己手上和顾池袖子上的血迹瞬时明白秘密被这俩人精知道暗下恼怒。 顾池道:“莫要逞强了。” 祈善:“……” 他低声道:“暂时瞒着。” 顾池用眼神询问祈善是不是开玩笑。 若是伤势不严重祈善瞒着沈棠也不用费多少功夫可伤势这么重多半会发现一番追问就能知道真相。若这样还不懂要么沈郎是瞎子要么是知道了装不知道。 祈善缓了两口气搭着康时的手起身。 淡声道:“不然呢?” 一个势力的经营少不了文心文士出谋划策、从旁辅助但也少不了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坐镇震慑八方宵小不敢轻视、不敢冒犯。 仅凭共叔武一人还远远不够。 强大的武胆武者也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人家凭什么放着大好前途不要投靠一个名不见经传还发不起薪水的小势力?为爱发电? 人不够只能沈小郎君先顶着了。 只要这一仗打响往后招揽也方便。 至于这些伤势—— 完全不重要! 跟性命相比其他都是小事。 顾池:“……” 康时:“……” 沈郎文武的确偏科严重。 这时盟主吴贤也派人过来慰问。 祈善只是漠声回应:“只是旧伤不慎崩裂再加上此前损耗过重休养一阵就行。” 吴贤盟主听了这话倒是没怎么怀疑。 祈善一行人是从孝城杀出来的那种混乱情况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再加上一路颠簸伤势也不好养沈郎主与公西仇斗将又屡屡命悬一线激动之下旧伤崩裂也正常。 不过—— 作为盟主还是要有些表示的。 他准备此战结束让人带些好药材过去。 沈郎主也受了不少伤一个是送两个也是送能用物换取的人情根本不嫌多。 皂衫文士闻言蹙了蹙眉。 只是一来他没有亲自过去查看二来也不知道祈善口中的“旧伤”什么情形三来康时二人神色淡定想必祈善伤势并不严重…… 自然不可能往祈善的文士之道猜测。 错失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与此同时沈棠跟公西仇之间也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倒不是沈棠扛不住而是公西仇有自己的考量——先前斗将双方一胜一负但打仗又不是三局两胜那么简单。 能拿下第三场固然好拿不下也无妨。 联盟军那边还有实力保存完好的武胆武者对自己虎视眈眈若是在这里消耗太大两军对垒的时候自己极为吃亏。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保存实力与沈棠一招定胜负。 于是就出现很滑稽的一幕他跟沈棠一边打得残影遍地一边又毫不客气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打斗动静完全掩盖了不大的声音。 公西仇问她:“玛玛以为如何呢?” 完全不担心沈棠会拒绝因为他内心笃定沈棠跟他是一类人——他们可以死在强者手中但绝对不能被实力不如自己的蝼蚁用车轮战拖死还是自己苦战两场的情况下。 因为不管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自己尊重的对手而言这种死法都太憋屈了呕死个人。 沈棠思忖片刻。 与公西仇一次重击后火速拉开。 她浑身湿汗汗水将伤口淌出来的鲜血稀释得浅了几分流经伤口带来一阵阵绵密的刺痛。苦战之后呼吸急促胸口随之急促起伏。尽管狼狈仍仰着头傲然应下。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公西仇大笑:“有什么招尽管使来!” 沈棠绝对是他此生遇见最棘手的对手。 他也非常期待对方带给自己新惊喜。 沈棠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她持剑一甩。 甩掉剑身上沾着的污血。 慈母剑重新回归雪亮的原貌。 她道:“那你且看好了。” 此话落下手中长剑被她甩了出去。 公西仇以为这就是大招自不敢轻敌运气沉身手中长戟开始蓄力蓄势待发。 只是—— 这柄被甩出去的长剑却没有朝公西仇面门射来而是诡异停在了二者路径半道沈棠抬手铿锵有力地说道:“众将听令——” 紧跟着那些被公西仇统帅兵卒屠戮干净的文气巨人尸体居然有动作了! 化为最纯粹的黑白文气朝着慈母剑疯狂涌去瞬息功夫就被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但这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此时联盟军众人发现了不对劲。 周遭的天地之气似乎…… 皂衫文士猛地抬起头。 谷仁抬起手感知了一下。 喃喃道:“天地之气被抽空了?” 是的方圆一定范围的天地之气被强势抽调一空似鲸吞龙吸朝着剑身涌去!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 公西仇见此内心亢奋的同时也神情凝重意识到接下来那一招怕是不简单! 沈棠也没辜负他的期待。 “千山——” 二字出口。 翻涌的黑白文气自剑身爆发出来。 顷刻之间凝聚成为万千剑影。 沈棠继续道:“鸟飞绝!” 两军齐刷刷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剑影。 头皮发麻! 尽管剑影都很虚很模糊单一个威力不大杀伤力应该跟普通武胆武者凝聚的箭矢差不多但——人家有成千上万!若万剑齐发苦战两场损耗近半的公西仇也扛不住。 吴贤盟主激动地握着扶手直起身。 其他人也隐隐带着期待。 快快快—— 干掉公西仇!!! 不过也有人比较清醒。 譬如皂衫文士。 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剑影虚弱得很数量看着唬人实则外强中干显然是文气供给不上。若是强撑着想要完整发动怕是公西仇还未伤到沈郎主先被反噬重伤! 顾池和康时就更加不用说。他们甚至不用看沈棠的状态也不用看那些剑影只看祈善吐血就知道这招能发挥一成威力也够呛。 果不其然沈棠并未道出下半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光是内心想想眼前便阵阵发黑。沈棠可不想在这地方昏过去让无名小卒捡了人头。 她狠狠心咬牙发动。 霎时万千剑影如暴雨般袭向叛军大营。 一回生二回熟。 公西仇早有准备。 沈棠上一次最后一招也是冲着大军去的。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万余叛军齐声高喝:“御!” 虽说今日不同那回孝城城下公西仇连胜三场斗将斩杀一员但大军士气同样不弱甚至还超出那日。因为他们除了高亢的士气还多了几分“悲愤”和“视死如归”! 看着积蓄已久的士气在万军上空凝聚遮天蔽日吴贤盟主也趁机下了攻击的命令。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 联盟军的士气被拖得太久在高亢和低迷中来回横跳再加上公西仇宛若杀神降临的绝对实力士气相对比叛军低一些但有沈棠最后一场的表现情况比预期好太多。 一军结盾一军化矛。 慈母剑冲着公西仇飞去阻拦他的回援剑影则朝着那面万军之势结成的巨盾落下。 沈棠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 死死盯着那面巨盾。 冷声道:“给!我!破!开!” 万千剑影以破天裂地之势落了下去。 轰隆隆—— 轰隆隆—— 二者甫一接触无数密集火光冲天而起。 天地也随之寂静了一瞬。 地动山摇、狂风呼啸、热浪似要将空气烧沸腾。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响与两军杀喊声交织到一起几乎人人都红了眼。不知是被火光映红还是被胸臆激起的杀意染红。 滋滋滋—— 火花四溅! 沈棠立在两军之间。 她的身量不高大但在此时却给人一种身形寂寥屹立神坛的既视感甚至让人产生臣服的错觉。终于那面巨盾不堪重负。 那沉闷的“咔嚓”声落在沈棠耳中却宛若天籁。她亲眼看着无数裂纹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剑影消散的一瞬间那面巨盾也彻底碎裂。沈棠见状眼睛亮得出奇。 公西仇:“……” 阻拦他的慈母剑只是虚晃一招。 沈棠的真正目标只有一个。 那面由万军之势凝聚而成的巨盾。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孝城城下情形。 瘪嘴:“玛玛还真不是一般记仇。” 沈棠是强撑着看巨盾消失的。 消失的一瞬她也撑到了极限。 失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向前倒下。 有眼尖的叛军士兵冲她放冷箭但箭矢还未抵达还未倒地的沈棠原地消失。 公西仇见状眉心舒展。 下一次—— 他将会获得真正的胜利! ------题外话------ (σ???)σ:*☆ 今天“临幸”了一把ttc的快银轴键盘好家伙还真的快虽然码字速度跟早几年没得比但也有了些微的提升。 明天试一试金粉轴它比快银轻一些。 ps:樱桃茶轴和青轴绝对是我买过最后悔的键盘淦。 正文 250:秦礼,秦公肃【二合一】 不过—— 在那之前公西仇还得解决一些恼人的“小老鼠”。公西仇抿着唇眸光微沉仔细感受数道锁定他的武胆气息被鲜血染红的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冷笑:“你们也配?滚!” 长戟横扫声音与武气凝聚而成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震荡开来。被正面击中的普通士兵当即爆颅七窍流血杀过来的武胆武者也像是被千斤巨鼎击中倒飞。 实力强一些的倒是没那么狼狈。 只是胯下战马发出痛苦嘶鸣。 公西仇环顾一圈挑衅道:“一起上?” 一人深感羞辱怒红脸:“小贼狂妄!” 说罢持刀率先杀出。 公西仇看着包围自己的武胆武者。 杀意高涨! 那名沉不住气的武胆武者甚至还未看清公西仇的动作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一抹墨绿虚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紧跟着喉头一凉强劲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视野天地旋转。 奇怪—— 他的视野怎么变得这么低了? 为什么感觉那么凉? 谁抓着自己头发? 为什么…… 直到余光看到一具装扮熟悉的无头身躯倒下他瞳孔震颤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意识彻底消散仍未闭上那双铜铃大眼。 寂静! 彻底的寂静! 一招! 仅仅一招! 公西仇大半张脸被鲜血染红他却懒得擦擦而是傲慢地高举左手抓着的脑袋——那颗脑袋的眼睛死死瞪大看得出脑袋主人临死时的震惊——轻描淡写道:“来吗?” “公!西!仇!”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人爆喝。 他道:“还!我!兄!长!命!来!” 公西仇看看那人的模样的确跟手上这颗脑袋有几分相似多半是亲兄弟了。他随手将头颅丢给自己的战马战马扬首张嘴叼住一仰脖往后一丢准确挂在褡裢之上。 看到兄长头颅被这么对待那人更是被刺激得不轻痛失手足的痛苦、强烈的仇恨、被羞辱的恼怒……所有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令他的武气爆发出远胜平时的水准。 不过这个“远胜”是基于他自己而言。 在公西仇面前这二者的区别不过是“蝼蚁”和“稍微强壮点的蝼蚁”的区别是“一招”还是“三招”的不同。他哈哈大笑:“你兄长的命我还不了但可以大度送你去见他!” 那笑声同样带着气弹音攻。 普通士兵靠近最次也是头昏耳鸣。 八等公乘境界以上的武胆武者几乎都被抽调过去截杀公西仇结果一个照面就有一人被他取了脑袋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要知道公西仇可是连战两场斗将! 按理说体力和武气都损耗五成以上了。 他们以为自己的对手是勉力支撑的强弩之末但真正交锋的一瞬他们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公西仇带给他们的压力不啻于面对一座难以攀登的山岳更遑论推翻他! 战场上厮杀还在继续。 杀喊声直冲云霄。 武气与文气肆虐。 联盟军这边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文心文士多虽说水平整齐不一但整体并不拉胯反观公西仇这边——这厮打仗一向比较独几乎没有哪个文心文士能跟他完美磨合。 只有一些随军主簿帮忙撑场面。 饶是如此两军险些打了个五五开。 追根究底还是出在公西仇的身上。 有这么个悍勇无敌的主将再加上斗将的大优势万余兵马凝聚出来的士气之强盛锋芒之锐利无人敢直视打起仗来像疯狗。 硬生生撕碎联盟军这边数名文心谋士构建出来的文气城墙防御宛若一柄尖刀誓死要刺入联盟军中军心脏位置看得人心惊胆战。 吴贤盟主紧盯战局变化神色凝重。 他知道联盟军首战可能不太顺利但没想到不顺利到这种程度一个公西仇就这么棘手了吗?彘王叛军帐下又有多少类似公西仇的悍勇猛将?不不不——公西仇应该是特例。 如果彘王底蕴这么深也不可能在夺嫡的时候输给郑乔了如此想来心里安慰不少。 皂衫文士倏地道:“主公不若起雾?” 吴贤盟主叹道:“当下也只能如此。” 他本不想过早暴露实力。 只是他帐下兵马是联盟军的主力。 这般激战下来损耗最大的是他的家底。 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 皂衫文士拱手道:“是。 不多会儿战场局势又有了其他变化。两军人马干着干着周遭升起了一阵诡异的浓雾不管是眼前的敌人还是身边的袍泽全部被浓雾淹没伸手不见五指令人惊慌。 这些人中间并不包括吴贤帐下兵马他们一见到熟悉的浓雾便知道是军师出手了! 果不其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坎六两百一十三丈再转震四。” 也有人听到:“兑二一百四十六丈。” “离三五十七丈……” 收到指令的士兵毫不犹豫地行动在浓雾中自由穿行避开厮杀之处行动不受影响。 浓雾会影响普通人和低等级武胆武者的视野不过高等级武胆武者五感敏锐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靠着视觉和听觉仍能自如行动。一时间天平向联盟军倾斜。 公西仇一击震退敌将神色不悦嗤笑一声道:“雕虫小技耳也敢在我面前搬弄!” 言罢挥手祭出自己的武胆虎符。 围攻的武胆武者想阻拦却失败。 与此同时—— 康时几个借着浓雾划水。 倒不是他们不想浪而是—— 满打满算才两百多人浪个什么??? 自家主公还受重伤昏迷不醒。 祈善虽然还醒着但因为失血过多看着就跟一张白纸一样惨白瘆人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跟阎王爷报道。联盟军数万兵马混在其中划个水也不会被发现。 见浓雾升起康时道:“这是迷阵?” 顾池道:“更像是迷雾阵。” 祈善吃了点治愈内伤的药丸再加上顾池二人帮着输入文气枯竭的丹府贪婪吸纳在周身四肢百骸疯狂运转这才好受了不少。 他摇头:“既不是迷阵也不是迷雾阵。” 康时二人看向他。 祈善道:“这是秦礼的‘文士之道’。” “秦礼?” 祈善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这才感觉闷堵的感觉散了大半脸上也浮现一点儿血色看着没那么吓人。他继续道:“就是盟主吴贤身边那个谋士——秦公肃。” 康时这才想起吴贤盟主身边总带着一个皂衫文士原来这人叫“秦礼”、“秦公肃”? 祈善缓了缓:“千万别小看他。” “这般文士之道怎么名声不显?” 康时也就远远看过秦礼两眼对此人并不了解连名字也是现在才知。这种文士之道简直是为战场而生为何没什么名气? 祈善道:“他喜欢玩阴的。” 康时:“……”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论手段“阴”似乎祈善更有权威??? 尽管没有问出口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看得祈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康时也怕将人气出个好歹。 急忙收敛表情。 祈善这才勉强满意说道:“秦礼没名声是对的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格怀才而不露于人前。出仕前还曾隐居庙宇代发修行数年。因某些原因才出山。” 顾池补了一刀。 “这个‘某些原因’不会是你吧?” 祈善听了想打人咬牙:“不是!” 别什么锅都往他身上甩。 顾池看着浓雾问:“那是因为什么?” 文士之道可不是随便觉醒出现的。 这东西不仅是一种独属于个人的特殊能力还是文士叩心自问。本质是什么人、追寻什么道或者内心最渴望什么……能力的外在显现跟自身息息相关。看这笼罩战场的浓雾这秦礼骨子里不简单啊…… 祈善:“……” 他摊牌的确跟他有些关系。 不过只是间接有些关系。 祈善那任主公跟秦礼是未出五服的亲戚一度挖空心思想招揽秦礼但始终未果。 时间一长都成执念了。 于是祈善出了馊主意逼秦礼出山。 因为这一档子事情这俩就结仇了。 之后气场不合矛盾越来越大。 顾池:“……”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祈善的法子不是损就是缺德不然也不能让秦礼惦记这么久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嫌弃根本不带掩饰的。 顾池:“那他现在怎么投奔吴贤了?” 祈善道:“国破家亡。” 这世道能让人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除了战争还是战争哪怕秦礼重新回归庙宇也无法真正宁静下来。反正已经造了那么多杀业不如干彻底一些直接杀穿这世道。 顾池:“……” 他竟无言以对。 不过祈善还有一些隐情没说。 祈善和秦礼共同辅佐的前任主公一开始的确有雄霸之主的气势整顿贪腐不论亲疏消减百姓沉重税收减少不必要的杂税替百姓声张正义渴求贤才能人…… 事实上即便没有祈善的“馊主意”秦礼也有出仕的意思——人家不过是在观望生怕这位未出五服的亲戚只是表面功夫便设立了一个考察期——结果还真表面功夫。 这位主公在势力稳定之后就浪了。 一直苦苦压抑的本性开始暴露开始安于享乐喜怒无常最烦祈善几个的谏言。 有人因此被一通暴打险些重伤不治。 最让祈善无法接受的是——这位被小人吹捧得飘飘然又听信不知哪来的邪门歪道用紫河车入药做“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丹”。 自那之后越发变本加厉。 单纯的紫河车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他想看到更加明显的药用效果! 于是生剖妇人取婴入药。 阻拦此事的秦礼险些被一剑斩杀。 虽然后来捡回一条命但也被撸光了所有权利禁足在家秦礼感觉事情即将失控。 准备徐徐图谋扶植另一位适龄的继任者。不能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又乱了。 同样是阻拦秦礼好歹是自家未出五服的亲戚又是多年白月光多少留了点儿手但对祈善就没那么客气了。秦礼阻拦一次被禁足祈善阻拦一次被杖责十数杖。 行刑的人下手还挺狠。 若非祈善是个文心文士这一顿下来小命准保没了。前任主公还是我行我素其他劝阻的心腹下场更惨不是被杖毙被一剑穿心就是被剖心开腹又命人搜罗怀孕妇人。 也是这一次让祈善彻底起了杀心。 祈善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文士之道也不能想让主公何时暴毙就何时嗝屁但或许是急切心情影响了文士之道不待秦礼布局前任主公就跟以前的主公一样没了。 一夜之间没了主心骨有资格竞争继任者的儿子们、叔侄们……各个不安分起来举兵的举兵逼宫的逼宫偷袭的偷袭…… 再加上前任主公放飞自我之后得罪的那些士族高门好家伙顿时乱成一锅粥。 秦礼人在家中坐国破家亡天上来。 是的就这么亡国了。 隔壁国家安插的探子第一时间将前任主公暴毙的消息传递出去趁着一伙人乱成一锅粥内斗的时候举兵攻打作战迅捷如闪电! 一个多月就神奇地拿下全境。 所以说—— 灭国多少跟祈善还是有些关系的。 倘若不是祈善心急或许局面不会如此。 但祈善不这么认为。 内斗的隐患一直都存在只是被表象覆盖了看不出来以那位前任主公的暴戾他的位置被人推翻也是迟早的。 走到那一步邻国依旧会趁虚而入。 顾池多少也猜出点什么并未点破。 康时注意力都在浓雾上头。 心下暗暗警惕。 盟主吴贤未来会是个劲敌。 一个秦礼便有如此能耐其他底牌呢? 三人各有心思。 这时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 浓雾之下皆为秦礼领域! 因此他也是最先发现这点的。 战局并未朝着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 “又是公西仇!” 吴贤盟主在一侧听到这话侧过头来。 “公西仇?” 秦礼:“我的文士之道对他无效怎会?” 公西仇表示没什么不可能的。 蛇又不是靠眼睛走路。 ------题外话------ (’?’)シ┳━┳ 娘嘞想名字真的好烦啊。 秦礼这个名字难搞因为先取的是字“公肃”最后纠结了半天是“貌恭心敬曰肃”还是“摄下有礼曰肃”(要是前者就跟鲁肃撞车了想了想选后者) 嘿嘿今天“临幸”了一把box白轴键盘还是自己搭的(当然买的是组好的套件我就按了个轴体和键帽)声音比青轴小点但是很脆手感更软一些好评! 正文 251:我的猪啊【求月票】 公西仇也算是当世最顶尖的武胆武者之一了起雾的瞬间他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 同时—— 他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微妙。 是的微妙。 倘若不是他确信联盟军没有己方卧底真要怀疑施展文士之道的那位文心文士(二五仔)是自己人。要知道他正愁纠缠他的蝼蚁太烦人再加上先前斗将的确损耗厉害持久战对他不利——这场大雾一起公西仇感觉自己又行了!当即再下一人头! “你们先玩着老子去别处耍耍!” 公西仇一脚踹开纠缠上来武胆武将。 足下一点踩着一人头盔飞跃至另一处即将落地之时被飞驰而来的战马稳稳接住。 虽说这些大雾不影响武胆武者视力但影响普通士兵啊有人靠近就砍分不清敌我双方公西仇这厮走位风骚很快便拉开了距离还专门往联盟军士兵堆里横冲直撞。 联盟军的武胆武者能这么干么? 自然不能。 人家完全是投鼠忌器! 倘若不管不顾径直追杀公西仇路径之上的士兵全部干掉怕是会引发联盟军内部的矛盾。届时彘王叛军没干掉自己人先混战到一起了。但这还不是公西仇最骚的操作。 他来回来回杀了好几圈胯下墨绿战马滴答滴答挂着联盟军士兵的血又祭出武胆虎符化作数百套盔甲给自家精锐。 甲胄加身伸手不见五指的战场浮现一道道奇怪的“人影”。他们只需根据“人影”的穿着轮廓就能判断敌我。 浓雾对这批士兵的影响小之又小。 “公西仇纳命来!” 一柄长刀阻拦公西仇的路径。 他一看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停顿的片刻其他武胆武将再度杀到。 公西仇冷嘲:“你们这些人真不知好歹好心放过你们一命偏要将脖子伸过来。” “休要猖狂!” 再度战到了一起。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承受视线受阻、危机丛生的恐惧联盟军这边很不满。 连谷仁也颇有微词——只有盟主吴贤帐下兵马可以从容应对这种场面其他势力在浓雾下弊远大于利损失不算惨重但跟吴贤帐下相比就有些大了哪里还会坐得住? 吴贤帐下兵马还借着浓雾的掩护截杀叛军不少人头功劳跟其他人远远拉开距离。 再者公西仇率领的近千精锐显然不受浓雾影响还借着浓雾之便来回冲杀导致吴贤之外的几路势力产生不小的损伤。 几重因素叠加谁心里能舒服? “可倘若此时收手无异于是纵虎归山!”秦礼神色淡定地陈述事实眼底波澜不惊。 一人忍着不满说道:“但不收手我们不免怀疑盟主有趁机残害盟友的嫌疑……” 这话算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了。 一时间众人沸反盈天。 秦礼面色沉了沉看向盟主吴贤。 吴贤沉吟了一会儿。 暗中与秦礼眼神交流。 终于他冲秦礼罢了罢手。 “公肃啊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秦礼微施一礼:“是主公。” 包抄截杀彘王叛军中后方的精锐已经在回撤的路上此时收掉浓雾也不会将己方置于险境秦礼并未多为难便照做。 浓雾散去战场却未真正消停。 这场混战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 两军各自鸣金收兵抛下数不清的尸体派人清点六成彘王叛军的四成联盟军的。 属于联盟军的那些尸体其中九成都是其他大小势力的仅剩一成是吴贤帐下兵马。 他们损失最小同时杀敌最多。 其他势力心中颇有怨言。 归根究底还是这场浓雾的锅。 不过秦礼却不这么认为。 他淡淡地道:“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浓雾类似的迷阵、迷雾阵不计其数诸君打仗还能禁止敌方用这些手段干扰视线?只要指挥得当那点影响几乎能抵消……” 更不可能发生自己人杀自己人的笑话。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自身指挥有问题。 浓雾一起他们帐下那些士兵哄哄乱乱变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跑不听军令行动。 这些问题导致的损失也要赖别人? 众人被秦礼揭短说得面红耳赤。 有人羞愧也有人恼羞成怒。 当下就要暴起拔刀。 此人的暴行过于突兀身边的人阻拦不及眼看着那把刀要砍重秦礼却在最后时刻硬生生停下。那人眼中流淌出一丝丝恐惧双手一松长刀哐当一声落地面色铁青。 吴贤盟主知道秦礼不会出事。 但此人当着他的面要杀他的心腹当他吴昭德是泥人捏的浑然没脾气是吗? 当即吴贤冷呵一声。 落在那人耳中却如一道平地炸起的惊雷。 激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毛倒竖。 他忍着额头冒出的薄汗和狂跳的眼角勉强找回理智看了看左右众人眼神后怕地倒退两步道:“吴盟主莫怪在下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才会做出此番昏头之举……” 吴贤盟主并未第一时间表态。 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周遭气氛凝固得令人窒息。 终于—— 他神色一松。 气氛也重新缓和下来。 吴贤盟主真诚又痛心疾首:“诸君心情贤也知道。只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详谈无论如何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向自己人拔刀相向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与手足相残有何区别?我等为大义而结盟讨伐彘王叛军莫要让他们看了笑话。往后传扬出去天下人、后人如何看待我等?” 众人登时不再吭声。 矛盾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 再闹一个大帽子扣下来谁顶得住? 这一场下来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和彘王叛军的实力差距——公西仇率领的还只是一万精锐孝城还驻守着一部分呢—— 双方真要干起仗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至少己方损失不可能这么少。 吴贤这路又是联盟军主力中的主力若将他们彻底惹恼破罐子破摔谁也讨不了好。 一场小小纠纷就这么落下帷幕。 但影响仍在继续。 联盟军这边停下来打扫战场。 士兵埋锅造饭临时扎寨。 沈棠这一路也出去帮忙尽己所能。 虽然人很少但沈棠白日大出风头联盟军这边哪里还敢轻视?不仅没有轻视反而有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热情。褚曜掀开临时搭建的小帐篷帘幕问:“五郎可醒了?” 负责照顾沈棠的林风起身回答。 “老师郎君仍睡着。” 褚曜面带隐忧喃喃:“这会儿还未醒?” 帐外沈棠这边说得上号的几人都聚拢过来了连翟乐翟欢兄弟听了消息也来凑热闹。 他们紧紧盯着出来的褚曜。 褚曜摇了摇头。 祈善道:“这怎么可能?” 顾池也道:“也是祈元良都还醒着……” 沈棠的伤势与祈善均摊没道理身强体壮还屡次从公西仇手下捡回小命的她还昏着。 他说完就收到了祈善的白眼。 顾池反问:“在下说错了?” 祈善懒得跟他饶舌。 褚曜忽略这俩人兀自说下去:“……所幸五郎脉象十分平稳强健有力、气血充裕应该没什么大碍……林风你让人宰杀一只猪崽炖了肉汤给五郎补一补……” 哦那些都不能说是小猪崽了。 养了俩多月体型已经相当可观。 因为它们的存在也让沈棠后勤成为联盟军中的奇葩景观——大家打仗都是带着辎重粮草有肉食也是易于保存的肉干为主只有极少量的活体家畜沈棠这边不一样。 大猪小猪一大堆。 行军还得赶猪。 猪受了惊吓撒腿跑还得跑去追。 关键是它们长得都胖啊。 那肉一颤一颤的谁看了不馋。 虽说猪肉腥臭稍微有些家底的富裕人家都不屑吃认为它们上不了餐桌但对于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荤食的普通百姓来说骚臭的猪肉也是不可多得的荤食了…… 至于难以下咽的味道? 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剔味道? 因此他们看着猪都有些眼馋。 害得沈棠这边的士兵一夜倒班好几次生怕没人盯着这些猪就被其他人偷偷摸走。 为了沈棠褚曜决定宰一只! 林风道:“嗯学生这就去。” 褚曜抬眼看了看祈善:“也给你补一补——你当真是胡来真是一点儿不怕死。” 祈善有些“受宠若惊”。 好家伙这猪崽还有他的份? 虽然很嫌弃猪肉但这可是扣扣搜搜的褚曜向自己示好、端上来的猪肉他决定给面子夹两筷子。听到后面那一句祈善又道:“有什么好怕的文士之道是我能控制的?” 会受伤意味着沈棠始终信任他若沈小郎君受伤而自己没反应便意味着信任不在。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往好了想至少说明他没选错。 褚曜问:“那你有什么好瞒的?” 他想起来了。 那日截杀杨都尉押送的税银祈善明明远离混战中心仍受了伤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忽略没注意如今想来问题早有苗头。 祈善道:“以沈小郎……主公的脾性若是知道了必会束手束脚反倒很不利——” 不管是斗将还是别的只要是以性命相博顾忌太多反而会限制自身生死关头断送宝贵性命。如今还需要沈棠亲力亲为不让沈棠出手是不可能的那就不能太过限制。 褚曜跟他是不一样的。 沈棠若死褚曜也会死但平日受伤并不会影响褚曜而祈善不同——沈棠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分摊一半到他身上。可生死相搏哪有不受伤的?怎能因此束手束脚? 因此祈善选择了隐瞒。 哪怕他知道以沈棠这个浪战场的劲儿受伤家常便饭自己有心隐瞒也瞒不了多久。 褚曜:“……能不能解开?” 祈善反问:“你能控制你的文士之道?” 褚曜:“……” 祈善道:“那不就行了。” 世上有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不在少数但真正能掌控的却不多大部分还饱受不完全的文士之道的负面影响——典型例子就是顾池和康时了。祈善振振有词不以为耻。 褚曜:“……” 以形补形这厮还是多吃吃猪脑吧! 顾池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嘴角。 康时挑眉。 不明白顾池看这俩人笑什么。 众人之中唯有翟欢关心两军损失。 至于翟乐??? 他心里念着猪崽呢。 倏忽想起沈棠以前跟他吹嘘劁过的猪滋味多好多好他最近养伤天天喝药舌根都是苦的一想到美味便忍不住涎水分泌。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尝尝…… 沈棠是在一阵阵肉香中苏醒的。 肚子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 她猛地坐直身子吓了林风一跳。 “郎君您终于醒了!” 林风喜得双眸红成兔子眼。 沈棠松松浑身睡得僵硬的筋骨不慎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醒了醒了你哭甚?” “郎君您都睡了两三个时辰了。” 沈棠一看外头天色果然已经暗下来。 她问:“叛军撤退了?” 林风点头:“退了损了两千五百多人。” 两千五百多人? 差不多损失四分之一啊。 沈棠心下摇摇头——这么大损失作为主将的公西仇少不了要吃一顿排头。 说起排头—— 她想起来空气飘着的馋人肉香。 心情明媚起来:“外头烤什么这么香?” 林风笑道:“是郎君养的猪。” 郎君果然没有骗她。 劁过的猪果真没有腥臊味不管是炖、炒还是烤肉香都很浓郁香味那叫一个勾人。 沈棠大叫道:“我的猪啊!!!” 她以为被宰杀的是她那头大野猪。 那头野猪她骑着挺喜欢。 骤闻这一噩耗沈棠一脚踹开碍事儿的被子胡乱套上外衫鞋子左右穿反撒腿跑了出去惊得林风目瞪口呆。不知道的还以为郎君坐骑(特指摩托)被宰了…… 她急忙抱起御寒的披风追出去。 边跑边道:“郎君这件披上啊。” 沈棠满脑子都是她的猪。 她这边就两百号人营地小褚曜就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将沈棠的专属小厨房设立在沈棠临时营帐不远处。她没跑两步就到了。 一时间跟祈善几个大眼瞪小眼。 他们耳聪目明。 也就是说—— 没错过沈棠那声嘶力竭的“我的猪啊”。 翟乐讪讪放下了串着的烤猪肉。 ------题外话------ (σ???)σ:*☆ 眨眼又到了月底。 嘿嘿29号、30号和31号又是双倍月票了 (要是有童鞋有意打赏可以挪到晚上八点以后打赏月票也双倍) 唉这个月又是血雨腥风难搞哦 跪求过了零点的月票票??? ps:今天“临幸”了一把达尔优100键位的金粉轴键盘打字果然很轻但声音听着像akko的果冻蓝轴都很清脆。不过果冻蓝轴有段落感而且重一些金粉轴就非常轻很舒服很润滑码字党的福音。 pps:达尔优a100至上版的大键空格简直拉胯得一批松啊声音难受……等润滑脂到了看看能不能调校…… 正文 252:我的头顶不需要有人【求月票】 沈棠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社死。 被好几双眼睛直直看着。 两方寂静无声。 幸好她脸皮还算厚实若无其事般挥手打招呼笑着凑上前:“你们、这是在吃什么?” “自然是猪。”祈善淡定地放下手中碗筷掏出帕子慢条斯理般拭去嘴角沾着的点点油水在沈棠隐隐心痛的目光下故意强调(补刀)道“沈小郎君养的猪滋味尚可。” 沈棠闻言视线一转落向烤架上半只烤得焦黄的猪时不时有油水滋滋作响其颜色如同琥珀、又似真金油光可鉴肉香四溢。表皮焦脆却不油腻让人看了口齿生津。 这时候沈棠的五脏庙又开始咕噜造反。 看着色香俱全想必“味”也不差的烤猪沈棠忍不住食指大动吞咽口水——猪猪这么可爱怎么能不吃呢? 不仅要烤还要炖要炒要闷多加香料多刷香油力求让其达到“皮脆、肉嫩、骨酥、味浓”的至高境界! 如此方不辜负猪猪这一身的肉肉。 刹那间内心闪过数百字美食评论。 围坐在篝火旁的顾池差点儿破功。 他无端发笑惹得康时投来诧异不解的目光——这、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康时不懂康时不理解。 沈棠厚着脸皮问:“可有给我留的?” 祈善:“……” 听沈小郎君哀嚎“我的猪啊”还以为会动怒、委屈或者隐忍不发谁知脸上写满了“我也要吃、分我一份呗”。祈善心下摇了摇头指着一边用小火煨着的锅子:“在那儿。” 褚曜给沈棠炖了猪蹄。 汤水浓白仔细嗅嗅还能嗅到药香。 不过这些药材并未破坏肉汤本身的香浓反而使之更加鲜美口感顺滑这肉不知炖了多久轻轻一咬、入口即化虽是肥肉却一点儿不腻。沈棠一人一口气干了两碗。 她道:“无晦的手艺越发好了。” 汤水下肚啃了两块猪蹄那种强烈的饥饿感稍稍缓解。沈棠有些眼馋地看着肉香越发浓郁的烤猪。她不用说话光是捧着大碗眼巴巴看着就让人读懂心中所想。 谁又能狠心拒绝呢? 翟乐就拒绝不了。 于是他做了个违背褚曜先生的决定。 将自己分到的烤猪排骨分了一半出去。 翟欢:“……” 看着沈棠和翟乐二人吃得满嘴油暗暗扶额——沈郎君重伤初愈饮食本该清淡一些自家堂弟倒是“仗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文心文士体质虽不如武胆武者但恢复速度也比常人快上许多很耐造。 翟乐连骨头也没放过。 仗着牙口好直接将较细的骨头嚼碎。 尝完里面儿的滋味再吐出来。 他道:“听闻沈兄今日又战公西仇?你说他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下次碰到还得打……偏偏咱们又打不过恼人得很。” 沈棠一点儿不注意形象。 跟其他人用刀子片肉细嚼慢咽不同她直接用手抓、上嘴啃大口大口地吃腮帮子一侧塞得鼓囊囊的。嚼了十来下咽下肚说道:“要不怎么说是守关大boss呢。” 太容易被推有损逼格。 翟乐不懂什么是“守关波斯”。 说起来沈兄懂得东西可真多上次还说什么“引导恩匹希”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取名风格。秉持不懂就问的原则:“什么是‘守关波斯’?公西仇的意思?” 沈棠道:“不是是人生路上的拦路虎!” 翟乐咂摸了一下意思。 还真是形象又贴切。 公西仇就是他人生路上的拦路虎啊。 以前他嘴上不说但对自己的实力和天赋一直很有自信也相信自己进入武胆武者上升黄金年龄天赋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必定会成为当世最强武胆武者之一! 他注定会登顶! 结果却在半路被公西仇踹了好几脚。 要不是沈兄屡次相救他的尸骨都凉了好几轮;若非自己心态好碰见公西仇这样强横到让人生不出挑战攀越的强者兴许就生了“魔障”再也无法突破自己…… 不过—— 翟乐嘟囔:“我迟早会打死这头虎!” 沈棠笑着用手肘拍他肩膀。 “笑芳好志向啊!” 翟乐道:“唉不乐观一些不行。” 他既不能躲开拦路虎又不能往回走因为变强只有一条路——不管是公西仇这头拦路虎还是以后碰到的其他强者自己能做的就是干翻他们踏着他们尸体走下去。 当然也可能自己成为踏脚石。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翟乐笑了笑伸出手:“沈兄还有酒?” 沈棠道:“军中禁酒。” 翟乐却道:“嘿又不约束我。” 他也不是军中之人。 行军打仗那一套以后再遵守也不迟。 沈棠只得笑笑化了一坛酒给他。 翟乐一边仰脖狂饮一边大口吃肉时而跟沈棠说笑。只看二人气氛看不出丝毫战后的肃杀凝重。褚曜处理好事情回来烤架上的猪肉已经被众人分食只剩一大块。 嗯沈棠专程给他留着的。 她随口问了句:“元良的手怎么了?” 祈善闻言动作一滞。 她又道:“看着气色不好受伤了?” 祈善没吭声只是和褚曜几人视线交换沈棠瞧出他们之间有些猫腻顺着直觉追问。 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奇怪? 因为她营地就那么多人昏迷前多少人昏迷后醒来还是这么多人可见白日那场激战祈善等人是划水了的所以没什么伤亡。 那么“祈善受伤”就有些说不通。 难不成有人趁着自己昏迷欺负祈善了? 元良不想自己为难于是瞒着? 沈棠仔细观察几人表情变化连林风都没有放过看不出端倪。想了想她放下吃的——谈正事的时候吃东西破坏气氛——用帕子擦拭嘴角和双手抿紧唇神情严肃。 “交代吧瞒我什么了?” 谁敢欺负到她的人头上?哪怕干这事儿的人是公西仇沈棠都要跳起来敲碎他的头! 几人不吭声。 翟欢见气氛不对拉着堂弟离开。 见他们走了沈棠神色一凌越发威严。 轻声道:“不说?” 沈棠有些绷不住了。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祈善不是被人欺负是不小心刀子划手? 因为伤口太大所以气血两虚? “怪没意思!”沈棠准备再施加压力眉梢带着几分不悦神态慵懒地撇了撇嘴将那张脏了的帕子丢进火堆弹了弹衣角的灰准备起身嘴上道“还当我是谁呢!” “等等!”祈善出声。 沈棠脚步一顿不动声色。 “有事?” 祈善道:“请主公移步。” 沈棠:“跟来。” 心里纳闷了。 难道让祈善受伤的人有大来头?联盟军有话语权的大佬?不然元良、无晦俩人表情怎么这么严肃。思及此沈棠也认真起来。 时刻准备着去干架找回场子。 顾池:“……” 二人走后他终于憋不住笑出声。 讲真他以前很讨厌自己的文士之道。 认识沈郎之后方知其妙用。 康时纳闷:“你又笑什么?” 他觉得顾池有些奇奇怪怪总是无人的时候莫名勾唇发笑也不知内心想了什么东西。 就很好奇。 褚曜也看了过来。 顾池忍笑着道:“在下只是觉得他‘恶谋’祈元良也有今天啊哈哈哈被小他一轮的主公拿捏得死死的。这二人鸡同鸭讲也能说到一块儿顾某也不想笑但真忍不住。” 作为文心文士他是专业的轻易不会喜怒形于色除非真的忍不住…… 褚曜:“???” 康时:“???” 顾池笑道:“沈郎一直认为、认为祈元良是受了联盟军什么人的欺压碍于强权不敢袒露伤势……怕给她惹麻烦这才出言诓骗……哈哈哈祈元良居然被诓骗到了!” 褚曜:“……” 不瞒说他刚才也被骗了。 康时:“……” 作为新加入的他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 沈棠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寨但并未走远直至走到一块僻静处沈棠才顿下脚步。 问道:“可以说了?” 祈善道:“是。” 他准备坦白。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以前有事情瞒着沈棠因为还是“沈小郎君”没什么野心祈善也不知道沈棠能不能如自己的愿瞒着问题也不大。但现在已成定局再继续瞒着就是犯了忌讳。 不管沈棠势力是大是小她都是“主公”哪怕是善意的隐瞒也是不允许存在的。 欺瞒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种口子不能乱开。 “主公……” 沈棠手一哆嗦。 她实在不适应这个称呼。 但还是忍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善的文士之道主公应该很清楚吧?” 沈棠纳闷回道:“清楚你说过。” 这跟祈善的文士之道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文士之道反噬了? 沈棠背对着祈善心吊了起来。 “这个文士之道也不是全然约束主君的。主君背弃便会弑主但反之便是‘护主’——”沈棠闻言心中一震猛地扭头看他祈善视线不避不让“善将会是你第二条命!直到主公不再给予信任的那一刻为止!” “第二条命……” 听着跟无晦“一尸两命”不一样啊。 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祈善的手。 一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浮现脑海。 难道—— 沈棠张口便问:“可以切断吗?” 祈善愕然:“什么?” “我的意思是——可以断掉它吗?” “我不需要你替我分担伤势!”沈棠想想自己穿越后受的那些伤顿时脑仁儿开始发疼好家伙祈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这话搁在当下或许有些双标但是元良我的命不比你贵重更不需要你来替!” 沈棠说这话的时候动了真火。 连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得了好处的是她性命无忧穿着一件复活甲的人是她她愤怒个什么劲儿?但她就是愤怒! 祈善和褚曜之前的隐瞒、拱火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乐见其成。 对她乐见其成! 哪怕沈棠不止一次催眠自己她的人设是宅女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见了血不该那么兴奋干架也不该这么利索更不该提剑就上但身体反应不会骗人。 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使没有祈善和褚曜她沈棠也不会郁郁居于人下她的头顶只能有天、不能有人! 所以她不会生气。 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该告诉我!不该瞒我!不该这么做!”反应出乎意料得大“祈元良断开它!” 祈善却道:“不行、不能也做不到。” 沈棠被气得跳脚。 “善无法完全控制文士之道。” 沈棠差点儿熄火。 这理由—— 还真怪不了祈元良。 祈善又淡淡道了句:“而且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受伤意味着信任始终都在。为信任之人这点代价很多?幼梨信任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它现在就在我手掌心。” 他摊开被包裹严实的手掌心。 语气平静又带着力量。 “它就在这里。” 沈棠:“……” 自从知道祈善的文士之道是“弑主”她就怀疑祈善很渴望被“信任”但没想到会如此激进固执。她承认自己踢到铁板了撼动不了祈善的逻辑甚至觉得有点儿道理。 心累…… “你怎么才能控制文士之道?” 沈棠还是不死心。 背负褚无晦一条人命就够了再加一个加强版plus的祈元良……好家伙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直接一尸三命啊?沈棠感觉遭不住。 祈善道:“这并不容易。” “你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完全掌控它。你也相信我关了它你想打开的时候就打开我可以原地表演一个自己捅自己……” 沈棠恨不得手指朝天发誓此时的口吻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渣男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祈·涉世未深小姑娘·善:“……” 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此事很有难度。 沈棠以手扶额。 这会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她没想到的是还有更让人头大的事情等着自己因为这块僻静地方出现一个绝对不该出现的人。沈棠一伸手将祈善拦在身后。 “公西仇?” ------题外话------ (σ???)σ:*☆ 果然一到最后三天的八点月票榜啥牛鬼都出来了…… 黄金萌白银萌是真的不要钱…… 唉还以为这个月能有月票奖金呢。 ps:今天“临幸”的是新贵newmen的84键深海静音box轴好家伙这键盘除了颜值真心好看声音小对码字党(仅限于本人)一点儿不友好键帽很厚重还是平胸高度特别是指甲长的时候用着真心想死一死……淦 正文 253:武国蛊祸【求月票】 沈棠真的惊呆了。 公西仇这是什么操作? 还是说眼前这个公西仇是他人假扮的? 沈棠抬手制止对方上前的动作厉声质问来人:“公西仇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这时候跑来这里?真当我们联盟军无人?” 公西仇倒是听话止住脚步了不过他的回答挺气人:“联盟军那几只臭鱼烂虾……的确是没什么人玛玛我是货真价实的本尊不是哪个不要命的假扮来诈你……” 沈棠:“……” 光听这个说话口吻就知道是真的。 联盟军要是听到这话还不气死? 沈棠小心环顾左右确定这块地方安全无人发现这才压低声音质问公西仇:“君有疾否?是嫌白天结仇还不够深刻?大晚上又来一回?你的兵呢?真敢一个人过来?” 公西仇:“私事带他们作甚?” 一听是“私事”沈棠不由得生出好奇。 “除了我联盟军还有你认识的故交?” 公西仇说道:“没有。” 沈棠:“找我有事?” 公西仇道:“不是找你。” 他也是凑巧碰见沈棠两人顺道来看看。 沈棠被说得有些懵不是来找她联盟军又没有其他故交也不是来夜袭——那公西仇冒这个风险大晚上跑过来作甚?他一人再强但白天损耗还未完全恢复不怕死? 公西仇淡淡道:“为了今天那个小将。” 今天那个小将是…… 沈棠蹙眉:“你说少冲?” 公西仇点头。 沈棠惊了:“……你是多想要他的性命?仗都干完了还惦记着来搞他?少冲是谷仁的结拜义弟他可不会看着你杀了少冲。” 联盟军中谷仁帐下的综合实力排得上前三想要不动声色干掉少冲再全身而退怕是有难度。公西仇也不是小气记仇的人他这般针对少冲莫非少冲身上有啥问题? 沈棠放下挡着祈善的手。 “这个少冲有问题?” 公西仇点头。 直觉告诉沈棠真相恐怕超出她的想象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试探着问道:“这个秘密我方便知道吗?若是不方便我带着元良离开只当今夜没有见过你。” 论私公西仇是为私事而来沈棠念在二人过往交情的份上不会暴露他的踪迹;论公沈棠作为联盟军一员只要公西仇出手对联盟军盟友动武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公西仇坦言:“倒也不是不能说。” 沈棠洗耳恭听。 公西仇神色淡漠地看着联盟军营帐方向漠声道:“那员小将叫‘少冲’?玛玛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是一只‘蛊母’留不得。” 沈棠跟公西仇隔着一段距离他的话被夜风一吹传到沈棠耳中就有些变化。沈棠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脑袋梆梆几个问号:“姑母?还是一只姑母?为什么就留不得?” 公西仇道:“是蛊母!蛊虫之母。” 沈棠吃惊咂舌:“蛊、蛊虫???”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反倒是一侧的祈善有了反应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问道:“公西将军说的蛊虫……可是指百年前曾经发生的‘武国蛊祸’?那东西不是已经灭绝了吗?怎么还有?” 沈棠看看祈善再看看公西仇。 撇嘴【加入群聊失败】。 她问祈·引导npc·善:“武国在哪里?” “武国?武国早就被灭了。”祈善说完补充了一句“武国用了八年时间横扫西北、西南以及过半东北地域距离一统大陆只差一步之遥……建立快覆灭更快……” 沈棠:“这么厉害?怎么会半路折戟?” 祈元良用的可是“横扫”二字。 这意味着武国拥有着压倒性的强大实力剩下的地盘吞并起来应该不难。 公西仇道:“就因为少冲身上的蛊。” 沈棠内心像是有只猫百爪挠心。 公西仇言简意赅:“那种东西可以让普通人获得堪比中高等级武胆武者的实力武国短时间横扫大半大陆国家不足为奇。你可想过数十万七级八级的武胆武者一起出兵那会是何等盛况?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沈棠听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厉害了但是……” 她眨了眨眼想到什么。 公西仇反问她:但是什么? 沈棠道:“但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寻常武胆武者苦修多年练气淬体才能一步步攀上高峰还要受限于天赋悟性这些条件约束他们投入的不止是时间精力光是每日肉食消耗就是一笔不小数目……普通人就只用种个蛊虫?这么小投入那么大产出?天底下有这么占便宜的好事情?我不信。” 公西仇就知道自己这位知音很细心聪慧奈何世人贪婪总是看不透这些迷障…… 他道:“是寿元、潜力、精气……” 武国覆灭的原因也很简单。 那批用蛊虫激发的“武胆武者”一夜之间全数暴毙引起大陆震荡无数大小势力趁势揭竿而起短短数月便将曾经的巨无霸帝国完全蚕食干净对余孽开始数十年围剿。 公西仇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沈棠问:“你确信是?” 公西仇漠声道:“我确信。” 沈棠看着他的眼睛选择相信。 但公西仇却觉得这话不够有说服力又吐出另一个秘密:“我的族人也因此遭难……” 沈棠错愕地看着他。 公西仇并未详说什么原因讥嘲道:“人人都畏惧它的力量但人人都想获得它。总有人认为自己可以控制贪婪他们不会步上武国后尘不会贪婪到给整个军队都种蛊……他们在做梦!人心这种东西谁比谁干净?” 沈棠不置可否。 她只关心另一个问题:“这么说来——少冲极有可能是别人实验养蛊的载体?” 公西仇道:“这个不一定据我所知武国那种蛊虫已经彻底绝迹倒是有不少后人想走这条歪门邪道的路他们根据不知哪里来的残蛊尝试将蛊虫重新养出来……” 威力没武国那种蛊虫大危害却不小公西仇猜测少冲身体内的蛊虫应该是幼年的时候中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残次品直接影响了少冲心智发育。癫狂之时形同野兽。 沈棠倏忽想起自己所知的少冲经历。 少冲是幼年的时候全家遭遇盗匪打劫他倏忽发疯杀了包括全家和盗匪在内的所有活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之后被谷仁路过捡走。难道就是在那前不久? 沈棠蹙了蹙眉。 不知道谷仁知不知此事。 她问:“少冲身上的蛊母能繁衍?” 公西仇摇摇头:“不知道。” 沈棠又问:“能不能取出来?” 公西仇又摇头:“不知道。” 他顿了顿:“只要杀了少冲蛊母自然活不了这是最简单便捷、一本万利的办法。” 沈棠道:“谷仁不会坐视不管的。” 公西仇倒是无所谓:“能杀了就杀了不能杀了我早点回去歇着也不是一定要做。那员小将虽是蛊母但他体内蛊母成长并不快极大可能还未破体寄主就死了。” 沈棠:“……” 不是很懂公西仇的行事逻辑。 既然不是抱着必须杀死少冲的心情来他何必冒着风险单枪匹马闯联盟军大营? 还是说联盟军在他眼中究竟有多菜? 祈善这时候加入聊天:“相较于少冲身上的‘蛊’给他种下蛊苗的人更值得注意吧?倘若少冲小将军的实力真源于‘蛊’可见这个‘蛊’已经有武国蛊祸几分‘真传’……” 一只两只没什么好怕的。 公西仇一样能将人按着殴打。 但若是数百数千甚至数万…… 一百个公西仇也只有逃命的份了。 沈棠道:“要不咱俩回去旁敲侧击打听打听?若谷仁并非知情者此事关系他义弟性命他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祈善对此并不看好。 少冲全家被杀得就剩他一个。 祈善道:“不管是武国蛊祸还是以此为蓝本搞出来的东西都相当危险。作为蛊虫的寄主有一定可能经不住蛊虫祸害而暴毙。诸如少冲的例子绝对不止他一个……” 倒是可以顺着这个例子往下查。 只是—— 沈棠发了愁:“现在怎么查?” 各处兵荒马乱的幕后之人下手目标是普通百姓的话基本无人发现——谁会在意那些普通百姓是死于饥饿、死于病痛还是死于蛊虫?无人注意自然也无从查起…… 祈善猜测道:“主公也不必太担心若幕后之人真手眼通天岂会轻易放过?早早将他带走了。少冲小将军的实力几乎能与十四等右更媲美武国蛊祸都很难做到。” 自己行走西北诸国多年。 也的确没有听过类似的例子。 不然也轮不到让公西仇戳破窗户纸。 沈棠摸着下巴忍不住阴谋论了一把:“元良啊你说有没可能是谷仁搞的?” 祈善道:“不无可能。” 与此同时联盟军营帐。 “啊欠——” 衣不解带守着病榻的谷仁打了个喷嚏。 生怕惊醒好不容易睡下的少冲打到一半硬生生用手捂住憋了回去憋得眼眶泛红。 这时候正好六弟端着药走进来。 “大哥?” 谷仁揉了揉鼻子:“没事没事许是你嫂子念叨了药煎熬好了?放一边凉一凉……” 六弟给少冲把脉细查。 脉象倒是逐渐稳定下来不似白日那么混乱可怕看情况再过一日就能完全好了。 他道:“大哥这里这我守着吧。” 谷仁摆摆手拒绝:“亲自盯着安心点。” 大概是一手养大少冲在他身上倾注太多关注和耐心谷仁对这个义弟相当偏疼一些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六弟道:“来的路上碰见十三弟瞧他神情还在自责呢。” “清之自责什么?真该自责也该是我这个大哥……”谷仁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心疼少冲这个弟弟但如今又离不开这份战力。 倘若能彻底医好就好了…… 二人心情各异。 又忙碌了一阵外边有士兵回禀。 谷仁不解:“沈郎主深夜上门作甚?” 六弟摇头:“不知。” 谷仁起身整仪容:“且去看看六弟你先看着十三有什么情况派人来寻我。” 六弟道:“大哥放心好了。” 过去的路上谷仁猜测好几种沈棠上门的可能唯独没猜到人家是奔着自家义弟来的。 不止如此人家还抛出好大一颗雷! “等、等等——你说什么蛊?” 谷仁差点儿惊得坐不稳身子。 脸上写满了“沈郎主你可别驴我”。 沈棠暗暗观察谷仁情绪心下懊悔没将顾池带来——有顾池在还愁看不穿谷仁此人? 谷仁稳了稳心神试图让空荡荡的脑子找回几分理智过了半晌才调整好破防的心态。 他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问道:“沈郎主此事有几分把握?” 沈棠道:“九分吧。” 谷仁神色陡然凌厉咄咄逼人道:“沈郎主又是从何得知?你可知此事有多严重?” 祈善道:“在下说的。” 谷仁:“从何听说?” 祈善眼睛不眨地撒谎淡定道:“祈某游历西北诸国什么东西没见过?” 谷仁继续追问:“缘何先前不说?” 祈善道:“祈某与少冲小将军接触不多也就今日少冲小将军与公西仇斗将武气失控这才看出几分端倪但又不是很确定迟疑再三……这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谷仁起身在营帐来回踱步。 神色挣扎看来是在天人交战。 沈棠开口问道:“谷公是不信吗?” 谷仁摆摆手脸上也带了几分颓废。 “并非是不信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沈郎主十三是谷某一手带大的孩子!你可知道谷某碍于礼仪规矩膝下几个亲生子女都不能过于亲近!对于十三就不用那么多约束我既是十三的义兄也是他半个父亲……你现在告诉我他的疯症并非娘胎带出来的病症而是幼年遭人毒手……” 强大的武力是用寿元、精力换来的。 少冲每战一场耗损的是他的性命…… ------题外话------ (??へ??╬) 我能奢求一个七千月票么? 现在月票6106了 我想下个月多抽一次奖多一百块保底??? ps:今天没有键盘测评了对了之前秦礼的姓氏出了bug——香菇写着写着忘了写过秦礼姓氏的(一开始姓丁)不过问题不大我跟编辑要了权限把223和224章的“丁兄、丁卿”改了嘿嘿就是念着怪怪的因为姓秦的话吴贤盟主对秦礼的称呼就变成了“秦卿”……啊这…… 正文 254:养蛊之人【二合一】 谷仁勉强调整好情绪。 他哑声道:“让沈郎君见笑了。” 沈棠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还宽慰道:“此事涉及手足兄弟倘若是我恐怕也不比谷公理智。此事谷公打算如何处置?” “不怕沈郎主笑话谷某现下也是六神无主没了章程……”谷仁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无能”他将含着希冀的眼神落向祈善“祈先生既知此事可有救治十三的良方?只要十三能好先生有求仁必应之。” 谷仁这个承诺相当重了。 只要他还要名声就不会砸自己招牌。 只是—— 祈善哪里有什么办法? 所谓的办法还是公西仇让帮忙传达的。 他道:“禁杀。” 谷仁闻言苦笑:“禁杀?祈先生有所不知十三杀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事儿直接陷入死循环了。 若不杀人见血少冲的疯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即便将他关起来强撑过去下一次疯症发作的时间间隔就会缩短更痛苦、自残程度也会更上一层楼谷仁能看着? 若杀人见血疯症发作时对血液的渴望就会缓解很多发作固然痛苦但也比万蚁噬骨好一些而且疯症结束还能清醒一阵子谷仁收养少冲这么多年每次他疯症要发作的时候不是将他放出去杀几个盗匪死囚便是抓些豺狼虎豹让他撕着玩儿…… 可沈棠带来的消息将这条路也堵死了。 少冲的疯症并不是怪病而是蛊虫作祟。 杀是死不杀也是死。 谷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内心还是存了几分庆幸:“祈先生可有法子将蛊虫引出来?只要将它取出来十三不就能摆脱了?不管是多大代价只要人能活着就好!” 沈棠问:“多大代价?” 谷仁语气坚定:“对多大代价!不管是财权名利还是天才地宝只要是仁出得起的都行!说来也不怕沈郎君笑话十三不仅是谷某义弟更是半子意义不一样的。” 沈棠:“倘若少冲小将军成为废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谷仁猝不及防。 他怔了怔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一向带着笑意、没什么上位者架子的谷仁罕见得动怒了只是他还知道用理智克制。涨红了一张脸又是羞又是恼他忍着强烈的难堪。 神色不悦:“沈郎主这是什么话?谷某在外风评是不怎么好总被旁人私下戳着脊梁骨诟病‘克妻’、‘伪善’。扪心自问是算不上什么好人也从不敢以善人自居但也绝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徒更不可能卖兄弟换取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似乎仍觉得有些委屈。 “倘若十三实力全废能换取他后半辈子安稳让他不再受蛊虫疯症折磨只要谷某还活着一天断不会让他受一天委屈!” 待谷仁情绪发泄完了沈棠这才笑着开口道:“谷公莫气棠并非那个意思……” 她见谷仁脸色还未好转话锋一转:“方才那么问其实是因为除了‘禁杀’这一条路另一条路更加艰险困难动辄便有功亏一篑、变为废人的可能总得先问清楚了……” 谷仁眼前一亮。 急忙追问:“何法?” 沈棠缓缓道来:“这种蛊虫一旦种下除非它自己破腹而出否则没有第二种取蛊的办法。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谷公可以寻一名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也可以集合数人之力帮助少冲小将军压制、控制蛊虫只是……” 谷仁都要急死了。 “只是什么?” 沈棠:“只是治标不治本。” 一时有无数话想说的谷仁:“……” 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 谷仁也知道自己被吊着胃口但不得不配合沈棠行了一礼耐心道:“如何能治本?” 这个问题沈棠也问过公西仇。 公西仇的回答非常简单粗暴。 【不难玛玛想想养蛊怎么养?将一堆蛊关到一块儿让它们互相厮杀死到只有一条!人也一样谁强谁就能活下来。寄主既是被蛊虫寄生的寄体同时也是跟蛊虫竞争的人形‘蛊虫’。杀!强到能化了那条蛊吞了它寄主就是新的‘蛊母’!】 沈棠觉得不靠谱:【这法子可行吗?】 她总觉得有些邪门了。 公西仇笑道:【有人成功过不过此法也有弊端玛玛可要慎重考虑再告诉谷仁。】 沈棠问道:【什么弊端?】 问还是要问清楚的。 不然回头出了事情还不赖她身上? 公西仇倏忽正色凝重看着沈棠道:【一旦成功了这个少冲会成为连我都忌惮小心的劲敌你是给自己养一个心腹大患!如此玛玛还想他活着吗?不如看着他死。】 沈棠:【心腹大患?】 公西仇叹气笑着反问:【一旦他真正成了‘蛊王’起点便是十四等右更数年之内极可能突破至十六等大上造甚至是十七等驷车庶长……如何不是心腹大患呢?】 在小国林立的大陆西北实力如此强横的武胆武者甚至可能一将定乾坤。 沈棠:【……】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公西仇。 公西仇也坦然地看着自己。 【我一开始觉得你这人老实坦诚没想到你也一肚子坏水儿辜负我的信任。】 还以为武胆武者会单纯一些呢。 公西仇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却道:【为何不是在提醒你?】 沈棠皱着脸怀疑公西仇在羞辱自己智商:【……白天差点儿杀了我我身体现在还痛着然后你大晚上来提醒我?】 这话说给鬼听鬼也不信啊。 不过既然是公西仇说的——念在小伙伴是音乐境界上的灵魂知己她姑且信了。 可—— 【你这么随意就告诉我了可见你也不是很想要少冲小将军的性命……我现在一穷二白除了饿不死口袋比脸干净。与其说我养虎为患少冲对你的威胁更大吧?】 公西仇这是在给自己树立劲敌。 沈棠浑不在意。 【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作甚?】 说了就说了呗。 于是沈棠如实告知谷仁如何“养蛊”。 直到离开营帐祈善才开口。 “主公此事——甚为不妥。” 他不会阻拦沈棠做决定。 但不意味着会赞同沈棠的决定。 谷仁名声太好了结拜兄弟各个有本事为他无偿效忠的门人客卿更是多得数不清一旦少冲实力再晋升又没疯症暴毙的顾虑孝城之战结束不知有多少人来投奔他。 反观自家主公先天发育不足。 吃亏就吃亏在年纪小、阅历少。 沈棠声音一改往日含笑轻松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郑重她反问祈善:“元良以为是谁在养蛊?是少冲小将军?是谷仁?还是哪个不知身份、给幼年少冲种下蛊虫之人?” 祈善并未回答沈棠揭晓答案。 她道:“都不是!” 紧跟着又道:“是公西仇!” 诚如沈棠先前说过的少冲成长起来谷仁获得最大助力最先受到威胁的不会是沈棠也不会是盟主吴贤甚至不会是国主郑乔而是在彘王叛军帐下打工的公西仇。 武胆武者大多被大小势力吸纳。 这个群体是标准的金字塔。 越往上越少。 只要谷仁没有彻底反了郑乔郑乔需要调拨兵马讨伐叛军的时候谷仁也是要出人的。他手上有这么一张王牌谷仁敢藏着掖着? 一旦出牌最后会打在谁身上? 反正一时半会儿落不到沈棠身上。 她现在才十二呢。 大陆西北比一锅粥还乱。 在她成年之前能不能出一个整合西北的“天选之人”还不好说——沈棠有什么可愁的? 沈棠道:“公西仇专程跑这一趟也不可能是真的闲得蛋疼。碰见我俩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心为之不好说。强者嘛寂寞如雪总会有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高傲……” 祈善:“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再亲手干掉?的确是挺高傲竟是一点儿不怕死……” 沈棠笑道:“武胆武者有怕死的吗?” 祈善:“……” 据他所知还真不多。在这个人均年纪三十来岁的时代时光匆匆、人生短暂性命跟某些追求相比的确廉价到不值一提。 纵情高歌、且歌且行才是当下最常见的。 “而且——”沈棠一顿她扭头问祈善“元良可知‘我有一个朋友’的真正含义?” “我有一个朋友?” 祈善哪里懂这个梗。 “假设你有个朋友有天突然告诉你说——‘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突然变成女人’问你如何看待?这么说的时候不用怀疑你朋友口中的‘朋友’多半就是你朋友自己。” 公西仇这件事情同理。 祈善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捋清楚沈棠绕口令一般的话神色古怪起来:“这朋友是主公?” 沈棠:“……” 她惊喜地看着祈善——好家伙祈元良啥时候去做视力矫正手术了?居然不瞎了! 祈善:“主公白日受了伤。” 他补充解释:“林风给换的。” 沈棠:“……有谁知道了?” 知道的人其实不多。 目前也就祈善、褚曜和林风。 连康时都没告诉。 一来康时陷得还不深祈善觉得要再观察一阵二来这事儿实在是挑战固有常识暂时知道的人不用太多免得生意外。 祈善和褚曜的计划是准备等林风文心大成或者再多培养几个女性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沈棠才不算“孤立无援”亦或者—— 沈棠亲手干掉公西仇踩着他尸体上位。 这世道始终是实力凌驾性别之上。 沈棠:“顾池呢?” 祈善毫不客气地笑了笑道:“以他的文士之道再加上主公格外活跃的心里话善不认为他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也许顾池是众人最早一个知道的。 沈棠:“……” 祈善将话题扯了回来稍稍活跃的气氛再次凝重:“主公认为公西仇也是蛊祸受害者?” “他说有人成功过。我更倾向于这个“有人”就是他本人先前他也亲口承认他们一族灭族跟蛊祸有关。一个隐世不出的小族即便全族上下都被祸害死了也无人伸冤吧?” 祈善表情倏忽微妙起来。 “主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沈棠诧异:“我误会什么?” 祈善笑着摇摇头:“主公以为那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小族?人家隐世不假但实力尚可。一个能安安稳稳隐居的小族两百多年不受外界侵扰没点儿本事怎么可能?不过公西仇也被种蛊倒不是没可能……” 可能性还很大。 但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并没证据。 沈棠二人回去之后谷仁兀自沉思了许久直到六弟许久不见人找了过来。 “大哥?” 谷仁惊醒:“六弟啊你来了。” 六弟环顾左右桌案上客人位置的茶水已经冰凉可见沈棠离去多时。 他问:“大哥想什么这么入神?” 谷仁说道:“方才沈郎主过来说了个消息为兄拿不准你来参谋一下。” 六弟洗耳恭听状:“大哥但说无妨。” 谷仁问:“你可听过武国蛊祸?” “大哥好端端提这晦气东西作甚?”六弟反应出乎谷仁意料见谷仁神情惊讶六弟问“可是那位沈郎主过来说了什么?” 谷仁喃喃道:“沈郎主说十三疯症不是怪病是蛊虫作祟十三是被歹人下了蛊……六弟你说这个说法可不可信?” 六弟皱眉细思:“倒也不是不可能。” “咦?” 六弟坦言:“大哥也知小弟曾是辛国内庭御医最擅长给妇人孩童看诊后因后妃小产一事获罪侥幸捡回小命辞官归隐……” 谷仁连连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 他跟六弟结识还是因为给十三求医。那时听闻附近隐居着一位小儿科圣手便带着少冲上门求医过程跟六弟聊得极为投缘便生出结交朋友的心思之后因缘巧合拜了把子。 六弟道:“小弟进入医署前前一任太医令曾奉命秘密研究武国蛊祸据闻是从庚国那边得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最后折腾出了什么只知道某一日太医令突然失踪……外人都道他被秘密处死了不过小弟肯定他还活着。大哥你还见过的……” 谷仁迷茫:“我何时见过?” 六弟:“凌州邑汝的章贺啊。” ------题外话------ (σ???)σ:*☆ 元旦快乐鸭。 2021年再见。 2022年你好。 新的一年新的保底月票求票票??? 虽然这个月没拿到任何名次(香菇太穷了氪不起金只能靠读者一票一票凑)但也拿到七千两百多张月票啦可喜可贺(鼓掌鼓掌月票抽奖能有七百块钱保底能给嘤嘤屯好多猫粮猫罐头或者新添两把键盘) 总归来说这一年还是非常开心的 感谢大家对新书的支持 香菇会在新一年继续加油更新 加油加油ヾ(?°?°?)?? 正文 255:章贺,公西【求月票】 “你说是章贺?” 谷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再一次求证。 “六弟你说的是章永庆?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正是他他就是辛国医署前任太医令。”六弟非常肯定地点头“小弟断不会认错人的。不过——如此说来这个章永庆岂不是跟十三身上的蛊虫扯不开关系?” 谷仁的眼神写满了一句话—— 【你觉得有可能吗?】 六弟可疑得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止是谷仁觉得荒诞他也觉得不可能——要知道这个章贺在其他地方或许是寂寂无名、查无此人的状态但他在凌州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谓是“民心所向”!真正意义上“深受百姓爱戴”!名声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儿子说句章贺的坏话家中老父老母第二天就跟这个不孝子断绝父子/母子关系! 这绝对不是夸张! 而是确有其事! 谷仁几个兄弟也曾是见证者。 那个老父亲一边含泪一边痛打自己的儿子还冲着章贺住宅的方向猛烈磕头仿佛一个犯了错的信徒再向心中的信仰忏悔——忏悔自己居然教养出了这样忘恩负义的崽! 起初谷仁几个也觉得太夸张了。 凌州这些百姓要将章贺捧上神坛啊! 也曾怀疑这是章贺找人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就是营销他自个儿的名声但经过他们明察暗访却发现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名声实打实的好不掺水分。 谷仁还曾暗暗羡慕只要章贺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百姓誓死相随自己虽然也能做到十之一二但绝对没有章贺这么轻松。 自己还有十二位义弟左右相助。 反观章贺呢? 人家是一路单打独斗经营起来的。 单论这一点自己远远不如他。 倘若六弟不点名谷仁怀疑自个儿都不会怀疑到章贺头上所以——真可能是他吗? 六弟拧眉深思了会儿倏忽想到什么蓦地道:“等等!大哥你可还记得章贺是靠什么发家的?他是如何在百姓之中拥有那么高的名望?似乎章贺也不是没可能——” 谷仁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章贺如何发家?他不是医者仁心孤身一人深入凌州疫病重灾区然后——”说着说着谷仁顿了顿刷得一下脸色好似刮了层白腻子他跳脚“疫病!是疫病!” 谷仁记得非常清楚。 有一年凌州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瘟疫。 瘟疫肆虐各处百姓染者无数。 这种病症说来也奇怪不致命但会让人浑身虚软无力、面色金黄、毫无食欲即便是强行喂下去也会难受得呕吐出来。更加奇怪的是这种瘟疫只在底层百姓之间爆发。 世家贵胄基本没有中招的例子。 于是当时有人便猜测这种瘟疫是“穷”出身低微的平民百姓身体不干净才会被盯上。 也因为这个原因凌州州府并未重视。 瘟疫足足蔓延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有饿得骨瘦如柴的百姓尸体被丢入城外乱葬岗等地方尸骨堆积成小山。一时间民愤滔天州府大门被铤而走险的百姓拆了、砸了。 终于—— 此事传到了辛国王庭之中。 只是因为这场瘟疫只在最底层百姓中间传播辛国前任国主也没多在意派遣十数名医署医官过去就当应付了事了。药材短缺、人手不足医署医官研究个把月没进展。 前任国主担心凌州的“穷”病会蔓延到其他地方深思熟虑下令凌州州府将患病百姓集中到一座城。名义上说是聚在一起方便医署医官治疗实际上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便是在这个当口章贺从天而降。 emmm—— 准确来说是有个孝女带着患病的老母亲到处求医无果绝望之下准备带着老母亲一起上路免得活生生饿死。结果意外闯入章贺隐居的小医馆还被治好了瘟疫。 章贺也从孝女口中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当即收拾行囊出山诊治——据章贺所言他本是一个落寞小族旁支之子自小体弱久病成医之后跟随神仙恩师习得三分真传。 他岂会见众生疾苦而不顾? 章贺不惧脏、累、臭独身一人入了满是病患的城池为药材苦求当地高门大族那个大族族长出言刁难说他肯跪上三日便赊账给他章贺还真跪满了三天三夜! 又因为人手不足章贺连夜拦截撤离的医署医官靠着精湛医术斗赢众人还毫无保留地传授普通百姓一些医术手法靠着不眠不休连轴转的精神终于在一月后开城! 至此章贺一战成名! 那个落寞小族也站出来认了这位族人。 章贺在凌州开了医馆。 也不知是不是瘟疫那件事情他给普通百姓看病分文不取给高门大户看病死贵死贵救人一命就要刮下他们一层厚厚油水!百姓闻言无一不拍手称赞章贺做得好! 当然仅凭这件事情也不足以将章贺的名声推得这么高他还有一手神仙绝活! 据闻是章贺从神仙恩师手中学来的。 不管大病还是小病哪怕病人已经没了半条命只需一包药下去也能喝退阎罗王! 百姓再穷咬咬牙三文钱一包的药还是能买得起的。若是真穷得连三文钱都出不起章贺也不会为难病患直接白送了。 毫不夸张地说章贺是凌州许多百姓特别是穷苦百姓心目中的再生父母!!! 这样的人—— 还真有可能是残害十三的罪魁祸首! 那场瘟疫便是章贺扬名之战! 谷仁喃喃道:“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医署医官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偏偏章贺一人就搞定了难说这场瘟疫不是他弄出来的……但是真有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吗?” 六弟道:“这个不好说。” 谷仁一时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六弟继续道:“其实如今想来——” 谷仁:“什么?” 六弟:“那场瘟疫与其说是瘟疫倒不如说是一场蛊祸因为百姓根本不是生病了他们是中了蛊!医署医官全部走错了方向用治病的办法去解蛊自然不可能奏效!再者大哥你相信世上有什么病是只盯着穷困低贱的平民百姓吗?” 谷仁眼底泛起了丝丝波澜。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是没可能。 谷仁低声呵斥自家六弟:“慎言!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此事可不兴乱说!” 更加不可能承认! 一旦承认真有这么一种病无异于承认平民百姓身体流的血是低贱的跟那些世家高门出生的人不一样。即便有平民百姓靠着几代人奋斗成了寒门庶族但骨子里流的血怎么改? 指望跟高门联姻改变血统? 这话实在是荒唐! 六弟很少见到谷仁动怒。 被他这么呵斥也讪讪住了嘴。 谷仁揉着酸胀的眉心。 “六弟既然已经知道十三问题出在哪里便照着这个方向去做总得试一试才行。至于章贺——不是他干的还好倘若真是他呵呵!便要让他身败名裂!” 谷仁跟章贺本来就存在利益之争。 只是先前碍于章贺名声太好谷仁也不敢跟他正面相抗生怕激起民愤、反噬己身。如今有了把柄反而算是“因祸得福”了。 六弟叹息一声。 他精通小儿妇人病症但对蛊虫没什么研究如今也只能试一试沈郎主说的法子。 可这么一来自家欠了人家大人情啊。 谷仁也知这点。 不过他已经知道怎么还了。 夜黑风高。 一道黑影没惊动任何人溜回主帐。看着营帐摆设没人动过公西仇心下舒了口气。 他抬手准备脱下铠甲再让人打一盆干净的水进来洗漱神色陡然一凌! “谁!滚出来!” 他低声冲着阴影呵斥。 下一瞬原先空无一人的阴影浮现出一道类似人的影子又从影子变成熟悉的人。 厌恶爬上公西仇的脸:“怎么是你?” 来人神色阴仄:“大晚上的少将军不留在帐内出去作甚?私下通敌可是大罪!” 公西仇撇嘴。 “通敌?你有人证物证?” 他真是太讨厌这位彘王幕僚了。 说话的声音就跟毒蛇吞吐蛇信一样给人黏腻又阴毒的感觉。关键是他还阴魂不散的莫名其妙现身于此公西仇生出了杀意。 彘王幕僚道:“在下便是人证。” 公西仇一听露出一抹讥嘲做了个请的手势:“行!烦请人证您亲自去一趟跟我义父说我通敌。车裂、凌迟还是腰斩我公西仇都等着你!若无其他事情暂不奉陪!” 说罢准备脱衣睡觉。 彘王幕僚看着他眸色深沉。 “公西仇!” “在呢。” 公西仇背对着他整理散乱的军务文书。 彘王幕僚问:“你可知我本家姓什么?” 公西仇笑嘻嘻地阴阳怪气:“先生姓甚干我何事?阿猫阿狗阿猪阿牛都行反——” 他话未说完便被彘王幕僚打断。 “在下本家姓‘公西’。” 公西仇脸上的笑直接僵硬住了。 彘王幕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嗤笑道:“怎么公西少将军为何露出这副表情?” 公西仇脸上浮现愠怒之色。 “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彘王幕僚丝毫不惧地与他视线相对。 公西仇:“我想拧断你的头!” 这人实在是可恨至极! 别看他私下在沈棠面前笑呵呵、一派乐天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在意但唯独一件事情是他的软肋、逆鳞! 他不允许有人拿他亡族开玩笑! 彘王幕僚却不在意。 发问:“你想看证据吗?” 公西仇:“……” 他一时不敢应了。 除了他们一族的族人很少有人知道族人身上都带着一个标记也是他们身份证明。 幕僚使者见公西仇不吭声冷笑一声抬手解开腰间腰束慢条斯理地脱下上衣侧身露出肩胛骨。稍稍催动丹府文气不一会儿一道图案复杂的团型纹路慢慢浮现。 公西仇:“……” 幕僚使者将垂落肩膀的衣襟提了回去。 问道:“如此便信了?” 公西仇:“……” 彘王幕僚使者道:“算了不信也罢。” 公西仇却道:“族中无人减少。” “什么?” “每一具族人尸骨都是我收殓的没有少一个人族谱也在我手上你是谁?” 他们一族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算上他也就两百六十五口人。 他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核对着划去名字整整一天一夜连被丢进陶瓮中煮得骨肉分离的尸体也没落下——除了他再无活人。 眼前这人又是谁? “哦你说族谱上面的名字啊?名字我自己划去了离开族地的那天划掉的。”彘王幕僚神色淡漠仿佛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公西仇看着他的脸干了一件见到幕僚使者那天就很想干的事情给了他一拳头。 结果—— 拳头从人家身体穿过。 竟然打了个空! 幕僚使者看公西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他能不知道公西仇对自己产生杀意? 明知道还不留后手他又不傻。 公西仇:“你究竟是谁?” 幕僚使者道:“你不会自己翻族谱?” 公西仇:“……那为何助纣为虐?” 幕僚使者冷嘲。 “你有资格问这话?认贼作父的东西!” 公西仇被激怒得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打不到人他非得将这人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不可!公西仇咬牙:“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再者他也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把刀我要的是罪魁祸首的命!” 幕僚使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幕僚使者不回答。 公西仇倏忽想起了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给族人复仇?” 幕僚使者没正面回答:“回去查查族谱吧查了你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抓你有没有‘通敌’是来告诉你孝城那头可能要撤兵了……” 公西仇蹙眉:“撤兵?为何这么突然?” 幕僚使者霍地露出古怪讥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国玺已落入他人之手。” ------题外话------ (?w?) 啊呀呀大家元旦好鸭。 另外—— 走过路过投个月票票啊??? 正文 256:同母异父的兄长???【求月票】 “被人捷足先登了?谁?” 公西仇得承认他有几分幸灾乐祸。 幕僚使者似乎没看到公西仇的小表情只是漠声回答:“目前还不知只知拿走国玺的人不简单不是有隐藏国玺的特殊能力便是有特殊物品。前两日还能模糊感觉到气息但之后越来越淡再无踪迹。” 这一路精锐本来就是冲着国玺来的。 既然国玺已经拿不到继续留下来也是做无用功倒不如兵力回援巩固己方军事防止郑乔出兵压境。因此撤兵可能性极大留下来跟联盟军纠缠反倒是愚蠢之举。 公西仇初时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表情扭曲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为何不早说?” 幕僚使者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又问:“我说得还不够早?” “你说前两日还能模糊感觉到这两日再无踪迹——”公西仇恨得牙根摩擦后槽牙痒痒“你但凡早说个两三日今日交战的士兵根本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为何不早说?” 幕僚使者不仅不动怒脸上反而露出一瞬极其诡谲的冷笑道:“你倒是会替人心疼。” 公西仇:“那是两千多条活生生的命。” 他倒不是心疼。 这个世道人命最不值钱的。 但再不值钱的人命也分死得有价值还是没有价值。他们就算是死本来也可以死得更有价值而不是草率葬送在这里! 哪怕这些其实是彘王的兵…… 因此即使眼前这位幕僚使者是世上仅剩的族人公西仇对他也生不出一丝丝的好感。 幕僚使者却笑他天真。 “公西仇你可知一件事情?” 话开了个头他又可疑得顿了顿故意吊起公西仇的胃口偏偏公西仇还只能如他所愿。 追问道:“可知什么?” “你可知彘王临行前给我下了什么命令?你以及你义父帐下率领的兵马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全部牺牲只要能拿下那块国玺牺牲不论!”幕僚使者嘲讽地看着公西仇“若是需要你这条命也可以填上去。” 公西仇还以为是什么命令呢。 他道:“这不是很正常?” 类似的嘴脸他见得多了更何况是彘王这种人类中的奇葩?事实上这道命令的“温和”程度还让公西仇小小地惊讶了一把。以彘王的为人他的指令不该这么“正常”…… 幕僚使者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 冷笑着吐出一句比毒蛇毒液还要阴毒黏腻的话来:“彘王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他的本意是说——假使孝城死伤还不足以逼出辛国那块国玺可以放弃那些士兵。” 公西仇:“……” 幕僚使者薄凉地道:“所以你看清楚了?你眼中两千多条活生生的命在旁人眼中只是草芥!不管他们是死在为君尽忠的战场还是死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今日战死、还是以后再死并无区别。公西仇你真应该死在灭族之祸那天而不是离开族地淌这趟红尘浑浊恐——死无葬身之地!” 公西仇又惊又怒地看着幕僚使者。 在他记忆中公西一族上下每位族人谨遵神灵指引努力生活。他们豁达乐观、生性豪爽男女老少能歌善舞任何不快都能通过嘹亮歌声和狂放多变的舞蹈发泄。 隐居世外与世无争。 公西仇从未见过哪位族人像眼前这位这般阴森诡谲令人不喜跟公西一族的画风背道而驰。对方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对他、灭族之祸唯一幸存者说出这话? 他的眼神太好懂幕僚使者道:“公西一族的族纹可是世人最不喜欢的蛇开朗活泼、热爱生命才是违反祖训吧?我这人阴沉惯了你便是看不惯我又能如何?” 公西仇:“你——” 幕僚使者道:“言尽于此了。” 公西仇还想骂两句结果那人身影重新归为阴影彻底融入黑暗之中下一瞬便没了一点儿声息。徒留公西仇一人内心骂骂咧咧恨不得刨了他祖坟…… 啊不祖坟不能刨。 他俩祖坟是同一个。 公西仇郁闷地眉头大皱。 比白天被沈棠三番五次截杀人头还郁闷双手抱胸呆坐了会儿他倏忽起身去翻找自己走到哪里都要带到哪里的行李箱子。别看公西仇生活一塌糊涂文书公务随便乱丢乱得让人无处下脚但箱子里面的东西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定期拿出来擦擦。 他从箱底找到厚厚的一卷族谱。 这卷族谱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被人用稚嫩的笔墨颤抖着划去仔细看上面还有不少泪痕水渍只有公西仇一人名字还在。跳过那些名字往上翻了又翻一个个对照。 “这个不是……” 这人的葬礼自己参加过。 “这个也不是……” 隔壁邻居家的大伯也不是。 “这个……这个……这个……都不是……” 公西仇想起来幕僚使者说过族谱名字是他自己连夜划去的笔迹应该跟那时掌管族谱的族长不同自己只要找到笔迹特殊的就行。 顺着这个线索还真找到两个。 公西仇锁定看起来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但是——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捧着族谱的双手是颤抖的。 “怎、怎么可能——会是他?” 与外界不同公西一族的孩子只随母亲姓。一般是由母亲以及舅舅等娘家长辈一起抚养长大。为避免血统过于亲近导致新生儿出问题女性成年可以选择族内通婚也可以选择离开族地去外边物色男性一段时间之后再带着孩子回到族地。 公西仇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亡母谁也不知道死鬼爹是谁。 公西仇也不知道。 族中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例子不少。 公西仇也不例外。 他有一个年长他许多的同母异父的兄长听闻兄长年纪轻轻就被族长选中作为下一任族长来培养但公西仇没见过他。母亲说兄长夭折了可舅舅说漏嘴说兄长是犯了大错被族老们处死母亲伤心欲绝为了走出伤痛在舅舅鼓励下要了二胎也就是如今的公西仇…… 倘若这个阴沉沉的家伙是兄长…… 也难怪族老看公西仇的眼神总是复杂的。 公西仇从乱堆刨出一面镜子。 左照照右照照。 他神情恍惚地喃喃说道:“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的确是有几分相似来着……” ------题外话------ 幕僚使者:你说我是谁??? 公西仇:?????) ps:今天请个假嘿嘿事出意外单更一天明天加更补。 ps:莞尔宝宝开新书啦还没签约呢大家可以踩着直通车跳过去看看投资追更绝对不亏! 正文 257:河尹【二合一】 沈棠一回来大老远便看到立在营帐外等候许久的褚曜。后者正微笑地看着她视线在她和祈善之间来回确信没有闹不快的迹象暗下长松口气脸上笑容愈盛几分。 “五郎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问候。 沈棠道:“嗯无晦寻我有事?” 稍微凑近几分的时候她发现褚曜衣裳沾着寒凉之气显然不是凑巧过来应该是在帐外徘徊好一阵子。沈棠还以为褚曜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显然是她会错意了。 褚曜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见五郎久去未归担心是不是迷了路正想着派人出去找您和元良呢平安回来了就好。” 祈善听了忍不住暗下翻白眼。 这个借口可真是够拙劣敷衍的。 直接承认担心主公和他有那么难? 呵呵讲真还是挺难的。 沈棠不做怀疑抬手掀开帐幕示意褚曜进去烤个火暖一暖——虽说文心文士身子骨比普通人好得多但见过褚曜苍老羸弱的模样沈棠总有一种他体质不好的错觉。 顺便有些话也要告诉褚曜。 关于晚上碰上公西仇又被他告知“武国蛊祸”的事儿顺便还将谷仁牵扯进来。 褚曜这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完全没想到自家五郎就出去这么一回儿居然能碰到这么几桩事情更绝的是公西仇还敢单枪匹马杀过来——似这般自信又莽撞的武胆武者还真是不多见。 褚曜听完沉吟了数息。 低声道:“倘若事实如五郎猜测那般公西仇的实力与降服蛊祸有关……那这个少冲以后怕是了不得。他对谷仁又格外听从……不过五郎的考量也不是没道理……” 目下来看谷仁也不是敌人。 与其想着削弱敌人实力倒不如想着增强自身。少冲这件事情运作得当谷仁欠了一个天大人请与己方是极其有利的。五郎当下还无根基少不得借势发展自身…… 而且—— 这恐怕也是公西仇给五郎出的“考题”。 这道考题试探成分居多。褚曜心里想着这免费人情能换来多少好处——跟自家一穷二白的五郎相比谷仁真心算得上是“土财主”不趁机打秋风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相较于褚曜的委婉沈棠打直球。 “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沈棠大大咧咧盘腿坐着手肘屈起抵着一侧膝盖手掌托着腮啧了一声道“再说了郑乔还没倒呢。当下还是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谷仁也好吴贤盟主也罢。 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俩都是盟友。 啧准确来说是“土豪盟友”? 沉默许久的祈善倏忽开口他道:“先前跟吴贤盟主‘借地’……吴贤这个人耳根子软倒是好说话但他身边的秦礼不是个善茬……‘借’出的地方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若是在吴贤治下属地划一片地方…… 限制练兵、限制民生、限制贸易…… 这么一块地方下了大功夫去发展最后也只是给吴贤盟主做嫁衣白白打工。 “租期”一到地留人走。以秦礼对自己千防万防的态度这事儿他绝对干得出来! 褚曜也不是没担心过这事儿。 听闻谷仁欠了人情他有个好主意。沈棠一听这话可就不困了立马来了精神——毕竟是第一块小地盘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若开局能简单一点谁愿意挑战地狱难度? 褚曜跟祈善对视一眼。 二人在这种问题上总是比较有默契的。 他道:“我们可以绕过吴贤盟主。” 沈棠蹙眉:“绕过他?” 这怎么绕过去? 褚曜:“正如五郎说的郑乔还没倒手中仍有兵马便是联盟军的吴贤盟主也不敢明面上跟他反着来。此次若能击退叛军夺回被占领的四宝郡大功一件。联盟军上下理当论功行赏。那何不让谷仁出面举荐?” 跟吴贤盟主“借地”主动权在吴贤那边。 但谷仁举荐主动权就在自己这里。 至少在地方的挑选上有一定自主权。 而且还是郑乔亲自下达文书任命。 从本质来讲哪怕是同一块地方意义也是不一样的至少“租期”到期的时候自己这边可以名正言顺地赖账不还。是的褚曜他们就没想过要还。凭本事借的还啥? 至于为什么非得盯上吴贤的地盘? 自然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各处乱象频生单独分出去就得面临四面环敌的窘境倒不如挑个知根知底的邻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能过去打个秋风。 再者—— 吴贤私下掌控的地盘的确不错。 沈棠肚子里咕嘟咕嘟冒着坏水儿。 她笑道:“这主意好。” 祈善:“但也不能彻底将吴贤得罪。” 因此地盘的选择就尤为重要。 沈棠连连点头。 恐怕沈棠、谷仁、吴贤三人都没想到他们神奇地想到了一处只是出发点截然不同。 第二日沈棠用共叔武当借口找谷仁借医师闲谈的时候提及自己准备向吴贤盟主“借”的地盘——这地方还是褚曜和祈善连夜挑挑拣拣找出来的。谷仁听这话心中一动。 他道:“沈郎主真是糊涂啊。” 沈棠佯装不解:“啊?何处糊涂了?” 谷仁道:“那处地方民风彪悍不易接手沈郎主拿阵前力敌公西仇的功劳换它实在是不值得。是盟主与你说了什么?”他忍不住暗搓搓怀疑吴贤欺负小孩儿没见过世面。 或者说了什么哄骗沈棠。 沈棠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只是神情茫然又有些慌张:“那怎么办?倘若再换一处恐怕、恐怕吴盟主那边不好开口。”说罢一副非常难为情的模样。 只差在脸上写下“我这人不懂什么叫拒绝、超级好欺负哒”一派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单纯模样。沈棠年纪小脸蛋嫩这种气质就更加明显了看得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论年纪—— 沈棠这年纪跟联盟军大部分人的儿女同龄再看她没什么城府的样子饶是谷仁这样的老狐狸猝不及防也会被蛊惑。再加上谷仁也有心“借花献佛”还人情自然顺水推舟。 他道:“这个好办!” 沈棠思来想去委委屈屈:“这、这还是罢了因为此事得罪吴盟主也得不偿失……借其他地方他未必会乐意……不过是一些盗匪恶民我有共叔武还怕压不住他们?” 谷仁道:“可这样未免太委屈。” 认真思忖谷仁拿出自己的建议:“不若这样谷某出面保举你去那边上任?” 如果中途没杀出一个吴贤盟主之位多半落在谷仁的头上由此可见谷仁的名声和人缘是相当不错的。他跟其他人打声招呼回头一起发声这事儿便算定下来。 那块地方实际控制权在吴贤手中想必国主郑乔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发这一道任命文书借此“离间”联盟军的关系。越想谷仁越觉得此事可行现在只待沈棠点头了。 沈棠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面上有几分心动嘴上还是说回去跟祈善几人商议商议再决定谷仁也没有逼得太紧。 事情进行非常顺利。 从谷仁这边离开沈棠前脚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脚便又接到了盟主吴贤的邀请。 沈棠抿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唇。 她调侃:“这个饭点过去还能蹭一顿。” 不出她所料吴贤盟主还真管饭。 设了一场小宴款待沈棠。 因为沈棠不能喝酒便以茶水替代。 推杯换盏过后吴贤盟主询问起“借地”的事儿不过他也没张口将“出借”的地盘定下来而是将球踢到了沈棠这边问问她想“借”哪里。听听她的意见采不采纳再说。 沈棠腼腆笑笑张口便要“借”吴贤盟主治下一块不算大不算小、不算贫瘠不算富饶的地不过她知道这块地盘人家绝对不会借。 要是“出借”吴贤自己就首尾不能兼顾不是找死?当即神色为难地出言拒绝。 只是理由很有意思。 这块地方是他家中二房夫人的老家逢年过节都要回去省亲一趟“出借”不大方便。 虽然被拒绝了但沈棠并未失落。 反正还有备选方案。 顾池全程陪同顺便津津有味地看戏内心啧啧两声——真没想到沈郎还有两面唱念做打的功夫相当之老练。究竟是什么让祈元良和褚无晦产生沈郎很单纯的错觉? 这叫单纯? 面无表情的顾池陷入了沉思看着二人再三试探、“欲擒故纵”话题终于进入正题。 吴贤盟主道:“河尹如何?” 沈棠恰到好处地迷惑:“河尹?” 吴贤开启了推销模式。 吹嘘河尹的优点。 最重要的一点河尹在吴贤地盘旁边挨着而不是在地盘内部沈棠日后想发展会比较方便土地相较于附近地盘还算平坦广阔多山多林有河流贯通左右的确不错。 至少在明面上受吴贤掣肘会很小。 实际上的情况嘛—— 去了就知道啦。 反正推销都这套路卖出前极力推销、扩大优点等板上钉钉售后概不负责。 沈棠为难:“河尹这地方倒是听过一耳朵……按说不该推吴兄好意只是……” 河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两百号人丢进去打不起个水花。 吴贤这个推销未免太不走心。 “咳咳这个贤弟不用担心……” 吴贤盟主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帐外走进来一彪形大汉。 竟是脸色还有些微白的赵奉他昨日被公西仇打了一顿这会儿伤势还未完全好转。 沈棠看看赵奉又看看吴贤盟主不解其意。吴贤笑着给沈棠打一个“免费的安家入户大礼包”:“昨日还要多谢贤弟对大义的救命之恩若不弃让大义过去帮你?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吴贤盟主有些心虚。 河尹那块地方…… 他看了都有些愁。 出借一个赵奉以及赵奉率领的千号私属部曲面对全员恶人、民风彪悍的河尹多多少少有些赶人进火坑的既视感。要不是秦卿(秦礼)坚持吴贤盟主其实想换个地方。 至少—— 看着不是那么坑人。 心腹之一都出借? 沈棠内心嘴角抽了抽。 赵奉的确是个强大的武胆武者沈棠救过他的命他来报答救命之恩逻辑上完全没问题同时也能向外界传达吴贤盟主对沈棠的善意。至于有没有让赵奉盯着沈棠…… 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至少有赵奉在沈棠有些小动作就得顾虑一二饶是有这些掣肘——沈棠在迟疑三秒过后笑纳了。赵奉显然是被提前打过招呼他二话没说便抱拳应了下来。 至于河尹是什么豺狼虎豹聚集地? 赵奉没在意。 当翟乐听闻此事事情已成定局。 他问了一个发自灵魂的问题。 “为何要如此迂回曲折?” 沈棠道:“自然是有‘苦衷’。” 靠着这份功劳沈郎也能在郑乔面前名正言顺拿下一块地方——联盟军这些人拘下不安全还不如外放远一些打散一些——这么做的确不用通过吴贤、谷仁之手。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透明。 跟开盲盒一样刺激。 优点则是一大堆还不用算来算去。 不过—— 摆在沈棠面前有一个大难题。 这个难题也是祈善他们提醒她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郑乔是一个档次的——二人都是国玺的拥有者彼此属于王不见王一旦相见极有可能“天摧地塌”互相感知——如此沈棠暴露的可能性太大。 祈善也不敢赌这个“可能”。 因此只能避开郑乔。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出面替她争取。 吴贤盟主和谷仁两个正正好。 至于损失的那点儿“蝇头小利”…… 损了便损了达到目的最重要。 翟欢也没追根究底“苦衷”是什么。 不过—— “我去过河尹那片地方——” 翟乐说着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沈棠。 他担心沈兄会吃大亏。 河尹这地方要么有人要么有粮。 不然想完全拿下来几乎没什么可能。 沈棠笑眯眯:“不要太悲观嘛笑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这世上还没哪个硬骨头能硬得过我的剑。” “若是有……” 沈棠笑容倏忽收起。 “便砍了它!” ------题外话------ _(:3」∠?)_ 真是高估自己了。 下午去做了个加甲片的长指甲美甲足足修修剪剪两个小时啊两百多大洋好家伙回来发现完全不能打字了…… 键盘都试过了眼看着时间快过去了字还没打几个气得的啊! 无奈把美美的还新鲜的长甲片剪了好多心痛! 就这样还是只写了两章写不动了。 淦! 我明天一定要补上昨天的更新! 握拳! ps:为了取一个不跟现实重名的地儿真的好难啊抓耳挠腮取了十几个一查百度全是用过的古地名儿这是什么运气???河尹就河尹了不管了。 正文 258:不求上进【求月票】 尽管公西仇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但真正听到撤兵命令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率兵回来的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怒气冲冲闯到义父那边还未凑近便听到丝竹管弦之声。推开门夹杂着酒香胭脂香的滚热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声道:“义父——” 老将军放下酒樽。 毫不意外地道:“阿年来了啊坐。” 抬起眼却见公西仇仍是一身甲胄装束。 余光瞥见他腰间佩戴的兵器微蹙眉。 神色陡然不悦三分。 “阿年你这像什么样子?” 公西仇随手将兵器解下丢给门侧侍立的小兵大步流星上前嘴上焦急道:“义父联盟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集合众将之力扫除他们犹如探囊取物为何要撤兵?” 老将军还以为公西仇要说什么呢。 这话并不意外是公西仇会说出来的。 但有心理准备和真正听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老将军不愉地哐当一声放下酒樽沉着脸色:“阿年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我等只需谨遵命令其他的不要多问。” 坐在右下首的幕僚使者眼皮都不动。 公西仇欲言又止:“可是——” 话未说完便被一员有些面熟的老将打断公西仇冰冷眼神投了过去——这老东西他很熟悉。他是跟随义父多年的老人没什么本事但会拍马屁、会来事儿再加上跟老将军也有些亲戚关系惯会倚老卖老。 他道:“公西少将军这话说得好轻巧啊。出征之前那番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结果呢?与叛军交锋却损失两千余精锐出兵失利灰溜溜地带兵回来了损失惨重。这会儿又说什么‘联盟军是乌合之众’的话……这是为自己无能推卸责任惧怕责问?” 在场其他人噤若寒蝉。 他们这些天每日宴饮身子骨都懒怠了。不是不想打仗立功但连公西仇都在联盟军讨不到便宜他们心里便有些打鼓暗道消息误人——联盟军还是挺强横的。 再加上上头下令撤兵—— 他们便顺水推舟了。 至于挤兑公西仇这事儿? 嘿瞧不惯公西仇那番蛮子做派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碍于公西仇战无不胜的战绩还有老将军处处维护他们才不得不忍下来。现在有机会看“勇士”跳出来挖苦公西仇啧啧啧这么好的看戏机会可不能错过。 一个个看似低头品酒实则暗暗竖长耳朵“听”热闹还有比较有“先见之明”的更是暗暗蓄力——公西仇这蛮子要是突然发狂了自己也好第一时间撤离免得被波及嘛。 令他们失望的是公西仇并未发飙。 他只是冷嘲地哼了一声。 视线落在老将军身上等一个回复。 老将军出声呵斥上蹿下跳的心腹又缓和脸色宽慰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谁也不敢说自己百战百胜。小瞧天下豪杰无异于井底之蛙迟早要吃上大亏。阿年撤兵并非为父的意思碍于军令不得不从。” 看似慈爱的眼神写满了同一句话。 【阿年不要任性。】 见公西仇没吭声老将军又准备和稀泥:“一路奔波瞧你也累了先下去歇一歇。” 公西仇立在原地许久不动。 老将军面色越黑。 终于这个青年不甘抱拳转身便走脚步一改往日轻盈每步都像是在发泄内心的不忿。没了公西仇这个扫兴的人停下的乐声重新奏响斟酒的斟酒说笑的说笑。 幕僚使者道:“少将军这个脾气……” 老将军道:“青年人气性高。” “将军不派人跟少将军解释解释?”幕僚使者说得极为平静但公西仇在的话便能从他的话中品味出几分讥诮来他对老将军道“免得伤了父子和气不值得。” “无妨阿年不是那种爱使小性子的人。”老将军无所谓地摆摆手语气沉重道“这孩子的忘性也很大。不过使者这话也不是没道理。阿年都这年纪了还沉不下来……不过是失手一次而已……天下豪杰众多他又不能真的战无不胜……唉。” 仅三言两语老将军便将公西仇发脾气归咎于出兵失利而不是对彘王命令不满。 幕僚使者但笑不语。 公西仇转身离开走远才恢复常色。 属官久候多时小跑着追上来。 “少将军。” 他神情带着几分忐忑。 公西仇待下不算严苛无情但高阶武胆武者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心情不好的时候周遭天地之气也会受其影响变得肃杀冷冽。其他武胆武者靠近就会非常不舒服。 下意识就害怕。 公西仇挥手:“打道回府。” 属官问:“不去兵营了?” 公西仇道:“不去!忒无趣了。” 属官听到他抱怨无聊忍不住头皮发麻。 因为每次公西仇抱怨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找乐子不是唱歌、喝酒、跳舞就是一边唱歌一边喝酒一边跳舞或者让人陪他打珠子……属官光是想想就很绝望。 “少将军……”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公西仇挥手大方放过他。 回到暂居的宅院公西仇便敏锐嗅到自己的领地多了一道有些陌生的气息——这道气息并不危险相反还十分弱小无害。 看到气息的源头他想起来了。 先前义父软硬兼施塞给他的舞姬。 女子这回装束比先前那一套布料多太多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从上到下裹成桶状几乎看不出女子特征看到公西仇回来怔住似乎没想到能那么快又见公西仇。 摆放梅花枝的手一僵立在原地。 她手足无措。 结结巴巴:“这、这花是……” 公西仇大手一挥示意她不用多解释。 问:“我不在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女子摇头:“并无一切很好。” 见公西仇没留下自己的意思她福福身抱着梅花枝准备离开。刚迈步就听公西仇问了她一个奇怪问题:“你可会打珠子?” 女子惊愕:“啊?” 打珠子……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闺阁女子都嫌弃的皮猴儿游戏公西仇却对此乐此不疲女子自然是不会的不过她可以帮忙将打远的珠子捡回来。女子穿得厚实不便行动跑起来有些笨拙憨态。 没多会儿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公西仇见了道:“唉还真是不一样。” 女子不解道:“什么不一样?” 公西仇将珠子随手一掷圆滚滚的莹润龙眼珍珠稳当落入女子插梅花枝的瓷瓶子他笑道:“我认识一位玛玛哦就你们习惯称呼的‘女郎’那体力夜袭八百里不带喘!” 女子闻言可疑地默了默。 “夜袭……八百里?” 公西仇解释:“很正经的夜袭八百里。” 女子越发不解茫然地看着公西仇不求甚解道:“夜袭八百里还有不正经的?” 公西仇:“……” 女子仔细咂摸公西仇那话。 愕然道:“竟有如此巾帼!” 公西仇神色讪讪地跳过了关于正经和不正经的讨论又花式丢珠子——这次是“子母追魂式”一颗珠子先掷半空竭力欲坠之时第二颗珠子撞击借力两颗珠子纷纷落入瓷瓶子——叮咚两声甚是悦耳。 他道:“嗯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士’。” 谓女而有士行者曰女士。 上次跟沈棠私下见面本来就很高的好感度又涨了一大截。他没见过这么合乎他心意的知己似乎哪里都好。女子听闻公西仇的评价好奇道:“可是少将军的红颜?” “红颜?” 公西仇表示不理解。 不是他不理解“红颜”这个词而是—— 相较于“红颜”他觉得知音二字更适合。 再者—— 哪家红颜也不是见面就生死相斗啊。 他打沈棠狠沈棠打他同样。 公西仇摇了摇头:“不算是。” 女人诧异道:“竟是少将军求而不得?” 公西仇:“……” 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长叹道:“只是能得少将军倾慕必是一位绝代佳人。” 懒散坐姿瞬间坐直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跟女人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公西仇提醒她。 “玛玛能夜袭八百里不带喘。” 你管这叫“以色出众”的绝代佳人??? 女子脑筋也转过弯来她讪讪地道:“奴家想象不出军阵之事非女子事……” 公西仇听完忍不住跟女人吐槽起来:“先前参加什么宴就听一个老婆子斥责儿媳说‘才藻非女子事’周围人皆赞之你又说军阵非女子事……合着什么都不用学吗?” 忍不住用“你怎么这么懒”的眼神看着女人这不学那不学——越发衬得玛玛少有。 若用珠子比喻绝对是他收藏那么多珠子之中最大最亮最润最圆最出众的一颗! 女人:“……” 公西仇浓眉倒竖厉声:“那你学甚?” 女人被吓得抖了抖摄于武胆武者的气势白着脸期期艾艾道:“学、学如何执掌中馈如何孝顺公婆如何侍候丈夫……” 她出身不算差、容貌上佳。 父亲也有心用她未来婚姻笼络人壮大实力还允许她念书识字私下聘请精通舞乐的西席授课。女人也喜欢学得也似模似样。 本来是留作日后与丈夫闺房乐趣的。 谁知这成了她保命的救命稻草。因容貌身段而被盯上又因舞姿出众被赏给公西仇。 公西仇咕囔:“不求上进。” 女人:“……” 她何时不求上进了??? 公西仇见她眼神似有不服气张口便与她辩论:“你倒是不服气?你那公婆是儿女死绝还是忤逆不孝要指望别人家的姑娘过来孝顺?你那丈夫是被取了四肢的人彘不能自理指望你去侍候?至于执掌中馈朝飧两膳、吃穿用度不是有府上管事?” 女人:“……” 公西仇掰着手指跟她算。 “一通算下来是不是很不上进?” 公西仇迄今还是不能理解。 如今一听原来是这个不学那个不学可真够懒怠的果然还是玛玛勤奋努力上进! 女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顺着公西仇的逻辑她深感羞愧。 公西仇见她开始反省满意地拍拍她肩膀道:“知道错就对了人生天地学海无涯。” 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肩膀差点儿被拍散的女人:“……” 感化了一人公西仇心情大好。 女人面露苦涩:“可是少将军女子不容天地无文心、绝武胆便是再上进也……” 也不过是遭人鄙夷的玩意儿。 甚至连女人也会用“xx非女子事”理直气壮地说教——诸如红颜薄命“薄命”是因为这女人生得祸国殃民或才学出众招来灾祸或命贱出身地没依仗从不说世道如何、不说加害者如何。千错万错都是一人之错。 公西仇道:“玛玛就不一样。” 知音从来与性别无关。 女人不解其意。 只道公西仇对那位“玛玛”喜欢极了自然不会说一句坏话。 与此同时—— 沈棠打了好几个喷嚏。 “究竟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揉揉鼻子还有些痒意。 林风在一边用功:“许是夸赞呢。” 沈棠一听也是自己辣么——好怎么有人舍得骂她:“夸赞?嘻嘻也不是没可能。若真有这人除了公西仇不做第二人想。” 如此想心情就好转了。 林风神色微动:“那不是敌人吗?” 沈棠大大咧咧坐下:“利益冲突的才是敌人现在不是还没打起来么?再说了公西仇这人脾气挺有意思交朋友我不亏。他经验多血还厚缺经验的时候刷他最好了。” 林风勉强听懂前两句最后一句…… “血厚?经验多?” 沈棠解释道:“那些坊市话本不是总说遇强则强吗?跟强大的人打一架积累了经验这就是‘经验多’至于‘血厚’……意思就是公西仇这人很强大怎么打都打不死就跟无晦放血杀的那猪血放了一盆子还不死这就是‘血厚’!” 她说得通俗易懂林风就明白了。 只是—— 沈棠见小丫头面露些许为难细眉微蹙仿佛遇见一桩非常困扰她的事情。 她关心道:“怎么了?” 林风老成地叹了口气。 “奴家在想如何忠义两全。” 沈棠:“???” 她的脑门蹦出了好几个问号。 ------题外话------ |??w?`) 才藻非女子事这话相当扎心。 我只觉得说出这话的人很可悲很短见毕生也就留下一个孙氏二字。 可更扎心的是先前逛抖音底下评论好多都是——越学越悲剧……还有几孩的宝妈出言怜悯说是没孩子、学坏脑子啥啥的…… 真尼玛有病啊。 好家伙不缠小脚改缠小脑了??? 朝生暮死的蜉蝣浑浑噩噩的普通人一辈子稀里糊涂就过去的人振振有词用这角度点评能在历史长河留下璀璨身影的明珠多大脸??? 脸辣么——大! 正文 259:撤兵【二合一】 沈棠听了有些懵。 “啊这……忠义两全???” 她联合上下文琢磨这话的意思。 一个诡异的想法蹿上心头林风莫不是在想怎么拿她刷经验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沈棠看着稚嫩的林风喟叹道:“你有这种反抗不服输的精神是不错的但一开始最好还是找一个挑战难度小一些的……毕竟你家郎君我可是文武双全……” 林风的发展有些小小的偏科。 孰料—— 林风的脸上挂满了问号。 完全不明白这事儿跟“反抗”、“不服输”有何干系?自己也没说要挑战自家郎君啊…… 二人的脑回路并未搭上线。 不过有一点林风是听懂了——自家郎君对此事态度没有她以为的忌讳。于是林风鼓起勇气她想听听沈棠的意见:“倘若此事发生在郎君身上郎君会怎么做呢?” 沈棠:“……” 自己刷自己经验她能有什么想法?紧跟着林风下一句让她意识到自己产生误会了。 林风神情认真地向沈棠求教:“郎君是奴家追随侍奉的人但公西将军也在奴家濒死之际救了奴家一命可他又是阻拦郎君的人奴家该怎么还了他这份救命之恩呢?” 沈棠看着面色还很稚嫩但说话语气却与成人一样稳重的林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这个问题啊我也无法回答。” 林风惊讶:“郎君也不能?” 沈棠笑着承认:“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人一介凡夫俗子罢了为什么一定要‘能’呢?再者说这种涉及两难的问题一般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可能是怎么选择都不对……这种情况下随心而为就好……” 林风仍旧不解:“随心而为?” 沈棠拍她肩膀道:“意思就是说——人生倥偬三四十载去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对你来说那就是对的!” 林风默不作声地琢磨这话的意思。 沈棠见她一副头发都要愁光的纠结表情哈哈大笑着道:“小林风啊你可真是块活宝贝。咱们跟公西仇隔了那么——远未来未必会有交集更遑论是对立了……你早早就发愁‘忠义两全’这个难题唉早了早了!” 但林风并未发笑。 她反而一脸严肃地道:“会有的。” 沈棠挑眉:“无晦告诉你的?” 林风搁在膝上的手攥紧成拳一字一句坚定地道:“老师从未教过奴家这些但奴家是这么想的。郎君的存在便注定了您与旁人不一样!只要您不倒下一直一直往上走注定会碰上公西将军。倘若碰不到那必是公西将军已经亡于他人手!” 自从林风听说康先生、顾先生、祈先生和老师之间错综复杂的交集她便生了个疑问。 大陆这么大为何这些人不是相识、故交便是听说过彼此、神交已久呢?明明是天南地北的几个人!若他们是普通百姓恐怕临近村落也会不相识……如此她明白了。 因为几位先生都站在高处也正在往更高处走站得越高人越少互相结识的几率自然大。那些普通百姓、被困在后宅的女子受约束一直待在低洼处犹如“井底之蛙”。 不知为何—— 林风看那“井”碍眼得很。 她又想起前不久自家郎君说的那句“这世上还没哪个硬骨头能硬得过我的剑若是有——便砍了它”!林风也在想这世上若有“井”困住她那便拆了、平了那座“井”! 沈棠露出一瞬的愕然神色。 转瞬又露出夸赞之色:“了不得啊了不得啊无晦可真是收了个好学生。你对你家郎君这么有自信我又岂能让你失望?我答应你以后要是撞上公西仇我便出手生擒了他再给你一个给他求情的机会让你还了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忠义两全’!如何?” 林风眨了眨眼。 她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解决办法。 但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至于公西仇会不会因为沈棠的念叨而打喷嚏这就不是沈棠关心的范畴了。 联盟军修整了一日半重新向孝城城下逼近。鉴于公西仇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他们对沈棠的态度也越发热情起来毕竟还指望沈棠挺身而出牵制公西仇呢。 一路上也碰到了几支小规模的叛军。 他们基本都是偷袭一波就逃。 惹得众人精神紧绷联盟军饱受骚扰之苦草木皆兵走走停停脚程极其缓慢。 可是很快—— 他们发现没这必要了。 前方几路斥候快马加鞭奔来。 “报——” 吴贤盟主问:“有何消息?” 斥候的回复惊呆众人。 驻扎孝城的叛军正在撤兵。 吴贤盟主脸色一僵他不敢相信地追问:“你说什么?撤兵?谁撤兵了?叛军撤兵了?” 斥候回答笃定:“是。” 吴贤盟主与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嘀咕:“那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大军撤出孝城???那叛军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攻下孝城是为什么???莫不是闲得蛋疼了???众人的想法格外一致——彘王叛军想搞猫腻! 己方万万不能大意上当! 秦礼却在此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还有人也想到了这点。 低声囔囔:“莫不是已经达成目的了?” 听闻此言的众人纷纷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们猜测彘王派重兵去搞孝城是为了孝城那块突然现身的国玺他们在座有些人也是奔着这玩意儿来的——只是郑乔还未彻底倒台谁也不好将此事摆在台面上说。 现在有人站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们就更加愁了。 有国玺的彘王叛军跟没国玺的彘王叛军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他们联盟军凑在一起也未必够人家一锅端的。便有人揣着侥幸心理道:“此事——也未必吧?” 国玺这玩意儿哪是那么容易搞到手的? 在场众人盟主吴贤的脸色最差。 他参加这场不伦不类的联盟军讨伐战目的就是国玺倘若国玺被彘王叛军捷足先登自己就是白跑一趟还暴露了这些年的经营底蕴。要是被郑乔盯上了—— 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暗中看向静默不语的秦礼。 秦礼眼神宽慰吴贤盟主。 吴贤盟主自我安慰…… 现在还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只是有这么一个猜测但又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再说彘王叛军真拿到了国玺最头疼的人该是郑乔。正值用人之际郑乔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如此想他狂跳的心脏平稳许多。 吴贤盟主镇定自若声音浑厚稳重道:“是与不是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众人纷纷应和。 吴贤盟主又问一直喝茶的沈棠。 “沈贤弟觉得如何?” 沈棠道:“一切都听盟主的。” 一番商议的结论就是—— 追! 一口啃了叛军白嫩嫩胖嘟嘟的屁股! 顾池:“……” 前一个“追”没毛病后一句——沈棠无需在屁股前面加那么多形容词!顾池迫切希望自己能找到突破的契机彻底掌控文士之道不然待在沈郎身边真的是一种酷刑! 吐槽归吐槽但顾池还是暗搓搓搜集了联盟军其他人的心声摸清楚他们的立场阵营。 哪些可以利用哪些敬而远之。 顾池心里已经有谱! 军令下达联盟军加快进兵速度一路紧追猛赶。彘王叛军这边脚程也不慢派出去的斥候也发现屁股后边儿跟着的追兵。消息传过来不关心正事的公西仇都惊呆了。 “还敢追?” 他挑眉。 该说联盟军中这伙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属官神色凝重:“至多一个时辰就能追上。少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公西仇懒洋洋侧躺在装满粮草的辎重车上手指灵巧地编着一根不知哪里拽来的野草哼着不知名的野调一只活灵活现的蚂蚱在他手中诞生。他道:“追上那就打。” 属官担心道:“联盟军气势正盛。” 公西仇一副“这能算是大事”的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傲慢道:“气势正盛?呵气势冒火都给它熄了!你且到一边去挡我光了。义父那边有消息了再告诉我。” 他这个将军就是打仗的时候用得上。 平时的时候—— 他干的都是文书主簿的活儿。 唉公西仇最讨厌这些军务了。 老将军听闻消息皱眉正欲下令让公西仇去断后迎敌结果被幕僚使者抬手拦下。 这个整日阴沉沉的文心文士道了句:“将军无需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宝贵时间。” 老将军也担心耽误时间会惹来彘王追责听幕僚使者都这么说了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幕僚使者又道:“大军言灵行军吧!” 老将军冲他拱了拱手。 他道:“有劳使者了。” 公西仇正准备翻一个身让自己晒得更均匀敏锐感觉到什么猛地坐起身。 他抬头看向天幕。前一息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竟是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风雷做响周遭天地之气也不安地躁动起来这异象还影响他丹府内的武胆武气! 属官道:“何人在用言灵?” 还是这么大的动静! 莫非是联盟军追上来了??? 公西仇闭眼感知一番。 他道:“应该是无害的。” 这道言灵不仅无害甚至是有益于数万大军的。普通人感觉气血沸腾浑身上下充盈着使不完的劲儿武胆武者则感知丹府武胆变得活跃狂热武气源源不断从丹府滚向四肢百骸好似大冷天浸泡在暖烘烘的热泉全身筋骨都舒服得张开!忍不住发出舒服喟叹。 这种感觉他们很熟悉。 分明是大军疾行时的军阵言灵。 不过—— 公西仇嗅了嗅分辨出文气的主人是谁。 他那位神神秘秘、同母异父的兄长! 当即公西仇就变了脸色。 这种用于大范围的军阵言灵并不稀奇但根据个人实力不同范围、时间、效果各有不同。仅从这些文气状态来看此人应是游刃有余不见半点儿捉襟见肘! 大军全速前进! 联盟军追赶了整整两日愣是没咬上人家屁股!再加上联盟军素质参差不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如此高强度的行军。一时间阵型竟越来越松散还有人掉队了。 沈棠见尾巴后边儿的联盟军宛若打散的蛋花汤感慨道:“阵型这么散这时候要是有敌人在暗中伏击绝对会被一团一团蚕食整个包了饺子还是人肉馅儿的。” 也无怪公西仇会这么傲。 康时一听这话神经都紧绷了。 沈棠余光见他像是炸了毛的猫头鹰道:“我只是这么说而已又不是真的——” 康时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绑了沈棠便意味着沈棠有时候会格外倒霉一些所以他对“乌鸦嘴”格外忌讳。 沈棠:“???” 唯独顾池将二人心声听个清清楚楚。 唉—— 他真是太难了。 沈棠这时候将“火力”对准了顾池:“顾先生我看叛军逃得比兔子快的样子这仗恐怕打不起来了。待局势稍稍安稳我派人送先生回去?”也不知道乌元急哭了没有…… 顾池:“……” 他能回去吗??? 除非沈小郎君不喝酒。 乌元哭不哭与他何干? 顾池脸色不善沈棠碰了个软钉子。 联盟军一路追赶最后不得不放弃。 再追下去就要追出四宝郡进入彘王把控的领地届时就是有去无回了。 吴贤盟主对这个结果黑脸但也无可奈何——他基本默认了彘王已经拿到了国玺。 秦礼也看出他的情绪出言宽慰吴贤盟主摆摆手:“罢了罢了我无事。” 现在也不是颓丧的时候。 驻守孝城的叛军撤了但四宝郡仍有其他地方沦陷——蚊子再小也是肉收回这些地方也算是功劳一桩。于是重新打起精神!其余叛军可没有公西仇坐镇也没那么多精锐挡路联盟军自然是一路高歌猛进多少也冲散了失利带来的阴云。 庆功宴摆了一桌又一桌。 只是—— 沈棠看着满目疮痍、被叛军占领过的四宝郡各地心情却明朗不起来沉甸甸的。 叛军突然起事缺粮少钱便将目标对准了城中富户普通百姓也逃不过毒手。 ------题外话------ _(:3」∠?)_ 又要开始存稿了。 今天编辑有个通知准备这个月14号万更??? 我哪里来的存稿哭唧唧。 双倍月票快过去了有月票的投一下嘛…… 书评区有个月票贴活动有效期到7号结束别浪费啦。 正文 260:出发【求月票】 “这位彘王郑跖真是人如其名。” 沈棠一向不喜欢通过风评评价去判断一个人但郑家兄弟绝对是个例外。 郑乔、郑跖真真是血脉兄弟。 二人本质上也是一丘之貉。 郑乔纵容士兵烧杀劫掠郑跖也纵容帐下那些牲畜到处撒野夺人粮食、抢人家财、害人性命、银【人】妻女。军士手执白刃杀人砍头全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硬生生杀到白刃卷边城外沟壑被尸体填满尸臭冲天。 看着那一具具高高堆积起来的尸体沈棠的脸色是前所未有得黑沉周身杀气萦绕恨不得提剑将凶手全部斩尽杀绝! 叛军撤离还不忘放火焚烧百姓民宅。 火焰冲天染红天幕! 黑烟铺地鸡犬无声! 这就完了? 不还没完! 沈棠去开会还听说被劫掠的富户祖坟都被刨干净一具具白骨被随意抛尸荒野若是有人阻拦全部杀干净。虽说刨人祖坟也是行军打仗来钱的路子之一但光天化日、连一块遮羞布都不遮掩一二的实属罕见。 联盟军众人更是拍桌骂娘唾沫横飞。 仿佛被刨祖坟的是他们。 顾池暗暗撇了撇嘴——但凡郑家兄弟做个人也轮不到这些人跳出来上蹿下跳了。 他凑近问:“沈郎预备如何?” 各处叛军如蝗虫过境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无人收拾联盟军也不想接手。众人都默契地不提这事儿。 沈棠沉吟道:“尽人事吧。” 言罢继续低头喝茶。 靠着喝茶撑到今日份大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去唯独沈棠坐在自己坐席上没动。 吴贤盟主见状问:“沈贤弟有事?” 沈棠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询问吴贤盟主如何安置幸存百姓。 “他们现在无粮无钱无住所我等一旦离去怕会被盗匪盯上熬不过去。” 吴贤盟主心里突突面上挂着笑:“沈贤弟莫急为兄会差人尽快拿出章程。” 沈棠是穷光棍儿光脚不怕穿鞋但吴贤盟主家大业大财力物力人力远胜众人。综合来看由他接手是最好的。即便联盟军搞个“众筹”吴贤盟主也免不了挨一大刀子。 沈棠追问:“最快多久?” 吴贤盟主:“……” 他脸上笑容越发尴尬起来。 支支吾吾:“这个嘛总要有个几日。” 他道:“急不得急不得。” 沈棠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几日是几日?” 吴贤盟主:“……” 他怀疑沈棠是真傻还是假傻。 就没看出来没人想接这烫手山芋? 倒不是这些人没同情心。 而是有心无力。 打仗是最烧钱的活动了。 吴贤盟主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国玺)才来的但现在要国玺没国玺要粮草没粮草只有所谓的“军功”。关键是这点儿“军功”还得找郑乔才能兑现他每天一睁眼就在亏。 倒不是说亏不起…… 但那点儿家业也经不起大手大脚。 吴贤盟主压力都这么大更何况其他小势力头目?他们拉人出来打仗本来就养着那么多张嘴巴再来一批还不被吃穷? 活下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侥幸未死的老弱妇孺青壮早被叛军强行征走了——一群老弱妇孺基本就等同于行走的干饭机器。 生产力远不如青壮接纳了就是负担。 于是众人都默契一致不提这茬。 谁知沈棠这个愣头青会提出来。 吴贤盟主面上笑嘻嘻。 暗地里已经开始头疼了。 沈棠叹气:“盟主可是有难处?” 吴贤盟主顺着杆子往上爬开始卖惨——沈棠帐下才两百多口人那点家底养活这点儿人完全没压力但自己帐下吃饭的嘴是用“万”做单位的经济压力不是一个量级。 总结—— “非是愚兄不肯实在是爱莫能助。”吴贤盟主又担心沈棠下一次会在众人面前提出来得罪一大批人便刻意提醒了一句“有些话沈贤弟说给愚兄听没事但若被其他有心人知道了容易遭人记恨啊……” 沈棠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贤盟主心下挑眉不明所以便小心试探着问沈棠道:“那沈贤弟的意思是……” 沈棠:“这些人全部交给我吧。” 吴贤盟主连同顾池都震惊地看着她。 前者担心沈棠不知轻重劝说道:“沈贤弟你可知那是多少人?三四千老弱妇孺!他们不能像青壮一样上战场下地耕作也不及年轻人要过去纯粹是浪费粮食!” 后者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心。 沈棠淡淡地道:“我知。” 吴贤盟主再三跟沈棠确认:“你知?” 沈棠:“是。” 吴贤盟主又问:“知轻重?” 沈棠道:“是。” 吴贤盟主却不乐观沈棠多少家当他心里有数——那日狸力带着百余人推着大车小车赶着一群胖嘟嘟的猪那点儿资产对于百多号人来说可以活得滋润但再加上三四千不事生产的老弱妇孺扣扣搜搜也只能撑小半月! 小半月之后该怎么办? 他叹道:“且让愚兄再想想。” 有人跳出来接这个无人接的烂摊子他没道理拒绝但也不能是个人就推出去特别是这人是沈棠的时候。沈棠年岁还小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以为是自己黑心哄骗人。 离开营帐顾池道:“沈郎鲁莽了此事应该跟祈元良、褚无晦他们商议一下……” 沈棠道:“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顾池不解地“欸”了一声。 沈棠笑呵呵地道:“我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所以就这么去做了。哪怕跟元良他们商议我也会坚持己见。前几日就是这么跟小林风说的总该给她做个好榜样。” 顾池:“粮食怎么解决?” 沈棠指指自己:“你忘了我的言灵了?” 顾池自然没有忘记。 只是—— 总不能都让沈棠供应。 也不是个事儿。 再者说—— 顾池忍不住给沈棠泼了一盆冷水:“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你走的有些人宁愿死守故土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更何况是河尹那么混乱危险的地方。沈郎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棠随意挥了挥手:“我知道。” 她只是行走的大饼又不是行走的金银珠宝也不是谁都稀罕喜欢她的。 沈棠有自知之明。 “沈郎可想好怎么说服祈元良他们?” 顾池有预感。 这事儿被祈善知道多半会怪他身上。 沈棠神采飞扬:“这还不简单?” 糊弄祈善和褚曜她有一手。 理由是现成的——她要走这些人便有理由提前离开联盟军前往河尹安顿下来联盟军众人也不好出言阻拦。之后只需坐等谷仁举荐便能顺理成章将河尹收入囊中。 不然—— 沈棠用什么借口提前离开? 便是她想离开联盟军众人也未必肯轻易放人——他们也怕公西仇会率兵杀个回马枪。 这事儿第二天就有了结论。 开大会的时候吴贤盟主将此事拿出来说征询众人的意见——虽说众人都不想要这三四千人但他们名义上是联盟军救下来的“分割”的话也要联盟军一致同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纷纷看向沈棠这些眼神有敬佩的有惊奇的有看傻子的也有迷惑不解的。 图什么啊? 图这三四千个拖累会干饭、拉屎? 有人委婉提醒沈棠收下这些人要耗费一笔巨财要是家底不够丰还是别吃力不讨好。 他们认为沈棠是打肿脸充胖子。 若沈棠有家底也不至于手底下满打满算才两三百人。别回头养不起这些人生出乱子还会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得不偿失。 对于这些声音沈棠一一回应。 “在下家中略有薄财咬咬牙撑个两三月不成问题。也预备厚颜与各位借点粮草只要撑到来年春耕也就缓过来了……” 众人:“……” 吴贤盟主:“……” 他们不得不怀疑沈棠要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以此为借口向他们借粮食。众人顿时有种一腔好心喂了狗的错觉——他们担心沈棠家底不够沈棠盯着他们的粮仓??? 人否??? 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怪异状态。 直到谷仁出声才将其打破。 他道:“谷某家底虽不殷实但着实钦佩沈郎主怜悯之心愿意出借两百石粮草。” 其他人被提醒纷纷出言。 与其等沈棠上门“狮子大开口”不如自己大方点数字大小由自己定沈棠也不好再开口。你凑一点我凑一点多少都是心意。 沈棠让祈善帮着记下。 回头将借条送上门。 搞定这件事情沈棠顺势提出想提前带着人去河尹理由也是现成的——彘王叛军已经全面撤出四宝郡也没杀回来的苗头局势逐渐稳定自己留下来意义也不大。 吴贤盟主蹙眉问道:“这么急?” 沈棠愁得叹气。 她也不想的。 但是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根本不适合随军只会拖累大军脚程。再者河尹那边局势也不妙自己要尽快过去看看情况将其稳定下来争分夺秒免得错过春耕。 春耕若是错过一年没收成她总不能继续厚着脸皮开口跟大家伙儿借粮过日子吧? 吴贤盟主闻言哑然。 沈棠的理由的确是有理有据。 若继续强求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至此联盟军只得放人。 不过呢—— 大家伙儿好歹也并肩作战了一个来月沈棠提前离开总该给人家摆个践行宴。 至于是真心告别还是用沈棠当借口摆宴席取乐估摸着只有他们自己以及顾池知道。 顾池听到沈棠内心吐槽。 笑着道:“沈郎想知道?” 沈棠硬着头皮:“不不想知道。” 全是塑料花交情真假一眼便知。 她才不要自讨没趣呢。 众人散去秦礼若有所思。 吴贤盟主扭头便见心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关心问道:“秦卿可是有苦恼之事?” 秦礼道:“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秦礼一副“我很想不通”的表情:“祈元良那厮什么时候改换口味了?寻了这么个赤诚单纯、善良热忱的郎主?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祈元良相处如此好的人……” 吃力不讨好收下这些老弱妇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祈元良的行事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秦礼日常嘀咕祈善吴贤盟主哈哈大笑:“秦卿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沈贤弟年岁小能有什么复杂心思?少年人嘛一贯如此的。越是年少越是不怕事儿仗义行侠一身热血和豹子胆看不得老弱妇孺在自己眼前遭磨难……” 他赞同祈善不是个善类。 但沈棠的话…… 这位小郎君的确是良善之人。 若非如此也不会明知公西仇是劲敌还三番五次冒着风险从公西仇手中救人了。 因为沈棠救下赵奉吴贤盟主对她的好感度一直居高不下但秦礼却没那么容易打消怀疑他总觉得不对劲儿。吴贤盟主只得说道:“秦卿放心大义也会随他们去河尹。” 若有不对劲赵奉会回复的。 秦礼闻言只能暂时按捺心下不适。 点头:“嗯。” 沈棠回去就将借条盖上自己的文心花押再让褚曜他们将借条送过去顺道将粮食运回来。预计两三日就能忙完届时就启程。 这事儿动静大。 养伤中的杨都尉也听到了。 他目光诧异地看着沈棠仿佛一夕之间不认识她了神色略有些别扭。 “你何苦如此?” 沈棠不解:“这样做不好?” 杨都尉:“是吃力不讨好。” 他对沈棠的感官非常复杂。 憎恨有之敬佩有之欣赏有之…… 沈棠劫税银杀了他帐下不少军士可剩下的这些军士也全仰仗沈棠才活下来甚至连自己这条命也是——尽管孑然一身的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但他现在的的确确活着。 杨都尉私德有亏但大节不含糊。 仇是仇恩是恩。 他还分得清楚。 也清楚沈棠将会面临的财政窘迫。 他叹道:“那批税银应该能缓一阵。倘若还是不足我这张老脸还有一些分量虽说这些年是得罪不少人但也有些老交情豁出去老脸也能从他们手中借到一批援助。” ------题外话------ |??w?`) 好难啊存稿太难了??? 正文 261:再会【二合一】 沈棠诧异地看着杨都尉。 直看得杨都尉神情不爽起来。 他反问:“怎么?不肯领老夫这个情?” 沈棠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以为……杨都尉会一直不原谅我呢毕竟之前那些事情我虽问心无愧但站在彼此的立场杨都尉一直憎恨着我也能理解……” 杨都尉被她这话说得噎住老脸一黑:“老夫是那种不分恩怨、毫无气量之小人?” 沈棠哪里敢说“是”啊? 她笑嘻嘻道:“杨都尉自然不是。” 只是沈棠那些前科摆在这里杨都尉才不信她的狗屁话说话再好听也就听听。 虽然杨都尉主动提了但沈棠却没打算真让他这么去做。且不说这些“老交情”是真交情还是因为利益结交的交情杨都尉如今实力不在只是个没有依仗的普通中年。 他要真舍了老脸上门求助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啧啧啧还真不好说…… 吃个闭门羹还算好的。 要是被人冷嘲热讽一番施舍一般给了点东西打发其中滋味怎么好受得了? 杨都尉也是为了守孝城才沦落如今境地念着这个沈棠也不会让他去碰这种钉子。 她还没山穷水尽到那个份上。 饯别宴当天。 众人依旧喝酒沈棠依旧喝茶。 酒酣之时吴贤盟主动情地跟她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还当着众人的面让帐下悍将赵奉过去帮助沈棠还恩。联盟军众人闻言又是一番“盟主高义”之类的溢美之词。 高光和名声都被吴贤盟主要走。 众人都称赞他为了兄弟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亲兄弟也不能比他更好了无人再提河尹是啥龙潭虎穴。这虽然是沈棠求的但看着吴贤盟主的笑脸她脸上笑嘻嘻。 至于内心? 顾池又被迫更新了一下骂人词库。 联盟军众人喝得东倒西歪。 沈棠感觉喝得差不多起身告辞。 入了营帐正要合衣睡下。 倏忽睁开眼睛。 “大晚上的笑芳怎么还不睡?” 不仅不睡觉还用石子儿丢她营帐? 翟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拉着她肩膀道:“走走走沈兄别睡了咱们也去喝一杯。” 沈棠被他推着走正要嚷嚷却被翟乐一把捂住嘴她只得低声道:“我还要睡呢。” 翟乐道:“你这不是还没睡?” 沈棠翻白眼:“你不吵我我会醒着?” 所谓找她喝一杯就是为了白嫖酒。 沈棠已经看穿这只酒蒙子了。 翟乐厚着脸皮笑笑不反驳。 最后二人爬到了一家还没被烧干净的民宅屋顶。翟乐早有准备一点儿不见外地递来空空的酒囊。沈棠翻着白眼给他满上。 翟乐满足地嗅了一口赞道:“好酒!” 沈棠打趣他。 “不是好酒能让你这么惦记?” 翟乐仰头喝了一大口神色回味。 回味过后眉梢耷拉有些遗憾地摇头道:“可惜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了。” 说罢他上身向后一仰。 仰面躺在屋顶上。 只要不低头只看这皓月朗空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世事安稳的错觉。可他知道夜景再怎么静谧安宁低下头颅去看狼藉内城他瞬间就会从虚幻抽离回归现实。 沈棠可不想躺下来看夜景。 衣裳脏了不好洗。 她双手撑着向后一仰欣赏月色。 问翟乐:“这么快?” 沈棠一早就知道翟乐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他和他的堂兄翟欢迟早会回到东南申国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以当下的大环境二人一别可能就是终生了。 翟乐单手枕在脑后侧头呷了一口酒。 满足地半眯着那双出彩的桃花眼爽朗笑道:“也不算快要是没发生孝城这桩事情我和阿兄可能早就启程回申国去啦。” 他作为武胆武者伤势好得快。但沈兄还未扎下脚跟他和堂兄翟欢在这个关头离开也不太好便留下来力所能及帮点忙。如今沈棠要带人去河尹他也能放心跟堂兄回去。 只是——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翟乐不似堂兄翟欢那般理智。 他跟沈棠有过命交情一起并肩作战过彼此脾气相合骤然分别实在有些难受。 他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想想还是爬起来找沈兄出来喝个酒好好告别。 翟乐这个问题沈棠也回答不上来。 不过—— “一轮皎月照两地闲人。只要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必有重逢之际。”略有些伤感的气氛让沈棠也想喝酒不过她担心自己喝醉会撒酒疯强行按捺“你我何必伤感?” 翟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手指着那轮皎月放下豪言:“待我和阿兄平定了东南请你来喝酒届时我做东不醉不归!” 沈棠闻言诧异她与翟乐相识多日后者平日里的表现可没有锋芒毕露的一面。 不是热血单纯便是开朗朝气总带着长不大的少年气但刚才这番话却是锐气毕现! 输人不输阵! 沈棠也笑着回答翟乐。 “哈哈哈那你手脚可要快一些了。” 翟乐不解问:“为何?” 沈棠小手一挥:“因为我要平定四方。” 吹牛就要吹得大一些。 平定东南哪里够? 翟乐并未将她这话当真而是苦恼地调侃她道:“沈兄啊沈兄志向远大翟某自愧不如!既然如此那你我未来交锋的时候可不要顾念旧情!你我真刀真枪战一场!” 不待沈棠回复他自己先皱眉咕囔:“唉回去得闭关苦修可不能输得难看。” 他现在就不是沈兄的对手虽说他的潜力还未完全挖掘但沈兄年岁也小一样会成长真对上自己几乎没什么胜算。沈棠回答:“这事儿好说断不会手下留情。” 翟乐愁了没一会儿旋即又笑开。 “行你我共勉!” 沈棠痛快跟他击掌。 “共勉!” 没有堂兄翟欢在一侧限制他喝酒翟乐这晚上喝了个尽兴喝到最后直接酩酊大醉。 跟孩子一般抱着柱子呜呜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沈兄啊沈兄离了你我以后可怎么办啊?世间再无美酒能入口了……” 站在一侧的沈棠:“……” 什么特地来告别? 这厮就是为了白嫖酒! 最后连拖带拽将翟乐以及被他死死抱住的一大截柱子一起拖回了营帐交给面色发黑的翟欢。翟欢颇有些感觉丢人地撇过脸他还第一次见到自家堂弟醉得这么厉害。 沈棠道:“笑芳就交还给你了。” 翟欢接过自家不争气的堂弟。 脸色不愉地道:“麻烦沈郎主了。” “不麻烦笑芳也是性情中人。” 沈棠替翟乐说好话奈何翟乐拖后腿还抱着柱子喊“沈兄给酒囊满上”听得翟欢脸色又刷得黑了一层。沈棠看看天色还未彻底大亮沾着一身淡淡酒气回了营帐补觉。 翟乐宿醉到晌午时分才醒。 沈棠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正如顾池担心的那三四千老弱妇孺也不是每一个都愿意背井离乡最后只剩一千八百余人愿意离开化作废墟的故土。面对这个结果沈棠也无法只得尊重他们选择。 点齐粮草和人马。 预备太阳正好的时候启程离开。 翟乐大醉醒来草草洗漱。 吴贤盟主和谷仁亲自过来送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沈棠领了这情骑在花里胡哨的摩托背上抱拳与二人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吴兄、谷公二位他日再会。” 吴贤盟主还礼道:“再会。” 谷仁也道:“再会。” 身侧还有看着消瘦不少的少冲。 为了压制体内的蛊祸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整体精气神还不错也学着谷仁抱拳。 “再会!” 沈棠单手拉着系在摩托脖子上的缰绳控制着它调转方向手一挥道:“启程!” 行了一段路走上官道岔路口。 翟欢兄弟也正式向沈棠告辞道别。 翟欢也学着沈棠那番说辞爽朗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沈兄未来再会!” 沈棠道:“再会。” 二人又一一跟祈善他们告辞。 扬鞭催马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二人身形越来越小化作小点消失在丛山密林之间。 沈棠长叹一声扭头看向祈善几人。 “我们也走!” “是主公。” 因为队伍中间还有一千八百多老弱妇孺行进速度并不快所幸附近叛军都已经撤离四宝郡还有赵奉自带的千号私属部曲。 这阵容碰上拦路截杀的盗匪也不怕。 偶尔还能听到猪崽吭哧的声音。 是的猪崽还没吃完。 沈棠笑道:“有机会多养几头。” 碰到好日子宰杀了添点油水。 祈善黑着脸道:“主公还想养?” 沈棠露出一副“我养猪我自豪”的表情:“养猪怎么了?人不吃饭不吃肉能活?” 祈善:“……” 他不是反对养猪。 他是反对沈棠亲手劁猪。 刀锋所过之处一蛋不留…… 这话传出去能听? 顾池:“……” 因为队伍实力不足人又多只能挑着大路走两个时辰歇一歇吃点干粮补充体力。 每逢这时候沈棠就要悄悄消失一阵子将空空如也的竹筐填满大饼…… 他们携带的粮草有限。 能省则省。 路上要是有碰到其他流民愿意跟着的也可以接纳——不过他们一听说是去河尹留下的极少。一来路途远二来地方乱。 沿路荒凉凄惨看得沈棠心情大不爽。 如此走走停停了大半月。 “过了这处界碑便离开四宝郡了。”褚曜骑在马上遥望身后感慨万千不知不觉他在四宝郡这块地方生活了五六年也被拘束了五六年人生最黑暗的低谷也在此度过。 只要能离开四宝郡他的人生就能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囚禁——褚曜一直坚信自己有展翅高飞、挣脱无形束缚的一日! 而且就在今日! 沈棠看了一眼头顶高悬的金乌。 道:“让大家伙儿停下来歇一歇吧。” 只要条件允许她也不勉强疾行。 她骑着摩托都感觉自己臀很受伤更别说普通人和士兵是双腿步行脚上的水泡也不知破了多少个。附近又有溪水正好补充。 赵奉传信让士兵下去安顿百姓。 剩下几人凑在一块儿算了算还有多少日子才能抵达河尹顺便谋算怎样入主河尹。 先前说过河尹这个地方民风彪悍基本是全员恶人吴贤盟主都觉得棘手。要么用米粮砸砸到这些作恶的盗匪乖乖放下屠刀归顺要么用重兵去清缴将他们杀怕! 两条路子沈棠都不具备操作条件。 这也是祈善几人这几日发愁的。 沿路招兵? 一群没经验的碰上杀人如麻的盗匪焉有胜算?最后浪费财力物力和精力不可取。 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兵书有曰:因粮于敌。 他们何不依葫芦画瓢学着去干? 【因人于敌】 一步步蚕食敌人扩大自身再一举入主。 赵奉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杀匪这事儿他擅长老本行了。 甚至连他帐下千余私属部曲有一半也曾落草为寇全是被他一个个打服收下的。 沈棠嚼着大饼道:“这个可行。” 河尹局势混乱势力斗争厉害沈棠这个空降下来的人想分一杯羹若无足够硬的拳头和足够多的人手地头蛇哪里会服她? 打铁还需自身硬。 她又问:“我们从哪里开始?” 沈棠一向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最近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 闲得她骨头都僵硬了。 祈善将地图卷起。 “这个不急路上慢慢谋算。” 倒不是他不想现在定下方案。 实在是河尹那边情况不明。 到了地方才知具体情势。 沈棠拍掉饼沫子。 吃饱喝足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 这时耳尖听到林风撒丫子快跑过来她道:“郎君郎君水里捞上来个人。” 水里捞人不稀奇。 各处打仗频繁敌人才没闲暇功夫帮尸体埋地里不是随地一抛就是往水里一扔。 林风一路见得多了。 这回如此惊奇则是因为水里捞上来这人她是个活人! 正文 262:白娘子【求月票】 沈棠惊讶:“活人?还有气儿?” 林风重重点头:“嗯还活着。” 这可是相当难碰上的事儿。 能被抛入水中的尸体一般都是被敌人补过刀子、保证这人死得不能再死那种不是心脏捅一刀、喉咙补一刀就是通过眼窟窿往脑子捅一刀。生命力再顽强也活不下来。 捞上来一个活人…… 这得多好的运气? 沈棠感觉手中的饼子也不香了。 “人在哪儿?我得去看看。” 康时暗下摇了摇头——被丢入水里也未必是因为战争也可能是因为自寻短见或者走投无路被逼入水……若是后面几种原因幸运一些被救上来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沈棠已经去看热闹了。 被救上来的是个女子。 说是女子其实看她的模样实际年纪应该比沈棠大不了几岁至多刚及笄两三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不同于当下闺阁女子的娇柔气质此人五官生得极为英气。 便是这么一位小姑娘身上却带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肩头一道后背交错三道手臂两道大小腿各三道……这伤势莫说一个小姑娘便是健壮的成年男性都够呛。 被捞上来的时候只剩半口气。 沈棠觉得有些悬凑近看了两眼抬头问祈善他们:“伤势这么重她还能救回来么?” 顾池道:“应该可以。” 正所谓久病成医顾池作为常年跟药罐子打交道的人同时也是众人中医术最好的一个身上常备各种救命丸子。 眼前少女伤势看着重但伤口没染上污秽只需保住心脉止血再用文气或者武气助其伤口愈合理论上可以拉回来。 沈棠侧开身子给顾池让路看着少女身上这些伤口一侧的林风动容又怜悯地道:“也不知下手的歹徒是谁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万幸万幸碰上了郎君捡回一条命。” 沈棠拍她脑袋林风不解:“郎君?” “歹徒是谁我不知道但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沈棠好笑地握起女子的手将她手心亮给林风瞧解释道“你看看这些茧子一点儿不像是干重活留下的倒像是常年握刀拔剑的痕迹再捏她的筋骨肌肉……” 沈棠捏了一下女子肱二头肌的位置。 莫说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便是常年劳作的农家女也练不出啊。要知道因为先天限制女子肌肉比男子更加难锻炼。很明显这少女多半是个练家子身体速度相当可以。 不然也不可能扛着这么重的伤势在水里飘得皮肤都发皱了还能留着半口气。 林风惊诧地瞪圆眼睛她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手痒学着沈棠戳一戳少女的手臂再捏一捏自己手臂软软的肉肉果然不同。 褚曜猜测:“或许是个女盗。” 林风问:“为何不是个女侠?” 褚曜冲着少女衣裳勾着的金银首饰道:“普通百姓的穿着却身怀这种贵重物件。” 林风咕囔道:“也可能是劫富济贫。” 待少女气息稍稍稳定沈棠让人将她移到马车上又让个老妇人帮忙照顾。正好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继续启程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适合夜宿落脚的地方。 沈棠身强体壮睡哪儿都能凑合但那些普通百姓不行要是拖着病体赶路就更难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 夜色渐黑。 士兵开始埋锅造饭。 用过干粮有了足够的饱腹感众人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夜巡的夜巡抓紧时间修养的修养。沈棠闲着无聊借着篝火翻了翻账册挖出来的税银已经全部记录在内。 光看账册数目沈棠着实不算穷。 奈何吃饭的嘴有几千张。 抵达河尹之后还得解决当地问题吸纳流民基础建设发展经济恢复民生…… 每项都需要烧钱烧粮沈棠这点家底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真是一睁眼就愁钱。 e=(′o`*)))唉。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沈棠将账目看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自己多看一遍财能翻倍。 顾池道:“翻不了的。” 沈棠新下翻白眼:“你又听我心声。” 顾池嚼着带着焦香的饼子道:“沈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文士之道不受控制。” 指望他不听? 不如指望沈棠自力更生主动收敛。 沈棠可不干。 刻意放空心神太耗损精力。 她问:“望潮可有快速来钱的路子?” “不止沈郎想知道在下也想知道。其实——如果沈郎豁得出去效仿彘王叛军倒是不错的选择。”顾池见沈棠神色一变笑着道“你先别生气且听我慢慢道来。” 沈棠:“你说我听。” 顾池道:“河尹境内势力错综复杂几乎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他们既然是‘恶’沈郎何不‘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既能用他们的钱库解了燃眉之急还能替百姓除了毒瘤。” 沈棠闻言挑眉未置可否。 顾池继续洋洋洒洒道:“当然也不是让沈郎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只要你杀的是大部分百姓都想他们死的沈郎便是正义的一方。不损名声不违道义岂不妙哉?” 沈棠依旧没有出声表态。 不过作为能清楚听到沈棠心声的顾池他知道沈棠的真正心思也不怕沈棠不心动。 这是他一人的阴毒主意??? 不不不他只是替沈棠说了出来而已。 是的这完全是沈棠自己的打算。 特别是听了林风那句“劫富济贫”之后沈棠便想着要不要【因粮于敌】从敌人身上刮油水。敌人从哪里来?河尹上下任何一个阻拦她、反对她、想要她命的人! 顾池听了个完整也是头一次觉得沈棠的心思如此契合他的心意再聒噪他都忍了。 沈棠为何不肯直言? 不外乎是担心褚曜几个不答应。 毕竟不管“劫富济贫”四个字多么冠冕堂皇本质都是劫掠她担心褚曜几个会反对。 沈棠不好说那他就好心帮着说了。 只是—— 沈棠:“再说只要没穷到那份上。” 前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微僵。 后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愈盛。 为啥? 因为沈棠距离“穷到那份上”也快了。 沈棠被他的笑容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顾池主动请缨:“沈郎可有顾某帮忙的地方?” 只差告诉沈棠跟他不用演戏。 沈棠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账册书页。 她道:“正好有一桩。” 顾池道:“说来听听?” 沈棠:“不知元良三人是何想法。” 让顾池帮忙去打听打听口风。 若三人反对或一人赞同二人反对沈棠也要慎重考虑——这不是唯一的选择沈棠犯不着因为这个跟祈善他们闹不快。 谁料顾池却哂笑了一声道:“沈郎未免将文心谋士的心想得过于干净了些。” 不熟悉的康时不好说但褚曜和祈善两个人底线和道德着实没那么高沈棠这个点子他们听了或许举双手双脚赞同。 甚至可能她不提他们也有心这么干。 沈棠:“……” 不待顾池再说什么。 林风小喘着跑了过来。 “郎君郎君那位女郎醒来了。” 沈棠放下手中账册。 “醒来了?” 那位女侠(女盗)的身子骨着实不错。 白素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的篝火橘光顺着车厢竹帘缝隙投入车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模糊的车厢顶。她尝试着动一动手脚强烈的钝疼从身体各处传到她的大脑。 她吃痛得“嘶”了一声。 停下试图起身的动作。 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快速闪现紧跟着有个妇人掀开车帘看到她苏醒转身嚷嚷了什么。白素精力不济听得不甚清晰她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脑中飞速转着。 看这情形自己是被人救了? 啧自己真是命大。 半只脚都踏进阎罗殿了还能爬出来。 没一会儿不同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亮了许多。 白素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却见一名一脸病气、气血两虚的青年将手搭在自己脉上白素微微垂眼并未吱声只是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人自己都一副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模样医术靠谱? 顾池:“……” 听到这段心声眼神有点儿危险。 他放下女子的手腕。 对着沈棠道:“问题不大。” 白素闻言睁开眼睛循着青年(顾池)的视线看到一名唇红齿白、轮廓深邃的俊俏小娘子。看模样应该十二三岁五官较之常人更加深邃立体相貌属于明艳动人风格。 总之是个能令人一眼惊艳的长相。 白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再看青年对小娘子的态度想来这位小娘子才是主家。 她尝试张口嗓音沙哑又虚弱。与她英气相貌不同的是她的嗓音又甜又软比所谓“吴侬软语”还要软糯三分用沈棠的话来说就是“夹着嗓子”声音年纪跟林风差不多。 还真是—— 反差巨大啊。 “可是恩人救了奴家?” 沈棠如实说:“是手底下的人去溪边饮水看到了你将你捞上来才发现还有气儿。” 白素忍着伤痛起身。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管捞人的是谁都是沈棠帐下之人那么这份救命之恩按照惯例也按在她头上。 沈棠没在这问题上较真她只关心少女经历什么为何会受重伤飘在溪水之中? 白素眨了眨眼软糯糯地道:“奴家姓黑本是附近深山小村一名农家女……那日不幸遭遇歹徒为求清白奋力抵抗被逼投水……若非恩公相救怕是、怕是已经……” 沈棠看向顾池。 她看起来像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 顾池压下上扬的嘴角。 由他当了这个恶人。 不客气地揭穿白素拙劣的谎言:“附近深山小村农家女?黑娘子不说在下倒是一点儿看不出。哪个农家女有黑娘子这般涵养?哪个歹徒强迫不成赠你贵重金银?” 顾池在“涵养”二字上咬重了音。 白素本就煞白的脸闪过一丝慌乱。 沈棠笑着说道:“黑娘子不用惊慌我等并非恶人也无意刨根问底。只是救了人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人。倘若黑娘子真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会强求你。” 白素不吭声只是眼底闪过警惕。 沈棠心下微叹:“只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我们只是途经此处今夜一过便再度上路。估摸着跟黑娘子也不同路。所以明儿一早烦请黑娘子自行离去……” 白素一怔。 她没想到沈棠要说的是这话。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问:“恩公去何处?” 沈棠道:“河尹。” 白素大吃一惊:“河尹?那处去不得!” 沈棠问:“如何去不得?” 白素神情一僵。 一时没能答上来。 见沈棠几人确实不是恶人又救了自己一命她也不好继续隐瞒:“说来惭愧方才是奴家蒙骗恩公了奴家本家姓白黑白的白单名一个‘素’字。河尹人士!” 沈棠跟顾池对视一眼。 这么巧合? “黑娘……不白娘子……”沈棠倏忽面露古怪之色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啊但还是继续道“你是河尹人士为什么会跑到四宝郡边境来?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家……”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跑这么远不稀奇。 但换做年纪不大的女子就很稀奇了。 这世道即便是祈善这些文心文士在外行走都要时刻佩剑一个个都是能打的。 白素面露难色。 她道:“此事不好详说。” 顾池戳穿她:“盗窃财物被追杀?” 白素一听神色严肃起来。 看她表情激动的模样若非还是重伤之身怕是要抄起刀子给顾池点儿颜色看看。 “那不是盗窃财物。” 顾池道:“不是?” 白素柳眉倒竖:“是劫富济贫!是杀不仁之富!虽盗匪行径但白某问心无愧!” 沈棠:“……” 还真让林风说中了。 最重要的一部分都抖出来白素也没什么可隐瞒了。叹了一口气如实交代背景。 白素还真是农家女。 六岁前她有一个贫穷但还算完整的家。 父母爷奶俱在家中除了她另有兄弟姊妹三人。只是老天爷不肯赏脸再加上主家不仁佃农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 ------题外话------ (σ???)σ:*☆ 昨天下单买的科沃斯w920窗宝到了 临近过年大扫除也要慢慢安排上日程 这个机器人怎么说呢…… 多擦几遍还是擦挺干净 对于我这种不挑剔的懒人来说 不错了嘻嘻 正文 263:投我所好【求月票】 那年一月饿死两个年幼弟妹。 同年二月上旬祖母病逝。 祖母葬礼刚结束没几日也就是二月下旬祖父下地干活遭遇野猪践踏庄稼为了保住这一年的希望他试图驱赶野猪却因此丧命。一家人找到他的时候那具苍老削瘦的尸体僵硬地蜷缩在地里躯干大半被野猪啃食表情痛苦地睁大着眼睛…… 接连打击让整个家蒙上厚重阴云。 千辛万苦熬到即将丰收的前夕。 结果—— 数日大雨冲垮堤岸淹没庄稼。 打从第一天降雨开始阿父就一直守在农田附近。为了这一地的心血背了不少债农田遭淹收成毁于一旦不止一家的口粮没了着落沉重的佃租农税更是压垮了他。 他冒雨下地抢救。 但这一切都是最无力的徒劳。 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催债的上门讨债白素唯一还活着的哥哥跟人起冲突被打破了头催债的又想将阿娘和她拉走抵债阿父被活生生气死。 阿父下葬第二日阿兄也撑不住去了。 阿娘绝望之下吊死村头。 全家只剩一个孤苦伶仃的白素。 为躲避上门抓人的催债打手她一路往深山老林跑头也不敢回。不幸中的万幸白素在即将饿死的时候被路过的无名女子所救。 后者怜悯她的遭遇便收养了她。 白素所学都是恩师兼养母所授。 待她学艺有所成便一起帮助贫苦百姓。外人说她们是贼但养母只求问心无愧。 只是—— 两年前失手碰见一个三等簪袅恩师拖着重伤将她带走之后一病不起熬不过寒冬也去了。临终前她告诉白素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白素。 让她回归普通女子生活安稳一生。 总好过当个刀锋舔血的飞贼。 一个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白素起初有些动摇但见多了普通百姓遭受各种欺压和困苦她知道自己适应不了。 依旧沿用恩师“无名”之名。 白日踩点黑夜出手。 只要是为富不仁便是她的目标。 盗窃来的不义之财想方设法换做接济百姓所需的物品只是她年纪毕竟还小经验也不如恩师老辣前不久失手了一次也倒霉惊动了几名武胆武者被一路追杀。 唯一幸运的是这些武胆武者等级都不高只是末流公士但白素毕竟是个普通人哪怕习得精妙武艺碍于身体限制还是被逼入绝路。纵身一跃跳入一条瀑布…… 顺着瀑布流落这条溪流。 最后被沈棠帐下的人捞了起来。 这便是白素的身世了。 沈棠听完略微惊愕惊叹地道:“世上还有白娘子恩师那般奇女子?可惜无缘一见。” 再看白素娘子言谈举止逻辑清晰不似目不识丁的文盲那么养大她的人多半也是有一定学识的。一个有学识有武艺的女人一人一剑惩奸除恶、仗义行侠…… 这是相当难得且罕见的。 思及恩师白素神色一黯。 自恩师仙逝天大地大无以为家白素便第一次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土。河尹的情况比之当年更加混乱严峻恶寇横行家家户户似乎都在重复白素一家当年的老路。 只是他们的家人没有白素那么好运能被无名女侠收养。越是了解河尹境内百姓的生活白素越是气愤。可她人单力薄再怎么做也是杯水车薪甚至会给人带去麻烦。 那混混专门盯着孤寡老弱。 白素前脚偷偷将东西送过去不出两日便会有混混盯上他们手中这笔“横财”一小缸麦粒、一袋子豆、几十个铜板……通通搜刮抢走。便是白素教训那些混混仍屡禁不止。 因为这些老弱孤寡身边的邻里都可以成为“混混”只要守不住就会被抢走、骗走…… 见多了这些白素对河尹是绝望的。 这块地方不会再变好了。 但白素也没想过去别的地方。 因为各处都差不多。 河尹…… 至少是她血脉至亲的埋骨之所。 听闻沈棠几人的目的地就在河尹白素想也不想就阻拦。那边恶寇横行这些恶寇头顶、背地里还有其他势力支撑路过商贩莫说保住钱财能保住小命不失都算幸运。 沈棠若是去了…… 焉有命在? 毕竟是救了自己的恩人白素可不想看着她去送命只是这位恩人并不打算听她的。 沈棠道:“但是不得不去啊。” 白素想到一种可能。 “恩人也是河尹人士?” 或者是要投奔远在河尹的亲戚? 沈棠道:“自然不是。” 白素闻言露出些许急色。 “那为何?” 非得去河尹寻死??? 沈棠笑道:“自然是为了去上任啊。” 白素:“……” 白素:“???” 白素:“!!!” 她被这一句话惊得完全放空了表情。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双眸瞪得极大张嘴张合数次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一个贼被官救了?不止被救还在人家跟前大谈特谈如何劫富济贫如何踩点下手? 白素此时的神经敏感得好似炸了毛的素商神情写满抗拒、惊恐恨不得逃至天边。 顾池心下噗嗤发笑。 这时候白素倏忽眼皮轻颤地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恩人说自己要去河尹上任但恩人不是一位俊俏艳丽的小娘子吗? 小娘子如何去走马上任? 还是说小娘子其实是女性内眷? 亦或者说—— 白素眼睛几乎要黏到沈棠脸上半晌才发现沈棠腰间那枚极其不显眼的文心花押。 吐出一句:“奴家……冒犯恩人了。” 沈棠不解地看着她:“何处冒犯?” 白素道:“错认恩人性别。” 沈棠:“……” 不、不是你没认错。 可她懒得解释了反正时间会证明她究竟是男是女只盼这些人知道真相别惊掉下巴。 一想到那个画面沈棠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她眉眼愉悦:“白娘子既是河尹人士又行侠乡里想必对河尹境内相当了解。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知道沈棠是“官”白素刚放下的那些戒备再度升起疏离谨慎地看着沈棠也不敢轻易将话说得太满:“恩人请说只要不违道义、不违本心奴家必竭尽所能。” “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更不会违背白娘子的道义本心只需要将河尹大小情况只要是你知道的事无巨细说来就行。我打算上任后好好整顿河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前正愁没想到上天怜悯将白娘子送来……” 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白素并未一口应下只是佯装体弱即将昏倒。沈棠也没指望白素立刻就给答案顺着台阶就下了开口让林风派人好好照顾白素。之后的事情等白素身体好转再说。 林风道:“郎君请放心。” 沈棠鼓励般拍拍林风脑袋起身离开车厢顾池留下药方也下了车。他跟上沈棠的步子说道:“那个白素是在装昏。” 要不是沈棠眼神阻拦他能当场拆穿。 沈棠道:“我如何会不知?只是不宜逼得太紧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强迫人家开口未免有恶霸欺凌弱小之嫌。顾先生可真是半点儿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人家昏迷是借口。 当场戳穿尴尬不尴尬? 顾池露出一抹“你这话可真是恶心心”的表情直言道:“怜香惜玉也得看是对谁……” 一个立场不明确的人是男是女都不值得怜惜更不值得他给面子台子拆了就拆了! 沈棠闻言失笑:“倘若白素交代的身世都是真的待她伤势好转看到跟随而来的百姓便知我的为人。这世上最简单最快撬开一人心防的唯有‘投其所好’……” 既然白素将“仗义行侠、劫富济贫”这八个字视为道义本心贯彻始终沈棠就不担心白素会不喜欢她。白素不仅会喜欢她、欣赏她、敬佩她还会将她视为官场清流。 在全员皆恶人的浑浊世道在泥潭挣扎的人哪个会不喜欢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有雄心壮志力挽狂澜的明主?沈棠内心这番自恋的心声酸得顾池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他道:“沈郎你也不用如此不见外。” 不要什么话都说出来。 他害怕! 顾池十分笃定沈棠是故意这么说的。 脸皮厚得让他无从吐槽。 沈棠道:“我这叫心口如一啊。” 顾池:“……” 吹着冰凉刺骨的夜风沈棠双手环胸与顾池一道在溪边散着步聊着天。 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漾开浓郁笑意双眸含光胜过头顶天幕星河璀璨。 顾池看着她语气幽幽带着点儿怨:“刚才沈郎是不是说了——‘在全员皆恶人的浑浊世道在泥潭挣扎的人哪个会不喜欢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有雄心壮志力挽狂澜的明主’还有‘这世上最简单最快撬开一人心防的唯有投其所好’?沈郎这是在‘投我所好’吗?” 他真心怀疑一事儿。 祈善和褚曜别不是这么被糊弄的吧? 沈棠含笑歪了歪头。 神色无辜地眨巴那双黑眸。 “望潮这般好谁能不喜?只是——”她将顾池这个问题踢回去“你可愿‘投我所好’?” 顾池:“……” 先前还一口一个“顾先生”戳穿她本相了张口便是“望潮”——顾池真心怀疑自己答案要是否定沈郎会不会当场闷一口酒送他上西天?这也不是不可能…… 顾池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沈郎年岁还小不知人心易变。你如今可以心口如一但来日真位高权重了你会知道在一个人面前毫无心声秘密可言这人会多么可恨。” 畏惧、害怕、厌恶…… 直至恨其欲死! 沈棠直言道:“对于一个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的坦荡之人而言这没什么。” 再者说—— 再“可恨”能比元良的“弑主”还可恨吗? debuff都叠这么多个了……再加一个也没啥虱子多了不愁。只希望以后能结识几个文士之道正常、不那么废主公的。 沈棠的要求非常卑微。 顾池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二人安静无声直到他开口打破。 顾池问:“顾某有个问题。” 沈棠:“你问。” “沈郎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沈棠:“……” 她还在想顾池要问什么问题考验她的“心口如一”想了半天就在纠结这个??? 就这??? 沈棠一脸的郁闷:“女的!” 又强调:“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顾池:“……” 听沈棠亲口承认顾池仍有几分做梦的感觉哪怕他早就从沈棠的心声获知真实性别。 沈棠就非常好奇了。 “你瞧瞧我这张脸生得这般好姿容怎么可能不是女儿家?”好家伙还能硬生生掰出个“男生女相”的理由解释这张脸。 顾池:“……” 沈棠又道:“要是这样都不能让你相信我还能抖个秘密你听是不听?” 顾池:“……多大的秘密?” 沈棠想了想:“要是听了之后还留不下你的心我只能留下你的身体了。” 顾池闻言果断选择了不听。 “主公如此赤诚坦率池岂会不信?” 沈棠:“……” 修整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便启程。 边走边吃干粮不耽误时间。 白素感觉到车厢在摇晃从纷杂冗长的混沌梦境醒来随着五感逐一归位她感觉队伍的脚步声似乎过于多了。勉强坐起了身。 她所处的队伍在中央靠后位置。 白素小心翼翼掀开车帘入眼所见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精壮部曲甚至不是家丁护卫而是一群削瘦、面带憔悴的百姓。 多是老弱妇孺。 年纪大的华发满头。 年纪小的尚在襁褓。 他们行在中间最外边才是一群身穿布甲、皮甲的青壮或骑马、或步行。 尽管前者行走很慢后者也未出声催促而是有意识调整脚步保证不让人掉队。 这一幕看懵了白素闹不明白了。 正文 264:沈大善人【求月票】 白素的动作惊动照顾她的妇人。 妇人问:“娘子可是需要点儿什么?” 白素被逮了个正着心底无端浮现几分心虚。她神色尴尬地放下了车帘倏忽计上心头准备从妇人口中挖出点儿什么情报:“没什么需要的……夫人可知那位郎主来历?” 妇人警惕道:“你问这作甚?” “奴家遭逢大难遇上恩公才侥幸捡回一条命……”白素垂首柳眉婉约刻意遮掩过于英气姣好的面庞。只听那娇娇软软的声音脑中下意识便脑补出一位娇弱的小娘子。 没有人会对弱小可怜的人提起防备。 甚至会心生怜惜。 妇人道:“原是如此唉可怜了。” 她怜悯地看着一身伤势的白素不禁脑补一出“娇女子遭逢厄运狠恶霸仗势行凶”的戏码再由己及人终是放下了戒备。她轻叹一声打开话匣:“郎主来历小妇人也不知只知道姓沈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白素闻言诧异。 “大善人?” 夫人点头:“是。” “夫人是那位沈郎主治下百姓?”白素又问妇人问题尖锐了些“跟随沈郎主千里迢迢去河尹——夫人可知河尹是什么龙潭虎穴?更不提一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劳顿……” 妇人只当白素是关心好奇。 至于话中那点儿“茶言茶语”她并未察觉。只是顺着白素的问题一一回答。 她道:“小妇人可不是沈郎主治下百姓家中四代居于四宝郡境内土生土长的本土人士。前阵子乱军作祟小妇人家中上下几口都丧了命只剩小妇人和年幼稚童……” 一个不算年迈的女人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家中积蓄被乱军抢劫一空民宅被一把火烧光无积蓄、无钱财、无谋生手艺……试问二人在这个世道如何安稳活下来? 这种组合跟年迈的老人一样好欺负。 若不跟着沈棠而是选择留在故土重新开始妇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自己会遭遇什么。 她需要外出寻个谋生工作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孩子身边她的孩子会被欺负因为大家伙儿都穷疯了、饿疯了孩子更大概率是被拐卖下场再惨些混进肉铺充作肉脯。 倘若幸运一些孩子无事但不意味着她就安全了——因为住宅被焚烧她无家可归。 要么带着孩子住在残破建筑混日子要么搭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住下毫无安全可言。半夜熟睡甚至会有不同的流氓混子钻进茅屋盗钱财、强迫她、讨便宜。 这种事太常见了。 因为她没有防身的本事、家中也没有强壮的男人孤儿寡母就是会被欺负被欺负了也无人替她伸张喊冤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欺凌女子和孩童风险最小收益最高。 妇人哪里还敢留下来? 哪怕知道河尹是险恶之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再不济这几日她和孩子都能吃到干粮走得慢也不会被军爷鞭笞威胁。妇人甚至因为照顾白素而获得额外报酬。 妇人之言白素如听天书。 不过她第一反应不是沈棠如何善良而是感慨此人“巨富”要知道整个队伍可是有三千多人啊!是三千多人不是三百多人! 三千多张嘴! 普通百姓占了六成! 其余四成皆是私属部曲。 粮食不紧着能打仗的青壮男人反而匀出来给老弱妇孺充饥虽然不是各个都能十分饱、填饱肚但他们吃了有力气能走这么多路而不是“躺着饿不死”的最低标准…… 白素心里粗略估算一下。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沈郎主不是家大业大的巨富那就是个十足十的傻子不然哪有人会这么干呢? 白素应和道:“沈郎主心善。” 妇人也一脸庆幸地点头。 她也是经历过灾年的那时候国家还是辛国——不是这里出了蝗灾、便是那里出了水灾百姓日子过得“跌宕起伏”常年在“快要饿死”以及“有点饿但饿不死”之间来回横跳。 一旦发生灾情有些地方会放粮赈灾。 所谓的粥粥水偶尔清得能数清楚多少麦粒偶尔混浊得掺杂了一半的泥沙维持着百姓喝了能“躺着饿不死”别说拖家带口日行多少多少路程了多说两句话都没力气。 两相比较之下妇人真心觉得沈棠是个大善人不止是她一人忐忑选择跟随的百姓都是这般想的。他们留在本土没有活路可言心一横才选了沈棠谁知能吃饱肚子。 因为沈郎主大多时间都在队伍前头因此没看到——部曲兵士给百姓发粮拿到干粮的百姓无一不是含着泪收下不是狼吞虎咽吃下肚、担心留不到下一顿便是舍不得吃偷摸藏起来担心有了这一顿没了下一顿。 但他们没想到顿顿都有。 这大半月下来—— 让停就停让歇就歇让行就行。 有哪个喊过苦、喊过累、喊过不愿意? 没有! 一个没有! 白素闻之神色动容。 不过她担心妇人有夸大其词之嫌想亲眼看看。又半日白素用感觉身体好一点儿想下车走走、换换气为理由趁着一行人停下来休息的功夫被妇人搀扶着下车。 部曲兵士正在提着竹筐发干粮。 白素暗暗伸长脖子去看。 竹筐中果然是满满的圆润饼子。 这些饼子用料非常实在又厚又沉。 部曲兵士发到白素的时候瞧也不瞧给她也递了一张。基本是大人两张小孩一张。 一半休息的时候吃。 另外一半路上再吃。 白素嚼了一口没什么滋味、但闻着有麦香的饼子混着口水将其软化咀嚼咽下肚。 妇人给她递了一截竹筒。 这是用来喝水的。 莫说这些百姓家当都被烧毁了即便没有逃亡路上也不会锅碗瓢盆带齐全饮水器皿短缺。正巧路过一片偏僻的野竹林沈棠毫不客气地指使赵奉帐下私属部曲去砍。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可惜了。 白素接过低声道谢。 她吃着的同时暗中观察那些百姓的表情果然如妇人所言并未作假。她心下一叹将那个饼子连同掉下来的饼渣全部吃完。这时候昨晚见过的小娘子向这边靠近。 白素见林风冲自己来的。 笑着问道:“可是恩人见我?” 林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 她道:“不是。” 白素不解:“那小娘子这是?” 林风:“女郎伤势未愈需要调养。” 她看了一眼身后侧跟着的屠荣努了努嘴屠荣认命一般将一小锅东西端给白素身侧的妇人。白素起初不解待那口小锅靠近敏锐嗅到一股诱人肉香不由得吞咽口水。 她问:“这是?” 林风如实回答:“哦这是斥候探路的时候顺手猎的野物让拔了毛煮了。” 白素知道这是好意但她吃过一张饼子了再加上伤势折磨此时没什么没胃口。 便想借花献佛给林风。 林风谢过她的好意:“女郎心意不好推辞只是奴家还在守孝饮食上有些忌口。” 虽说这阵子都在赶路甚是辛苦但她老师的手艺可比庖子好了不知多少日日都有荤食供应——老师下厨是为了自家郎君顺手也会给其他人留一小份饱一饱口福。 只是她和屠荣还在孝期饮食有忌讳。 他们那份特殊一些要另外做。 林风年纪不大胃口也小。 这大半月硬生生圆润了。 白素歉然道:“是奴家唐突了。” 那一锅汤便让她转交给了妇人的孩子。 看着那孩子一点儿不怕烫吸溜吸溜几口便将香浓的乳白汤水喝完大口大口嚼着锅中不算饱满的肉块一脸心满意足白素怔怔看着蓦地有些心酸眼眶随之泛红。 妇人问:“娘子可是哪里不适?” 白素低头避开妇人关心不愿脆弱之色被他人看到她缓了缓情绪不一会儿便恢复常色低声道:“无他只是看到夫人孩子想起薄命早夭的弟弟和妹妹……” 严格说来他们也不算是饿死。 那时候家里真的是太穷太穷了。 阿父又是求人又是背债也只能保持一家几口勉强饿不死两个弟弟妹妹年纪小分到的食物也最少。他们实在是饿得厉害常常腿软晕眩饿得难受就去喝水…… 有一日家中大人都出去了。 俩孩子待在家中玩耍。 此时村头癞子经过门口看到俩孩子过家家一般你扮演阿父、我扮演阿娘埋锅造饭癞子便嗤笑了一声哄骗这俩孩子村头有个地方那里的土比肉香多了。 人吃了以后无病无灾! 他们还真去挖了挖了还真狼吞虎咽吃了还不忘给祖父祖母、阿父阿娘、阿兄阿姊留一份。阿父劳作回去的时候俩孩子已经被粘稠的泥巴活生生噎死……尸体僵硬。 白素比恩师“贪婪”。 她这辈子遗憾的事情太多了。 例如遗憾幼弟幼妹来到世上走一遭竟连“肉”是和滋味都不知道至于那赖头…… 上门讨说法反被嘲讽祖母也是因为这一遭才跟赖头老娘动粗之后一病不起…… 妇人不知缘由。 但看白素眼底伤感便知是自己儿子勾起了往事心下咯噔吓得她连忙暗中挥手使眼色示意儿子快离开白素的视线。 在妇人看来沈棠愿意出报酬让她照顾白素便意味着白素娘子是非常重要的贵人自己可不能怠慢更不能让对方不快。 白素并未错过妇人的神情和小动作。 她稍微一想便知为何。 只是笑了笑没说其他的话。 赶路是非常枯燥的事情。 如何枯燥呢? 枯燥到沈棠也感觉无聊内心编排狗血话本的程度!她倒是自得其乐可怜了顾池“追更”听故事有了上半截没了下半截。 好似那内庭宦官开了个头下面没了! 人否? 非人哉! 顾池露出宛若便秘七八日的哀怨脸。 看得祈善一脸稀奇。 他跟顾池本就是臭味相投的相识。 说话也不用太顾忌直言:“真不用让褚无晦给你饭食里边儿撒一把巴豆粉?” 顾池不解其意。 祈善从布袋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背后纹路精致小巧的圆形铜镜亮出来。 示意顾池看看镜中他的脸色。 顾池慢了一拍才回过未来脸色不善地道:“巴豆粉?你留着自己慢慢品尝吧!” 这厮就该吃一碗浓稠浓稠的巴豆粥! 损不损啊! 祈善被骂了也不气。 因为他知道顾池比自己更气。 沈棠听到后方祈善笑声脑袋冒着问号向后一看正好看到顾池提着剑鞘威胁祈善祈善一副“你有本事你拔剑啊”的挑衅脸…… 沈棠跟康时嘀咕。 “回头季寿跟元良打听打听。” 康时正扭头看热闹。 “打听什么?” 沈棠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题外话------ _(:3」∠?)_ 啊距离14号越来越近了…… 心虚…… 今天翻了翻资料突然发现古代很早就有以工代赈的例子。办法是好办法但问题难点不在于这个主意多精妙而在于粮食地主家也没粮了啊…… 正文 265:我有了【求月票】 康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不解问道:“麻袋……作甚?” 还是询问祈善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他的脑袋瓜似乎蹦蹦蹦跳出三个大问号。 沈棠被问得一噎。 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就是一个梗? 见康时一脸认真求教沈棠蓦地生出几分郑重来睁着眼睛胡诌起来。 “这句俗语源自老家意思是看到某个人或者某个物觉得他/它非常可爱想抱回家于是问对方喜欢什么颜色麻袋。用对方喜欢的麻袋将其带回家表达喜爱之情啦。” 康时听闻此言神色流露几分不赞同。 “不问自取视为偷!” 沈棠:“……” 康时继续道:“用麻袋取的死物视为偷;用麻袋绑的活人即为略卖。略卖人口非法囚禁……这这这这般可恶的恶徒行径怎么能说是表达喜爱之情?实在是荒唐!”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被询问的人是祈善。 他表示不能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面对康时痛心疾首的眼神沈棠讪讪地改了口:“啊这……其实还有一重意思……” 康时用眼神询问第二重意思是啥。 沈棠脑袋瓜紧急转动脱口而出。 “第二重意思是——看此人不顺眼便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将那人套麻袋打一顿被打的人不知自己被谁打吃了哑巴亏。用对方喜欢的麻袋颜色去套他多少也有点儿戏谑嘲讽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话未说完余光看到菜鸡打架的两人——祈·战五渣·善和顾·战五渣·池不知何时停手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前者目光幽幽带着几分危险后者眸光含笑嘴角勾起。 沈棠一看顾池这么笑就知道这厮心里多半憋着坏心下暗道一声“完犊子”! 果不其然—— 顾池刻意提高了声音。 笑道:“沈郎可是替顾某问的?” 虽说先前喊了主公立场归宿也很明确了但顾池在人前还是习惯性喊沈郎。他刻意在“沈郎”二字上面咬重了读音。他话音落下沈棠便看到祈善的眸光越发微妙起来…… 求生欲瞬间上线:“不不不我虽然是替望潮问的但我这个问题是第一重意思!” 自己就是一条无辜的池鱼这俩在城门放火何故牵连与她?心里则想着以顾池祈善俩人的脾性被对方套麻袋是迟早的。 谁知康时却补了一刀。 他疑惑看着顾池手中提着还未出鞘的剑再看祈善一脸嫌弃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哦原来如此。先前还担心元良与望潮交恶想着从中说和看样子是在下多虑了。” 祈善:“……” 顾池:“……” 沈棠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祈善先前不止一次说过他手中的佩剑不是装饰沈棠只当他吹牛看着身板也不算多厚实提剑能干几个人?结果他拔剑出鞘好家伙剑锋凌厉还是马上剑术灵活多变游刃有余。一脸痨病相的顾池更令沈棠惊叹拔剑干仗竟是半点儿不虚! 沈棠看着热闹吃着瓜。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玩意儿。 突然嘿嘿发笑。 唯一没跟着胡闹的褚曜收回观战视线——祈善和顾池的剑术明显在伯仲之间一时半会儿伤不了对方——见沈棠展颜心情也好了三分:“五郎是想起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沈棠试图压住笑弧:“只是突然想起一句家乡俏皮话有些味道出口不雅。” 褚曜:“……” 见识过沈棠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俏皮话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能称得上“出口不雅”多半屎尿屁之流。奈何有个不知情的新人康时他竟然顺着问题问是什么俏皮话。 沈棠以拳抵唇轻咳两声。 “也没啥就是夸人能文能武。” 康时神色不解。 俏皮话就是歇后语一般分为上下两句沈棠的回答明显是下半句那么上半句呢? 沈棠道:“被窝里头出虚恭。” 褚曜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出虚恭??? 这话的确有些不雅很有味道但康时仍旧不解:“这与能文能武有甚干系?” 褚曜:“……” 沈棠:“……” 康时还未能转过弯来祈善和顾池已经齐刷刷停了手二人难得立场统一、精神吻合——回头好好掰一掰沈小郎君/沈郎的功课!其中又以祈善的情绪最为迫切。 为何迫切? 祈善真担心哪天俏皮话搁在沈棠口中也能成真!好家伙想想那荒谬可怕的场景沈小郎君要鼓舞己方兵士士气为兵士增强实力于是在两军阵前张口来一句“被窝里头出虚恭——能闻(文)能捂(武)”! 敌方会不会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己方先羞愤得恨不得钻地缝!这绝对不允许发生! 听到整个心声的顾池:“……” 祈元良这个假设真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搁在沈棠身上似乎、或许、也许……是有那么点儿可能发生的!!! 赵奉看着吵吵闹闹的几人陷入了某种诡异的自我怀疑的沉默之中——眼前的祈善跟他了解到的祈善根本是判若两人嘛。完全无法理解先生(秦礼)为何那般忌惮此人。 赵奉曾是祈善某一任主公精心培养的精锐他也知道前任主公之死跟祈善脱不开关系也知道后者有“恶谋”的诨名。但他跟祈善没啥交情至多打过照面说过两句话。 并未深交。 更多的了解还是从秦礼那边听来的。 如今再看祈善挺开朗一年轻人……自家先生(秦礼)对他这般忌惮会不会太过了? 揣着疑惑赵奉埋头干自己事情。 即将入夜的时候缓慢前行的队伍又一次停歇下来就地埋锅造饭士兵循着斥候探查好的方向去打水。赵奉跟共叔武一块儿安排巡逻护卫防备可能发生的偷袭。 说起共叔武—— 赵奉对此人相当欣赏。 他看得出来共叔武帐下那些部曲都是杂牌估摸着收服还未多久但在共叔武的操练之下已经像模像样纪律尚可。虽然还未达到令行禁止的程度但勉强也能用。 需知每个武胆武者组建的私属部曲每一个兵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再由长年累月的磨炼训练出来的。那两百多号杂牌跟自己的私属部曲不能比但表现也不算拉胯。 这是相当不容易的。 这说明共叔武操练士兵的确有一套赵奉便去跟他交流取经一来二去也算混熟了。 很快赵奉便注意到这群杂牌之中有一个人相当醒目身高体格在一众杂牌鹤立鸡群。 安排好琐事赵奉坐下喝了口水视线却牢牢落在狸力身上火热眼神几乎要穿透后者衣裳将每寸肌理的走向、根骨的情况摸清楚。他眼光老辣如何看不出狸力天赋? 他道:“这是一棵好苗子啊。” 心痒痒想挖人。 若能将狸力挖过来好好培养必是自己最得用的左膀右臂以后兴许也能接替自己的位置为主公效劳——别看赵奉年纪还不算老但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后事了。 共叔武看出他想挖人的心思。 淡淡道了句:“只是可惜。” 赵奉不解:“可惜什么?” 共叔武摇头着解释说:“可惜狸力不是武胆武者他虽有天赋、根骨也顶尖奈何少时家贫也没门路走上武道……浪费了。” 赵奉火热的心一下子熄灭。 看看狸力又看看共叔武。 眼神写满了“你莫不是骗我”几个字共叔武好笑:“不信?不信可以招他过来瞧瞧。” 让赵奉失望了狸力真不是武胆武者。 正要叹气搭着狸力手腕的他倏忽咦了一声惹来一侧共叔武注意。赵奉在狸力不解目光下捏着他手腕移到共叔武方向。 “半步大兄弟你看看他这经脉……” 狸力心下咯噔。 他的经脉如何了? 共叔武虽不解但还是将手搭了上来仔细感知赵奉说的那一条经脉——把脉把着把着他的脸色霍地一变双目惊得瞪圆死死看着啥事儿也不知道的狸力。 狸力那叫一个慌啊。 是好是歹好歹跟他吱一声。 莫不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那一瞬狸力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他的坟墓一定要朝向夫人所在的方向…… 结果—— 他明白了何谓“大悲大喜”。 共叔武又惊又喜地道:“是武气……” 简简单单三个字落在狸力耳中却如平地惊雷炸得他耳朵嗡嗡乱响。 咚咚咚—— 心跳强劲有力。 这一刻他的天地陷入了寂静完全听不到除了胸腔那颗心脏有力跳动之外的声音。 是……武气? 他经脉之内有武气了? 何时的事情? 狸力用力回握共叔武紧张激动胆怯……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睛瞪大到眼角几乎要裂开。半晌他才找回了自我不敢置信地问:“您是说——我的经脉之中有武气?” 共叔武蹙眉狸力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赵奉道:“很微弱但的确有。” 共叔武缓缓地肯定点头。 狸力呼吸急促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 就在二人以为他吓傻的时候半跪着的狸力倏忽原地窜起一蹦蹦得老高老高抓住个人就大叫:“我有了我有了——我真的有了!”甚至连被抓的人是谁都没注意。 白素:“……???” 狂喜到“疯癫”的狸力转移目标。 他一把抓住另一个在巡逻的士兵双手抓着人家肩头大叫:“哈哈哈哈我有了!” 被抓的士兵一脸懵逼。 吓得缩了缩脖子。 幸好狸力并未抓他太久而是将目标转移到下一个逢人便大喊大笑说自己有了。如果有人问他什么有了狸力便会邦邦两下拍着自己结实的腹肌:“是这里有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有了!我有了!” 至于被他抓住分享喜悦的人——例如白素——会不会傻愣在原地那就与他无关了。 白素懵逼地扭过头与照顾她的妇人对视一眼。良久她低头看看自己腹部位置抬手虚抚一下不可思议地喃喃:“原来男人也可以有孕啊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妇人也被吓傻了。 听到白素喃喃她也恍惚:“可、看他肚子平坦脉象还浅如此大力拍打肚子……” 见狸力喜不自胜到“疯癫”状态再看他年纪也不小了想来求子之路颇为艰难……再开心也不能如此粗暴对待腹中子女。 不慎掉了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妇人感慨地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可能是“初为人父/母”喜得忘了分寸也是可能的。 临时营地也不大。 狸力这么一通折腾沈棠也听到风声。 初时也误会转念一想便明白为何。 正准备喊狸力过来了解情况林风跑过来说白素娘子寻她有事沈棠只能暂时将狸力的事情押后。再见白素她的神色全然没了先前的戒备:“白娘子伤势可好多了?” 白素上前一个福身。 沈棠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诧然”道:“白素娘子这是作甚?若是感谢的话先前不已经说了?何需如此多礼?” 白素不顾沈棠阻拦。 神色固执坚毅:“此番不为致谢。” 沈棠毫无尴尬的意思。 白素继续道:“是为致歉。” 沈棠“纳闷不解”:“歉从何来?” “奴家先前不知沈郎主大义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汗颜无地故此致歉。” 沈棠一听是这个事情。 神色始终温柔宽和不见半点儿不悦。 她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情。面对陌生人心怀警惕是正常的怎么能算白娘子的错?一时误解没什么更不需要道歉。” 沈棠这么说但白素却不这么想。 她不想让任何一个善人蒙受“冤屈”。 这两日她冷眼看着一切。 将跟随沈棠的百姓底子摸清楚。 人人发自内心感激沈棠。 白素深知这些是做戏做不出来的。 即便能做戏—— 做戏给她看图什么呢? 白素问心无愧但世俗来看她的确是一个小小飞贼——值得沈棠每日耗损那么多粮食给老弱妇孺只为博取自己的信任好感? 白素又不傻。 她道:“奴家白素任凭沈郎主差遣。” ------题外话------ _(:3」∠?)_ 关于章说总是跑行这个—— 一般是两个原因啦。 第一呢香菇修改句子啊错别字啊不通顺的毛病啊…… 第二呢纯粹是因为强迫症。 香菇常用十七号字体每一段都整整齐齐就很舒服嘿嘿码字的时候也会有意识控制每一行的字偶尔失手嘛就会修改一下??? 正文 266:没问题吧?【请个假】 白素本就是河尹本地人士又在此地踩点当飞贼对河尹的情况再了解不过。这片地方有几家富户、每家有几人、内宅关系和谐还是不和谐……大大小小的八卦是如数家珍。 倘若沈棠有需求白素甚至能说出各家各户家丁护卫换班巡逻的大致时间规律…… 内容之详尽令闻者叹服。 不过这在白素看来不算什么。 她的职业是啥? 飞贼啊! 一个贼下手之前不将目标摸个清清楚楚一旦失手丢的就是自己的小命白素自然是想方设法、使出看家的本事。她为了踩点甚至有好多个马甲能轻松混入目标内宅。 当然白素能这么轻松也跟女子被轻视的大环境分不开关系——谁能想到他们眼中娇弱可欺的弱女子会是来去无踪的飞贼?在大众印象中盗贼多是长相猥琐的青壮。 沈棠津津有味地听着。 白素实在是太适合讲故事从她口中讲出的内宅八卦可比联盟军的勾心斗角有意思。 例如河尹大户张氏家中就有一个大八卦——张夫人与其丈夫成婚多年膝下仅一子天生痴愚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嘴歪眼斜涎水不止夫人为保名声接连给丈夫纳了十几号小妾却怎么也生不出健康的第二个孩子外界议论纷纷夫人急得嘴上冒泡听了某位高人指点去收了个养女。说待一年后养女豆蔻年华必会得偿所愿。 沈棠连忙追问:“然后呢?” 白素道:“一年后那位夫人肚子还未动静据说气得带着家丁护卫抄着棍子打上门要那位高人给一个说法。谁知那位高人却说灵童已至只待瓜熟蒂落……” 孩子是有一个但不在夫人肚中。 沈棠的脑洞何其大瞬间就猜到套路。 “莫不是那名养女与养父暗结珠胎?” 康时皱眉道:“这不是悖逆人伦?” 虽说养父和养女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个时代更看重名分只要认下来名分给了那就跟亲生孩子没啥两样。康时更倾向于是小妾有了孩子但事实证明康时不懂“套路”。 白素揭晓答案还真是养女暗结珠胎。 夫人回去查了一圈小妾没一个怀孕。 她正纳闷谁知自家丈夫先招了。 预备将养女换个身份收为小妾。 沈棠又道:“你先别说让我猜上一猜我怀疑这个养女虽与养父有不正当关系但养女腹中胎儿未必是养父的。” 白素惊愕地看着她。 还真是! 张夫人看着坦白从宽的丈夫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接受!因为她准备将这个投眼缘的养女留作自家傻儿子的媳妇结果被自己丈夫摘了瓜!再加上养女哭哭啼啼求她成全气得血压直线飙升叱骂二人不要脸! 结果她这么一闹事情大了。 白素惊奇:“沈郎主怎如此清楚?” 这些丑闻还是她想方设法打听清楚的。 外界极少有人知道。 毕竟不管是养父女悖逆人伦还是养女尚在闺中便与人厮混又将孩子栽赃到养父头上……一旦传出去这个家族的女子还想议亲? 这种事情直接在宗祠就偷偷搞定。 查出来的内容震惊一众吃瓜群众。 “想也知道那男人跟夫人多年就一个痴愚儿子后院十几号小妾都没动静问题十有八【九】出在男人身上。偏巧养女跟他有了首尾就暗结珠胎多半是绿帽无疑了……” 沈棠顿了一顿脑中倏忽灵光一闪问“养女腹中孩子生父是那位高人?” 白素眸光一亮:“这也能猜中?” 沈棠摆摆手:“这都是老套路了。” 本以为这是畜生不如的养父对养女下手仔细一追究原来是高人和养女联手仙人跳预备给二人亲生子女改一个户口。 既然狗血那就将狗血贯彻到底。 沈棠继续发挥脑洞:“这位高人和养女都是普通人哪里来的胆子玩这么大背后莫不是还有隐衷?例如旁支庶子什么的看人家不爽想通过这种手段夺取家财?也或者高人和养女也是苦主为报仇才行此下策?这种故事要不断反转套娃才有意思。” 白素闻言彻底服了沈棠。 崇拜地看着沈棠:“几乎全中。” 高人和养女还真是两个倒霉催的苦主。 高人家中的良田被养父用卑鄙手段低价骗走导致一家饿死的饿死活着的也愧疚自尽。养女身上也背着血仇她生父挑货到集市贩卖却被养父的车架撞死家里顶梁柱倒下生母上门讨说法却被家丁护卫殴死。 二人偶然听闻彼此血仇一拍即合。 但正如沈棠说的这俩只是普通人要是无人帮助光是扮做高人取信求子心切的张夫人都做不到更别说之后的戴绿帽、闹丑闻。 帮助他们的人还真是张氏旁支庶子。 沈棠也就随口这么一猜。 没想到还真是兄弟同室操戈。 诸如此类的骚操作斗争白素能不停歇地讲个一天一夜保证每个故事剧情不同。 沈棠一边听一边在脑中绘制各家关系图。 剪不断理还乱。 白素又道:“奴家曾听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他们平日内斗虽厉害但沈郎主若要入主河尹他们势必会团结起来。沈郎主人手不足破局怕是不容易……” 每一家都有姻亲关系。 俗话说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先前局势还安定的时候河尹还属于辛国管辖派下来的官员不是在路上遭遇猛兽盗匪便是上任没两年死于各种意外。唯一任期长的那就是个完全不管事的傀儡。 白素担心沈棠一过去就会遭到围杀。 她注意到队伍大半都是老弱妇孺。 精锐青壮仅千余。 过去就是送菜啊。 这个道理连她这个飞贼也懂。 沈棠笑了笑道:“人手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破局——倒也不是做不到。白娘子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 白素诧异:“奴家?” 沈棠道:“你说张家养女和那位高人都是在张氏宗祠被强行灌毒抛尸荒野?” 白素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棠笑而不语。 康时道:“不对的地方大了去了辛国被灭河尹早就由庚国接手想必也派遣了人手过去。案子应该守庚国的律法张氏为遮丑闻却在宗祠动用私刑灭口无法无天。” 白素苦笑道:“若他们惧怕这个也不会横行河尹这么多年了……唉没用的。” 沈棠却笑着出声问道:“怎么会没用?他们敢说自己执法办事毫无冤假错案?” 白素迷惑不解。 “冤假错案怎会没有?” 河尹被害死的百姓还少吗? 林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她求救似得看向老师褚曜。 褚曜道:“谁能保证这些冤假错案里面儿没有五郎苦苦寻找的血缘至亲是吧?” 自家的“血缘至亲”在河尹被他们滥用私刑搞死了沈棠上门踢场子没问题吧? 踢场子的时候有人反抗于是苦主不慎失手杀了几个反抗暴徒这也没问题吧? 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事出有因! 亲缘惨死能而不报者非人哉! 报仇的时候发现有人滥杀无辜、蔑视庚国律法、不尊国主郑乔统帅于是沈棠出手一家一家雷霆袭击寻找证据这也没问题吧? “不小心”翻到“谋反证据”这也没问题吧? 不服的杀了也没问题吧? 所以接下来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话音落下祈善几个连连发笑。 白素:“???” 沈棠也笑着道:“是是是我突然想起来确实有一个未出五服的阿姊投奔河尹亲故……这世道这么乱希望她这会儿无事……” 白素:“???” ------题外话------ _(:3」∠?)_ 还差一千五百字……熬不出来了。 今天脑子突然疼得厉害一直钝钝的疼也不知道咋回事跟我妈通讯视频问我脸色咋这么青了实在是遭不住。勉强扣完我先去睡了。明天后天还得准备…… ps:今天倒大霉了手机还摔坏了……本来还想这台mate30pro用到华为王者归来的……e=(′o`*)))唉 正文 267:河尹张氏【二合一】 白素神色茫然地看着发笑的几人。 她喃喃道:“沈郎主……真有这么一位未出五服的阿姊在河尹受难?还是说……” 沈棠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厚颜无耻地说道:“这个嘛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有这么一位‘阿姊’做人要灵活变通。” 白素:“……”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没想到沈郎主“无中生姊”如此自然随意目的只是为了“栽赃陷害”? 不不不—— 沈郎主这么做怎么能叫“栽赃陷害”? 这分明是替天行道啊! 以沈郎主之善心倘若真能铲除那些为富不仁、为吏不公的虫豸与河尹数万百姓而言却是“逃出生天”盼来了柳暗花明。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这非常非常非常河狸! 白素如此说服了自己。 她神色坦然道:“沈郎主所言极是此仇不报大丈夫日后如何屹立天地之间?不知沈郎主这位‘阿姊’流落到了哪家?亡于何人之手?奴家或许能为您参谋一二。” 沈棠闻言心下生出三分惊喜。 相较于那些聪明但常常自作聪明的人沈棠更喜欢跟识时务的聪明人打交道因为沟通起来省劲儿还不用操心默契。白素这个回答让她倍感舒心笑着问:“我这位阿姊必然是亡于有声望但权势方面稍弱的一家人丁不那么复杂但作恶极多……” 白素便问:“恶人主家如何?” 沈棠:“此人贪婪、暴戾、好色、视百姓如草芥、家中多财……惹的民愤越大越好白娘子你这边可有符合的人选?” 白素沉吟了片刻。 努力挖掘脑中吻合的人选。 她心里明镜似的。 深知沈棠挑选的目标必然是沈郎主入主河尹最先开刀的“鸡”用以儆猴。倘若那些猴儿不但不惧反而上蹿下跳搞事情他们也可以从“猴”变成“鸡”…… 这只“鸡”就得好好选择了。 实力不能太强名声要大要臭——还得是他们倒台河尹数万百姓拍手称快那种! 说实话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少。 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主白素一念之间内心闪过无数纷杂的念头。 平心而论河尹那帮子虫豸他们干的事情足以开除人籍了!白素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自个儿仇家推出去借着沈棠的手铲除宿敌。她本可以这么做但是—— 自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沈郎主! 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可若是为了私欲害了沈郎主坏了对方的计划自己岂不也是恩将仇报的小人?白素思绪一转将仇家暂且按下去说道:“河尹张氏就挺适合。” “张氏?收养养女那家?” 白素颔首道:“是!张氏家主为夺取百姓良田归为自家祭田暗中找了不少地痞流氓手段卑劣轻则殴打投毒重则设局略卖使得十数户百姓家破人亡……张氏家主的胞弟更是恶劣此人喜好儿郎稚女两年前河尹辖内有村落突发疫病张家胞弟遣家仆哄骗受难百姓说他手中有治病良药但药引难得需百姓家中儿郎稚女配合方能换取借此手段硬生生残害二十余人……” 一连一个多月每逢半夜都能听到此人宅中发出儿郎稚女痛苦呼救声仆从丫鬟闻之寒颤不已但无人敢出手阻拦。 谁敢阻拦呢? 又没有闹出人命。 即便闹出了人命又如何呢? 不过是几个泥巴地刨食的。 告官官不管。 管了不管用。 为什么不管用呢?因为这位张家家主胞弟的确是给出了一剂药! 为什么喝了药还是病死了?因为喝药的百姓是庶民血脉低贱身躯肮脏不配! 那一剂药是有效的没瞧见张氏有个族人也出现了差不多的病症一剂药下去发发热隔天就活蹦乱跳了?所以说啊责任在庶民自身而不在张氏家主的胞弟。 状告不成立! 更绝的是张家家主胞弟反手将那名庶民告了说他诬赖自己名誉按律要截舌! 说白了就是割掉人家舌头。 可怜状告张家家主胞弟的妇人她为了救染病丈夫去求药赔上女儿被糟蹋——那女儿送回来高烧两日下【体】蓄脓腥臭、流血不止第三日咽气——结果女儿走在丈夫前头自己也受了截舌的酷刑。当然如果妇人家中有钱粮可以抵刑罚。 只是她丈夫前脚刚咽气丈夫兄弟后脚便带着族老过来还以膝下儿郎年幼怕妇人改嫁占了侄子家财为理由强行占了几亩良田。妇人哪有多余钱粮去抵消截舌酷刑? 此事一闹出来其他被骗人家哪里还敢站出来为自己为孩子讨回公道? 他们舌头好好的但与截舌无异。 诸如此类白素能说上好久。 饶是祈善几个也不禁嫌恶蹙眉。 沈棠越听脸色越冷。 祈善几人都是文心文士对附近天地之气感知极为敏锐清晰感觉到沈棠散发的森冷杀意影响了天地之气周遭气温也随之下降些许。她问:“这位张家家主的胞弟可还活着?” 白素叹息道:“此人活得好着呢。” 她去张氏那边踩点的时候还在张家家主胞弟府上打过几日工伪装成洒扫婆子近距离见过那位。生得肥头大耳脸上横肉堆积眉眼凶戾活像是山彘成了精。 沈棠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搁在膝上的右手却紧紧攥起:“此人可还有其他恶行?” 白素微怔迟疑一瞬。 沈棠道:“不能说?” 白素摇着头回答道:“不是不能说只是怕说出来会污了沈郎主的耳朵……” 沈棠压下心头的火气。 直言道:“没事我经得住。” 沈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白素说的内容再恶心自己也能稳得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人的行为是可以无限制践踏底线的。 “此人府上珍藏了一套‘三美’时常与人炫耀。”她小心翼翼观察沈棠几人的表情见他们没什么反应继续道“一曰美人壶二曰美人盂三曰美人纸……” 沈棠都做好被恶心的心理准备了听到这里一时间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祈善、顾池、褚曜则变了脸色。 唯有康时此前环境还算简单接触的腌臜事情也没那么丰富便问:“这有何说法?” 祈善三人斜了他一眼。 【就你问题多!】 沈棠狐疑问:“然后?” 白素道:“美人壶溲便之器美人盂清痰之器美人纸拭秽之器。” 沈棠:“???” 沈棠:“!!!” 溲便之器撒尿的。 清痰之器吐痰的。 拭秽之器擦屎的。 白素第一次听闻也是惊了良久。 如此穷奢极欲的“享乐方式”真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力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恶心之人。张家家主胞弟喉咙痒了想吐痰那“美人盂”便张开嘴去接他想撒尿了美人壶便宽衣解带拉了屎不用昂贵的轻软的绸缎厕筹而是让美人纸张口用舌头替他舔舐干净。 张家家主胞弟为了炫耀斥资养了好几套“美人三件套”当做厚礼用于人情往来。 这事儿河尹境内也是广为人知。 沈棠的脸色已经铁青得不能看咬牙切齿:“这种虫豸我定要亲手将他剁成碎肉拿去喂猪!不先砍他的腿剃去骨肉肉喂猪骨头焚成灰拌饭塞进他的嘴!艹——这种可恶的混账怎么搞死都嫌不够狠!”白素被骤然爆降的气温冷得打了个哆嗦。 褚曜道:“主公息怒。” 沈棠听到称呼勉强寻回几分理智。 她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才压下蠢蠢欲动的丹府文心她道:“行!就选择张氏!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宰了正好祭祖!” 或许是好感度太高白素对沈棠这话并不怀疑区别在于何时做到——年前还是年后?倾诉有助于宣泄堆积的情绪说出这些话她心里好受多了。 “沈郎主无需为这种小人大动肝火。” 沈棠脸色还是很难看。 这时候狸力的消息传了过来勉强冲淡压抑的气氛——赵奉和共叔武走在前头狸力大步流星跟在后头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要咧到后耳根了。沈棠勉强打起精神。 问道:“可是有喜事?” 共叔武敏锐察觉这边的气氛有些沉重。 沈棠又问:“与狸力有关?” 共叔武笑着缓和气氛。 “确实主公料事如神。” 沈棠嘴角勉强勾了勾。 共叔武不觉得他的“恭维”太僵硬了吗? 她都替对方感觉尴尬。 沈棠将视线转向满脸“欲言又止”的狸力身上蹙眉思索一会儿便大致猜到真相——能让狸力笑开花共叔武带着人亲自过来唯有那一件事情了。 碍于赵奉这个外人还在有些话不能说太多于是沈棠选择先发制人淡笑着问狸力:“那份纳气法门当真有效?” 狸力心下纳闷。 纳气法门??? 什么纳气法门??? 他正欲张口余光见共叔武拱手道:“狸力日夜苦修加之根骨奇佳终不负主公厚望。尽管还很微弱但的的确确是‘武气’。狸力你还愣着作甚?” 狸力被共叔武呵斥一声醒过神。 虽不解其意但行动上并不拉跨。 他当即抱拳感激表忠心一条龙。 赵奉闻言问道:“纳气法门?” 沈棠笑着道:“一门祖上传下来的秘法。说是能让上了年纪但有一定天赋的人拥有第二次纳气于体的机会。此前还以为是哄骗小孩儿的没想到狸力还真成功了。想来前人失败是因为天赋还不足吧……” 说罢沈棠还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声。 赵奉短时间被塞了一堆信息险些没反应过来惊讶无比地看着狸力半晌才道:“狸力此前真无武气加身???” 共叔武居然不是骗他? 沈棠问:“赵将军不知?” 赵奉回答道:“确实是不知。” 此前原地休整的时候狸力曾手痒与自己帐下十来名部曲肉搏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嗷嗷乱叫。 丝毫看不出是个普通人。 至于没感觉到他周身的武气? 武胆武者实力精进到某种程度能完美收敛武气只要不动手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武胆武者。赵奉见狸力天赋根骨这么高还以为他也是公西仇之流的天生将才。 便没有因此生疑。 谁知道—— 狸力此前竟是个普通人? 一把年纪了才修炼出第一缕武气? 赵奉内心的震惊唯有他和顾池知道了但也因此彻底放弃挖墙脚的念头——狸力再有天赋也错过了修炼最黄金的时期根骨经脉已经开始僵硬不似少时灵活有塑造余地这一点注定他未来的成就不会太高至少达不到公西仇那么妖孽! 相较之下他对“纳气法门”更感兴趣——世上可是有不少有天赋但因为家贫而错过以武入道机会的好苗子。哪怕他们天花板不高但只要成功凝练武胆也远胜普通人。 只要沈郎主将这消息放出去—— 不知多少人愿意跟随。 赵奉心下警惕。 倘若如此沈郎主要不了多久便能成长到威胁自家主公的程度成为心腹大患! 只是他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 赵奉感慨道:“世间竟有如此秘法是我孤陋寡闻了。以狸力天赋再勤学苦练又有半步兄一旁指点相信不出两年定有小成!” 言罢又试探了一句:“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沈郎主帐下人丁稀少于入主河尹不利为何不以此法为诱招揽兵丁为己所用?” 沈棠冲着狸力的方向努了努嘴笑着打趣道:“哪里是我不想?这么多年才成功了一个狸力若非他哭求于我我也不会答应让他在那门秘法上浪费功夫。” 赵奉这时才想起沈棠先前的话。 这门秘术门槛很高。 对普通人没什么用。 思及此赵奉心下狠狠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 聊了两句赵奉下去忙活其他事情。 沈棠踮起脚拍拍狸力的肩膀揶揄着还有些懵逼的狸力:“回去之后也不要忽略了‘纳气法门’的修炼修炼上有不懂的可以找半步或者找杨都尉求教记得要诚心。你起步太晚想要迎头赶上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懂得了吗?” 狸力抱拳:“谨记主公教诲。” ------题外话------ (σ???)σ:*☆ 14号的更新白天吧大家早点睡。 香菇也要早睡了 昨天睡下之后一直死死睡到下午两点多才醒来很少睡这么久了。 ps:之前的mate30pro摔坏了但用惯了华为鸿蒙白天去手机店看其他牌子都不太适应最后还是咬咬牙买了mate40pro内存从先前的128升级到256终于不用天天被通知内存不足了开心。 pps:唉华为啥时候出新款5g啊两年前的旧款还要6799……真心贵哦…… 正文 268:风雨欲来【两千五】 “幸亏主公机敏不然这事情被赵奉传出去以秦礼的智谋怕是能猜到几分真相定会惹来杀身之祸。”顾池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仅是‘纳气法门’的话倒是无妨。” 虽说“纳气法门”也很惹眼但这玩意儿毕竟有个高门槛——要有狸力那般高的天赋这一点就能筛选掉九成九九的人选了——完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沈棠叹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奉毕竟是吴贤的人。 名义上是来报恩还人情的但并不耽误他作为吴贤的眼线盯着沈棠。所幸自己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只要瞒住了国玺的存在便高枕无忧。赵奉和他带来的千余私属部曲可是己方入主河尹的关键(免费劳力)啊不好好利用太亏。 顾池提醒道:“不可松懈警惕。” 沈棠失笑:“这是自然。” 至于白素—— 顾池询问沈棠准备怎么安排。 沈棠一脸的迷惑:“什么怎么安排?” 顾池道:“既然林风作为女子能纳天地之气淬炼成文气那么——主公可想过白素也能吸纳天地之气凝练丹府结成武胆?白素虽是普通人但武艺不俗当了多年飞贼到现在才失手被逼入绝境可见其武学天赋并不弱。倘若能如狸力一般……” 沈棠的劣势很明显但优势也非常明显。 既然如此何不扬长避短? 倘若白素也能如狸力一般一把年纪凝练出第一缕武气哪怕无法登顶修炼至七等公大夫或者八等公乘也能作为裨将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便是现成的“马骨”! 死马且买之五百金何况生马乎? 不过—— 现在说这些还是有些太早了。 沈棠道:“回头多收养一些稚女?” 忠心这种玩意儿趁着年纪小、三观还未固定才好培养修炼起来也更加轻松一些。顾池不提沈棠几个也有这个准备。不过顾池还是出言纠正了沈棠的“错处”。 他道:“主公此言差矣——是多收养一些有天赋、有根骨、有悟性的稚女!” 目前手上的资源就这么点儿。 倒不是顾池抠门或者冷漠无情而是养活现有人口还紧巴巴的每日需要沈棠耗尽七八成文气才不饿。十天半月还好时日一长恐有损根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培养回报不足的普通人?以后说不好但现在不行——没有潜力便没有培养价值。 沈棠闻言并未反驳主动岔开了话题将重点挪到了白素身上:“还要麻烦望潮去探探白素口风看看此人有无问题倘若没问题又愿意忠心于我便可以放心用。” 只要不是刻意控制一个人的心声是不会撒谎的。简单来说能通过顾池检测的人未必可用但通不过的一定不能用。即便勉强用了也是用其才而不用其人。 可—— 作为普通人能搜集到这么多情报谁能说白素无才?倘若真能武胆加身如虎添翼即便不能正面与敌军相抗衡但率领骑兵兵士侦查敌情亦能发挥她的作用。 顾池行礼领命。 沈棠揉了揉眉心。 看着天边皎洁明月心下暗暗嘀咕。也不知道吴贤和谷仁两个办得如何了——若能为自己争取到“名正言顺”入主河尹的资格她便能占据“道德制高点”。 被人“道德绑架”的滋味不好但是嘿嘿“道德绑架”他人的滋味甚妙啊。特别是河尹这群乱舞群魔就不能用常规手段去处理需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上上之策。 沈棠在梦中还惦记这事儿。 “啊秋——” 吴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点着油灯处理文书的他掏出手帕擤了鼻涕嘀咕着自己不会染了风寒吧怎么今晚总是打喷嚏还是有小人在背后腹诽诋毁他? 这时帐外秦礼求见。 他急忙起身:“秦卿快些进来。” 秦礼入帐吴贤急问:“情况如何?” 见秦礼神色凝重吴贤心下不由得咯噔两下。他紧张盯着秦礼的唇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沈郎主提前离开带兵前往河尹联盟军也将四宝郡境内的彘王叛军清理得干干净净。虽说没拿到国玺但杀退叛军的功劳油水也差不多能吃个半饱。 这时国主郑乔来旨意。 宣联盟军前去行宫受封。 这个消息让众人心动的同时也开始打起了鼓——他们担心郑乔会出尔反尔趁着众人前去受封的时候一网打尽。摸良心说以郑乔的破烂名声这猜测也无不可能。 吴贤盟主是其中最愁的。 因为郑乔的行宫挪到了与凌州接壤的乾州占据渠山郡此地离四宝郡也不远若此时抗旨不遵怕是找死。从收到旨意这天开始吴贤盟主眼皮就一直在跳。 抵达行宫所在的渠山郡大军全部被拦截下来至多带数百精锐去行宫城外受赏。 吴贤盟主想找个由头避开。 只是—— 最后还是被秦礼劝说打消了念头。 这个时候逃避无异于告诉郑乔自己心虚跟找死有区别?主动去见郑乔坦坦荡荡郑乔脾性再差也不好拿他们开刀至多在封赏方面赖皮并无性命之忧。 这种时候就看谁能稳得住。 吴贤心下苦笑开始羡慕沈棠。 沈棠早早就带着人跑了。 虽说河尹那地方也是穷山恶水、恶人横行但比郑乔好对付也没郑乔手握重兵。 抵达行宫城外秦礼便出门访友。 说是访友其实就是打听口风——看看郑乔最近的心情、对联盟军的态度倘若郑乔真起了杀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得连夜逃命若无杀心也能趁势顺拉拢些人。 倘若朝堂有人为吴贤说好话有利于日后发展。因为文心文士圈子不大特别是秦礼这种金字塔顶尖的大佬算得上交友遍天下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太差。 秦礼凝重的脸色缓和下来。 说道:“主公放心消息不算差。” 有这一句话吴贤也彻底放心下来。 “秦卿坐下细说。” 秦礼一路奔走收到消息便急忙赶回来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茶。他呷了口茶水滋润干燥冒烟的喉咙开口道:“郑乔身边出现一名文心文士姓宴名安字兴宁。” 听到熟悉名字吴贤一怔。 “宴安?他不是不出仕吗?” 说起这个宴兴宁吴贤一肚子委屈。 他听人说某处有一位大贤隐居于是备了厚礼屁颠屁颠儿前去请人出山这人就是宴安、宴兴宁。任凭吴贤怎么亲近、怎么投其所好、怎么礼贤下士许多多少好处宴安始终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被惹烦了用孝期未满将他打发。 吴贤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白月光。 他嘴上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缘不强求”心里其实咕嘟咕嘟冒酸水。他吴贤咋就不好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名声有名声、要人手有人手薪水高从不白嫖! 甚至不敢想有人为自己为爱发电。 宴安为什么看不上他!!! 再听到宴安消息这厮居然出仕郑乔? 凭什么? 为什么? 他大受震撼完全不理解??? 秦礼不知自家主公跟宴安还有那么一段纠葛道:“据消息宴安是郑乔的同门师兄二人自幼相识。自从宴安出山虽说郑乔行径依旧暴戾但较之之前大有收敛。此番——” 话未说完吴贤声音陡然拔高。 打断道:“你说——他们师兄弟???” 好家伙真心好家伙。 他可算知道自己登门请宴安出山的时候为什么宴安表情总是古古怪怪一副想套他麻袋的隐忍神色合着自个儿始终在宴安爆发边缘来回横跳? ------题外话------ _(:3」∠?)_ 先出门拿个快递。 正文 269:吴贤三顾【三千】 吴贤感觉自己很冤枉。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冤枉。 想当年他带着厚礼和十二万分的诚意真诚登门拜访宴安为了彰显自己的志向大谈特谈辛国和庚国的局势说起这个其中最绕不开的关键人物就是郑乔。 郑乔这厮的黑历史比他脑袋上茂密的头发丝儿还多不踩上一脚划清界限如何表明自己跟他是截然不同的高洁之士?这是最基本的操作吴贤自然也不例外。 郑乔啊多好一本错题集只要避开他这些错误操作一般就不会错得太离谱。 于是吴贤大谈特谈。 说到激动处他情绪亢奋自我感觉发挥比平时好上几个百分点结果——先前还端着浅笑的宴安笑容逐渐消失。虽然没做出失礼的行动但紧抿的嘴角却流露出几分不悦而吴贤还不知道为嘛还以为自己的发挥没能戳中宴安的心有些失落。 不过一次失利他并未放弃。 过了俩月又一次登门拜访。 这次他做足各种功课还请人捉刀代笔润色了又润色写了一篇极其优秀的“自我介绍”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每一处语气都记得滚瓜烂熟。保证能凸出他的才能、家世、名声、底蕴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个好老板、好主公!雄赳赳、气昂昂出发! 宴安微笑地听着时不时赞许地点头看向他的目光也明显柔和许多这反应给了吴贤极大的鼓舞。然后——他又双叒叕开始diss郑乔宴安第二次客气请他走。 吴贤:“???” 他又踩了哪个雷??? 吴贤回家之后又一次痛定思痛。 一番反省之后他做足了各种功课甚至想动用“夫人外交”——奈何宴安一家还在守孝三年内禁止娱乐才讪讪作罢——过了一俩月恰逢大雪封山他第三次上门。 宴安第三次招呼了他。 吴贤开头发挥超神状态极佳他明显感觉到宴安已经心动直到开始diss郑乔还是加倍diss宴安忍着额头狂跳的青筋直接以孝期未过将他请(赶)出去。 吴贤:“???” 不是—— 这套路明显不对啊。 为什么人家三顾茅庐能得大贤尽心竭力辅佐他跑去请了人家三回直接被赶出来了? 吴贤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他也不是傻的。 明显感觉到问题症结或许出在郑乔身上只是他查了又查也没查到问题在哪里。恰逢这时候他捞到了秦礼极大宽慰了他被打击到伤痕累累的小心脏便将“白月光”暂时抛到了脑后——日后他飞黄腾达了宴安还未出仕他再去“四顾”! 不信自己无法撼动这颗“铁石心肠”。 结果—— 宴安出仕郑乔了? 这俩还是同门师兄弟? 吴贤一巴掌捂着脸神色更加委屈秦礼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主公可有不适?” “唉一言难尽。” 吴贤支支吾吾说了自己“三顾”经历。 秦礼:“……” 有些话他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以吴贤“缺心眼”的表现三回都没有被宴安打出来而是客客气气请出来可见宴安还是很满意吴贤的——除了他diss宴安看重的师弟其他发挥都挺完美。 他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吴贤由单手捂脸改为双手捂脸。 为了不让自家主公下不来台秦礼主动将话题岔开。他神色略略凝重说道:“不过没想到宴安对郑乔影响这么大倘若宴安真能稳住郑乔——恐怕对我等不利。” 吴贤闻言也放下手来。 他叹道:“这的确是个麻烦。” 倘若郑乔在宴安帮助下稳定局势那么手握数万兵力的自己就是“拥兵自重”、“跋扈蛮横”的乱贼一扭头就能清算自己。这事儿以郑乔的心性未必干不出来。 秦礼又给自家主公喂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这个可能应该不大。” 吴贤急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同室操戈、父子相残比比皆是。郑乔的生父庚国上一任国主不正是被郑乔和王太后联手谋害的么?郑乔几个兄弟姊妹下场又如何?宴安和他不过是一个恩师门下学习的师兄弟情谊有多少还不好说。郑乔刚愎自用、残杀成性最恨旁人插手他的决定、沾染他的权势。宴安管得越多他越容不下。怕是——最后要死于郑乔之手。” 因此秦礼很不理解宴安的选择继续跟着郑乔这厮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也正是宴安的存在秦礼笃定这次应该有惊无险性命无虞暂且安心。 吴贤听闻这话将心放了回去。 同样操心而一夜未眠的还有谷仁。 不过谷仁不是操心自己小命——自家六弟作为辛国曾经医署御医认识的老熟人多人脉也广稍微一打听心里就有谱——他操心的是其他几个兄弟。这些兄弟里头有半数跟郑乔有直接或间接的仇恨听到郑乔身边出了个宴安气得要杀了宴安。 即便郑乔在宴安帮助下成了所谓的“明主”曾经干的混账事情便能一笔勾销了吗? 脾气急躁的七弟直接拍碎了桌案。 “大哥让我去宰了那个宴兴宁。” 一旁的九弟阴仄仄道:“让俺去!” 他本就是偷鸡摸狗的盗匪出身盗墓偷窃的一把好手虽然被大哥谷仁降服之后已经金盆洗手但老本行的手艺并未荒废。 他手脚干净点宰了宴兴宁再随便栽赃嫁祸给哪个冤种便能搅浑这趟水! 谷仁托腮看着几个义弟脑瓜疼。他是有野心但郑乔若能改过自新当个合格的国主他和几个兄弟安危也有保障他也不介意回老家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 不过这些念头不敢随意说出来。 因为他太清楚几个义弟身负的血仇。 跟郑乔你死我活没有第二条路。 以三弟举例。 郑乔每攻下一城就喜欢烧杀劫掠、纵容帐下军士为非作歹若是战事不顺利甚至会一怒屠城。三弟的家人就在屠城之中全没了妻女被辱幼子惨死父母双亲头颅悬挂家中门匾之下身躯被马蹄践踏仆从婢女无一幸免……唯有他在外幸免于难。 他愤恨之下欲刺杀郑乔。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逃亡途中只剩半口气被凑巧路过的谷仁捡走失忆三月再度恢复记忆那日情绪险些崩溃。也是看在谷仁的面子上又听他三番五次劝说三弟才暂时压下仇恨。 这仇怎么化解? 所以宴安该死! 众人吵吵嚷嚷越说越不像话争抢着作死谷仁终于还是出声制:“够了!”。 义弟见谷仁动了真火纷纷噤声。 他们嘴上是不说但脸上仍有几乎要溢出来的“不服”恨不得现在就杀进行宫宰了郑乔或者宰了突然跳出来搞破坏的宴安。谷仁道:“你们还记得现在在哪里?” 他指着行宫方向。 “我们现在就在郑乔的眼皮底下。” 七弟嘀咕:“俺们谁怕死谁是孬种。” 眼皮底下怎么了? 郑乔在他们跟前他们也敢动手。 谷仁怒道:“你们不怕死为兄就贪生怕死了?倘若现在冲进去能杀了郑乔为兄第一个举兵!你们也冷静冷静!郑乔稍微有点儿好你们就怕他一跃成为‘千古明君’再也无法报仇?明主有这么好当吗?区区一个宴安他便是舍弃这条命又能挽回什么?” 即便宴安真有这本事他出现时机也太迟了郑乔将一切事情做绝哪还有回头路? 一众义弟不吭声。 谷仁叹气。 他道:“明日除了老六、小十二和小十三其他几个统统留下来一个也别乱跑!” 老六曾是医署御医人脉能用得上。 十二晁廉有智谋十三少冲有武力。 再加上自己—— 万一有个好歹也能冲出来。 其他几个义弟??? 留下来看家吧。 七弟小声道:“大哥不如将俺也……” 谷仁无情地道:“你也留下!” 七弟被凶得默默低头。 谷仁挤了挤酸胀的眉心挥了挥手。 “时辰不早了全部回去歇着吧。” 说是歇息谷仁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作为文心文士熬一夜不算啥。 “吴君。” “谷君。” 路上他与吴贤等人会合彼此打了个招呼暗中交换眼神心下稍稍安定。 行宫是临时征用的宫苑此前是本地某个世家所有占地面积极大内里精致奢华。虽无“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那般奢华但也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建筑连绵。 只是—— 一个世家有如此财力底蕴…… 也足够令人瞠目了。 大殿内。 身穿朝服的廷臣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上首那位相貌俊美阴柔的青年男子。他们怕郑乔怕得要死莫说问答交流便是对视两眼都忍不住心下咯噔暗道“吾命休矣”。 郑乔忍耐着听完宴安的上奏语气不善:“这些琐事你看着处理即可。” 宴安却不赞同。 “国主这不是琐事!” 分明关乎治下州郡百姓生计! 郑乔作为国主理应上心! 宴安唯一庆幸的是彘王反叛是在秋收后若在此之前这寒冬不知会饿死多少百姓!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此宴安做了最坏的准备。 他准备清点粮库账目根据情况开仓放粮以防百姓死于饥荒。只要百姓吃饱了肚子有心之人便无法煽动他们作乱。 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题外话------ _(:3」∠?)_ 搜狗说我今天写了一万七……为什么修改之后只有五千五……剩下的凌晨趁着状态好唉…… 正文 270:我相信沈郎主【三千】 奈何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宴安没想到自己受到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郑乔而是身边这些廷臣各种阻挠。 给出的理由更是惹人发笑—— 有功之人才有赏! 又言百姓不思农事、懒怠松懈致使收成骤减田税缴纳不足这会儿无粮过冬是他们自作自受。真正计较起来他们未立寸功还有罪!国主开恩不予他们计较宴安居然要给这些懒东西发粮过冬?那让那些勤恳劳作、自给自足的百姓怎么想? “有功而不赏则善不劝有过而不诛则恶不惧!”听到宴安的提议有廷臣出列余光小心翼翼看郑乔脸色见郑乔并未不悦他继续振振有词“那懒怠贱民无功有过您这么做只会助长他们的恶行!来年春耕勤恳的百姓也会因此疏忽农事!” 他顿了顿:“这才是后患无穷!” 宴安几乎要被气得脸色铁青。 这种歪理也能拿出来说? 与“何不食肉糜”有甚区别? 饿了就去种地? 手中无粮就是百姓松懈农事? 倒是让他们有良田可种啊! 宴安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道貌岸然的嘴脸只觉得胃部有痉挛的错觉几欲呕吐。 若非他现在修身养性还需要给郑乔做个好表率他现在就能提剑割了此人舌头! 这条舌头不会说人话就弃了! 宴安心似明镜笃定粮库账目有问题不然这群人为何默契一致阻拦自己? 将百姓逼到绝路他们还能有生路? 这个嘛—— 廷臣各有想法。 有些知道但知道不意味着会在意。 所谓百姓不过是一群泥巴地刨食的蝼蚁他们再怎么闹腾也无法威胁自己什么。 但是账目问题被抖出来郑乔分分钟就能让他们见不到明天太阳!脚指头想也知道该怎么做!那些贱民死就死反正命贱不值钱。 宴安神色冰冷下来。 蕴含杀意的眉眼跟郑乔几分神似。 宴兴宁坚持己见。 心里有鬼的廷臣出列各抒己见他们对宴安或抨击、或讥嘲各个吵得脸红脖子粗。郑乔坐在上首神色慵懒惬意像是看一出精彩绝伦但看多了又很无聊的猴戏。 他哪能不知道廷臣有鬼? 知道但纵容了。 郑乔能有今日战胜庚国老国主一干儿子登上国主之位除了跟王太后联手还有便是用这种手段招揽人才给足手底下人好处。这些人是比他还贪婪无数倍的水蛭要吸足血才会乖乖替他办事为他卖命。 宴安种种改革计划郑乔仔细看过桩桩件件利国利民但唯独不利他们。 不仅不利还有害损伤他们的根基动他们收入囊中的利。试问谁不恨他? 宴安还想肃清风气将这些廷臣搞下去劝谏郑乔远离奸佞小人多亲近忠良。 看着几乎被孤立的宴安郑乔心下嗤笑——他这位师兄被恩师教得过于天真单纯不知人心贪婪与险恶。用人不看品格、不看才能只看那人能为他郑乔做到什么。 继续下去将这群廷臣惹毛了郑乔一点儿不意外自己某天会收到这位师兄的噩耗例如半夜溺毙井匽、失足落水、遭入室贼人误杀……总之死于“意外”! 郑乔见争吵差不多出言打断将话题转到击退四宝郡叛军的联盟军身上——国玺出世他一直派人注意那边的战局。说实话彘王兵马还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特别是那员猛将公西仇。 饶是郑乔也有些忌惮但也只是忌惮只要彘王没得到国玺他便无所畏惧。 所以—— 那枚突然现身的国玺落入谁手?、 被藏匿在何处? 为安心他决定见一见所谓联盟军的乌合之众。倘若这些人有能威胁自己的顺手宰了!领头的便是吴贤其次谷仁。 再之后的郑乔没心思关注。 扫一圈并未从他们身上发现可疑气息郑乔心下有些失落仍打起精神。 按照军功该赏就赏。 吴贤居首功谷仁次之其余人再次之虽无众人期待的“裂土封王”但各个加官进爵赏赐丰厚也不算白来一趟。有人心下纳闷如此好说话这还是郑乔吗? 这时谷仁出列保举沈棠出任河尹郡守——说是郡但由于西北大陆小国林立每个国家瓜分下来整体面积都不大。 只是名字分得细名头听着很唬人。 河尹真就是个小地方。 除了谷仁另有几人也出列推荐。唯独吴贤没动不仅没动还瞪大一双眼睛一副被人当场背刺的震惊脸内心充斥着对谷仁的“亲切问候”完全闹不懂他要干啥! 河尹是自己免费“租借”给沈棠的。 谷仁保举沈棠当河尹郡守? 那自己借个屁! 奈何郑乔就在上头自己便是有一肚子的问候也只能憋着憋得脸色难看。 郑乔微微蹙眉:“沈棠?此人没来?” 关于沈棠探子一早传回消息。 据说此人能与十五等少上造的公西仇战几百回合又是个烂好人自己还穷得叮当响收留一千八百多流民。又跟吴贤这里借了一千人慢腾腾往河尹去了。 郑乔收到消息以为情报有误。 沈棠如何与十五等少上造打个有来有回?之后得知公西仇与沈棠有私交战场交流频繁怕不是打了假赛。再加上公西仇这人的姓氏也的确可能放水坑彘王。 郑乔就懂了。 沈棠是有能力但并无外界盛传那么恐怖再加上是个烂好心的老好人一千八百多老弱妇孺拖后腿郑乔并未生出多少戒备。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谷仁的回答也跟他所想差不多——沈棠不来的原因纯粹是带着一千八百多百姓不好走这些人速度跟不上大军疾行又想赶上来年春耕思来想去便先去河尹了。 郑乔瞥一眼吴贤难看的脸色。 允了! 联盟军虽是他眼中的乌合之众但蝼蚁聚在一起多了咬人也会疼倒不如让他们生了龃龉彼此离心。只看吴贤失控的表情管理也知道这事儿他应该不知道。 呵呵—— 郑乔赞了几句命人设宴。 宴安却对沈棠的缺席格外介意。 “此人恐是大患。” 郑乔嗤笑:“大患?因为没来?” 宴安蹙眉道:“若是其他情况来不来无妨但孝城有国玺现世又莫名消失再借故不来那便可疑了。此子收留一千八百余老弱妇孺是为仁慈还是为别的?” 也可能是用这些流民当借口。 郑乔俊俏阴柔的脸上浮现些许讥嘲:“师兄之意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拿到了国玺?” 宴安道:“不无可能。” 郑乔笑了。 他笑宴安不懂国玺。 宴安却愁郑乔自负。 不管如何沈棠的名分定下来了。 除了盟主吴贤无人受伤! 梆梆梆梆吴贤将桌案拍得震天响放弃了多年修养口中怒吼喷火:“谷子义着实可恨!他还他的人情何故截我的?” 秦礼听闻此消息却不感觉意外甚至觉得本该如此——沈棠帐下可是有个“恶谋”祈元良啊背刺什么的这厮最擅长了! 他道:“也未必是谷子义从中作梗。” 吴贤怒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秦礼:“祈元良。” 肯定是祈元良的鬼主意! 一边说“租借”河尹从吴贤这边诓骗了人手过去一边又跟谷仁串通好让谷仁保举沈棠为河尹郡守。回头吴贤追问起来沈棠这边就能一推二五六死不承认! 吴贤也只能吃哑巴亏。 因为是谷仁保举的沈棠也“不知道”“租期”到了也别指望会沈棠会搬走。 吴贤仔细咂摸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这肯定是谷仁干的好事!” 他相信沈郎主的人品! 秦礼:“……” 自家主公不懂祈元良! 数日后河尹境内某匪寨。 剑光一挥人头被冲出的血流冲高再咕噜滚落地死者双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少年反手又将染着鲜血的长剑送入另外几人胸口随着尸体倒地寨内一片寂静。 “还有谁不服?” “杀了这小娘皮为大当家报仇!” 一刀疤脸壮汉提刀扑杀上来。 还未近身便被少年两剑斩断双臂。 壮汉身躯顺着惯性向前摔倒准确撞到少年剑锋之上。那柄剑削铁如泥断开壮汉脖颈更是顺滑得不见一丝滞塞。少年踏着脚下温热的血嗤笑:“可还有不服的?” 一众土匪看得两股战战。 更有人紧张地大声吞咽口水。 从半山腰到匪寨一路的尸体一路的血这名长相艳丽的少年是一路杀上来的一众兄弟扑上去连看都没看请已经人头落地。一直杀到匪寨正厅斩下匪首。 “我允许你们现在跟我说‘不服’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若是归顺于我再说‘不服’下场便是生不如死!”少年微扬下巴。个子虽不高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哦?没人了?这就好!” 这时一众土匪强盗人中有张生面孔倏忽振臂高呼:“大当家!” “大当家!” “大当家!” 傻愣的其他人迟疑了几息。 也跟着振臂高呼“大当家”! 声音从一开始的窸窸窣窣到最后的连成一片震耳欲聋响遍整个匪寨。 ------题外话------ (σ???)σ:*☆ 先去睡了不熬夜了。 正文 271:蓬山此去无多路【求月票】 匪寨规模不大但也不小。 上上下下拢共四百三十二人。 经过少年一阵冲杀只剩三百七十余。 聚在河尹附近的土匪一部分是生活或所迫不得不落草为寇的百姓一部分是有些拳脚功夫犯事儿被通缉的游侠另一部分则是本地豪强士族豢养的部曲。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盗匪是假借着盗匪名头暗中操练兵力、积蓄武装力量是真。人家又是当选手又是当裁判剿匪能将他们剿干净才怪。 沈棠不知道自己干的是啥匪窝。 一个字淦就完事儿了! 杀光他们的当家以及各位当家的心腹再将反对的小喽啰也处理掉用雷霆手段震慑住剩下的土匪再让事先混进去的“氛围组”嚎叫两嗓子。在羊群效应的作用之下剩下的土匪也会随之应和倘若还不生效—— 沈棠不介意再杀几个。 或者全杀了! 不能收编的土匪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沈棠提剑返回议事正厅抬脚将尸首分离的大当家尸体踢开自己坐那个位置。 命令土匪将账册记录呈递上来。 神色慵懒地随意翻了翻将账册往地上一摔底下那群耸肩缩脑袋的土匪吓得打了个冷颤——他们自认为有见识多恶心的血腥场面都见过但像少年这样一言不合抹人脖子脑袋被鲜血冲上天的饶是从业多年的老土匪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有些人将凶狠写在了脸上这种人往往不可怕因为有心理准备。但有些人生得秾丽漂亮上一息还笑眯眯跟你说话下一息说拔剑就拔剑说抹你脖子就抹你脖子相较之下更让人畏惧。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人何时发难暴起何时动手索命—— 未知阴晴不定毫无规律。 带给人的恐惧是翻倍的。 沈棠嗤笑:“三四百号人就干这种营生?你们知道怎么当土匪吗?强占一个山头、屠杀几支路过商队扣扣搜搜过日子你们管这叫‘土匪’?啧真丢了‘土匪’的脸!” 一众土匪:“……” 他们凶悍的脸上浮现几分迷茫。 土匪…… 不干杀人越货的活儿那干什么? 土匪不就是这样的? 难不成还能玩出其他花样? 沈棠拔剑一指:“罢了罢了我来教你们真正的土匪该是怎样的真土匪就该干土匪!撕碎他们、吞并他们、抢夺他们、杀了他们!就像我对你们做的!听懂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但使用了文气言灵技巧却能清晰传递到匪寨内部每一个土匪耳中。不待他们思索这话哪里不对沈棠冷笑着斩断他们的后路:“谁要是没听懂——耳朵可以不要了!” 浓郁到近乎能实质化的杀意压得一众土匪不敢大声喘气更不敢说一个“不”字。 倒不是他们心悦诚服单纯是有个土匪遭不住转身拔腿就跑结果还没跑两步两道彻骨冰寒从两颊滑过下一息两团沾血的肉块掉了下来沾上了地上的灰尘。 天上何时下肉块了? 脑中浮现这一念头剧烈疼痛从耳部蔓延至全身!他嚎叫着!双手捂住本该长着耳朵的地方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粘稠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淙淙流出止不住! 沈棠笑着问:“听懂了吗?” 人群中那位面孔陌生的“氛围组”趁机会扯着嗓子高喊:“大当家听懂了!” 人都是盲从的。 特别是极度恐惧之下更容易丧失独立思考能力。有了“氛围组”带头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至声浪阵阵、排山倒海般响彻山头。 甚至有土匪喊得声音嘶哑破声。 他们都怕自己喊得小声会被宰。 沈棠似乎很享受这些声音听了一阵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来——当然真正原因是让土匪通过嘶吼发泄挤压的恐惧有利于之后的收编。她提剑走了一圈。 看看这看看那。 沈棠故作思索将混迹其中的氛围组提出来成为新的小头目管理这批土匪。 河尹附近的匪寨都很隐蔽。 外界轻易找不到。 但这不包括土匪自身。 他们彼此间有着特殊的联络方式大致位置也清楚。沈棠用雷霆手段攻下最外沿的土匪寨收拢这些土匪之后再通过他们的带路去攻下一个土匪寨行动很顺利。 一天就搞了两个。 她暂时也不打算再扩张。 先将手上这几百号土匪搞定再说。 “主公!”跟随沈棠过来的氛围组一号悄悄过来抱拳低声道“人已经清点整齐。” 这个氛围组本来也是土匪出身。 不过在共叔武手中翻来覆去地调(打)教(压)日复一日高强度操(洗)练(脑)极其听从命令只要是沈棠或者共叔武下达的命令都会眼睛不眨一下去执行。 沈棠起初觉得这样有些傻。 练兵练得脑子退化了。 但转念一想这才是正确的。 兵卒只需听从军令、执行军令用高强度训练手段将他们练得身体能形成条件反射——该进攻的时候不能退悍勇不畏死该撤退的时候不恋战果决不贪婪。 沈棠带过来的几个氛围组全是共叔武还算满意的“成果”让他们带新人正好。 “若有生乱或逃跑者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杀无赦!”看了眼记录的册子啪得一声合上“他们没死你们提头来见!” “唯。” 沈棠挥手示意他下去。 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心里想着祈善他们行动得如何——因为人手严重不足大半又是老弱妇孺沈棠无法将他们带着一块儿进(招)攻(兵)匪(买)寨(马)。 一番讨论选择分兵合作。 沈棠武力值高率领二十五个氛围组负责两个土匪窝点——这俩窝点还是白素提供的情报她本来就是飞贼跟土匪也有打交道不然还真不好找土匪窝。 共叔武和褚曜留守保护藏匿山谷的老弱妇孺;赵奉与祈善一路负责另外一个规模大一些的土匪窝;康时和主动帮忙的杨都尉则率领一队人马伪装成商队钓鱼执法。 ------题外话------ 还有一章凌晨。 跟老妈唠嗑差点儿忘了时间了。 ps:看到这话就是修改过后的。 正文 272:青鸟殷勤为探看【求月票】 嘟嘟嘟! 沈棠正要拢衣睡下取下叉竿关窗即将合上的时候似瞥见一道黑影掠过皓月。 紧跟着便响起【嘟嘟嘟】的声响。 沈棠推开窗以叉竿固定。 却见窗外站着一只鸟雀。 这只鸟雀仅有巴掌大自额至枕均为亮丽的蓝黑色在光线下呈现不同的色泽羽毛密杂纹有翠色横斑腹部均为略浅的栗棕色而背部这呈现翠蓝色喙部鲜红。 色泽亮丽体态轻盈。 见沈棠推开窗它毫不怕生振翅跳到她的掌心歪了歪脑袋发出清脆的“啾”声。沈棠正懵神奇一幕发生——只见这只翠鸟倏忽融化成团粘稠胶状的深青色文气。 “这道文气气息——是元良?” 话音落下深青色文气舒展开来化作一张深青色花笺。这张花笺空白唯有右下角画着一只萌态十足的歪头猫猫头。不用看也知道这只就是祈元良养的宝贝素商。 “什么意思?” 画笺空白的? 沈棠翻来覆去地看。 霍地想起什么取下腰间文心花押往上面一盖。原先空白的花笺慢慢浮现出眼熟笔迹正是祈元良的。祈善传信简明扼要说了他跟赵奉已经顺利拿下目标土匪窝还挺肥另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土匪窝背后有金主正是河尹豪强之一。 祈善已经将证据搜集起来。 回头清理河尹地头蛇派得上用场祈善也担心沈棠这边人手不足便特地来信问一问情况。沈棠看到末尾那一句话这才确定那只鸟雀真是祈善搞出来的。 不仅能送信还搞身份认证。对文心文士而言还有什么比文心花押更有说服力的证明?也亏沈棠看过祈善那一堆的言灵笔札不然还真不知道那只鸟雀是啥玩意儿。 所以问题来了。 自己该怎么回复祈善??? 沈棠将相关记忆挖出来。 那句言灵似乎是—— 沈棠闭眸心神专注口中轻吟 “蓬山此去无多路。” 一团无色气团从她掌心逐渐凝聚成型由豌豆大小扩展至拳头大小与她初次凝聚文心花押极其相似。不过无色透明气团并未化作文心花押而是展开化为空白信笺。 看着干干净净的信笺再想想祈善那张深青色、角落画着歪头猫猫头的花笺——她似乎发现了祈元良这厮骨子里的闷骚! “有纸了笔墨怎么搞?” 这问题并未难住她多久。 她很快发现这张信笺居然是“触屏操作”指尖凝聚少量文气便能在上面写字。 沈棠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纸。 吹嘘自己如何英武潇洒一人带二十五划水气氛组轻轻松松杀穿两个土匪寨。 “青鸟殷勤为探看。”话音落信笺化作一只肥胖圆润的鸟雀这只鸟雀不同于祈善那只的轻盈体态费劲儿扑腾一双可怜小翅膀在沈棠担心目光下飞向远方。 沈棠:“……这玩意儿送得过去吗?” 送是送的过去的。 只是速度着实有些慢。 祈善收到回信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飞飞停停路上耽搁不少时间——祈善差点儿被从天而降一团肉砸到。看着气喘吁吁、气力耗尽的肥胖青鸟他神色微妙。 赵奉准备打鸟的动作一滞——他还以为是路过的肥鸟准备打个牙祭谁知是送信的。看着那只明显胖得不正常的鸟雀他惊了一声:“这是沈郎主的回信?” 祈善双手捧着那只肥鸟。 有些不想打开。 沈棠还不知送信鸟的体型跟信件内容的字数挂钩字数越多体型越胖。这鸟肥成这样联想沈小郎君那张喜欢废话连篇的嘴祈善几乎能想象出里头的内容有多水。 赵奉问:“不看看?” 祈善:“说实话不是很想。” 嘴上嫌弃但还是给了沈棠面子。 毕竟是自家主公。 信件内容也确如祈善所想。 沈棠不止给祈善去信还给褚曜、康时去信——这言灵实在有意思还未玩过瘾。 询问褚曜老弱妇孺安顿如何有无被山间土匪发现倘若被发现了那就把那些土匪全杀了不留活口;询问康时钓鱼执法怎样有无土匪见财起意? 褚曜收到那只鸟略微诧异。 这种传信言灵可不好学。 即便学会了距离也极其有限。 “老师好肥的鸟!” 林风刚念完今日份的孝经一睁眼就看到好大一坨阴影落到了老师褚曜头上。 褚曜被胖鸟压得低头:“这是青鸟。” “这么胖?” 她也是念过书的。 不要欺负她读书少。 “传信青鸟大小与文字数量有关。” 褚曜打开信件顺便见缝插针给林风科普相关的言灵——其实能传信的言灵有不少但青鸟传信是比较大众且性价比高的。 距离相对较远、字数相对较多。 最重要的是—— 耗费文气少传信精确度高。 林风惊奇地看着自家老师扬手一挥文气化笔笔落成字她不由得羡慕地喃喃:“言灵可真是神奇……老师我能跟郎君也说两句吗?就两句保证字不多!” “你说。” 除了教学其他时候褚曜对林风和屠荣都很宽和。特别是林风待之如亲生。 简单写了三十来字。 褚曜剑指一划。 信笺自动卷了起来。 他吟道:“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林风羡慕地看着青鸟振翅高飞。 越发期待自己成功凝聚文心那一日。 第二日土匪寨响起刺耳哨声。 “醒醒醒醒全部醒来!” “再不起来?小心老子的鞭子!” 冬日昼短夜长此刻天色还完全昏暗着。被派发出去的二十五个气氛组已经准时醒来或敲锣打鼓、或挨个踹屁股。 攻下的两个土匪寨的土匪此刻都被聚在一起每人登记在册一个都别逃! 莫说人便是门口那条会喘气的老狗也要踹起来谁都不许睡! 有床气??? 呵呵—— 现在不肯醒那就永远别想起来了! 起初有人不信邪大嚷着“老子要你命”下一息尸首分离鲜血喷到还未起来的土匪脸上吓得众人不敢动弹。 他们颤颤巍巍看向剑光出现的方向只见白日那名秾丽少年此刻肩头披着一件氅衣神色森冷宛若地狱恶鬼。 吐出比恶鬼还可怖的低语:“十息还有人不起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永眠了。” ------题外话------ (?_?) 我感觉搜狗输入绝对有问题。 刚刚说我凌晨到现在输入六千字…… 好家伙有效码字才两千字…… 正文 273:练兵有方【求月票】 众土匪:“……” 他们本以为沈棠是在说笑但亲眼看到那具没了头却还在源源不断喷血的温热尸体再头铁的刺头也不敢吱声。他们的小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敢赌那一丝可能。 一股骚味静静蔓延开来。 众人循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见那名被热血喷了个正着的土匪胯下精神奕奕地撒了泡热尿床褥湿透。失态的不止这一个还有俩已经爬起来的土匪被吓得神经一松一夜存货倾泻而出。 秾丽少年慵懒地瞥开眼。 冷冷吐出一句:“还剩五息。” 这四个字像是解除了土匪们身上暂停的时间一个个面露惊恐仿佛身后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追赶。慌乱摇晃同伴的肩膀、手臂、双腿实在不行直接掌掴。 沈棠:“四息。” “三息。” 随着她坚定的倒计时土匪们已经吓得完全忘了如何思考、何谓思考连拖带拽也要将人搞醒——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只要屋子里还有一个躺着的自己就得死! 阎罗王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二息!” 倒计时到这里还有一个死活要赖在地上的土匪——他就不信沈棠真敢将所有人杀了!只要沈棠有一次没有“说到做到”这人的权威就是可以强硬挑衅的! 沈棠真敢杀了一屋子的土匪? 敢这么做其他已经被降服的土匪也会哗变生乱!全然不顾拖拽他的同伙一脸要哭出来的着急。他就耽误一会儿的功夫沈棠倒计时到“一息”右手握上剑柄。 就在这时—— 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声重物撞击声响起。 众人看了过去。 那名赖着不起的土匪惊恐睁大眼大半张脸被重物砸得凹陷淙淙鲜血顺着歪斜扭曲的嘴角、鼻孔、耳朵流出还有大滩混合着鲜血的灰白物质从颅脑内淌出来。 在这名断气的土匪身侧那个焦急要将他拉起来的土匪双手正捧着一大块染血石头。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抬起猩红的双目扫过一众土匪。 最后落向门口的沈棠。 沈棠只说“十息还有人不起就杀了所有人”并不包括死人。他在最后时刻在求生本能驱使下杀了这个要害死所有人的祸害还活着的人便算符合了要求。 众人都在看着他。 他回过神双手失力。 重石直直砸在尸体胸口。 听到那声沉闷撞击一众土匪心颤一下连被安插进去当小头目的氛围组也颤眼皮。 这—— 真是个狠人啊! 沈棠冷冷瞥了他一眼。 收起那柄收割众多土匪的凶器。 转身淡声道:“出去列队集合。” 她还要去其他几处喊人起床。 末了还有些可惜地看着他们落荒而逃、恨不得贴墙的土匪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借口将他们全杀了? 这些土匪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狠角色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略卖人口都是基操谁手里没有一两条人命?他们自认为够狠了但碰到眼睛不眨一下、一言不合就杀几十号人的狠人他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刻钟后两个匪寨几百号土匪整齐列队在清晨冷风中瑟瑟发抖面如土色。沈棠却像没看到只问:“死了几个?” 气氛组一一出列回答。 沈棠将他们分成了五组一组五人。 每一组看管一百多号土匪。 昨晚便有试图逃跑的还有暗中撺掇要哗变反杀的全被按住。按照命令这些人都得死。不是他们死气氛组就得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于是这些家伙就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鸡”割了头、挂门上面向房间各个方向盯着其他土匪睡觉。至于被几颗挂着的脑袋盯着能不能睡着?嘿与他们无关。 反正他们睡得挺香。 一晚加一早也就搞死二十来号。 沈棠满意地点点头。 她笑着打量剩下瑟瑟发抖的土匪难得和颜悦色:“好好训练好好干活。你们谁做得好谁就能有奖赏。谁要是做得不好我免费送他见阎王!决不食言!” 土匪们心下暗道“苦也”。 这时其中一个氛围组甩出一鞭子横眉怒目:“大当家训话你们一个个哑巴了?” “听、听到了!” “一切都听、都听大当家的!” “都听大当家的!” 很快有胆小的土匪率先附和。 声音从稀稀疏疏逐渐增多。 心理却明白自己陷入了绝境。 逃跑会死、反抗会死、不遵从会死…… 只有听话不会死! 沈棠将操练土匪的事情交给氛围组这二十五号氛围组都是共叔武比较认可的属于“优秀学生”。她在一旁压阵:“我给你们七日让他们能拿得出手能做到?” 氛围组们齐刷刷应下:“能!” 他们都是共叔武用暴力手段练出来的甭管多大难度的命令都要说能哪怕是用命去填也得填出来。那些说“不能”的坟头野草也该抽第二波了。 沈棠闻言点了点头。 第一天—— 有人试图逃跑摁死了十多号。 第二天—— 有人熬不住带头搞乱子统统摁死尸体拖出去喂狗又搞死了三十多号。 第三天—— 哨声一响睡得多死也会起来——呵呵他们要不起来不被沈棠和氛围组杀也会被身边的同伙一块石头砸碎脑子——列队还算整齐劈、刺、砍、挑、捅、戳……各千次负重奔跑、跨越障碍、上山下水……只要没有累断气那就得爬起来。 第四天—— 照旧。 第五天—— 照旧。 第六天—— 照旧。 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谁都别想偷懒一秒! 谁敢在她眼皮底下偷懒她就大大方方送那个土匪去阎罗王面前好好偷懒个够! 每天食物都是大饼、饼汤匪寨本身也囤积了不少食物供应管够。越到后面土匪越没生乱逃跑的念头。脑子里只剩下操练、听令、吃饭、睡觉、活下去。 沈棠依旧用青鸟联络其他人了解情况——感谢联盟军那票人借的粮草再加上来河尹的路上沈棠都是能省则省因此躲在山谷中的老弱妇孺食物供应还够。 褚曜那只青鸟体态优雅且矫健。 信笺仅有寥寥二十余字。 询问沈棠近况、土匪练兵进度。 这是五郎第一次独立练兵褚曜还是有些担心的也怕她被琐碎细节闹得心烦头疼处理不来。毕竟是杀人不眨眼、作恶多端的土匪让他们令行禁止可不易。 沈棠是谁啊? 洋洋洒洒回应千余字。 这些土匪短短几日已经脱胎换骨! 若非褚曜有准备多半会被那只越来越肥的青鸟砸头顾池与共叔武一道回来凑巧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地道:“沈郎这只青鸟噗可真是‘劳苦功高’啊……” 褚曜听出他话中的揶揄。 并未搭话只是问:“巡察如何?” 沈棠本来准备让顾池跟着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些老弱妇孺的安全更重要。 他们若被河尹附近其他土匪或者河尹本土豪强发现踪迹恐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池能听人心声窥听范围不小留下来能当个行走的“人形警报器”示警敌人下落。他又一脸痨病相每日有条件熬药就喝药不能熬药就吃药丸子。 一番衡量还是留守最好。 顾池回答:“一切正常只是半路收留的几个难民有些其他小心思得防备。” 沈棠一路走一路捡。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的。 有些人记恩有些人只会记仇。 哪怕每日分下去的粮食都有定额也会惹来不满——例如明明还有那么多粮食却不让他们吃饱;明明自己比另一人胖、胃口大还比隔壁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年轻力壮他们分到的粮食却是一样多不公平、不合理……因此冒出了小心思啧啧。 褚曜道:“派人盯着就行。” 若不识好歹兴许就得“发生意外”。 顾池点头:“主公回信怎么说?” 一听顾池问这话褚曜有些意外惊喜地道:“主公练兵有方短短几日已有进展。” 顾池闻讯凑过来伸脖子忽略其他废话只看褚曜标红的重点略微诧异。 “当真?” 仅仅六日便有如此成果? 这时候祈善的青鸟也来了。 一对比练兵进度沈棠明显快了一大截——赵奉和祈善练兵都是最传统的路线哪怕面对土匪手段比以往激烈激进一些但整体风格还是非常正统保守的。 当下进度其实并不算慢。 所以问题来了。 自家五郎/沈郎怎么做到的? 莫非她真是个练兵奇才? 估计也只有这一理由能解释了。 褚曜二人并未在此上纠结太久。 联络康时和杨都尉问他们“钓鱼执法”如何了——河尹附近的土匪窝点极多有些还是当地豪强扶持的这些土匪窝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位置更加隐秘堪称“狡兔三窟”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极其难抓。 不过家底也丰厚肥得流油。 抓他们不亏!还有得赚! 抓一个赛三个。 康时几人的任务就是他们。 多搞几个猥琐发育。 待任书下来便能正式搞河尹豪强。 有钱有粮其他才能提上日程。 褚曜看着振翅飞向天际的青鸟暗叹一声“任重道远”但好歹迈出第一步了。 ------题外话------ (σ???)σ:*☆ 棠妹: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对吧? 正文 274:大肥羊【求月票】 正值寒冬冷风刺骨山道。 远远能看见一支十来人的商队。 “咳咳咳——” 马车内传来阵阵咳嗽声。 “杨公药熬好了。” 青年一手端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汁一手掀开厚重挡风的车帘。他口中的杨公接过药汁小心翼翼吹两口。药汁仍旧烫嘴杨公只得捧在手心暖一暖僵硬的手。 车轱辘坏了只得在此停留。 杨公小声问道:“可有情况?” 青年坐下扯来一张毛毡盖着腿。 略带喜色地道:“被盯上了。” 杨公挑眉:“哼一群小贼。” 尽管不复当年之勇但杨公也是亲手宰杀过数百悍匪的狠人说话间也带着一股子凶狼般的嗜血狠意。据他们打听附近这群盗匪无异于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恶鬼。 一般的土匪只求财不害命交出财产就能保住小命专挑有钱的肥羊商贾下手普通人鸟都不鸟一眼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盗亦有道”。但盯着他们的这一窝不同。 年纪都不大二十上下但行事极其残忍毒辣仗着手中有武器、人也多残害往来商贾少有活口能从他们手中逃生。 普通百姓碰到也会死于非命他们不仅图钱财更享受残杀乃至【虐】杀时的快感最后将不成人形的尸体丢到山道! 青年他们会知道这么清楚因为有个当地百姓侥幸逃生。只是人虽然逃出来了但双手双脚伤口溃脓发烂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完好人皮回来没撑几天便含恨而亡。 百姓哪里还敢靠近这条路? 青年与杨公听说此事哂笑连连带着十几人的商队专程跑这么一趟结果车轱辘在半道坏了车队被迫停下。冬日天黑得快一番思量便准备原地夜宿一宿。 青年道:“盯上是盯上了但愿不愿意上钩还不好说这些小贼倒是谨慎得出奇。” 杨公勾唇嘲讽:“哼还嫩。” 显然不将这种小贼放眼里倘若他武力还在这种不入流的小毛贼他一人单枪匹马就能杀穿。至于上钩不上钩杨公就没担心过。这一伙小贼肯定会上钩迟早的。 药汁稍微凉了点。 秉着长苦不如短苦的原则杨公闭眼一口气闷掉五官苦得皱成一团忍不住抱怨一句:“季寿这也太苦了。” 青年笑道:“杨公良药苦口啊。” 杨公试图嘴硬两句自己身子骨多好但一想到现状只得怏怏作罢——以往最冷的时候他能光着膀子冰天雪地中舞刀弄枪不带哆嗦现在少穿一件都打寒颤。 还非常丢人地染了风寒。 杨公裹紧御寒的氅衣神色失落。 青年便是康时。 康时口中的“杨公”自然就是杨都尉。 二人奉命出来“钓鱼”。 准确来说是康时奉命出来“钓鱼”杨都尉不甘心被当做老弱妇孺照顾主动请缨帮忙。他年纪越大越固执不想欠人情—— 虽无人这么说但杨都尉心里不爽快。 二人首先盯上这一窝土匪。 因为这窝土匪太特殊。 杨都尉丰富的剿匪经验告诉他真正穷凶极恶的土匪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窜作案几乎不可能干这么凶残还蹲在一个地方不挪窝的。若有个中必有猫腻! 一来土匪也害怕惊动郡府派兵力剿匪草台班子如何跟郡府正义之师硬碰硬? 二来即便他们真的头铁不怕郡府派兵剿匪土匪也要考虑收入问题啊。如果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靠老天爷赏脸吃饭土匪就是靠往来商贾的钱袋子吃饭。 来一队搞死一队还是那般血腥残忍的【虐】杀。久而久之商贾宁愿绕远路也会绕开这条道保住小命最重要。商贾不来百姓也吓得避而远之还能有收入? 土匪没收入还不肯挪窝……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猫腻啊。 说明这窝土匪背后有金主支持! 用这样残忍手段还让活口“侥幸”逃出来极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迫使商贾百姓避开这条路。再加上土匪年纪二十上下全是青壮种种线索叠加就很耐人寻味。 简而言之—— 是一头肥羊! 极有可能还是肥的流油的肥羊。 天色渐暗车外飘起浓浓食物香。 伪装成商队护卫的狸力端着食案屈指敲了敲车厢木框经过允许才掀起车帘弯腰入内:“康先生、杨公。” 康时道:“多谢。” 这顿飧食很简单但几张烤得微焦的饼子加上一大碗撒上肉沫的浓稠米粥此时已是难得的美味。狸力坐在车外简单用了一顿连手指沾着的饼沫也不浪费。 康时弯腰从车厢走出来顺道叮嘱说道:“狸力你去陪着杨公我去安排人。” 马车外那十几号看似普普通通的商贾护卫其实都是杨都尉帐下武胆武者。 孝城一战杨都尉帐下属官全部战死兵卒仅剩四五十人他们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基本每个都是武胆武者实力在二等上造到四等不更之间。杨都尉为孝城力战至最后不贪生、不怕死连家眷都顾不上幸存兵卒心下感激愿继续跟随。 不过杨都尉实力已废这些人便被他交给沈棠“暂管”。说是“暂管”其实跟交给她没区别帮着带新人也算有个落脚处不至于混到“累累若丧家犬”的程度。 至于狸力—— 沈棠让他出来“赚军功”的。 看看这些“军功”能不能换成武运。 狸力的短板太过明显想要迎头赶上便需要加倍努力。杨都尉虽然不懂沈棠的打算但他看得出来沈棠想培养狸力。 自个儿是废了但从零修炼到十一等右庶长的经验还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有他指点狸力不知能少走多少弯路。 说起“狸力”—— 这名字着实有些耳熟。 杨都尉抬眼暗暗打量端正坐在马车门口、身姿板正一脸严阵以待之色的狸力。 别看他跟沈棠帐下似乎混了个把月但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养伤调整心态真正见到狸力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 不看还好一细看越看越觉得熟悉。 “你叫狸力?” 狸力回答:“回杨公是的。” 杨都尉:“山海经那个狸力?” 狸力点头。 杨都尉表情多了一丝丝微妙。 狸力也听出一点儿其他意思。 “杨公知道我?” 杨都尉只道:“老夫与前前任郡守算是至交好友也是他的心腹。只是辛国城破四宝郡沦陷他举家搬到其他地方。他家中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妹妹……” 狸力闻言沉默了一下。 杨都尉继续说道:“他曾在老夫面前提及你……虽然都不是啥好听的话……” 翻来覆去咒骂狸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倘若是中高等级的武胆武者倒也罢了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庶民也敢肖想世家女?关键是自家妹子也跟猪油蒙了心一样认了死理前前任郡守没少私下跟杨都尉倒苦水。千错万错狸力的错! 玩玩就行上心作甚?作为寡居在家还有兄长撑腰的年轻寡妇她养几个面首都行。只要她喜欢什么规格都给她买来。 但跟面首谈情说爱实在有辱门楣! 杨都尉也不明白。 他没见过狸力本以为此人长相该是惊天动地的帅气俊朗或者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吸引那位眼高于顶的“毒蜘蛛”但瞧了真人才发现并无传扬那么离谱。 狸力:“……” 杨都尉道:“好好努力。” 狸力不解看着杨都尉。 杨都尉淡声道:“倘若你也有女儿姊妹便知道了。你希望她为了个男人往下走还是希望那个男人为她往上走?” 但凡狸力当年有点儿武气哪怕是个低等级武胆武者以“毒蜘蛛”的坚持和倔强他跟“毒蜘蛛”说不定就成了。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无用。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狸力兴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杨都尉提及这个纯粹是身边没一个熟人让他谈过去。 闲得无聊。 也有激励狸力的意思。 毕竟知耻而后勇。 杨都尉不指望狸力会回答自己正准备闭眼小憩一会儿却听大块头用很轻但意外坚定的声音道:“我希望夫人往上走。” 杨都尉睁眼看他:“往上走?” 狸力道:“我会追上去。” 杨都尉噎了一下。 嘀咕道:“倒是个痴情种。” 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那位前前任郡守多半还会因为狸力愁得满头包。 月上中天。 被迫停在山道的商队护卫也有了倦意除了守夜轮值的人其他人在货车背风处找位置靠着休憩。篝火在夜风吹拂下静静燃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爆鸣音。 狸力让康时去车厢歇息。 守夜的活儿交给他来。 康时正欲起身倏忽动作一僵下一瞬又恢复正常。若非狸力离得近怕是无法察觉。他问:“康先生有人来了?” 狸力身体素质虽好还未练出武气便能力敌三等簪袅但毕竟是普通人五感没有足够武气加持感知范围远不如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康时暗中点了点头。 他拍拍狸力肩膀:“小心。” 狸力道:“唯。”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这条山道坑洼难行且位于半山腰山坳之中两侧皆是密林杂草地势崎岖便于藏匿。狸力仔细听也只能听到夜风吹拂草叶、树叶的动静。其他人看似在睡觉实则暗生警惕。狸力紧张地握紧腰间大刀刀柄。 小贼会怎么出现?直接杀出来还是暗中放冷箭偷袭?会从哪个方向出来? 狸力握着刀柄的右手手背冒出青筋喉结随着口水吞咽而起伏。 他的武力不弱但真正杀人却不多。 就在他胸腔心跳逐渐加快的时候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声传入耳畔。那是弓弦震动的动静伴随着强烈的冷意从背心直直冲上大脑他刷得一声拔刀循着身体的本能和直觉啪得一声一刀劈落那支羽箭。 狸力高喊道:“敌袭!” 不用他喊伪装商队护卫的兵卒也已跳起来。不多时几十道身影从漆黑密林草丛杀出。一声不吭也不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烂俗台词上来就干! 看着有组织、有纪律分工明确三五成组配合默契根本不像是土匪! 狸力大喝道:“来得正好!” 说罢—— 一刀冲着来人兜头砍下去。 来人也不是吃素的竟是反应不慢躲开致命一刀又有其他同伴在一侧策应狸力只能遗憾收了几分力道一脚踹向试图偷袭的小毛贼。 这一脚的力道可是半点儿没收敛。 只听另一人痛呼一声被踹飞出去。 “杀——” “杀——” 杀喊声在寂静偏僻的山道响起。 不多时便见了血。 仗着人多这伙小毛贼将目标盯准了明显是大鱼的马车分出了六七人围攻。倘若他们有透视眼便能看到马车内杨都尉闭眸倾听车厢外的动静康时也一脸镇定。 这哪里是死到临头的商队该有的淡定? 康时道:“杨公练兵有方。” 马车外这些都是杨都尉带出来的。 一个个都没使用武气还刻意演戏留手仅凭普通血肉之躯和日夜苦练磨出来的招式便能跟围攻的几个小毛贼周旋。 要知道低等级的武胆武者跟普通人差距虽大但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 一个不慎也是可能被围殴死的。 杨都尉并未答话。 哐当一声。 不知是谁的刀子砍中了车厢木框。 紧跟着撕拉一声。 半截刀身几乎要抵着杨都尉手臂。 看着这一截刀子康时询问一脸淡定的杨都尉:“杨公现在可要出手?” 杨都尉道:“不用。” 来的小毛贼不多武力也一般。 再拖延一阵看再看看有无大鱼上钩。 马车外这十几号人莫说十几人一起上便是其中一人也能挑翻来犯的小贼。这些小贼太弱跟预期的肥羊不符。 康时闻言不再催促。 只是暗中释放精神盯着局势。 他们是来“钓鱼”、摸敌人底的可不是来给人送人头的——敌人可以全军覆没他们不能少一个! ------题外话------ (︶?︶?) 有没有好的键盘收纳推荐? 家里键盘好像泛滥了…… ps:看到这句话就是修改好的还有没发现的虫子我再改。 正文 275:肥的流油【求年票】 一番混战土匪始终没拿下目标。 康时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的乱局。 叹道:“不上钩啊。” 拖延了一阵还是没增援下来。 这便意味着这些土匪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杨都尉抬手轻敲车厢木框节奏长短不一声音轻重不同。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车厢外接二连三响起瘆人的惨叫声。 扑通扑通扑通—— 接连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几息过后车厢外彻底安静了。 杨都尉紧紧捂好御寒的氅衣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康时紧随其后。他婉拒康时的帮助跳下马车“家丁”齐齐行礼杨都尉随意一瞥见地上躺了几十号尸体。 他淡漠移开视线:“活口呢?” 很快便有两名“家丁”压着一名涎水不止浑身污血的狼狈土匪。康时仅一眼便看出这个土匪被人暴力卸断双手双脚以及颞下颌骨最大限度防止这名“幸运儿”自尽。 一旦他自尽了这一晚不是白忙活? 狸力一把抹掉脸上喷溅的血污。 上前请示要不要将人带下去逼问。 杨都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 那名土匪惊恐的脸上煞白一片明显是脑补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手段不住地摇头想求饶但他颞下颌骨严重脱臼说话也说不出来反而甩出了不少浑浊的口水。 押解他的“护卫”嫌弃地皱眉。 暗中踢他一脚示意他老实别动。 狸力不解:“不用?” “犯人也是会撒谎的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杨都尉冲着康时行了一礼笑着道“接下来便麻烦季寿了行动要快。” 康时从容笑道:“小事一桩。” 让人说真话简单得很。 半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康时一脸喜色压抑不住的神情笑道:“杨公大喜啊!” 杨都尉忙问:“如何?” 康时道:“山中有一兵坊!” 饶是见多识广的杨都尉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兵坊?怪不得、怪不得要用这种手段逼迫商贾绕道、庶民远离……” 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毕竟是少数。 战场上数量最多的还是普通人。 他们打仗也需要甲胄兵器。 虽说世道很乱但名义上的国主还是郑乔私下经营兵坊等同于“谋反”。 难怪如此谨慎。 说完又见康时似有其他话。 “除了兵坊还有甚?” 康时一副“发财”的表情:“有矿!” 杨都尉:“……” 这头肥羊果然肥得流油。 杨都尉又问:“兵坊规模如何?” 康时几乎要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弧度:“不小这两日兵坊要运送五千羽箭下山。” 杨都尉咂舌道:“五千羽箭?” 先不管这些羽箭是攒了多久才制作出来的光是这个数量就足够人眼馋了。 对于武胆武者例如公西仇、翟乐这种羽箭弓弦都是白嫖的。一手武气化弓另一手化羽箭只要武气没有耗尽箭矢就能源源不断射出去多少都不会心疼。 理论上只要会化弓的武胆武者够多万箭齐发、火力覆盖乌泱泱羽箭堪比下雨。 但实际上呢? 普通人做不到“无中生有”。 箭矢这玩意儿很贵的。 制作难度甚至不在于羽箭的箭簇如果很穷将箭矢一端削尖了也能用也不在于尾羽的挑选打磨尾羽这玩意儿只是为了让羽箭飞行轨道更精准并不算必要部分。 真正的成本和难度在于箭矢的箭身。 箭矢所用的箭身不是说随便找一根竹子、木头削一削就能用。 选用的木棍越直越好最好还是干死的木头。若不是还需要加热烘干再根据箭身情况打磨削直校准刷漆让箭矢更加经久耐用保存。这些都是功夫。 箭身长度也有要求不然将弓箭拉满却发现箭身长度不够这让人咋搞? 种种限制之下制作成本自然而然就上去了。没有武胆武者参与的情况下能玩万箭齐发的家里绝对有矿!这不现在就碰到一只有矿还有五千羽箭的大肥羊! 杨都尉深知羽箭的制作成本。 他心中估算了一下眼睛亮了。 这头肥羊要是错过了他做梦都会遗憾拍大腿一定要吃下!杨都尉扫了一眼假扮成“商贾护卫”的兵卒眼中闪烁莫名。他也知道自己有选择困难症能带兵打仗却不能统兵为了不耽误他直接问康时。 “季寿依你看该怎么搞?” 杨都尉怕近在咫尺的大肥羊跑了但也不想贸然去打生怕误判敌人实力将这十几号人白白葬送在这里。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矿还有兵坊整体武力岂会弱? 一时间他开始犹豫。 康时没这毛病当即拍板决定:“按兵不动继续伪装我这就传信去搬救兵。” 杨都尉道:“不会打草惊蛇?” 康时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倘若打草惊蛇暗中的敌人不是派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灭口便是快速转移兵坊。 狡兔三窟不信这些人没有备用的秘密地点。但十几号兵卒包括狸力在内都没使用武气自己也未正面出手敌人应当还未发现。己方稳住阵脚、沉住气就行。 杨都尉点了点头。 挥手示意十几号兵卒处理尸体。 他与康时重新回了车厢。 康时借助车厢掩护化出几只体态娇小轻盈的青鸟借着夜色掩护飞向目的地。 杨都尉在内心默算一番众人所在位置和距离道:“来的应该是祈元良和赵大义。” 赵奉和祈善来了就稳了。 不过—— 他们过来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 应该来得及。 趁着天亮之前将那家兵坊拿下。 相较于这个杨都尉更加好奇兵坊是谁的——那可是五千支羽箭啊!假使那批羽箭都是中等档次一支羽箭成本也在十五钱到二十钱左右。现在又是灾年制作成本上升保守估计也要二十五钱五千支羽箭就是十二万五千钱……杨都尉光想就眼红。 要知道他还在四宝郡驻军任职的时候每年都会各种扯皮军需物资各种拖延、克扣、削减……军库羽箭储备也不到十万支这还是好几年攒下来的家当…… 一个小小的山中兵库就有五千支! 杨都尉岂会不心动? 他问康时:“除了羽箭还有其他?” 康时道:“应该有不过那名小毛贼新来没有多久还未得到重用只能做些边缘的活计故而他并不清楚里头真正情况。羽箭的事儿还是他帮人替班才知晓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 这座兵坊绝对富得流油。 杨都尉又问:“哪家的?” 康时表情多了几分古怪。 “张氏河尹张氏。” 啧啧啧—— 真不知道该说河尹张氏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怎么哪里都有这家? 沈郎本就打算拿这家开刀没想到还不等下手他们先撞上来这不巧了? 只不过—— 白素口中的河尹张氏属于比较好捏的软柿子在河尹名声大但综合实力中等如今误打误撞发现兵坊可见河尹张氏的底蕴不止如此。康时有些担心沈棠会踢铁板。 见康时蹙眉杨都尉还以为有变。 便问:“季寿何故发愁?” 康时道出心中担忧。 杨都尉道:“那白素有问题?” 康时摇头道:“这一可能不大。” 沈棠来河尹上任知之者甚少。 从表面来看沈棠要人没人、要财没财身边只有大半数的老弱妇孺还有一千多水平层次不齐的“精锐”。这么一支草台班子有必要花费许多精力迂回下套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康时倒是认为白素娘子是无辜的。 杨都尉便道:“那个白素娘子是个飞贼虽说贼有贼道但河尹张氏好歹也是本土豪强世家若真无能到让一个飞贼摸清自家的底蕴哪里还能存活到如今?” 轻易亮出来的还能叫底牌? 杨都尉也在四宝郡跟不少豪强家族打过交道对他们那一套行事有些了解。他只关心一点神色略有复杂道:“你们那位沈郎主真准备一上来就跟地头蛇掰手腕?” 他并不是很看好。 这些个扎根一块地方多年的地头蛇哪条没几颗见血封喉的毒牙?杨都尉承认沈棠很厉害连公西仇那般强敌都能全身而退但某些较量是肉眼看不到的—— 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康时反问一句:“还有其他选择?” 杨都尉怔愣叹道:“倒也是……” 这个世道早已退无可退。 沈棠想入主河尹扎根势必要抢夺其他地头蛇的养料。哪怕沈棠不想主动出击地头蛇也会联合起来将沈棠搞死。 道理就这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沈棠选择主动出击。 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山上位置隐蔽营寨。 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借着月色能看到几道忙碌的身影。 这里便是河尹张氏偷偷在山中建造的兵坊。山中有条矿脉储量纯度相当不错。 张氏不敢声张。 于是借着跟土匪的合作吞下这块大蛋糕暗中积蓄足够的武力准备等郑乔的王庭彻底崩溃便响应号召揭竿而起!届时他们就能顺利吞并河尹其他几家! 当年辛国开国国主就是这么搞的。 他们可以自家为何不可? 为计划不受阻碍刻意残杀路过的商贾队伍手段能有多残忍便有多残忍连上山砍柴的庶民也不放过。又放了一条活口回去再加上手底下人的刻意渲染宣传这条山道人迹灭绝他们的猥琐发育计划也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也不想这么小心翼翼。 奈何他们在河尹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上头还压着一个国主郑乔一旦走露风声最轻也是一个夷三族的罪名。本以为能高枕无忧谁知又有虫子混进来。 也是一支行商商队。 规模还不小护卫便有十余人。 为了保险起见派出三四十号人——兵坊第一批羽箭即将交货可不能有一丝差错!为了永绝后患、不走路风声不留活口是最保险的。谁知道半天没回信。 “那一伙人拿下了没?” 说话这人心里有些焦急。 他今晚莫名焦躁。张氏在河尹不算顶尖那一拨。倘若兵坊的事情走露风声被其他几家知道等待张氏的可能是他们的联手打压说是灭顶之灾也差不离了。 另一人低声回复道:“还未。” “这会儿还没有?” 十来个商队护卫用的兵器还不知是不是钝的自家三四十号手握精良兵器这都搞不死?这人胸腔心跳紊乱急促那股子没来由的心慌和焦躁越发明显。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时而坐下时而起身。 又问:“人回来了吗?” 另一人继续回答:“还未。”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干什么吃的!”他脱口而出几声叱骂正准备唤人去催催的时候屋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不悦地拧眉道“何事慌慌张张的?” 答道:“大事不好了——” 他心中咯噔两下:“什么?” “去的人都死了。” “死了???”男人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玩意儿大怒“什么死了?” “派下去的人都被杀了。” 男人脸色铁青:“碰到武胆武者?” 武胆武者哪怕是实力最低的末流公士也不是普通商贾供养得起的。 即便商队护卫真有末流公士也不可能杀光所有人一个都没逃回来报信。 “应该不是并无使用武气。” 男人听闻更气了:“你说一群普通泥腿子贱民杀了咱们三四十号人?” 被喷的那人不敢吭声。 面对唾沫横飞的洗礼也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克制撇过头的冲动直到对方火气稍稍小了一些。他才道:“要不要再派人去……” “废话!当然要去!” “那这工坊的人要不要挪走?” 男人听完就气笑了。 只是十几号比较能打的商贾护卫派两个武胆武者带人下去就解决了自己这边还忙着赶工交差时间紧迫哪需要挪窝? ------题外话------ (︶?︶?) 不知道大家有木有年榜的票? 可不可以投给香菇上一本《大佬退休之后》啊? ??? 想冲一下榜单。 新书连载时间太短了年榜没有唉。 正文 276:走错路啦(上)【求月票】 嘟嘟嘟! 熟悉的声响从窗外响起。 沈棠睡眠比较浅青鸟振翅煽动的响声靠近她便倏忽睁开双眼起身抓起氅衣披在肩头取下叉竿让窗外那只青鸟进来。 一瞧便知是康时的信函沈棠蹙眉。 “这个点了季寿来信作甚?” 沈棠探出窗外看了眼皎月位置大致估算现在的时辰。以她对康时的了解倘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来打搅自己。 沈棠打开信函。 一目十行看完。 兵坊、矿脉、五千羽箭…… 一时间无数个震惊的“卧槽”在她脑中宛若火山喷发一般涌出。情急之下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脚踹开房门直奔鸡窝和狗舍的方向。三两脚将它们全部踹醒。 黄犬狂吠公鸡啼鸣。 她干完这些抄起铜锣一间屋子一间屋子踹过去同时敲锣将鼾声震天的土匪全部喊起来。氛围组是醒来最快的——共叔武操练他们几个时常半夜“偷袭”集合。 冷不丁来一下他们习惯了。 某一号氛围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急忙上前道:“主公!” 沈棠来不及说别的只是急匆匆下令。 “有任务大肥羊来了!让他们最快速度起来谁敢不配合直接剁了喂狗!” 氛围组应声:“唯!” 转身将熟睡的土匪们挨个踹起来——其实也不用他怎么踹沈棠搞出来的动静就不小他们睡得再死也被搞醒大半。恶狠狠道:“快起来、快起来全部集合!” 氛围组的声音落在土匪们耳中几乎跟阎罗王的催命符有得一拼! 不多会儿一个个穿戴整齐的土匪从被窝中爬出来——因为土匪们担心第二天起床穿衣浪费时间耽误集合速度然后被一刀子咔嚓他们大多都是穿戴整齐睡着的。 只需氛围组一喊甭管梦中有女神还是有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他们立刻起来。 这会儿天气冷离开被窝周身热气就被冰冷空气卷走冷得众人直打哆嗦。 便是这样也无人敢抱怨半句。 这几日的高压经历他们的棱角和脾气被暴力抹平连带着脑子也有些麻木。只需要氛围组下令他们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脚就反射性开始动作……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经集齐并且列好队伍。看着四百多号脸上还有残余睡意的土匪沈棠问:“全部到齐了?” 氛围组一一出列报上人数。 一个不剩全部在这里! 沈棠满意地点头用了技巧将自己声音传入每一个土匪耳中:“刚刚接到线报隔壁山头出现一头大肥羊你们全部抄上家伙跟我来。若能顺利拿下日后朝飧两食给你们多加肉!多加菜!还有——此战一个人头五十钱!俘虏一个能得一百钱!” 话音落下一众土匪沸腾了! 氛围组每天鞭策他们的时候还不忘语言打压听得多了连他们也深以为然——他们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土匪他们的命比庶民更低贱他们不配当人他们甚至不配吃饭那是浪费食物他们这些垃圾应该活着俱五刑、死了下地狱进入油锅来回炸…… 沈棠作为主公将他们全部杀了都是应该的但是主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大发善心给了他们吃的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难道不应该掏心掏肺去回报? 训练是为了学着怎么去当个人! 若他们连训练都熬不过去意味着他们已经烂得无药可救、这辈子就不配当个人死了也是理所应当!早死还能早投胎! 氛围组的洗脑功力堪称一绝。 每天还会安排土匪们在吃饭前忏悔追忆干过的坏事吃饱后再感激主公——是主公让他们这群渣滓在粮食比黄金贵的乱世吃饱饭让他们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前面四天效果不是怎么好但第五天开始陆陆续续有土匪吃着吃着嚎啕哭出来抹着眼泪、吸着鼻涕真情实感的样子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沈棠:“……” 天地良心这真不是她的主意。 询问怎么回事二十五号氛围组说这是他们商量出来的。他们本来也是土匪出身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浑浑噩噩整个人生跟一滩烂泥一样。被共叔武操练的时候他们内心也问候共叔武不止千万遍但现在回过头再看看他们发现自己太不是人。 是共叔武是主公救了他们。 给了他们崭新的人生。 让他们从土匪做回清白的人。 由己度人他们觉得这些土匪也应该学会感恩——与其等土匪们以后回过头才意识到这点不如直接让这群土匪现在就开始感恩、开始反省也能更早获得救赎! 简而言之—— 一定要将“效忠主公”四字刻烟吸肺!现在能立功还有钱拿、有加餐焉有不兴奋? 沈棠:“……” 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再加上土匪们不再上蹿下跳安分操练便不再说什么——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作为外来者应当尊重他们的行事逻辑和风俗。 种种因素结合短短几天这些土匪也开始像模像样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了。 先前说过河尹土匪跟当地豪强有千丝万缕关系或多或少受过“资助”具体就体现在他们的装备还不错。虽说不是多好但也能穿上简单的白布甲保护要害。 不过也不是每人都能分到。 沈棠让装备比较好、防御力强一些的在前面持砍刀、持木遁后面的土匪持枪、戈、矛……她一跃跳上摩托的骡背小手一挥神情兴奋地道:“出发!” 为了不耽误时间沈棠直接用言灵辅助加速——这还是学会之后第一次用人数也不多她一人足矣。明明是大冷天一众土匪睡眠还不足身体和精神都遭罪但言灵加身他们只觉得一股狂躁的火从身体内部燃起浑身上下充盈着使不完的劲儿! 寒意驱散干净精神格外振奋。 他们只觉得有一股轻柔的力道推着他们的背脚下步伐轻盈似生了风每一步都踏在软绵的绸缎之上身体轻如鸿毛。好似力道再大些、跑得再快些就能飘起来。 一路小跑疾行也不喘。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 气氛组比土匪们的感知更加清晰好似大冷天脱光了浸泡在暖烘烘的热泉浑身毛孔呻【吟】着张开。这哪里是疾行? 分明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令人沉醉其中! 他们跟着沈棠狂奔。 脚步整齐一致阵型松而不散。 沈棠心心念念着即将到手的天降横财的时候杨都尉和康时这边也有了新进展。 康时道:“来人了。” 杨都尉问:“敌我?” 康时:“是敌人。” 己方的人没这么快过来。 说完又道:“比之前那几十号小毛贼好许多看样子是准备将我们杀了灭口。” 康时说着咦了一声。 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两分。 杨都尉忙问:“怎么了?” 康时:“他们由武胆武者率领为首的那个——看气息判断极有可能是五等大夫!” 杨都尉闻言眼皮狠狠一跳。 大部分武胆武者为了晋升方便都会加入军伍五等大夫也能博一个不算低的军职在外界不多见。寻常的小地方家族想拉拢一个五等大夫可不容易…… 自己这边最高也是四等不更。 不过—— 有两个。 康时又是文心文士。 杨都尉心里默算一番不慌。 “那便麻烦季寿了。”杨都尉只恨自己现在帮不上忙“祝君文运长远。” 内心又暗暗补了一句。 【也祝诸君武运昌隆。】 奉武运之方昌睹休风之未淑。 虽说这个世道活着不易杨都尉也不是啥“爱兵如子”的人设但外头那些兵卒都是跟着他一路走来的袍泽从孝城之战捡回一条命自然也希望他们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康时似乎看出他的担心。 笑道:“杨公莫要小看了康某啊。” 别看他的文士之道是“逢赌必输”赌桌上谁也打不过但赌桌之下想胜过他的人放眼整个大陆西北可没有几号人。文人相轻康时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杨都尉的心放了大半。 心里则默算着时间祈元良和赵大义二人何时会赶来——敌人派出了武胆武者己方不暴露是不可能的。一旦暴露就会打草惊蛇那些人会用最快速度转移兵坊…… 岂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掀开车帘瞥了眼外头月色。 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下场去干! 不同于康时这边严阵以待五等大夫这边有些不以为然——倒不能怪他轻敌纯粹是给予的信息让他提不起警惕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这把“牛刀”被人拿来“杀鸡”的愤懑。 区区一支庶民商贾队伍一群有些拳脚功夫的护卫也值得自己出马? 随便派个二等上造多带些人就够了。这些话不好说出来只能咽回肚子。他问盯梢的人:“看清楚了就是这伙庶民?” “是正是他们。” 五等大夫嗤笑一声。 不屑地道:“随我下去杀个痛快!” 说罢他暗运武气于双足。 黑夜之中一道不起眼的灰黄色武气从密林间冲出来那名五等大夫在半空中化出一柄硕大狼牙棒瞄准了一名巡逻的护卫。 兜头砸下! “喝!” 他大喝一声这一棒子可以将护卫脑袋开瓢护卫当场血肉飞溅横死当场!其他土匪再趁机杀下来满打满算十几号人砍瓜切菜几息功夫就能送他们见阎王! 但—— 这只是他以为的! 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铁卢! 预期中的血腥画面并未发生! 毫无预兆那名护卫周身亮起一道醒目的文气光芒。他的狼牙棒砸在看似轻薄的文气之上竟然只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而不是将其一击击碎!更别说将人送去见阎王了。 五等大夫见状心下大骇! 商队之中竟然有文心文士! 不待他多想身后密林已经响起土匪们冲出来的喊杀声被五等大夫盯上的护卫也没有转身逃跑而是侧身闪避手中武气一闪凝化出一柄厚背大砍刀! 双手持刀高高扬起竟是不避不让大喝一声冲五等大夫面门砍来。 五等大夫愈发惊骇。 这是……武胆武者??? 紧跟着黑夜之中又亮起十几道武气光芒十几名护卫化出了擅用的武器或盾、或刀、或枪、或矛…… 砰! 与扑杀上来的土匪们撞到一起! 五等大夫冷哼一声。 用狼牙棒挥开袭来的大砍刀。 这时候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 想也不想一个侧身闪避。 余光刹那间看清偷袭自己的人。 好家伙也是个四等不更! 五等大夫心下骂骂咧咧。 这tn根本不是什么商贾商队! 哪有商贾聘请得起十几个武胆武者? 其中两个还是四等不更? 两名四等不更纠缠这名五等大夫其他土匪交由剩下的“护卫”解决。康时飞速扫了一眼局势右脚一跺低吟:“星罗棋布!” 横纵交错的文字自他脚下延伸开来乍一看像是一面巨大棋盘。 也正是这面棋盘出现的同时五等大夫以及一众土匪感觉脚下一沉双腿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重心也出现一瞬不稳。 不过五等大夫眨眼便脱身了。 闪开两名四等不更的合力一击! 等级越低的武胆武者彼此间的差距并不是很大五等大夫面对两名四等不更优势并不是不可逾越但想短时间挣脱二人纠缠或者将二人击毙也不容易。 更别说还有个康时在一侧盯着。 山脚下—— 急忙赶来的赵奉一行人感觉远处传来的微弱气息波动祈善以手搭棚隐约能看到武气文气撞击的光芒。 祈善道:“打起来了。” 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有些迟。 赵奉看了眼山壁和山道与祈善沉声道:“祈先生你带人慢行奉先行一步!” 祈善点头:“好!” 胯下战马与赵奉心神合一倏忽加速疾驰踩着山道边缘一块巨石飞跃而起至最顶点。欲坠未坠时赵奉运气一掌拍向马背借力跃至更高踩着山壁几个起跃不见了人影。 战马化为武气融入赵奉武胆虎符。 几息功夫赵奉飞速接近混战位置。 ------题外话------ ???°益°?? 淦年票内卷也太恐怖了。 ps:之前有看到“武运昌隆”这个祝词的争议跟霓虹没啥关系出自谢朓的《酬德赋》就是文中那句“奉武运之方昌睹休风之未淑”。 正文 277:走错路啦(中)【求月票】 咚—— 三道截然不同的武气相撞。 五等大夫被迫后退两步与之敌对的两名四等不更却爆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哪怕有这么大优势五等大夫也生不出半点儿喜色。因为他带下来的下属不是惨叫一声倒在血泊再无再战之力便是被砍下脑袋尸体面目全非迅速减员。 照这情形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气得他浑身怒血沸腾双目猩红目眦欲裂汗水与血水混合滚下没入衣襟眼神凶悍地能将人活生生撕碎! 他现在恨不得将阻拦自己的两名四等不更撕碎撕成一条条血块通通拿去喂狗! 两名四等不更也粗喘着气。 虽然他们晋升至四等不更没满一年但平日勤修不辍搁在四等不更行列也算中上二人联手还这般吃力可见眼前这名五等大夫的真实实力离突破已经不远了…… “喝!来啊孙子!” 五等大夫大喝着挑衅。 目标却是屡屡给他添麻烦的康时。 两名四等不更见势不好第一时间回援。谁知此人却是虚晃一招一掌蓄满武气拍向其中一名。那名四等不更只得暂退闪避谁知这一动作正中五等大夫下怀! 康时敏锐察觉五等大夫真正意图抬手挥袖在五等大夫冲击路径之上依次升起五道丈余高的文气墙垣。 五等大夫也没指望自己能轻松逃掉见文气墙垣拦路他大喝一声足下蹬地加速运气环绕周身如炮弹撞上去! 轰轰轰—— 一连撞破三面文气墙垣。 见这般轻松五等大夫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轻蔑的笑容——两名四等不更是棘手但这个文心文士就不怎么样了。文气墙垣看似厚重威严实则不堪一击! 堪比质量劣质的三无建筑。 嘴角的弧度还未升到位第四道文气墙垣近在咫尺他想也不想运气轰击。 结果—— 预料中的坍塌碎裂并未发生。 他还被文气墙垣反弹回来的力道伤得胸口一闷蹭蹭倒退数步。刚刚站定身形四周光线越发暗淡直至连一丝丝月光也无。 五等大夫脸色剧变猛地抬头! 头顶、四面八方乃至脚下全被文气墙垣封锁形成一道由文气构成的厚重牢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收缩!五等大夫大怒道:“这种破东西也想困住乃公!” 狼牙棒携巨力砸向其中一面。 谁知原先脆弱的豆腐渣工程此时纹丝不动质量杠杠。五等大夫蓄力一击也只是撞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涟漪。他这时候才真正急了额角冒出细密汗水。 杨都尉始终关注局势见胜负将定这才走出车厢对着那团犹如蛛网一般的文气道:“他准备这么撂下人回去报信?” 康时淡淡道:“幸好拦住了。” 嘴里说着“幸好”神色却无丝毫惊喜——武胆武者一门心思想逃一般的文心文士的确很难拦下来但那指的是同水平。若让区区五等大夫逃了他康时不要面子啊。 杨都尉正要赞同却见无数细密裂纹从内而外渗透他转而笑道:“还有变数。” 仿佛要验证他的话话音落下没多久捆住五等大夫的文气轰然炸开近距离爆炸撞击产生的气浪吹得人皮肤生疼连最近的几具土匪尸体也被吹得翻滚半丈远。 飞沙走砾马匹嘶鸣。 草丛俯倒树叶沙沙。 杨都尉见势不妙立刻伸手抓紧马车车厢木框另一手抬起保护脸和双眼。 抓住众人视线受阻的片刻机会五等大夫足下一蹬灰黄色武气犹如一层薄薄轻纱覆在他的肌理之上攒射进乱林。 他肯定那名文心文士反应不及! 自己进入山林熟悉地势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谁能留下他?他要立刻将消息传回去!十几个都是武胆武者!还有个文心文士压阵!这伙人来者不善! 莫非是河尹哪家养的私属部曲? 不过—— 真是康时反应不及时吗? 杨都尉仅凭肉眼就能判断五等大夫亮出压箱底强行破困自己作为掌控文气的文心文士岂会不知?知道了岂会不留后手?之所以没这么做那是因为—— 砰! 一颗硕大灰黄色光团被抽了回来。 正是笑容还未完全收起的五等大夫。 “噗——” 他脑子嗡嗡浑身无力。 试图以手撑地爬起来屡次无果。 喉间抽搐他噗得一声吐出大口污血那一滩血里头还混了两颗微黄的碎牙。 五等大夫:“……” 发、发生了什么??? 他竟是完全想不来。 只记得自己好像撞上什么东西被一道赤红玩意儿抽了回来半张脸麻得失去知觉不用手去摸也知道肿得不成样子。艰难抬头只看到半截山字甲片构成的吊腿。 后者向自己靠近行走之间他能清晰听到金属撞击的铿锵脆响…… 五等大夫的心凉了大半截。 那人却从自己身上跨过。 一双四棱恶鬼兽纹铜锏举起三两下将还站着的土匪全部打趴下。他手中的铜锏一根便有一百二十斤一双那就是两百四十斤。再加上他的力道骨头裂开是基操。 搁沈棠的话来说这双铜锏捶打出来的牛肉丸也会格外劲道q弹…… 康时跳下马车。 上前道:“赵将军!” 来人正是先行过来的赵奉。 那个倒霉催的五等大夫凑巧撞他手上——其实他那会儿也挺懵看到有个玩意儿冲自己撞来想也不想召出全套武铠双手化出铜锏将对方从哪儿来抽哪儿去。 “康先生。”赵奉将一双铜锏收回去冲着康时抱拳问道“事情结束了?” 他更想问自己是不是来迟了。 武胆武者嘛多少都有些“职业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错过就会浑身不得劲儿——自己紧赶慢赶跑过来好家伙大头都被其他人拿了! 那他白跑这一趟啊。 康时笑着道:“还未结束赵将军来得正正好。这一伙人是来灭口的若他们也没回去山里那一伙可就要脚底抹油溜了。咱们这就带人上去准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奉脸色好了许多。 康时问:“元良人呢?” 赵奉回应说道:“见山上开战吾便先来一步祈先生带着人随后就到。” 其实也是他小看了康时一行人。 以为己方不利才匆匆赶来。 如今一看是他想多了。 别看沈棠的班底人数少但平均水准高眼前这位康时先生也不例外——方才那局势即便自己没赶到康时多半也能将那个五等大夫当成老鼠戏耍玩儿。 康时又问:“还有多久?” 赵奉是两点一线一路窜上来的真正走到路程也就是山脚到半山腰的高度因此速度快但祈善带人疾行赶上来至少要一刻钟。这个速度并不算慢…… 康时内心估算一番。 他准备等等祈善。 待人齐了再一起冲上去。 谁知—— 杨都尉道:“移花接木……” 康时:“什么移……” 赵奉眨眨眼不解地看向康时。 啥移花接木? 下一息康时和杨都尉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啊不准确来说是赵奉从康时两个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百多号从天而降的人和马人叠人乱成了一片。 这伙人康时不认识但打头那个不正是据说还有一刻钟才能赶来的祈善? 康时嘴角抽了抽。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祈善拼命——连辅助疾行赶路的言灵都不用直接“移花接木”——还是真情实感吐槽一句“素商或许不是一只猫但祈善是真的狗”! 看着祈善脸色煞白一副随时会歇气的虚弱模样康时气得想抽他! 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赵奉勤勤恳恳爬上来顺手还帮忙打残了一个五等大夫锤死了那些烦人的小喽啰土匪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连一杯茶都没喝上就被祈善“移花接木”换了位置…… 赵奉还得再爬一回山。 祈善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 淡然道:“如何不好?” “你少说两句留着多喘气……”一次性“移花接木”百多人这可不是啥轻松的活儿他笃定祈善这会儿丹府文气已经不剩多少了。 有功夫嘴硬还不如多恢复点儿。 兵坊又不会长脚跑了? 土匪窝短时间也搬不空。 过了好一会儿。 脸色能与夜色媲美的赵奉从山脚爬上来了看着祈善的目光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他多少—— 有点儿明白秦礼先生的心情了。 “恶谋”祈善果然不当人! 倘若沈棠在这里便知道有个词儿形容祈善是极其适合的——超级狗的lyb! 稍作休整准备进攻兵坊。 祈善消耗太大康时代劳将五等大夫嘴里的秘密全部抠出来然后一刀送其见阎王。倒不是他不想降服这名五等大夫实在是此人人品不堪留着还不如搞死了好。 赵奉道:“……可惜了。” 虽说只是一个五等大夫但对班底薄弱的沈棠而言多一个战力也是多一份保障。 康时:“不可惜留着才是大患。” 土匪抓了可以当俘虏他们行恶事再多但实力不济且愚昧非常好糊弄怎么操练都无所谓能彻底降服就可以为己所用若是不能——搞死了就搞死了。 只当是替天行道。 但这名五等大夫不同。 他脑子不算多聪明却喜欢自作聪明又有五等武胆的实力自视甚高还被河尹张氏好吃好喝供着不容易降服。 即便降服也不是出于真心指不定哪天就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平时没什么保不准关键时刻坏事与其以后麻烦不如搞死。 一了百了。 祈善也道:“宁缺毋滥。” 沈小郎君是缺人但还没缺到来者不拒的程度连康时都瞧不上眼的死了就死了。 俩先生都这么说赵奉不再多言他本来也不是沈棠这边的人只是来报恩忌讳交浅言深。一行人抓紧时间攻上兵坊只是行到半路就发现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一路是不是—— 太安静了? 兵坊这般重要的地方山中还有储量丰富的矿脉不说十步一哨也该安排巡逻。 结果一路行来毫无动静。 “你们看——着火了!” 祈善抬手一指。 康时闻言抬头看去。 只见远处逐渐亮起一缕橘红的光将山峰轮廓晕染出来肉眼可见地蔓延。 二人心中俱是咯噔。 莫非打草惊蛇了? 不对不对—— 算算时间和脚程这窝土匪根本来不及行动不可能这么快。赵奉心下可惜那可是五千羽箭、一座兵坊和矿脉……饶是家大业大如自家主公吴贤也不可能一下子掏出来若失之交臂不啻于丢了一大笔钱。 他道:“全速前进!” 看看能不能赶上吧。 即便“丢钱”也该搞清楚怎么丢的。 距离兵坊匪寨还有一百多丈远赵奉已经能看到被火焰焚烧的匪寨大门火光之中隐约还有互相厮杀的人影。 再靠近点喊杀声清晰入耳。 康时怒道:“是谁!” 竟然敢觊觎他们盯上的桃子! 因为那个坑爹的文士之道康时对“胜负”的执念格外深无法容忍胜利的果实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野猴子摘走! 祈善:“……” 他似乎—— 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文气。 距离越近扑面而来的热浪越清晰。 脸颊被烧得发烫。 康时疑惑道:“怎么有些熟悉?” 他与沈棠接触时间还短残留的文气又比较淡加上火焰焚烧传来的焦臭他一时半会儿竟没有认出来只觉得有些熟悉。 祈善嘴角抽了抽:“主公……” 康时没听清:“什么?” 祈善道:“是主公。” 摘他们桃子的野猴子—— 是沈棠。 康时:“……” 康时:“???” 康时:“主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其实沈棠也想知道。 为什么她运气这么背? 众所周知沈棠打了鸡血一样带人出发。她率领的土匪跟着她跑沈棠跑哪里他们就跑哪里根本不管什么大道还是小道……加之疾行言灵太得劲儿了。 跑着跑着跑上头。 沈棠以为土匪认路。 土匪以为沈棠认路。 结果迷路了…… ------题外话------ (’?’)シ┳━┳ 看到这段话就是修改好的了。 大家可以放心发章说啦。 另外没有粉丝称号的可以参加书评区的活动20个粉丝称号名额嘿嘿。 吊腿:铠甲小腿部位的防护。 赵奉武器是一双铜锏写着写着突然在想他锤出来的牛肉丸肯定超级劲道q弹! 正文 278:走错路啦(下)【二合一】 怎么还没有到? 沈棠心下眉头微蹙。 据康时青鸟带回来的消息兵坊所在的那座山在自己的东北方位沈棠也是照着这个方向去的算算脚程应该就是这附近山脚植被特征也差不多吻合但这山道…… 沈棠询问土匪:“确定是这里?” 一众土匪被她的问题问懵逼了。 啊这…… 沈棠是说了哪座山哪个方位但他们都是跟着大当家跑的啊现在大当家反过来问他们……想起沈棠一言不合就拔剑割人脑袋的作风他们吓得不敢胡乱回答。 “你们哑巴了?给句话啊……” 她又不是河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能勉强分得清东南西北已经不错了至于是哪一座山哪处精确位置……也太为难她了。她并没有问责的意思但土匪们快吓哭了。 在他们千呼万唤之下有一位“英雄”哆哆嗦嗦地站出来道:“应该是这座山……” 他说得没什么底气。 但沈棠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没走错?那行继续前进!” 只要没走错就ok其他都是小事。殊不知沈棠忽略了一个很小的细节——康时给的信息没问题方向也正确她也没有找错目标可康时在前山而他们从后山入。 越往上路越崎岖难行。 沈棠不得不收回摩托。 挥手召出慈母剑刷刷几剑将碍事儿的杂草灌木劈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文心文士她的五感虽不及武胆武者那么强但比普通人还是强不少夜间奔袭也不受阻碍。 由她打头阵其他土匪跟上。 “我怎么越走越觉得可能走错了……季寿几个伪装成商队真能从这样糟糕的山路上山?”沈棠心里打着鼓但他们都快爬到半山腰了这会儿再下去不划算。 转念一想—— 古代造桥修路远不如现代社会方便基建能力不足。那些经济繁荣的地方交通还算便利官道修得平整但这种人烟稀少的偏僻深山哪有这么多富裕的人力来修路? 话又说回来了。 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堪比人形炸【药】包不管是犁地还是修路都是一把好手。怎么没人想着聘用武胆武者造桥修路建水库?如果自己是君主肯定让武胆武者在基建上发光发热一人抵得上几百上千的普通人。 啧啧啧完全想不通。 想着她又一脚踩进水坑。 “淦——回头就让赵奉去炸山!” 白嫖的武胆武者不用白不用。 沈棠心里嘀嘀咕咕着勉强将自己说服。前后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条宽阔不少的山道只是仍未看到康时几个的影子。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康时飞只青鸟…… 偏巧这个时候—— 叮叮叮! 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但仔细一听又确实有听到。 她抬指抵着唇角“嘘”了一声示意土匪们全部安静最好连呼吸声都别发出来。 夜风吹拂树叶沙沙。 那富有节奏的“叮叮”声清晰了不少沈棠精神一震——这tn不就是敲击金属声? 大晚上的深山老林传出这声音除了康时说的大肥羊兵坊不用做第二个设想! 沈棠又喜又疑。 喜的是自己没走错。 疑的是怎么没看到康时。 沈棠给氛围组下了备战指令所有人从现在开始都要小心谨慎再谨慎若谁打草惊蛇暴露他们的方位那人可以洗洗丢去喂狗了!此话一出一众土匪吓得憋气。 一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兵坊藏于深山。 黑夜之中能隐约看到几点昏暗烛火几十道人影在紧张忙碌着什么。 若是动作慢了冷不丁就要挨上一鞭子遭人呵斥:“……动作快点!没吃饭还是怎么着利索点别磨磨唧唧……小心点!东西摔坏了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即使被鞭打地衣裳粗布开裂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也无人敢痛呼出声而是咬紧牙关加快动作。那些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则是从低矮屋舍传出来的。 透过简陋木窗隐约能看到一道道挥汗如雨的忙碌人影。沈棠见状心下狂喜仿佛看到无数的钱插着翅膀向她飞来。 唉说白了还是她太穷了。 有个氛围组询问她何时动手。 虽说现在夜色还深他们藏着暂时不会暴露但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放亮或巡逻警戒的人靠近他们极有可能被发现。 沈棠低声道:“我再想想——”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等康时几个会合再动手无疑最稳妥人多力量大兵坊守卫未知贸然动手要承担极大风险可——沈棠看了一眼天幕心知天快亮了。 时间不等人。 沈棠闭眸狠了狠心再睁开。 正要下令却听一声破空之音。 噗地一声。 一支箭稳稳扎在距离沈棠藏身之处几丈处有三道巡逻护卫人影靠近其中一人还道:“那边是什么东西去看——” 第二个“看”字还未来得及吐出。 一道森白剑光从黑暗中袭来。 鲜血喷涌而出。 另外两人没料到会是这发展刚要放出信号示警脖颈传来阵阵森然寒意。原来是一道宛若幽灵般的虚影手持一柄雪亮利器顷刻刺出两剑两具尸体同时倒地。 扑通、扑通。 与此同时其他巡逻护卫也发现了异常准备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沈棠长剑一指。 “杀!” 氛围组大手一挥。 率领各自的土匪下属冲上来。 “有敌袭——” 沈棠接连杀了七人第八个护卫才在临终前成功发出示警虽说话落的瞬间就被沈棠夺了性命但也够了。这座藏身深山老林的兵坊既是一座兵坊也是一座土匪寨。 收到敌袭的消息数百人影从不同屋舍冲出来粗略一看便有两三百人几个呼吸过后其他地方也亮起了火把源源不断朝沈棠他们的方向迅速支援。 沈棠:“……” 好家伙—— 这是捅了马蜂窝吗? 先不论敌人整体素质如何光凭这个数量就足以给己方造成极大损失。 电光石火之间沈棠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高声道:“尔等结阵迎敌——吾先行!” 自己这边的土匪训练时间太短但他们毕竟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互相配合也能给敌人造成不小麻烦。沈棠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给他们造成伤亡破坏他们的配合。 沈棠果断提剑杀出。 剑锋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与此同时她口中轻吟。 “东风夜放花千树……” 她现在的文气比第一次施展这个言灵多了许多再加上刻意控制威力和言灵范围半句言灵出口丹府文气还很充裕。 她脚下一错身形轻盈似捉摸不透的风轻松躲避围杀上来的一众敌人。 轰! 地面细颤好似地龙翻身! 无数翻涌的黑白文气凝成一条苏醒的、轮廓模糊的巨龙自地底爬了出来气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翻涌砂石翻滚冲得人身形不稳隐约还听到清冽龙吟。 “更吹落星如雨!” 咻—— 文气巨龙冲天而起。 不同于第一次、第二次的大阵仗这次的威力小了许多文气巨龙升至十多丈高便攀升至顶点。砰得一声炸开化作绚烂夺目的流光强行将黑暗夺去了一瞬。 这一伙人何时见过这阵仗? 冲杀过来的土匪怔住。 沈棠没有给他们多少反应时间上百道拳头大小的火花从天而降跟长了眼睛一样挑着距离最近的土匪奔去。 只要被火苗沾上就很难再熄灭…… 火焚剧痛让不少人失了理智。 哪里还顾得上敌袭? 全在求生欲的催动下打滚灭火了。 不过这毕竟是一部分人。 沈棠也不可能完全放开手脚去放火全烧了回头还能剩下点啥?这一把火放了己方帐下的土匪和兵坊的土匪也交上手。 喊杀声和兵器交锋的脆响交织。 沈棠专挑他们中实力比较高的下手其他实力较弱的丢给土匪们解决。双方人数虽有差距但己方并未落下风。 她辗转腾挪身形灵活地收割人头尽可能给土匪们降低压力不一会儿便成了血人。她如此嚣张很快就被敌人盯上。 一杆长枪破空直袭她的面门而来。 沈棠想也不想抓了个人抵挡。 一脚将其踹开。 “黄口小儿找死!”来人见沈棠这番生猛挑衅的操作气得脸色铁青表情狰狞。 沈棠懒得跟人哔哔。 提剑就是淦! 二人武器交锋的瞬间来人周身涌出一阵阵武气化作一套厚重威严的武铠。 在背景火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修罗般的凶悍气质。怒目圆睁出手狠厉。 枪影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沈棠回击也不逊色。 “原来是个独眼龙啊——” 她游刃有余以剑身架着他的长枪令其无法再进寸步嘴上还不忘出言挑衅搅乱对方的心态。这名武胆武者生得可怖脸上密密麻麻几十条褐色疤痕乍一看还以为是蜈蚣。其中一道疤痕最为醒目从右额一直划到了左颊右眼眼皮无力耷拉着。 眼眶凹陷。 显然是没了眼球。 眼睛显然是来人禁忌沈棠这么一说脸上怒火肉眼可见地加重出招更加凌厉一招一式直取命门。沈棠一边照看帐下土匪一边应付此人同时还要见缝插针收人头:“我这是戳中你的痛脚了?火气这么大?正所谓怒急伤肝生气多了容易早亡。” 她嘴上还不忘逼逼赖赖。 “找死!” 沈棠:“来来去去就是找死、黄口小儿你这词汇量不行啊受教育太低了吗?骂人这种事情还是要跟我学。骂人不带上祖宗十八代和户口本杀伤力减半的。” 废话的同时一剑刺向来人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他果然闪避沈棠便趁着他重心不稳的空挡一剑结果了两个土匪。剑势收回正好挡住他刺来的锐利枪尖。 “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腿脚都比你利索好几倍。啧啧啧你动作这么慢我真担心你儿孙给你上坟你都抢不到半块肉。”沈棠一脚踹向他的枪身借力飞踹横扫他的面门虽然没踹中但小喽啰的人头是拿到了。 “干架不行你闪得倒是快——” 此人面色几乎要与夜色一般黑。 沈棠正准备将其逼入死角再虚晃一招收其人头却在中途强行收回剑势足下一蹬跃上屋顶。一张文气巨网霍地从天而降正好罩住沈棠原先的位置。 不过这还不够。 看着又一次杀上来的武胆武者。 沈棠看也不看后跃踩一人脑袋将其踹到武胆武者的枪尖之下。 那人避也不避枪势不减直接将那人捅了个对穿偌大血窟窿鲜血淙淙没两息就咽气了。武胆武者抬手将尸体推开再度杀上来与暗中文心文士左右配合。 “小子你再嚣张啊!” 看着被逼到死角的沈棠武胆武者可算扬眉吐气了。鬼知道他刚才有多暴躁恨不得用枪尖将这人的嘴巴撕烂! 援军一到这小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他准备将沈棠活擒。 狠狠折磨一番再杀! “乃公就是嚣张怎么了!”沈棠一剑破开缠绕上来的文气剑身击飞枪尖顺便赏了那人一脚“搞得好似谁不是个文心文士!看着——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她被无处不在的文气搅得心烦还得分心照顾各处火气冲、脾气自然也大。有了这名文心文士加入武胆武者的进攻越发流畅她这边的人手也逐渐吃力起来。 继续拖延下去对己方不利! 必须速战速决! 至于那名文心文士在哪里? 已经不重要了! 杀光所有人! 一个文心文士能掀起多大风浪? 武胆武者再度杀上来武器交锋的一瞬间他脸色剧变——沈棠力道比先前大了不少!自己猝不及防长枪险些脱手。 这厮是吃了什么大力丸吗? 还未搞清楚数丈剑气兜头劈下。 噗——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看到自己另一半身体倒向了另一侧——怎么回事??? “杀——” 两方土匪在火光之中厮杀。 鲜血飞溅将人脸颊映得通红。 这座兵坊守卫比想象中森严得多光是五等以上的武胆武者便有四人! 沈棠提着剑宰了两个。 剩下两个匆匆赶来。 沈棠冲着他们笑着比了个中指。 ------题外话------ (。-w-)zzz 看到这段话应该是修改完了。 正文 279:满载而归【求月票】 沈棠发出的友好国际问候—— 【法克鱿!】 来人接到的信息—— 【腰斩!】 “你可知我们是谁?” 看到沈棠充满杀意挑衅的中指问候此人脸色比酝酿数年的臭水沟还臭恨不得将其俱五刑刮千刀。奈何人脚下还躺着两具新鲜热乎的同僚尸体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当然——知道!”沈棠将脚边拦路的尸体随意踢开被鲜血染红大半的脸上露出一抹随意浅笑“就是来杀你们的!” “竖子狂妄!” 沈棠神色略有不耐。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贫乏的问候如果他们愿意交钱自己可以开一个“垃圾话培训班”保证他们能换着花样口吐芬芳。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下一瞬眼神陡然凌厉。 招呼不打一句提剑就淦! “狂妄?乃公教训个不孝子不狂妄着来难不成还给你这不孝子敲锣打鼓、披麻戴孝!”沈棠一剑自下往上时而进攻下三路时而进攻上三路嘴上还孜孜不倦输出各种骚扰“刺你左肩!嘿这次改右肩!面门!哇——老实孩子你还真信了啊?” “二打一你们俩不孝子!” 待剑光散去一人身前满是血淋淋的剑痕另一人肩膀被洞穿一个血窟窿。沈棠需要一心多用还得分出心神戒备暗中的文心文士一时间也拿不下二人的人头。 只能趁着他们分神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多开几道血口子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种伤势一时半会儿拖不死武胆武者。 倒不是不想下狠手只是—— 祈善几个不在也怕浪大翻车。 殊不知两个武胆武者内心也叫苦——兵坊的整体武力并不低光是五等或以上的武胆武者便有五人文心文士两人。 五个武胆武者一人被派任务下山解决虫子还未归来两个被沈棠斩杀尸体估计已经凉得差不多只剩他们两个。 二打一还久攻不下。 其他小兵人数倒是不少但偷袭过于突然沈棠一上来还放了一把火杀得小兵士气低迷愣是被那一群疯狗一样的土匪抗了下来。至于两个文心文士—— 说来也怪他们人呢?方才二人明明对沈棠和来犯杂兵出手了为何此时没动静? 这个嘛—— 祈善掏出帕子擦掉剑身沾染的血刷得一声干脆利落收回剑鞘在他脚下躺着一具死不瞑目的文士尸体。他发现此人的时候对方言灵正到关键时刻。 白捡的人头祈善岂会错过? 剑锋出鞘一剑穿心护卫这名文心文士的小兵也被他两三剑斩首。 康时动作慢了一步没赶上人头:“你文气消耗巨大还未恢复岂可如此大意?” “许久不用剑想试试手……”文心文士又不是没了文气就任人宰割了祈善的剑术可是专门跟剑术大家学过的不然也不敢一人在外浪“先去找主公与其会合。” 迎面便是一员贼人。 康时佩剑出鞘下手果决。 “赵将军已经过去了。” 毕竟能者多劳嘛。虽说赵奉曾被公西仇摁着胖揍毫无还手之力但对付几个在穷乡僻壤逞威风的武胆武者还是没问题的。若体力跟得上一人便能挑了这兵坊。 随着赵奉带着人拍马杀到僵持局势瞬间便倒向沈棠这边。 势如破竹乱杀!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兵坊的喊杀声渐低愿意放下武器的抓为俘虏继续负隅顽抗的给心窝子一刀了结干净。沈棠浑身浴血抱拳向赵奉感谢道:“多谢。” 赵奉不敢受:“沈君言重了。” 其实他赶过来也就抓住个小尾巴正准备支援沈棠谁知与沈棠纠缠的武胆武者反方向逃命直接送到赵奉手上。这赵奉熟悉啊送上门的人头岂有不收之理? 铜锏下去敲碎脑阔。 沈棠赶来的时候那厮已经毙命。 她略有些可惜地看着尸体将人头被抢的不快丢到了脑后:“赵将军带了多少人?” “除了留下看守俘虏的其他都带出来了。”攻下来的匪寨还不稳定那些土匪仍有异心为了防止他们趁着自己不在造反赵奉留下一半看守剩下一半拉出来。 沈棠道:“那就麻烦赵将军组织他们灭火清点一下兵坊库存和工匠数量……” 赵奉点头:“唯。” 兵坊最值钱的是啥? 五千羽箭? 拿下来的俘虏? 还是那条不知开采多少的矿脉? 全都不是是兵坊干活的工匠! 沈棠现在真是缺人缺疯了兵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意义并不大加持有限但这批工匠就不一样。他们不仅能锻造武器还有其他用途也是现阶段沈棠最需要的。 一刻钟之后。 外头天色蒙蒙亮。 沈棠身上沾染的鲜血完全干涸黏糊糊的不舒服但目下条件有限连她也只能用水打湿袖子胡乱擦拭脸蛋和脖子。 祈善二人一进来就看到她这般豪迈的动作前者嘴角微抽——所以说不相信沈小郎君是女儿身这事儿怨不得旁人。 “元良你们来啦。” 沈棠抬手招呼他们进来。 祈善二人行礼:“主公。” “饿了不?” 她变戏法一样掏出大饼。 祈善也没客气还点了一壶酒暖胃暖身。一夜未眠又耗费大量文气他现在看什么都想吃。康时觉得这样不太好本想说两句但回过神他也喝上了。 康时:“……”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如此跟自己说道。 三人抱着饼子就着酒/水垫了垫咕噜乱叫的肚子沈棠问:“处理得如何了?” 兵坊规模不算大但也不小沈棠带来的那一拨人都不是干这事儿的料。 康时道:“差不多了。” 大部分茅屋都被火势波及所幸河尹张氏建造这里的时候也考虑过防火问题再加上救火及时损失并不大。工匠以及学徒共一百五十六人除了极个别倒霉鬼被砸伤烧伤其他并无大碍全被赵奉抓起来集中看管。至于俘虏也抓了一百多号。 “可有逃的?” 任何事情都要做好最坏打算。 康时道:“校对了册子逃了十一人赵将军已经派人去追杀了能不能追上不好说毕竟我们对此处地势并不熟悉。至多半天时间河尹张氏应该会收到消息。” 一来一回也要到晌午。 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但也够了。 能带走的全部拆了带走、转移。 沈棠暗中扒了扒自己的家底和人手托腮发愁道:“现在还不是跟张氏正面对抗的好时机至少要等任书下来……届时应该能凑出一支勉强看得过去的部曲私兵。” 至少也要两千人。 再加上赵奉帮忙的一千人。 三千人勉勉强强能撑门面。 说起部曲私兵—— “外头那些都是主公带来的?” “嗯可惜死了三十来个。” 捣了两个土匪窝才搞出来这么一票人这次行动就填进去三十来号还有六七十个伤员所幸伤势都不重。饶是沈棠这样动不动摘人脑袋的也忍不住心疼。 沈棠问祈善:“怎么了?有问题?” “寥寥几天便初具军容难得。” 除了那些伤员一伙人整整齐齐窝在角落不乱跑、不乱动、不乱抢甚至无人交头接耳。祈善一开始还以为沈棠让青鸟带来的话都是她胡吹大气有夸张之嫌。 如今一看名副其实。 自家主公确有练兵之才。 能者多劳! 以后再捣毁土匪窝土匪都能押送到自家主公这边由她负责操练看管甚妙! 殊不知—— 那些人不敢乱来纯粹是因为先前乱来的全被沈棠当着他们的面捏碎天灵盖。 是的徒手捏碎的天灵盖。 沈棠被夸奖了嘿嘿傻笑两声。 什么叫一夜暴富? 这就是一夜暴富啊。 沈棠看到一车车载满的战利品一夜未眠的疲累尽数散去。这些战利品可不止她眼馋的五千支羽箭还有六七百套中等品质的全套皮甲、五百多把各式兵器。 其中还未完成的半成品更多。 这还是因为兵坊建造完成并未多久若是沈棠再晚几个月来收获妥妥翻一番! 除了这些还有一笔金银铜铁一批质量不是很好的粮草——粮草是给矿工吃的为尽快开采河尹张氏想办法搞了三百多号矿工日夜接替每日都有死伤。 祈善二人与沈棠商议过后建议将矿工全部放下山而不是接纳——一来矿脉短时间无法启动;二来这些矿工也是不小的负担沈棠还没那个财力去养。 最后一车车满载而归。 离开不足半个时辰收到消息的张氏才匆匆带人赶到他们看到的是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兵坊废墟地面满是血迹和烧焦痕迹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不能带走的? 全部砸了。 “那里是什么?” 为首的眼尖看到什么。 命人将旗帜上的破布取下。 打开一看龙飞凤舞几个字。 【往右走三百三十步】 “走!过去看看!” 到了地方又发现第二张用鲜血写的布条循着指引一路找过去结果却看到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具具熟悉的尸体。其中几具被单独摆出来他们死因各不相同。 有人被一劈两半身体分左右裂开的冰凉发暗的肠子散在外头;有人被利器砍了脑袋尸首分家;有人被一剑洞穿心脏尸体还算完整…… 其中一人最惨脑袋被钝器打击颅骨凹陷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 看着这一幕为首的险些没站稳。 这几人都是张氏辛苦培养出来的有两个武胆武者是张氏本家子弟其余则是许诺重金招揽那名惨死的文心文士也是张氏旁支耗费不知多少真金白银在他身上。 还没等他们为张氏冲锋陷阵报效家族培养之恩竟然死在了这里! 他面色铁青。 这时身后有人推开他直奔那名文心文士尸体旁嚎啕大哭此人便是兵坊的负责人也是唯一逃过一劫的文心文士。他见势不妙便先撤将遇袭消息带回去。 死掉的文心文士是他兄弟。 “此仇不报吾誓不为人!” 他含恨泣血。 为首的张氏之人将手中血布震成碎末恨声道:“查!看看究竟是谁干的!” 张氏在河尹树敌虽多但下手这么狠辣彻底的敌人却不多。不管是哪一个—— 他心下都微微发凉兵坊的损失惨重但还不算伤筋动骨怕就怕这只是开胃菜。 敌人还有大招等着张氏。 “唯!” 从这一日开始张氏上下草木皆兵看谁都像仇人。其他家族瞧了只觉得莫名其妙。虽说张氏有意隐瞒口风但三百多矿工逃下山真相还是传了出去—— 一时间不少百姓拍手称快。 张氏仇家也做梦笑醒了好几次。 沈棠的日子也平静了几天。 很快就被两人打破。 褚曜将林风和白素打包送了过来。 沈棠诧异。 白素也就罢了人家毕竟是有武艺在身的女侠但林风一个小丫头跑来作甚? 褚曜回信:【为了立功。】 沈棠满脑子问号:【立功?】 褚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林风能有文气是因为获得沈棠的认可和庇护她作为国玺的拥有者承认了林风林风帮着沈棠做事便是立功自然也能获得一定的文运对她修行有益。 回头凝聚文心也能降低难度。 至于白素—— 沈棠的性别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她需要更多的帮手。 褚曜认真考察过白素连共叔武也说白素根骨很不错武艺基础很好——普通人长穗单剑都极难控制而白素一手长穗双剑堪称精妙无双!令人叹服! 这种兵器可不好修习! 此剑练成例如九节鞭、流星锤等武器也能融会贯通迅速上手。 这足以说明白素武学上的天赋。 倘若她能入林风一般以女子之身获得武气踏上武道再加上她本身就有基础修行定是一日千里未来也能成为沈棠左膀右臂。倘若不能至少也是一个标杆。 褚曜私下还说了林风的问题。 林风年纪小却有自己的主见——她既要学习褚曜的治世之道也想学习沈棠出言化物之能而后者是褚曜不擅长的。 ------题外话------ ─=≡Σ(((つ??w??)つ 月底28号应该会有万更。 正文 280:林风的文士之道【求月票】 沈棠:“……” 虽说小姑娘有奋发向上的志向是好事但自个儿并不是为人师表的材料啊。旁的不说出言化物什么的自己也是一脸懵逼。 准确来说“出言化物”并非沈棠独有。 例如祈善他们的“星罗棋布”创造一个小范围适合文气施展的舞台将文气化作墙垣阻挡敌人扰乱阵型这些也是“出言化物”。例如共叔武、半步、公西仇、翟乐这些武胆武者言灵化出兵卒、武铠、战马、武器这些同样也是“出言化物”。 沈棠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她的文气可以化出“食物”形态被人体吸收、化为己用。 特殊但又没那么特殊。 林风跟自己学这个作甚? 沈棠准备跟小姑娘“推心置腹”。 林风显然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沈棠的询问——她为何要学习这样特殊的“出言化物”——而是反问了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恕奴冒犯郎君以为什么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棠看着小姑娘因为守孝和苦修而清瘦的小脸略有些诧异她的问题。同时又生出几分莫名感慨林风遭遇几次大变终是长大了。长大的不是年纪是心态。 她并未随意敷衍林风。 “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 经过慎重考虑沈棠斟酌着给出答案。 “旁人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的话我的回答应该是‘能力’——真正掌控在你手中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掌控的‘能力’越无法被人轻易替代你的处境就越安全根基越稳。这个回答你能明白吗?” 林风的眼睛出现些许的迷茫:“能力?恕奴愚钝未能完全参透理解……” 倒不是她的理解能力不行而是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力是无法被人轻易替代的。 一想到这个她便心慌难受。 沈棠揽着小姑娘的肩膀。 “我给你举个例子。” 沈棠虚指着林风的小腹:“例如这里作为一个女子只要没有先天疾病待年纪到了能孕育子嗣的时候便有了生儿育女的能力这是男子所不具备的。” 沈棠画风陡然一转。 “但这种能力并不能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因为世上男女对半分如果只为了有个孩子有一半的女子都能替代。同理男子也一样。如果女方所求的只是孩子这世上有生育能力的男子都能让她有个孩子为什么非得是特定的一个人?” 沈棠见林风表情更懵她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好像超纲举的例子对于这个年纪的林风而言也不妥当。话锋一转:“举这种例子就是告诉你依赖与生俱来的……” 林风却道:“奴明白了。” 沈棠愣了愣:“你明白了?” 林风点点头道:“嗯!好比家慈她们她们‘安身立命’的能力是家世、是替父亲管理好后宅、打理好宗族关系而非诞育子嗣。父亲有几个孩子也是庶母所生……” 沈棠心下暗暗咋舌。 林风又道:“但这种能力显然不牢靠……不然家慈也不会死于非命。尚在凌州的时候家慈曾带着奴去各家赏花其中也不乏上敬公婆、下养子女掌中馈一把好手的夫人将一大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依旧受丈夫冷落责骂一点体面都不给……” 越说越觉得这能力让她感觉不到一点儿安全感林风所图的也不只是这些。 沈棠有些明白林风的不安。 “所以啊正因为如此你才要与你的老师好好学习。你有文气能凝聚文心你的选择远比那些困于后院的女子多得多。” 林风摇摇头:“还不够。” 沈棠问:“还不够?” “这世上文心文士有多少?奴家还未凝出文心不知品级、不知资质除了性别与郎君一样——但作为女子这个性别它并不能让奴家言灵能力强大三分!仅仅以‘文心文士’而言这世上有多少文心文士可以将奴取而代之?这就好比女子能为丈夫生育但丈夫要孩子未必非这个女子一样。郎君未来若图大业郎君为什么就非得奴家不可?” 沈棠闻言彻底愣住了。 好笑道:“你担心这个?” 林风:“前几日念了一篇其中有一句——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那位夫人以色侍人文心文士则是以‘才能’侍主而非以‘情分’侍主。郎君待奴有情但这份情分又能维系几时?它能让奴‘安身立命’吗?” 这段话着实有些大胆。 林风脑子一热全部说出来了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刷得一下没了血色忐忑又害怕地看着沈棠。沈棠待她好但她这番话却有些“诛心”和“薄情”了……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 林风心中一直很不安。 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特殊。 对沈棠而言她独一无二能将她取而代之的人少些;放大环境她也是特殊的假使有朝一日陷落敌营亦能保全自身。真到那个处境她除了靠自己的能力还能靠谁?她哪有第二份运气碰到第二个公西仇? 作为女性却有文气这世上除了自己便只有郎君一人林风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孤立无援害怕被其他更优秀的人替代害怕被沈棠忽略害怕被整个世道排斥。 所以—— 林风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什么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棠并未斥责林风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好的脸色而是好笑地将小姑娘抱在怀中温声安抚。过了几息林风眼眶微红落泪。 “郎君奴并不是责怪您……” 沈棠道:“我知道。” 沈棠:“是我的回答不清楚。” 林风忍着心底的羞耻和愧疚说:“奴与老师学习治世之道但总觉得还不够奴家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奴家担心天资有限往后不如老师不如各位先生……奴家实在是实在是惭愧竟生出这样的心思可是……” 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性别、孤立无援潜意识将授业恩师和其他几位先生也放在竞争者的立场。 所以她想办法脱困。 从这种恼人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她便想到了沈棠。 或许能给她指点迷津。 沈棠并未想到林风心思会这般敏感多思但自己年纪也不大只能跟褚曜交流。 抓耳挠腮斟酌了又斟酌又担心言辞不当会让褚曜和林风这对师徒感情疏远。 她这个主公太难了。 结果—— 姜还是老的辣褚曜一早就有察觉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将林风打包过来。 褚曜看着横向发展翅膀几乎要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青鸟叹息一声一边看信一边划重点。他也是经历过几番磨难的人林风这点儿心思他完全能感同身受。 但他无法开解林风相较于自己这个有些严厉又甚少感情交流的老师林风更加亲近救下她的郎君沈棠。心结这种东西要说出来摊开才能想办法打开。 褚曜心下微叹。 沈棠和林风同为女子但二人身份不同。五郎是主公是被效忠追随的人有着强大的武力而林风是追随效忠她的人。 后者会担心自己不被重用、不被需要前者只会担心追随自己的人不够可只要不是一败涂地五郎就不会缺追随者。 这种安全感和自信是林风无法具备的造成此番区别的不止是身份地位这也与林风小小年纪遭遇多次变故有关。 林风资质还看不出来倘若她资质不高又不似武胆武者那般能上阵杀敌所向披靡作为少有的女性文心文士不上不下的确尴尬。褚曜隐隐约约有些打算。 也是他为林风筹划铺就的路。 灵感还是沈棠给的。 以往的言灵多以兵、法、儒、道这几家为主文心文士各有喜好偏向各个国家国主的“诸侯之道”也是如此。但自家主公不一样她的“诸侯之道”跳出这几家范畴。 那么—— 文心文士的言灵是不是也能跳出这一范畴?这一想法让褚曜心跳如鼓。 倘若可行—— 林风未来就无人能轻易替代了至少她在这个世道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这些打算褚曜只跟沈棠说。 沈棠:“……” 这对师徒将自己当成传声筒吗?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唉—— 这年头主公不好当不仅要会维系属下“父女情、师徒情”还要学会开解小女孩儿敏感心思。可褚曜开口沈棠自然不会拒绝。第二日便找来眼睛红肿的林风。 “我日思夜想有法子了。” 林风越发愧疚了脑袋低垂。 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让郎君这般上心再想到自己的心思越发无地自容。 沈棠道:“治世之道要学。” 林风用力而郑重地点头。 这是自然的她跟随褚曜学习的时候便暗暗发誓要爬到最高掌握权利! 她的野心在褚曜几人刻意引导以及自身几番遭遇之下早已蓬勃滋长。 “你知道庶民以什么为天吗?” 沈棠没继续说而是抛出问题。 林风:“有言灵说是以‘食’为天。” “那你就好好追逐这片天。” 林风不解地呆住了:“诶?” 沈棠道:“元良说我的诸……文士之道是‘农事’或者农耕相关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出言化物才会出现食物。这证明言灵是可以化出食物的。你即便不能化出现成的食物但你的文士之道或者掌控的言灵可以辅助庄稼令天下谷物大熟甚至可以将此道发扬光大这世上又能有谁轻易替代你?林风在我和你老师这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沈棠的一番话犹如拨云见月让林风豁然开朗——空悬无力的双足踏上了实地。 她陷入了忘我沉思。 半晌眸光越来越亮。 是啊就该是如此! 她武学资质不高无法像老师和几位先生那般剑术高超更无法像郎君一样厮杀战场文心品质还不知但她可以确定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 既然百姓以食为天那她为百姓护住这片天这还不足以安身立命吗? 她想跟郎君学习独特的“出言化物”不正是为了这个?她倏得从恼人又折磨的愁绪解脱出来心境一下子明亮澄澈。 不由自主闭上眼脑中描绘那番场景。 沈棠:“???” 这是咋了??? 敏锐感觉到周遭天地之气有异动沈棠召出青鸟给褚曜发了一封信函询问。 这次的青鸟可苗条了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直奔褚曜而去。褚曜收到青鸟的时候还以为是祈善几个。 结果—— 五郎??? 五郎的青鸟还能这般矫健? 打开一看褚曜呆了。 种种迹象来看似乎可能是…… 顾池好奇凑上来问咋了。 褚曜表情放空半晌才给了回应:“望潮你有听说过有人文心还未凝聚文士之道便有觉醒的迹象?或者……正在觉醒?” 顾池手背贴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 没发烧。 顾池:“你做梦?” 顾池又道:“这种情形我的确见过。” 褚曜连忙追问:“何时?” 顾池道:“坊市话本。” 那些连文心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最喜欢yy这些了什么天生双文士之道、天生三文士之道文士之道融合进化甚至还有天生就有文士之道左手文王卦、右手河图洛书一出生便说“吾乃救世圣人”……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五岁封王拜相……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能写的。 褚曜:“……” 褚曜道:“……吾非戏言。” 他很认真在问这事儿。 顾池一听也认真了几分:“是谁?” 褚曜道:“吾徒林风。” 顾池:“……具体说一说?” 听完之后顾池准备亲自跑一趟。 看过这么多离谱的坊市话本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未凝聚文心便已有文士之道的也不知道文士之道是啥。不算沈棠这可是世间第一个女性文心文士的文士之道! 反正有共叔武在山谷内的人员也安定顾池离开一两日没事儿。 褚曜道:“那便麻烦望潮跑一趟了。” 顾池前脚刚走一盏茶沈棠后脚也收到了褚曜回信。 ------题外话------ ???°益°?? 唉好烦躁啊键盘好多啊双手打不过来了。 正文 281:齐民要术【求月票】 “噗——文士之道?” 沈棠收到青鸟的时候口中正含着一口温水。看清上面的内容险些一口全喷出来。她咳嗽了两声凑近了将每个字逐一辨认。再三过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林风极有可能在觉醒文士之道。 沈棠:“……” 饶是她常识略有不足也知道文士之道一般在文心凝聚之后才会出现基本没听说过谁还未获得文心便有文士之道的。林风这个例外真不知是好预兆还是坏征兆。 呸呸呸! 肯定是好的! 沈棠沉着脸色内心却打起了鼓。 获得文士之道是好事但沈棠也有自己的担心。文士之道的能力与文士是什么品质的人、追寻什么样的道、内心最渴望的东西……有关。林风这么点儿大她真知道自己毕生要追求的是什么?在沈棠看来文士之道还是等三观成熟后再出现会比较好。 但是吧—— 来都来了总不能强行终止。 看着被近乎粘稠的天地之气包围的林风沈棠愁得托腮——倘若此时无晦也在就好了他比自己有经验若中途有突发意外发生也能第一时间应对挽回。 倘若林风因此导致天赋缺损抱憾终身沈棠心里岂会好受? e=(′o`*)))唉 她愁得快挤出表情包了。 咚咚咚。 白素站在门外经允许才走入屋内。她第一眼便看到闭眼入定神情安宁恬静的林风。尽管感觉不到天地之气的存在但作为武者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隐隐觉得室内气息比室外舒服仿佛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让人顿生慵懒惬意之情。 “沈郎主林小娘子这是?” 白素不知道林风咋了但武者的直觉让她小心翼翼避开生怕惊扰林风。 沈棠道:“林风这是顿悟了。” 白素好奇:“顿悟?” 这个词汇白素并不陌生。 只是搁在年纪小小的林风身上却格外矛盾。所谓顿悟便是顿然领悟——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亦是明心见性。林风年纪小世事少阅历浅何来大彻大悟? 但这是沈棠说的白素也识趣不说只是跟着沈棠一起看着一动不动的林风……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林风明明什么也没变但白素总觉得这张脸比之先前更加鲜活灵动气质特殊。 白素揉了揉眼正欲看个仔细却听耳畔传来一句轻描淡写可落在她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的话。说出这话的人是沈棠。 “是啊无晦说林风可能是顿悟即将觉醒文士之道即便此次不觉醒也相当于迈出最关键的一步……迟早能获得文士之道。” “哦文士之道奴家听……”白素下意识点头应和但等她脑子反应过来嘴巴说了什么、耳朵听到什么立时顿住双目圆睁素来清冷的面庞露出少有的失控“林小娘子她不是……原来是林小郎君?” 因为恩师亡于武胆武者之手白素深感上天不公——恩师武技精湛堪称当世武学宗师奈何作为女子无法获得武胆却被一个武技平庸、只会用蛮力的三等簪袅逼入绝境——她还专程去了解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对所谓的“文士之道”也有涉猎。 有可能获得文士之道便意味着具备文气是文心文士也是男性…… 白素深谙“世道险恶”这年头看脸已经不能分辨性别了老天爷也偏心偏到了胳肢窝为何给了林风文心文士的天赋还让“他”生得一副比女儿家还娇俏的面庞。 沈棠:“……” 听到“林小娘子”到“林小郎君”的过度她莫名想起自己被误会性别的那些岁月。 沈棠轻咳两声:“咳咳不是。” 白素不解“不是”二字含义。 什么“不是”? 沈棠道:“林风是女子。” 白素:“???” 她一脸不信以为沈棠在逗自己。 沈棠道:“林风真是女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与你我一样都是女子不是郎君。” 白素:“……” 她越发笃定沈棠在逗自己。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沈棠:“……” (╯‵□′)╯︵┻━┻ 刻板印象、固定思维害死人啊。 不过沈棠也没追着解释时光会证明一切。她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风又咕嘟咕嘟喝了两壶水一旁的白素也好奇“文士之道”是什么样亲眼见证觉醒的机会可不多于是也留下来。等啊等啊没盼到林风醒来反而盼来了“不速之客”。 顾池不满:“什么叫‘不速之客’?” “不请自来即为不速之客我又没说错。”论抬杠沈棠也算得上行走的活体etc了顾池在这方面别想占到一点儿便宜“先不说这些既然来了你帮我看看林风维持这态快三个时辰她会不会有事?” 顾池只是瞥了一眼。 说道:“没问题。” 沈棠迟疑:“真没问题?” 顾池:“每人觉醒文士之道的方式都不同但无一例外觉醒之前都会引发小范围天地之气高度共鸣共鸣时间越久说明获得的文士之道能力越强……” “似林风这种……三个时辰?” 顾池道:“我六个时辰。” 大醉一场宿醉醒来发现脑子都要炸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冲入他的大脑。 沈棠:“……” 六个时辰就觉醒了一个“窥心”的文士之道……沈棠对顾池那句“共鸣时间越久说明获得的文士之道能力越强”持保留态度。 顾池:“……吾都听到了。” 沈棠尴尬又心虚地移开视线顾池又道:“不过林风小娘子作为女性还是世上唯二的女性文心文士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主公可记得你之前是何情形?” 沈棠闻言只想翻白眼。 顾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啥都不记得了连棺材醒来、被沈家替嫁这些信息也是跟顾池一起得知的。何时有文气文心何时有文士之道文士之道何时进化为诸侯之道……她一概不知。 自然也不具备参考性。 顾池听完了这部分心声叹气。 从袖中掏出几样东西。 一本小册子一支小毛笔。 提笔跟沈棠道:“借点水沾沾。” 沈棠:“……” 顾池提笔刷刷几下竟是十分标准的蝇头小楷将林风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 这可是宝贵素材以后当参考。 沈棠伸脖子看他记了啥顾池忙着刷刷记录二人都忽略了一侧的白素娘子。 直到—— 那对长穗双剑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沈棠二人才齐刷刷看了过去。 白素喃喃:“林风……小娘子?” 顾池道:“对啊。” 白素:“!!!” 顾池知道白素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他有经验并未出言嘲笑反正事实摆在这里不信也得信。除非林风觉醒个文士之道顺手将性别也改了—— 白素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 恍惚喃喃:“可可她是女儿身……” 此刻却要觉醒文士之道? 但凡与文心文士、武胆武者几个字沾边的专业术语从来与女子不相干白素也在现实面前认了命谁让她是女子呢。 现在却告诉她女子其实可以有文心甚至还能觉醒大部分文心文士都没有的文士之道……就在自己面前三步开外! 白素此刻的表情完全放空。 她脑中混混沌沌完全不知道千丝万缕的思绪要从何开始捋起——心声极其混乱嘈杂听得顾池下意识蹙了眉头。 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暗中戒备。 倘若白素有过激行为试图破坏林风的文士之道觉醒他会第一时间出手将其扼杀在萌芽。 白素浑浑噩噩莫名觉得口干抬手去给自己倒水谁知双手已经抖成筛糠。 终于—— 哐当! 茶壶脱手茶水倾泻淌下矮桌打湿她的衣裙也烫得她肌肤发红。正是这一抹滚烫温度让她从魔怔中醒来。她呼吸急促了几分问了一个她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为何?” 问出之后白素眼眶微红胸腔狂跳一下一下响得耳膜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先嫉妒还是先痛哭一番——她那位武技超群、对她有再造之恩的恩师死在了三等簪袅手中并非技不如人纯粹是因为没有武胆…… 是因为恩师天赋还不够吗? 还是因为…… 白素完全克制不住无数纷杂念头在这一刻蜂拥而来宛若毒蛇吞吐着的蛇信蛇眸闪烁着的冷光篝火摇曳舔舐的火苗……一下下撩拨她的心绪动摇她的信念。 白素的念头在顾池这里是完全没有秘密的他也知道怎样回答能获得最大报酬。 “因为只有吾主承认了女子。” 那双泛红多情的眸子望着顾池。 不明白什么意思。 顾池也没卖关子反问:“纵观这两百多年你见哪个国将位置传给膝下女儿?” 象征权利的国玺只在男性继承人之间延续两百多年甚至更早之前都是如此所以没有女性文心文士就这么简单。在知道真相前顾池也没想到这就是答案。 白素:“……” 只是她没机会多想别的因为林风这边有了动静暂时吸引三人全副注意力。 林风周遭近乎粘稠的天地之气随着她一呼一吸一点点融入她的肌肤顺着经脉流淌全身滋养经脉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往一处汇聚——此处便是还未开辟的丹府! 天地之气从小水洼一点点汇聚成一泓清潭看一眼便觉得浑身清凉、神思通明。 恍惚之间林风感觉自己化成了一阵轻飘飘的风吹拂千里金黄麦浪一会儿又化成了雨静看万顷碧波鱼虾。再一转她坐在软绵云间云头之下是国泰民安! 越看她越是心生向往。 想凑近看得更清楚…… 凑啊凑结果一个没注意一头栽了下去从云端直直跌落万顷碧湖无数水流将她淹没……林风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才冷不丁想起来自己水性不好! 吓得她心下咯噔。 蓦地睁开眼—— 哪里有溺水? 自己衣裳不见一点儿湿痕。 林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棠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扑上去寻求一星半点儿的安慰。沈棠看着被吓坏的林风狐疑抬眼用眼神询问顾池。 这也正常? 顾池并未作答。 等林风情绪稳定下来难得温声询问:“林风你可知你的文士之道是什么?” 除了特殊情况文心文士在觉醒成功之后便会知晓自己文士之道的真面目。 林风被问懵了。 “文、文士之道?” 她连文心都没有怎么会有什么文士之……诶林风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一种极其自然但又带着点儿违和的心声涌上心头。 听清楚之后她傻了。 顾池并未逼迫。 他也有类似的体验知道那种情绪需要时间缓冲和消化:“不着急慢慢想。” 林风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蹙眉去捋清楚突然多的东西。 半晌才道:“似乎……是有……” 顾池:“是什么?” 林风迟疑道:“是、是……齐民要术?” 她连丹府都未成功开辟更别说凝聚文心至于文士之道更是“传说中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是不是文士之道跟老师以往提过的例子略有不同。 故而迟疑。 顾池:“齐民要术?” 林风点点头不甚确定地道:“说是什么……物各有时、地各有利什么不违农时顺天时、量地利方能用力少而成功多……什么的……不是很懂……” 顾池倒是知道:“这是一部农书。” 看样子褚曜的打算是成功了。 贼星上面的言灵内容无数迄今为止两百余年还有无数未解谜团。因为国玺分散上面的言灵也相当零散。这个《齐民要术》顾池偶然有看过两篇残文。 不过无甚作用。 顾池道:“齐民无盖藏。齐民便是庶民令庶民获得‘资生’之术确实是农书。不过言灵散乱倘若你的文士之道与这部农书有关那就有些麻烦了。” ------题外话------ u?ェ?*u 快月底了哦求月票??? 正文 282:任书来了【求月票】 “麻烦?” 一听这“二字”林风心下咯噔眼底带着几分无助明明心底已经慌得不行面上仍努力镇定下来轻声询问请教“顾先生为何会麻烦?可有——解决之道?” 突然有了文士之道等同于吃了颗定心丸——因为不管最后资质如何她成功凝聚文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意味着拿到了保底——林风还未品尝喜悦的滋味便被顾池一番话说得慌了神心里顿时没了底。 顾池如实告知林风:“贼星撰刻言灵无数浩瀚如烟流传在外的不多内容细碎分散……连我也只是偶然看过《齐民要术》中的两篇残文它具体有几篇全文内容如何尚不得知。倘若你的文士之道发挥能力需要《齐民要术》全篇……” 目前为止农书相关的言灵无法应用于战场亦不能治世治国不具备钻研开发的价值文心文士对其自然不会上心无人重视导致流传在外的农书相关言灵极少。 剩下的顾池不说林风也该懂。 林风垂头沉默了几息。 沈棠看着有些心疼。 她给顾池使眼色示意他别把人弄哭了想办法哄两句。顾池只得话锋一转宽慰脸色煞白、神色失落的小姑娘:“不过你也不用灰心丧气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林风振作精神:“可以挽救?” 顾池笑道:“自然最坏的情况就是你无法完全掌控文士之道但这不致命。” 看看身边这几个文心文士。 有哪个完美掌控文士之道的? 他们不也活蹦乱跳的? 林风:“……”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顾池看着林风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饶是脸皮厚如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让褚无晦知道自己故意逗哭他宝贝学生还不拔剑跟自己一对一分胜负、决生死?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 “我去找笔墨将两篇残文默写下来回头再问问你老师和祈元良两个有没有看过《齐民要术》其他残篇看看能凑出多少。你不用多想这些夯实基础才是正道。” 林风收拾脑中混乱情绪。 感激地福身谢过顾池。 顾池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准备晚点跟褚无晦几人商议如何开发利用林风的文士之道——主公的诸侯之道与农事相关出言化物能令人吃饱喝足林风的文士之道可不可以令庄稼丰收? 若真是如此—— 不知能活多少无辜庶民。 不多会儿顾池便放飞了三只青鸟祈善、褚曜和康时几乎是前后脚收到。三只青鸟携带的信息是一模一样的但给褚曜的内容多了一段——他要晚两天再回去。 褚曜好歹也是当年“褚国三杰”之一不至于连山谷内这么点儿人都压制不住。 祈善看着青鸟信函出神。 《齐民要术》? 隐约听过零碎几段。 祈善便将自己记得的默写下来传给顾池顺便添了一句——可要其他农书? 他没读过《齐民要术》但看过三卷《农桑辑要》反正都是农书或许有用。康时回信内容也差不多他没听过《齐民要术》但他帮忙将《农桑辑要》补了一卷。 顾池:“……” 为什么林风的文士之道是齐民要术而不是《农桑辑要》?后者一共才七卷这俩凑一起就补足了四卷。至于《农桑辑要》全文六万余字这俩偶然看过就能背下四卷似乎有些不河狸——嘿嘿不要问! 问就是文心文士人均过目不忘! 当然根本原因是顶尖文心文士的丹府不仅能储存文气还能储存备份言灵。 _(:3)∠)_ 即便不能文心文士的记性也很好一篇几百上千字的文章往往通读两三遍就能牢牢记住。几人中最给力的便是褚曜这位老师《齐民要术》他年少时看过五卷。 顾池:【五卷……这么多?】 褚曜道:【褚国王宫有全套的。】 市面上流传的《齐民要术》多是从褚国这边流传出来的此书十卷九十二篇正文加注释足有十一万字。但因为是农书只有寥寥两份一份被褚国王宫收藏另外一份当做王姬陪嫁。褚曜能读到这么多纯粹是因为王姬的丈夫正是他恩师的儿子。 之后被王姬转赠给了恩师。 收入恩师的私人书库。 褚曜被替换文心恩师心有愧疚极力弥补甚至给了褚曜自由出入私人书库的钥匙。褚曜便是那时候无意间翻到了那套《齐民要术》但他没有看完…… 顾池回了青鸟:【还能找到?】 等待的功夫继续抄撰。 褚曜:【很难。】 他的文心被替换之后获得他那颗二品上中文心的褚国储君被其他兄弟斗倒台卷入“厌胜之祸”恩师作为储君党羽也被连根拔除其他人等抄家发配。 褚国又被辛国所灭殿宇被焚。 那两套《齐民要术》作为没什么用又不被重视的农书讲真很难保存下来。 除非—— 林风以后有机会进入“山海圣地”从书山将全套《齐民要术》带出来。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 “山海圣地”广袤无边书山千万谁知道《齐民要术》藏身在哪一座呢? 这一晚多人一夜未眠。 褚曜几个是因为默写。 白素是因为“女子也能获得文心是不是也能获得武胆”这个问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林风是激动又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 唯一能安稳大睡的便是沈棠了。 第二日金乌还未冒头。 沈棠照旧踢醒了公鸡和黄犬将越来越上道的土匪好好吓唬一番盯着他们晨练几圈这才满意点点头——目光欣慰仿佛看着一群在狱中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改造的囚徒而她就是监督、帮助他们重塑人生的大善人——颇有几分育人的成就感。 回去路上她被白素堵了。 “沈郎主且慢!” “何事?” 白素咬着下唇紧张忐忑:“沈郎主不沈娘……也不沈公可否移步详谈?” 唤“沈郎主”冒犯人家真实性别。 唤“沈娘子”没气势不够尊重。 折中一下还是唤“沈公”。 沈棠并未挪动脚步直言道:“你是为了武胆之事来的吧?有什么直说就行。” 白素问:“我能凝聚武胆吗?” 她单刀直入问得坦荡。 白素昨夜回去之后翻来覆去、细细咀嚼沈棠和顾池说的每一个字特别是顾池那一段话。初时激动但冷静下来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让她困意尽消。 【纵观这两百多年你见过哪个国主将位置传给膝下女儿?】 意味着象征权力的国玺只在男性继承人之间延续所以出不了女性文心文士。 又因为没有女性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所以国主的女性子嗣不可能获得国玺。 二者像是一个死循环。 甚至成了公认的生活常识。 直到出现了沈棠和林风。 死循环被打破了。 换而言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相貌仍带着稚气的少年她手中拥有一块国玺! 沈棠:“你天赋若够应该可以。” 白素视线不避不让神色带着几分傲然自信:“吾之天赋胜过天下九成男儿!” 沈棠道:“那就行。” 白素又问:“我要付出什么?” 沈棠:“忠心。” 白素闻言不假思索道:“吾名白素昊天鉴证终此一生愿为沈君驱策。” 沈棠:“……” 这么干脆利落吗? 好歹犹豫一下下…… 事实上白素来之前已经想过很多她的决定并非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之前便跟沈棠说过愿意任沈棠差遣。但那只是报恩帮助沈棠了解河尹各个势力助其站稳脚跟自己便能功成身退还清这份救命之恩了…… 如今再发誓却是赌上一辈子。 习武之人言出必践! 尽管白素话不多但沈棠也能看出她眼底的坚定和眉宇间的倔强——她来真的。 沈棠问道:“你就不怕所托非人?” 倘若她只是伪君子表面一套实际上背地里一套以后让白素去干违背她道义的事情白素也会去做吗?在沈棠看来主公和下属其实就是老板跟员工差不多。 有缘一起打拼奋斗若是分了…… 只要不是背叛捅刀子好聚好散。 谁给人打工不是为了生活? 犯不着为了份offer赌上一辈子。 哪怕白素选的是她自己。 白素摇摇头道:“怕也不怕。” 沈棠:“……” 白素道:“沈君我自小便跟恩师一起走南闯北。哪怕我们问心无愧认为那是锄强扶弱、扶危济困但在世人眼中贼就是贼。哪怕这个贼的初心是为了贫苦庶民。不止被窃者这么想没有分到我们接济的庶民也这么想少不得背地里唾骂几句……” 尽管她年纪不算大但见识过的人情冷暖、世道凄凉绝非沈棠能想象的。 干她们这一行从未想过能善终死后能安稳下葬而不是死无全尸、被悬吊示众那都算不错的下场了。白素一早便明白这个道理但只要是人总会有求生欲。 想活着仅此而已。 “但我相信沈君必是良人。”倘若有武胆至少不会碰到个三等簪袅就失手含恨能活得比恩师轻松一些、长久一些、安稳一些……这已经胜过世间无数女子了。 赔上终生自己也不亏。 沈棠:“……” 啊莫名觉得肩头重担又增加了。 她跟白素又说了两句准备去喝口茶捋捋复杂思绪想想从哪儿可以拐更多类似林风、白素这样的女子。前脚刚迈进屋后脚便听到顾池含着笑意的打趣。 “相信沈君必是托付终生的良人……好一个沈君有情白娘有意……羡煞我等。” 沈棠:“……” 为什么经过顾池的嘴…… 气氛就不一样了? 她心下翻了个白眼。 “坊市话本都没你能编。” 顾池点头:“那是坊市话本可没有这么精彩一出想不出来也写不出来。” 沈棠:“……” 顾池没有继续调侃的意思转而正了脸色将手边厚厚一叠纸推向沈棠。 沈棠拿起翻了翻最上面的几张看到最开头的几个字问:“《齐民要术》?” 顾池:“还有一部分《农桑辑要》抄撰需要时间这是已经抄好的部分。” 沈棠看看纸张总厚度粗略一数百多张再看看顾池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一晚上全抄撰这些他的右手还好吗? 顾池道:“不止是我一人。” 沈棠翻到了中间。 接连发现了褚曜三人的笔迹。 惊道:“无晦他们来过了?” “没来。” “没有来?” 沈棠看着手中厚厚一摞诧异。 难道是青鸟送信再由顾池一人抄撰? 顾池好笑道:“青鸟?一只青鸟一次才能传递多少字?” 不管是《齐民要术》还是《农桑辑要》那都是以万作为单位的青鸟几十字、几十字飞漫天都是绿丫丫的青鸟……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沈棠道:“一千多字吧……” 顾池:“……” 那是他无法想象的肥鸟。 一时间不知该心疼收到这么长信函的收信人还是心疼青鸟可怜的翅膀。 算了一块儿心疼吧。 顾池轻咳两声跳过这个话题。 沈棠却不肯:“你这什么表情?我一次想说的话多么不一次性写完难道分个上百只青鸟一只鸟一只鸟地送?即便我肯我也怕青鸟混了顺序……” 收信人看得懂就怪了。 顾池:“……” 那为什么—— 不写纸上挂青鸟脚脖子送过去? 完全不理解沈郎的脑回路。 正如沈棠不理解他一样。 “剩下的内容陆陆续续也会送来让林风将言灵内容记下待开春农耕或许就能派上用场……”话未说完一只青鸟身姿矫健地滑翔俯冲停在顾池手指。 沈棠一眼认出:“是无晦的。” 多次通讯她已经能清楚分辨众人的文气气息只是奇怪为什么收件人不是她。 沈棠托腮猜测信函内容。 直到—— 顾池看过信笺大喜:“好消息!” 沈棠被吓得咬了自己舌头。 捂着嘴:“好消息你就说吓我作甚!” “任书要来了!” 任书??? 沈棠眸子一亮。 ------题外话------ (?°艸°?)/ 心痛得无以复加。 最近一直追的男频小说《秦草》太监阑尾了!淦啊那种心情真的就如男主名字一样让人感觉草! 这笔月票七次抽奖全是100保底更加让人暴躁! 正文 283:来者不善【求月票】 沈棠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惊道:“任书下来这么快?” 谷仁666啊办事效率这么高! 顾池也没有想到意外之喜来得太快太突然:“确实比预计最快还早了一旬。。。” 按照他跟祈善几人的商议应该在月末前后获得任职任书届时他们收拢的这些土匪也勉强能看了。冷不丁来这么一出惊喜和惊吓交织很难说是好是坏…… 喜悦逐渐散去沈棠也恢复了冷静忍不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不放心地道:“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在朝中无人还是联盟军出身以郑乔心性不该这么痛快利落还足足提前一旬——这事儿不会是个坑吧?谷仁和吴贤两个不至于这么坑我……” 不过这也说不好。 但凡涉及“利益”二字父子相残、兄弟阋墙都不少见而沈棠跟他俩只是口头上交好的“兄弟”接触时间也不长。这二人要是琢磨出什么冷不丁反手捅她一刀…… 沈棠满脑子都是谷仁和吴贤背刺自己各种阴谋论跟墨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她陷入忘我可怜顾池遭受近距离心声攻击。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这倒不至于。” 谷仁和吴贤两个…… 真计较人品和节操全是水准线以上。虽说顾池听不到谷仁心声但从谷仁以往名声和事迹来看此人行事有一定章法底线。吴贤更不用说耳根子软脾气还有些冲情绪上头就容易冲动行事不足为惧。 这二人真要背刺…… 那一定是谷仁。 不知为何顾池对谷仁心有忌惮但却生不出半点儿负面情绪最差也是中立再加上谷仁那些名声事迹做担保普通人看到他都会生出天然好感…… 多少是有些邪门了。 猜测是谷仁的文士之道在作祟。 他陷入沉思此时注意到视线区域内的光线被阻挡沈郎那双小手在自己眼前左右摇晃。顾池用手指拨开道:“吾并未走神。” 沈棠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笑着闲谈:“没走神?那你想谁想得这般出神?” 顾池道:“是谷子义。” “谷仁?他咋了?你怀疑他背刺我?” 顾池嘴角抽了抽解释道:“不是吾只是好奇他的文士之道是什么——” “他的文士之道?” 谷仁有文士之道沈棠不疑惑——虽说文士之道在文心文士中间也属于稀少技能但它作为牛批人士标配谷仁有一个不奇怪——她只是疑惑顾池怎么突然想他。 顾池道:“我听不到他的心声。” 沈棠闻言道:“他有意防备你?” 顾池摇头:“应该不是。” 此前知道他文士之道的人不多即便知道也很少有人能像沈棠一样时刻有意放空心神——一时半会儿没问题但长时间集中精力这么干非常耗费心力。 顾池笃定是谷仁屏蔽了他。 沈棠托腮:“那就有意思了……” 顾池道:“目前有些猜测。” “啥猜测?” 顾池反问:“主公不觉得谷子义的运气、人缘太好了点儿?他那些个结拜兄弟各有所长皆以他为尊。一个两个或许是运气好但接连十二个就不是‘运气’二字可以形容了。陌生人见到谷子义见之生喜……” 沈棠仔细一琢磨还真是哦她猜:“或许他的文士之道是‘龙傲天光环’?” 顾池:“那是什么?” 沈棠虚捂着嘴开玩笑:“龙傲天光环啊便是谷仁身躯一震群雄纳头便拜。” 顾池:“……” 顾池:“……倒也不至于如此。” 要是谷仁有这种逆天的文士之道早就带着联盟军横推四宝郡盟主也轮不到吴贤来做。顾池心知沈棠这话调侃居多但有一点或许被她说中了—— 谷仁的文士之道或许可以影响一部分人对谷仁的印象情绪。 看似很鸡肋但胜在润物无声。 关键时刻或许有大用。 所以—— 沈棠问:“是不是谷仁背刺我?” 顾池站起身好笑道:“是意外之喜还是天降横祸见到人不就知道了?” 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无用。 事实证明谷仁俩人都是无辜的。 他们受赏之后马不停蹄收拾包袱家当离开行宫所在的乾州渠山郡前往各自地盘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被出尔反尔的郑乔干掉。特别是谷仁他帐下几个义弟跟郑乔有大仇让他们跟郑乔近距离呼吸同一片空气兴许哪天就忍不住去行宫刺杀。 一个个都是憋着火的爆竹! 而任书这么快下达—— 完全是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宴安。 虽说郑乔完全没将沈棠放在心上但宴安却不能放心特地遣派专人去看看这位沈棠、沈幼梨是何方人士。传信使者带一纸派令文书与河尹郡守印绶日夜兼程。 只是使者没想到沈棠并未进入河尹境内而是在河尹边境停下、休整。 “哪位是沈君?” 使者一行共有十五人。 一名文心文士一名六等官大夫、两名五等大夫其余皆为二等上造与末流公士竟是一个普通人也无。这个阵势连褚曜看了都忍不住眼皮微微一颤深感不对劲。 河尹不大又穷又乱。 正常人跑去上任能活几年都不好说上头也未必重视只是送一份派令文书何至于这般排场?褚曜收敛情绪细致周到地安顿好他们再派人去请沈棠过来。 说是细致周到其实也就那样。 这么多人藏身深山以帐篷为屋舍物质条件也就那样顶多拿出点陈茶酒水请使者润润喉、暖暖身待遇堪称简陋寒酸。 这些人倒是没怎么抱怨。 为首的文心文士环顾四周。 视线所及不少老弱妇孺正弯着腰干活或捡柴或烧水或缝制保暖冬衣青壮看不到几个。若非这些人精神面貌还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哪个难民营地…… 为首的使者呷了口茶眯了眯眼眼底泛着几丝异色:“这些便是沈公从四宝郡带走的庶民?似乎比传闻多了些……” 褚曜站一侧恭敬道:“路上饥民甚多主公于心不忍能带的都带上了。” 使者垂眸低声喃喃一声道:“……饥民甚多……沈君有心了倘若庚国境内多一些沈君这般的人或许天下太平可期……” 褚曜并不搭话。 事实上只要有郑乔这样的国主再来一捆五郎这样的“善人”也能被杀干净。 郑乔一把烂牌打到近乎天胡的局面的确令人敬佩但从天胡优势败落成如今这样却也是他自作自受庚国百姓、辛国遗民没有日夜咒骂扎小人都算是有涵养了。 索性使者也不指望褚曜说什么。 等待的功夫使者目光落向褚曜身上见褚曜相貌年轻成熟偏生长了一头格外突兀的灰白长发便随口一问。 “先生如何称呼?” 褚曜道:“敝姓‘褚’。” 名字就不便告知了。 使者听到却问:“是褚曜?” 褚曜心头狠狠一颤。 因为他重修文心一事极容易暴露沈棠手中的国玺于是对外一直隐瞒曾经的身份只有亲近的几人知道他的过去。来人一开口便道出这名字让人心生忌惮。 不过褚曜并无半分迟疑。 狐疑又惊讶地看着使者。 “使者怎知?” 使者不答反问:“哪个‘yao’?” 褚曜笑着道:“光宗耀祖的耀……” 使者又问:“字呢?” 褚曜道:“字无晦。” 使者看着褚曜褚曜神色坦然甚至还要佯装实力不济被前者暗中以言灵试探:“观你周身隐约有文气溢散必是文心文士。” 褚曜道:“实力低微不敢献丑。” 使者:“你这个名字倒是让吾想起一人多年之前曾名震西北也是褚国人。” “使者说的可是故国三杰?” “故国?” “在下曾是褚国人褚国灭亡之后阿父替吾改了名多少也寄托了几分……”说到这里意识到褚国被灭多年甚至连灭掉褚国的辛国也没了如今是庚国的天下他自知失言胆怯抿唇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 使者能体会他的心情。 但也没有就此罢休。 又问:“你的文心花押呢?” 除了比较特殊情况文心花押都是随身佩戴的这玩意儿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类似于官员佩戴的印绶。在一些比较讲究的国家这甚至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 有文心花押而不佩戴很失礼。 “在下实力低微文气稀少品阶亦不高维持花押有些吃力。”褚曜说完已是无地自容面色臊红但在使者目光注视之下还是“吃力”地化出了文心花押。 银灰白的文心花押。 九品下下花押字迹粗糙模糊。 这是非常典型的“弱”。 使者看过一眼便示意褚曜收回去见褚曜神色黯然使者抿了抿唇温和解释仔细宽慰言明自己并无为难之意希望褚曜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褚曜道:“使者也听过那三位?” 使者点头:“听过的心向往之。” 因此听到跟褚曜同音又同字的“褚耀”他才会这般“失礼”——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借着闲谈提及了共叔武话里话外想见一见。 褚曜:“……” 来者不善! 可他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见。 恰巧共叔武巡逻归来。 看到那名使者的容貌电光石火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因为角度距离使者并未察觉。 使者对共叔武一样好奇。 来的路上他便知道共叔武是十等左庶长——此前寂寂无名孝城陷落城内一战才有了点儿名声。之后一直跟着沈棠安安静静练兵没啥存在感背景板人设。 了解共叔武背景简单使者有些心动——共叔武的年纪不算大正处于上升黄金时期一旦进入巅峰时期还能再维持二十来年至少也是十三等中更。 郑乔虽不缺武胆武者但多多益善。 只是不出意外被婉拒了。 理由也正当—— 共叔武反问一句:“恕武一介武夫不知礼数使者以为在下为何寡身至今?” 使者:“……” 不用多问这肯定是郑乔的锅。 使者识趣不再开口。 正好这时候沈棠驾着摩托赶来。 共叔武长舒一口气。 再不分散火力他怕是要露馅儿。 倘若康时在这里便会发现这名使者的身形样貌与当初找他的宴兴宁二者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沈棠一路骑着摩托疾驰回来。 额头冒着热汗口鼻喘气不止。 她跳下摩托的骡背。 使者见状便知此人就是沈棠了。 十二岁的年纪腰间文心花押颜色剔透如水晶九品下下品阶。 虽是文心文士武技极高。 前面的信息都对得上。 只是后面的嘛—— 看着沈棠不算高的个子较为削瘦的身形使者对这部分内容持怀疑态度。 不是亲眼所见仅凭外人口传他实在无法相信沈棠能阵前与公西仇打个来回。 “沈君。” 沈棠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使者安好。” 使者取出派令文书与沈棠核对身份之后宣读郑乔旨意再交出河尹郡守的印绶代替郑乔勉力几句。至于其他的——非常时期繁琐礼节一向是能省则省。 事情进展之顺利让沈棠恍惚出于礼节挽留使者小住至少用一顿再走。 使者淡声婉拒。 他还有要事要赶回去复明。 没有歇息多会儿使者带人离开。 沈棠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褚曜和共叔武问道:“那位使者可是试探了什么?” 褚曜:“盘查户籍都没那么仔细担心他是怀疑什么也不知骗过了没有。” 沈棠把玩着官印转着玩儿。 随口道:“若是没骗过便让他出点意外。人嘛出门在外哪有不磕碰的倒霉点儿丢了小命也是正常的你们说是吧?” 谁料共叔武却浇了一盆冷水:“对付其他人此法或许可行但对他不行。主公可知此人是谁?他叫宴安字兴宁少时便完美掌控文士之道的奇人。你现在杀了他他立马就能在千里之外对你动杀心。” 沈棠:“???” “宴兴宁的文士之道子虚乌有。” 正文 284:子虚,乌有【求月票】 “子虚乌有?这文士之道听着有些奇怪莫非我们所见的宴安并非本尊而是一道化身?”沈棠顿时感觉脑仁儿都疼了这个世界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 科学在这里还有出路? 怕是棺材板都被钉死了。。。 共叔武先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看得沈棠一头雾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所幸共叔武也没故意卖关子。 “倘若宴安当年没撒谎主公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可他若撒谎那就不好说了。”共叔武顿了顿反问一句“主公认为宴安作为文心文士会完全交代底子?” 不是他有意地图炮而是文心文士这个群体人均三套房产因为“狡兔三窟”。 特别是涉及文士之道这样私密的底牌更是不能让外人轻易摸清楚总要留一手。 共叔武倾向宴安有保留。 沈棠:“半步与宴兴宁交情如何?” “说过几句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半生不熟’。”共叔武难得开了个玩笑“宴安父亲是辛国名士也是辛国廷臣虽说那只是没什么实权的闲职但他在士人之中地位高、名声大想要拜师的人能踏破他们家门槛而宴安年少成名想不知也难。” 共叔武作为龚氏当家人的胞弟又是颇受重用的武官自然属于炽手可热的都城钻石王老五。不过他年纪比宴安大点二人不算同一代人一文一武沟通有代沟。 “宴安曾当众说过他的文士之道是‘子虚乌有’效果类似于文心文士的‘三心二意’言灵。不过后者只能短时间存在且仅有模糊人形而前者却是实实在在幻化出一道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文气化身化身还能在外行走。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这个文士之道看似很神奇实则非常鸡肋连宴安自己也说除了偷懒无甚大用。 褚曜抓住重点。 “当众说的?” 文士之道是啥? 文心文士的底牌啊。 关键时刻说不定能逆风翻盘的底牌甚至还能救自己一条小命宴安就这么大大咧咧当众说出来了?当众坦白也就罢了还仔细说了能力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共叔武仔细回忆那时候的场景。 解释道:“我记得是在一次宫廷夜宴老国主为了向他国使臣炫耀。” 简单来说就是邻国吹嘘他们国家有个少年不满十八便拥有了能力特殊的文士之道下了辛国东道主的脸老国主老脸拉得老长。最后是宴安站出来扳回一局。 宴安的年纪更小。 十六获得十八精通二十大成。 文士之道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宴安的话惹来使臣质疑。 于是宴安当众坦白文士之道能力共叔武当时也在场记得尤为深刻——这能力要是去搞自【杀】【袭】击谁扛得住啊。 并且他的文士之道名字还特殊。 【子虚乌有】 完全在共叔武的审美点上。 沈棠好奇八卦:“‘三心二意’这个文心言灵能化出两道文气化身一心三用但持续时间短宴兴宁的文气化身却能自由乱跑……那他最多能分出几个文气化身?” 属实狠狠羡慕了。 共叔武道:“他自己说是两道。” 但眼底却写着—— 文心文士那张嘴狗都不信。 沈棠:“当年就有两道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保守估计就当是六道吧再加上本尊一共七个。好家伙他一人能当七人用。” 多好的996、007选手…… 当代卷王之王! 共叔武:“……” 褚曜:“……” 主公就只关注这点吗? 人家就算一人能当七个人用那也是为旁人效力再怎么羡慕也是无用的。 格局打开—— 共叔武:“文气化身两个还是六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气化身死亡本尊是会知晓的。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宴安这个人物尽量能避则避……” 别看人家名字叫宴安字兴宁便以为他是“岁月静好”类型的儒雅斯文书生——任何一个出名的文心文士都不是靠颜值或者好脾气出圈名声越大人越狠。 沈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当共叔武说这个使者宴兴宁不是本尊的时候她就打消让他“出意外”的念头。 杀人灭口的原则之一就是为了斩草除根杀一道文气化身又不危机本尊。 她费那个劲儿作甚? 沈棠更在意的是宴安的来意。 为谁而来? 为何而来? 莫非是自己几个暴露了?宴安猜到共叔武手中那块辛国国玺在自己手中? 这关乎她的身家性命。 “你们说宴安是否发现了什么?” “怀疑肯定有不然也不会百般试探。”说起这个褚曜暗下有些庆幸先前未雨绸缪让祈善给几人都做了伪装没想到会派上用场“但他没证据我们得沉住气。” 沈棠点点头鉴于晏安的文士之道让人防不甚防她建议这几天该干嘛干嘛消停几天做足准备再进入河尹上任。 比较大的动作暂时停一两天。 对了—— “我们要不要对一下暗号?” 褚曜倒是没那么紧张甚至略带轻松地调侃:“嗯也行暗号由五郎决定?” 沈棠兴奋:“可以。” 当顾池收到褚曜默写的几张《齐民要术》发现开头多了一句—— 【五郎年芳几许?】 【五郎身高几何?】 顾池:“???” 《齐民要术》的风格是不是不对? 再一问这是暗号。 以后青鸟传信或见面以此为号。 回答错了就是晏安假扮的! 顾池:“……” 这算什么暗号? 后面还贴心附赠“正确答案”。 【秘密】、【秘密】 顾池:【……暗号答案呢?】 褚曜:【……就是‘秘密’。】 顾池:“……” 他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年的褚国三杰怕不是沈棠的饼子吃多了跟她一样有那么点儿大饼! 康时收到青鸟传讯才知道宴安来过他眉心微拧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场。不然被宴安碰到怕是会给主公带来麻烦毕竟宴安可不是啥善茬啊。 也庆幸沈棠沉得住气。 否则此事没那么轻易揭过去。 杨都尉喝了一口温好的黄酒见康时神情凝重问:“这个宴安有这么棘手?” “宴兴宁的文士之道没有共叔半步说得那么简单。所谓‘文气化身’那不过是他为了藏拙刻意编的。‘子虚乌有’本为虚构。既然是虚构自然是不存在的……” 杨都尉听得略有些迷糊。 “具体为何?” 康时道:“我也不知。” 他的友人不多又因文士之道拖累好友没几个。他与宴安成为好友少时常有走动是因为宴安的文士之道能克制他。 但康时没有与他深交。 杨都尉诧异:“你也不知?” 那怎么说共叔武说得不对? 康时道:“只是猜测和直觉。” 杨都尉非要刨根问底。 “说来听听。” “真只是猜测你听听就好勿要当真——”康时好笑地给自己倒了碗酒呷了一口细细品味还不忘给杨都尉提前打上一针“宴安之父曾经酒后与友人失言透露宴安的文士之道可以颠覆虚实因果至于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尚不可知。” 杨都尉仍不明白。 “虚实因果?” “让假变真或者让真变假。”康时道“我也只是听说啊真假就不好说了。” 杨都尉一副“我信你有鬼”的表情——这种秘闻有那么容易“听说”?又是谁流传出来的?还宴安之父酒后失言透露…… 这阵子相处也看得出来康时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他的话半真半假。 杨都尉仔细咂摸。 虚实…… 因果…… 仅从字面来看不简单。 杨都尉忍不住翻白眼咕哝道:“现在的年轻后生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想他年轻时候天才文士虽然多但文士之道大多中规中矩不似现在—— 真真是群魔乱舞。 一时间杨都尉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自己早生了十几年跟他们不是一代人。庆幸不用碰上面遗憾无法交手。 康时讪讪笑笑。 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 使者一行人并未像沈棠担心那样。 他们办完事情径直离开只是速度不快慢悠悠一点儿看不出日夜兼程赶来的急切样子。宴安问:“可有动静?” 另一人回答道:“并无。” 一夜过去仍无动静。 宴安心下狐疑也只能作罢——这个沈幼梨他亲自见过了的确没什么异常至多生得小了些、稚嫩了些、眼神干净了些倒不似那些高门大户精心培育出来的更像是河滩边野蛮生长的芦苇生命力蓬勃旺盛带着一股子能感染人的朝气。 他道:“回去复命吧。” 宴安挥了挥手纵马消失远方奇怪的是剩下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跟上。 一行十四人只是原地停歇片刻又重新上路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低语交谈。 他们这次任务似乎完成太快了? 同一时刻—— 远在都城的宴安提笔微顿。 出神片刻继续落笔。 桌案上成堆的事情等着处理。 八成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某地有诞生祥瑞有子出生能言必是上天降下的福祉庇佑国主千秋久安;例如某地官员请安问候顺便哭穷;例如拍马献媚。 剩下也是报喜不报忧。 但—— 各地情况如何宴安岂会不知? 气愤甚至想提笔叱骂回去但不行因为宴安不是国主郑乔才是。至于本该由郑乔处理的东西怎么到了他的桌案? 这就要问他的好师弟郑乔了。 能者多劳。 既然宴安师兄有这份心郑乔犯不着给自己找事情做将政务甩了出去。 每日于行宫嬉戏玩乐不是与廷臣宴饮便是与人赛马打猎蹴鞠捶丸…… 前日还因为一个马夫捶丸技巧不错当场给人封了爵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但也够荒唐。其他廷臣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鲛鲨纷纷投其所好派人到处网罗年轻美人献上府中擅长歌舞的伶人——当然少不了借着这个名义往自己口袋捞东西的。 宴安日常想提剑杀人。 郑乔过来看一眼见他杀气腾腾道:“何人惹师兄不快竟生出如此杀气。” 宴安不答。 郑乔颇感没趣。 只是临走的时候问道:“那个沈幼梨师兄让‘子虚’去看过了吧?如何?” 宴安闻此眼皮颤了颤。 他道:“此人并没什么问题。” 郑乔讥嘲:“有问题孤也不惧。” 宴安看着大变模样的师弟忍不住道:“长此以往你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郑乔冷笑不甚在意地挥手。 “不惜此身孤无妨。” 宴安面露薄怒。 郑乔却视若无睹甚至用带着些许得意的口吻笑道:“即便孤会死也会让满朝廷臣为孤殉葬再死特别是——辛国旧臣。师兄无需多虑黄泉路上断不会寂寞的。” 宴安抿唇目送郑乔大步流星而去。 “等等!” “师兄何事?” “关于先前廷议那件事情……” 郑乔稍微一想道:“你说那件?师兄若能说服他们掏出腰包孤不阻拦。” 先前商议清点粮库账目开仓放粮。 不过一直有声音反对。 郑乔为了稳定有意纵容。 廷臣也没完全否定但就是拖各种拖延大法一伙人默契踢皮球故意卡着宴安。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各地下了初雪再不解决这个冬日不知会死多少庶民。 宴安又问:“倘若我要杀人……” 郑乔:“师兄随意但若被他们抓住把柄为地位稳固少不得要师兄吃苦。” 他没有说得太直白。 但宴安听得出潜台词。 若这个“苦”是杀了宴安为平息“众怒”他也要死上一死。 待郑乔离开宴安独处一刻钟才压下内心翻滚的负面戾气他看着大门方向对着虚空喃喃询问:“乌有还有多久?” 过了一会儿。 他又道:“两年也够了。” —————— 两日后。 沈棠醒来发现空气温度冷了不少。 推开门风中飘着绵密细雪。 落在脸上冰凉彻骨。 正文 285:穷上加穷【求月票】 河尹的冬日是从第一场雪开始的。 今年初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北风呼啸幽幽咽咽光听声音都有种遍体生寒的错觉所幸雪势不算大。。。可有道化学考题说得好——下雪不冷化雪冷。 百姓携带的御寒衣物有限。 山谷内部食物充裕但不适合过冬因此明知现在还不是好时机沈棠与祈善几个商议后还是准备率兵提前进入河尹。 经过近二十日的暗中扫荡、收编、操练再加上原有的兵力勉强增至两千人再加上赵奉友情相助的一千人三千规模也不算太磕碜勉强能看。 初步完成预期指标。 河尹官道。 这一日天上飘着细雪。 临近晌午官道出现数千人影。 这些人有些奇怪。 最外面的一圈人列阵统一多是穿着统一或类似的青壮眼底偶有精光掠过眉宇带着浅淡煞气。或骑行或步行身上穿戴着半新不旧的布甲手持各式武器。 时刻戒备外界可能突发的意外。 最中间一圈人则是削瘦憔悴的老弱妇孺身上所穿衣物缝缝补补不知几次。 整支队伍好似缓慢蠕动的虫子在官道上慢悠悠地前行整个队伍除了脚步声和马蹄声只有偶尔的低声细语勉强算是整齐有序。或许是即将抵达目的地看到了希望这一行人脸上逐渐露出些许喜色连带着沉重疲累的脚步也轻快三分…… 不过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明明飘着点点细雪却无一片落在众人肩头;明明吹着森冷北风但连队伍中尚在襁褓的婴孩儿也感觉不到多少冷意……那些雪和风全被一层看不见的力量抵御在外。 莫说冰雪摧人连吹在他们身上的风竟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慵懒暖意。 “嘿嘿言灵可真好用。” 队伍最前头。 沈棠从腰间钱囊摸出几颗饴糖往空中一丢胯下摩托仰脖张嘴嗷呜吞下。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又大方分享给林风和屠荣。 “来尝尝味道。” 褚曜:“吃多了容易坏牙。” 五郎有事没事就给俩小孩儿投喂饴糖哪个孩子能抵抗甜食诱惑?哪怕每天早晚两次用齿木揩牙漱口也容易坏牙。沈棠倒是不觉得这俩孩子守孝清苦这要忌口、那要忌口多吃两颗饴糖缓一缓嘴馋也没啥。 就算牙齿坏了—— 兴许世上还有治疗牙痛的言灵。 万物皆有可能。 祈善的重点却不是“坏牙”。 “言灵是好用但不是这么用的。” 他发现什么言灵到了沈小郎君手中都会“不正常”例如现在竟然提议让几个文心文士轮流施展言灵保持行军环境气温。 虽说为了缓解文心文士压力已经尽可能缩紧队伍减小面积但士兵加庶民规模也有六千出头!再怎么缩也相当可观。 要不是赵奉见状“不忍”主动提议他帐下一千人御寒能力不错还真是够呛。 沈棠摸摸鼻子。 也有些心虚自己“压榨”过狠。 但她也没办法啊。 一来她穷没有经济条件置办足够厚实的过冬衣物;二来跟随他们的老弱妇孺携带的御寒衣物也不多。若不用这办法维持温度光是雪天行军就能拖死好些人。 沈棠振振有词。 “不算是文心言灵还是武胆言灵只要是能生效解决麻烦的那便是好言灵了。谁规定‘日暖风和’这样的言灵就不能这么用?” 没用“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不错了。 诸如“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这些言灵也不是不可以。消耗一些文气便能节省大笔的御寒开支非常划算呀。 祈善:“……” 他早知沈棠的脾性某些事情也习惯了但沈小郎君总能将言灵玩出花样。 祈善深知这绝非最后一次。 呵呵他的猜测是对的。 河尹穷山恶水沈棠无人可用不指望有本事有能耐的文心文士、武胆武者能者多劳难道指望那些饱受饥饿贫穷困扰甚至连种地自由都未实现的庶民干活儿? 沈棠肚子里早就盘算好了赵奉几个该怎么用了只是她不说顾池也未讲而已。 河尹面积不大。 说是郡其实也就比县大一点儿。 治所在一处名为“浮姑”的小地方。 沈棠早已经派人带着自己印信去浮姑通知刚进入浮姑境内浮姑仅有的几个官吏已经久候多时。相较于沈棠等人的悠闲这些官吏内心却是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河尹消息闭塞。 他们对沈棠的了解不多。 乍一见几人犯了难。 看着沈棠身侧几个青年文士心里犯嘀咕这之中哪个才是新任郡守沈幼梨? 气质各有千秋似乎哪个看着都像。 直到沈棠出列与表明身份。 几人:“……” 沈棠不知几人心思开口道:“不用多礼先找一处地方安顿我帐下这些人。” 她看着几人身上浆洗发白的官服衣裳还打着颜色相近的补丁心下也犯嘀咕——河尹是穷山恶水地方穷又小恶人富又多但官吏穷成这样是不是不太科学? 几人面面相觑。 沈棠见他们面有难色。 便问:“可有什么问题?” 一人心一横道:“沈君有所不知浮姑府库空虚怕、怕是安顿不了这么多。” 沈棠道:“我带了粮草。” 还以为多大事情。 几人闻言松了口气。 事实上浮姑比他们说的更加贫穷莫说养活这几千人便是几百人都够呛。 路上顾池与沈棠低语。 笑问道:“主公可知浮姑有多穷?” 沈棠内心翻了个白眼街上破屋子一堆百姓没几个人均十几个破补丁御寒全靠颤抖和信念……有多穷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谁料顾池却说:“不止如此。” 哦? 还不止? 这还不够穷吗? 沈棠是做过一定功课的她从白素那边了解不少河尹治下情况特别是治所浮姑。但顾池这么一说她心里打鼓。 却见顾池神色笃定眉梢带着调侃的笑:“这些官吏不消几日便会移病。” 所谓“移病”便是称病请假。 当然这是委婉辞职的说法。 沈棠:“???” 顾池叹气道:“他们中间有三人已经十三个月没有领到丁点儿月俸了……” 剩下的也惨兮兮。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还待在岗位上全凭一点儿责任感。 府库穷得连老鼠都不想光顾。 底下一些小吏已经跑光。 这几个官吏打算旁敲侧击看看沈棠愿不愿意帮忙自掏腰包清了拖欠的月俸不管多少讨回家也能过个年。至于“移病”也是他们太清苦想找找其他谋生手段。 再加上沈棠带的人也不少他们“移病”应该也有人接手工作想法更加坚定了。 沈棠:“……” 这也太惨了…… 但等她看到即将入住的地方。 她才知道自己先前想得早。 “咳咳咳——这都多久没有清扫了?”沈棠随手抹了一把灰好家伙厚厚一层。 抬头再看房梁—— “这妥妥算是危房了吧?” 沈棠穷治所穷。 这俩碰到一起就是穷上加穷。 她怀疑自己往柱子踹一脚整个房屋都能坍塌将他们集体活埋。沈棠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如何解决生存危机而是找些人、找些木头将破屋子加固一下。 不然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官吏瞧了心里打着鼓。 生怕沈棠会因此不快。 “还真是……一穷二白啊……”沈棠用袖子捂着口鼻呼吸这才稍微好受点扭头又问几个跟上来的官吏“治所政务平时是你们处理的?可有档案户册?府库钥匙呢?” 倘若是富裕之地沈棠这个新官一上来就要“夺权”原来的班底心里多少会不快行动上也不会配合但河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穷了这几个官吏急着想逃。 沈棠这么一提他们痛快交出来。 然后—— 顾池听到沈棠内心抱头尖叫。 【卧槽卧槽卧槽——】 他下意识抬手捂着耳朵。 但是并无卵用。 顾池道:“主公!” 沈棠整个人都要褪色了。 无精打采道:“不要管我???。” 她现在只想要静一静。 好家伙好几个屋子满满当当堆积着没有处理完的政务各种档案竹简快要堆到房梁几乎没有人下脚的余地。一时间她不知该庆幸房梁塌了也压不倒自己还是哀叹自己可以预见的社畜生涯…… 她还是当土匪好了。 ??? 心疼抱紧自己。 几个官吏看着沈棠倏忽青倏忽白的脸色心里打鼓越发厉害忐忑不安生怕沈棠因此发难甩来一顶“渎职”的帽子借此树立威信。他们也不想啊但是河尹治安极乱每日都有各种事情发生治所人手越来越少他们有心处理也无力解决。 只能一日一日堆着。 然后—— 越堆越多。 目前这些还是前任冬日严寒无炭火可烧于是偷偷取了一部分当柴火取暖的结果不然只会更多。沈棠只是长叹那一声叹息沉重而哀痛带着令人心酸的复杂。 “再去看看府库吧。” 她总是不死心。 或许老鼠都不光顾是夸张修饰。 但是当她看到灰尘堆积的府库空气中弥漫着久不见光的腐臭彻底绝望了。 这—— 完全是一个烂摊子。 沈棠以手扶额。 她感觉自己先前完全想多了根本不用先去河尹附近收拢土匪因为贫穷是最大的生存危机。穷成这样的河尹作为河尹郡守的自己根本不会被那些世家忌惮。 “沈君账册搬来了。” 哐哐哐哐好几篮筐。 沈棠不用看也知道赤字是自己无法想象的数字但仍旧不死心看了一眼——她忍着头疼看着不太习惯的复杂记录脑中迅速粗略计算——然后她的心更加死了。 心脏起搏器来了都不好使。 看着一脸心如死灰的沈小郎君祈善宽慰:“万事开头难虽说是穷了点儿……” 沈棠纠正他的措辞。 “不是‘穷了点儿’。” 不仅穷还负债。 祈善:“——但往好处想正因为一穷二白毫无退路才更适合我们施展。” 一个地方穷到吃土唯一的好处就是使绊子的人少自己带来的人多上岗之后各项政令才能毫无障碍地施展下去。若接手一个有老人指手画脚的郡县反而麻烦。 沈棠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反正享福这事儿没她的份就是了。 沈棠在几名官吏的带领下将小小的浮姑城逛了一遍一边逛一边内心默默记录哪里需要修缮哪里需要推倒重新修建。不多时大致的崭新浮姑城浮现心头。 浮姑城墙不高墙垣部分坍塌剥落缝隙爬满枯死的藤蔓青苔。城门仅有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卒站岗风冷得很身上衣物无法御寒只能躲在破旧的门后跺脚取暖。 看到沈棠一行人吓得面色发青。 沈棠看着他的模样并未如他想象那般疾言厉色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干自己的事情。官吏见状内心倒是信了沈棠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又感慨她年纪太小了。 河尹的问题可不只是穷那么简单。 倘若只是穷他们这些官吏虽说平庸也不敢说治理得富裕但绝不会这么穷。毕竟大家伙儿也都是穷苦出身了解庶民之苦。无法给庶民带来福祉但也不会行恶。 “沈君小心脚下。” 城墙台阶高低不一。 有些地方的砖石还松动。 一脚踩上去极容易重心不稳。 沈棠却是如履平地轻松登上最高处眺望整个透着贫穷气息的浮姑城很快便注意到城内建筑群有些奇怪。 若将浮姑城以中轴线为中心横纵交错分成九块东北区域接近核心位置的建筑群瓦檐整齐厚重门户布局讲究。 长廊蜿蜒曲折假山流水淙淙。 低调中透着些许奢华。 而这之外错落凌乱。 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棠心中有了猜测仍伸手一指。 “那是何处?” 几个官吏面色大变支支吾吾。 沈棠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们想着沈棠迟早也会了解浮姑城内的一切自己不说沈君也会知道。 便都坦白了。 不过他们也不想得罪地头蛇。 担心惹来打击报复。 一个个说得委婉。 只说那几户都是浮姑城的富户。 ------题外话------ 唉我忘了点娘限免是48小时了…… 加更会留在周六限免结束。 ps:另外月底了求一下大家手里头的月票???现在月票5286让咱们这个月的月票6666吧给2022年开个好头!嘿嘿嘿。 正文 286:穷穷穷穷【求月票】 富户? 沈棠眼睛一亮。 搁在几个官吏眼中仿佛一头接饥饿许久终于看到猎物的野兽双眸biu得一下亮了好几度。。。沈棠笑吟吟让他们多介绍一下他们一时摸不准新郡守这是什么意思。 准备打点地头蛇好混日子?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搁在河尹这个穷乡僻壤龙来了都得乖乖盘着哪怕你是郡守还想混好小日子就少不得讨好这几条地头蛇。这些官吏没少被几家嘲讽以前的同僚也受不了这种委屈要么被利诱与他们沆瀣一气要么挂印离开要么装聋作哑当自己不知道不然—— 那日子可是真的不好过。 他们几个还能坚守下来还是因为混得太惨十三个月没领到月俸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差不多要吃土。实在没啥可欺负的也造不成威胁甚至没有收买价值。想让他们出点儿事情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会任命这么年轻的郡守但人家懂人情世故会来事儿兴许能活得久点。电光石火间几个官吏心中闪过雷同的心思听得顾池嘴角都要绷不住。 他们位沈郎可是带着屠刀来的。 人情世故? 会来事儿? 那些地头蛇识相还好不识相的话手中提着的屠刀可就要无情往人家脖子落下。当然顾池认为以沈棠穷疯了的状态即便那些“富户”愿意识相下场也未必会好。 谁让沈棠穷呢。 她穷就看不得恶人比她富。 沈棠立在高高城墙之上安静听着几个官吏斟酌讲述各家情况。面上冰冷如霜内心澎湃如火恨不得这会儿就提着剑劫富济她。沈棠时而点头时而应和两句。 官吏道:“……差不多便是如此了。” 沈棠笑道:“望潮你回头去寻个良辰吉日咱们带些厚礼上门拜访混混脸熟。” 几个官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新任郡守“懂事”是好事活得久但刚来便如此直白谄媚拍人马屁这般毫无气节的行径也的确令人暗中不齿。只是他们气色本就差稍微脸黑些也看不太出来。 几个官吏各有心思。 顾池忍着笑意拱手应下。 “回去吧城上风大。”沈棠拢紧衣襟心里谋划怎么搞死张氏地主家有钱又有粮先从他们手中抠点钱给底下人过个年“近几年来河尹的外乡人可有登记在册?” 虽说内心不齿但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道:“前几年还有不过这两年没有。” 沈棠好奇:“为何这般?” 官吏无奈道:“笔墨书简要省着用。” 是的理由就是这么荒诞。 虽说竹简制作较为简单附近又有竹林取材也放方便成本尽可能压缩笔墨也不是贵得离谱但河尹治所浮姑连官吏那点儿月俸都发不出来府库只剩灰尘。 仅有的一点儿书简笔墨也要留着记录公文政务根本匀不出来干其他的事情。 沈棠:“……” 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浮姑也算穷得清丽脱俗了。 不过也侧面看得出来这几个官吏心术端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尽到本职工作。不算多好的好人也绝对算不上恶人。 沈棠不打算让他们“移病”。 现在人少能抓一个壮丁是一个。 “……如此可不好找人啊……”见官吏没有搭话沈棠只能自力更生找梯子。 顾池在一侧打配合。 “主公可是想三娘子了?” 所谓“三娘子”不过是他随口一诌。 沈棠不是有个“未出五服的阿姊投奔河尹亲故”嘛重点是这么一个人而不是齿序。 她道:“是有点儿。” 顾池接嘴说下去刻意将声音提高了点儿保证几个官吏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主公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来了河尹此处也就这么大找个人应该不难……” 沈棠叹息道:“希望如此吧。” 其中一名官吏也算识趣。 “沈君可是要寻人?” 沈棠点头:“嗯有一个未出五服的阿姊早年若非她心善伸出援手我怕是活不到这个年纪更别说有今日成就。之后阿姊随父母离开据闻是来了河尹。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想着如今略有家底便想与阿姊团聚好好报答当年恩情。” 官吏闻言脸色稍霁。 想着这位新郡守也不是毫无优点。 懂得知恩图报人品也不会太烂。 官吏又问:“那位娘子哪年来的?” 沈棠不太确定。 “有可能是两年前也有可能是三年前?先前各处打仗消息不便我也不是很清楚。”沈棠面露惭愧之色给予的信息也非常模糊但官吏并未因此就继续降低好感度。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哪怕是太平盛世也不好通讯往来更别说是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战乱时刻了。 光是活着就极为不易了。 “沈君莫急查过户册便知道了。” 沈棠点头“嗯”了一声。 为了多看看浮姑城的情况沈棠刻意让官吏带着自己多绕半圈——站城墙上看到的与近距离看到的视觉冲击不一样。 看着城中五六成的危房不敢想庶民是怎么靠着这些屋子遮风挡雨、避寒祛暑。 这场初雪不知会冻死多少人。 沈棠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为了将戏演得像点沈棠让康时、祈善帮自己去查户册——名义上是找寻“阿姊”下落实际上是为了抓寻几家“富户”的小辫子——以他们在河尹的嚣张作风不可能不留下案底估计还不少…… 若是以前这些人或许会销毁证据一把大火烧个干净来一个死无对证。 但河尹在他们手中掌控太久。 被他们打压搞死的所谓“郡守”也不下五指之数沈棠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少年能成什么气候?河尹这片地方是他们说了算国主的御令也不好使。嚣张跋扈自然不惧。 康时被堆积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随便拿起一卷借着窗外的光看了眼道:“这还用得着专门来找?一抓一把。” 祈善:“先不管这个全部收起来。” 翻出一卷丢进木框一卷。 康时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简书存放有些年头边缘角落还生了霉由此可见它在这屋子堆了多久。受害之人无处可伸冤多久。每一卷都淌着庶民的血泪。 褚曜、共叔武和赵奉负责安顿他们带来的人从中挑选精锐补充空荡荡的治所。既然在河尹落脚扎根该有的都要安排起来。再过一段日子治所会相当“热闹”。 另外还有一事。 沈棠让顾池算算各个官吏的月俸先从自己这里掏腰包给他们垫上三个月。 剩下的等吞了张氏这头肥羊再给补上。未免这些人中间有张氏一派的耳目沈棠只哭穷说自己目前手头拮据帐下人马开支又很大暂时无法补足月俸。 让他们耐心再等一两个月。 这三个月的月俸先拿回家过个好年待开春农耕她再想办法给大家伙儿补上。 官吏们诧异。 根本没想到沈棠会有这操作。 虽说他们打着旁敲侧击讨要拖欠月俸再移病的主意但心里也清楚可能性不大。 拖欠他们月俸的人又不是沈棠她只是来上任的新官没有义务私补他们。 愿意掏腰包那是她豁达。 不愿意掏官吏们也无话可说。 他们都准备厚着脸皮找个机会提提此事没想到沈棠刚来半日便主动伸出援手。 人家如此厚道他们也不能恬不知耻前脚拿到月俸后脚就告辞走人至少也要干上半月一月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天色渐黑众人各自散去。 沈棠问顾池:“他们有无问题?” “心思还算可以并无耳目。” 沈棠刻意带上顾池又让官吏们领路到处逛除了了解浮姑城的情况也有试探他们底细的意思。要是有张氏这些人安插进来的尽快扫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那暂时用着吧。” 毕竟都是打工人生活不易。 沈棠扒拉一下自己现在能用的人手勉强能凑出一个“草台班子”这几日要尽快拿出一套整治浮姑的方案。特别是这天气越来越冷不少庶民怕是熬不过去。 “修缮房屋……要钱!” “赈济庶民……要钱!” “垦荒耕种……要钱!” “招收流民……要钱!” 钱钱钱钱钱钱钱钱…… 沈棠恨不得自己能点石成金! “天底下的富人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呢……”她头疼地捂着额头看着无从下手的计划左眼全是“赤字”右眼全是“money”“淦!果然还是要宰土豪!” “实在是太难了……” 沈棠像是被抽走了脊椎骨整个人软趴趴地趴在老旧脱漆的桌案之上。结果帮着看账目的顾池凉凉撇了她一眼无情地道:“主公动静小点这木案不是很结实。” 案脚还摇摇晃晃。 吃力地发出吱呀声响。 沈棠刚想说自己可没那么重下一秒上身突兀失重连人带桌案上成堆的简书账册往地上哐当一栽。还有几份书简砸了她脑袋沈棠呆呆趴着表情生无可恋。 “淦!” (╯‵□′)╯︵┻━┻ 她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桌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她那么轻轻一趴就倒了跟着她作对是吧?沈棠表情狰狞内心狂野的野兽准备破笼而出。 恨不得一脚将这堆碍眼的玩意儿踢飞! 顾池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沈棠爬了起来。 咬牙道:“你还笑?” 顾池调侃:“哭的话不太吉利。” 沈棠:“……” 文心文士的节操果然是个谜。 “……我觉得明天要开个会商议一下从哪里入手……对了咱们粮食还有多少?” 沈棠倒是有心搞什么以工代赈既能赈灾、盘活经济又能搞好建设这法子也不是啥新鲜手段。不过看了一眼林风递上来的主册她便知道实行难度有点大。 顾池见她长吁短叹便道:“虽说拮据但钱粮还算富裕撑到开春不成问题。” 沈棠一点儿没被安慰到。 她放下主册冲林风招手。 “令德可有读晏子春秋?” 林风获得文士之道没多久褚曜便跟自己商议给林风取字——因为这个世界有文心武胆的设定而作为其身份标志之一文心花押和武胆虎符会刻上刻印主人的名讳以昭示身份相当于“身份证”世人普遍认为早取字有助于文心武胆的凝练。 字一般都是提前很久取的。 不必等到加冠礼。 但林风是女子按理应该等及笄由父母或者未来的丈夫取但她现在也是板上钉钉的文心文士也应该遵从文心文士的习俗。 沈棠和褚曜想了两日取“令德”二字。 令闻令望贤德兼备。 除了听着不像是个女孩儿。 不过林风知道表字的意思倒是非常满意逢人便道自己有正经的名儿了。 林风点头:“前几日才读了几篇。” 沈棠揉着被简书打疼的位置换了个舒服但不是那么端庄的坐姿道:“那你估计还没读到内篇杂上。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振灾民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林风仍不解。 顾池倒是明白沈棠的打算了:“景公时饥晏子欲发栗与民公不许。当为路寝之台晏子令吏重其赁三年不趣。三年后台成而民振。主公是想效仿晏子?” 简单来说就是景公时期遇见饥荒晏子想赈灾但景公不允许。恰逢这时候修建正寝宫殿于是晏子就让官吏征调饥民来修提高了工资不催促工期慢慢修。 三年后宫殿修好了。 饥民也得到了救济。 这也是“以工代赈”。 晏子赈济饥民的目的达到饥民度过了艰难时刻景公也收获了宫殿和好名声。 沈棠苦笑:“我倒是有心这么干但我没这个粮食去搞总之就是很头疼……” 若单纯赈济灾民给少一点食物也没事只要人饿不死就行整天一动不动躺着减少能量消耗熬过最艰难的时刻就好。 但以工代赈就不一样了要让人干活得让人吃饱吃饱才有力气干重活以工代赈的成本可是单纯赈灾的好几倍呢! 晏子还令吏重其赁。 给征调过来的饥民加工资。 有钱给钱没钱给粮。 将被景公拒绝发放的粮食以工钱的形式合理合法地交到饥民手中。 问题是—— 沈棠手中有多少钱和粮? ------题外话------ 嘿嘿月票5581啦距离6666的目标还有1085票 今天29号啦 这个月只剩三天了 大家看看自己有木有即将过期的月票 投给香菇呗(︶?︶?) ps:书评区本月的粉丝称号【油爆香菇】活动已经结束并且已经提交审核发放获得名单香菇已经在帖子下面写啦。 ps:林风的字是君子之德棠妹和无晦对她期许挺高的。 正文 287:渴望一夜暴富【求月票】 总而言之她的一切烦恼都是“穷”闹的如果她有钱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沈棠忍不住做起白日梦说起了梦话:“望潮你说我要是用出‘挥金如土’这个言灵是不是就能发财了?嘿嘿点石成金。。。” 顾池毫不留情地泼了冷水。 “挥金如土?兴许将金扬成了土?” 那可真是造孽的败家子儿啊。 沈棠:“……” 忍无可忍:“你怕不是etc转世!” 这些文心文士都精通如何将她噎死吗?一个个无师自通一点儿不“爱幼”! 顾池直觉“etc”不是啥好词他不止一次从沈棠心声听到这东西发挥不懂就问好品质“诚恳”请教:“意替……c何物?” 沈棠:“一条杠会自动起降。” 伤害她能让顾池获得快乐吗? 顾池:“……” 有这样的主公其实他压力也大。 一番喜闻乐见的互相伤害之后贫穷带来的悲伤淡去不少顾池转而将心思放在正事上面。不得不说自家主公某些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晏子振民之事他也知道但平日所学繁杂一时半会儿很难想起来。 倘若有钱这的确是良方。 可以最短时间解决民生经济。 治所修建浮姑的目的达到百姓也喂饱了肚子甚至有种有余粮余钱可以买卖一来二去经济也能逐步复苏盘活这一滩死水。但办法是好办法奈何穷穷穷穷。 一文钱能难倒英雄好汉。 而他们所缺何止一文钱? 林风见沈棠和顾先生为钱粮发愁。 便问:“缘何不让有钱的捐赠?” 沈棠:“捐赠?” 林风低声道:“早年在家中跟着家慈学习管家庶务每年冬日家慈都会让家中管事从公账拨出一批去年旧粮。各家也会轮流设宴捐赠搭棚施粥、造桥修路。” 性质跟慈善晚宴差不多。 各家凑一凑赈济受雪灾的庶民。 沈棠闻言不置可否。 顾池也跟着苦笑一声。 他知道这不是林风的问题。 作为内宅女眷她跟着母亲学习的管家庶务不过是人情往来、人丁开支管的只是一个宅子里的人。以林风的家世倘若没有那些变故未来还会作为一族宗妇考虑宗族香火兴盛和世家传承但这远远不够。 或许以一个生活环境相对单纯的内宅女眷角度拨出陈粮搭棚施粥拨出钱财造桥修路这种行为已经能解决问题。 但是真能解决问题? 不说大的地方单说河尹一片地域在饿死线上挣扎的百姓有多少?是那么点儿稀薄粥水能救过来的?侥幸度过这个冬日第二年他们依旧没有地种没有粮吃。 二者的区别不过是早点饿死冻死或者受了无数苦难之后再冻死、饿死。 林风虽然还不懂但她看得出来郎君和顾先生对她稚嫩的提议并不赞同。 于是低声道歉。 “……风失言请郎君、先生勿要动怒。” 沈棠道:“没生气不怪你。” 她只问林风:“庶民为何会饥饿?” 林风道:“家中无钱无粮天时不好耕作收成少田税重吏贪腐……还有……” 她尽可能去想各种原因。 但沈棠却说:“不不不你说的这些都是原因但都不是最根本的理由。” 林风眨眼:“请郎君解惑。” 沈棠道:“没地种。” 林风愕然一瞬:“没、没地种?” 这个理由她是没想到的。 沈棠也没将林风当成九岁小孩儿有些教训该说就说没必要等林风去跌跟头。 “对没地种。” 沈棠缓和口吻:“我不否认诸如令堂这样的人搭棚施粥、造桥修路的初心必然是为了尽己所能帮助苦难百姓。或许是为了名声或许是为了怜悯这种精神都值得肯定和鼓励。但令堂是令堂豪强世家归豪强世家二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动员有钱有粮的世家豪强捐献赈灾?呵呵他们别跳出来阻碍都算不错了。 沈棠说的话颠覆林风以往的认知:“对于豪强世家而言赈灾本来就是一件对他们而言没实质性利益甚至损伤他们利益的事情。除了名声还能获得其他好处?” 林风噎了一下。 她想起来阿娘做那些善事的时候的确有遭受各房或明或暗的讥嘲吃力不讨好这个世道粮食珍贵白白便宜庶民作甚?但阿娘都是以“为xx祈福”之类的名义去做他们也不能明着反对只是心里不痛快。 若真是有利可图为何做的人少? 沈棠继续。 “赈灾本来也是治标不治本。” 林风求教:“如何能治本?” “想真正解决庶民的困苦境地有且只有一个办法便要让庶民有自己的地可种。” 林风道:“不能开垦荒地吗?” 沈棠则道:“那能开垦多少地?这些地肥力不足庄稼生长不好庶民收成自然不好。真要是一块肥沃的地早被人占了。” 让百姓形成良好的自给自足循环。 奈何土地属于有限资源。 庶民地多世家豪强的地就少了。 再说所有庶民去种自家的地他们的土地谁来种?聘人来种也不划算。 只有庶民没了地经济上无法养家才会贱卖自身给他们种地这才是划算的。 至于这么干会形成的恶果? 反正又不是他们吃。 他们依旧住豪宅有上百下人伺候吃喝不愁、光鲜亮丽庶民饿死会影响他们少吃一碗精米?世上庶民这么多死了这一批还会有另外一批自家的地不愁人种。 林风闻言静默良久。 她以为自己获得“齐民要术”的文士之道在这世间便有了立锥之地未来能与世间人杰一争高低但如今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远比她想象中漫长而艰辛。 林风以为庶民苦困是因为天时不好田地肥力不足言灵或许能解决问题世间庶民再不受冻馁之苦。至于人祸频繁底层官吏贪污不止这些也可以狠抓治理。 但林风却未想过。 庶民没有地可种该如何。 为什么会没有地种??? 沈棠:“好东西谁都会想抢的。” 例如她看肥到流油的大富豪也想提剑通过手段将他们的资产划到自己名下。 【劫富济我】 林风满面羞惭。 沈棠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 谁也不是天生全知全能每个人的视野都受限于自身的立场和环境她不能苛责此前在内宅娇养长大一夕变故流落民间的林风一下子与最底层的庶民共情。 即便是庶民自身很多时候也看不清自身为何过得那么艰苦便以为是“命”。 沈棠让林风去取东西。 见林风离开顾池才出声:“主公为何不让令德跟着无晦他们一起安顿庶民?” 多接触开窍才快。 沈棠摇摇头。 是她故意从褚曜手中将林风调来的让林风忙着整理治所暂时与浮姑城庶民隔开。她这么做的目的也非常简单:“望潮善察人心难道会认为庶民都是良善之人?” 顾池:“自然不是。” 反而不少庶民的恶行更加恶心但他们愚昧无知内心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令德年纪虽小堪堪九岁但九岁在一些愚昧之人眼中已经是可以带回家玩乐狎亵的年纪了。”沈棠语调平静神情也平静“我不能保证令德在外奔波学习时候的安全倘若一个没注意出意外……学习可以慢慢来我还没缺人缺到压榨童工的程度。以浮姑城如今的状况望潮以为这个可能性很小吗?” 顾池:“……” 他还真没思虑这么周全或者说他也犯了跟林风一样的错误。沈棠并未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行动尽快趁着张氏他们没反应过来。大过年杀头肥猪添点年味。” 说完将治所的账册放一边。 大致看过赤字惨不忍睹。 再看也看不出钱来。 若张氏“慷慨解囊”沈棠才有余粮余钱搞以工代赈重振浮姑经济再遍及河尹全郡。赵奉、共叔武这俩超级能打的武胆武者、人形推土机才有用武之地。 顾池:“……” 幸亏这俩听不到主公心声。 若是知道还不连夜跑?哦用主公的话说大概是买什么站票扛着火车走? 文心文士的行动力爆棚。 康时和祈善熬了一个大夜。 终于将堆积的卷宗分门别类。 第二天一大早昨日几个官吏早早就来点卯上班被顾池忽悠出去办事儿了。 祈善二人过来的时候沈棠用一条玄色襻膊挽起长袖固定肩头露出两条雪白胳膊抡着个锤子爬上高处咚咚咚修理加固摇摇欲坠的房梁重整漏雨处的瓦片。 看得他们血压飙升。 “主公!” “啊是元良和季寿啊。” 沈棠将锤子的木柄往腰间腰束一塞双手拍去手心浮尘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稳稳落地身形不晃。在祈善二人身后二十余名兵卒抬着十几个颇具分量的大木桶。 “你们整理完了?” 这才一晚上这俩也太肝了。 沈棠一边擦拭热汗一边凑前看。 好家伙! 木桶内全部都是卷宗书简! ------题外话------ ??? 上一章四千加上这章三千七千字 啊啊啊我还差三千淦 凌晨再补两千字。 正文 288:磨刀霍霍【求月票】 “这里是哪几家的?” 看着这个数量沈棠还以为是几家的总和随手拿起一份打开看了起来谁知就听祈善黑着脸道:“一家全是张氏相关的。” 沈棠险些没拿稳卷宗书简。。。 手指哆嗦指着这一堆。 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一家?” 河尹张氏上下一共几口人啊? 这么能造孽? 沈棠一目十行看完这份卷宗内容简单来说就是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被张氏前院管事刁某诬赖偷了一只鸡那还是一只战功赫赫的斗鸡身价抵得上好几亩上等良田。 依照律法要偿还双倍损失。 除非状告者愿意私了。 这户人家哪里赔得了啊? 这家的男主人早年服役生重病没了只剩孤儿寡母三人寡妇辛苦拉扯膝下的儿子和女儿还要忍受公婆攻讦、邻里诟病、族亲唾弃认为是她的命格克夫克子。 为平息刁某怒火和损失愿将寡妇母女贩卖为妓同时变卖寡妇这些年的积蓄。 寡妇绝望无助冲进屋中取钝刀。 众目睽睽生剖儿腹。 力证一家三口上下清白。 结果是儿子腹中并无鸡肉。 倒是捅出些还未完全消化的馊食。 刁某被寡妇一手操作吓得浑身发毛口中嘟囔晦气推说是自己误会认错人了带着逼上门的一伙差役离开。寡妇抱着儿子尸体状告刁某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刁某错认不假属于小错但寡妇亲手弑子却是大错!她杀的还是亡夫唯一独子这般阴狠毒辣、无人性的女子应当笞刑五十施以墨刑入于舂槁以儆效尤! 寡妇之后如何了? 沈棠也没看到具体答案。 舂者治米也。简单来说就是让人去劳改双手拿着木槌舂米辛国和庚国的律法不同前者一般要舂米三年才能自由后者根据情节轻重要五年或七年。 看卷宗时间用的是辛国律法。 三年时间也够呛。 那刁某有心报复的话…… 死一个舂米女奴无人过问。 再者寡妇又是笞刑又是墨刑又是舂米三年这三年唯一的女儿该如何生存? 看公婆和族人态度也不像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所谓的刁某错认也不存在根据卷宗记载的细节人家十有【八】九就是故意的他稍微压一压目的就达到了。 谁知寡妇性格刚烈。 以这种方式自证一家清白。 沈棠看了怆然叹息。 随手再拿起一卷也是张氏的。 不是张氏族人就是张氏下人还有仗着张氏关系的姻亲交情。跟寡妇被逼剖儿腹相比同样看得人拳头发硬。恨不得一拳将那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脑浆打出来。 “一大早的主公还是少看这些令人动肝火的东西……”祈善嘴上这么说却等沈棠看完掩卷才伸手接过来。 沈棠深呼吸一口气。 挥手让兵卒将东西全部抬进去。 治所穷得没几个人。 诸如张氏这些也懒得安插耳目。 收买耳目也要钱啊。 沈棠不担心会走漏风声。 她道:“今晚行动?” 康时没想到沈棠说干就要干。 入主河尹第二天晚上踹张氏的门这个行动效率能让有选择困难症的杨都尉汗颜。 康时道:“会不会太仓促?” 沈棠:“仓促是仓促但等他们反应过来被动的是咱们。趁着他们还未回过味、注意到我们的功夫先强行将张氏拿下杀鸡儆猴!迟了鸡就该生出警惕了。”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重。 她真的要穷疯了!!! 哪里哪里都要钱花!!! 沈棠天微亮就爬起来帮忙修缮屋子屋顶瓦片破碎屋中漏雨的地方发霉长蘑菇还有虫蚁啃噬。今早雪化屋子里滴答滴答淌着水她榻上的床褥能拧出半斤水。 以工代赈计划还缺启动资金。 祈善并未发言。 早动手有早动手的好处。 晚动手有晚动手的优势。 他也看出来了此时的沈棠就是饥饿多日看到猎物眼睛发红的猛兽一口能吃一头山彘谁能拦着她扑杀进食?作为主公她主意已定自己只需要帮她实现就行。 康时闻言也不再多言。 其实他也看张氏老不顺眼。 昨晚一整个大夜他熬红了眼睛挑拣张氏相关的卷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主公愿意早些动手拔除这颗毒瘤于公于私都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儿。 从张氏手里抠点粮才好过年。 这点上从上到下思想高度一致。 决定虽然是沈棠一拍脑门决定下来的但真正动手却需要周密计划。他们还不清楚河尹张氏的底蕴府上究竟养了多少门客能造成威胁的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又有几人。 若是不弄好回头鱼死网破搞起来整座浮姑城怕是首当其冲这非沈棠本意。 她希望这座城市繁荣焕发生机。 也希望这片土地的庶民获得新生。 而非鲁莽行事将他们拖入地狱。 为保机密不失沈棠原先准备用青鸟传信但转念一想浮姑穷成这个鬼样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冷不丁飞出一只矫健青鸟…… 打草惊蛇不好。 沈棠便找了个借口亲自跑一趟。 这次行动的主力之一赵奉。 趁着赵奉还未带人回去沈棠可劲儿想着怎么压榨人家的劳动力白嫖最香了。 虽说事情琐碎些但难度不大赵奉自个儿也挺乐意干从来不摸鱼资本家最爱。哦念在沈棠面子上还带了个“徒弟”。 这个“徒弟”自然就是白素。 白素这人在河尹也算出名。 未免麻烦祈善帮她伪装易容。 年纪从花一样的十七八变成了三十七八老妇人皮肤发黄泛黑脸上沟壑纵横相貌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普通。跟在赵奉身边外人只以为她是洒扫伺候的婆子。 祈善初时还担心白素会扮得不像。 事实证明不要随意用自己的认知去挑战人家的职业。白素可是全面发展的女飞贼混入人家府上踩点是她的基本功! 若非祈善亲眼所见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处处不起眼姿态气质无一破绽的人会是那个女飞贼!白素的业务能力的确过硬。 沈棠带来的人多大部分都被临时安顿在浮姑城最贫穷偏僻、人烟稀少的西南角。 倒不是治所官吏故意为难人而是此处坍塌屋舍最多地方也大又几乎没人住用于安顿再适合不过其他地方不合适。 ------题外话------ ??? 唉大过年本来就穷了 前段时间坏了手机破财六千多大洋。 今天晚上吃饭的铁饭碗它又双叒叕疯狂黑屏死机吞我五百稿子淦啊! 大过年的京东都停了好伐我上哪儿买新饭碗! 华为的笔记本还死贵死贵的。 之前买的平板拿来码字又不好用。 这个年太难了(灬??灬) ps:舂槁那个是秦汉的刑罚差不多就是女的犯罪被贬去劳改舂米还是无期徒刑…… pps:棠妹:我被穷逼疯了 香菇:俺也一样??? ppps:目前月票5843了距离6666还有823张今天三十号啦月票不足两天就要过期求求大家了! 正文 289:向“奉武”【求月票】 因为坍塌损毁严重屋子几乎不能住人褚曜有心将此处全部推倒重建。 可如此一来工程量浩大不说愈来愈冷的寒冬也会给庶民们增加生存压力。。。 若简单修缮一番再住…… 看浮姑城往年的降雪量屋子修缮后也扛不住积雪稍多便容易发生再度坍塌危及庶民性命。褚曜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犹豫取舍——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穷。 倘若家底再厚实一些有地方安顿这一批庶民完全可以推倒重建规划布局也更加合理根本不用修修补补那么麻烦。正愁呢自家主公来了他放下手中事务。 “主公!” 沈棠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无晦坐下商议我这儿有事。” 褚曜苦笑道:“那便是想到一块儿了曜这边也有事情想请主公定夺。” 沈棠帐下人手少。 开会随便找个帐篷就行。 没多会儿人就齐了。 赵奉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 神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他似乎不太适合出席这场合。 不过很显然沈棠并无这个概念赵奉也厚颜留了下来。便听沈郎调侃:“那正好事情一块儿解决咱俩还能少跑一趟。你先说有什么事情能让无晦也发愁的。” 褚曜哑然失笑。 “与庶民的安顿有关。” 他们带来的这些庶民都是失去家园、无枝可依的多是老弱妇孺在老家都没田可种更别说在人生地不熟的浮姑城。查了治所的田产登记记录九成都在几家手中。 百姓手中的田地不多。 其中又多是肥力贫瘠的瘠土荒地。 浮姑城土著庶民都不够分更别说匀出来给外来的老弱妇孺。即便有田庶民中的一部分上了年纪或者身体残疾不适合沉重的体力劳动。农具耕牛也严重不足。 总之—— 浮姑城它是真的穷。 这些生计问题还都是几月之后的眼下的麻烦是居住。褚曜一边说一边摊开一张褶皱都被人仔细抚平的旧纸上面画着一部分浮姑城建筑格局的规划墨迹还很新。 整齐划一分割成一块块区域。 每一块区域各有其功能。某块区域专门用来居住某块让小贩做生意甚至连哪些位置应该开什么类型的铺子详细规划某块区域用来娱乐享受诸如酒肆、食肆。 建筑规整有条不紊。 区域与区域之间道路宽阔平整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而过各个区域彼此相连又相对独立。便于集中管理能最大限度减少治安矛盾。沈棠粗略一看有些心动。 不过—— 她抓的重点与众不同。 “给商户预设的铺子会不会太少了?” 以此为基础管理是方便某种程度上也减少百姓过多从事商业活动的可能但在沈棠看来浮姑城迟早会壮大、扩张! 商业行为以后只多不少。 褚曜:“……” 他还以为五郎的重点会是工程浩大、钱粮不足没想到想的是市集太小。 他无奈道:“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织或受其寒。庶民眼下危机是温饱而非其他待浮姑城庶民家家户户有余粮再考虑这个吧。目前是完全够用的。” 商贩能令商品互通经济振兴。 但人人想经商而不事生产良田亦会荒废。五郎担心的问题是存在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倘若未来地方真不够用了大不了再开一市或者延长开市时间。 当下填饱肚子最要紧。 沈棠道:“那我没问题了。” 褚曜反问:“钱呢?粮呢?人呢?” 沈棠:“……” 弹指间她的世界灰暗了。 三个问题将她问得整个人emo。 “啊这……” 如果不是穷害她她会很开心。 褚曜也叹气。 发出了“贫穷”的声音。 “曜准备着手修建但天气寒冷这几千庶民不知如何安顿。是先修缮危房熬过这个冬日还是将废墟尽数推倒?若是后者——庶民冬日御寒又成了问题……” 大家伙儿可以继续住简陋帐篷。 但帐篷真不保暖。 这意味着过冬物资开支加剧。 看着愁眉苦脸的沈棠共叔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还是吭哧含糊地表示一下自己这边也需要申请拨款。浮姑城的城墙年久失修部分坍塌损毁墙体剥落。 要是不修一修没啥防御效果。 沈·emo·棠:“……” 顾池于心不忍但还是补了一刀。 他这里也要拨款。 沈棠:“……” 看着满脸写着“贫穷”的沈郎主赵奉心有不忍又觉得新奇——不管是已故旧主还是现在的主公吴贤都不知“穷”为何物更没体会过一钱恨不得掰成十钱花的窘迫。 真的—— 太惨了。 赵奉都忍不住生出同情。 但事实证明他不能轻易同情沈棠因为会不幸——待他回过神直接撞上沈棠投来的目光。赵奉心下咯噔暗道自己走神被抓住了又道这或许是个凑巧…… 沈棠只是恰好扫到自己…… 但沈棠看的就是他。 赵奉很老实地问:“沈君可有吩咐?” 沈棠点头:“嗯有的。” 赵·只是客气一下·奉:“……” “沈君请吩咐。” 沈棠:“武胆武者可劈山断海?” 赵奉不懂问题为什么会跳这但他骨子里的本性让他如实回答:“劈山断海只是庶民谣传并非所有武胆武者都能做到要十七等驷车庶长才有这底气……” 那也只是能做到而非轻松做到。 赵奉离得还远呢。 沈棠道:“赵将军谦虚了其实我现在有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想麻烦你和半步帮忙但又担心你们会觉得冒犯所以……” 共叔武:“……” 这还有他的事情? 赵奉:“沈君但说无妨只要不是背弃恩义忠信之事奉愿为沈君效劳。” 共叔武后脚也答应。 沈棠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顾池心中有所预料。 果不其然—— 便听沈郎君腼腆笑道:“能者多劳嘛我是准备采纳无晦意见直接将西南一角全部推倒重建一步到位!但帐下庶民多为老弱妇孺让她们从事这样沉重的体力活儿且不说身体吃不吃得消这速度也不太行……” ------题外话------ (?_?) 目前月票6322了 距离6666很近啦 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月票再不用就过期啦投给香菇嘛~ 【我想下个月月票抽奖抽七次???发出想要7000月票的声音!】 正文 290:向猪羊【求月票】 赵奉点点头。 这个他知道的。。。 那一批庶民跟着从四宝郡到河尹浮姑城虽然都强撑着跟随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确慢。再让干太重的体力活儿怕是不行。所以呢——应该征调青壮来干活儿。 至于浮姑城还有多少青壮…… 也是个麻烦。 莫非是让他跟共叔武负责此事? 这事儿没问题。 包在他身上他带来的一千私属部曲还可以不要工钱每天给够米粮就行。 赵奉这标准近乎为爱发电了。 顾池:“……” 他看赵奉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 沈棠哪里会这么大方? 或者说她哪里有钱这么大方? “咳咳咳——所以呢能不能麻烦你跟半步一块儿将西南角全部推平了?再由其他庶民搬运?倘若武气消耗负担大元良他们四个都可以出借帮忙……” 赵奉:“???” 共叔武:“???” 赵奉指了指自己再看向共叔武。 不是他是不是产生幻听了? 赵奉严肃道:“吾乃——” “……我知道大义是战场上骁勇无双的将军。”沈棠不待他说完一通抢白。 赵奉刚冒上来的火气吱一声熄灭。 他缓下脸色:“沈君——” “但恕我直言赵将军于战场奋勇杀敌难道仅是为了追求武道巅峰、军功勋爵?任何一个热血男儿愿在沙场马革裹尸或为己身、或为宗族、或为家国……归根究底不就是为了保护万千庶民不受践踏侵扰?彘王叛军撤出四宝郡暂无战事赵将军必是想精进己身、磨砺武艺以应对将来是也不是?” 赵奉听到头一句还脸色不善。 但也慢慢听进去。 “这是自然。” “既然战场以力杀敌是为庶民怎么到了现在以力重建屋舍庇护庶民便不行了?”沈棠一句反问将赵奉问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上战场立功、跟人打仗还有生命危险呢但现在到处“搞破坏”拆掉无用废墟帮助庶民重建家园顺便还能热热身……怎么就不行了呢?但他是武胆武者啊! 赵奉道:“一向不这样的……” 沈棠又问赵奉:“一向不去做的事情那就不能做、不可以做、不应该做?” 赵奉闻言怔在原地。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谁也没规定武胆武者不可以搞拆迁啊而且武胆武者还能武气化兵一个人可以同时干几百号人的活儿速度又快、效率又高、耗时又短关键是还非常省钱。 实在是物美价廉的打工人。 赵奉每天都要修炼很久他为什么不在修炼热身的过程中顺便将几百号人的活儿干完了?谁规定将军只能指挥打仗? 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拆迁、能种田、能盖房……多掌握一门技术没坏处。 物尽其用、能者多劳。 这话有毛病嘛? 没有毛病! 沈棠还非常贴心告诉他要是武气不足他可以借用文心文士辅助褚曜、祈善、康时、顾池……哪个拿不出手?打仗都未必有这个待遇——是吧共叔半步? 共叔武:“……” 看着赵奉被忽悠瘸他面无表情。 赵奉一个外援都被说服了自己作为效忠沈棠的武胆武者还能拒绝? 显然是不能的。 但他们的活儿仅限于此? 显然是不可能的。 褚曜这边得到解决方案沈棠的事还没搞定。一句话就是沈棠太穷又看河尹张氏肥得流油很羡慕准备上门打秋风……啊不为民请命、主持正义让恶人伏诛! 创收只是附加收益而非目的。 顾池:“……” 他很庆幸这样无耻的话只有自己听到沈郎小小年纪为何能无师自通土匪的精髓? 褚曜道:“今晚动手?” 沈棠:“嗯就今晚届时还要向赵将军借一些人。治所多年无所作为庶民怕是早没信心了。借着河尹张氏开刀立威的机会令庶民归心再适合不过。” 让百姓知道蒙受冤屈可以报官只要他们报官便会有人替他们伸冤!如今的浮姑城跟以前不一样了绝不会像以前一样不作为更不会明里暗里给当恶犬爪牙。 虽说重振民心绝非一日之功但除掉张氏这绝对是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赵奉道:“这个自然。” 沈棠手中能拿出手的武胆武者就俩人共叔武留守坐镇、防止意外自己率领指挥。 带私属部曲过来就是为了报恩帮助沈棠在危机四伏的河尹站稳脚跟干掉张氏【创收】也属于报恩中的一个环节。 沈棠取出白素给的图纸。 这张图纸是白素踩点时候绘制的。 她还登上城墙一一校对过每一条道、每一处出口都详细记录下来。沈棠几人根据图纸安排围堵方案用最快速度出击。 最后—— 一网打尽! 赵奉问:“张氏养了多少门客?” 沈棠:“不多最精锐的几个应该都派去兵坊了。剩下的实力也不会比那几个强……碰到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负隅顽抗就卸掉下巴、打断腿!” “若是这样都不识趣。” 沈棠悠悠地吐出一句。 “用血给冬日添点红就地格杀!” 沈棠眸光森冷似钻心利刃让人下意识忽略她过于秾丽的容貌反而被秾丽之下的侵略野性所惊。不过这只是一瞬。 眨眼笑意重新染上眉梢嘴角。 快得令人恍惚是错觉。 祈善:“那些积累的卷宗……” “自然都要重审、清算。” 祈善道:“所以暂时不用杀。” 褚曜也赞成:“也是废了就行。” 沈棠:“暂时不杀?” 康时:“既然主公要向百姓重新树立威信只是将张氏拿下还是不够他们得死在浮姑城庶民面前毕竟‘眼见为实’。不如将人捉来废了一个个审问定罪当众行刑!” 共叔武有些担心。 “不会引来其他几家阻挠?” 祈善道:“会。” 共叔武摇头:“那不行。” 手段太血腥果决容易惹得其他几家来一个鱼死网破这反而得不偿失。 因此—— 沈棠道:“……既然担心其他几家鱼死网破那就将他们也捉了!晚上累点多跑几家。只要速度够快在其他几家联手之前下手就能行!” 浮姑城是河尹治所所在。 此处也曾是河尹人口最多、经济最好的地方几家大的地头蛇都聚集于此倒是省了沈棠一家一家去找。 只要晚上奇袭拿下其他臭鱼烂虾不管是闻风而逃还是联手反抗…… 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沈棠的胃口一下子膨胀了。 连赵奉也忍不住咋舌。 抄家是来钱最快的路子之一。 沈棠不止想抄了河尹张氏还想将其他几家更大的也抄了这么大的胃口饶是自家主公吴贤都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毕竟一旦玩脱便要面临疾风骤雨一般的疯狂反咬! 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以后再想在河尹立足可就难了。 临时改计划工作量直线上升。 所幸白素是“河尹万事通”。 她不止踩点了河尹张氏还有其他几家宅邸分布也搜集了布局跟张氏大同小异。 照旧今晚动手时间提前两个时辰。 沈棠让浮姑老官吏帮自己向张氏递橄(阎)榄(王)枝(帖)以萌新郡守打点地头蛇求庇护的名义带着重礼上门。 再让共叔武伪装成随侍。 祈善带八百人在外埋伏听号令升起文气屏障阻隔外界拖延时间;褚曜和赵奉带人一千人负责另一家他们任务难度相对大点顾池带一千人留守一有异常就示警。 至于康时和剩下两百多人—— 沈棠:“带着我的印绶封锁浮姑城!” 兵行险着瓮中捉鳖! ------题外话------ (?_?) 宝宝们月票6445啦 距离梦想7000还有555张…… 这个数字正如我此时呜呜呜??? 香菇保证这是一月最后一天求月票了 抓起来抖一抖~~~ 正文 291:杀鸡没有猴儿【新年快乐】 关于想杀鸡儆猴磨刀霍霍却发现鸡窝里只有鸡没有猴儿这事沈棠也不是不知风险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要弄到足够多物资才能盘活浮姑这座死城。。。 浮姑城不活—— 要死的就不止是浮姑城原来的土著还有从四宝郡沿路带来的老弱妇孺! 鸡窝这群鸡无疑是阻碍浮姑城焕发新生道路上的一头拦路恶虎。 臃肿、残忍、暴戾、欲壑难填。 同时也是威胁沈棠的一柄剑。 哪怕这柄剑在她看来锈迹斑斑并不锋利但不将它彻底折断她夜不能寝! 不过这些心思浮姑城几个官吏不懂。不仅不懂甚至还以为沈棠第二天就迫不及待想要抱住地头蛇的大腿。如此谄媚的小人行径将沈棠自掏腰包带来的好感削减大半一个个心里准备早些“移病”。 人嘛不蒸馒头也要争一口气。 沈棠想跟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尽管去他们可不想成为张氏之流的爪牙。 内心这般想面子还是给了的。 沈棠让他们以她的名义给张氏呈递名帖收到名帖的张家家主轻蔑挑眉。 “河尹郡郡守沈棠幼梨敬拜……这个沈幼梨是什么来历?倒是上道来的第二日就知道登门是比以前几个懂事得多……” 倘若不是山中兵坊被洗劫一空矿脉消息暴露惹来其他几家的忌惮、觊觎继而导致张氏上下风声鹤唳不敢再有大动作收到沈棠这张拜帖张家家主会更高兴。 此时却觉得有些心烦。 “……懒得见。” 准备让人将名帖回绝。 但还未嘱咐下去他动作一顿。 张家家主想起另一桩事情。 改口:“算了应下吧。”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幼梨是暴君亲封的眼下不好明着得罪先摸清底细。他还收到风声天海吴氏那个吴贤也觊觎河尹。 有沈棠盯着吴昭德便不好插手。 跟吴贤(吴昭德)这个祖上几代煊赫家世底蕴名望都不缺的士族才俊相比自然是沈棠更加好拿捏。人家主动上门示好自己也不能一点儿面子不给…… 除此之外—— “这位沈郡守可有联系他人?” 来人回复:“并无。” 张家家主诧道:“哦?” 他以为沈棠会给其他几家也投上名帖毕竟张氏在河尹还不算一家独大。 最先向张氏示好也确实让他心里舒坦。对沈棠初始印象在及格线以上。 命令下人准备待客。 其夫人这时道:“听闻这位郡守年纪很小才十二三的模样面若好女俏得很。” 张家家主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眼白微瞥不置可否地冷哼。 张夫人:“不行?” 张家家主摇头:“自然不行!这沈幼梨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你莫要动歪脑筋。” 目前这位张夫人并非原配嫡妻乃是张家家主在原配难产生女之后续弦的原配家世不错本是他高攀但老丈人家因为战乱而遭难一家死得只剩一个外甥女张家家主靠着给老丈人家处理丧事、抚养孤女暗中吞了岳丈家的巨财一举翻身。 相较于原配嫡妻动辄“耿直劝谏”他的死板性格他更喜欢现在的继室会来事儿。 她哪里都好唯独对原配留下来的女儿不喜生活用度多有克扣若非自己替她遮掩一二外界该传出她不慈的恶名了。 又动歪脑筋想将这女儿嫁出去…… 倒不是张家家主良心发现或者有几分父女情份纯粹是因为他看不上沈棠。 递上来的名帖都没说自己出身何地何门多半就是庶民出身哪里配得上世家女? 哪怕那只是他不受宠的女儿。 因此他暗暗警告张夫人打消这个歪主意想将大娘子嫁出去也用不着这样。 张夫人手指绞着帕子。 小声道:“好歹也是个郡守……” 张家家主轻蔑不屑:“郡守?这沈幼梨虽是郡守名头听着不错但也得看是什么地方的郡守。在河尹这片地方轮得到此人说话?将大娘子嫁出去丢不起这人。” 正说着张家家主胞弟来了。 “大兄准备嫁女儿了?” 还未看到人先听到调笑。 “二叔来了。”张夫人笑道“正在谈大娘子呢再过两年也要及笄再不相看婆家怕适龄的青年才俊都被挑选完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与你兄长说你兄长不应。” “哦?这就是大兄的不对了。 “浮姑城新来了个郡守她一听年纪差不多就想说给大娘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小小寒门出身——哼!也配?” 河尹才多大? 历任河尹郡守被弄死的有几个? 张家家主还真没将沈棠放眼里。 若非郑乔下令任命张氏前不久遭受兵坊重创他还真不想见沈棠。 即便见也要拖上三五天再看心情。 家主胞弟闻言颇为赞同。 眼见打算要落空张夫人心里不舒服便转移话题问:“方才见二叔面色红润可是家中又要添丁进口了?” 这个叔子荤素不忌。 这些年不知糟蹋多少农家女。 后院塞二十几房小妾还不够屋子里伺候的女婢都被染指一遍连老夫人身边的侍女都没几个幸免。又喜好享乐纵情声色犬马弄什么美人纸、美人盂、美人壶。 先前河尹辖内村落突发疫病他就趁机哄骗庶民家的儿郎稚女狎玩取乐。 想自家丈夫也是一表人才偏偏这个胞弟活像是老夫人背着公公偷情生的。生得肥头大耳脸上横肉堆积眉眼凶戾形似山彘成精有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张夫人心里厌恶极了。 家主胞弟道:“非是如此最近寻得一好物特地拿来给大兄看看。” 张家家主对此兴趣不大。 随口一问:“什么东西?” 家主胞弟不言只是嘿嘿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家家主一看就知道自家胞弟又寻得一美人了。他这个胞弟虽然混账但就这点好行事大方有什么好的第一想到他这个兄长。不过他今天实在没功夫赏美。 “为何?” “河尹郡守要来。” 说什么来什么。 天色刚黑没多会儿下人入内来报。 张家家主呵呵冷笑:“这不就来了。” 家主胞弟对所谓郡守毫无敬畏惧怕之心他后院有一房小妾还是某一任郡守送的呢二人一块儿称兄道弟。闻言便道:“倒是要看看这位新郡守何方人也!” 不多时下人引河尹郡守进门。 张家家主象征性出门几步迎接。 看到来人还小怔了一下。 他知道沈棠年纪很小但真正看到人才知道具体有多小特别是身后还站着个身高逼近两米身形魁梧体格健硕肩宽腰窄四肢肌肉强劲有力的壮汉共叔武! 他施了一礼:“见过沈君。” 沈棠拱手还礼:“张家主幸会。” 敏锐注意到令她浑身不适的视线。 暗中循着看去见一肥头大耳的壮硕中年男子眼底隐隐闪烁着贪婪猩芒粘稠恶臭的视线几乎要黏在她脸上。 此人:“沈君好生年轻。” 沈棠淡声问:“这位是?” 张家家主将沈棠领进门分宾主落座。 他道:“吾之胞弟。” 沈棠闻言眼睛亮了一亮。 哦还真是赶巧了。 此人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啊。 沈棠早就想会一会没想到这就看到了果真如白素说的活似山彘成精。 这位“山彘精”不顾礼数看着沈棠那张秾丽俊俏的脸蛋道:“倘若不是沈君腰佩文心花押周身文气清冽吾还以为沈君是天上仙子下凡……冒昧一问沈君可有婚配?” 沈棠:“……并无。” 心下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张家家主胞弟也是文心文士——也是能横行这么多年还让张家家主勤勤恳恳给他收拾烂摊子擦屁股不可能是个纯粹废人。 “吾膝下有一女与沈君年岁相仿……” 沈棠:“……” 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不知该吐槽自己十二岁被说媒还说了个小姑娘还是吐槽这位家主胞弟的眼神——这眼神可不象是看未来的乘龙快婿。 沈棠内心腹诽这头“山彘精”口味重竟然想给自己盯上的人介绍给自己女儿贵圈真乱。她拒绝:“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年岁还小暂时无心考虑此事。” 事业远比恋爱香。 张家家主也不出声打断。 他是兄长自家胞弟撅一撅屁股他都知道对方酝酿什么屎尿屁。 如何不知道对方真正目的? 替女儿觅“佳婿”? 呵呵替自己觅“佳人”是真。 眼瞧着胞弟越说越不像样他才出声截下话题询问沈棠此番来意——究竟是萌新来拜码头求大腿还是来打听摸底的? 沈棠的回答哪个都不是。 她是来寻人的。 听底下几个官吏说张氏生意做得也大门路多便厚颜登门寻求帮助了。 张家家主琢磨沈棠这话的真实性。 想来所谓的寻人是假借着寻人的由头跟张氏搭关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真——以往也不是没有这么干的郡守。不过那位郡守广撒网脚踏数条船再加上随意掺和河尹各家争夺被发现就被搞死了。 沈棠怕是“故技重施”。 心下一番思量已有主意。 “这是小忙何须沈君亲自跑一趟?派人过来捎一句就行。不知沈君要寻的这人是谁?有何特征?家中几口人?籍贯何处?” 张家家主准备敷衍两句把沈棠打发走。 他张氏又不搞寻亲项目。 沈棠拿出先前设计好的一套说辞要寻的人是她那位族中行三的阿姊。 张家家主敷衍应下。 又问:“治所户册没找到人?” “阿姊应该是两年前来的河尹彼时战乱频发河尹户册也来不及登记……” 沈棠说着叹气。 张家家主内心哂笑一声。 什么“来不及登记”? 那帮人穷成什么样自己会不知道? 纯粹是人手不足书简笔墨极度缺少于是裁减各处开支对难民管理松散。 来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一概不知。 而自家胞弟也喜欢挑这样的人家下手。 因为没有路引登记死了也白死。 惹不了多少麻烦…… 思及此张家家主心头一突眼皮轻颤——这位沈君相貌出众想必阿姊也不弱若是生得花容月貌又跟着难民一起来河尹难保不被自家胞弟看上——他暗中瞥了眼目光痴迷贪婪的胞弟暗骂。 光顾着下半身的事儿! 迟早死这上头! 他担心沈棠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说不惧但被缠上也麻烦特别是现在张氏还被其他几家盯上的节骨眼儿。 可不能被人捏住把柄作筏子。 一番试探却发现不是沈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丧失血亲倒真像是来找他帮忙寻亲的。张家家主心下稍定——十二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心计?有心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满口道:“回头便吩咐下人去寻沈君放心定能让你们一家团聚。” 沈棠松了口气。 笑道:“有张公这话吾也放心了。” 说完顿了一顿。 “对了还有一事。” 张家家主问:“何事?” 沈棠道:“治所年久失修府库空虚连寻人修缮都难。此番登门便是厚颜想向张公借点以读严冬。先前收留过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庶民那点儿微薄家底怕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家家主:“……” 合着还是来打秋风的。 见过这么多任河尹郡守到任第二天就登门开口借钱借粮的却是头一个。 张家家主作势面露为难之色。 “非是不肯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他开始熟练哭穷。 什么天时不好啊、底下的佃农跑了啊、田地肥力贫瘠啊、营生不好做啊、这几年已经尽己所能捐赠好几大粮仓…… 总而言之一句话—— 没钱没粮! 找他们借是找错人了。 眼前的年轻郡守年纪小被说得面皮臊红支支吾吾道:“可、可是——” 张家家主开始不耐烦。 道:“还请沈君体谅吾等不易。” 沈棠抿唇水润的眸子委屈巴巴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特指那位“山彘精”张家家主只觉得心烦——那双红唇吐出来的话却令人神经紧绷:“吾查了这几年的税张氏名下营生一分市税未缴名下田地百余顷赋税仅百升……这叫不易?” 话音落。 少年的眸子陡然锐利如刀。 直刺心间! ------题外话------ ?????) 新年快乐虎年吉祥宝宝们。 【偷偷说月票6859了距离抽七次月票也就是梦想中的7000月票只有141票了球球了咩???】 正文 292:“置办年货”(一)【求月票】 张家家主神色倏变。 他一改原先哭穷的虚假表情露出骇人厉色双目迸发强烈杀意死死盯着沈棠那张秾丽的脸。。。一字一句似淬了蛇毒那般阴狠:“沈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张家家主眼中沈棠已是死人。 沈棠展颜浅笑:“试问张家家主我方才那段话有一个字是捏造的?三亩劣田就能活一人而你张氏百余顷良田这仅仅还只是能查到的数字还未查到的有多少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如此家底数年赋税百升!这些是你奔丧两句就能抹平的?” 此话一出连痴迷看着沈棠的家主胞弟也清醒过来旋即发出不屑一哼脸上横肉微抖动威胁道:“如此说来沈君是来找茬的?什么找人、借粮都是假的?” “若是客吾自然扫榻欢迎可惜不是!”张家家主屈指一敲桌面十数家丁从屋外冲进来刷刷几声拔刀出鞘。 作势扫客出门:“沈君请!” 刀锋寒光凛凛。 屋内气氛几乎降到冰点。 这已经不是准备赶客了。 是准备将客人送到阎王殿上。 面对二人饱含杀意的目光还有十数刀锋所指沈棠气定神闲、镇定自若甚至不惧反笑。看着那十几人若有所指地道:“自然不是来找茬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找人是真只是这人遭受张氏迫害;借粮也是真只是我没打算还而已。” 不止是借粮…… 还准备将长出粮食的地也搬走。 张家家主气得内火拔高好几丈——他先前还准备让沈棠从张氏大门滚出去过几日寻个机会让沈棠“出点意外”就好比以前那些河尹郡守但这话一出若让沈棠竖着走出张氏族地张氏也不用在河尹立足了! “竖子小儿!” 张家家主一掌拍碎了手边名贵木材制成的矮桌一道浑浊猩黄的气息铺面杀来竟是那个家主胞弟!共叔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暗中以气势压迫那十几个家丁。 沈棠手中寒芒劈出剑光。 一击将其打散残余剑气掀破屋顶! 黑夜之中光芒一闪而逝。 “何必这么心急呢?”沈棠手中提着利剑笑意盈盈见过找死的但没见过孟婆汤还要抢着喝的。话音落头顶破开的屋顶倾泻下缕缕微芒——不是皓月的颜色! 但张家家主并未意识到细微差别。 他此时怒火中烧理智欲焚。 虽说河尹张氏不是河尹最顶尖那一拨但这么多年也没被人如此打量还是在自己的族地被这般挑衅。沈棠拔剑出手无异于是甩了张氏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 他道:“动手!杀了!” 沈棠却在这时余光瞥了一眼头顶。 “嗯是该动手了。” 至于被杀的人是谁? 可由不得他决定! 黑夜之中一道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文气屏障以张氏族地为界限冲天拔高足有十余丈又在上方汇聚、合拢、 形成封闭的异形罩子隔绝内外。 若从外向内看便会发现此处与往常无异各处亮着点点烛火好一派岁月静好。 一点儿异样没传出来。 可实际上呢? 数百身穿武铠的陌生人从各处窜出。 或两两配合或五五成行。 周身另有文气萦绕。 巡逻家丁闻言过来却被提前一步埋伏的“匪徒”下手痛击这些人还专门往他们的下三路招呼一旦被吊腿上尖锐凸出击中那种鸡飞蛋打的剧痛便会让他们丧失战力。 惊恐尖叫与血腥逐渐弥漫开来。 他们对张氏地形极其熟悉很快便占据各处关口碰到普通人便上去一顿暴打不反抗还好一反抗不是打断手就是打断脚;碰到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配合撤退与附近的人招呼集合再一窝蜂冲上来。 张氏那些个精锐一大半折在兵坊。 剩下的也不是一天十二时辰待在家还有出去巡视产业收账的……总而言之沈棠来的时间卡得刚刚刚好。河尹张氏上下也就七八十丫鬟仆从、家丁护卫共有六百余人。碰上八百号一言不合就提刀捅的“盗匪”一时无法形成有效反击。 当然最重要一个原因是没有主心骨。 他们的主心骨呢? 呵呵—— 沈棠一手卸下家主胞弟的下颌骨。 而张家家主—— 沈棠嫌弃蹙眉掏出帕子仔细擦拭每一根手指喊道:“半步好了没?” “主公抓回来了。” 张家家主被武铠加身的共叔武拎小鸡一样提着脖子他的表情又震怒又惊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发难中清醒过来。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共叔武会直接化出武铠蛮力撞破他布下的文气屏障走到他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老响了。 蒲扇大掌将他甩懵。 半张脸红肿破皮。 牙床松动鲜血铁腥味弥漫口腔。 “如何处置?” 他被丢垃圾一样丢在沈棠脚边。 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哪里还有前不久眼神睥睨、瞧不起沈棠的高傲家主模样? ------题外话------ _(:3」∠)_ 大年初一请个小假。 明天补上。 ps:上个月(也就是昨天)月票距离7000就差四十多票嘤嘤嘤 pps:球球啦求这个月的保底月票咱们回头万更庆祝好不??? 正文 293:“置办年货”(二)【求月票】 “逃什么?” 沈棠低头看着张家家主。 看着他脸上盛怒呵呵一声。。。 “生气有什么用呢?你的眼神又不能杀人小心这双招子太凸出了从你眼眶‘砰’得一声蹦出来!”沈棠隔手帕捏上张家家主的下颌微笑着手指用力将其暴力卸下。 奈何张家家主有预料一般挣扎导致下颌严重脱臼疼得他捂着腮帮子打滚儿。 沈棠可惜道:“下手重了点。” 共叔武冷哼地道:“反正都要死。” 下手轻还是下手重并不重要。 他又补了一句:“主公无需为此人愧疚他彻底不能说话了才好阎王爷还能少听两句污言秽语耳根子多清净一会儿。” 沈棠没想到共叔武也这般耿直。 笑道:“我哪里是愧疚啊。” 她只是可惜自己那条手帕因为下手重再加上张家家主挣扎沾到了口水。 沈棠又一人一脚将他们腿打断。 两道禁言夺声下去双保险。 “半步让两人过来盯着他们几个我们去收尾。”此次行动比沈棠预想中还要顺利许多这也跟她高估河尹张氏实力有关。 沈棠潜意识以为这种地头蛇都是拥兵自重、实力雄厚的主儿却忽略张氏客卿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都待在张家不挪窝。 她又是一言不合就骤然发难的作风即便河尹这些地头蛇想得到沈棠会磨刀谁能想到她会在入主河尹第二天晚上还未摸清河尹复杂局势的情况下就亮出屠刀? 一切发生过于突然了! 再者—— 一力破万法一力降十会! 若河尹豪强地头蛇们联合起来给沈棠施压沈棠这点儿兵力很难用雷霆手段拿下——即便有共叔武和赵奉这样的高级武胆武者再有祈善这些文心文士一旁辅助但可双方一旦干起仗来以河尹为主战场沈棠即便是胜河尹这地方也基本完犊子。 沈棠选择逐个击破。 在众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出手。 行动虽然顺利但也不能真正小看了河尹张氏沈棠现在人手少其中三分之一还是赵奉借的可不能折损在这里。安顿好张家兄弟沈棠提剑出去眼不眨一下。 剑锋所指人头乱滚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张家族地的惨叫声便逐渐熄了下去从上到下全被捆绑丢到一处集中看管。沈棠给每个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都下了禁言夺声准备去赶下一场。 “贼子你不得其死!” 沈棠脚步一顿循声看去。 出声的是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因为保养得当看着比实际年龄小许多骂人也是中气十足。隔着几百人的人堆穿过一众哭嚎还能清晰传入沈棠耳畔。 “我不得其死?我不得好死?不得house?”一句咒骂不仅没能给沈棠带来一点儿破防甚至还提供了一点儿冷笑话才有的效果不待那人再骂下一句一道禁言夺声。 “难怪人人都想当权限狗……” 沈棠看着附近吓傻的几人。 没中禁言夺声胜似被禁言夺声。 “果然是很爽。”她喃喃。 不管口才好坏、说得过还是说不过一言不合就能禁言人那人内心纵有一肚子的国骂也撒不出来无数怒火只能在肚子里酝酿、翻滚恨不得气得原地爆炸! 嘿嘿果然超级爽! 沈棠神色漠然将狂吠声音最大的几个全部禁言夺声很快人群就只剩下几个孩子恐惧的哭声其他大人看着身边人被迫闭嘴多少体会到沈棠利落果决的作风。 生怕惹怒她惹来杀身之祸。 共叔武在一旁看着。 他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主公禁言夺声的言灵用得越来越顺手看得他也心痒痒。 沈棠看着安静下来的张家一伙儿。 招来一个氛围组叮嘱:“这些人全部盯好了特别是其中妇孺老弱可以恐吓威胁不老实的踹两脚但让我发现有其他施暴侵扰行为不管是谁脑袋摘下来!” 氛围组抱拳应下:“唯。” 这些也是一而再再而三跟土匪洗脑过的纪律细节杀敌归杀敌其他下流手段就免了。他们以前是土匪但现在入了沈棠帐下就要受她的管束特别是某些禁忌! 可以杀因为敌我立场他们杀的是敌人而不是特定的性别但不可以虐因为获胜之后双方立场就是获胜者和俘虏施虐手段就不再是针对敌人而是敌人性别。 这自然是不允许的。 她抬手招呼共叔武以及清点好人数过来的祈善:“时间不多了咱们去赶下一场。” 下一个目标就是河尹周氏。 整体实力比河尹张氏强一些。 人家也不像张氏在兵坊折损人手整体难度上更大。河尹郡守的印绶也在康时手中沈棠无法借着河尹郡守的名头被人家请进去也怕打草惊蛇直接动手强攻。 “不知无晦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共叔武道:“已经得手。” 这完全没有悬念。 一个褚曜一个赵奉。 这俩配合突袭一个小地方家族。 实在是大材小用。 更别说还有白素提供的详尽情报。 沈棠闻言略微放下心。 “那我们也得加快速度了。” 按照白素踩点摸清楚的情报卡着周氏家丁护卫换班的空挡从守卫最为薄弱的西南角门攻入。此处附近就是下人的居所守卫最为薄弱也最容易拿下的突破口。 一连攻下两道门还未碰上巡逻护卫。 这个点正是酒足饭饱洗漱之后准备享受温香软玉的时机西侧院落亮着烛火。周家三房正与爱妾“红袖添香”二人皆是精于画道的高手最擅山水泼墨但忙碌许久桌上的山水图也只画了小半。 爱妾媚眼如丝慵懒风情是少有的美人。周家三房心情大悦。 他最喜欢这个小妾画技高超多样与他平分秋色关键是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将他奉承得开心。当即准备重提狼毫一鼓作气将剩下大半山水图画完。爱妾口中正准备发出娇嗔。 哐—— 一声巨响紧闭大门应声而破。 屋外寒风倒灌进来带走屋内融融春意。露在外的肌肤被冷风一吹鸡皮疙瘩当即揭竿而起。周家三房恼羞成怒地准备拢起衣襟绕过屏风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隔着屏风只听动静不见场景他还以为是哪个粗心下人搞出来的动静心下恼怒生出杀意。他刚绕过屏风正欲开口逞雄风一道尸体被从外打入内险些砸到他。 好家伙—— 他被这一幕惊得作画灵感全无。 “是——”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眼前黑影闪过重物直袭面门他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人卸掉了下巴紧跟着小腿传来剧烈痛意。他痛得弯腰小腹又遭重击。一套组合偷袭下来战力完全丧失。 他张着口想嚎叫喊人。 爱妾也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张口惊叫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又是禁言夺声! 沈棠强攻周氏宅院禁言夺声不要钱一样派发沿路上可能出声示警的活物都收到禁言夺声大礼包。是的是活物而非活人周氏在角门养的那条黄犬也被禁了。 共叔武:“……” 来一个禁言夺声一个来两个禁言夺声一双!因此与周氏主院紧跟着两道墙才被发现赶来的文心文士客卿还未开始发威言灵刚半就被她强势禁言当场反噬。 共叔武:“……” 祈善:“……” 此时的祈善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教沈棠什么言灵不好非得教这个。 这一晚上下来怕不是要炉火纯青。 终于在周氏主院之外沈棠一行人遇到了阻力周家护院家丁纷纷涌来其中还有数名武胆武者打头阵四等不更五人五等大夫三人六等官大夫一人其中周家家主还是个修行不算弱的文心文士。 这还仅仅是周氏内部能赶来的战力其他的还未收到消息不然真就麻烦了。 沈棠撸起袖子也不客气。 这次与兵坊那回不同。 沈棠不仅要应对几个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还得分心尽可能保住她带来的人以免出现大范围伤亡这就得不偿失了。但现在有祈善和共叔武自己全无后顾之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可以放开手脚浪。 周家家主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现场气得面皮直颤——想他们家在河尹也算是有头有脸又暗中与附近土匪打交道。莫说攻他族地便是绑架他族人都要掂量掂量。 “何方宵小?滚出来!” 沈棠懒得哔哔。 提剑就杀出去! 眨眼冲入敌人群中或踢飞或刺杀将周家家丁结成的队伍打乱令其首尾不能兼顾又杀至六等官大夫的面前。一剑刺向对方心口却被涌出的武气阻挠了一下。 最后只划破对方的衣襟。 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对方骇然后怕。 这毕竟是周家主战场屋子也不是沈棠的破坏起来完全不心疼——唔迟早要推倒重新建设变相利用周家这些人手帮她拆迁。一方畏手畏脚一方有恃无恐。 双方整体实力悬殊胜利天平毫无悬念地倒向沈棠仅仅两刻钟便拿下周家。 当然免不了有那么些漏网之鱼。 祈善:“周家家主在人护送下逃了。” 共叔武道:“我去追!” 周家家主逃了还得了? 这番行动成果直接打对折。 沈棠出言阻拦共叔武:“不用了我们抓紧时间赶场这些漏网之鱼交给季寿去做吧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不然怪无聊的。” 若真让人跑了也无妨周家大部分人都落入她手没了人手、资产仅凭家主一人还想东山再起对她产生威胁?他有这个底蕴吗?若是有也不会在河尹逞英雄了。 与此同时—— 康时吹着夜风打了个喷嚏。 他收到祈善中途传来的青鸟便知道行动已经开始立刻着手让浮姑城四扇城门全部关闭城内戒严让分派到城墙各处盯梢的人手盯紧任何活物都不得出去。 “不知道能捉到几只‘鳖’。” 这可是主公在浮姑城初战。 胜利越彻底越能站稳脚跟以后发展才能少受约束饶是见惯大风浪的康时也有些说不出的紧张郑重对待来来回回检查生怕哪里还有遗漏让“鳖”钻空跑了! 倘若如此—— 那必是康时人生之耻! 沈棠一行人突击了几家漏网之鱼还真不少——毕竟不是所有族人都住在族地一到晚上就回去睡觉觉的再加上打斗之中场面混乱也会有人浑水摸鱼溜走。 这些漏网之鱼得知是新来的河尹郡守下的毒手愤恨不已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将沈棠抓来千刀万剐。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河尹郡又来了新郡守。 获知是郡守下手还惊了一下。 “他不是半夜跌落池塘溺毙了?” “那是上上一个!” “如今该怎么办?”他慌得六神无主。 他们准备投靠交情好的家族结果刚摸过去就被无形的文气屏障阻拦他们便知道这家也遭了难了!为了不暴露行踪被发现只能继续逃走投无路准备逃离浮姑城! 不过逃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刚靠近城墙就被暗中盯梢的发现踪迹。 “城墙怎么关了?” 要知道因为浮姑城治所太穷看守城门的都是头发花白、老眼昏花的老卒全是没地可种为了不饿死为了点儿极其微薄的食物才来干这活儿。 他们年老体弱守卫基本有等于无开关城门也要力气城门一般不会下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总有几家弟子出去玩耍玩到深更半夜才归来谁敢将他们阻拦城外?先前就有老卒关城门结果第二日被几个纨绔子弟找人当场打死的例子。 久而久之城门就不关了。 今日不仅城门关了还升起了久违的城防屏障!要知道这个屏障非郡守印绶不能开启属于战争时期才能短时间开启的防御。 这位新郡守明显是有备而来! 脑中浮现这样的念头各处的漏网之鱼面色铁青但又不得不尝试突围出去。 若被堵在城内迟早要被抓。 虽不知沈棠对他们的态度是单纯威慑性的抓还是下了死手的杀他们赌不起! ------题外话------ ??▽???3?? 这章四千字昨天的两千字凌晨写好上传。 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昨天就开始拉肚子恶心呕吐一整个白天都没缓过来还要去外公家走亲戚回来从两点睡到晚上九点出头…… e=(′o`*)))唉 ps:不过好消息是新饭碗到了(呜呜呜太感动了拼夕夕买的21年款的华为matebookxpro某东和某陶旗舰店打折都要8799去海鲜市场淘好几个都说是年会礼物8k不能再少再少两百也不行无奈去了某夕7799新年还不打烊正月就给送了过来香菇心里有些慌担心是翻新机或者退换机子各种查发现是全新机子刚激活真香再也不黑拼夕夕了。) pps:日常求各位宝宝赏月票~~~ 正文 294:“置办年货”(三)【求月票】 浮姑城城北。 几道鬼祟人影摸着黑往城门靠拢。。。 时不时能听到几人模糊的三言两语。 “人有追上来吗?” “放心已经甩掉了。” “真是该死!此仇不报非人也!” 捂着鲜血淙淙渗出的手臂这人面色黑沉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谁能想到他白日还前呼后拥晚上便成了丧家之犬。 被褚曜赵奉等人率兵卒攻陷族地不得不带人逃亡现在疲于奔命奇耻大辱。 因为事出突然他莫说妻妾等女眷了便是老父母和几个儿子也来不及带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恶徒擒拿仆从丫鬟吓得忙于奔走整片族地陷入嚎哭地狱。 便是他自己也是在心腹等人的保护下披着女眷外裳趁乱才逃出来。 心腹对此却不看好。 他也是在外闯荡过的也算见过世面。 赵奉那身威势根本不是寻常武胆武者能拥有的河尹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偏僻地方为何会惹来这么一尊煞神? 这种实力境界的武胆武者不管去哪个诸侯势力旗下也能获得重用吧?为何会跟着一个河尹郡守?他肚子里装着不小疑惑的但还能分神为家主戒备直到—— “糟了。” 靠近城门不远才发现城墙升起屏障。 “糟什么?”家主神色狞恶深知沈棠这是有备而来“打昏守城卒强行突围。” 浮姑城有四个城门。 不信沈棠手中有那么多人手。 心腹张了张口他倒是想暂时在城中藏匿等过几日风声松了再悄悄出城。此时出城风险不小沈棠势必会安排人手围堵。 能强行突围还好若是不能出去…… 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是家主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 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他们藏匿浮姑城迟早会被抓出来。 庆幸的是城门守卫兵力虽然增多但气息俱是普通人。家主连同心腹几个一共七人心腹是四等不更另有三等簪袅一名剩下的不是末流公士便是二等上造。虽说各个负伤但撂倒几十个普通人不成问题。 可以突围! 心腹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 正准备等靠近一些再骤然杀出去谁知一道魁梧壮硕的身躯挡在巷口。 来人生得极其高大身形目测逼近两米肩背宽阔双臂粗壮。背着月光仅凭身形轮廓便给人极大压迫感和窒息感。 他一人站那里便堵住大半出口! 心腹等人神经紧绷。 死死盯着来人。 家主道:“愣着做甚?杀了他!” 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敌人还能是接应他们的朋友?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来人口中模糊地咕哝一声。 隐约有“先生”、“神准”等字眼。 这名壮汉不是旁人正是听从康时命令守在此处守株待兔的狸力嘿还真让他蹲到了——人手有限康时率两百多人封锁浮姑城四道城门操作起来有些难度。 于是他取了个巧。 直接分析各道城门附近建筑地形还有各家遭遇突袭可能逃亡的路线再根据概率大小分配兵力。概率大的兵力分配最多且由他亲自坐镇概率小的兵力少一些。 狸力现在只想立功! 他发现自己忙得多、立功多修炼速度便会有明显提升天地之气转化为经脉武气效率更高。狸力有预感按照这个速度他要不了俩月就能完全开拓丹府凝炼武胆! 虽说凝练武胆才算真正迈出武道第一步但这是曾经的狸力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 他脑子里只剩下“立功”二字了。 一、二、三……六、七! 一共七人。 还都是武胆武者、文心文士! 狸力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经乐开花暗道“肥鱼”感激康时给自己这份蹲兔攻略。 家主话音一落下便有一名伤势最轻的末流公士冲杀上去。狸力目光微凌重心下沉些许核心稳定如山浑身每一块肌肉都调动到位整个人宛若蓄力爆发的猎豹。 一声低吼硕大拳头出手。 狸力还未修炼出武气的时候便能杀掉三等簪袅现在对付一个受伤的末流公士还不是抓小鸡仔一样?末流公士也以为狸力是普通人并未竭尽全力。 当他正面与狸力拳头对轰才发现自己轻敌指骨咔嚓几声硬生生裂了好几根! 不止如此还被狸力另一只蒲扇大掌抓住面门同时用力甩向地面翻滚数圈。 他头昏目眩整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肿浮现一只手掌轮廓半晌也爬不起来。 其他人见状才知不妙当断则断留下一名三等簪袅其他人护送家主撤离。 狸力岂会给他们机会? 这些人是人吗? 不在他眼里都是“功劳”! 是他迈向强大的基石! 一块都不能少! 城门各处都爆发了类似的冲突。 因为守备不足还是让三两只小猫逃了但更多还是被活擒其中又以狸力抓的“肥鱼”最大逮住了某家的家主。至于其他心腹则是暴打至半死让人捆绑了拖回去。 活脱脱土匪开张吃三年的架势。 不过也有“漏网之鱼”看到前车之鉴选择按兵不动剑走偏锋去偷袭治所结果不用多言治所空荡荡守卫全无危房建筑也不值几个钱再去偷袭沈棠带来的老弱妇孺想借此对沈棠造成打击报复。 结果嘛—— 顾池表示他耳朵不聋。 大老远就听到他们充满恶意的心声想忽略、想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也很难哦。 人在老巢坐功劳天上来。 嘿嘿—— 礼轻情意重。 这几个蠢货直至被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顾池眼神嫌弃地看着几张表情近乎狞恶扭曲的面庞摆手:“全部打昏押下去。” 离他远点吵死了。 白素提着长穗双剑过来。 道:“先生人已经全部抓住。” 沈棠有心让白素多学学但又担心场景混乱一番思量还是让她跟着顾池镇守大本营不让各家“漏网之鱼”有可乘之机。白素也勤恳一直蹲守暗处让她逮住俩波人。 合计十三人。 实力倒是不很强。 也就二等上造。 白素不是走刚猛路线走得灵巧多变路线本来不敌但架不住她虽是普通人却有文心文士辅佐那一手长穗双剑剑数复杂多变攻防兼备令人防不胜防。 剑锋所至长穗必至。 每个都被她打得血肉模糊亲妈来了都未必认得出其中两个还爆了眼珠子。 是的爆了眼珠子。 被长穗弯刃剜出来的。 又被白素冷着脸一脚踩爆。 顾池:“……” 白素问道:“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她对顾池初印象不好但后者作为沈棠身边的文心文士白素相信他也会是自己未来能平起平坐的同僚于是试着相处。 顾池今晚还打助攻好感度更高。 顾池道:“……没、没不舒服。” 白素甩掉剑身沾染的污血收剑回鞘:“今晚的药应该煎好了我去让人端来。” 顾池:“那便麻烦白娘子。” 至于让白素回去洗洗鞋…… 啊还是算了_(:3)∠?)_ 寒冬的天亮得比较晚。 浮姑城百姓天未亮便起床劳作。 谁也没想到过去的一晚笼罩他们多年的黑夜已经静悄悄过去即将迎来破晓曙光。 治所几个官吏一早来打卡上班。 结果看到门口已经干涸许久的鲜血心下一紧匆匆提着衣摆进入到处都没看到人大门大开摆设凌乱仿佛昨日新来郡守爬屋顶修瓦片房梁是他们的黄粱一梦。 不祥预感弥漫他们心头…… 不是吧? 这位新郡守上任两天就无了? 他们相视一眼苦笑摇头。 其他人与其中一人打听消息。 沈棠郡守给张氏递交名帖怎么着也不会将人彻底得罪连夜被张氏找人干掉? 被询问的浮姑老官吏也是一头雾水。 他保证自己递上去的名帖没问题。 若真是出了事—— 多半是之后的交流出了争执? 不管是哪种沈棠好歹给他们三月月俸于情于理也该凑点给人置备一口薄棺材下辈子投胎睁大眼千万别这么鲁莽。 唉。 几人皆是长吁短叹。 结果他们眼中已经死于非命被抛尸城外荒野的沈棠大大咧咧从外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故意将脑后的高马尾甩得左右摇。 似乎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带着愉悦。 腰间佩玉叮当乱响听得人脑仁大。 跟着沈郡守的文士忍无可忍。 “主公——” 沈棠问:“咋了嘛?” 祈善无奈道:“君子佩玉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 落在沈棠耳中就是巴拉巴拉叭叭…… “何意?” 祈善言简意赅:“走路稳重点。” 沈棠纳闷:“我也没蹦着走啊……” 祈善:“……” 事实证明沈小郎君这么跳脱的人的确不适合佩戴玉佩太折磨强迫症的耳朵。 玉佩咋来的? 昨晚进了大批“年货”沈棠高兴选了几枚好看的戴着颇有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架势嘿嘿。正笑着看到几个老官吏苦瓜一样垮脸看到自己好似见鬼稀罕。 “诸君今日也来得这般早啊。” ------题外话------ e≡?(?>?<)? 嘿嘿本来想写两千字就行但看看超出一百多字便想着写两千五吧然后又超出一百多于是干到了三千字。 白天睡太久了现在没啥睡意。 ?(°?‵?′??) 宝宝们月票还有嘛? 不拘泥起点还是q阅还是红袖只要是月票就需要嘿嘿。 ps:晚上还有正常四千字更新。 正文 295:“置办年货”(四)【求月票】 “沈君这是……” 看着沈棠满面春风几个官吏行了一礼只是心里仍装着不少疑惑。 沈棠问几人:“我怎么了?” 其中一人支支吾吾:“见沈君今晨气色充盈喜上眉梢可是遇见什么喜事了?” 他们更想知道沈棠昨晚拿着名帖拜访张氏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治所门口那一滩干涸的血迹、治所内部凌乱的摆设那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像是打斗痕迹。。。 沈棠笑道:“嘿还真被你猜中了。这不是年关将近置办了一大批的‘年货’。” 官吏闻言也有些心酸。 说起“年货”他们也好久没让家人过一个像样年还连累父母妻儿跟着担惊受怕。 毕竟河尹的官吏不好当啊。 也幸亏沈棠自掏腰包给了三月月俸不然今年的年味会比以往更加惨淡。 思及此几个官吏对沈棠半夜上赶着抱张氏大腿的恶感也削弱三分出言恭喜。 沈棠:“念大家生活不易待‘年货’清算好大家伙儿将剩下的月俸也清算了。” 嘿嘿嘿她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几个小官吏的月俸也没多少结了还能收拢人心往后干活更加有激情和动力。 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得饱! 河尹官吏们:“……” 他们面面相觑。 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这份幸福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而且前天沈君才说手头紧张只能垫付他们三个月的月俸怎么隔了一天就要全部支付了?难道是他们错估了沈君的财力? 人家实际上是有大背景的世家子? 恰好这时候其中一个资历最老的官吏瞥见沈棠腰间佩戴的玉饰初始觉得眼熟然后越看越觉得在哪里看过。直至灵光一闪他遽然想起来什么眼皮狂跳。 这几枚玉饰他见过的。 有张家家主的收藏曾远远见他跟其他人炫耀过;也有周家二房从某富商手中“巧取豪夺”据闻玉质极品世间少有;更有苗家祖传只有嫡系家业的男丁才能继承。 老官吏:“……” 这几样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他暗中狂挤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但不管怎么看景象都没变化老官吏迟疑地道:“观沈君腰间配饰巧妙必是出自良工巧匠之手件件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你说这几件?全是这回置办的‘年货’是不是出自良工巧匠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挺好看。”沈棠手指拨着绳穗玩儿任由老官吏口中那几件精品互相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竟是一点不心疼“好看嘛那就带着。” 老官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想知道这几件是不是那几家的。 但他谨慎惯了再好奇也不会随意问出口这也是他在河尹担任官吏这么多年还不死的依仗。多看多想多做、少听少说少问。 不然怎么被搞死都不知道。 他们很快就知道所谓的“年货”是啥了。 沈棠让他们帮忙整理堆积的卷宗又让其中一个官吏带着人去挨家挨户通知晌午时分有重大事情要颁布。浮姑城的百姓愿意来看热闹的尽量来看热闹不来也没事。 至多会有些遗憾。 几个官吏:“……” 他们想吐槽沈棠此举未免儿戏。 但这是郡守的命令不得不执行。 “嘿嘿他们的脸色看着有意思……” 沈棠吩咐了人打扫各处伸了个懒腰准备补一觉睡到晌午时分再起来工作。逗了逗还被蒙在鼓里的几个官吏心情越发明媚。 果然一夜暴富令人幸福。 祈善道:“主公也不怕他们撂挑子?” 沈棠神色理所当然地道:“怎么可能呢?剩下的几个月月俸眼看快结账到手了他们这时候再有意见也不会对着干的。大家都是为了谋一口饭的勤恳社畜我深有体会。” 这时候不听话不想拿工资了啊? 祈善:“……” 尽管不是很明白沈小郎君某些发言但联系上下文也能领悟七八分…… 社畜真是个好词儿。 不过—— 祈善道:“以畜比人不妥当。” 他知道沈小郎君并无恶意调侃居多但碰上较真儿的人绝对会被骂死。 沈棠:“……” 治所比昨日还凌乱她也不讲究随便撤了一条保暖的薄被盖在身上找了个地方就窝着补觉了。浑然不知几个官吏正遭受何等“巨雷”轰炸险些惊得魂飞天外。 “不、不好了——” 有张相熟的面孔一边气喘吁吁提着衣裳下摆一边小腿跑得飞快几乎形成残影。老官吏呵斥:“慌慌张张像什么样!” “不、不是真出大事了。” 几人闻言担心凑过来七嘴八舌。 “出事?出什么事?” “又有谁要打过来?” “还是哪家又弄出事情了?” “不、都不是!是是那几家被人一锅端了就在昨晚从上到下全被擒拿关押治所地牢都塞满了人……是真的亲眼所见!”他的话过于玄幻奇诡无一人相信他急得跺脚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所言非虚。 “他们真倒了!” 老官吏:“怎么可能倒?谁倒得他们?” 那人扶着比人高的竹简堆。 喘匀了气道:“是、是我们这位沈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众官吏面面相觑。 他们这位沈君扳倒了盘踞河尹的地头蛇?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们怎么一点儿动静没听到?一人还不可置信晃了晃脑袋掐自己一把吃疼才确信不是在做梦。 “真是昨晚?” 那人跺脚加重语气。 “是啊率人一晚连挑七家(堂口)!” 众官吏:“……” 他们仍是不敢相信。 直到那人说整理这些卷宗就是准备一个个审案趁着年前该杀了杀用人头当祭品祭祖众人才如梦初醒默契一致开始整理没打鸡血胜似打了鸡血! 晌午时分阳气旺盛。 连夜搭建的简陋台子已经被收到消息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时而低语时而抬头看着头顶算着时间。 直至人群陆续传来一声声“人来了”人群如潮水一般自动分开看了过去。 沈棠终于睡饱了。 ------题外话------ e≡?(?>?<)? 这章两千字还有两千字凌晨补上 不出意外应该是补三千字_(:3」∠)_ 啊求月票了 我看了看后台通知这个月应该是没有双倍活动了大家可以放心投月票有几张投几张嘿嘿。 正文 296:“置办年货”(五)【求月票】 “沈君来了!” “这便是沈君?” “居然这般年幼……” 窃窃私语不断沈棠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人群提起衣裳下摆走上简陋高台。围观百姓被兵卒阻拦。。。高台简陋三层台阶拾级而上围观百姓能轻易看到发生什么。 沈棠忽略人群纷杂议论声。 端坐在上首冲底下一摆手。 很快便有兵卒抬着沉重简书上来。 咚的一声。 重物落地掀起薄灰。 沈棠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打开。 让她挑选一个“幸运儿”打头阵。 “哦还挺巧合将张家刁管事带上来。”沈棠随手掩卷搁置手边狸力抓小鸡一样将一人拖到台上。百姓定睛一看当即便认出此人的身份正是张氏刁姓管事。 此人母亲是张氏家主的奶娘。 他一向以张家家主的奶兄自居。 再加上一家都在张氏效力几口人颇得重用他借着这层关系干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情诸如强抢民女、抢夺良田、打死佃户、逼死孤儿寡母之类的事情没少干。 为了利益能不择手段的主。 张氏明面上有良田百余顷替他们耕种的佃户有五百余人刁姓管事负责其中一部分管理事宜暗中欺压佃户一家几口强占【人】【妻】人女恶行令人发指。 至于沈棠先前无意间看到的卷宗——刁某诬赖人家儿子偷吃斗鸡逼得寡母生剖儿腹以证清白这事儿在刁某所有罪行之中严重程度甚至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沈棠看着眉头大蹙。 “不是这还有审的必要?直接拖下去剁了脑袋一了百了别浪费时间了。” 奈何祈善几人根本不赞同她的提议。 沈棠叹气对着眼窝被打乌青、瑟瑟发抖的刁管事道:“行行行我懂我懂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令德你来给他念念。” 这琐事本来是褚曜负责的。 不过他推说自己上年纪又熬了一夜嗓子有些嘶哑便让林风这个徒弟代劳——小孩子要多多磨练力求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程度。 文心文士就要有一颗铁打的心脏。 任何大小场景都能游刃有余。 林风忍着紧张稚嫩的声音从高台传入底下百姓耳中。她咬字清晰、抑扬顿挫念完一封沈棠便问刁管事认不认罪。 刁管事磕头求饶将高台磕得梆梆响——若只有张氏被端他还能嘴硬但沈棠一夜挑七家(堂口)可见对方手腕之雷霆。 不哔哔直接干! 落到这种人手中还能有活路?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他以往只是有恃无恐罢了——张家是他最大的靠山他作为家主奶兄动他就是不给张家面子——现在靠山倒台连靠山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焉能有活路? 现在只求不是死刑。 只要能活着…… 沈棠淡声问道:“你认罪不认罪?” 刁管事忙道:“认、认罪。” 事实上他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过、做过几桩、何时干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见刁管事认罪沈棠问顾池。 “如何量刑?” 顾池道:“应施以劓刑。” 沈棠笑道:“行那就劓刑。” 底下百姓闻言喧哗开来高台之上的刁管事却劫后余生般露出一丝丝庆幸笑容。 所谓“劓刑”就是割掉人犯的鼻子。跟丢掉性命相比失去一个鼻子算不得什么。 百姓则是不满刁某干了这么多恶事还能捡回一条命仅仅只是割一个鼻子! 何其不公! 当即便有人看不下去准备离开。 但—— 只听刁某惨叫一声鼻子混合着鲜血落地被行刑之人往伤口抹了草木灰止血。 沈棠看也不看他的鼻子随手又拿起一卷看了两眼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递给一侧的林风。 “令德你念。” 刁管事登时傻了眼。 沈棠把玩着腰间配饰笑得明媚阳光。 “你以为这一筐的书简写着谁呢?劓刑那是你刚才那桩事情要付出的代价。现在要审问的是另一桩。两码事情一码归一码我这人仁慈得很临近年关不宜杀戮太多数罪并罚暂时免了我一桩一桩跟你算!” 刁管事瞳孔剧烈颤抖。 他看着沈棠手边那一大筐书简。 疏忽剧烈挣扎却被狸力一脚踢倒在地双手擒拿负在背后挣扎也挣扎不得。 林风念了第二卷。 刁管事这次不肯认帐。 不过没关系严刑逼供这些不文明的血腥手段她也不屑用大家是文明人就讲文明。 文心文士可以让你口吐真言! 待刁某不受控制地认罪沈棠笑着回头问顾池:“望潮这又该如何量刑?” “当施以剕刑。” 所谓“剕刑”就是断足。 沈棠道:“那不行吧?砍他脚那么大的伤口他还能撑几口气?大过年太血腥了。” 顾池:“可斩右脚趾减罪。” 沈棠点头允许了。 于是命人断下刁管事的右脚趾。 第三卷重刑“剕刑”。 第四卷重刑“剕刑”。 第五卷重刑“剕刑”。 沈棠看着眉头皱了又皱。 故意嘀咕地台下百姓都能听到。 “哎你爹娘没给你生出七八条腿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犯这么多够得上剕刑的罪?生而为人还请善良。做事之前先想想你爹娘给你这副肉躯够砍几次!” 按照手中现有的卷宗书简哪怕是往轻了量刑刁管事全身上下十根手指、十根脚趾、眼耳口鼻乘以二都不够砍。 沈棠目的是为威慑、立信、立威不是为现场传授人彘教程直接给了刁管事一个痛快命人提刀砍下他的头颅。 脑袋在喷涌鲜血助力下滚了几圈。 鲜血喷溅沾到了林风鞋袜。 她只是脸色有些惨白还能稳住。 沈棠让林风念完剩下的刁某相关卷宗。 按这些莫说他一人他全家老小都得陪着下葬好几回。当下的大环境沈棠也没提什么祸不及家人——且不说刁某父母兄弟姊妹妻儿也不干净即便他们无辜也是刁某所获利益的直接受益者。 倘若无知无觉倒也能喊冤两句但作为实实在在的受益者他们哪里无辜了? 光是被刁某直接害死的人命便有五十八条!间接残害的数字怕是要翻上一翻! 沈棠:“将刁某妻吴某提上来。” 一家人嘛…… 还是整整齐齐比较好。 沈棠面色淡定品着热茶两刻钟不到高台之上多了八颗人头她看着人头觉得不太舒服让人将人头整齐摆列好整齐面朝一个方向——嗯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这一家唯一的罪行比较轻的女儿也是笞刑五十再入舂槁日后要舂米为生。 刁某这家结束下一筐就没那么墨迹因为是重头戏河尹张氏! 沈棠随便捞出一卷上来就是死刑大辟!她不信邪再捞一卷还是斩首还有绞刑的甚至有夷三族俱五刑……好家伙…… 这家是死刑大礼包啊。 顾池道:“倒也没那么麻烦以张家家主所犯罪行最轻也是夷三族、俱五刑。” 沈棠:“……” 所谓的“夷三族、俱五刑”很好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夷人家三族之前要向将人鼻子割掉、脚趾砍了、笞刑杖杀之后割下脑袋悬吊示众最后再剁吧剁吧剁成肉酱…… 辛国和庚国的刑罚不同。 前者一般以杖打流放为主伤残肢体的不多那都是罪行极重才会用而庚国动不动就是提刀子砍人眼耳口鼻手足。现在在庚国郑乔统治张家自然没好果子吃。 以往是可以用家财免罪的。 现在不行。 因为庚国习惯先抄家再搞人。 张氏家产又被沈棠当成年货“置办”想赎罪也不行于是每一卷卷宗都能开出“死刑”大礼包。刽子手提刀提得手都累了连那柄特地磨锋利的大砍刀都卷了刃。 看着整整齐齐排列的脑袋…… 底下百姓并不觉得残忍只觉得痛快。 唯一觉得残忍的只有混在人群之中看着行刑的“漏网之鱼”他们看着一张张熟面孔被沈棠命人拖上高台又被毫无尊严地抓着头发露出脖子引颈待戮…… 强烈的悲愤和恨意弥漫心头。 此仇不报非人也! 怨毒目光射向高台之上的少年。 他们只看得到自己族人被杀只看得到沈棠的残暴无情是沈棠让他们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淖累累若丧家之犬不得不穿着庶民衣裳东躲xz……不复旧日光鲜。 他们要蛰伏起来哪怕卧薪尝胆也要暗中积蓄力量再给沈棠致命一击! 也有人准备谋划劫狱。 顾池:“……” 啊这……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文士之道? 顾池眸光微冷嗤笑一声抬手招来共叔武跟他说了“漏网之鱼”的大致方向和模样——明知是隐患还留着作甚呢? 杀了才能永绝后患! 顾池早年走南闯北见多了所谓“旧国勋贵”这些人骨子里是一样德行放不下曾经的荣华富贵潜藏民间暗中图谋试图复辟旧国!只要能复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专找机会搞破坏落草为寇截杀新国家庶民往村落城镇投毒投疫病源。 这些遗毒…… 杀之而后快! 顾池眸底是前所未有的阴冷。 ------题外话------ e≡?(?>?<)? 宝子们晚安啦 晚安之前再求个月票啦。 正文 297:“置办年货”(六)【求月票】 浮姑城内。 一处偏僻荒废的庶民废屋。。。 “查得如何了?” 鬼祟人影压低斗笠帽檐小心翼翼观察周遭确信无人跟踪才七拐八拐钻入此处。 还未站定便有几个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上前追问。看着几人带着希冀的目光他沉痛无比地狠狠闭眼、摇头溢出复杂长叹。 对一人道:“……节哀。” 那人听闻此噩耗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头狠狠砸了两下除了嗡嗡嗡声音再也听不进其他动静。其他几个慌了神急忙追问自家的情况。 好消息是还没轮到。 堆积的卷宗简书太多哪怕一字一句照本宣科地读也要从白天念到黑夜几个循环更别说涉案之人还得量刑宣判再执行。今天就拿了河尹张氏及其爪牙开刀! 但坏消息是——以沈棠今日的雷霆作风明日、后日、大后日……迟早会轮到他们的家族族人和家眷。他们的恐怕下场不比今日的张氏好到哪里去…… 二者区别只在于早死和晚死罢了。 “可恨啊、可恨!” 一人情绪激动地踢飞脚边废物那废弃矮桌砸在泥巴墙上砸得四分五裂。 犹不解恨! “这个沈棠究竟什么来历……” “……缘何待我等这般……” 以往的郡守不是没想过制衡各家。 但从未生过将他们铲除的念头。 一来是没这实力二来是他们的存在对郡守而言有利无害——外来的门外汉想管好河尹可不容易但有各家暗中支持就不一样了。有人、有钱还有比这更好的盟友? 只是各家都瞧不上眼罢了。 因此他们无法理解沈棠的行为举止!为何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弄死他们这么多人沈棠如何全面掌控河尹?凭沈棠一人吗?还是凭沈棠带来的那些歪瓜裂枣? “这就要问问张氏了……” 去高台打听消息的人脸色不善。 侥幸逃出来的张氏族人一听这话就火大了蹭得从地上站起身目眦欲裂青筋暴跳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他们张氏被沈棠抄家灭族其他几家的族人现在好歹还活着凭什么说这风凉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沈棠今日亲口承认来河尹是为了寻未出五服的至亲一番打听才知人在你们家早被玩死了。这才生出恨意但又担心其他几家阻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几家全部连根拔了!那些愚昧庶民各个拍手称你们张氏死得好!” 简单来说没有张氏这根导火索让沈棠骤然出手他们几家根本不会有事! 甚至沈棠都不会来河尹上任。 其他几人出自不同家族。 听到这话也红了眼睛。 但他们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没有立即失态。倒是那名张家子弟不相信这话梗着脖子辩解:“这都是诬赖!诬赖!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或许是沈棠随口扯谎!” 这也不是不可能! 肯定是这样的! “诬赖?假的?证据呢?” 同伙一句话就将他问住了。 张氏现在没办法证明“清白”因为这些年或直接或间接死的女子实在太多哪怕不是族中子弟干的也有可能是张氏下人借着张氏名头干的……根本理不清楚啊! 他憋得脸色涨红由红转青。 口不择言道:“你们又比我们张氏好到哪里去?人究竟是不是张氏害死的未必呢!” 各家家主针锋相对底下的年轻一辈关系倒是没那么尖锐特别是臭味相投的纨绔常常聚在一起寻欢作乐玩得很大。 鬼知道沈棠那个“阿姊”怎么死的? “你——” “行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阻拦试图当和事佬安抚情绪。 “我等与沈棠小贼结死仇现在应该齐心协力破局而不是互相争闹。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想想怎么脱身解困吧!” 摆在他们面前的危机可不小。 他们都是匆忙趁乱逃出来的“漏网之鱼”身边没带多少值钱东西生存落脚都成了问题。沈棠一天不肯开放城门他们就要被困在城中一日迟早会暴露行踪! 倒不是不想找以前的相熟可那些人都是墙头草各家被沈棠一夜之间强势扳倒他们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收留? 杀出去? 他们没信心。 也不想牺牲自己去拖延时间为其他人制造逃生机会。自己干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一旦被沈棠的人抓到必死无疑! “哼!想办法脱身解困?说得倒轻巧——”一人出言讥诮语调阴阳怪气听得人不舒服此人目光冷冽阴毒脑中生出邪恶念头“反正横竖都要去死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 众人都想听听他的主意。 但很不幸的是下半截话被陡然响起的动静打断。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部强行踹开一道魁梧壮硕的身躯赫然出现在视线内。身后是成排成列的持刀兵卒。 盯梢放风的人连示警都没发出来。 昏倒在地不知生死。 “全部抓了!” 共叔武一声令下狸力一马当先。 狭小的破屋连躲藏都困难这些人实力也不济光一个狸力便能左手掐一人脖子右手抓一人天灵盖抬脚还能将一人踢得在地上打滚其他兵卒包围跟上。 很快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类似的场景还在各处发生。 待狸力他们“满载而归”沈棠才知道这些“漏网之鱼”归案了。通通被打断腿丢去跟亲人“团聚”这说不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听着身后哭哭啼啼、恶毒咒骂的声音狸力心情明媚得很连说顾池神机妙算。 居然一个眼神就能找到混在庶民群中的“漏网之鱼”实在是让他敬佩得紧! 至于真相如何……也只有几个知道顾池文士之道的人才知道其中真相。 祈善获知此事表示不赞同——顾池下手太狠一网下去将“鱼”都捞干净了。 顾池内心翻了个白眼:“为何不好?” 祈善道:“这几家在河尹经营多年暗地里的党羽绝对不止这么些倒不如将他们放出去放长线再一举铲除后患。” ------题外话------ (*^▽^*) 今天继续求月票啦给基友咪菟小说打个广告 《师父她过分高冷》东方玄幻类别 简介:村里的木匠父子捡回来一个痴傻女娃不知来历。 忽然有一天女娃清醒了。 ps:有一句吐槽不知当讲不当讲文案比我还废啊这…… 正文 298:单身联盟【求月票】 顾池却道:“没必要。” 祈善眉头微挑道:“怎会没必要?顾望潮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不拔除这些遗毒会有多大隐患你这样无异于养虎为患。。。倒不如借此机会斩尽杀绝方能高枕无忧。” 几乎是祈善说完这段话的下一瞬伏案挠头的沈棠猛地抬起头。 “有杀气!” 顾池漠声道:“是错觉。” 沈棠:“……” 顾池紧抿那双泛着病态微青的薄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祈善道:“祈元良你真是越来越松懈了。呵呵怎么着斩杀敌人报仇雪恨便让你懈怠至此了吗?” 说完笑意遽然收得干净。 待顾池甩袖离开沈棠才从成堆的简书后边儿探出头皱眉:“你俩吵了?” 虽然顾池狡辩是“错觉”但沈棠不可能连杀气真假都分辨不清顾池刚刚分明是生出些许杀气的。哪怕没有严重到要动手的程度但警告意味非常浓郁。 顾池后半句也耐人寻味。 故意在祈善雷区大鹏展翅。 这俩要不是吵? 她当场表演一个倒立处理公文。 祈善敷衍道:“没有的事情……” 沈棠道:“有无?我自有判断能力。” 祈善就知道沈棠不好糊弄不过他也没准备糊弄——方才是他大意了不慎触碰了顾池的逆鳞其严重程度等同于有人在他面前拿已故的“真·元良”开玩笑。 扪心自问换做是祈善他肯定要拔剑跟那人拼命顾池只是变脸释放杀气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克制了。此事也给祈善提了个醒要跟沈棠说一说顾池的忌讳。 沈棠刚才从头听到尾多少也猜出点试探道:“难道是跟所谓‘遗毒’有关系?” 祈善点了点头:“顾池的故国早些年被灭这个你应该知道。那个弹丸小国规模与褚国差不多大挡不住来自辛国的强攻。辛国老国主子嗣艰难听信方士谏言并未对那个小国勋贵斩尽杀绝而是网开一面全部贬斥为庶人然后就坏事了……” 沈棠听得津津有味。 “坏事?蛰伏民间搞破坏暗杀?” 祈善苦笑一声:“若只是这样就好了。这些亡国勋贵变成庶人就需要自力更生但他们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习惯庶人生活?” 午夜梦回梦中全是镶金嵌玉的宫殿楼阁山珍海味不断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低矮漏雨的破旧茅屋。仔细一听还能听到隔壁邻居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如何适应? 他们心里自然恨极辛国。 拉帮结派暗中到处奔走试图复国。 但国力正盛的辛国、高坐王位的辛国老国主他们无法撼动分毫便只能迂回隐忍。为了生存以及积攒武装力量落草为寇策划着到处捣乱可进度实在太慢! 久而久之困顿不得志的现实与梦中回不到的过去让他们心理开始变【态】。 于是他们将仇恨转移到无动于衷的故国遗民——这些遗民本来也只是低微的庶民是生是死对于旧勋贵而言不重要能为了复国大业而死也算他们表忠心了。 还有那批效忠新朝的故国旧臣! 倘若旧臣愿意资助他们复国大业跟他们一条船就会无事若不愿意—— 呵呵这种不忠之臣还能留着? 祈善说道:“……我知道的内容也不全面只知道顾池是官宦之后祖辈、父辈两代为故国国主效命只是大势不可抵挡再加上治下百姓需要一家投了辛国。” 面对找上门的故国勋贵他们不敢直接拒绝但也不敢直接答应——辛国对他们这些降臣盯得紧。左右思量准备掏出大半家底打发那群故国勋贵也算仁至义尽。 沈棠回想顾池的文士之道再联想祈善说的一部分背景故事便知此事不简单。 果不其然故国勋贵不满顾家父子敷衍又疑心他们准备出卖自己换取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担心夜长梦多欲斩草除根! 沈棠听得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脑回路?” 顾家祖辈、父辈两代人效忠故国是不假但现在改朝换代人家还愿意掏出大半家底这些疯子居然还想杀人灭口? 美其名曰:斩草除根??? “他们得逞了?” “若没得逞会有今日的顾望潮?” 人家前脚拿到顾家大半家底后脚突然翻脸无情反手黑虎掏心俘虏顾池祖父又以祖父为要挟诱骗顾池之父单刀赴约同时分兵偷袭被秘密安顿在农庄的顾家家眷。 农庄被焚烧。 顾氏一门仅顾池一人生还这还是顾池应狐朋狗友邀约出去的结果。如果当天他也在农庄怕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顾池是家中长子他还有一个不满六岁的弟弟一个七岁妹妹母亲腹中还有已经成型的七月胎儿据闻也是个女婴。 沈棠眼前似乎浮现少年时的顾池一夜宿醉归来的画面他远远看到一片废墟的农庄心下咯噔踉跄着跌下马背从废墟中搬出一具具无法辨认的亲人焦尸…… 她问祈善:“元良望潮的文士之道……难道……就是那之后不久觉醒的?” 祈善不太确定:“应该吧……” 他也是意外才知道顾池身世。 沈棠又问:“那他的仇人呢?” “不知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猜测前者可能性更大。这些都是听他同乡说的……”祈善话锋一转道“他同乡还说过一则消息据说顾池此前与人订过婚。” 沈棠:“???” 话题跨度这么大吗??? “然后呢?” 说起来沈棠也觉得奇怪。 这个世道的人成婚平均年纪很小。 但自己身边这些人诸如祈善、褚曜、康时和顾池……他们似乎都没提过家人妻儿至于共叔武——龚氏被郑乔抄家流放共叔武即便有妻儿多半也已经遭遇不测。 当然也可能共叔武沉迷武道无心男女每年准时过双十一单身节。 祈善几人呢? 祈善道:“与他订婚的女子据闻是顾父官场至交之女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与顾父不同那位与故国勋贵走得更近数年来为其暗中提供各种便利到处奔走。顾家出事后他为了复国大业将女儿献给故国勋贵……仇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沈棠:“……” 突然觉得顾池真不是一般惨。 那是非常的惨! 祈善叹气道:“与主公说这些也是担心主公无意间碰到他的痛点顾望潮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留下来不否认有真心但也有对局势的考虑不得不为之的妥协。” 也就是说沈棠要是犯了他的忌讳而不自知人家弑主不要太方便…… 在当下这个世道国家政权更迭频繁文心文士跳槽、反杀旧主从来不是值得诟病的人品污点更与道德败坏不沾边。 主与臣之间的关系是要双方维系的。 沈棠郑重点头应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 不揭穿一人伤疤最好的办法就是当自己不知道沈棠也确实这么干只是—— 沈棠一手托腮出神无心公事。 祈善好奇:“主公为何苦恼?”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望潮现在孤寡一人但以前有过婚约只是没成你和无晦几个呢?待浮姑城局势稳定下来要不要派人找寻她们下落接过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应该关心下属的方方面面他们家庭内部和谐了才能心无旁骛为她打工。但沈棠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祈善淡淡地道:“善孤家寡人一个。” 沈棠:“……” 这时代也有二十有四的高龄单身狗? 还是活的! “无晦呢?” 祈善嗤笑一声反问:“主公可知‘褚国三杰’的眼光有多高?不说是高门大户的勋贵之女至少也得才貌匹配。褚无晦年少成名心气高傲只是此后人生起落……” 具体来说是起落落落落落落…… 人生高光时刻都没解决人生大事一跌再跌后还想找得到?倘若褚无晦成家对象多半只是孝城月华楼后厨干活的洒扫婆子。哼不用问他也是个老光棍儿。 沈棠:“……那季寿总该不是……” 康时的家庭算是几人中最完整的。 应该有长辈给张罗婚事。 谁知祈善露出些许意味深长。 “主公可知他的文士之道连克五任?” 以康时的家世才学脱单应该没什么难度家人也的确给他说过亲事不过——架不住康时自己不争气文士之道觉醒过早还是那么坑的属性可惨了。 定亲的女方不是跟情人私奔就是大病小灾不断失火、失窃、族中长辈磕磕碰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命最硬的一个只坚持到“请期”。 沈棠:“……” 好家伙—— 这也太惨了吧? “然后呢?” 这是被迫当单身狗啊??? 祈元良忍俊不禁。 低声八卦——高人解惑说康时的文士之道过于霸道要么找一个同样霸道的克制他要么找一个能相生相克的辅助他。除了这两种情况谁来了都要被克死。 沈棠:“……” 她为何无语? 因为此前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是男性专属康时想脱单只能选择跟人分桃断袖但偏偏他不好这一口于是只能被迫单着。反正这辈子就这么短单久了就习惯了。 沈棠:“……” 一次性知道这么多八卦沈棠有些撑恰逢赵奉过来递交犯人名册竟鬼使神差问了句赵奉家眷如何。赵奉一脸莫名其妙挠头:“……挺好劳沈君挂念。” 赵奉闲聊一问。 “沈君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我以为赵将军还未成家……” 看样子只是自己这边特殊。 一抓一个单身狗。 赵奉哈哈大笑还以为沈棠是到了年纪年少慕艾实属正常。他抚着胡须道:“老夫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未成家?膝下儿女年纪比沈君还大点呢……” 武胆武者气血充裕长到一定年纪衰老延缓再加上他保养得宜看不太出来。 见沈棠一脸欲言又止赵奉爽快道:“沈君可还有其他想问的?” 沈棠问:“赵将军与夫人如何相识?” 赵奉:“先主保媒。” 这个“先主”就是上一任老板。 沈棠表情瞬间沉默下来。 意思是她还得兼职当冰人??? 不是啊她帐下这些老大难也太难了不是年纪大、有心伤、眼光高就是命硬。 丘比特用加特林发射金箭都未必能解决她算个der?沈棠的神情一下子就垮了。 这些苦恼并未持续多久。 便被顾池放下的一堆公务踹走。 沈棠抱头叫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她的屁股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离开坐垫了这些公务又繁琐又枯燥她宁愿提着剑跟公西仇厮杀两回也不愿意面对这些。 顾池面无表情道:“积压数年。” 言外之意两天干完人家数年的活儿? 做梦!!! 沈棠:“……” 白天天不亮处理各家囚犯天色微黑回来处理公务到深夜睡觉两小时工作二十二小时铁打的人都遭不住这么蹂躏。 沈棠神色是有苦说不出。 顾池淡声道:“主公既然知道又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作甚?” 他还以为沈棠是清闲无事了呢。 沈棠:“……” 顾池叹了一声道:“祈元良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有少部分是以讹传讹不可信。主公当以正事为重也不用担心池会轻易反水毕竟——你是不同的。” 虽说这个世道文心文士跳槽是常事但有些文心文士一旦认定也会死心眼轻易不会背弃。君臣交心才能长久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再坚硬的关系也会瓦解。 顾池说完不待沈棠有什么回应又掏出几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沈棠这些都是被挑的七家(堂口)搜出来的战利品也是他们建设浮姑城的初始资本。 有了这一笔“收入”最基础的建设修缮就能提上日程开垦荒田和重建浮姑城。 同时还要吸纳流民。 城内庶民太少太少了。 没有人死城焕发不了活力。 “开垦荒田?几家收上来的良田还不够?”记得没错的话各家财力虽有差距但差距不大连河尹张氏都有百余顷良田几家收上来的应该庶民耕作了。 顾池道:“远远不够。” ------题外话------ ─=≡Σ(((つ??w??)つ 新饭碗用了几天除了嘤嘤总是才键盘其他都好嘿嘿拼夕夕香啊。 正文 299:英年早秃【求月票】 顾池给沈棠算了一笔账。 以当下的田亩产出按照生活的最低标准三亩到四亩劣田能养活一人。。。这还得是赋税不高、税目不杂若田租、口赋、算赋、徭役之类的累加庶民压力相当重。 基本在饿死和饿不死的边缘横跳。 现在忽略其他因素只算一亩田的平均产出一个人头需要种四亩田能活沈棠从四宝郡带来庶民、收编的兵卒、赵奉的一千人约五千人最低标准要耕种两万亩! 除了这些人浮姑城原先的自耕农、没有自家田地的佃农……零零总总合计也有万余人……浮姑城这几家联手占了河尹境内六成田地留在庶民手中的多是劣田。 倘若加上税…… 莫说四亩田再加两亩都够呛。 看着顾池给出的算式沈棠整个人几乎要麻得魂飞天外——她是在看顾池算账? 不她看的是自己的“贫穷”! 忍着要爆炸的脑仁儿揉额头。 顾池敏锐注意到她的不适。 关心道:“主公可有在听?” 沈棠:“在听呢在听呢……只是吧我听得有些头疼那种感觉很微妙、很难以言喻就好像有八百个公西仇围殴我一个对着我拳打脚踢打得我眼冒金星……” 关键是这些账目都是用文字记录的又是竖版从右往左密密麻麻挤在一块儿那个阅读体验的滋味简直堪称销魂一般的“爽”!当即能翻白眼吐白沫的程度! 这种办公条件? 呵呵工作效率低真不是她摸鱼! 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冒火! 继续下去她怕是要英年早秃。 顾池嘴角抽了抽。 “……英年早……秃?” “就是秃头!每个中年男女都要面临的中年危机只是有些人能有幸提前体验。” 例如自己。 沈棠已经能预见自己头发大把大把掉的未来!她准备跟顾池打一个商量再开开垦荒田之前要不要改革一下记账的方式。 全靠一个字一个字去记录——诸如xx年xx日浮姑城xx处田x顷x亩税xx石;或者xx年xx日浮姑城xx处x户x人税xx——那得搞到何年何月? 写得人累看得人累。 回头出了啥事儿要查账…… 呵呵查账核对也能累吐血。 不搞记账改革根本对不起她头顶锃光瓦亮的女主光环!搞好了幸福你我他! 顾池:“……” 沈棠的心声一向是又快又急又多又复杂成堆废话之中掺杂一两句重要信息饶是顾池也不能完全捋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但有一点他懂主公想改记账方式。 他温和道:“愿闻其详。” 沈棠取来几片空白的竹片——当下虽有造纸术但纸张产出并不多仍属于比较奢侈的消费品这跟人工成本、原料成本以及技术水平有关系。沈棠只是一个穷苦郡守。 哪怕靠着抄家一夜暴富但距离纸张自由仍有一段距离办公仍以竹简为主。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沈棠将竹片之间的间隙当做表格的“竖”再用刻刀画出“横”最后就是简易的竹简表格。 文字比划比较多便以数字替代。 沈棠将文字对应的数字一一列好。 “你看这样不就清晰了?” 顾池取来看了看发现这种东西除了阅读习惯有些别扭记账的确方便又简单不仅方便记录也方便之后的核算只是—— 他指针见血:“容易造假。” 插入一个数字也不容易被发现。 沈棠表情一僵:“哈?” 顾池话锋一转笑着赞道:“虽说如此但的确是个精巧法子也容易上手至于账目造假也不难解决结算仍用以前的记述方式就行。若数目核对不上一眼便知。” 沈棠眼睛biu得亮好几度。 “这么说我的办法可以用了?” 顾池好笑地道:“既然好用为何不用?不过这法子应该不是主公自创的吧?” “嘿嘿哪能自创啊老家常用。” 顾池闻言也没进一步深究。 他这些年在西北诸国都有游历不敢说每一片地方都走过、每一处习俗都了解但这种奇特的符号代表数字、表格样式的账簿……确实没见过也或许…… 是他孤陋寡闻? 也或许是主公有特殊之处。 顾池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清楚人与人之间是需要距离的特别是一方是主公的情况下。他的文士之道已经让主公没了“秘密”若还好奇心旺盛迟早要被弄死。 “分寸”也是文心文士的必修课。 再者采用这个便捷的记账方法也是造福自己享受了好处就行何必刨根究底这法子的发源地呢?顾池将先前的算数内容改了过来让沈棠更直观看到目前的缺口。 开垦荒田势在必行。 而且还是迫在眉睫。 要赶在春耕之前。 若是错过了春耕便意味着第二年收成不行没有收成税收便没有更多资本去吸收流民。同时浮姑城的建设也要走上正轨。 不然哪有地方安置那么多流民? 沈棠愁得双手抱脸顾池又问:“没收来的田地主公打算如何处置?分还是……” “租出去吧。” 分是不可能分的。 沈棠没这么多地能分。 她愁得托腮:“若将手中田地分给庶民让他们耕种谁能分得良田?谁能分到劣田?良田几亩?劣田几亩?这都是复杂问题工作量也太大了……再者当下这个世道庶民很难守住手中的田家里有个大病小灾可能就卖田了或主动或被动……” 若在沈棠手中反而会好点。 租金并入田税他们可以耕作耕作出多少粮食就能收获多少粮食只要勤奋就能养家糊口。根据农田优劣以及一片地区平均亩产每亩收定额比例的田税就行。 收成好就多收一点。 收成差就少收一些。 又有平均亩产这个指标数字收成造假相对有难度至于其他杂税以后再商议。 大陆百国每个国家的税种和比例都不一样。顾池内心默算一番倒是可行。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沈棠揉着眉心反思自己哪里还没有考虑到“……这几日就麻烦望潮辛苦一些亲自带人去丈量土地根据往年亩产评出个优劣……” 这件事情交给顾池是最好的。 无人可以诓骗他。 收集上来的数据也相对真实。 沈棠内心估算了一下:“尽量在年前办完此事过年的时候再将田地‘租’给庶民租赁数目根据每家男丁和女丁数量、年岁为主……哦说起这还得重新登记人口。” 她表情痛苦地捂着脸。 这日子没法过了。 嘤嘤嘤(╥╯^╰╥) 沈棠光是想想这个工作量就眼眶干涩、头昏目眩招了一只青鸟飞给康时。 让康时带着林风负责此事。 原本是想让褚曜干的。 但考虑到褚曜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早年又吃了那么多苦怕身体还未养好遭不住便让康时顶上了。他年轻能熬夜。 康时:“……” 顾池又问:“男丁女丁租赁多少?” 沈棠道:“这个回头开会再商议吧倘若家中有武胆武者务农的可以多租赁。” 她还是不放弃让武胆武者种田的想法还准备大肆鼓励。沈棠跟顾池商议了不少内容待她回过神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便让人给自己点了一盏油灯。 为什么不是一屋子灯? 因为文心文士五感比普通人好啊再加上优秀的夜视力一盏灯办公已经够用了。 穷苦人家能省则省。 沈棠随便扒拉一顿飧食算是吃过继续开工干活。主要还是核查明天要处理的犯人虽说他们罪大恶极没几个干净但不排除真有清水出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的。 还有一部分罪不至死沈棠准备将他们丢去修补城墙或者舂米如果给脸不要脸不安分还想搞事情那就杀了! 还有一些无辜女眷例如没行恶却被强抢的妾室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嗣…… 该不该罚? 如何罚? 祈善他们的意见是全部杀了以绝后患按照夷三族的罪名这些孩子也活不了留着会是隐患。但沈棠却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这些女子和子嗣毕竟是无辜的…… 被强迫毕竟不是她们的选择至于隐患……不外乎担心子嗣之中有出息了未来会报复、搞事情或者替家族翻案那便猛抓思想教育、断绝三代出仕的可能。 顾池几人面上仍不赞同。 但也软了态度。 这件事情也的确不能做得太绝。 河尹的确只是个小地方但跟河尹处境差不多的地界却不少那里也有地头蛇——倘若沈棠做得太绝怕是会引起这些地头蛇的强烈警惕和顽抗于未来不利。 眼下只是小利未来才是长远。 白天沈棠在高台大杀四方晚上为着卷宗累死累活她感觉人生都灰暗了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能堆到天花板的政务闭上眼睛自己在政务的海洋遭受非人毒打。 “草(一种植物)。” 还不如跟公西仇阵前干仗来得爽。 一连七天硬生生熬出黑眼圈。 大致解决河尹七家地头蛇。 庶民也围着高台看了七天的砍头审判看着一张张让他们做梦都咬牙切齿的脸下黄泉回家多喝两碗水能饱一天!该杀的一个没放过不该杀的各有各的去处。 不是丢去开垦荒田、修筑城墙建筑就是舂米劳改为浮姑城的建设添砖加瓦。 至于各家流窜在外的“遗毒”…… 沈棠也不怕他们搞事。 治所下了悬赏命令抓到一个就能获得赏赐或者免除未来三年的种苗钱。 当下世道庶民多是春耕秋收丰收的时候稍微过得好点漫长冬天下来又穷了穷到连种苗都买不起、守不住的程度。 往往只能高利息借钱若一年收成不好扣除田税杂税乱七八糟的项目还倒欠一屁股的债先前的欠账还在利滚利…… 沈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做了多手的准备——反正都是借钱还不如跟她借。 利息极低还不会暴力催债更不用担心利滚利滚到家破人亡何乐而不为呢? 顾池几人倒是担心不可行。 利息太低也不怕被借到破产? 即便没破产可银两损耗以及种苗中途损失都是沈棠承担迟早也会赔得倾家荡产……但听了沈棠的主意暂时打消疑虑。 只要在收成好的时候低价收购庶民手中余粮在收成不好的时候以高于收购价卖出去平衡收支同时也能抑制天时收成对粮食的影响利于稳定庶民生息。 但具体细节还是要回头开会。 浮姑城庶民现在都穷。 随便抓一个都是背着债的。 即便沈棠租给他们足够的良田他们也很难有足够的种苗。若举报一个“遗毒”就能换取三年种苗钱搁谁谁不心动啊? 反正浮姑城庶民已经心动。 治所还放出消息待户籍重新制作完毕他们就能有地耕种田税也相当低。 一个个翘首眼巴巴盼着。 恨不得时间咻得加快。 只是他们再怎么盼沈棠这边的人手就这么多一连七天加班加点才将七家地头蛇的烂账搞清楚。作为主公的沈棠已经累到表情恍惚每天吃饭都是狼吞虎咽…… 吃得太急了还会噎着。 “嗝——” 说啥来啥。 沈棠蹙眉放下碗抄起手边的汤灌了两口终于将堵着的饼子咽了下去。 还未等她喘匀这一口气脚下一阵强烈细颤头顶房梁灰尘簌簌落下落了沈棠一头她噌得一下原地蹦了起来飞快蹿至屋外表情几近扭曲。 “卧槽——地动了吗?” 这个时候地龙翻身??? 沈棠仿佛看到了上天对自己的恶意。 不只是沈棠这么想几个治所老官吏也这么想一个个不是脸色煞白就是神情焦急。内心嘀咕开来——他们在浮姑城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里会有地动啊? 一个个心里打鼓。 就在担心的时候“地动”又一次传来不止地面摇摇晃晃他们还看到远处亮起两道武气光芒——额武气……光芒??? 沈棠猛地窜上屋顶。 ------题外话------ (σ???)σ:*☆ 看在标题的份上宝子们的月票票呢? 嘿嘿月票越多越好咱来者不拒。 顺便推销一下好基友莞尔的新书《男主发疯后》嘿嘿这本书这个月上架啦可以下刀子宰了。 ps:关于古代的亩和顷换算之前搞错了唉。河尹张氏设定六百余顷有些离谱因为河尹地界就这么点儿就改成了百顷(其实感觉还是有点多)。 正文 300:拆迁办上线【求月票】 地龙翻身是不可能翻身的。 沈棠站在屋顶最高处踮着脚尖。。。 表情刷一下黑了好几度咬牙切齿:“共叔半步和赵大义这俩在干什么啊???” 是的虚惊一场的“地龙翻身”是他们搞出来的大老远都能看到这俩释放的武气光芒。疑似地龙翻身的动静也惊吓到了其他庶民纷纷惊慌跑出屋子面色惊恐。 “地龙翻身了吗?” “好像不是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有人打进来了?” “什么?有人打到内城西南了?” “什么?有人打到治所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 孩童也被大人之间凝重的气氛吓哭。 几个老官吏架着梯子爬上来。 康时来治所支取银钱大老远就看到屋顶稀稀疏疏站着几道人影其中又以身高海拔低谷的沈棠最为显眼。他眼皮下意识跳了跳喊道:“主公你爬屋顶作甚?” 沈棠气鼓鼓叉腰道:“共叔半步和赵大义俩打起来了他们这是在拆家呢?” 康时反问:“这不是主公让的?” 沈棠:“???” 康时:“……” 沈棠一巴掌拍自己脑门。 好家伙她连续七八天睡眠两小时、工作二十二小时向007看齐吃饭都狼吞虎咽忙得脚打后脑勺竟将这事忘了。 先前共叔武和赵奉要看守几家地头蛇防止他们被关押期间生事越狱同时还要戒备逃窜在外的“漏网之鱼”带人劫狱浮姑城西南角武力拆迁的计划只能延期。 现在几家审判结束“武胆武者拆迁队”当然要抓紧时间开工追赶工作进度。 于是才有了这“地龙翻身”。 沈棠嘴角微微一抽。 啧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不慌只要她脸皮够厚社会性死亡就落不到她头上。 “嘿嘿、嘿嘿我当然知道。” 沈棠干笑着打哈哈。 试图将这件事揭过去。 康时站在底下道:“主公快下来。” 沈棠道:“怕什么?” 这点高度还能摔死她不成? 康时正欲开口说什么远处两道武气交锋炸开脚下震颤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他看到了什么心头突突眼眶遽然睁圆几分。 他似乎…… 看到治所正殿小幅度摇晃了??? “主公快——” 沈棠没听清楚他后面说了啥。 因为耳边已经被建筑轰然倒塌的巨响占据同时还有强烈的坠落感!她脚下的治所正殿不打一声招呼就坍塌成了废墟!!! 康时下意识出手。 没能救回危房。 倒是让几个老官吏免于摔伤。 至于沈棠? 她自然没事儿的。 只是治所正殿坍塌掀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她呛得直打喷嚏。抬手挥开身上盖的几张瓦片残骸咳嗽着爬出来大骂:“卧槽——这破房子不是已经维修加固过了吗?” 这么快就报废了??? 也太对不起她刚来第二天早上摸黑上屋顶修缮加固还以为能再顶几年呢。 康时:“……” 主公是对自己的运气有错误理解? 刚修建好的屋子都可能坍塌更别说浮姑城年久失修又多年无人常住的治所正殿也幸好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出来了这次除了站屋顶上看热闹的几个无人损伤。 沈棠用袖子擦掉脸上灰尘擦了两下发现没啥用——她的袖子跟她的脸蛋一样脏——干脆放弃。看着彻底没得救的废墟忙问。 “底下有没有人?有人先挖出来!” 其他人道:“没有没有。” 沈棠现在极度缺人。 能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留在治所的几个都是定点办公人士屁股跟垫子亲亲爱爱分不开先前误以为是“地龙翻身”都跑出来了。要说损伤除了惊吓以及被埋废墟下的文书没其他了。 沈棠听闻此话才放心下来。 人没事就行。 埋下面的公文…… 嗨多埋一会儿让她缓一口气。 她猝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招呼两个还算眼熟的老官吏。 忙道:“你们带几个人去城内各处问一问有无其他庶民房屋被震塌。” 若是有立刻施救安顿。 这次动静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锅。 她没想到武胆武者的拆迁队动静会这么大!让共叔武和赵奉推掉西南角的残破建筑又不是让他们干架谁知道这俩不走寻常路直接化出武铠“友好切磋”??? 难不成拆迁(动武)也讲“仪式感”? 出去的人问了一圈。 带回来一个让沈棠又开心又尴尬的消息——开心的是除了沈棠治所正殿没有其他建筑被震塌;尴尬的是除了沈棠治所正殿没有其他建筑被震塌。 沈棠:“……啊这……” 这意味着全浮姑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郡守办公地点建筑是危房中的危房。 康时宽慰她:“没事正好重建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沈棠:“……” 如果她有钱的话当然没事。 但是她穷。 她本来可以很快乐但穷害了她。 看着自家主公瘪起的嘴面对废墟时心疼的目光康时……康时他有些心虚地撇开脸。危房是危房但经过一番修缮其实没那么容易坍塌可为什么还是坍塌了? 康时内心有一丢丢心虚。 将废墟下的文书挖出来也要一定时间沈棠左右没有事情干准备去看看共叔武和赵奉二人“拆迁”拆得如何了。呵呵要是他们的成果对不起她坍塌的屋子…… 沈棠不介意下场帮忙“拆迁”。 她过去的时候浮姑城西南角一大片地方已经成了废墟听到动静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叽叽喳喳。 他们起初也以为是敌人打进来担心浮姑城又被战火蔓延但情绪很快得到安抚这才知道是西南角要重建这是在拆房! 百姓们:“……” 重建就重建阵仗搞这么可怕作甚? 更加“可怕”的还在后头。 一群血气方刚年纪的青壮不是光着膀子就是撸着袖子或抗或推清理干仗留下来的建筑废墟。围观庶民又以女子居多眼神火热时不时低头与身边的人笑谈。 谈的内容不外乎是哪个年轻一些、哪个生得俊俏、哪个体格更好…… 这么冷的天都不怕寒冷。 可见体内阳气旺盛。 凑过来听八卦的沈棠:“……” 这会儿手里有瓜子就好了。 一边听八卦一边嗑瓜子才应景。 康时一扭头就发现主公没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嘴角抽搐地发现她完美融入庶民群体八卦起来眉飞色舞。主公身边的庶民更加奇葩聊得唾沫横飞竟无一人发现这个浑身灰扑扑的少年就是高台之上杀伐果断的沈君。康时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蠢蠢欲动。 就在他表情即将绷不住的时候沈棠悄悄溜回来:“浮姑城女子怎么这么多?” 好家伙这些女人聊起带颜色的话题也是老司机啊或含蓄、或奔放戳到对方隐晦的点就咯咯乱笑、花枝乱颤有些段子连沈棠都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只知道自己脸上有轮胎印。 有车子飞过去了! 这也让沈棠意识到一个先前没注意到的地方——浮姑城女子似乎比男子多一些。 多出来的各年龄段都有。 康时倒是见怪不怪。 要知道打仗是非常废人的活儿被强行招募过去的兵丁很多都回不来还有一部分青壮或为谋生、或为躲避沉重劳役……狠心咬牙落草为寇上山去当土匪。 在浮姑城这个地方除了几家地头蛇日子过得滋润男丁旺盛庶民之间想看到几个年轻力壮、平头正脸的男性不算容易。大部分不是年纪还很小就是年纪很大。 再则相较于偏僻落后的村落浮姑城内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安全被盗匪光顾的风险也小女子为谋生也会往城中靠拢。 重重因素叠加剩下来的女子自然显得比较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常年寡居的。 “不只是浮姑不少地方情况也类似……”康时详细给沈棠解释见沈棠还是疑惑他便问“主公可还有疑惑的地方?” 沈棠挠了挠脸疑惑道:“我只是听说说是女子没有文心和武胆多被娇养在内宅一个个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其实她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 在她记忆力里古代社会风气很保守。 刚才那些女人聊的话题相当劲爆。 康时哑然旋即失笑:“被娇养在内宅的前提是有人有能力娇养得要有一个好出身好家族或者有能力的父母兄弟诸如令德那样的世家女。没这条件就只能自力更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中连男丁都没有不出来谋生岂不是要等死?” 也不知道是谁误导主公的。 想了一圈祈善(谭曲)嫌疑最大。 但祈善(谭曲)也是庶民出身…… 他不可能不知道庶民疾苦。 沈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我想岔了。” 内心紧跟着呜呼哀哉一声。 她现在不仅要操心底下这些老大难的婚姻大事也要操心治下百姓的婚姻大事吗? 好家伙这事儿要是让她办成了不给她发一个“顶尖冰人”奖牌不像话! 转念一想—— 嘿她自己还是单身狗呢。 越想脑子越大。 说话的功夫沈棠已经看到中场休息的共叔武和赵奉。这俩人也不嫌脏直接席地而坐喝酒吃饼说笑谈天谈论各自的武学心得。互相学习互相精进。 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共叔武眼尖看到沈棠来了还以为她是来视察工作进度起身抱拳行礼。 “主公。” 赵奉也起身行礼:“沈君。” 沈棠道:“不必多礼。” 共叔武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主动汇报工作进度——武胆武者的破坏力可不是盖的特别是这俩武胆等级都不低。拆迁(破坏)非常快捷所过之处建筑不存! 你来一道十几丈的武气。 我来一道十几丈的刀气。 刷刷刷刷—— 灰尘飞扬。 若非他们还有理智知道干架切磋是假拆迁破坏才是真估计还能打到其他地方。虽然不得劲儿但也热出了一身的汗。 这工程量要交给普通庶民去干千把来人都要干上五六天效果还未必有这么好。 他们负责破坏收拾的活儿交给底下人。待收拾完毕再根据图纸丈量开工。 沈棠听得认真入神。 又问:“可还有缺的?” 共叔武嚼了一口饼子。 说道:“还真有。” 沈棠:“缺什么?” 共叔武道:“缺搬运的木车。” 浮姑西南角本是庶民居住区域建筑用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暴力破坏之后留下一堆的泥巴、石块、烂木头。可重复利用的不多还重。仅靠人力搬运清理不容易。 赵奉带来的私属部曲都是精锐人家来报恩但也不能这么使唤人家干粗活。 这些粗活尽量自己人干。 或者雇佣庶民作为劳力。 不管是哪种最好再弄些木车。 不然光是搬运清理就是浩大工程。 费时费力还费人。 沈棠闻言愁得蹙了眉头。 木车…… 这上哪儿搞啊??? 这个时候也没工地专用的推测。 沈棠又一次伤感自己的贫穷。 她本可以很快乐是穷害了她! 看沈棠一脸的为难共叔武多少也猜到自家主公的难处——虽说靠着抄家富裕了点儿但浮姑百废待兴哪里都需要支出哪里都要钱木车也的确不是非要置办不可。 他心下叹气准备将这话题跳过去。 谁知—— 沈棠问他:“半步啊……” 共叔武:“主公请说。” 沈棠眼睛亮得灼人直勾勾看着。 共叔武心下莫名咯噔有种不祥预感但还是忍着:“主公这般看着吾作甚?” 沈棠嘿嘿一笑。 挠挠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化出战车的言灵?现在手头吃紧木车也不好搞搞来了木车还得配拉木车的牲畜但——言灵可以完美解决这难题!” 共叔武:“……” 言灵化出战车战马拉建筑废墟…… 自家主公是真敢想! 不仅想了还大大咧咧说了! 共叔武小心用余光去看赵奉。 哦吼—— 嘿果然脸黑了! ------题外话------ ?(′?`?) 摩多摩多香菇要更多的月票票~~~ 正文 301:飙车狂徒【二合一】 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的“御”可不是指骑马而是驾驭马车战车的技术。武胆武者可以武气化弓、武气化马自然也能化出战车。开着战车打仗应该是中高级武胆武者都会掌握的技术! 沈棠眨巴眨巴一双圆滚杏眼。 小小声问道:“不行吗?” 共叔武:“……” 赵奉:“……” 沈棠道:“我还以为武胆武者行的。” 共叔武莫名有种一口气吊不上来的错觉忍着嘴角抽搐:“主公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实在是强人所难。再者武胆武者驾驶战车是为攻城掠地、是为……” 不知想起了什么遽然止口。 先前赵奉就是用这个理由拒绝拆房但被自家主公一顿忽悠给忽悠瘸了。他一个十等左庶长赵奉一个十二等左更连拆迁这活儿都干了也不差开战车搬运残骸。 对于这事儿共叔武意见不大。 作为武胆武者不管是为主公开疆拓土还是驾驭战车本质并没什么区别——至于战车拉的是主公还是主公让拉的建筑残骸只要主公不介意他也没啥好介意。 但赵奉不一样。 人家是来报恩的外援。 赵奉介意的话这事儿就不好办。 所以—— 赵奉是个啥意思? 一时间几人目光投向赵奉。 赵奉:“……” 他来报恩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大半个时辰后治所老官吏派遣小吏来找郡守回去处理公文——压在废墟下的书简挖出大半都是需要沈棠过目的——还未靠近大老远就看到数百庶民组成壮观的人墙你踮脚、我踩石伸长脖子看什么。 小吏瞧着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情了??? “让让、让让、借过借过。” 小吏努力往前挤额头冒汗。 左右庶民见他装束主动退了点儿。 小吏终于探出大半截上身呼吸也顺畅了还未来得及开心就看到一幕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只见一片狼藉废墟之中被人强行开辟一条能令三架马车并行的临时大道。 大道之上两架战车狂飙。 其中一架战车立着个身形魁梧如小山的壮汉年逾三十豹头猿臂、虎背熊腰身形有两米开外浑身肌肉紧实鼓胀胜硬石。 此人面容刚毅右侧长袖解开光着半条臂膀单手握双马缰绳神态游刃有余。 看他那副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驾驭双马战车在千军万马之中横冲直撞! 只是—— 战车载的是兵卒。 他这辆战车拖着乱石碎块。 另一辆战车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小吏瞄一眼差点儿眼前发黑。 因为驾驭这辆战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此次来的目标人物——河尹郡守、沈君! 小吏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这俩在干什么只听到围观庶民激动呐喊“快快快”。 甚至还有一伙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私属精锐齐声呐喊以双掌为鼓引吭高歌! 论驾驶战车的技术明显是那个壮汉更加老练熟悉单手也不见慌乱。 反倒是那位沈君有些手忙脚乱。 战车狂飙烟尘飞扬。 梆!梆!梆!梆! 小吏脸上似乎冒出来好几个问号。 “发、发生什么事了?”目送两辆战车冲着大道尽头狂飙而去激动的庶民情绪终于稍稍稳定小吏趁机问出内心疑惑。 其实吧这些庶民也不知道。 原先是被共叔武和赵奉二人干架动静吸引来的之后看到那么多阳气充裕的青壮便留下来唠嗑饱眼福。看着看着其中一人(赵奉)倏忽踏步上前开辟出一条大道。 那个灰扑扑的少年与另一人(共叔武)各驾一车。二人一开始还好好的只是另一人(共叔武)驾车技术太好灰扑扑少年远远不敌。几趟下来少年技术突飞猛进。 罕见超越了另一人(共叔武)。 武胆武者都是喜欢比较的。 沈棠一个初学者驾车比自己还快这就不科学于是二人渐渐搞出了火气! 奈何这不是共叔武的长项——要知道战车这玩意儿对战场地势有要求机动性、灵活性、切割敌军阵型的效果与冲击力都不如骑兵也导致战场这种战车身影越来越少共叔武在这上面下的功夫远没有马战骑术多——但被一个初学者超越也很离谱啊! 共叔武有心一较高低。 却被飞速上手的沈棠按在地上摩擦。 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 赵奉都看不下去了。 共叔武真是给他们武胆武者丢人驾驭战车还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文心文士!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赵奉在场下看出了火气亲自上战车跟沈棠比赛结果自然是将沈棠甩得老远。 但赵奉也看得出来沈棠武学天赋惊人。他施展的一些御车技巧沈棠一学就会。 学会之后还能融会贯通。 赵奉也被激出了气血。 二人你追我赶争持不下。 战车被飙得飞起干活中途休息的兵卒也过来凑热闹主动为自家将军助威。 慢慢就演变成这样了_(:3)∠)_ 小吏听完整个过程一时哑然无声。 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老远还能听到赵奉朗声大笑声在车轱辘与坑洼地面亲密接触的响声之下他冲着沈棠大喊:“老夫许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缰绳收紧战马嘶鸣停下。 沈棠跳下战车感觉自己双腿还有些抖一手扶着被颠簸不轻的老腰一手撑着战车蹙眉:“回头一定要将这路修得平整!车轱辘上下颠簸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她个头不大体重也轻再怎么稳定核心看起来也不如赵奉驾车那么四平八稳。 回程看到这么多围观庶民。 心生一计。 当即让康时去写个招工告示。 拆房子、搬运乱石碎块甚至连木夯打地基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重体力活可以交给武胆武者去干加快工程进度但搭建环节就不行了还是需要庶民参与。 浮姑不大沈棠一夜间连挑浮姑七家(堂口)抄家抄来的资本不少施展晏子赈济饥民的振兴方针(以工代赈)够了。 征调城中庶民、城外饥民和流民用足够的钱粮换取他们的劳动力既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还能让他们手中有多余钱粮过冬或者买卖也能最大限度维护治安。 要知道走投无路的饥民多了他们聚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诸如哄抢、杀人、劫掠…… 甚至演变成新的土匪。 沈棠可不想来年再花心思去剿匪还不如一开始就扼杀他们落草为寇的苗头。 穷山恶水出刁民。 河尹更是外界有名的恶人窝。 但天底下的庶民大多一样——他们并不贪心吃饱、穿暖、有屋子遮风避雨就很满足。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打击接踵而至。 谁能轻易看开? 能看开的那已经不是普通庶民了。 沈棠来河尹之前对河尹的印象并不好在及格线以下但真正接触了这里的人才发现其实他们跟天底下其他人都一样。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想让河尹百姓“弃恶从善”不需要教给他们多少大道理甚至不用给他们洗脑只需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道德水准自然而然就会提高。 康时闻言照做。 先前高台审判各家地头蛇沈棠便试着招工也顺利招上来一批人但数量远不如预期。这次再招工陆续又有庶民上前报名。沈棠便让康时多写几份张贴各处。 沈棠又拉了一批建筑垃圾。 累得浑身冒热汗。 “阵前干仗都没这么喘的。” 沈棠脸上灰尘被淌下来的汗水打成一缕一缕的印记再加上她时不时用脏袖子擦脸蛋脏得与平日判若两人。康时稍微凑近还能嗅到她身上略微发酸的汗臭味。 不重但对于五感比常人敏锐的文心文士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折磨。 康时:“……” 希望他那位祈善表弟看了别失态。 这时候眼熟的小吏小跑上前。 “见过沈君。” 沈棠起身胡乱擦了擦手。 “治所收拾好了?” 小吏邀功道:“沈君那些都挖出来了。” “……我的挖出来了?那其他人的呢?” 小吏回答:“还在挖呢。” 甚至因为埋得太深有俩上了年纪的老官吏准备提前下班回家明天过来继续点卯上班也一样。他们可以早退迟到因为他们的事情不要紧但沈君不行啊! 一切先紧着沈君的! 沈棠:“……”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 她甚至怀疑这些老官吏是故意的。 只是她没有证据。 沈棠想抱怨但一想到自家四个文心文士忙的内容那点儿苗头立时熄火。 她在内心撇了撇嘴。 顾池带着人出门丈量记录土地去了褚曜忙着安顿沈棠从四宝郡带回来的难民顺便坐镇西南监工祈善忙得不见人影。至于康时他重新登记户籍才刚忙了个头。 回去路上沈棠跟康时专挑小道。 这也是为了更加清晰直观了解浮姑城底层庶民的生活了解他们当下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见得越多沈棠心下越沉。 尽管七家地头蛇被一锅端但遗留在外的“漏网之鱼”还有几条庶民的生活也没有获得肉眼可见的改善。看着一张张穷苦麻木的脸她在内心宽慰自己慢慢来。 这一情绪也被跟在身后的康时捕捉。 “主公已经做得很好了。”跟先前死寂沉沉相比现在的浮姑可算有了丝丝生机。 这就好比一棵枯萎多年的老树—— 在这年春风到来之际光秃秃的枝头萌发出点点新翠。尽管这点翠色还不显眼但可以预见许久之后必将翠满枝头。 那一日便是涅槃重生之时。 沈棠叹气:“我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是身处这种环境不可避免生出消极情绪。季寿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她眸光遽然亮了起来。 康时遂问:“什么点子?” 沈棠猛然转身双手负背倒着走一边走一边道:“还有一个来月不就要过年了吗?我在想要不要办一个活动给冬日添点喜气不仅手底下的兵卒能参与最好让浮姑城的百姓也能参与进来人多了才热闹嘛。” 新年是一年结束也是一年开始。 康时略微一想猜测:“是集会?” 或者灯会之类的活动? 这些倒是可以。 说起这还得派人去鼓励浮姑内的商贾或者其他庶民去外地进一些年货回来。浮姑太穷了物品匮乏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康时在内心默默将这件小事记下来。 沈棠摇头马尾左右乱甩。 “办集会是可以但效果不大。” 浮姑城内的庶民都穷着呢。 办了集会也就上街看个热闹。 商贾卖不出去货吆喝也是白吆喝提振经济的前提是让一部分百姓手中有余粮——哎说起这“以工代赈”的薪资可以稍微再提高些或者允许参与劳动的庶民提前预支半月手里有钱才有心思采买过年。 有了流通死水才能渐渐活泛。 康时好气道:“那主公的意思?” 沈棠笑道:“嘿嘿咱们办运动会!” 听到这个新奇的词儿康时不解便请教:“主公口中的运动会……那是何物?” 听起来应该跟集市灯会差不多? 沈棠后背像是长了眼睛倒着走路还能稳稳当当精确避开路上障碍。 “这也是刚才跟半步、大义他们比赛战车想到的。咱们可以办个类似的活动啊例如骑马射箭什么的谁先抵达终点、谁射箭精准划分个一二三给予点儿小奖励。庶民可以下场参加也可以围观看热闹。” 康时还以为是什么呢。 这种小活动世家子弟聚会私下常玩儿一般多是为了炫技、炫耀用以娱乐。 不过让庶民观看倒是从未有过。 思及此康时倏忽想到主公跟赵奉他们比赛架车的时候围观庶民脸上的兴奋模样顿觉主公这个点子其实还不错能行。 庶民来围观凑热闹兵卒也能放松娱乐附近还能办个小集市…… 唔一举多得。 ------题外话------ ?(′?`?) 摩多摩多的月票票最近几天感觉月票好像涨不动了??? 正文 302:乞儿【求月票】 “季寿你说这点子行不行?” 康时点头应道:“自然行的。” 虽说这灵感只是主公临时起意但的确具备可行性。。。不管是举办集市、举办灯会还是举办主公口中的“运动会”本质都是为了活跃热闹气氛、提振民生经济。 主公的点子新奇又具备这些要素自然可以采纳其他环节凑齐人再商议。 不过—— 由此可以窥见主公玩心大。 康时思及此不由得浅浅莞尔。 “那你觉得什么游戏即好玩儿又好看?”沈棠对这个世界的娱乐运动项目还真不了解兀自喃喃地道“一定要有非常激烈对抗的过程最好胜负结果出来前围观庶民都猜不到!对了还有最重要一点不允许使用武气或者文气仅凭肉身对抗……” 不然胜负根本没啥悬念不说还容易造成大范围破坏局面失控误伤观众。 康时略微一想:“诸如投壶射箭、马球蹴鞠、双陆六博、射覆簸钱斗百草?” 沈棠:“……” 好家伙康时也是个会玩的啊。 只是他说的这些不少都是文人雅士、世家子弟钟爱的通俗来说就是不接地气! 对于不懂的庶民而言看起来没什么观赏性。而沈棠需要的是竞技、碰撞、对抗、热血沸腾让场下庶民看了忍不住想呐喊、嘶吼甚至抄着砖头下场干仗的氛围! 沈棠嘀咕道:“你提的这些除了射箭马球蹴鞠还像样其他还不如丢手帕能调动气氛。对于庶民而言你让他们看两拨人约架都比看几个人投壶射覆好玩儿……” 康时仔细琢磨自家主公的意思。 他不懂这些不好玩吗? 康时觉得还行。 沈棠反问:“你真觉得那些好玩儿?” 康时:“……” 沈棠的本意是想说这些游戏不咋好玩儿但康时却想到双陆六博这样带着赌性质的游戏自己糟糕的游戏体验脸色略有些不妙。似扎心的刀刺得他“鲜血淋漓”。 游戏是好游戏…… 只是他的文士之道太坑了。 游戏体验极其糟糕。 哎还是跟各式美人斗牌有意思。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饱眼福。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沈棠斗志昂扬撸起袖子“我来教你们该怎么玩儿!” 康时:“……” 他似乎能预见表弟祈善那张臭烘烘的脸、幽怨的眼神自个儿少不得要被骂两句。 骂什么? 骂他误人子弟_(:3)∠)_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贫穷庶民聚集的低矮建筑群正要在一处巷口拐弯的时候沈棠若有所感侧身避开同时单手擒住往她怀中扑的黑瘦身影的一条胳膊。 此人另一条胳膊正往自己腰间探。 目标正是沈棠佩戴的玉饰。 这道黑瘦身影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抓被抓的同时反应极快地挣扎用带着厚厚污垢的长指甲虚抓沈棠的脸和眼睛。 沈棠下意识后仰躲避并未松开钳制。 康时单手抓起黑影衣领。 结果他胸前多了俩脏兮兮脚印。 别看这道黑瘦身影不高大也不魁梧踹人力道却不小。见自己落入成年男子手中此人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扯开嗓子呼救。 “救命啊拐子扒人衣服了——” 此人声音极其尖锐刺耳。 康时承受近距离攻击耳膜发痒。 “闭嘴胡喊什么!” 他下意识喝叱一声。 结果被挣扎的黑影抓破了手臂手背伤口迅速破皮见红颗颗血珠淌出。他吃疼地倒吸一口冷气怀疑自己逮的不是人而是野性难驯的野猫。附近庶民听到动静抄起东西为了过来将沈棠二人围住眼神戒备。 康时松手将黑影丢下。 黑影那双黑红皲裂的双脚刚一落地便往聚拢来的庶民人群钻试图趁乱逃离。 结果还没迈开脚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绊倒在地文气将这小贼捆了个结结实实。 黑影口中的话又变了。 “……张家的又出来害人了!” “……畜牲又出来抓人了!” 此言一出刚刚因为文气而退怯的庶民一个个眼神凶恶起来。康时还未出言解释什么沈棠眼见看到有个干瘦的老妇人抱着一只盛满的虎子用力对着他们泼洒。 “去死!” 老妇人神情狞恶。 沈棠眼疾手快将康时抓住后退。 随着浊黄腥臭的液体洒落在地一股浓烈恶臭扑面而来一两滴溅到康时衣角。 看清这是什么玩意儿康时二人脸色黑得好似泼了一砚台的墨汁。眸光陡然凛冽康时没有犹豫刷得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随着康时利剑出鞘气氛剑拔弩张。 沈棠再好的脾气也冒出了火星子。 莫名奇妙被小偷盯上识破小偷伎俩又被栽赃陷害现在还被庶民用盛满隔夜尿的虎子攻击——怎么着真以为人多就可以欺负人少?围上来的庶民见此生怕成了康时剑下亡魂一人更是色厉内荏恐吓道:“你们俩别乱来啊郡守可不会放过你们!” 沈棠闻言简直要气笑了。 “是吗?” 早有眼尖的偷偷溜走去搬救兵。 结果搬来的救兵就是先行一步的小吏小吏听闻地头蛇“遗毒”残害庶民瞬间绷紧了神经点了几个差役急匆匆赶了过来。 预料中的血腥画面并未发生甚至没打斗逃脱痕迹他险些以为自己被庶民涮了。 要知道治所针对“遗毒”下达了高额通缉三不五时便有庶民来举报但十次有九次是假的甚至有庶民为了骗奖励跟家人串通搞诬赖。严厉呵斥好几次也不见改正。 这次又是一样的把戏? “人呢?” 小吏脸色不善地问。 泼洒虎子的老妇人出列。 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儿。” 这俩贼人好生嚣张! 不知道浮姑城的天已经变了吗? 小吏心下起疑暗道“怪哉”。 真要是“遗毒”还会乖乖等他们派人过来早就逃得没影子了。小吏循着老妇人和一众庶民的指示看去然后——看到两张臭烘烘的脸甚至连皱眉抿唇的弧度都神似! 小吏头皮发麻:“……沈、沈……” 沈棠道:“沈什么沈?” 康时见小吏过来这才将剑锋收入剑鞘——他刚才是真的愤怒生出了杀意但最后还是按捺住情绪跟这些庶民计较什么? 河尹这地穷山恶水刁民遍地才正常。 面对沈棠怒火小吏不敢再言。 康时操纵文气将一团臭烘烘的东西丢给他小吏下意识伸手接住扑面而来的腥臭差点儿将他送去见阎王手上也沾了腥浊秽物。小吏神色嫌弃想将东西丢出去。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仔细一看竟是个脏兮兮的孩子。 这孩子倒是凶悍得很到他手中也不安分逮着机会就张嘴咬人小吏险被咬伤。 这些孩子他见得多了。 浮姑城境内有不少这样的娃。 他们没有父母为了谋生到处坑蒙拐骗偷莫不是偷到沈君二人头上了吧? 小吏心中萌发这一可怕念头。再看看这些庶民对沈君二人或仇恨、或厌恶、或惊喜的眼神小吏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奖赏去哪儿领?” 有个尖嘴猴腮穿着破烂的中年男人挤开其他人凑上前搓着手问小吏笑着露出一口浊黄且层次不齐、磨损严重的黄牙。 他凑得近小吏可就遭殃了。 先是被腥臭气味攻击又被男人口臭攻击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一了百了。 他怒道:“奖赏?什么奖赏?” 男人不满小吏态度神情狞恶几分:“俺立了功的!你敢贪俺的功俺就去告你!” “行有胆来治所拿!”转身将那个张嘴咬人的乞儿丢给其他人挥手“带走!” 沈棠不欲被人喊破身份小吏也就没戳穿众人还以为沈棠二人就是乞儿口中“扒人衣服的张家恶徒”一个个眼神鄙夷。若不是小吏几个也在恨不得再扔一泡屎尿。 倒是那个乞儿情绪异常激动。 冲沈棠方向又是吐口水又是咒骂。 嘿还别说骂人词库相当丰富。 也许是在市井混得多什么腌臜的词汇都能吐出口自称爹娘祖宗更是基操。 小吏听得心惊胆战。 待离开小吏小心翼翼道:“沈君?” 他还挺害怕沈棠的。 别看沈君个头不高、年纪不大但高台之上连杀七家及其爪牙人头一颗颗排列整齐的场景却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生怕沈棠一怒之下也杀那些庶民。 沈棠道:“回去吧。” 小吏拱手道:“唯。” 口中花式咒骂沈棠的乞儿看了顿时傻在原地。听到耳边咒骂声停下沈棠侧首冷漠瞥了一眼乞儿。乞儿对上她的眸子瑟缩着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棠嗤笑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怕了?” 乞儿张了张嘴没吭声。 沈棠让小吏给乞儿一双草鞋。 小吏道:“可……” 沈棠神色淡漠:“给就是了我肚量还没小到跟个乞儿计较。不过偷窃伤人诬赖是真抓回去关个几天好好长长记性。” 这乞儿双脚极脏乍一看还以为是黑红色的。仔细再看才知道黑色是污秽红色是裂开的冻疮伤口。不同于整体的骨瘦如柴一双脚脖子格外臃肿粗壮。 看得人没了火气。 ------题外话------ _| ̄|● 真是要被akko的键盘气死了还虎年限定呢字母键突然失灵说是安装驱动才行下载了驱动结果有线链接有问题一个劲儿跟我说我操作有问题——我tm插一个连接线需要什么操作吗?更新驱动需要有线连接但他们的键盘有线连接不行有问题需要安装驱动……搁这儿套娃呢??? 淦因为这个破事耽误了半小时剩下的一千字只能明天再补了。 正文 303:职场内卷【求月票】 沈棠前脚回到治所祈善后脚就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视线在沈棠二人身上来回切换看他那表情好似在思索自家主公从哪儿个猪圈打滚回来的怎么脏成这样? 祈善似痛心疾首:“主公!” 康时听到这声音就心下咯噔他现在就怕看到祈善。见后者大步流星过来眼皮狂跳急忙道:“元良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棠也下意识道:“我没去骑猪!” 那头贼精贼精的大山彘沈棠偶尔想起来才回去猪圈看看它。每次嘀咕说要宰它它就蹿得飞快沈棠看到它就想到跟小伙伴翟乐一同经历的美好便留着它了。 也不知道笑芳回老家走到哪儿了。 一路上安不安全、顺不顺利? 旁人是睹物思人。 沈棠是睹猪思友。 康时:“……骑、骑猪???” 祈善:“……” 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祈善暗中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努力压制又在蠢蠢欲动的血压努力挤出一抹勉强笑意——不能气!不能气!这是他亲自挑选的主公!这位主公满打满算才十二出头! 有什么矛盾能沟通就沟通。 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几息间祈善给自己做了心理疏导。 只是—— “季寿你怎么回事?” 自家主公脏兮兮、灰扑扑、臭烘烘他可以强迫自己忍耐洗一洗又能干干净净。 但对康时就不用忍耐了。 他注意到康时身前两个很明显的黑脚印手臂、手背、手指还有红色抓痕有几道甚至结了痂乍一看像是被野猫挠了。 但祈善是谁啊? 他可是有着丰富养猫经验的资深铲屎官是不是猫猫挠的他一眼便知。 与其说这痕迹是野猫挠的倒不如说是被哪个人挠的。一想到康时某些奇特爱好祈善眼神立马变得非常“核善”。 康时抬手看着自己手背手臂上的伤口不注意还好注意到伤口的存在便觉得细细密密的疼顺着伤口蔓延开来一脸晦气地道:“不提了路上碰到个胡搅蛮缠的偷儿。被抓还不乖倒打一耙还乱咬乱抓……” “偷儿?抓了?” 康时回答道:“自然抓了。” 偷到主公和他头上还想逃走? 可一想到那个偷儿的凄惨模样康时那点儿火气也熄了。生存不易四肢健壮的成年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偷儿年纪也不大除了乞讨、偷鸡摸狗也没其他活命手段。这次得亏碰到他们要碰到其他人被当街打死都没人多看两眼。 康时:“多关两天长长记性。” 祈善道:“我那里还有些伤药你拿去仔细处理一下伤口别留下什么秽物。” 虽说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不易滋生秽物但那些混迹底层的偷儿不喜欢清理自身身上又脏又酸又臭谁知道他们那双手碰过什么东西指甲里面藏了什么污垢? 祈善作为铲屎官他跟素商关系再好日常交流互动(例如给素商洗澡)也免不了被刺挠两下因此常备活血生肌的伤药。 康时点了点头。 治所正殿废墟已经清理大半整理出来的书简都搬到临时搭建的帐篷。 为什么不放到其他房间? 呵呵因为治所其他房间也坍塌了大半基本不能住人沈棠听了想骂娘。 祈善就是听到这消息才赶回来的。 “……那我晚上住哪儿?” 祈善道:“委屈主公在帐篷将就一晚善已经派人去收拾其他地方明日再搬去。” 地头蛇被收拾他们的屋子也腾了出来稍微收拾作为临时住所还是没问题的。 沈棠:“……” 早知如此—— 攻打那几家的时候她就稍微收敛点了。沈棠苦着一张脸凑合着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随便吃了点儿飧食准备继续挑灯夜战。 哎—— 她何时能实现休息自由呢? 看着几乎没怎么下去的书简堆沈棠托腮出神或者她【分】【身】有数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也行。思及此突然中二病附体的沈棠放下手中的笔双手结印。 “卡给捏新挪几子!” 一手抱着一摞新的竹简文书一手掀开帐篷帷幕的祈善:“……???” 沈·当场社死·棠迅速放下双手。 “元良进来怎么没通报一声?” 作为体内燃烧着中二之魂的画手也觉得这一幕让她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两厅。 祈善道:“通报了。” 沈棠:“……” 万幸的是祈善并没有追问沈棠那个奇怪手势是啥也没问她嘀嘀咕咕了什么鸟语。 转念一想也正常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哪怕是祈善也不会知道所有方言。 但这次中二病倒是给了沈棠启发。 她抓起笔看着不远处低着头处理书简的祈善侧颜心中萌发一个大胆的念头。 “元良。” “主公说。”祈善擅长一心多用专注手中公务的同时也不忘回应沈棠“善听着。” “元良有无身外化身的言灵啊?” 祈善提笔微顿。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沈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公你又想祸害哪一句言灵??? 沈棠从他微妙的眼神中读出了以上信息当即撇嘴道:“元良这是什么眼神?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多了靠这么几个人何年马月能处理完?你说对不对?” 祈善淡淡地说道:“主公方才要是不说这些话您能多看两份以为然否?” 沈棠:“……” 逼问道:“你就说有没有这种言灵吧!” 祈善道:“有但是不易学。” 一心多用可不容易掌控。 而且—— 祈善也没想到自家主公想学它是为了多个人处理手头堆积的文书这也太奢侈了。 半个时辰后。 康时将今天登记的户册统计拿过来让沈棠过目掀开简陋帐篷的帷幕一下子看到了三个主公!!!三个主公同时抬头看向他同时对透露出了笑容又同时挥手。 还同时喊他:“季寿来了啊。” 康时:“……” 说是三个主公也不正确。 其中一个正常但另外两个一看就知是由文气凝聚而成的应该是文气化身。 康时立马将眼神投向祈善。 祈善撇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询问。 康时:“……”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愿意耗费文气巨大的“三心二意”言灵唤出文气化身只为了赶政务。主公真真是个狠人啊! 见他表情一言难尽沈棠便问:“季寿不觉得这个法子非常有效率?” 她还等着康时夸赞呢。 康时点头敷衍:“有是有。” 帐篷内堆积的书简肉眼可见少了。 “有就好。”沈棠有些洋洋得意自己可真是个小天才又问“季寿以前没想过?” 难道她真是独一份的天才??? 康时表情一言难尽:“任何文气化身类别的言灵不止文气耗费大还严重损耗心神。文心文士也不同于武胆武者文气恢复比较慢一般没文心文士会这么干……” 武胆武者的武气化兵累身体文心文士的文气化身累脑子一旦过度使用便会头疼欲裂。只是拿一份俸禄没必要玩命干三份活儿吧?康时对这种内卷表示不理解。 “也完全没有必要拼命。” 拒绝职场恶意内卷。 沈棠:“……” 奢侈滥用文气化身处理政务的结果就是沈棠第二天差点儿起不来了好像有八百个公西仇抡着锤子敲她左脑有八百个翟笑芳抡着锤子敲她右脑她脑袋嗡嗡乱响。 冗杂多余的记忆在脑中打架。 她好似咸鱼一样挺着一动不动。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加班使用文气化身果然要慎重。”沈棠多少有些明白文心文士不流行使用文气化身进行职场内卷的根本原因了这玩意儿要没“那鲁多”那种体质不要轻易尝试。 沈棠最近的生活非常规律。 睁眼、起床、穿衣、洗漱、用朝食、工作、饿了吃俩饼子垫垫肚子、继续工作工作到日上三竿再到夕阳西斜休息一会儿吃飧食继续工作工作到月上中天。 沈棠深深怀疑照这个生活作息表下去这河尹还未建设起来呢她要么先腰椎间盘突出要么被痔疮光顾……遥想当年自己被编辑催稿也没这么社畜啊!!! 忙碌数天竟不知今夕何夕。 好不容易能歇一口气沈棠终于从工作的海洋暂时脱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远处两个文气化身“沈棠”也捶肩膀的捶肩膀、捏鼻梁的捏鼻梁松缓僵硬的四肢。 是的文气化身。 沈棠发现使用文气化身持续使用三四个时辰第二天早晨才头疼一刻钟并且头疼时间随着使用越发熟练而逐渐缩短。沈棠毫不犹豫开启职场主公的终极内卷模式! 用一刻钟的头疼换八个时辰的效率。 太tm值了! 越用越上头! “嘶——再忙碌半个多月就能稍微解放了——”沈棠面对荷塘做伸展运动。 虽说张氏大半宅院都被毁掉了但剩下一部分仍旧精致奢华只说眼前这个小小的荷塘便费了巨大人力从城外护城河引入活水又在荷塘底部放了一块极大的暖玉。 张氏倒台前每日都有婢女仆从以巨大绸缎包围荷塘或烧炭火再通过一代代改良使得荷塘一年四季都有荷花怒放碧翠动人。这会儿还能嗅到清冽荷香。 “沈君。” 是那日那个眼熟小吏。 沈棠:“有事?” 言外之意没事就去工作干活。 没看到她这个郡守都这么卷吗? “沈君那日抓的乞儿该如何处置?” 沈棠这几日忙得昏天暗地不分昼夜对时间感知有些迟钝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小乞丐被关了多久。便问:“关几天了?” 小吏回答道:“有六日了。” 沈棠闻言一惊:“六天了?” 这关的是有些久。 几天下来估计也吃够教训了沈棠便让小吏将人放掉关着还要多负责一张嘴巴。 小吏得了命令正准备下去却被喊住她道:“等等——你将那个乞儿提过来。” “唯。” 小吏领命下去。 沈棠休息够了继续干活。 文气化身还在忙她作为本体偷懒不太好。忙着忙着便忘了时间连小吏何时将乞儿带来又在门外等了多久也不知道。 待她发现外头天色比先前暗了些。 “进来吧。” 小吏躬身道:“唯。” 说完给身后站着的乞儿使了个眼色。 乞儿跟着小吏入内还未等沈棠开口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沈棠行了个大礼。 这下子三个沈棠都停下手中的活儿。 “起来跪着像什么样?” 这个时代不兴跪礼。 莫说她只是郡守即便是见了国主也可以不跪只需要行一个常礼就行跪拜是天地神佛才有资格享受。沈·本体·棠起身绕过桌案单手将瘦弱的乞儿从地上抓起来。 此时的乞儿跟原先大不一样。 不仅洗得干净身上没什么异臭连衣裳也换了一件打满补丁但也算赶紧体面的粗布麻衣脚上穿着一双干净保暖的旧鞋子。沈棠见状看了一眼小吏还以为是小吏为了“面子”特地让乞儿洗漱干净了再来。 她的眼神非常明显小吏急忙解释。 “这是康先生的意思。” “季寿?” 小吏道:“是。” 乞儿被关起来的头一天晚上康时便私下叮嘱人给乞儿好好拾掇干净。说是关押其实并未丢入牢房那地方还未收拾又湿冷又酸臭四面透风老鼠虫子满地爬遍地都是干涸的屎尿一个穿着单薄的乞儿进去别说关个几天关个一天一夜也够呛。 乞儿被关在一间柴房。 住宿条件不是很好但不至于冻死人。 沈棠问她:“你跪我作甚?” “一谢沈君为小民一家报仇雪恨。” 乞儿仰起头露出一张长着几处冻疮和伤痕的小脸尽管生得瘦弱脸颊凹陷但看得出来是个标致底子。若是好好养养待五官长开也是个小美人坯子。 (⊙﹏⊙) 是个女孩儿啊。 倏忽想起那日乞儿出口成脏那丰富的词汇量真真能让阵前叫骂的武将汗颜沈棠表情便有一瞬的微妙emmm……莫名理解祈善几人面对自己上蹿下跳时的心情。 乞儿又道:“二歉那日无礼冲撞沈君。” ------题外话------ _(:3)∠)_ 因为开工了所以追书的少了么? 订阅好少啊??? 正文 304:乞儿往事【二合一】 沈棠略带诧异地看着乞儿。 她以为以乞儿先前的言行应该没受过教育。。。长期混迹市井耳濡目染才学了一口“口吐芬芳”的本事但从乞儿不卑不亢的神态以及那两句话来看她的判断有误。 “无礼冲撞这件事好说念你年幼孤苦还被关了足足六日想来也吃教训了便就此揭过。只是你说我替你一家报仇雪恨又从何说起?”沈棠故作茫然不知。 “小民一家被张氏所害……”乞儿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含热泪“倘若不是沈君小民怕是死也看不到他们一家遭报应……因此在小民眼中沈君便是小民一家的恩人。” 沈棠缓和脸色:“不哭慢慢说来。”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会宽慰哭泣的小女孩儿但让一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冲着自己哭沈棠也狠不下心。于是眼神示意小吏取来席垫让乞儿能坐下来慢慢说。 乞儿双足冻疮有些严重。 踝部关节肿胀皮肤开裂。 室内温度又比室外暖乞儿稍微一动便觉得蚀骨痒意和疼痛从双足顺着她的腿爬上全身不过乞儿忍耐力十足蹙眉也不蹙一下。她忍着关节疼痛和肢体僵硬的不适努力板正脊梁让自己看着更加端庄体面。 沈棠神色温和地倾听乞儿的遭遇。 说来也是巧合。 乞儿一家的案子沈棠看过还是高台审理七家地头蛇第一个案件记忆格外深刻。 张氏管事刁某诬赖寡妇的儿子偷吃一只“战功赫赫”的斗鸡逼得寡妇用刀子生剖儿腹证明清白随即又以寡妇残杀幼子为由迫害寡妇笞刑五十成了舂米女奴。 眼前的乞儿应该是唯一的幸存者。 沈棠看着乞儿生满冻疮的双手手指关节肿胀难以灵活弯曲再想想那日看到的双足情况猜测乞儿在外流浪求生时间并不短:“可我看卷宗你的阿翁阿婆应该健在?” 还是说这对老夫妻也没了? 乞儿真正家破人亡不得不流浪? 谁知听到“阿翁阿婆”四个字乞儿双眸竟然流露出彻骨森冷的恨意情绪激动到不顾双手的疼痛紧攥成拳。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在沈君面前失态但毕竟还太年幼。 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沈棠便问:“是有其他苦衷?” 乞儿忍下眼眶翻滚的湿润雾气。 双唇嚅嗫似乎在天人交战之中。 沈棠也不催促等乞儿自己开口。 没多会儿便听乞儿几乎从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淬毒之言。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惊人的恨意。 “即便沈君会将小民打出去小民、小民也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对面善心毒烂心肠的狗男女绝非小民阿翁阿婆!” 沈棠听闻顿时来了精神。 她的反应也不是乞儿以为的震怒反而是一脸好奇地追问:“这其中是有什么内情?你是被人拐卖来此的?不用怕若真是如此吾必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一时间各种词汇蹦出脑海。 这下轮到乞儿懵了。 她止住口眼神有几分闪躲。 乞儿双手搁在膝上紧张地抓着粗布裙摆——沈君误以为她辱骂“阿翁阿婆”是因为跟“阿翁阿婆”没血缘关系而实际上不是。 乞儿与他们之间的确是血缘至亲。 闹明白这点沈棠疑惑道:“那他们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这般痛恨?” 乞儿正害怕地垂首等待“判决”。 谁料沈棠的回应会这般温和。 她蓦地抬起头看着沈棠的眼神又一次被热泪占满:“沈君、沈君明鉴……” 这里面的故事并不复杂。 的确是有人被卖不过被卖的人不是乞儿而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个寡妇。 寡妇的娘家在她及笄之前落魄了家产全部变卖曾经在闺中无忧无虑的少女被迫扛起家庭的重担靠着贩卖织品、绣品、替人抄书为生。生活清苦但还过得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一日外出归家路上被拐骗打昏。 醒来已经远离家乡地界她被高价贩卖给一个深山小村的父兄三人当【共】、【妻】为这一家男人延续血脉。寡妇自然不肯就范她抓准机会就打掉生父不详的孩子。 这一家人对她动辄打骂。 僵持了三年将其转手卖掉。 下个买家就是乞儿的阿翁阿婆。 寡妇仍旧不肯认命。 奈何她神智不太清楚再加上乞儿的父亲虽痴傻却不像之前那家对她动辄打骂公婆还时时刻刻盯着她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待寡妇逐渐恢复理智孩子生了俩。 寡妇放不下挂念的父母拜托去老家做生意的商贾帮忙打听消息却得知父母已经病逝多年。她现在就是无根的浮萍除了待在河尹别无选择寡妇只得选择认命。 没几年男人服役重病没了。 寡妇只能年纪轻轻带着两个孩子辛苦谋生忍受公婆时不时的攻讦咒骂、街坊邻里不知从何处知道她的过去逮着机会就辱骂耻笑于她族亲也以她为耻辱。 若非寡妇认得几个字能为村中孩童开蒙寡妇和两个孩子早已没容身之地。 之后发生的事情沈棠也知道了。 寡妇儿子被张家管事刁某诬赖偷鸡寡妇平静或者说压抑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神智不清的她亲手剖开儿子的肚子。之后被笞刑判舂米女奴没俩月选择自戕。 沈棠安静倾听乞儿说的这段血泪故事心下震荡但她有一事不解——乞儿对她阿翁阿婆的恨意似乎还超过了仇人一家。 寡妇被判舂米之后乞儿作为唯一一缕血脉待遇不说怎么好也不至于太差吧? 但看乞儿模样她过得不好。 “略卖阿娘的人贩夫妇……正是我那两位阿……阿翁阿婆……”乞儿略有些艰难地喊出那两个称呼眼底仍旧涌动着恨意。 原来寡妇在第一家三年无所出怎么打骂都不肯服软彻底惹恼了那家父兄三人。他们找上卖给他们“货物”人犯嚷嚷着要退货不退货就报官将他们抓了。 一番胡搅蛮缠只得答应。 正好家中的痴傻儿子还没媳妇寡妇被折磨三年竟然还保留六七分姿色可见天生底子有多好半推半就给“换货”。那家父兄三人乐滋滋带着能生崽的新媳妇回去了。 寡妇对抓自己的人贩印象极其模糊也是那一次刁某惹事寡妇被逼入绝境才突然想起来“公婆”的真实身份和嘴脸。种种因素叠加寡妇才干出了生剖儿腹的举动。 她想给世人证明的何止是“儿子不曾偷吃斗鸡”的清白还有她自己的清白。 乞儿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和模糊:“阿娘其实还想杀小民的……” 只是她躲起来了。 阿娘也发现她躲起来了。 乞儿永远忘不了阿娘发现她时的眼神面目狞恶且扭曲可怖每次午夜梦回看了都要虚汗惊醒。她懂得不多只是努力捂着嘴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哭出声音被杀。 或许是她的请求真的打动了阿娘也或许是阿娘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阿娘提着刀漠然转身眼底是无尽的复杂。 之后阿娘被笞刑打入舂槁舂米服刑乞儿曾偷偷去看过她。距离上一次见面仅仅隔了几天而已印象中总会仔细保养那一头乌发、眉眼含笑的阿娘成了枯槁老妪。 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双手肿胀。 以前的阿娘活得精致体面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倘若做未婚装扮估计也有人信。此时的阿娘却老得让人认不出母女俩神情同样木然地互相看着彼此良久良久。 寡妇将自己的经历尽数告诉女儿。 这个女儿年幼却聪慧懂事。 看到她的眼睛就想到了自己。 【本想杀了你……】 乞儿听了身躯一颤。 那日的恐怖情形涌上心头。 阿娘用嘶哑苍老的声音说道:【……但想想又放下了不是我不忍我只是想看着你怎么在这个世道挣扎下来。我这半辈子受的苦总该有人偿还对吧?】 这个女儿是她生的不错。 但也是这肮脏一家子的种。 她做不到完全的爱。 也做不到完全的恨。 她亲手杀了好几个孩子眼前的女儿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她曾经倾注过无数心血的。乞儿在她眼中看到了恨但也有爱和不舍。一时间竟觉得狼狈和羞耻。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生母。 她无法对自己产生杀意的生母产生恨意。她想道歉但没用。最该道歉的贼人——一个仗着张氏作威作福剩下的还顶着“阿翁阿婆”的名头——乞儿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母女俩面对面枯坐许久。 直到见面时间到了阿娘缓慢起身努力板正身板微扬下巴漠然无情。 【忘了今天的事只当我这罪妇什么都没说过。即便有说也是在说胡话。】 这一面结束再次见面就是寡妇被送回来的尸体——尸斑遍布尸臭浓郁。 比上一次见面更加苍老。 乞儿亲眼看着她被简单裹了裹随便下葬荒郊无一人来送葬悼唁——包括阿娘这些年教授启蒙的孩童听信大人的闲言碎语认为这女人肮脏下流狠毒连他们的父母也咬牙切齿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那对所谓的“阿翁阿婆”忍痛从棺材本中拿出一小笔钱买了一个一看就机灵的男娃改了姓氏写上族谱成了他们的宝贝大孙子然后掏心掏肺地养着他。 总是嘴里念叨“俺老朱家有后”了。 至于真正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乞儿则被弃之不顾一开始还有耐心给她一口饭没俩月就筹划着将她卖给某村老鳏夫当媳妇卖掉的钱给大孙子以后上学启蒙用。 乞儿比她母亲幸运一些。 她有警惕戒备半路逃掉了。 为了谋生她一路流浪到浮姑城。 浮姑城虽然很穷但毕竟是一座“城”治安可比外头好太多乞儿一边乞讨谋生一边隔三岔五盯着张氏的动静。随着外界局势恶劣浮姑城的日子也越来越困难。 乞儿都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直到她等来了沈棠。 听到张氏覆灭、刁某伏诛这一消息的时候她在破庙中病得起不来身体稍微好点能出来活动了高台已经拆完了。她有些恼恨没亲眼看到那一家子人头落地。 对庶民口中的沈君产生莫大兴趣。 但她知道自己是乞儿人家是郡守见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摆在眼前最大的危机也不是见到沈君而是生存下去。 她得努力熬过这个冬天才行。 虽然沈君派人到处敲锣打鼓招募劳力可她年纪太小肯定不会被选上。 正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了沈棠。 准确来说是沈棠腰间佩戴的眼熟玉饰! 其中一件她见过。 在张氏家主身上! 好啊张氏的漏网之鱼! 乞儿掂量一下情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下手先抢了玉饰去换过冬的粮食再抓花那人的脸自己再嚎叫两句引来周围庶民便可以趁机脱身。但万万没想到—— 作为普通人的她分不清沈棠腰间几个配饰中的文心花押至于康时??? 这人生得斯斯文文一看就不能打! 结果功亏一篑。 乞儿被抓的时候已经想过各种“同归于尽”的手段直到那名小吏唤沈棠为“沈君”。 她彻底傻眼了 (ˉ▽ˉ;)… 乞儿这几日都是在忐忑和担心中度过的不但没被斥骂殴打每日还有管饱的粗粮伺候甚至有温水洗漱、换上新衣……这几日是阿娘去后她过得最安心的几日。 若能一世如此被关柴房也无妨。 再之后她被小吏提到沈君跟前。 沈君还温和倾听她的过往听到阿娘那些经历也没像旁人一样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坦荡双眸眸底还有让她动容的怜惜。 乞儿下意识将身板挺得更直。 终于沈君发话了。 “所以——” 沈君说话顿了顿。 乞儿心下紧张。 沈君示意她放松情绪:“你希望你阿翁……啊不那对老夫妇怎么死?倘若情况属实你这桩仇我也可以替你报了……” 乞儿:“!!!” ------题外话------ _| ̄|● 寡妇的故事跟热搜那件事没关系香菇也不是在妄自议论或者影射什么的更不是蹭热度这只是一段早已安排好的剧情。 如果硬要说原型就当是跳广场舞的时候听哪个老太太说过。 正文 305:恶紫夺朱【求月票】 沈棠不看乞儿的反应。 兀自说道:“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乞儿下意识应答:“沈君请说。” 说完她自己也怔了一下。 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丝的懊恼。 她似乎在抱怨自己过于急切薄情会给沈棠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毕竟在世俗看来上一代恩怨是上一代她作为孙女跟那对老夫妇血脉相连不该这般大逆不道。 自己这般迫不及待旁人看了或许会齿冷暗道此女莫不是白眼狼转世为人。 连一旁照顾她好几日的小吏也流露出些许隐晦的不赞同眸底甚至带着几分失望。 意外的是沈君神情并无丝毫谴责。 沈棠道:“状纸你来写。” 乞儿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小民学识有限未必能写好……” 她的启蒙都是阿娘手把手教的。 仅限于识字、会写、懂点道理。 要说文采辞藻那是一点儿没有状纸怎么写她刻意打听过心里一直有个愿望——为阿娘翻案、申冤、陈情还她清白——但这双手冻伤严重写的字不好看。 沈棠又道:“由你击鼓喊冤。” 乞儿闻言怔了一下略微明白过来。 沈棠继续:“由你来上告。” 乞儿并未作答。 沈棠看着乞儿这副可怜模样心软了一瞬:“你确定要这么做?作为那对老夫妇的亲孙女亲手写状纸、击鼓上告倘若事情属实他们最轻也是一个俱五刑!” 何谓“俱五刑”? 浮姑城上下都知道。 高台审判七家地头蛇有太多被“俱五刑”的现成例子通俗来讲等同于大卸八块。 乞儿还有些文化心里更清楚。 所以—— 她真要亲手将血缘上的“阿翁阿婆”送上死路?行大不孝之道遭人唾弃? 这时一直不发言的小吏轻声开口:“……沈君既然那对老夫妇罪行确凿派人去抓就行何必让这位小娘子上告?” 小吏同情寡妇乞儿这对母女的遭遇但亲孙女手刃亲爷奶这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往后乞儿如何在世间立足? 沈棠道:“意义不一样的。” 小吏很敬佩这位沈君但在这件事情事情上却有些分歧也无法理解沈棠的决定——为何要这般逼迫一个失恃失怙的孤女?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手段解决这件事情。 他道:“恕下官无法苟同。” 沈棠道:“因为你用世俗的目光去看自然无法理解。可你用那位夫人的目光去看这么做才能让她真正欣慰释怀。大龄男子买卖妇女不只是为了有个女人暖被窝……” 说到这个词她嗤笑了一声。 小吏无法get到她的笑点。 沈棠收敛笑意。 恢复平常的冷静和理智。 “……也不只是为了有人照顾自己穿衣吃饭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借用女人的肚子生出自己的血脉子嗣。他们认同子嗣属于‘自己人’女人是外姓外人。所以女人再怎么反抗也只是‘不听话’。至多让他们恼羞成怒而不是反省、畏惧因为这个不听话可以找人贩换下一个听话的。唯有让他们打心眼认定的‘自己人’站出来才有震慑力……” “可、可是……” 小吏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可以反驳的话倒不是无法反驳而是无法说。 “可是有这种勇气的人太少了。”沈棠神色颇为遗憾浅笑道“因为往往连那些子嗣也认为这是家事家丑岂可外扬?跟一个被人用银钱买来的‘阿娘’相比花钱去买的‘阿父’、‘阿翁阿婆’更值得亲近。失去一个亲人跟失去三个亲人怎么选择也不用犹豫。即便有几分良心过不去也会用世俗为自己开脱……所以我倒是觉得那位夫人极其勇敢。” 家道中落没颓废被拐卖进深山给父兄三人【共】、【妻】不认命被人动辄打骂羞辱仍要抓住机会打掉父不祥的孩子作为弱者尽了最大努力去抵抗现实厄运。 若非神智混沌又被盯着估计也不会有那个儿子和眼前的乞儿。在获悉父母已故后那位夫人应该已经认命觉得安心抚养一双儿女也好偏偏又出了刁某之事。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继续认命保全儿子任由“公婆”卖掉自己和女儿为妓反正她已经这么烂了继续烂下去也无妨。但她偏偏不肯遂了他人意。 走了另一条世俗无法理解的路。 作为这个世道最渺小的蝼蚁用最无力的方式证明清白或者说最后的反抗。 小吏咕哝:“可是为母杀子……” 沈棠:“这母亲是她自愿当的?” 小吏噎了下:“虽非自愿可——” 沈棠唇角勾起笑意却毫无感情:“可木已成舟便该接纳?这倒是遂了买卖者的心买过来的女人生了孩子便乖了所以想留住一个女人只需让她生孩子就行。” 小吏道:“可她既是人母那也是她的血脉至亲啊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沈棠叹道:“人母哎那世俗何尝将她当作是一个人呢?人都不是何来人母之说?至于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原因估计很复杂——因为记忆恢复发现孩子阿翁阿婆就是仇人恨意滔天无法接受;因为局势逼人不证明清白就只能母女为妓;也因为这儿子若活着长大会有下个女人步上她的后尘……我想那个村子应该还有不少类似际遇的女人也有相同身世的子嗣她已经从代代相传的子嗣身上看到了既定的未来……” 小吏闻之神色微动。 态度已不似先前那般。 沈棠神色怜悯:“她或许也有另一重顾虑——由她带到世上的孩子再由她亲自送走。母子在黄泉团聚由其亲自照料抚养比留在世上更让她放心吧。谁也不知死后的世界如何……如今这世道活着就是历劫。” 啪嗒! 啪嗒! 一颗颗泪水从乞儿眼眶滚落。 泅湿了粗布麻衣晕开道道深痕乞儿狼狈哭道:“所以阿娘是抛下我了吗?” 一句话仍不能疏解。 歇斯底里再道:“她真抛下我了!” 所以最后一面才会是那般眼神! 沈棠看着她止不住的泪水脑阔也止不住地疼无奈道:“那只是我的猜测。” 乞儿却觉得沈君这番话中了【八】、【九】成阿娘她本是知书达理的富家女自小学的是温良恭俭让生活再清苦她每天也会早早起来一丝不苟地打扮自己。 她与那个麻木肮脏的村子格格不入。 那些粗俗庸妇唾骂她“狐媚”。 “阿翁阿婆”心情不快便指桑骂槐。 她与弟弟初时年幼不知只觉得阿娘的确丢人一举一动带着旁人说的“妖气”。 甚至跟阿娘闹脾气阿娘也不气只道:【悦己而非悦人你们还小不懂。】 流浪多年她仍旧不懂最懂阿娘的人却是与阿娘从未谋面的沈君。 乞儿哭得厉害几乎要厥过去。 沈棠看着她这样也不准备再逼。 直接派人抓了那对老夫妇宰了就是。 谁知乞儿却拦住了她。 抽抽噎噎:“小、小民从未不愿为阿娘、洗清冤屈本就是小、小民苟活至今的根由。只是、只是小民斗胆请求先前欺辱阿娘的父兄三人小民也要他们的命!” 乞儿深呼吸压抑奔涌的情绪一字一句:“小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沈棠倒是对这个乞儿刮目相看。 上告阿翁阿婆不只要过心里那道坎还要有勇气面对世俗无穷无尽的辱骂误解。 无人会理解她的选择。 或许污名会伴随她终生。 沈棠道:“你与你阿娘一样勇敢。” 不认命的人才可能逆天改命。 实在是非常难得。 她道:“现在认字的人也不多你既然识得几个字不如留在治所打打下手吧。” 乞儿目光陡然一亮。 语气恍惚:“可、可以吗?” 沈棠道:“自然可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乞儿的勇气她很欣赏。再者沈棠骨子里也不是什么纯白之人只要是她认为正确的、合乎她行为准则逻辑的事情她就会去做。 至于世俗认可不认可? who cares! 说干就干! 沈棠找了人准备捉人归案。 治所人手吃紧几乎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连不屑职场内卷的康时再三犹豫之后也学着沈棠开启内卷加班模式。不过他还是卷不过沈棠这个终极卷王之王。 他只招出一道文气化身持续一个时辰便要强行收回工作效率是比之前快多了。 工作效率快了看着自然也“闲”了。 于是被抓了壮丁。 骤然得知乞儿遭遇康时颇为同情。 对于此番恶行与陋习他也有心理准备——其实都不用刻意出门打听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绝对不少。穷山恶水出刁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刁民干不出来的。 此事迟早会摆在沈棠案前。 时间早晚罢了。 只是有些人会管有些人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些刁民有了媳妇儿才会安分不给他们媳妇儿传宗接代他们就闹事。反正木已成舟何不粉饰太平? 至于还未发生的? 哎自然要努力防范。 老官吏如此委婉劝说沈棠。 “沈君自古以来便有对略卖人施以重刑的前例但屡禁不止绝非一两日之功便能杜绝。您根基未稳不若徐徐图之。若为玉碎不为瓦全……哎何苦来哉?” 这些事情他们其实都知道的。 此类事情在河尹各处村落少不了。 但不能管啊。 一来治所落魄他们这些小官吏没这本事去管;二来河尹地方小随便抓两个人往上查查七拐八拐也能查出一点儿祖上交情他们不好去管;三来…… 沈棠抬手示意他打住。 只说了一句—— “我沈幼梨——自四宝起至浮姑于城内高台以七家尸体筑京观何惧宵小?” 莫说只是一伙刁民便是这些刁民有公西仇之流的武力她也不会手软分毫。 再者说—— 她是来治理河尹郡的不是给这些虫豸输送养料为他们铸造舒适温床的。 至于以理服人什么的…… 道理从来是说给人听的。 因为畜牲听不懂。 路上。 康时见乞儿眉宇间带着几分难掩的激动和雀跃心下暗道“奇人”主动挑起话题。 “朱小娘子……” 乞儿漠然道:“小民不姓朱。” 康时疑惑:“可那不是朱家村?” 朱家村基本都是“朱”姓族人聚集的村落外姓基本都是“嫁”进来的外姓女。 乞儿道:“小民决意随阿娘姓氏。” 既然“阿翁阿婆”是以血脉姓氏划分“自己人”和“外姓人”迫害阿娘也是为了延续这个姓氏和血脉甚至将当年年幼的她卖给老鳏夫为妻也是为了将收来的钱用在延续“香火”上那她自然不再适合冠以“朱”姓活着。一如阿娘绝不能遂了他们的愿! 康时问:“那小娘子如何称呼?” 乞儿闻言却恍惚了一瞬。 半晌才声音干涩道:“虞。” 康先生一问她才倏忽想起来——阿娘在旁人口中的代称永远都是“朱家的”、“朱家寡妇”无人喊她本来姓氏、闺中姓名甚至连作为女儿的自己也是偶然得知。 她阿娘极喜一首《虞美人》。 乞儿幼时也曾被她抱着一笔一划撰写。 【虞美人是哪个美人?她很美吗?】 【不是哦虞美人是一首教坊曲后为词牌名不是什么人更不是美人。不过——偷偷告诉你这是阿娘的闺名。】 乞儿惊诧:【阿娘是美人?】 寡妇故作捧心蹙眉状哄骗单纯懵懂的女儿道:【难道阿娘不美吗?既然是个美人又唤作美人那有何不可呢?】 乞儿沉思似乎有些羞耻:【那女儿还小现在是不是要叫小美人?】 寡妇被逗笑:【那你长大了叫什么?】 【大——美人。】 乞儿被自己的回忆逗笑。 “小民姓虞名紫。” 她似说给康时听又似说给自己听也或许是说给已经不在的人听。 又道:“恶紫夺朱的紫!” 听了这个取名寓意康时蹙眉。 这位小娘子…… 性大! ------题外话------ ヾ(?■_■) 再次重申跟热搜没有关系也没有任何影射。 追过老书的老读者可能都知道类似的元素香菇写了不止一次或多或少、或正面或侧面提及。不是为了借这些话题引起讨论什么的或者骗几个订阅我还不缺这点钱一切为剧情、为人设、为人物服务。 在女帝连载期间就有读者疑惑为什么出众的女性角色不多参与军队、战场拼杀的除了女主也只有姜弄琴一个女性角色(女营也有提过但多是侧面描写没有具体描写)。至于政务上官婉、魏静娴也是偶尔提及小说中后期又多了芈婳、柏月霞但主场不多这也导致连载结束的今天有人给香菇贴上媚男厌女的标签(真tm是离谱踏马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问这个问题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背景呢? 芃芃穿越到一路拼杀登顶用了十八年在一个普通古代乱世背景女性被约束闺阁的情况下有多少女性角色能走出来站到芃芃身后? 也只能等天下安定慢慢提拔培养了。 这本书有文心武胆的设定女性角色可以获得走出闺阁内宅的力量成长速度是非常快的所以一开始就预警了会有形形色色不同的女性角色接连登场但她们也需要觉醒和成长(毕竟棠妹出现前女性没有武胆文心)。 我希望每个角色都能丰满无论男女。 正文 306:力量与野心【求月票】 以“紫”为名这本是个好字但虞紫的取名寓意却不怎么好——恶紫夺朱取自言灵《论语》一篇——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紫”疵也。。。 非正色乃五色瑕疵。 “朱”为正色“紫”为杂色。 因此这个“紫”也被赋予世俗眼中的“异端”、“邪恶”之意。虞紫明知这点却仍以“紫”为名偏偏那个村落、那对“阿翁阿婆”又姓“朱”由此可见其倔强和决心。 若说河尹属于穷山恶水那么这朱家村则是穷山恶水中的“佼佼者”村落附近开垦的梯田多为肥力中下的劣田少有良田。 一村几十户居于深山。 村落位置极其偏僻。 因为进出不便利所以除了出门“做生意”的普通村人都要等初一、十五赶集才会离村一趟用自家种的农作物换取米粮银钱或者其他所需乍一看跟寻常村落无异。 康时带人过来却见茅屋零散分布的村落正升着袅袅炊烟。放眼一看有三两衣衫单薄的妇人弯着腰在田地间拾掇野草。十来个男人正坐在村头聚在一起笑谈什么。 他们远远便看到康时一行人。 众人目光都汇聚在康时身上。 脸上更多的是好奇和打量。 并无畏惧惊恐。 朱家村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次生面孔除非是哪家儿子到了年纪要娶新妇。 何时一次性见这么多生面孔? 往日打交道的都是身穿粗布麻衣的庶民诸如青年这般身着锦缎华服、环佩玎珰的儒雅文士却是头一遭见。身后还跟着几十号人是他们平生所见最大排场了。 很快便有人转身去请村正村正年纪大有威望是村子里见识最多的人。 村正家住村头附近很快赶来。 康时暗中打量村中布局。 见到村正也不废话直接亮出盖着河尹郡守印绶的文书给村正看:“郡守欲兴建浮姑城城中急缺人手命吾到各处村落招人。劳烦村正将全村老小全部喊出来。” 村正闻言有些惊讶。 心里则愁得皱眉打鼓。 这又要征收徭役? 村正恭恭敬敬将文书接下但并未立刻下去照办而是问出心中疑惑:“非是小民质疑使者只是朱家村消息闭塞不与外通不知何时河尹又来了一位新郡守?” 康时答道:“吾主上任不久手中俗事繁忙还未来得及下发文书通知辖内各处。” 村正闻言不再多言。 听意思这位新郡守是真的很新。 不过他当了二十多年的朱家村村正见识的市面比村子里那些泥腿子多得多——郡守二字听起来是非常厉害但河尹这片地方的郡守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不仅无用还非常短命。 “使者稍待这就去办。”村正内心轻慢不少又问“只是此次徭役要服多久?” 康时年纪不大也是只老狐狸一眼便知村正看似忐忑面皮下的敷衍心思便又笑道:“此次并非徭役吾主斥重资征调饥民奈何人手仍不足这才命吾等过来。” “村正若能助吾多招一人便可多得十钱雇银。”康时从袖中取出一枚不小的碎银。 村正心头一跳。 他压低声音道:“使者当真?” 康时道:“自然是真。” 村正闻言按捺狂跳的心脏压抑几乎要喷涌而出的贪婪故作心忧。 康时又说了一人一日劳作五个时辰可得多少钱粮听得不远处看热闹偷听的人都眼热了村正已经被完全说动。现在天气冰冷初雪已下朱家村老老小小都窝在家中无所事事天气好的时候才出来晒晒太阳。 完全是坐吃山空、只出不进的状态。 这几年收成越来越不好。 缴纳上去的米粮却越来越多。 家家户户穷得揭不开锅。 他将文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是识字不多念起来有些吃力但也读懂了七七八八与使者说的不差分毫。村正将消息传了下去让各家各户都带人出来集合。 自己也回了家去找儿子。 将好事与老婆子说了说。 老妇人神色迟疑。 “幺儿也去?” 村正道:“当然也得去。” 老妇人道:“可儿媳才来了小半月这肚子还没动静呢幺儿要出去了……” 村正家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成家分出去小儿子前几日刚得了新媳妇。为了早点有孩子传宗接代听了村正夫妇的话日日跟新媳妇在屋子里。正值农闲也没其他事。 村正闻言沉默了好半晌。 为解决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他们俩老和老大老二都凑了凑才凑来一个老幺媳妇。 因为给的钱少这老幺媳妇还是给人下过两次崽的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他们和老幺对此都不满。 但略卖人说老幺媳妇在上一家下的两个崽都是健康白胖的男娃她屁股极大一撇腿就能给他生一个男孙说是一点不费劲不娇气。要不是有年纪这点钱还想买到? 村正犹豫许久还是咬牙买了。 现在就盼着老幺媳妇肚子争气给老幺生俩他死后也能瞑目能见列祖列宗了。 思及此村正心里也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几年前死的那个俏生生寡妇。 要是没出那一档子事情自己也可以厚着脸皮向老兄弟打听打听让那个老兄弟那个俏寡妇儿媳给自己老幺当媳妇儿即省了钱还能有个不要钱的开蒙先生…… 啧啧。 只可惜那会儿老幺还没长大呢。 他斜眼对老婆子凶道:“你懂什么?” 又道:“将老幺叫来。” 村正在朱家村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这一好消息传了下来不多会儿便有人跑来询问真假获知是真脸上露出淳朴傻笑道:“也要俺一个呗俺力气大能干活。” 同村人笑道:“就你?” 也不知招多少人全招了最好若只挑最好的几个那身边的可都是竞争者了。 他恼羞:“俺怎么就不行了?” 另一个同村人笑道:“你怎么就行了?你那媳妇来了多久了还被她拿捏着。” 朱家村这一年办了两桩亲事。 一桩是村正家的幺儿。 一桩就是这个男人。 幺儿年纪比这个男人小得多他媳妇都已经乖顺了夫妻俩天天窝在家里不见人影倒是这个男人天天被他媳妇抓得左一道伤右一道疤。闹得村头村尾都知道。 男人恼羞成怒:“哼她昨儿乖了。” 又一人道:“要不是俺们几个兄弟给你支招她能乖?这买来的媳妇儿就是要打往死里打打得多了就听话了。你供着她她就跟你蹬鼻子上脸还想偷人……” 男人一脸的受教。 虚心请教:“还请哥儿再教几招。” 他年纪大了才娶到这么一个本来想好好对待但人家怎么也看不上他还暗地里勾搭村子里有念过书的同族兄弟。 要不是同族兄弟跟自己告密他还不知这不老实的女人偷人呢昨晚回去越想越气狠心用了学来的招式果然奏效。 心下也有些懊恼自己用得迟。 文心文士五感超出常人。 这些人嗓门大谈论声音也不小。 一字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 小厮装扮的虞紫看着他眉头拧紧眉宇间戾气愈重初始诧然不解但看那些眼熟村人聚在一起笑谈的模样隐约猜到。 康时问她:“一直都这样?” 虞紫道:“以前……略微好点。” 大人谈论的时候很少会避着孩子。 哪家是正经娶来的哪家是略卖人带来的虞紫也知道七七八八总的来说十户里面有两户。但现在愈来愈穷其他村女子一听朱家村就知有多穷正经娶娶不到。 用家中女子换亲也未必有人肯来。 娶不到就只能指望略卖人了。 虞紫离开朱家村好些年也不知道村子里又多了哪几张生面孔神色微微一黯。 康时道:“烂和很烂有甚区别?” 虞紫自然知道没区别。 约莫又等了半刻钟。 因为康时说人手非常缺还能下地干活的都可以去试一试若是没被挑中也能获得三日口粮。这么好的机会不白嫖岂不可惜? 不论年龄能喘气能走路的都来了。 康时眉宇逐渐舒展。 温声问村正:“就这么点人?” 村正捧着一卷村中众人登记的户册。 真诚地道:“基本都在这里了。” 康时接过来发现上面的字意外得娟秀漂亮看字体倒像是闺阁女儿的运笔之间带着些许风流写意气韵难得一点儿不像村正一个大老粗能写出来的。 “你这字着实不错。” 一侧的虞紫脸色沉了沉。 因为—— 老村正笑道:“回使者的话这是村里一个寡妇写的能得使者夸赞实属荣幸。” 康时闻言唇角篾笑淡去。 他基本猜到这位寡妇是谁了。 “人在何处?” 老村正道:“人已经不在了。” “哦是吾冒犯了。” 康时掩卷将这卷简书递给默默红了眼眶的虞紫扫了一眼众人:“人可在?”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 村正还以为是问自己。 不知该如何回答。 什么“人可在”? 虞紫初时也不解但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略回想康时的动作一想便通。 她克制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要露出仇恨用余光乜了一眼人群中熟悉、苍老不少的熟面孔重重点头答道:“他们都在。” 过继来的宝贝“香火”也在。 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眼朝天看。 虞紫刚刚还听到这俩老的在讨论宝贝孙儿来年就十四了该帮着相看孙媳妇。 甚至还提到虞紫说使者身边的小厮生得俊秀貌美还眼熟可惜太瘦弱若胖些还是女儿身与自己孙儿挺般配。他们准备干点活攒攒钱开春找个略卖人看看货。 虞紫听了嘴角微动。 那一刻不觉恨只觉得可笑。 康时点点头起身挥手在村正由喜转疑的目光下说出那句—— “人齐了就好!这些人全部拿下!” 与几十号人一同行动的还有从他脚下涌开的文气并于四周筑起文气城墙。 这一变故将众人吓得不轻。 他们都是听了好消息喜滋滋跑来集合的手中没拿什么家伙事儿想散开逃跑也跑不掉——不是刚跑两步被踹地上疼得吱吱呀呀乱叫就是被文气城墙弹回来。 拼命反抗? 人家的刀子已经架在他们颈侧。 若试图抢刀子? 一声惨叫毫无征兆地穿入他们耳膜。 循声看去一人左手被砍去了三根手指!捂着鲜血滋出的手掌疼得青筋暴起在地上乱打滚。这一幕直接将众人震住村正被拿下大叫:“你不是使者?” 康时道:“我是啊。” “也是来招人的。” “只是不给钱而已。” “钱不给但人我要。” 康时懒得看他手指一曲。 冷声下令:“全部带走谁反抗先剁手再不听割耳仍不听挖眼砍足!” 一字一句皆是令人胆颤的杀意。 还释放了些许威压。 这些刁民何时见过这阵仗? 再加上威压压迫莫说反抗双手双脚都吓软了。全被反绑抓起串成一串。 任务完成康时起身弹去在此处沾染的灰尘翻身上马:“虞小娘子。” 虞紫还沉浸在近距离感受文气的震惊之中她记得上次就是这玩意儿将她制服在地逃也逃不了。这就是—— 文心的力量吗? 一人困住朱家村几十户人。 虞紫记得这些人中间可有不少能单手摁着家中逃跑婆娘往死里打的人他们力气大被他们盯上就像是被蛛网缠绕再也无法逃脱面临的就是被困死一生的绝境! 而被她判断是“斯斯文文一看就不能打”的康时只站在原地就将所有人制住(其实并不是)!那一瞬她听到胸腔鼓噪狂跳的巨响对力量的渴望点燃她的野心。 “小民在。” “状纸可写好了。” 虞紫朗声道:“写好了。” 就在她怀中放着。 沾着她的体温。 也沾着阿娘半生的血泪。 虞紫回首看着哭啼啼、乱作一团的朱家村众人从未觉得身体似今日这般轻盈似乎冥冥中有一股温暖亲切的力量。 正托着她的身体。 康时剑指一曲:“跟上。” ------题外话------ _(:3)∠?)_ 终于写完了。 正文 307:被你整明白了【二合一】 浮姑城外。 一辆驴车慢悠悠地前行。。。 面相羸弱的青年文士坐姿随意。 一条腿弯曲放平一条腿屈起将膝盖当作临时桌案右手执笔在简书表格上填写数字时而心算时而屈指掐算数据没把握的时候还要拿出算盘拨弄两下。 青年文士身侧摆放着几十卷已经测量好的田亩数据矩、准、绳、规等物件则统一收在一个大竹筐之中十名身穿粗布麻衣的青壮年一声不吭地跟随驴车左右。 “什么声音这么吵闹?” 青年文士正专心校对测量数据。 几声幽幽哭声传入耳膜。 那调一波三折听得人心烦气躁。 他这几日天天起早贪黑爬山涉水几乎将整个浮姑城辖地逛了个遍。为了从形状五花八门的田地里头得到更加精确的测量数据他可没少下功夫测完了还要整理、归纳、入档……忙得每天沾上枕头就睡。 今日进展并不顺利他心里正恼。 数据核对两遍还有六分的误差。 好不容易理清楚又被杂音打扰。 青年文士心里有些窝火。 跟随青年文士出门测量的随从出去打听很快便回来复命:“似乎是康先生。” 青年文士放下书简表格:“康季寿?” 他不在城内怎么跑到城外了? 莫非是手头的活儿搞好了? 青年心下粗估康时的工作量以及效率推算大致时间得出结论——不能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搞完。青年文士让驴车在道上多停一会儿很快便看到另一条路过来的康时一行人后者骑马身后压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两百多号人。 与此同时康时也注意到了他。 骑马小跑几步上前。 打了一声招呼:“望潮。” 青年文士也就是顾池冲他叉手见礼道:“季寿你这阵仗……是从哪儿来?” 怎么看也只是一群普通的庶人。 他们一走近两三百号纷杂心声争先恐后钻入他脑子顾池不大舒服地微微后仰。 康时道:“奉主公之命拿人。”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顾池大致从这些庶民的心声获悉大致情报——康时拿着治所招工的文书去诓骗朱家村还将人一村老少都给一锅端了现在这些庶民在内心咒骂新来的河尹郡守各种恶毒的句子词汇都有。 顾池忽略这些无用的杂音。 他就好奇这一村子犯了什么事值得自家主公犯这么大肝火还让康时亲自拿人——让文心文士干这活儿是不是太杀猪用牛刀了?要知道康时那堆活儿还没干完呢。 顾池猜测:“他们窝藏包庇逃犯?” 还是一村子都要谋反? 康时道:“不是此事一言难尽。” 顾池:“边走边聊?” 反正同路正好打发时间了。 康时并未拒绝低头冲着跟随身侧的虞紫示意让她去顾池的小驴车蹭个座儿。 虞紫看了眼驴子拉的木板车又看看车上那名陌生的青年文士有些不太敢靠近。 但这是康时的意思。 虞紫并未迟疑多会儿。 向顾池行过礼后她才爬上去——幸好她生得瘦弱不占地儿不然这几乎无处下脚的木板车还真不好坐——端正坐着神情带着几分紧张木讷和对陌生人的抗拒。 顾池余光瞥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康时这是谁康时便简单说了他与沈棠是怎么碰见虞紫又从虞紫身上知道朱家村普遍存在的荒诞事。对此顾池是见怪不怪。 莫要忘了他善读人心。 顾池勾起唇角露出一缕讥诮嘲色:“季寿可知晓一道理?有一只蜚蠊跑到你脚边耀武扬威的时候蜚蠊暗地里已经传宗接代不止十八代还给蜚蠊祖宗盖了宗祠。” 蜚蠊便是俗知的蟑螂。 这个道理听着新奇。 康时将这话咂摸了几遍越想越觉得话糙理不糙便问:“这是何地的俗语?听着倒是俏皮有趣。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些人就是‘蜚蠊’子子孙孙繁衍无穷尽……” 整个村都对此习以为常。 能靠冰人说亲谈下婚事最好要是谈不下来也无所谓找相熟的略卖人给自己“相看”一个方便快捷麻烦少。对其拳打脚踢也不用担心娘家兄弟会过来给婆娘出头。 买的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只要不耽误传宗接代哪怕被打个半死或者被逼疯逼傻也无所谓——女人只要肚子能生就行打个半死还有半条命不是?人疯了傻了但生下来的崽不疯不傻不是? 当然有手脚帮自己干活、孝敬自己爹娘将自己伺候舒服那就更好了…… 顾池道:“哦主公说的。” 康时:“……” 顾池说起先前沈棠跟他聊天的事情——顾池以为沈棠会让林风跟着褚曜一起安顿庶民借机让林风多多历练而沈棠却将林风拘在身边尽量避免林风私下与庶民接触。 沈棠给出的理由则是——不是什么庶民都是人有些只是披着一张人皮的野兽!这些“野兽”没有道德约束理智薄弱。越是愚昧行为也越倾向于野兽…… 也是那一次谈话结束顾池开始有意识去注意诸多庶民的心声固然有淳朴的、善良的、热心肠的但也有愚昧的、贪婪的、邪恶的、禽兽不如的…… 这阵子丈量土地跟这些庶民打交道也着实让他见识到了何谓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表面上一套、肚子里一套。 弱者的外表不意味着无害。 贫穷的假象不意味着淳朴。 康时闻言眉头舒展。 嗯果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主公。 顾池:“……” 讲真—— 他一直认为公西仇带给沈棠的威胁和杀伤力还没有康时那个文士之道带来的大。自打康时来了主公肉眼可见得开始倒霉。 碰上这些糟心的文心文士—— 命不硬扛不住。 顾池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朱家村如此猖獗可见附近村落情况也少不了难道要挨家挨户地查?浮姑城辖内庶民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消息一旦传出去被略买的妇人多半会被藏匿起来藏匿不了的……” 顾池吞下剩下的半句话。 藏匿不了的多半就弄死了。 若这些女人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转手卖给略卖人、藏匿便是弄死。反正孩子已经生完女人活着和死了的区别不过是多几个孩子还是少几个。 很残忍却是现实。 虞紫安静听着两位先生闲聊。 听到这话一颗心猛地攥紧。 她完全没想到会如此。 这会…… 打草惊蛇吗? 顾池又道:“擒贼先擒王先抓略卖人再从他们口中探听消息。不过建议给略卖人施加极刑而从略卖人手中买人的暂缓处置。待那些妇人被搭救出来再施重刑。” 虞紫暗暗攥紧了衣料康时并未忽略虞紫脸上一闪而逝的不甘心淡声道:“确实是不能打草惊蛇不过凡事可以变通。谁说只有‘略卖’一条罪名可以治他们的罪?” 郑乔率领庚国攻陷辛国。 不思治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这些烂摊子就是可以钻的空子以康时之能可以在这些空子里尽情畅游! 其中之一便是两国律法冲突。 罪名细节不同、量刑标准不同。 例如在辛国婚嫁只要双方父母同意摆了酒席通知双方亲属便算夫妻关系而在庚国必须要去官府登记。没登记在册夫妻二人关系就不算数以“通【奸】”论。 对于通【奸】一个比一个狠。 男女或笞刑、或游街、或罚钱、或舂米、或丢去造桥修路修城墙…… 庚国这规定也跟他们的田税制度有关防止庚国庶民借此渠道少缴纳田税。 “若以庚国律法定他们通【奸】否认二者夫妻干系……”康时唇角噙着森冷浅笑慢悠悠地道“……吾记得辛国也有一条关于男子淫人的详细衡量……” 淫人笞三十劓刑。 然后还有一条细则使女方有孕罪重一重;诞女嗣再笞刑三十刖刑;诞男嗣再笞刑五十宫刑……孩子生得越多量刑越重——其终点就是俱五刑了。 顾池嘴角微微一抽。 好家伙! 这漏洞算是给康时玩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用庚国的关系否定他们夫妻关系定通【奸】罪;在此基础上用辛国律法判奸(和谐)淫再根据生的孩子数量再判刑。一套下来谁遭得住啊? 至于说他们可能也登记造册了? 这不可能的。 康时最近在搞户册登记。 有登记他也能让对方没登记。 至于这么操作会不会出问题? 河尹能给使绊子的早已经喝了孟婆汤等着投胎畜生道了郑乔也是天高国主远管不到。最后也最重要的消息传出去会不会引起庶民异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多半是不可能的。 因为罪名都是符合律法的。 庶民只会害怕然后急吼吼来重新登记根本不会想到沈棠要整治略卖。康时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搜集详尽的户籍信息也便于之后清查人口或抓人、或救人。 emmm…… 顾池笑着拱手恭维:“季寿甚妙。” 康时回礼:“望潮谬赞。” 一个骑着马一个坐驴车。 二人笑得真诚坦荡。 不知情的外人要是看了多半要感慨一下君子之交大概就是他们这样。 嗯虞紫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知道这俩叨叨咕咕了什么。 十句就听懂一两句。 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好事。 虞紫不由得心下敬佩两位。 特别是康时康先生。 脑中不由得浮现康时一人擒拿朱家村几十户的英姿对文气、文心越发神往。 她相信这是阿娘冥冥中的指引。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那天才会走到那里一眼认出沈君腰间的张家配饰阴差阳错跟他们有了交集以此为突破口让真相能大白天下让阿娘得以昭雪也让她有了一条生路。 虞紫的心声尽数落入顾池耳中。 他余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 眼神询问康时:【此女天赋如何?】 康时还不清楚。 不过以虞紫的悟性遗传其母亲的聪慧估计也低不到哪里去—— 【培养能用。】 顾池闻言有些小小的惊喜。 驴车的车轱辘慢悠悠地往前滚。 不多时入了浮姑城。 朱家村一行人全被下了大牢。 地方不大但挤一晚上没问题。 沈棠得知消息的时候天色已暗。 第二日。 天色仍旧蒙蒙亮。 浮姑城已经有了喧闹声。 西南角的重建工作轰轰烈烈展开经过差役走街串巷、敲锣打鼓的宣传越来越多庶民知道西南角在招工。每日管两顿饭至少能管八成饱每天干了活还给结算工钱。 起初有人不信。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 郡守人再好也不是冤大头啊。 但也有信任沈棠的庶民——就冲沈棠一来第二天就将浮姑城的毒瘤强势拔除他们白给沈棠干活也不亏就当报恩了——作为第一批应聘的庶民他们也最早享受到福利之后一传十、十传百。 浮姑城西南角逐渐有了生机。 但今日的焦点并不在此处。 咚咚咚咚—— 治所附近的庶民听到一声声久违的鼓声起初还以为是幻听但倾耳细听却发现不是真有人敲鼓啊。更有好事者凑过去看热闹就看到一条单薄人影咬紧牙关、用了最大的力气敲响那面几乎是摆设的鼓。 也有庶民认出了敲鼓之人。 “那不是城外破庙的乞儿吗?” 虽说此时的虞紫已经收拾干净但也有眼熟她的庶民认出了她的身份一时人群窃窃低语。虞紫自然也听到那些细碎的声音但她现在顾不得这些拼尽全力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尽数用鼓声发泄出来! 终于她成功了。 虞紫跪地双手高捧状纸扯着嗓子用尽胸肺的力量字字泣血道:“小民虞紫朱家村人现要状告亲生阿翁阿婆!” 此言一出围观庶民一片哗然。 这、这这这—— 简简单单一句话信息量爆棚! 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虞紫竟然是奔着要两位血亲性命来的为此不惜受十杖! 状告血亲杖二十。 念虞紫年幼还未及笄削半。 沈棠问:“如此你还要告?” 虞紫斩钉截铁:“要!” 正文 308:给爷整笑了【求月票】 围观庶民骚乱不断。 这是来真的? 自然是来真的。。。 虞紫被差役左右架着拖下去杖十下重新带回来的时候她站立不稳跌跪在地上面色煞白如雪唇瓣因疼痛而抽搐呼吸随之失了节奏鼻翼沁着点点汗珠。 她哆嗦着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状书死死盯着那卷简书被转交到沈君手中。 再被缓缓展开—— 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看完。 短短几息读完一个女人的一生。 这个女人是生她、养她、教她的人。 也是跟着虞紫有着同样命运、同病相怜的“前车之鉴”——倘若没她的全力相护、教导虞紫的未来也会驶向同一个方向。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一眼看到尽头的未来。 被人轻贱、羞辱、殴打、辱骂。 每天睁开眼就有忙不完的农活家务有动辄拳脚相加的“丈夫”——也许这“丈夫”还不止一个也许“丈夫们”还会是兄弟父子爷孙——有生不完以及不断夭折的孩子。 贫穷、暴力、绝望、无助会充斥这段漫长岁月的边边角角化成最污秽的颜色填充她无人知晓的人生。这些脓疮一样的东西会挤占一丝一毫能让她喘息的空间。 唯有完全的麻木和死亡能让她解脱。 那是光想想都会窒息的未来。 作为阿翁阿婆最嫌恶的孙女虞紫不止一次被提议卖给略卖人或嫁给哪家当童养媳。继续养着就是亏本养多久亏多久。 美其名曰:【祖祖辈辈都这样。】 是啊—— 每一代都这样! 街坊邻里都这样! 凭什么她就不能这样? 她是小家碧玉? 还是大家闺秀? 她是有封侯拜相的爹? 还是有天潢贵胄的娘? 都不是? 既然都不是凭什么她就不能这样? 虞紫也是极其幸运的。 她的命运与阿娘虞美人重合一部分后在关键的命运岔口驶向另一个未知方向。 砰! 沈君震怒地将状书拍在桌上。 沉着脸色追问虞紫:“庶民虞紫这上面所写可都是真的?有无一语半字的虚假?” 虞紫忍着疼跪直上身:“绝无虚假!” 前奏的戏份做足了沈棠命令差役将虞紫的阿翁阿婆提了上来。这俩老家伙胆子倒是不小虽然在大牢里面挤了一个晚上面色有些差但神情并无太多的惶恐不安。 沈君抓人也不是只抓他们俩老的。 整个朱家村上下老幼都抓了。 估摸着是哪家狗胆包天惹了事情? 思来想去这个可能性最大。 只是问了一圈也没人说出个子丑寅卯一整晚下来内心着实忐忑不安但毕竟是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略卖人——干这一行胆子不大、心理素质不强是不可能的他们有着一颗不比文心文士孱弱的强大心脏——很快就调节好心态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被带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很稳。 沈棠神色冰冷地看着二人。 这对老夫妇长相都挺占便宜。 男的五官周正天庭饱满浓眉大眼天然一副憨实诚恳长相气质质朴不具备一点儿攻击性;女的眉眼温和毫无棱角双眸偏圆唇角天然有点儿向上弧度鬓角不少灰白的发属于点睛之笔给人第一印象便是非常温和慈爱的“老妇人”、“老太太”。 这俩非常典型的“好人”一出场神色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惶恐看得围观庶民一阵窃窃议论。不管怎么看这俩家都是非常淳朴善良的普通老人上告错了吧? 孙女状告阿翁阿婆本就惹大一部分庶民不快——一看到老夫妇的模样他们内心的天平已经大幅度倾斜向朱氏老夫妇。 他们不知道虞紫要告什么但不管有什么理由那都是她的血脉至亲、是她的至亲长辈莫说这俩不像是坏人即便真是罪大恶极之徒也轮不到一小辈出来告亲! 老夫妇老老实实给沈棠行礼。 畏畏缩缩的可怜模样又博得一批上年纪的庶民的同情他们忍不住对虞紫指指点点。朱氏老夫妇也疑惑暗中用余光打量瘦弱的虞紫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很眼熟。 最后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大妞儿?大妞儿真是你?” 朱氏老妇人诧异唤了出来。 紧跟着气急:“你这不孝的娃怎得在这?你可知道你阿翁与俺找了你多久?” 沈棠内心跟着嗤笑一声。 也懒得坐正在祈善不赞同的眼神下坐姿歪斜托腮笑问:“老媪认得此人?” 朱氏老妇人点头:“对俺孙儿。” “那你可知今日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氏老妇人摇了摇头。 她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但被提上来听到底下庶民的窃窃私语零碎字眼给了她提醒她脑子一转猜到几分。内心怒火炽盛恨不得将一侧的虞紫一身皮扒下来! 这个贱娘皮的东西! 沈棠指着虞紫:“你的孙儿现在告你们俩老的说你们残害其母虞氏可是真?” 朱氏老妇人闻言不可置信。 跟变脸一样瞬间从不可置信切换到被冤枉双手拍大腿瘫坐在地上呼天抢地抹泪哭诉:“冤啊冤枉啊老妇冤枉啊。这、这从何说来?她的阿娘是犯了事儿被罚去舂米之后自戕死的这跟老妇有什么干系啊?这事儿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底下庶民一听哗然一片。 虞紫嘴角嗤了一声冷笑。 不愧是到处略卖好人家女儿的老东西这张嘴巴的确能说会道也不知道用着这条舌头哄骗戕害了多少人!真真是该死! 虞紫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朱氏老头子也跟着搭腔。 那张“好人脸”甚至会让不知情的人动摇判断对其产生信任的同时还同情他。 对虞紫恨不得冲脸唾一口口水。 沈棠托腮看着他们老夫妇一套唱念做打这演技绝对是沉浸式表演之大成者老戏骨啊!她屈指轻敲桌案示意安静——审案公堂如此严肃场合吵吵闹闹不像样! 顾池:“……” 说这话之前主公先坐正吧。 沈棠招来小吏问:“确有此事?” 小吏回答:“回沈君确有此事。” 朱氏老夫妇闻言心下松了口气。 沈棠又问朱氏老夫妇。 “你们可有其他解释?” 朱氏老妇人可怜兮兮地抹着泪喊冤枉:“老妇自认对大妞不错她娘犯了事儿老妇俩担心年迈照顾不了她又担心她那个娘连累她便给她说了门不错的亲。谁知她半路不吭声就跑了一跑就是好几年……就算是看不上这门亲也犯不着跑啊老妇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还赖俺们害了她娘老妇冤枉啊沈君……” 说着留下真情实感的浊泪。 因为虞紫逃婚没有讨到媳妇的男方家还追过来砸了他们不少家当老头子因此被气得病了小半年才好。为了平息虞紫闯出来的祸还赔了不少她跟老头子的棺材本。 他们俩老的就这么一个孙儿。 还能害虞紫吗? 朱氏老妇人抽抽噎噎含沙射影说虞紫逃婚没多久朱家村就流传虞紫跟野男人跑了的消息几个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他们估摸虞紫是因为这个才逃婚。 即便真是如此—— “大妞啊你说出来就好何苦要逃?” 逃了婚过得不好现在又来告他们。 图什么呢? 思来想去应该是图他们的棺材本。 一番可怜兮兮的痛斥听得底下庶民怒火炽盛恨不得冲过来给虞紫两拳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恶毒子嗣! 不孝至极可恨至极! 沈棠一边听一边嗯嗯两句。 她听得非常非常认真。 连朱氏老妇人也以为她被说动了。 唯独一侧的虞紫暗咬牙根。 她相信沈君!相信敢于向七家地头蛇亮剑的沈君绝非昏庸无能之人更不可能被一个山村老妇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 沈棠也没辜负虞紫的信任。 她倏忽发出一声冷笑漠然问朱氏老妇人:“老媪啊我再问一遍——是不是真?” 朱氏老妇人道:“老妇是被冤枉的。” 沈棠啪得一声将自己那枚透明晶莹的文心花押拍在桌案上眉眼冷冽呵斥:“冤枉?对着这枚文心花押再说一遍!” 朱氏老妇人作为曾经的略卖人走南闯北也是有监视的知道文心花押意味着什么。不过作为普通庶民她的认知有限只知皮毛她道:“老妇真是被冤枉。” 沈棠冷笑:“好一个死鸭子嘴硬。” 底下庶民见此也稍稍冷静下来。他们是认为老夫妇是好人告亲的虞紫忤逆不孝但沈君这态度明显老夫妇有问题。 难不成里头真有他们不知的隐情? 她有些不怀好意地问二人:“老媪你们俩可知道略卖是个什么罪?” 朱氏老妇人脸色煞白。 沈棠指着虞紫质问老夫妇:“虞紫生母便是你们从他处略卖至此是也不是?” 朱氏老妇人心下慌得不行但面上仍算得上镇定用带着哭腔的慌乱语气死鸭子嘴硬:“不是不是老妇哪里敢干这些事情啊?这可是要遭天谴的!祖宗要怪罪的!” 紧跟着指天发誓。 其母虞氏绝对不是她略卖的。 甚至将祖坟都搬出来给自己站台。 事实上虞氏还是她“解救”出来的。 朱氏老妇人一副“不说也不行了”的表情咬咬牙狠心道:“……此事本算是家丑为了老妇那可怜的儿媳本来是不打算说以后带进棺材里的。大妞的阿娘的的确确是被人略卖过来但买她的不是俺们家。是庄家村的老赖头三个被爷仨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因为几年不生就准备卖了老妇见其可怜才向庄老赖头下聘将她娶回来给老妇那个自小傻的儿做个伴……” 围观庶民吃了一个大瓜。 这这这、这—— 一女服侍父子三人??? 虽说这世道非常混乱无序但浮姑城好歹是“城”秩序相对好一些这样见不得光的丑事只停在八卦层面。至多私底下议论哪家如何如何乱但都是“据说”、“听说”。 一时间他们看虞紫目光都不同了。 朱氏老妇人继续哭诉:“此事俺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啊但为大妞好一直没跟她说担心她嫌弃她阿娘。俺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了那些胡话这么诬赖俺们俩老的。” 她伤心欲绝地坐在地上难过得要打滚儿一旁的朱氏老头子也作势难堪低头。 沈棠心下摇头。 这俩老家伙不去演戏是真的亏。 她问虞紫:“此事可是真?” 虞紫知道想为阿娘伸冤翻案那些不堪过往都会被翻出来世人会议论嘲笑——但虞紫更清楚阿娘从来都是挺直身板做人。 堂堂正正! 清清白白! 真正该为这段不堪过往羞惭的从来不是她虞美人!是这俩老不死的东西! 虞紫道:“三分真七分假。” 她深呼吸:“阿娘被略卖是真被庄家三人折磨是真其他都是假的!将她略买至此的就是他们。阿娘从未有一天屈服!被略卖难道是她的错吗?被父子三人所辱难道也是她的错吗?若不是这俩老东西害人……他们这辈子略卖过的人不只有小民阿娘一人!他们害了多少人!他们该死!” 那些跟她阿娘一个命运的人…… 都是被这么害的! 虞紫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掐死。 他们是有什么脸面在沈君面前大放厥词颠倒黑白他们还是个人吗!!! 沈棠道:“他们的确该死!” 她指着自己的文心花押。 对着朱氏老夫妇对着底下那些庶民神色凌厉地道:“你们可知道这世上有言灵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灵之下什么真话都能说出来!你们在这里撒谎至少一个拔舌!略卖一人轻则砍足剁手重则——俱五刑!我也不给你们上刑不搞严刑逼供那一套。只要你们在公堂之上、言灵之下再重复一遍——” “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冤枉?” 凌厉气势令朱氏老夫妇心下咯噔。 这下子他们真正慌了。 但内心仍存着侥幸—— 兴许兴许这是沈君诓骗他们呢? 这世上哪里有能让人不受控制吐出真话的本事?真有这本事那不就是神仙了? 神仙没有但言灵管够。 沈棠给顾池使了眼色让人口吐真言的言灵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题外话------ ???°益°?? 气死了气死了。 本来上元节想写点愉快番外或者快速过掉这段剧情但那事情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恼火越恼火越想暴躁…… 正文 309:吃我一发禁言夺声【求月票】 一道文气没入朱氏老妇人眉心和嘴巴最后汇聚成一道极其精巧的玄奥纹路。 顾池道:“主公可以了。。。” 底下庶民各个都屏住呼吸地看着。 河尹这小地方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更别说看他们近距离出手一时间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言灵真能让人说实话啊? 沈棠似乎猜出庶民的心思笑着问道:“望潮你这言灵真能让她口吐真言?” 顾池配合地一唱一和。 “回禀主公言灵并非绝对。若遇上心思澄澈、意志坚定之士或者修为境界远超在下即便言灵加身也可以说假话。不过——”顾池说完刻意顿了顿余光轻蔑地瞥了一眼底下一个面色煞白、一个神情惶恐的老夫妇道“此二人显然不在其列。” 沈棠闻言来了兴致。 “那我试一试。” 沈棠看着朱氏老妇人。 准备热热身。 问第一个问题:“老媪贵庚?” 朱氏老妇人试图抿紧嘴巴却惊恐地发现两瓣唇不受控制地张合耳边传来自己毕恭毕敬的声音:“老妇今年四十有八。” 沈棠第二个问题就开始搞事情。 她问:“你是正经嫁到朱家村的?” 虞紫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抬头看向朱氏老妇人没注意到她的“阿翁”变了脸色。 朱氏老妇人道:“不是。” 沈棠对这个回答大吃一惊。 “你不是你丈夫明媒正娶的?” 朱氏老妇人心急如焚奈何这张嘴那就是不受控制继续说道:“不是。” 回答完问题她惊恐畏惧地看着丈夫花白的老夫人发髻随着摇头弧度而颤抖嘴中不断地小声哀求:“老头子老头子俺不是想说这话俺的嘴巴它中了邪!” 朱氏老头子气得忿然作色。 他倒是想阻拦老婆子别瞎说但他动不了双手双脚被脚下长出的文气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捂住。除了“呜呜呜呜”声再也发不出其他音节。 吃瓜庶民哗然。 好家伙—— 这里头的情节很复杂啊。 沈棠哂笑:“你是被卖过来的?” 朱氏老妇人回答:“俺是。” 吃瓜庶民瞬间就沸腾了。 朱氏老妇人的故事说来也唏嘘。 她在娘家行七娘家家贫爹娘生了七朵金花才盼来一个儿子为了养活这宝贝根子又接连忍痛卖了后面四个比较年幼的女儿。为啥不按照顺序卖?因为前面三个快要长大成人能给家里干活再养两年还能嫁出去帮衬弟弟这么卖了不划算。 朱氏老妇人年仅十三岁就被卖给了现在的朱氏老头子一年到头都吃不饱还被打骂关柴房。她为吃饱、少挨打逐渐养成事事都顺着朱氏老头子的习惯为其马首是瞻。 种地没多少收益。 为过上好生活她与朱氏老头子在外干起了略卖的行当夫妻二人联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她一直有些小聪明往往是她出面物色目标降低目标的警惕性再由丈夫趁机出手一旦得手就连夜将货物转移。 这么多年一直没失手。 底下庶民听沈君与朱氏老妇人一问一答气得咬牙切齿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先前有多同情这俩老东西现在就多痛恨!略卖人这种丧尽天良的存在该死! 谁家没个亲戚孩子被略卖拐走? 一不留神就没了。 其中不乏丢了孩子爹娘哭瞎的。 朱氏老夫妇下手前会先找好“下单”的买家询问买家要的大致条件根据条件有目的地物色。专门盯着模样标志、花样年华、爹娘没啥本事的少女下手 一则脱手快、来钱多。 二则爹娘找一阵子找不到容易放弃。 三则即便爹娘真毅力惊人、死缠烂打、将地皮翻了个底朝天将人找到了那又能怎样?他们盯着这样的目标基本都是要转手卖去穷乡僻壤给穷光棍儿糟蹋的! 人找到也被糟蹋了…… 孩子都生了不止一个了…… 这样的女儿带回去丢人吗?爹娘不嫌丢人但女儿舍得身上掉下来的肉吗?即便女儿也舍得不怕亲戚邻里鄙夷嘲笑的目光吗?木已成舟就当多了个穷女婿呗。 沈棠看着底下朱氏老妇人搁那儿振振有词“交流”自己的略卖心得还负责买家的售后——教科书一般教导买家面对“岳父母”打上门的时候该怎么耍赖。 她还用骄傲的口吻说早年间有一户买家用十两买了他们手上的“货”——五年生了四胎第六年的时候“岳父母”找过来买家用他们教授的经验硬生生让“岳父母”出了二十两才买回二老辛苦养育大的女儿。 白用人家女儿五年为自家生了四个孩子还倒赚了十两这生意大赚特赚! 朱氏老头子的脸色已经完全灰败。 朱氏老妇人说完也抖成了筛糠。 咔嚓一声。 众人眼睁睁看着桌案上的界方被沈君徒手捏成了碎木屑从指尖簌簌落下朱氏老夫妇眼皮狂跳。好似被沈棠捏碎的不是界方而是他们这一把的老骨头…… 沈棠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她几乎要遏制不住内心狂涌杀意:“那我再问你们夫妇这些年共卖多少人?每个人从哪里买来又卖到了哪里?可有记录的账册?若有账册此时又被收在了哪里?” 朱氏老妇人一一回答。 沈棠道:“去把账册拿来!” 这事儿便让共叔武跑一趟。 只是赶路十等左庶长的速度可是相当惊人一来一回也就半刻钟而已。 看到眼熟的账册被呈递到沈棠手中夫妇二人面色死寂——完了!真的完了! 沈棠看着厚重简书上的记录。 只觉得上面每一笔都能刺伤她的眼虞紫母亲只是数百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她看着朱氏老妇人。 内心漠然一片。 虞紫神色复杂地看着“阿婆”。 她不明白。 为何人与人的区别会这么大? 阿娘深受略卖之苦一辈子都在抗争夹缝求生但从未有过为了她自己过得更好便与人同流合污、随波逐流的念头。她这位血缘上的“阿婆”明明也吃尽苦头。 虞紫以为她应该能理解阿娘的。 但在她记忆里“阿翁”不屑睬阿娘反倒是这位“阿婆”时常跳出来动武张口闭口“俺们老朱家”、“老朱家的种”……虞紫倒是觉得有意思“阿婆”娘家也姓“朱”? 维护“老朱家”倒是维护得紧比“阿翁”这正经朱姓还要有孝子贤孙的做派。 这个也不难理解诸如朱氏老妇人这般的生理上是个女人但不妨碍心理上是个男人。朱氏老夫妇被提上来那一会儿便是她最先站出来喊冤唱念做打…… 那朱氏老头子反而躲在后边儿。 坐享其成。 沈棠又仔细问了几个跟虞紫母亲虞美人有关的问题问情虞美人的原籍情况——其中有一点跟虞紫提供的情报有出入。 先前虞紫说她母亲虞美人委托做生意的商贾打听父母情况回答父母病逝所以虞美人打消了抗争的心思暂时认命一心抚养两个孩子也算心理上有个寄托。 而朱氏老妇人的回答则是虞美人娘家父母是病逝了但娘家还有其他人。 虞紫眼神骤然亮起。 阿娘还有其他家人? 是谁? 他们在哪里? 虞紫知道阿娘一直想落叶归根的尸骨能埋在双亲墓旁生前不能尽孝奉养二老愿死后能弥补一二。不过兵荒马乱的那距离对虞紫来说也太远了。 一直没法替阿娘完成遗愿。 但很快她眼中的光便熄灭了——娘家是还有其他人但却是阿娘的堂叔那人少时离家多年。若知道了阿娘的遭遇还愿不愿意认这个堂侄女也不一样呢…… 沈棠看似困倦地揉着眉心唯有顾池知道她是有火气不能发出来心累。 “季寿你说该怎么判吧?” 康时理了理记录。 想也不想道:“俱五刑。” 根本不用斟酌量刑轻重。 以这俩老东西的罪名…… 俱五刑一百遍还倒欠几条命。 不只是他们按照律法三族都要受牵连其中也包括虞紫。不过虞紫早已经跟两老断绝关系本身在外流浪许多年又举报有功按理说是可以将功抵过的。 沈棠便道:“照办。” 康时道:“唯。” 沈棠看了一眼日头让人将朱家村其他有问题的一家一户提上来——因为整个村子同族同宗关系近不少都在朱氏老夫妇三族范围内。 有了朱氏老夫妇“牵连三族”的案底在再加上康时一手钻漏洞的本事有买卖妇人的明面上都用其他罪名替代重罚。虽没俱五刑那么严重但基本都挨了五刑中的一两样被丢去无期徒刑修城墙干粗活。只要沈棠没死只要他们没死就得干到死。 底下庶民纷纷鼓掌叫好。 不少人还觉得沈棠下手轻了砍个手、砍个脚、割个鼻子、割个耳朵或者宫刑……哪里够赎罪呢?就该跟那日手起刀落就是一颗脑袋一样干脆利落。 让人活着干粗活还是糟蹋粮食。 沈棠仍是沉着脸色。 其实她也想统统俱五刑了! 淦! 要这世上真有阎罗殿她非得踩着阎罗王的桌案再将他们的魂魄也俱五刑了! 至于虞紫告亲什么的…… 这叫大义灭亲! 仍有小部分庶民内心嘀咕告亲不对但一想到虞紫那双“阿翁阿婆”干出来的事情又觉得告了也好。总不能让虞紫跟着学坏以后传承他们衣钵去祸害其他人吧? 看完热闹庶民心满意足地散了。 脑子里则想着尽快去登记户册没看到朱家村那一伙因为这儿被搞得只剩小猫三两只了?也有一些年岁比较长的老人看出沈棠想要大刀阔斧整治河尹的决心。 从沈君入主河尹到今日刽子手手中的刀忙得都来不及磨可见手段之狠。 不过—— 只要刀子不落到他们身上就好小小庶民哪管那么许多呢? 庶民散去沈棠走至虞紫跟前。 冲她伸出手:“还起得来吗?” 虞紫正沉浸在大仇得报后的不真实当中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忙得醒过神。看到是沈棠她略微羞怯地搭上手点头:“嗯多谢沈君……” 借着力道吃力起身。 告亲仗十那是真的打。 不过沈棠暗箱操作力道看着大实际上只是伤到皮肉疼个一两天就好了。 沈棠道:“以后你跟着季寿。” 她指了指跟在身侧的康时。 见自己被点名康时诧然。 “为何又是吾?” 他拒绝。 他不要带孩子。 沈棠道:“你这里不是缺人吗?” 康时:“……” 他这里是比较缺人。 但已经有一个后台强硬的林风了再来一个半大孩子使唤又不好使唤办错了事情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他何苦来哉? 林风年纪虽然小但毕竟有良好基础又有褚曜这个老师隔三岔五开小灶一些琐碎记录的杂活儿也能很好完成而虞紫根基还不知道如何……康时不想找麻烦。 康时一指一侧看戏的顾池。 “望潮不是还闲着?” 被殃及池鱼的顾池:“???” 康季寿说他什么??? 他很闲??? 此时的顾池都有拔出佩剑跟康时一决雌雄的心了这厮不会说人话就闭嘴好伐! “你想吃吾一发‘禁言夺声’吗?” 康时:“……” 虞紫也看出自己不受欢迎。 小脸惨白低头声如蚊呐:“沈君不妨事的小民能得沈君收留已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其他奢望只要能跟随沈君便好……” 沈棠道:“跟着我做什么?” 她又不缺打杂的人。 她缺有核心竞争力的人才啊! 她缺能007还无怨无悔的社畜啊! 不工作、不加班、不拼命怎么能创造美好的未来、光辉的前途、璀璨的人生? 生存的第一要务是提高工作能力! 虞紫想要改变命运就要提高竞争力学习立身处世的本事!卷!内卷!卷起来! 卷死同行! 就在虞紫误会自己也被沈棠嫌弃的时候沈君拍着她肩膀:“虞紫你要相信自己!拿出决心毅力让季寿看看!你可不是无能之人!学会他的本事你就能出师了!” 康时:“……” ------题外话------ (σ???)σ:*☆ 突然想起来棠妹跟芃芃真是俩极端一个疯狂带头内卷一个见缝插针摸鱼…… 正文 310:运动会项目(一)【求月票】 “可、可是我……” 她谦顺恭敬地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用余光去注意康时下一秒反应。心跳节奏是前所未有得急促好似疾风骤雨下的荷叶快得几乎要让她感觉窒息。。。 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儿。 这位康先生…… 他会答应吗? 一想到先前对康时的冒犯虞紫懊恼。此刻的心情宛若等待宣判的囚徒担心自己的未来。她紧张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终于头顶传来最后的答案。 康时道:“罢了既然是主公的意思。” 一个孩子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他颇有些无奈地想着。 只是—— “虞小娘子毕竟不如令德那般……” 康时没有将话说得太清楚但懂的人都懂。林风年岁是比虞紫小几岁但人家有褚曜这样的老师手把手教本身又是小世家出身闺阁的基础启蒙不比寻常世家子缺多少反观虞紫所学皆是幼年时生母所授。究竟教了几分学会了几分还不好说。 他的提议是让虞紫跟着林风蹭课。 反正褚无晦一个学生是教两个学生也是教能者多劳嘛。仍有不足的自己也会帮着提点一二。沈棠点了点头这个提议也不错。林风年纪太小同龄人就一个屠荣。 不过屠荣毕竟是师兄不是师姐。 相处起来有壁垒也不能玩到一块儿。 若有虞紫跟林风作伴也不会太孤单。 沈棠一锤定音。 虞紫高高提起的心脏终于落地小心翼翼跟在康时身后去见新老师。 褚·被迫教徒·曜:“???” 康时担心褚曜开口婉拒不待他表态就先一步道:“这是主公的意思主公对这位虞小娘子很欣赏劳烦无晦多多用心。” 褚曜:“……” 他只是淡淡看了眼虞紫虽未开口但紧抿的唇泄露真实情绪不很愿意。 虞紫长期混迹市井最擅长察言观色。她多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很受欢迎只是不清楚原因。她咬牙主动福了一礼厚着脸皮道:“还请老师收下学生……” 她那点儿浅薄的小心思自然瞒不住在场两个文心文士褚曜并没给康时面子:“老夫精力有限已经收了两个学生。虞小娘子若不嫌弃唤一声先生就行……” “是先生。” 这个结果已经超出虞紫预期。 只是略微失望一会儿便展开笑颜。 恰好林风也在褚曜便让林风带着虞紫下去安顿这俩小姑娘住在一块儿也有照应。待虞紫下去康时才皱眉询问:“无晦你似乎不是很喜欢虞小娘子?” 褚曜反问:“什么叫喜欢?” 康时换了个说辞:“你对她有意见?” 据他跟褚曜的相处褚曜年纪虽大却不是什么迂腐、不通情理之人。再者说虞紫告亲也是情有可原有那样一个出身也非她所愿。褚曜不可能因为这对她有意见。 主公亲自开了口康时带着人过来。 褚曜这面子都不给吗? 这很不河狸! “老夫对一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意见?不收她当学生纯粹是因为令德两个够让人操心了再加上手中俗务多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再收一个。而且这位虞小娘子模样有几分眼熟……” 康时:“……” “老夫”这个自称都出现了还说没意见?他忍不住脑补一出大戏。 “你的仇人?” 这么巧合? 褚曜摇头道:“不是仇人。” 他担心康时胡思乱想主动补充:“只能算是故人吧那位故人辈分比我大些收与其容貌相似的虞小娘子当学生有些冒犯。教导就行无需拘泥师徒名分。若顾不上你整日跟那些户册打交道空暇时间多教她也一样……对了你可知她的天资如何?” 康时道:“还没查呢总不会太差。” 褚曜也喃喃:“……应该不会太差。” “无晦你说虞小娘子会不会是你那位故人的亲眷?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 褚曜想了想摇头。 “应该不是。” 为何不是却没多说。 康时担心虞紫因为褚曜这里碰了软钉子会多心便想着私底下多教点。 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虞紫初时是有些挫败但很快调整过来紧跟着林风。 看着林风背影想得出神。 “到了——以后虞娘子便住在这里隔壁便是我的屋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 虞紫低声道谢:“谢谢姐姐。” 林风一听红脸摆手。 “不不不我年纪没那么大。” 虞紫怔了下:“啊?” 不是姐姐难道是妹妹? 两个小姑娘互相报了年纪然后——虞紫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林风沉默。 “……约莫是这阵子吃得太好了吧……个子抽得快衣裳袖子都短了一截……”林风不太好意思地小声咕哝似乎有些担心虞紫听了会误会她贪嘴。 这俩月的变化好似长了两三岁。 前几天老师还说让人给她裁制新衣。 还宽慰她这是正常现象。 文气对身体的影响虽没武气那么大但成长速度也会比普通人快得多。 各方面都会超出普通人一截。 包括身高。 【那学生能多高啊?】 褚曜想想自家主公的矮个子。 道:【不好说……】 【会不会有半步叔那么高?】 褚曜:【不会。】 林风小小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自己会长得跟半步叔他们一样高——长那么高却没有一副魁梧的身躯也没厚实挺阔的肩膀远远一看就跟瘦竹竿一样那也忒丑了——小姑娘多少还是有些臭美的。 林风觉得自己长得快不想浪费裁制新衣的钱扯两匹布接一接衣襕、在旧衣裙摆下面再接一段还能继续穿。 嗯给郎君省点儿开支。 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儿——林风较为单纯虞紫有心交好——很快便混熟了新鲜出炉的手帕交还睡一个屋子。入了夜一番洗漱过后林风给虞紫伤口上药。 “睡啦我去吹灯。” 林风吹熄了油灯躺回被窝。 “虞姐姐不睡?” 虞紫躺在做梦都不敢想的暖烘烘被窝里鼻尖嗅着淡淡的青草香睡意全无。她担心自己睡下再睁眼又会在那个四面透风的寒冷破庙这两日的经历只是她的一场美梦。辗转反侧睡不着动静惊动一侧的林风。 虞紫躲在被窝闷声道:“睡不着……” “可是伤口还痒?” 虞紫手脚上的冻疮蛮严重躺在被窝里裂口会又疼又痒上了药也止不住。 虞紫如实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不敢睡怕醒来是假的。” 林风大半张脸窝在厚被下。 她笑了笑。 虞紫这种心情她能感同身受。 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聊聊天。 虞紫旁敲侧击打听关于沈君的事情。 林风单纯却不是没有心防。 该说的能说不该说的只字不谈。 但她们的对话核心是一样的——沈君他/她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女子了。 你一言我一语。 吹得沈棠好似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 逐渐酝酿出困意不知何时睡过去。 林风学业刻苦天色仍漆黑一片就醒来小心翼翼掀开被窝点灯穿衣但还是惊醒了睡在外侧的虞紫。一听林风是要去找老师褚曜上早课急忙鲤鱼打挺。 “我我我、我也去。”虞紫心里有些怵褚曜但还是精神头饱满地跟着去报道。 跟学本事相比脸皮算个屁! 沈棠也想说—— 跟快乐相比面子算个屁! “沈!幼!梨!” 这一日的浮姑城是在祈善罕见咆哮中迎来的黎明沈棠一扭头就看到抄着一根鸡毛掸子一样玩意儿的祈善心下微慌。 胯下的山彘受了惊吓四蹄一蹬熟练在冰面上滑出了老远、老远、老远。 ------题外话------ _(:3」∠?)_ 今天更新少了一千五。 晚上没时间更新因为陪着弟弟去见未来岳家(两家坐在一起吃个饭碰个面啥的)聊到了十点多哎我的全勤啊哭。 正文 311:运动会项目(二)【求月票】 “主公这是在作甚?” 一个深呼吸紧跟着一个深呼吸。 祈善生怕自己血压飙升冲动之下干出不理智的事情——自家主公都是这么稀奇古怪的爱好啊?纵观他这么多任主公没哪位像她一样对骑猪这般情有独钟…… 以前的主公爱好各有不同。。。 好权势、好美酒、好钱财、好风雅、好蹴鞠、好良驹、好华盖……再不济还有单纯只好美人的颜狗。先不说前任主公们的人品如何喜好方面并未脱离大众审美趣味。 偏偏眼前这位主公的嗜好与众不同宝马良驹她不喜欢她就喜欢骑猪到处跑。 祈善每每想起这茬都有些心梗。 偏生褚曜那厮还“宽慰”自己。 叹息道:【好歹不爱玩泥巴。】 祈善:【……】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 进入浮姑城后祈善看着自家主公肉眼可见得忙碌起来再也没靠近猪圈祈善稍稍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口气只松到一半自家主公“故态萌发”又跟山彘玩了。 祈善忍不住怀疑。 是自己几个忽略了主公? 还是主公没个同龄人玩儿很无聊? 那头披着马鞍的狡猾山彘试图将庞大的身躯藏在自家主公身后好似这样祈善就看不到它了。祈善简直要被它这一副怂样气笑了猪仗人势的玩意儿!哼! 沈棠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元良你听我狡辩——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祈善好整以暇等着沈棠胡扯。 “我这是亲身实验一下活动项目。” 祈善指着那头山彘大开眼界。 “活动就……骑猪?” 他以为是赛马射箭之类的。 要是没马也可以骑骡子、骑驴子。 但为什么会是山彘? 祈善大受震撼并且表示不理解。 沈棠闻言噎了下狡辩道:“可、可那不是比较接地气嘛。元良你仔细想想莫说普通庶民即便是咱们收编整合的私属部曲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别说马术如何单是摸过马、骑过马的也不多。退一步说他们很熟悉骑马但马也分三六九等。劣质驽马如何能与骁勇善战的武胆武者战马相比?武胆武者的战马也有三六九等武胆等级越高战马越优良……普普通通的赛马胜负完全没悬念一边倒的局势看着也没意思……” 祈善目光似有改变。 自家主公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势均力敌的比赛才有看头。 参与者尽兴观看者满足。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主公了? 他严肃地道:“还请主公指示。” 沈棠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小小松了口气睁着眼睛继续往下胡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想要让庶民也看得开心过于文雅、文明的比赛项目就不能多。让参与者赛马谁先冲到终点跟参与者骑着猪谁先冲到终点你猜庶民更喜欢看哪个?” 祈善陷入了沉思。 沈棠代表庶民回答。 “肯定更喜欢后者啊。” 庶民不知道哪一匹战马更好、血统更优良、跑起来风驰电掣但肯定知道哪头猪更加肥跑起来更加吃力。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状况百出更能引起娱乐效果。 沈棠是为验证自己这一猜测才有祈善看到的血压飙升的一幕绝无私心。 祈善表情看不出有无被糊弄过去语气不明地道:“如此是善误会主公了。” “元良不用道歉我没怪你。” “……”祈善脑中想着待会儿该吃几颗保心丸无奈地道“可即便如此主公也不该跑到冰面上玩耍——倘若冰面开裂冰下水流不明主公出了危险该如何是好?” 让祈善血压飙升的可不只是骑着猪到处跑这事儿看看主公跑的地儿啊! 她的体重再加一头山彘…… 冰面哪里经得起那么造? 沈棠一贯吃软不吃硬见祈善软了口吻又是担心她的安危自个儿自然不好再插科打诨。她道:“咳咳——我这不就是想试一试冰面有多厚么保证不会有下次!” 祈善还能咋办? 姑且信了她的鬼话。 沈棠牵着那头山彘回到岸边一双腿迈得飞快这么一小段路也不忘叭叭。 “冰面我试过了绝对安全。回头可以办几个冰面上的活动元良知道冰嬉吗?” “知道。” “抢等知道吗?” “也知道。” “我觉得办这样的活动也好。” 所谓的“抢等”就是现代的“速度滑冰”。 众人列鸣箭一响众驰至一处。 按照抵达前后分名次。 除了这种还能玩冰上蹴鞠——力量与力量的碰撞速度与速度的争夺火气上来了还能一对一干一架保证很有看点。 “……还有还能冰上演武!什么千斤坠啊、双飞燕、蝎子摆尾啊、金鸡独立啊……在冰上舞刀弄枪也不错。白素那一手长穗双剑要是能在冰上用出来多好看。” 沈棠叨叨得口都干了。 解下腰间水囊润了润口舌。 见祈善许久没有给反应不满催促。 “元良你有没有在听?” 祈善这才回答。 “主公的话善都记着。” 沈棠道:“那你说我的点子怎么样?” 祈善语气似有些一言难尽:“在如何玩耍取乐方面善远不如主公矣。” 沈棠莫名感觉自己脖子进了冷风。 她缩了缩脖子心虚。 祈善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家主公好似被人禁言夺声了安安静静没有吭声便问:“除了方才那些主公可还有其他玩法?” 沈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问她。 “问我?” 祈善道:“自然。” 不忘补充一句肯定沈棠。 “无晦季寿他们的想法虽然好但曲高和寡确实不如主公那般令庶民喜欢。” 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放松。 图那个热闹的气氛。 庶民能看个尽兴兵卒也能玩得开心。 说起这个沈棠可就不困了。 她脑子里有许许多多有趣的玩法。 不少还都是目前这个条件可以玩儿的。 祈善道:“有无庶民也能参与的?” 沈棠反问:“坐庄开盘吗?” 祈善:“……” 沈棠:“……” 祈善语气莫名:“这个适合康季寿。” 康时押大他押小康时押小他押大。 可真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赌场逛一圈能输得赌场哭爹喊娘。 祈善似乎知道康时在外浪了这么多年又嫌少跟家中联系那资金怎么来的了。 他的文士之道专为薅赌场羊毛而生。 沈棠心虚地嘿嘿一笑。 其实她真有暗地里坐庄搞一个比赛博【彩】的念头。明面上跟庶民们一块儿玩小赌怡情实际上能薅一点羊毛是一点。 毕竟她真的穷。 虽然现在经济宽裕不少可穷怕了。 其他人是火力不足恐惧症她是金钱不足恐惧症只有搞到越来越多的钱粮才能缓解这一病症。回头再出动康季寿这个大杀器保证是稳赚不赔嘿嘿。 只是—— 这个念头还未实行就被祈善遏制了。 谁让祈善那么龟毛呢。 赌非善业君子当避之。 祈善回去整理各种运动会项目。 大项小项逐一列好。 因为是娱乐场地也比较随意。 陆上项目安顿在拆迁结束的浮姑城西南角地方大正好能搞临时集市。 康时那边已经约谈了几家在浮姑城生意多年的商贾主动提出给他们低息借贷让他们拿着钱去外地进一批年货有些门路或者嗅觉敏锐的庶民也跟着闻风而动。 祈善配合康时行动给开了绿灯。 被“高薪”和“管饱”两项口号吸引过来的庶民也积极应聘参与浮姑城的重建。 迈入城中到处都能看到忙碌人影。 各处开始焕发生机。 跟不久前的死寂沉沉截然相反。 “见过沈君见过祈先生。” “见过沈君!” “真是沈君——” “不用多礼忙自己的吧我就是路过。”沈棠笑嘻嘻地见人就打招呼。 她这张脸对于参与劳作的浮姑城庶民而言并不陌生甚至非常亲切。 沈棠本身没什么架子隔三岔五也会抽空过来问问褚曜这里需不需要帮忙偶尔也会搭把手跟着搬砖抗木头庶民干着干着就会身边这个矮个子工友有些眼熟。 一来二去也混了个眼熟。 “别乱跑小心摔着了。”沈棠眼疾手快扶住道上乱跑差点儿撞到自己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教训两句那孩子已经一溜烟蹿得飞快身后还有其他孩子跟着跑。 “慢点!”沈棠冲着远去的背影叮嘱。 但孩子疯起来哪里听? 爹妈都管不住。 见不奏效沈棠无奈叉着腰苦笑两声:“这些小孩还真是有活力啊。” 祈善看着被家长逮住教训的小孩儿恹恹垂着脑袋的模样不由得莞尔感慨:“这不是很好?这都是主公带来的。这些孩子未来也会是主公最坚定的拥趸。” 不久前这些孩子的父母还被饥饿困扰一家几口每天喝一碗稀薄的粥水早早睡觉减少外出活动这样能饿得慢点。 大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孩子了。 吃饱有力气乱跑嬉闹也是奢望。 沈棠却不这么想。 只摇头:“他们能安然活着长大就好。拥趸?当我的拥趸动辄会没命的。” 她做这些也不是为了有多少人支持自己只希望自己所见所闻能少一些悲剧。 祈善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人心所向人人皆是拥趸。 他的主公将会化身一团温暖明亮的红色火焰身处黑暗之中的人看到它自动就会聚拢过来。而现在要做的便是给这一朵火苗添加更多干柴让它尽可能壮大! 祈善想着出神了会儿。 待回过神就听自家主公问自己:“元良啊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祈善:“……” 事实证明—— 在话痨主公面前真的不能走神。 一瞬都不行。 谁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一瞬说多少话。 祈善无奈如实:“善并未听清……” 沈棠:“……” 文心文士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城外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什么“主公的话善都记着”这才多会儿就不记得了?她心里嘀咕腹诽将自己的灵机一动重新复述一遍。 “我的意思是——反正咱们都已经大兴土木了干脆进行到底。” 沈棠指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庶民又指了指粗粗有个轮廓的简陋地基——在不久后的将来此处将会出现崭新结实的新屋子。 “西南角这边重建预计春末夏初就能竣工但元良不觉得很不和谐?这片这么整齐崭新浮姑其他地方又乱又破大部分庶民的屋子还是危房不知何时就塌。” 祈善:“……” 他不知该不该提醒自家主公她所在的治所塌了大半庶民屋子还坚挺。 不过沈棠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可问题是—— 祈善道:“主公咱们银钱不足。” 不足以替庶民将屋子都修缮一遍。 那些预算还有其他用途。 待荒田开垦结束春耕之前全部租借给庶民还得用这些银钱弄到足够的种苗。 祈善的打算是跟吴贤那边商量买入作为主公曾经的好盟友、好“兄弟”以及现在的好邻居这个忙他吴贤不能不帮。 也不是不给钱就是钱给的少。 若一点不给—— 呵呵吴贤帐下的秦礼第一个不答应。 一言以蔽之钱不够死心吧。 沈棠恨铁不成钢努力手舞足蹈地比划与他沟通:“元良怎么那么死脑筋?咱们要发散思维你知道什么叫‘期房’、什么叫‘房贷’、什么叫‘开发商’、什么叫‘按揭’?” 听着一连串陌生的词汇祈善放弃去理解它们的意思直接照抄作业。 他道:“不知道。” 沈棠:“……” 祈善看着她虚心求教。 “大致的套路是这样的你附耳过来听。”沈棠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套自己麻袋的人这才冲祈善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听“咱们现在是没有钱还得撒出去钱招聘庶民干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钱都到了庶民手中你懂伐?咱们从他们手中掏出钱给他们建房子这事儿就办成了!” 祈善:“???” 他的表情完美诠释什么叫“地铁老爷爷脸”甚至忍不住要用手背测一测沈棠额头温度不然怎么好好得开始说浑话了??? 正文 312:运动会项目(三)【求月票】 “我没说浑话。” 沈棠拨开祈善的手。。。 神色带着几分小小的意外。 她道:“一看就知道元良不是当奸商的料!房地产可是割韭菜的超级大镰刀!不被它割过的韭菜那都不能算是正宗的韭菜!咱们花钱聘用庶民干活修建房屋然后再将房屋卖给他们将他们手中的钱赚回来赚回来的钱再聘请他们继续干活……” 祈善:“……” 前面那几句他听得半懂不懂。 勉强连蒙带猜明白大致的含义。 后面的几句话就通俗易懂了。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 不过他们给庶民的薪水也只够庶民基础温饱手中只剩一点儿余钱罢了。 按照主公的设想根本完不成。 除非他们给庶民开更高的薪酬。 一来这不现实他们没有那么多钱粮;二来人力价值是有限的超出人力本身价位会养成庶民懒怠、不事生产、不思耕作的坏习惯破坏其他行业其后患无穷矣。 祈善对此提出了异议。 希望能掐灭自家主公不现实的想法。 沈棠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问题。” 庶民手中是没什么钱赚的钱也不够至少不够修缮新屋子但他们可以低息放贷。好比先前低息抵押房贷给商贾、庶民鼓励他们去外地进年货回来买卖一样。 祈善蹙眉。 这问题不是绕回来了? 他们手中没有这么多余钱。 沈棠见祈善还是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叹气——不都说文心文士黑心狡猾吗? 元良这么老实反倒衬得自己这个“黑心·房地产开发商·资本家”过于无耻。 “不需要那么多钱粮。” “不需要?” 沈棠道:“对假设——一户普通三口之家居住的屋子价值一千钱庶民先付两百五十钱就可以住上新屋子。剩下七百五十钱分作几年、十几年还完每个月挑选固定一日还钱。数额必须是他们努力工作就可以承担的不影响温饱这样如何?” 祈善顺着沈棠的提议往下想。 并不乐观:“庶民已经得到新屋子又怎么会主动偿还剩下的七百五十钱?” 这种法子太容易出现坏账。 庶民若想赖账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最重要的是坏账的不会是一家一户而且每个月都要收账事务繁琐也意味着每个月都可能存在拖欠、赖账的风险。 不说其他地方只说浮姑城这一块。 从月初催账到月末都能把人累死。 更遑论说几年、十几年了。 “在庶民偿还所有欠款前这屋子还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倘若这么低还是无法偿还或者恶意拖欠治所有权将屋子收回来重新卖出去所得欠款扣除庶民还未偿还的部分剩下的部分再还给庶民这不就行了?” 祈善问了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但主公有无想过——庶民手中莫说两百五十钱便是五十钱都很难凑出来。” 效仿晏子修筑路寝以赈济灾民的法子才实施多久?饥民目前还要靠着每日结算的钱粮解决吃饭问题。再怎么省吃俭用结余下来的储蓄还不足以维持几日温饱。 又怎么掏得出两百五十钱? 除非再给他们加薪。 然后问题就绕回了原点。 “哎元良就是太老实了……” 祈·恶谋·善:“???”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此生会跟这个词有关若让秦礼他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了? “咱们可以打条子。” “打条子?” 沈棠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稀碎的纸条往上面戳了一个自己的文心花押印记亮到祈善跟前道:“就是这种条子咱们就用一部分这种条子抵押一部分银钱。姑且称之为‘房条’?庶民通过劳作积攒这种条子多少条子就能换到多少价值的屋子……” 祈善默默思忖片刻。 “这不就相当于变相铸钱?” 沈棠道:“元良也可以这么认为。” 这种条子在其他地方没什么用途但在沈棠这里就是可以当作钱粮换取新屋子。沈棠可以用它们抵押一部分工钱降低自己这边的经济压力小范围代替金钱作用。 最重要的是这些“钱”只在沈棠这里。 不会被庶民带去其他地方。 只要河尹境内的庶民不离开还在这片土地上勤劳干活沈棠手中的粮食能支撑聘用的庶民温饱便能在河尹境内各处营造出一片热火朝天的兴盛表象。 越来越多的流民就会被吸引过来。 治下人多了他们创造的价值才会更多。待春耕种下种粮秋收获得新粮沈棠手中的粮食就能继续支撑庶民忙碌下去。届时外强中干的兴盛假象就会由假变真! 哎——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感谢联盟军各位盟友的“慷慨解囊”以及浮姑城七家地头蛇的丰厚家底沈棠估摸着自己暗地里砸锅卖铁、咬咬牙完全能支撑到来年秋收。 若是再启用“房条”…… 这个时间还能更加宽裕。 若是中途再去邻居吴贤那边哭哭穷打打秋风什么的即便来年秋收收成不理想也不会真正崩盘。只要能盘活河尹的经济让其健康流动起来沈棠压力只会更小。 祈善道:“若有人造假……”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光是我的文心花押还不够吗?” “自然是不够的。”不过相较于其他防伪手段文心花押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若能遏制造假的“房条”此举可行。 沈棠脑中灵光一闪。 “可以再加防伪编号。” 每一张“房条”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一人的文心花押不行还可以再加其他人的。再不行咱们将一份‘房条’一分为二弄成类似契卷形式……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核对‘房条’就是个不小的工程。” 所谓的“契卷”就是带契约性质的文书玩意儿作用与现代的发票、合同差不多一般是一式两份或者一份分成两半由两方保管。方便“售后”对物品“追根溯源”。 在一些还算太平的小国家商贾贩卖商品就要给顾客一份“契卷”登记方便管理集市的小吏古来查账、纳税。商贾若是想逃税贪钱数额大的甚至可能俱五刑。 祈善认真思索了良久。 毋庸置疑的自家主公的点子有很大的可行性也的确能减缓己方的财政压力。 不过这个“房条”搞多少还是要慎重衡量庶民相信他们的郡守它的价值又跟房子挂钩一旦脱离这两点这东西分文不值。 祈善揣着满腹心事。 走这条未知路每步都要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若崩盘后果不堪设想。 不同于祈善的愁眉苦脸沈棠就显得“没心没肺”了安顿好那头狡猾成精一般的山彘坐骑在小吏盼星星盼月亮的目光下回到了工作岗位。天晓得小吏发现往日应该伏案忙碌的沈君不在那种天塌了的心情—— 自打沈君上任可没有一天迟到。 小吏都担心沈棠上班路上出意外了。 这段时间更是坐立难安。 “沈君这是今日顾先生要用的。”小吏将需要核算统计的书简表格全部堆在沈棠桌案上摞得老高老高没一会儿又端来另外一摞“……这是康先生要用的……” “这是褚先生晌午要用的……” “这是祈先……” 小吏一扭头便看到祈善就在身后。 他紧张得差点儿碰翻那四摞“高塔”。 祈善示意他下去忙自己的事情。 看着自家主公的矮个子险些被公务简书淹没他的良心小小的苏醒了一瞬但很快又冷硬下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历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看着今日要处理的工作量沈棠瘪了瘪嘴:“元良啊你觉得公西仇如何?” 跟他干仗比工作香。 沈·社畜·棠想念小伙伴了??? 祈善淡淡道:“善一点儿不想。” 主公跟公西仇打架他多多少少都要受一点伤有时候还是比较严重的内伤这让祈善对公西仇这三个字格外不待见。 沈棠仿佛没听到继续碎碎念。 “元良你说他和笑芳现在在干嘛?” 祈善道:“打珠子赶路。” 算算脚程翟乐兄弟还在回申国的路上而公西仇——此人身份背景复杂但天赋超群实力几乎能碾压同龄人冠绝一方。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受重用日子绝对比主公过得美滋滋。主公隔三岔五念叨他们俩他们俩或许已经将主公忘在脑后了。 沈棠:“……” 她委屈地嘀咕。 “我也想……” 祈善翻开简书的动作一顿。 看着自家主公似乎没怎么长大的小个子他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道:“每日半刻钟不能被褚无晦他们看到不然又得念叨。” “什么?” “骑猪。” 虽然他一心想将主公往“君子外表、君主内在”培养但考虑到实际年龄以及操作难度祈善退了一步。对主公也有些心疼。 主公有这么奇葩的爱好…… 或许、大概、有可能是太穷。 接触不到其他更好玩儿的。 _(:3)∠?)_ 不就是骑个猪么? 她开心就好。 适当的劳逸结合也能提高效率。 沈棠诧异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 数日之后。 锵锵锵—— 锵锵锵—— 治所府前又张贴出新的告示。 小吏张贴好敲锣讲解。 “别挤俺、别挤俺……” “你这老东西又不识字挤什么挤?” “……这上面又写了个啥玩意儿?” 不只是治所府前浮姑城西南角工地各处也有敲锣打鼓的小吏。这会儿正好是大家伙儿休息的空挡听到敲锣都围了上来。 一人迫不及待忙催促小吏道:“不要卖关子哩可是沈君有啥吩咐?” 在浮姑城沈君约等于主心骨。 是沈君不畏强权掀翻那几家恶心人的玩意儿还为庶民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又让他们每天都有活儿干吃得饱每日下工还能结算工钱真是比亲爹还亲。 每次小吏敲锣就是要“扩招”。 不拘是男人或者女人也不拘是小孩儿还是老人干多少活儿就给结算多少的工钱。幸运被挑中来干活的饥民都眼巴巴盼着每日锣声响起好给自家人抢个机会。 小吏道:“急甚?” “俺们不急还能催你?” 小吏也不恼只是笑骂了一句。 “催催催再催单不让你听。” 整日跟这些饥民打交道一来二去也混了个半熟围上来的其他人哄笑开来。 又一人问:“好事坏事?” 小吏一听板起了脸道:“浑说!沈君治下还能有坏事?今日可是天大的好事情以后结算工钱可以领‘房条’了还有不多的‘布条’、‘油条’、‘酒条’、‘糖条’、‘饼条’……” 一圈人听得众脸蒙圈。 他们就听到什么条条条条…… 小吏只得一一解释它们的用途。 众人心里打着鼓。 这个什么条完全没听过啊。 没听过就对了…… 他们这些老官吏也没听说过。 这些花样据说都是沈君弄出来的。 沈·背锅·棠:“……” 天地良心“房条”的确是她的提议但后面乱七八糟的“条”可不是完全是祈善、褚曜几个依葫芦画瓢、一举反三搞出来的。 因为他们发现饥民吃饱了饭手中还有一点儿余钱但根本不舍得拿出来用。 钱不能流通对河尹有害无利。 为了刺激庶民将“钱”花出去也为了鼓励大老远将货品从外地运回来的商贾于是由治所出面将他们手中的货买过来再摆放在特定的铺子。庶民用“条”去兑换还能获得不小的优惠特别是饼、糖、酒实惠。 至于“饼条”、“糖条”、“酒条”所需的货物则由主公私下免费提供。 _(:3)∠?)_ 穷能省一笔开支是一笔。 小吏讲得激情四射围观庶民听得依旧懵逼到了这天结算工钱才发现确实多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条”。大部分饥民比较谨慎都没选择“条”依旧按照老法子结算。 但也有一部分尝到“勇于尝试”甜头的人选择大胆相信沈君。 ------题外话------ (’?’)シ┳━┳ 割韭菜的镰刀还有比房地产更锋利的吗? 正文 313:运动会项目(四)【求月票】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赵奉的属官刚靠近帐篷就听到自家将军在里头叨叨什么话虽然是气话但语气听着没什么怒火。他放心地稳了稳心神正欲通报一声帐篷内传来赵奉不满的话音。。。 “进来!杵在外头喝西北风呢?” 心腹属官好笑地掀开帐幕。 他调侃道:“方才听将军在说什么‘欺人太甚’可是那位沈君又给您出难题了?” 外头寒风呼啸。 帐篷内却是暖意融融。 赵奉更是大大咧咧地光着膀子——武胆武者就是这么任性抗冻能力一流——坐在临时搭建的宽敞床榻之上泡脚的木盆飘起氤氲雾气手边放着卷虚掩的简书。 赵奉见他来指着一边的席垫位置。 说道:“刁难倒是不曾有只是……” 赵奉的表情一言难尽。 想他好歹也是主公吴贤帐下六骁将之一年轻时候便闯下名声的武胆武者能征善战的一把好手。为报沈棠阵前救命之恩带着一千私属部曲跟着沈棠来到河尹郡。 “本将军来报恩或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双手拧干热腾腾的布巾一边擦脚一边嘴里抱怨“也就一开始宰了几个土匪这些日子不是在拆房就是开着战车搬运残骸现在还让人去犁地!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想我也是堂堂十二等左更……” 真是没受过这种委屈! 心腹属官:“……” 他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自家将军那一盆洗脚水——水底浑浊全是洗下来的泥沙。 嘴角似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自家这位赵将军嘴上说得很抗拒但行动上却非常配合。赵奉注意到心腹属官的视线老脸微微一红说道:“瞧甚?你家将军能拒绝吗?可恨!那共叔半步也不拒绝!浑然没有一丝武胆武者该有的骄傲……” 犁地那不是耕牛的活儿吗? 真让武胆武者当牛做马了…… 赵奉嘴里碎碎念。 心腹属官心下无奈地摇头。共叔武效忠沈君沈君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抗自家将军是来报恩的属于“贵客”。若是将军态度坚定地拒绝沈君也不可能强迫他去犁地。 说到底还是将军太好说话。 心腹属官好奇:“将军犁了多少亩?” 赵奉下意识回答:“不多五十来亩。” 语气还带着点儿小小的骄傲。 可不! 他跟共叔武比赛较劲儿。 最后还是他力压共叔武拔得头筹。 心腹属官闻言倒吸了口冷气。 一时嘴快的赵奉:“……” 心腹属官却没有注意他脸上那点儿僵硬——毕竟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一个十二等左更比赛犁地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骄傲什么? 骄傲自己比耕牛还能干吗? 这置武胆武者的尊严信仰于何地! 心腹属官惊得破了声:“五十来亩?” 赵奉道:“对啊。” 这还是小半天的工作量呢。 犁一块地要求还不少。 深度不能低于十寸以“耕通、耕细、耙平”为作业标准还附带秸秆粉碎业务索性施肥以及田地上的野草残枝有专人收拾。他和共叔武为了保证犁地质量还要注意出招的力道方向保证翻转良好犁地笔直地表平整力求不漏耕一寸土地…… 地头整齐地脚耕好。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在田地上将十八般武艺都轮换了个遍累身又累心。 赵奉都快总结出一套耕地经验了。 他恶狠狠地拧着布巾。 心里气得牙痒痒。 心腹属官道:“这、这着实惊人。” 在他的记忆里一般都是耕牛拖着沉重的直辕木犁慢悠悠甩着牛尾巴不慌不忙地帮着农户犁地。加之直辕木犁笨重回转困难耕地效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耕牛还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一般是多少户人家一块儿共用。 犁地一阵子就要休息几日。 赶上农忙高峰期庶民就算用人力背犁耕地也不能让耕牛超额工作因为它的命比庶民更加贵重。耕作效率非常低庶民劳作一整年下来一家老小还是要饿着肚子。 自家将军只出去大半日而已回来居然告诉他犁好了五十来亩? 真是五十来亩不是五十来分? 他一再跟赵奉确认。 赵奉也好脾气地再三肯定回答。 看到心腹属官的表情他也猜到了什么嘀咕道:“便是有这个能力又如何?做到这点至少也得十等左庶长实力稍微低些干不了这么多的活儿……” 别看劳作的时间不长但耕地要求多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丹府武气空了两回要不是有褚曜帮忙恢复他今天就不是自己骑马回来而是被人背回来了。 谁能为了耕好五十来亩地请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二品上中文心文士出手? 也就是自己来报恩(自投罗网)共叔武无法拒绝他那位主公褚无晦任由沈君胡来——才有俩武胆武者耕地一幕。 五十亩地才多少产出利润? 心腹属官却不这么想他道:“其他武胆武者是做不到将军那般短时间耕那么多地但可以分作几天或者多派遣一些武胆武者诸如末流公士、二等上造……” 赵奉闻言嗤笑了一声。 将拧干的布巾丢到一边起身。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多少武胆武者修炼不是图个人上人?谋个体面正经的活儿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谁愿意举一家之力数年苦修最后跑去泥地打滚儿?” 赵奉对此看得非常清楚。 他是出于报恩恩情不好拒绝。 再加上沈棠是请自己帮忙而不是刻意羞辱自己也没有让他在田间常干的意思。 赵奉愿意去干也是出于“游戏”心理纯粹跟共叔武较劲儿打发时间罢了。 其他的武胆武者呢? 愿意的寥寥无几。 缺少粮食? 攻打有粮食的就行。 抢夺可比老老实实耕作效率高。 以前也不是没有君主异想天开让武胆武者这么干但结果不是高级武胆武者离心、反叛便是勤于耕作、疏于修炼最后被邻国所灭。这世道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再者—— 因为频繁的天灾人祸的影响十年之中有三年丰收都极为少见剩下多是灾年……一亩地的产出实在是太少那点儿价值根本不配武胆武者“纡尊降贵”。 心腹属官闻此不再多言。 赵奉又问:“你此番来作甚?” 跳过先前的话题。 心腹属官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的。 “给将军送酒来着。” 赵奉道:“酒?” 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 那可是“奢侈品”浮姑城这穷地方连买都没地方买也就沈君那边有不少美酒。 赵奉想喝了就去讨要。 不过考虑沈君的经济拮据他也尽量克制自己的饮酒量。仔细数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喝过了。心腹属官带来的几个坛子里头居然装着酒?那他不客气了。 “这酒怎么像是沈君的?” 赵奉一尝就尝出来问题。 酒水不可多得美酒更是少有。 自打离开主公吴贤他只在沈君这边尝到这样上佳品质的美酒。这些酒水不是浮姑几家地头蛇的酒窖珍藏便是沈君的。 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谁知心腹属官的回答却不是他道:“不是用‘酒条’在‘浮姑百货杂铺’买的。” 赵奉诧然:“浮姑百货杂铺?” 仅从字面上理解赵奉知道这是什么但据他的了解浮姑城好像没这地儿啊。 心腹属官笑道:“这两日下了工沈君那边给结算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条属下去了解后跟一群兄弟一块儿凑够了‘酒条’去浮姑百货杂铺给您换来了几坛美酒。” 浮姑百货杂铺隶属于治所。 店铺虽简陋但卖的东西倒是不少。 除了少部分物件大部分都是每日限量供应而且只能用每日下工结算的“条子”购买。每一日店铺门前还会竖着一个牌子写着今日有优惠的商品价格很实惠。 赵奉带来的一千人沈棠要管着他们的饭每日干活也会给予一定的工钱。 兵卒没地方花手中有不少条子。 心腹属官无意间进了那家临时搭建的“浮姑百货杂铺”还真在里面看到不少好东西特别是美酒的标价更是心动。这两日都被他抢走了跟一帮兄弟分着喝美! 还剩了两坛跟赵奉将军分享。 赵奉嘀咕:“倒是新奇。” 确实是非常新奇。 浮姑百货杂铺初时无人问津。 即便有人来兑换也是兑换饼子拿回家给家人吃之后有人壮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的物件可真不少。关键是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小一成想多买还买不了呢。 说是不能影响其他商贾的利益。 每日限量供应。 而且还要拿着相应的“条子”来换。 不止如此每日还有“特惠商品”。 有人掰着手指算了算—— 一算彻底心动了。 不买就是亏钱! 特别是“布”、“盐”等物件那都是必须要采购的趁着活动买了划算。再加上小吏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地宣传其他商品也逐渐入了庶民的眼店铺内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增多。每日一下工便有攥着各式条子的庶民进来兑换需要的物品…… 甚至还有庶民用自家的东西跟其他工友交换等价的条子各取所需。 浮姑百货杂铺最难买或者说价格最高的便是货架最高处的“房子”! 所需“房条”太多了! 但真正折算下来这却是最实惠的。 地段从浮姑城西南角到东北角面积从三口一家到三进、五进它们陈列在浮姑百货杂铺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每个从门口进来的客人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来三张饼子……” “一匹粗布……” “还有没有盐?” “打三两油。” “鞋呢?鞋已经卖完了?” 浮姑百货杂铺之外。 下了工的庶民已经排起长队。 一个出口一个入口。 店铺两侧还有一看就不好惹的青壮看守柜台后面的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头发灰白不少但看着精神面貌还不错。尽管穿着朴素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门口那两个青壮还要不好惹。赵奉看到此人怔了下。 愕然唤道:“杨公怎在此处?” 是的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就是杨都尉。 虽说伤势已经完全养好但毕竟元气大伤过如今又没了武气护体加之天气寒冷他每隔一阵就要病一回。赵奉已经好几日不见他身影没想到再见会在此处。 杨都尉抬眼神色淡淡。 问道:“要买什么?” 下一句才是回答赵奉问题。 “找点儿事情做总不能当个闲人。” 他病上一回抓药还要不少钱。 总不能全指望沈君照拂也不能给以前的下属袍泽添麻烦杨都尉感觉自己都快闷出毛病了。又听说沈棠搞了个浮姑百货杂铺便主动请缨来帮忙心里能舒坦点。 杨都尉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人到中年混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活儿还清闲倒适合他。 待天气稍微暖一些再帮着沈棠练练兵——他人是不能打了但练兵的经验都还在脑子里也不算完全废物——现在先在这里干点儿活免得自己闲下来就东想西想。 赵奉看着神色淡然周身颇有些返璞归真之意的杨都尉心下不是滋味。 杨都尉武胆虽然废了但武意反而涨了不少倘若根基没毁实力应该会有长足进步……唉可惜了。赵奉收敛眼底的情绪神色如常道:“来换酒的我没来迟吧?” 据说每一种都是限量供应若来迟可就被自己底下那一伙兄弟换走了。 杨都尉看了一眼册子库存。 道:“还有两坛杜康。” 他顿了顿:“据说有十八年了。” 那可是好东西。 年份足滋味醇厚。 赵奉自然不会错过。 当即便掏出足够的“酒条”。 杨都尉揶揄道:“从哪儿搜刮来的?” 赵奉虎着脸反驳道:“浑说!全是底下兄弟孝敬上来的怎么能说是搜刮?” 再说了其中有一半都是他自己辛苦耕地换来的杨都尉这话分明是诬赖! 杨都尉笑而不语给他取来随口一问:“过十来日有个活动你去看不?” ------题外话------ ∑(っ°Д°;)っ 吓死我了家里无线网突然罢工了好一会儿还以为赶不上了。 虚惊一场。 正文 314:运动会项目(五)【求月票】 “活动?什么活动?” 赵奉这阵子被沈棠到处使唤。 不是在拆迁搬砖就是在耕地劳作再加上他毕竟不是沈棠的班底过度关注浮姑城境况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例如他作为主公吴贤的眼线监视沈君——他还真不知道沈棠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下意识拧眉。。。 他担心这事儿又跟自己有关……被使唤也就罢了怕就怕消息传回去会被人笑话。 赵奉是跟着秦礼半路投靠吴贤的。 根子上来说不如吴贤其他几个帐下骁将那般“纯正”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总有那么些傲气赵奉跟其他几个相处不算很融洽。若是被他们几个知道难免又生波折。 他习惯性紧张。 杨都尉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异色。 淡笑:“嗯据说会十分热闹。” 这消息还闹得不小连杨都尉这样独来独往的也听了好几耳朵被勾起兴趣。 赵奉默默记下这件小事。 伸手接过两坛据说有十八年的杜康珍藏点头得了好酒还不忘表示一二开口邀请杨都尉:“若真有意思那是得凑个热闹。杨公几时下工你我不如喝上两盅?” 杨都尉:“随时都行。” 有人邀请喝酒他也不想拒绝。 抬手招来一人替自己的班与赵奉去临街食肆找了一张桌子点了两盘小菜。 浮姑穷啊城内物资匮乏得很。 便是食肆也没多少好菜。 所幸美酒佳酿足够好弥补不足。 一口杜康下肚赵奉道:“确实是好酒但怎么跟在沈君那边喝到的一模一样?” 这坛杜康酒不似新酿。 酒水清冽碧透味道绵长回甘。 还未凑近便能嗅到浓烈扑鼻的酒香。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只是—— “这杜康真有十八年?” 赵奉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杨都尉道:“库存册子是这么写的。” 赵奉手中酒盅顿了顿表情一滞。 又问:“可有其他美酒?” 杨都尉道:“有。” 赵奉问:“多少年的?” 杨都尉回答:“俱是十八年的。” 说完又重复一句。 “库存册子是这么写的。” 赵奉:“……” 一时间他的心情很复杂。 那种心情就好比自己花99买了标价999的商品正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结果一扭头店家又放上99的标签牌子…… 不用多言这绝对也是沈君的手段。 被赵奉念叨的沈君此时的心情也不甚美妙甚至称得上“暴跳如雷”。 顾池看着几乎要抱头贴墙走的小吏心下狐疑出言拦住:“这是怎得了?” 小吏见是顾池长长舒了一口气。 叉手见礼:“顾先生。” 小吏小心翼翼往远处沈棠的办公方向偷瞄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的畏惧这才回答道:“是沈君沈君这会儿心情有些不愉。” 他斟酌着描述沈棠的情况。 顾池问:“主公为何心情不愉?” 他跟沈棠私下也算“狼狈为奸”式的“心有灵犀”后者总喜欢借他的口说些不符合她表面光风霁月人设的“馊主意”。懒得开口连吩咐他办什么事情都是在心里叨叨。 顾池能窥探到外人看不到的“沈君的另一面”——例如在外人看来温和开朗、粗枝大叶的沈君其实相当内敛克制。 对自己人她不吝啬笑容喜悦的同时又极其“吝啬”真实的负面情绪。若非情绪达到谋个临界值她再愤怒也会克制而不是连小吏都被吓得噤若寒蝉、如临大敌。 这可太少见了。 小吏小声道:“似乎因为上次的事情。” 顾池不解:“上次的事情?” 小吏提醒他:“朱家村。” “朱家村那伙人不是都发落完了?” 小吏说道:“朱家村那一伙是解决了但虞紫小娘子的阿娘不是曾被卖到庄家村?沈君也派了人去了一趟庄家村……” 顾池翻了翻记忆的确有这桩事情。 虞紫的母亲被略卖人被卖给庄家村的父子三人但因为虞美人始终不肯就范三年都不曾生下父子三人期望的子嗣于是被退货回去。三人又从略卖人也就是虞紫的阿翁阿婆手中换了另一个愚痴的妇人。 沈棠派出去的人救下这名妇人。 一番探查发现妇人被朱氏老夫妇略卖前有正经丈夫她的丈夫是个猎户始终没放弃找寻她。猎户听闻此事找了过来准备要回妻子上告庄老赖头父子三人。 原本还要上告朱氏老夫妇但朱氏老夫妇已经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上告过程并不顺利。 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阻挠。 顾池仔细听完说道:“着实可恨但还不至于让主公这般大动肝火——” 这桩案子清晰明了。 应该是不会有其他反转的。 庄家村老赖头三个一个都别想逃。 “真正让沈君动肝火的不是这案子是阻挠这案子的几个刁民。那猎户之妻被两度易手陷身魔窟一十六载期间被迫产下五子一女最年长的孩子也已经十五岁……”小吏压低声音道“沈君要清算结果最年长的孩子上告陈情希望宽宥……” 顾池闻言眉头一挑。 “宽宥?宽宥谁?” 小吏反问:“还能有谁?自是他们那些个阿爹呗状书还直接写‘母愚痴父怜其流离而收之非与略卖勾结’听听人家这还是做好事更不是抢占人【妻】……” 亲生的儿子都跳出来维护生父。 联名担保生父的清白。 他们作为证人否认毒打强迫猎户之妻的事实甚至在同村其他村民帮助下说生母是失忆流浪至此被生父收留他们也是正经成了婚的正经夫妻而非略卖。 婚后也有一段时间恩爱时光。 一男一女不恩爱怎么会连着生孩子?一个女人不爱丈夫怎么会愿意给他生这么多孩子?那孩子的状书还怀疑猎户诬告毕竟女人已经傻了谁又能证明猎户说辞? 可不就任由猎户编排。 相较于猎户的话作为女人亲生子的他说出来的话显然是更加有力的。 希望沈君无罪释放其父。 并且恢复其名誉。 小吏看到状书的时候瑟瑟发抖。 他已经能预料到沈君的脸色有多黑。 果不其然沈君的脸啊跟刮了七八层锅底灰搅拌的腻子一样阴沉沉得吓人。 小吏被吓得心脏有些遭不住。 顾池:“这可真是厕所开大灯了……” 小吏不解:“何意?” 顾池道:“找屎(死)。” 主公的俏皮话就是有意思。 只是小吏听得一头雾水。 顾池过去的时候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就听到沈棠心声暴躁输出各种垃圾话。 “主公顾池求见。” 屋内传来沈棠的声音:“进来。” 沈棠余怒未消顾池看着她头顶碎发几乎要被火气冲起来出言劝慰:“主公无需为那种小人动怒伤肝真不值当。”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心寒。” 顾池赞同:“如虞紫小娘子那般心性澄澈、恩怨分明的毕竟是极少数。” 孕育他们的原生家庭就是一条腥臭污浊的臭水沟汲取这样的养分长大真正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又能有几人? 顾池浅笑着道:“不是有句俗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这话虽不绝对但总有几分道理。有虞紫这般的存在固然欣喜。若无也不用寒心。” 沈君的情绪是很珍贵的。 那等刁民不配。 沈棠稍稍调整自己的心态。 又听顾池问:“主公准备如何处置?” 以沈棠如今在浮姑城的影响力她完全可以一言堂不用去顾忌那两个刁民但这是坏榜样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往后难保没有底下的人“上行下效”罔顾律法。 还是那句话—— 那等刁民不配。 沈棠拧着眉心:“找季寿过来商议不‘名正言顺’处置那几人我心里不舒坦。我心里不舒坦他们的祖坟都别想安生!” 用最无害的表情说最狠的话。 顾池:“唯。” 这事儿解决起来也非常简单。 康时作为精通庚、辛两国律法漏洞并且在漏洞畅游翱翔的“法外狂徒”稍稍指点一番便让沈棠豁然开朗。脸上的冷意似冰雪消融口中还发出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声。 无罪是不可能无罪的。 女人与之后两任买家不是顶替另一个陌生女人登记的户册便是干脆没过明路也就是说夫妻二人关系不作数能以通【奸】论处。即便两任买家当堂狡辩没碰过女人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也没关系。那几个大活人子嗣怎么说? 一男一女没有“夫妻之实”怎么生孩子? 孩子的状书理都不用理。 不过—— 念起孝心可嘉以辛国律法孝子孝女是可以替年迈父母分担惩罚的。 沈棠诧异:“还有这么奇葩的?” 康时道:“有啊。” 假设俱五刑落在二人身上就是各承担一半身体虽残疾但小命保住了。 如果“孝子”替死也不是不可以。 其父要为“孝子”戴孝且三年不乐。 前面一句是无耻。 后面一句是遮羞布。 沈棠闻言无语了半晌。 “好家伙这是生了个复活甲啊。” 康时不懂“复活甲”是啥玩意儿但联系上下文也能分析出来大致意思他无奈道:“这一条就是辛国权贵用来避险的也是辛国治理混乱的一个缩影吧……” 自己的命的确只有一条。 但自己可不止生一个孩子啊。 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甚至辛国即将灭国的后期还有临时收养义子义女来强行替死的从上至下都溃烂发臭。这是康时最不喜欢的一条见了都要皱眉唾骂两下。 不过康时没想到它还能派上用场。 当然了沈棠没用。犯不着为了整几个她看不顺眼的小白眼狼开这种坏头。一旦沈棠用了便相当于亲自承认“它”在自己治下的“合法性”其后患无穷啊。 直到这件令人不悦的破事揭过沈棠的心情才好转再加上“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即将开幕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关注运动会场的准备情况。 说是会场其实就是圈出一块地方。 根本没有下多少功夫。 倒是会场附近的小集市耗费了心思。 不过沈棠还没亲眼看过。 这一日她靠着内卷手段提前一个时辰处理完今日份的工作量揉着酸胀的脖子和手腕晃荡着上了街。谁也不知道这个悄悄混入人群的明艳少年就是河尹郡守。 冬日的天黑得比较早。 才这个点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临时搭建的小集市却挂起了灯笼。 整齐划一灯笼上贴着“沈”字。 沈棠微微愕然。 她整日被公务淹没忙起来就是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年极少出来逛街——浮姑城物资匮乏也实在没啥好逛的。 但她没想到小集市已经“富裕”到能挂灯笼了虽然不多也不是非常亮但相较于一入夜就黑漆漆一片的浮姑城而言这些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便是黑夜中的点点萤火。 头顶的天幕群星浩瀚。 地上的浮姑城…… 迟早也会灯火不息夜如白昼。 成为入夜之后地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蓦地一种难言成就感涌上心头。 在其他地方很常见的夜市在浮姑城却是非常罕见的。沈棠看到小集市人影绰绰唇角勾起欣慰浅笑。凑近却发现不少行人都往某处靠拢她好奇心爆棚地挤上去。 随便拍拍身边的庶民。 “老乡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被拍肩膀的庶民只匆匆看她一眼。 周遭光线不亮沈棠又斜戴着路上随手买的白底红纹九尾狐面具庶民并未认出这名少年就是浮姑城庶民都敬仰的郡守沈君。 只随口回答:“看摔跤。” 沈棠:“摔跤?” “对在比赛呢。” 沈棠口中嘀咕。 “运动会不是还没开始吗?” 开始是还没开始。 但谁不想获得好成绩? 不仅能拿下沈君颁发的神秘奖品还能在沈君面前露露脸可谓一举双得。 提前练手还能试探对手底子。 会场都是露天的一群彪形大汉或光着膀子扭打、针锋相对或舞刀弄枪耍得虎虎生风庶民可不就来凑热闹? 一饱眼福。 正文 315:运动会项目(六)【求月票】 露天会场面积极大。 用木桩以及麻绳圈出来。。。 庶民只能在麻绳之外观看比赛。 场内每隔五步(约六米)生一篝火。 借着熊熊篝火的光芒庶民能清晰看到场内参赛者的行动沈棠也好奇钻到前排——待在后排还得踮着脚观看效果不佳——场内正有一对参赛者在厚实木板上角力。 二人俱是身形魁梧的壮汉。 一条胳膊能有寻常庶民大腿那么粗发力之时肌肉臌胀看得人眼热不已。 不过—— “离公西仇那几个还是差点。”公西仇那身材嘿嘿谁看了不说一句好沈棠都恨不得将他脑袋拧下来换上自己的。 可是她失落地捏捏肱二头肌叹气。 莫说公西仇了她连场下这些参赛者都比不过此生与那般漂亮的身材无缘。 真想得出神一人被另一人撂倒。 围观庶民发出了欢呼声。 获胜者笑着摆手示意。 同时颇有风度地将手下败将拉起。 “还有谁要上来挑战吗?”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台子上。 自信又大声地向其他参赛者邀战。 连问三次也无人上来应战。 沈棠一看就知道这是“夺冠热门”了。 好奇问身侧的庶民:“此人是谁?” 庶民脸上笑意还未褪去。 刚才两人角力他嘶喊声音可不小。 “不知只知是十八号。” 每个参赛者都有自己的排序号码。 这也是为了方便庶民支持自己喜欢的参赛选手——相较于单纯的序号选手名字并不好记——确定参加比赛之后选手会获得自己的腰牌一块巴掌大的小木板。 沈棠默默记下这个十八号。 回头让人问问是不是自己人。 过了一会儿十八号还是没等到挑战者有些无趣正准备下去却听底下传来一声沈棠非常耳熟的沉稳男声。十八号也是个练家子一听来人气息脸色沉重。 来人道:“廿三请赐教。” 沈棠一看来人就乐了。 嘿这不是许久未见的狸力吗? 庶民对廿三没什么印象寥寥无几的支持者还是因为狸力身形高大乍一看比十八号大了一圈。体型上有着比较大的优势但摔跤也要看技巧十八号这几天摔遍其他参赛选手技巧老练狸力一看就是萌新。 十八号显然是认识狸力的。 他道:“先说好规则不能用武气的。” 狸力点了点头抬手将袖子掖好。 回应简短:“吾知道。” 十八号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节奏。 他其实是跟着赵奉将军的私属部曲精锐高低也是个二等上造虽然跟那些武学天才相比不值一提但足够他在私属部曲里头混个小什长当当管着几号人。 自家赵奉将军很欣赏狸力。 隔三岔五会提点一二。 作为什长十八号自然也跟狸力碰过面说过几句话。他多少清楚狸力的天生神力跟三等簪袅都能打得有来有回自己一个二等上造遇上了也只有被揍的份儿。 庆幸这是摔跤不是无限制武斗。 论技巧自己未必会输。 二人互相见过礼摆开架势。 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重心稳当。 围观庶民还以为他会沉住气先观察敌人动作选择后发制人谁知一声锣响被人看好、占着上风的十八号率先发难。围观庶民眼前一花十八号左脚向前一滑。 速度快得几乎要留下一道残影。 他逼近狸力。 试图用左脚勾住廿三左脚跟。 若是突袭成功便可顺势左手托住其后颈右推右手内抱扣住左脚踝令其上半身失去重心再一推他便占据了上风。不过狸力显然知道他的意图闪得飞快。 躲避的同时又不忘发起迅猛进攻。 围观庶民看得小心脏高高悬吊。 “十八号!” “十八号!十八号!” “推倒廿三!上啊!就是这样!” “哎又被躲过去了!可惜!” 沈棠身侧的仁兄扯着嗓子高喊加油振臂挥舞手中帕子对沈棠的耳朵产生了极大的伤害耳膜鼓噪嗡嗡得响。她只好抬手捂住仁兄那个方向的耳朵脑袋向反方向一歪免得被对方的帕子打到脸但她忘了自己另一侧也有人那嗓门不遑多让。 “啊啊啊——要倒了要倒了!反击啊!” “廿三!!!” 沈棠表情木然地双手捂着耳朵。 不止是两侧身后也传来激动的推搡。 台上狸力已经右脚后撤成左弓步状态。 重心极其稳当。 任凭十八号怎么进攻都纹丝不动。 同时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转守为攻。 不多时二人已经有来有往过了三四十招这边动静也引起其他参赛者的注意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机会从来转瞬即逝胜负一念间。电光石火十八号神色露出一瞬懊恼狸力已经伸手迅如闪电右脚滑步上前左臂穿至十八号腋下。 沈棠道:“哦狸力要赢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是十八号被摔在地双肩触地又被狸力禁锢了反击动作。 “我输了。” 十八号果断投降。 狸力松开手微微喘气。 额头也布着细密的薄汗。 他伸手将十八号从地上拽起。 问道:“再来一局?” 十八号苦笑:“原来还以为自己能稳稳拿下头筹的没想到碰上你这拦路虎。” 同时示意敲锣继续来一回。 这次的火药味没有上一次浓重。 与其说是对垒倒不如说是十八号指点廿三——狸力毕竟是野路子出身只有一身的蛮力和自己琢磨的技巧相当之粗糙。如果不是他天赋太好一边打一边学一边融会贯通十八号未必会输。十八号也不是小气之人乐得帮助狸力打磨技巧。 虽然少了火药味但观赏性依旧高。 不同的是狸力的支持者多了。 沈棠看了三场。 十八号一次输得比一次快。 最后一次十八号直接摆手拒绝。 “不来了不来了输得没意思。” 他知道能被赵奉将军那般欣赏的人不简单但没想到这货不用武气也那般强横。 狸力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来。 “下去请你喝酒?” “当真?” 一提到酒十八号眼睛都亮了。 浮姑百货杂铺的美酒都是限量供应。 上上品的佳酿。 去晚了可就没了。 十八号就抢到两回还跟底下的兄弟分着喝他自己就尝了几口根本不尽兴。 狸力作为沈君帐下也有头有脸的人肯定有不少酒自己这回是占着便宜了。 “不是浮姑百货杂铺的酒。” 狸力特地解释一句。 那些酒他也没抢到。 “那也无妨走走走——喝酒去!” 他长臂一揽迫不及待推搡着狸力生怕自己去晚免费的酒就插着翅膀飞了。 狸力正要笑然后—— 他笑不出来了。 “卧槽后边的大兄弟别推我啊!” 人群之中有一道矮小身影被后边儿的人推得向前被迫翻过麻绳踉跄两步才站稳。那坐在角落敲锣的大兄弟看到此人出来揶揄笑道:“可是要挑战一场?” 沈棠:“……” 你看她像是来挑战的吗? 沈棠解释:“我是被推出来的。” 她这个子跟狸力玩摔跤? 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 敲锣这人就在旁边自然有看到便笑着提醒她:“快些回去庶民不让过绳。” “过绳要罚三钱。”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些情绪激动的庶民会跑出来要是被参赛者误伤就不好了。 狸力夜视力不错即便不借着篝火的光也能看清来人的身份神情愕然。 正欲脱口而出“主公”二字。 沈棠抬手制止。 同时正了正自己的面具。 她可不想暴露身份打搅其他人看热闹的性质自己也不自在:“你带钱了没?” 狸力自然带了。 不过钱囊就二十来钱。 沈棠跟他借了三钱交了“罚款”。 从人群挤出来待周遭人不多了狸力才低声问:“主公怎独身一人就出来了?” “怎得不行?” 狸力道:“主公安危要紧。” 跑出来也得带俩护卫。 沈棠吐槽:“又不是三岁孩童出个门还要大人跟着。莫说这里是浮姑城我的治下便是在其他的地方坏人碰见了我跟撞见阎罗王有区别?该替坏人担心……” 狸力:“……” 想想主公的能耐…… 这话确实是大实话。 沈棠也不想破坏狸力跟朋友喝酒的兴致抬手将他打发道:“我没事到处逛逛看看哪里还有缺你们俩也玩得开心。” 有些东西是庶民才能看到的。 沈棠顶着沈君的头衔看不到。 狸力了然点头。 “借我几个钱回头还你。” 她说得毫不脸红。 沈棠是真正意义上的穷。 身无分文这个词说的就是她。 因为是临时跑出来也没人给她准备零用钱买这张白底红纹九尾狐面具的钱还是她摸遍全身可能有钱的地方在袖中内袋摸出来的又仗着嘴能叭叭跟店家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才折扣买下来。反正店家不知道她马甲她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头一次被主公借钱的狸力:“……” 俩穷鬼分了剩下的铜子儿。 十八号全程保持沉默。 他就一个问题—— 待会儿喝酒谁付账? 他可不想因为喝霸王酒被扣下。 狸力看着剩下的资产又看到十八号微妙的眼神不由得脸颊发热纯粹尴尬的。也幸好自己皮肤偏黑不然可真是丢人了。 十八号问:“还去喝酒?” 狸力道:“我还有几张条子。” 随着浮姑百货杂铺名声一日大过一日浮姑城一些商铺也承认“条子”的价值庶民可以用它们在店铺内兑换商品不过没有浮姑百货杂铺优惠力度庶民需要自己再补点小钱。狸力估算自己勉强能请一顿。 他道:“去喝!” 十八号闻言心里打鼓。 跟他有同样心情的还有难得清闲一会儿上街逛逛的康时。他正在一家摊位前驻足看着上面的小玩意儿正看得入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过头…… 没人??? “季寿!” 康时微微低头哦是主公。 “主公怎得一人?” 沈棠大老远就看到康时了。 看到他的一瞬被贫穷困扰的沈棠眼前一亮心中顿生一计有了来钱的路子。 “忙完出来透透气。你跟狸力一样上来就问同样的问题。我一人能出什么事?” 康时道:“不是担心旁人出事。”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 康时可不认为浮姑城有比肩公西仇、翟乐之流的武胆武者不然犯到主公手上就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了。 沈棠:“……” 她选择跳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目光看向康时的钱袋。 “季寿可有多余的钱?” 康时捻着干瘪的钱囊晃了晃。 示意主公自己看。 听声音就铜子儿估计比沈棠多点。有钱是不可能有钱的穷是他们的核心文化主公都穷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有钱? 沈棠瘪嘴:“那你看什么?” 康时道:“看又不花钱。” 真有喜欢的回去拿钱再买也行。 沈棠故作清嗓子重重咳嗽了两下不知该从何开口。康时见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道:“主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嘿嘿——”沈棠笑了笑伸长手拍他的肩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既然你我二人手头都拮据季寿可想过去搞点儿钱来花花?我方才有看到一个隐蔽赌摊……” 康时叹道:“主公若是缺钱时跑回去一趟取一点就是何必去接触那些?赌非善业若让表弟知道了他又得跟时闹的。” 沈棠振振有词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角刀砍不烂、枪刺不穿:“你不说我不说元良又怎么会知道呢?再说了赌徒手里的钱迟早要被庄家搞走。与其便宜赌摊不如便宜你我二人也能间接造福浮姑城广大庶民你说是吧?” 康时:“……” 一眼就看出主公的小九九。 主公绝对是想利用自己的文士之道赚钱只是——主公有想过一旦他们二人上了赌桌逢赌必输的人会是主公自己吗? 康时淡然道:“主公有命时不敢不从。” ------题外话------ _(:3)∠?)_ 评论有看到对于“庶民”二字有异议的。 这个词并无贬意指的就是没有功名的平民。 类似指代的词汇例如黎民(初时指奴隶之后指代平民了)、黔首(战时秦国尚黑庶民多以黑头巾裹头)。 百姓这个词在战国指的是贵族诸如“平章百姓”文中没有特定时代背景。 百姓庶民是混用的。 ps:月底了香菇想要宝宝们的月票??? 正文 316:运动会项目(七)【求月票】 沈棠是抱着“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心态踏入这间赌摊的俏脸洋溢着愉悦的笑意。 倘若这个世界背景能具象化…… 她的背景这会儿估计飘着粉色小花。。。 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她内心的愉悦。 康·知道内情·时:“……” 他该如何开口才能委婉向主公表达——此行不仅不会暴富反而会雪上加霜?本就贫穷的私房小金库会遭受重创? 康时几度想说。 但几度因为某种期待将话咽了回去。 e=(′o`*)))唉 转念想想若此行能让主公彻底戒赌真正明白“赌非善业”的道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康时垂下眼睑看着前方主公脑后一甩一甩的马尾发梢如此这般想着。 说是赌摊倒不如说是小赌坊。 赌摊坐落在深巷简陋民居。 康时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主公。 啧啧。 这赌摊的位置可真是够隐蔽的。 也不知自家主公是怎么摸到这个位置。 “主公且慢。” 康时抬手制止想入内的沈棠。 “让时先探一探。” 说罢他抬手掀开那张污浊肮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粗布帘推开木门。民居虽然简陋但面积不算小。热腾腾的空气夹杂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声音嘈杂。 沈棠探进来个脑袋左右张望。 口中道:“人可真多啊。” 用手指在鼻尖扑了扑。 眉间带起几分褶皱:“味道也大。” 民居面积不算小但塞上三四张矮脚赌桌每桌围六七人那就显得相当拥挤了角落还有几拨人在玩斗鸡、弹棋、投壶。 粗略一看屋内什么人都有。 有几张面孔她还有印象。 俱是工地上的“工友”。 屋内人多空气也不怎么流通。 激动情绪上来甚至有人热得脱下半截袖子露出个膀子神情专注看着赌桌上的赌具。其中又以玩骰子的人最多毕竟这种博弈方式更大程度靠运气而不是智商。 对文化水平不高的庶民比较友好。 “大!大!大!大!” “哎!怎么又是小?” “这都是第三次小了该大一把了!”某一赌客骂骂咧咧掏出一张“饼条”压上。 “再来再来!” “就是你这不是还赢着么?” “下一把一定翻身!”那名赌客数了数怀中的“条子”咬咬牙掷出一张“还押大!不信了能连着四把小!慢着!这次俺来摇你这厮的手气跟你那脚一样臭!” 一赌客笑着调侃:“怎的?你闻过?” “呸!乃公就这么一说!” 沈棠二人的出现并未引起关注。 每天来来往往的赌客多得是诸如沈棠、康时这样穿着体面的也不是没有。 “幼梨想玩什么?” 进了屋他也不再称呼沈棠为“主公”。 倘若身份被揭穿估计等不到第二天大街小巷就会流传沈君在赌摊“流连忘返”的流言且不说表弟听了会如何怒火攻心、咆哮不止对庶民也会产生不良的引导效果。 这事儿偷偷着来就好。 沈棠是想玩骰子的。 不过每桌人都挤着太多人。 她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板还有众人身上的气味选择人比较少的“冷门”项目。 “他们这是在玩什么?” 康时瞄了眼:“弹棋。” 所谓的“弹棋”便是二人各执若干枚黑白棋子放置棋盘一角再用手指弹击对方的棋子直到一方棋子被击中取光就算输。围观的赌客可以在一旁押二人胜负。 赢的一方可以瓜分输的一方。 小赌摊搞不起太好的赌具。 所谓的棋子也相当简陋粗糙。 康时看了一会儿便知道哪一方要输不过他不可以下注也不可以插手一旦插手、下注——哎结果不说也罢。他那文士之道曾害得胜券在握的赌客被逆风翻盘。 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沈棠看了一会儿摸清游戏规则。 “这不跟公西仇弹珠子差不多?”不同的是公西仇弹的是颗颗龙眼大的珍珠而这些赌客弹的是抹了黑白二色、形状大小经过打磨的石子儿趣味性没有骰子大。 至于斗鸡、投壶…… 没什么意思。 后者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轻而易举前者只会让沈棠想到鸡肉的一百种做法。 看来看去还是玩骰子吧。 “二位可有想玩的?”沈棠二人搁在一众粗糙赌客中间格外显眼赌摊杂役露出一口磨损严重的黄牙笑着迎了上来“俺们这儿什么都有要不要跟着玩两把?” 不管是赌坊还是赌摊盯上的都是赌客的钱赌客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区别在于玩的大还是玩的小。当然若赌客克制不住上头了最后结局都是殊途同归。 倾家荡产、卖儿鬻女甚至当起老鸨逼迫婆娘去当暗娼挣钱还债…… 沈棠问康时:“你看如何?” 康时:“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玩儿几次就走吧回去太晚会让表弟他们担心。” 沈棠点头撸起袖子。 在杂役的带领下二人去了一张人比较少的赌桌玩的也是骰子。一个骰盅三枚骰子庄家摇完打开清算点数大小。赌客只需要在赌桌下注大小就行纯粹看运气。 大小几率各半发财看命。 当然说都是这么说的。 至于里头有什么猫腻赌客也不知或者说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发现猫腻。 沈棠双手抱胸微微探出身看着已经开了盖的骰盅里头静静躺着三枚被盘得油光水亮的包浆骰子。结果出来这一桌的赌客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众生百态。 她回头邀请康时下桌也玩。 嘿嘿—— 这厮逢赌必输。 自己只要反向操作就能逢赌必赢! 二人联手必能横扫赌场无敌手! 沈棠似乎已经看到赌客口袋里的铜子儿都飞到了她的口袋热情冲着康时招手。 康时无奈笑笑摸出两个子儿。 沈棠道:“你也太小气了。” 两钱能干啥? 杂役也有些许失望。 他的工钱是跟每桌收益挂钩的。 这个身穿文士儒衫的青年看着清贵出手不说一二两银子也该是几块碎银抠抠搜搜摸了半天才摸出两个铜子儿着实让他的期待落空。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沈棠。 听沈棠的话这应该是个阔绰的主。 结果呢? 沈棠也摸出两个铜子儿。 押了相反的地方。 杂役:“……” 这俩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穷光蛋!今日的奖钱算是落空了。 骰子大小这个玩儿法非常简单。 四至十点为小。 十一点至十七点为大。 若摇出三点、十八点则庄家通吃。 在很多人看来大小就是一半一半概率一直押大或一直压小即便前面几次输了但只要押注的数额小点就不会亏损严重几次不重再加重赌注一把翻盘。 即便不会大赚也不会大赔。 就跟刚才那个死磕“大”的赌客一样前边儿输了五六张“饼条”刚刚一把开了“大”他又恰好押上了三张“饼条”一下子就回本了一半下一把他押上了四张“饼条”。 在一众赌客呐喊之中骰盅打开。 三点庄家通吃。 沈棠:“???” 康时:“???” 眼睁睁看着庄家揽走他们的铜子儿沈棠隐约感觉不妙但也没嘀咕什么。 毕竟这也算是“逢赌必输”康时是输了没错只是她押的铜子儿也被吃了去。 康时忍住想扶额的冲动。 “还玩儿么?” 沈棠反问道:“干嘛不玩儿?” 她带着康时奔赌摊就是为了“发家致富奔小康”可不是给赌摊老板送营业额。 “这次让我先下注你再下注。” 新一轮赌注又要开始。 沈棠眼疾手快押了“小”。 押完了冲康时往“大”怒了努嘴。 康时:“……” 他隐约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还是依言照做只是这次出手更抠。 他只掏出一枚小小铜子儿。 沈棠神情期待地攥着拳。 其他赌客口中声嘶力竭喊着各自选择的大小她也口中低声喃喃结果等庄家掀开骰盅的盖子三枚整整齐齐的“六”看得人几乎傻眼。沈棠惊得微张嘴巴半晌无语。 “上次三个一这次三个六???” 这河狸吗??? 非常不河狸!!! 按照赌摊一般的套路不该等着肥羊情绪上头不顾一切一掷千金的时候再下一刀狠的宰客吗?沈棠看看四周也没有吻合的“肥羊”除了他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其他赌客也跟着起哄庄家。 “这怎么回事?” “闹呢?哪有这么巧的?” 殊不知庄家也是一头的雾水。 他不是摇不出三点或者十八点但成功几率不大往往要好几次才侥幸中一次。刚才两次自己都没用上苦练的赌技就是老老实实随便摇一摇而已怎么就直接通吃? 只得讪讪笑笑:“意外!真是意外!” 沈棠道:“再来一局!” 其他赌客也跟着道:“再来一局!” “是啊莫要耽误再开再开!”以往也不是没有连着两次通吃的。加之这群老赌客见多识广人群之中还有赌摊安插进来的氛围托众人嘀咕两句便将此事揭过去。 沈棠将袖子又往上撸了撸。 动作豪迈地拍下三个铜子儿。 康时无奈地摇摇头。 他已经能遇见结果了。 但还是跟了这一局。 本以为这一局还会是戏剧性的三点或者十八点谁知是“大”而主公这一局押的“小”康时赢。他从庄家手中收了赔来的钱扭头去看表情几乎要裂开的主公。 小声劝:“要不走吧?” 沈棠低头数了数还剩一半的铜子儿。 气道:“这一局你别下手我来!” 康时略有些心虚地点头。 “好依你的。” 沈棠这一局依旧押的“小”。 结果庄家又来了一次十八点。 沈棠的脸色铁青不信邪又连着玩了几局每一局都是押“小”一个铜子儿结果庄家不是“三点”就是“大”。听着其他赌客的叽叽喳喳她内心的委屈几乎要溢出。 钱袋空空如也。 康时轻声咳嗽在她耳畔道:“该走了回去得晚了其他人问起来不好应对。” 特别是祈善和褚曜这俩一碰上主公相关问题就喜欢刨根问底的主儿更不好糊弄。康时可不想被祈善盯上使绊子。 沈棠将自己的钱袋揪成一团。 狠狠深呼吸压下那些情绪。 说道:“走走走今日诸事不顺。” 内心则嘀咕开来。 自己的运气真有这么糟糕? 竟然连康时赌场卡bug的神技——“逢赌必输”——也带不动她?发家致富奔小康不成还输了从狸力那边借来的铜子儿。 沈棠气得掀开赌摊布帘头也不回。 康时看着她的背影迈步追上去。 待离了隐蔽赌摊所在的民居沈棠先是愁眉锁眼紧跟着舒展眉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果决之色。她声音冷静地吩咐康时。 “季寿你带人去将这家赌摊掀了!” 康时:“???” 沈棠又欲盖弥彰一般跟着打补丁。 “非是我小气报复只是季寿跟元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赌非善业。这些赌客之中不少都是白日在西南角干活儿的庶民。每日靠着沉重体力活才赚来一两日的温饱有点余钱攒下来干什么不好非得输在这里!此等歪风邪气断不可助长!一定要狠狠打击消灭!季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内心又将自己的话来回翻滚琢磨。 嗯—— 自己说得有理有据。 她这么干都是为了挽救这些被赌博蛊惑的赌客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才不是因为被自己的臭手气打击到。 “嗯主公此言有理。” 康时又重复地点头。 “非常有理!” 街上虽不如赌摊那么温但涌入鼻尖的空气是清新的凉意让沈棠发胀的脑子降温不少。她皱眉看着空荡荡的钱囊。 发愁怎么还狸力。 倒不是说没钱只要她开口还是能从治所支点零用钱的但沈棠心里不爽不是自己用双手挣到的钱她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浮姑城重建哪儿哪儿都要钱便是十几个铜子儿她都抠抠搜搜舍不得挪用。 至于盖条子还狸力? 这就更不行了。 庶民以为条子有价值。 但这玩意儿究竟有多少价值她清楚。 “哎季寿啊。” “怎得了主公?” “我想找点副业。” 例如捡起老本行? ------题外话------ 祈善【(?_?)】:你不要过来啊!!! 正文 317:开幕式(上)【求月票】 “搞、搞副业?” 康时也算见多识广了。 但这样语出惊人的主公真没见过。。。 沈棠:“这不是穷得没法了吗?” 若有其他选择她也不想的。 一份工作就很累了。 再搞副业比007还惨。 康时被沈棠理所当然的回应噎住。 不由得开始认真反思一个问题—— 他们真有穷得揭不开锅需要主公去搞副业的程度?还是说浮姑财政赤字将主公吓到了以为未来打下来的每一个地盘都要重复现在的重建之路?不会吧? 康时内心忖度良久。 嘴上试探口风:“主公要搞什么副业?” “画本!” 众所周知她是个画手。 在穿越此间世界走马上任当主公之前她是靠着一手绝妙过硬的画技养家糊口的画手业务能力比当主公硬得多。 画笔就是她吃饭的碗。 搞副业重拾画笔绝对是不二选择。 康时却听岔了。 “话本?莫不是顾望潮那厮——” 康时以为是顾池带坏了沈棠。 他也是无意间发现顾池有这个爱好的当时还觉得此人真有意思如今看来——顾望潮啊顾望潮你这厮真真是误人子弟。 他断然道:“这不妥!” 沈棠想听听他的建议:“何处不妥?” 跟顾池又有什么干系??? 康时心下急转弯火速拉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编撰话本耗费心神且浮姑这样贫穷又偏僻的穷山恶水无人能欣赏主公的大作。便是弄出来怕也是无人能懂。” 天上下刀子雨都戳不中一个认字的。 即便文学天赋拉满写得天花乱坠…… 有谁能欣赏? 更遑论为此买单了。 康时这个理由沈棠给打99分。 失落地跨着脸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哦此间百姓未必能欣赏我的艺术我得再想想别的路子这副业不搞不行啊……” 是她想当然了。 她的画技是非常过硬但她忽略了两个重要地方——这世界印刷技术简陋复印靠手抄;造纸效率低、质量低、成本高。 这就限制她大规模发行画册。 即便强行发售庶民也买不起。 他们买不起沈棠就赚不了钱。 所以—— 为了她顺利搞副业得先解决这俩大问题只有尽可能压低画册的发售成本让庶民能轻易买得起沈棠的副业才能如火如荼展开。她双手抱胸低头沉思起来。 却不知康时也在发愁。 他见自己并未彻底打消沈棠的念头预备回去跟祈善说说——元良与主公认识最久交情也最深他的话应该好使…… 吧? 被康时寄予厚望的祈善:“……” 他的话要好使主公还会一而再再而三被那头狡猾粗劣又丑陋的山彘勾走魂? “你说主公要搞画本的副业?” 康时道:“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说主公不能有个人爱好但这个爱好不能影响事业心啊!干好主公这份主业也是非常有前途的只要地盘经营起来了以后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替主公赚钱。 只要勤奋努力贫穷只是一时的。 祈善并未露出康时以为的担心只是嘴角微微一抽眼角眉梢俱是一言难尽。 “这事儿不用理会。” 康时道:“但主公的脾性……” 相处虽短也知沈棠执拗本性。 一旦下了决心必然要达成。 祈善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委婉道:“人无完人总有那么些事情是不擅长的。” 主公那个画技…… 亮相人前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庶民只是文盲不是审美有问题。 康时:“???” 祈善道:“季寿以后自会知道。”越晚知道越好对主公的滤镜能晚点儿碎。 康时:“……” 随着“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开幕时间一日**近沈棠手中的琐事随着她疯狂内卷肉眼可见地少了下去。忙成狗了她还要抽空暗搓搓谋划自己的副业。 祈善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儿。 有功夫关心主公搞注定赔钱的副业还不如跟褚无晦多聊聊来年财政安排跟顾池聊一聊荒田开垦进度和分配计划跟康时聊一聊最近一阵子收留了多少个流民…… 至于他自己? 呵呵隔三岔五要出差奔波。 河尹这块地方可不止浮姑城一处烂摊子——浮姑城是大头但其他地方还有亟待解决的麻烦沈棠他们也不是不想收拾纯粹是手头能用的人太少太少了。 派出去一个都要累死剩下几个。 若非如此沈棠也不用带头内卷。 除了这祈善还要出去物色可用之人只是没什么进度——真正有能耐的人哪里会待在河尹这个穷乡僻壤?早就出去闯荡天地了。剩下的祈善也真瞧不上眼。 还要出去搞点物资回来。 终于他赶在开幕式前一天回来。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浮姑每一日都有极大变化进祈善这次回来就看到好几处跟两日前离开截然不同。有赵奉这俩强力武胆武者在拆房子就是最轻松的活儿。 除了周遭环境变化最大的应该要数浮姑城内的庶民——原先干瘦凹陷的脸颊也肉眼可见地饱满两分多了气色身上穿着提高一两个档次干净整洁还厚实。 饶是祈善也生出几分满足来。 “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就是近日最大的事儿治所上下几乎都在操办这事儿。 一切流程都是沈棠动动嘴底下跑断腿还要参考文献庆典细节上面修修改改。 祈善还未踏入修缮一半的治所便听到正殿传来争论声音看到他出现才停止。 “主公善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披星戴月赶路留下的露水痕迹脸上是掩不住的倦容仍笑道“这是跟无晦他们争论什么?” 奇了今天人还挺齐。 连忙起来就完全神隐的褚曜也在。 “元良来了你来了正好过来看看。”沈棠循声看去见来人是他冲他招手“来看看这些言灵哪个适合在开幕式放。” 祈善:“???” 他的耳朵没产生幻听吧??? 开幕式为什么要释放言灵??? 还未看到简书上面写了啥言灵脑中已经思索开来言灵的用途伸手接过的同时还问:“主公是担心明日有雨还是下雪?” 如果是比较极端的天气的确会影响开幕式。天气糟糕庶民也不愿意出来看比赛、逛小集市举办这届运动会的目的就要大打折扣。这种情况确实可以用言灵。 唯一的缺点就是范围过大。 绝非一两个文心文士能抗下的。 即便能维系时间也长不了。 褚曜苦笑:“若真是天气问题倒还好。” 主公手中有国玺浮姑是她的领地随着领地经济民生逐渐好转也该积累一些“国运”了。有这些打底集合在场文心文士之力可以保证接下来几日天气情况。 但—— 他们争论的不是这个。 祈善也看清简书的标题“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开幕式烟火表演计划书”。 “主公这是?” 沈棠解释:“开幕式要有开幕式的样子氛围很重要啊不过当下只有爆竹……” 当下又没火药这玩意儿。 或许大陆其他国家有哪位炼丹方士已经阴差阳错搞出来了但河尹这种穷乡僻壤是没有的。坊间对于“烟火”的概念还是源于贼星言灵但这玩意儿怎么搞却不知。 而所谓的爆竹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爆竹字面意义点燃晒干的竹子使之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碰上喜事给添添气氛。 褚曜他们的建议是点爆竹就行。 若爆竹响声不够让共叔武他们想想办法武胆武者干架的言灵可有不少声势浩大的不注重杀伤力的情况下声势绝对符合沈棠要求但这个提议被毙掉了。 沈棠另辟蹊径。 武胆武者的言灵是言灵。 文心文士的言灵就不是了吗? 这话逻辑没毛病但是吧—— 祈善看书简第一句言灵就无语住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言灵是不是很熟悉? 公西仇吃了两回。 张氏驻守兵坊的私属部曲也吃了一回。 其杀伤力见阎王的倒霉鬼有发言权。 自家主公准备在浮姑也放一回…… 他完全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沈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他误会了急忙解释:“言灵不是可以控制吗?而且不同言灵效果不同未必都是有大范围杀伤力的有些可能就是看着好看对吧?咱们现在就需要找这种华而不实的或许还能给文心文士开辟新的赚钱路子呢。” 武胆武者去耕地文心文士搞烟花。 祈善继续往下看。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还有——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密密麻麻写了二十来条。 每一条都写着批注。 一看龙飞凤舞的字迹就知道是主公她最中意的还是第一句也是众人最反对的。 一个闹不好浮姑城就被她烧了。 祈善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问道:“主公为何非要添加这个?” 沈棠道:“无烟火不庆典。” 另一重原因就是她觉得运动会太简陋。 小集市在众人经营下算不上清冷庶民也喜欢有事没事去逛一逛人流量看着还好但跟沈棠想象中摩肩接踵的热闹还差得太远。思来想去觉得是氛围还没到位。 只是她资金有限时间紧迫。 根本来不及搞大场面表演。 便将主意打到了言灵的头上。 是不是能用言灵营造出夜如白昼、灯市璀璨的盛景?若是再有烟火助阵就完美了。 她躺在榻上越想越激动。 连夜从暖烘烘的被窝爬出来写计划书。 结果计划受阻。 褚曜他们也不是完全否定对沈棠的设想是肯定的若言灵能成功也能当作噱头吸引流民过来同时也给吃够苦头的浮姑庶民留下一份足够震撼他们心灵的美好记忆。 奈何操作上太有难度。 据他们所知目前还没那般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言灵——在言灵被大范围用于战争的大环境下也不会有人研究如何用言灵放烟火还是专门放给庶民观看的这就好比不会有武胆武者死命修炼往上爬是为了当老牛替庶民耕地一样异想天开。 后者能实现还是沈棠极力撮合。 前者的实施难度太大了。 一个不慎将浮姑毁了怎么办? 惊喜变惊吓? “美好的事物天生带着一股治愈能力!见识过它的人会对它产生执念。我想每一个看到这场盛大景象的庶民都会萌生对盛世太平的向往。”沈棠神情诚挚地道“烟火在天空转瞬即逝但却能在他们心中种下一簇火苗——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众人闻言神色动容。 种下…… 盛世太平的火苗? 沈棠先前费尽口水、插科打诨也没能动摇他们分毫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意志最坚定的褚曜率先倒戈眸色越发温润:“主公此言有理未尝不能一试。” 康时道:“试……可是——” 这事情怎么试啊? 言灵可不是随意胡来的东西。 顾池:“主公这么一说池倒是有些向往诸多言灵描绘的盛典景象了。” 不止是他这也是许多文心文士好奇的。 大陆百国互相打了两百多年。 乱世从未结束。 谁也没见过盛世太平应该是怎样的。 世人只能从言灵的只言片语猜测一二越是了解内心越是空洞、空虚。 在他们印象中言灵就是用来打仗的或用于权谋斗争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用途——战争途径之外的言灵也是被人遗弃的。 康时跟着问了个很要命的问题。 “你们说怎么试?” 对啊怎么试? 不清楚言灵使用后的效果贸然在明天开幕式用一个不慎就将来看热闹的浮姑城庶民送去阎罗王观光了。时间又这么紧迫言灵是短短几个时辰能完全掌控的吗? 顾池听清沈棠的心声。 眼神含笑地扫过众人一圈。 试探:“集合吾等之力抗住主公言灵之威应当没什么难度才是。” 众人:“……” 想了半天就这馊主意? 顾池不觉得哪里馊。 他是对沈棠身份来历最清楚的一个——仅凭沈棠是从神秘棺椁醒来这点其身份就非常神秘——常人办不到的事情她未必办不到。 在此之前有哪个文心文士这么能打? ------题外话------ |??w?`) 早上感冒下午发烧现在感冒又发烧…… 不止鼻子堵得难受浑身还又热又冷的空调暖气打高了也没感觉还是觉得冷飕飕……真要命。传染给我的家伙自己先好了淦。 ps:厚颜无耻求个月票票(特别是q阅的咱想近前十???)月底了大家的票票还有嘛? 正文 318:开幕式(下)【求月票】 “阿紫好了吗?” “咱们要抓紧时间过去不然迟了。” “阿紫阿紫——” 林风一改往日素净装扮琥珀与鹅黄交叠的小衫下罩翠色百蝶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点缀许多小饰物的软纱梳着小巧精致的双环灵蛇髻以珍珠长绳为束。。。 手中捏着一把雅致小圆扇。 时不时往屋子里张望催促两句。 屋内虞紫扭扭捏捏地探出脑袋。 支支吾吾道:“这样可以吗?” 林风抓过虞紫的手拽着她向外赶去一边道:“怎么就不行?这样挺好的。” 她的个头长得太快了。 本着节俭好习惯将以前的旧衣裳全部拆了重新补补改改——那些衣裳料子可都是好料子是林风从老家带出来的行李其中一些不好改的全部压箱底了。 但虞紫生得瘦小她穿着倒合适。 今日浮姑盛典二人从中挑挑拣拣选了最好既不冲突喜气又不犯守孝忌讳的穿上。林风的老师褚曜给他们预留了位置。只是二人忙得忘了时辰出门手忙脚乱。 “还不知能不能赶上——” 林风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小跑。 门外两名随行护卫已经准备好一辆由两匹体型比较矮小的驽马拉的马车。 虞紫坐定额头不知何时冒出薄汗。 自责:“这怪我竟大意忘了时辰……” 林风道:“我不也忘了?” 要怪也是怪她们俩不能独独怪谁。 她掀开车帘道路两侧庶民人影稀疏但都朝着一个方向过去——举办“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的主会场也就是浮姑的西南角。入夜后开幕式将在那儿举行。 林风本来是不想出来活动的。 毕竟还在孝期娱乐也要克制。 只是老师略带神秘地告诉她今天可以例外出去玩一玩错过今夜可能后悔终生。林风左右迟疑许久跟着虞紫一块儿出来。她准备看过由郎君操办的开幕式便回去。 虞紫抱着两张马扎担心喃喃。 “这会儿不会开始了吧?” 林风摇头:“时辰应该还没到。” 所谓的主会场其实就是小集市旁边面积极大的空地庶民被提前通知让他们最好带着席垫、蒲团、马扎之类的物件方便他们坐地上休息看今晚的盛会表演。 庶民对这个通知不太理解。 黑灯瞎火的坐在地上看什么? 不过既然沈君通知必定有其深刻用意他们还是将信将疑地带上了。甚至还有不少庶民对沈棠的命令盲目、过度信任不止带了能随地坐的工具还带上了零嘴。 “吁——” 驾车的护卫操控马车停下。 说道:“两位小娘子地方到了。” 浮姑城遍地穷人出行都是靠两条腿家中有骡子有驴代步的都是极少数。马车可是先前几家地头蛇才有的出行排场。因此临时停放马车的地方非常空旷。 虞紫率先跳下马车。 抬手递给弯腰出来的林风。 看了眼黑漆漆的天幕林风猜测应该还没开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脚步不紧不慢地赶向“主会场”。大概浮姑城一半的人都来了此处虞紫看着人群略紧张。 “人怎么这么多?” 她将两张小马扎抱得更紧。 林风稳得住:“这可是郎君为浮姑庶民准备的盛典他们当然要出来看看。” 一部分庶民跟着认识的街坊邻里占了一块地方坐着席垫、马扎或者干脆哪里搬来的小石头围坐着谈天说地。也有一部分庶民觉得无聊去逛不远处的小集市。 小集市两侧挂满了灯笼。 可比这边亮堂多了。 林风跟虞紫随着两名护卫去了褚曜专门给预留的位置到了地儿才知道这里已经坐着不少治所官吏的家属亲眷。林风两个坐下环顾四周也没看到熟悉的面孔。 疑惑道:“老师他们呢?” 虞紫也道:“也未看到康先生。” 按理说郎君和几位先生不应该也在这里吗?他们不在开幕式该由谁主持? 林风神色茫然地听着周遭叽叽喳喳的声音内心隐隐担心是不是流程环节出了问题郎君和几位先生去处理了?若被她猜中那这问题大不大?她皱起清秀的眉。 二人跟着坐了一刻钟。 周遭仍未发生任何变化。 这时候一部分庶民还有身边官吏家属亲眷坐不住了议论内容从“沈君准备了什么惊喜”变成“是不是惊喜要变惊吓了”。 林风内心愈焦急。 “师妹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瘦一大圈的顽童打开马扎坐下。 坐下屠荣就问:“师兄没来迟吧?” 林风道:“还没呢。” 见屠荣脸上还挂着残余汗渍周身散发汗水酸臭将她熏得不轻。林风嗔了一声道:“师兄怎么不洗漱换洗了再来?或者修行停一日老师也不会怪罪的……” 屠荣嘿嘿傻笑:“停?那不行!吾辈武者毅力为上!轻易不能放纵自己……” 他还想努力成长起来报仇呢! 苦修从不喊累。 只恨一天只有十二时辰太短了。 说话间他倏忽道:“咦?” 林风:“怎得了?” 屠荣回答:“估计要开始了。” “你怎知?”虞紫相当好奇。 “因为周遭开始变热了。”他还不是武胆武者但对周遭环境的捕捉能力已超过普通人。他还是带着一身热汗过来的按理说汗水应该很快变凉让他冻得发抖。 “变热了?” 虞紫将捂暖的手伸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似乎是没有那么冷了。 庶民们还未发现这一变化。 议论声持续变大变嘈杂。 约莫又过去小半盏茶的功夫空气充斥着融融暖意庶民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看!那是什么?” 庶民正疑惑人群突然传出喊声。 有人抬头四处乱找。 距离城墙比较近的人能看到黑夜之中升起了一面屏障不少庶民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唯有一些老人见多识广惊吓之余脱口而出就是句:“要、要打仗了!” 什么??? 这时才有人想起这面屏障是什么。 这可是城墙屏障! 非郡守印绶不能开启! 这可是战争时期才能短暂开启的防御! 一旦出现必定是有劲敌攻击城墙。 这个认知窜入这伙人的脑海。 但不等他们抱头躲藏紧跟着又发生了新的变故——众人脚下地面传来微微细颤丝丝缕缕的文气从众人脚下涌上天幕。 嘭! 一声巨响! 一簇绚烂烟花在头顶炸开。 光华闪现转瞬即逝。 治所派遣过来维护治安的私属部曲已经行动起来按照命令通知各处不要惊慌大家坐下来好好看烟花就行。事实上他们不行动也不会发生大的骚乱。 因为在第一朵红色烟花在头顶绽开五颜六色光华的瞬间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夺过去。还未等回过神第二朵、第三朵……漆黑天幕被接连绽放的烟花照亮。 每一朵都极尽绚烂。 庶民们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 随烟花绽开漾开一圈圈不同的颜色。初时都是圆圈但很快加入了其他花样。 “师妹你看那个字!那是字吧?”屠荣惊得双目圆睁激动摇着林风手臂。 林风这才稍稍回神:“是字。” 还是非常清晰的“喜乐”二字。 说完头顶又炸开一张奇怪的圆脸。 emmm…… 那是脸吧? 一双眼睛、一张笑呵呵的嘴巴。 就是很奇怪没有鼻子耳朵头发。 不过看着并不可怖反而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瞧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师妹师妹那又是什么?” 屠荣看着不断炸起的爱心烟花。 嘀咕:“咋看着像是好多个屁股……” 林风不轻不重踩了他一脚。 “浑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屁股!” “郎君没事儿将屁股炸上天作甚?” 这图案肯定有着非常美好的含义! 屠荣:“……”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天幕几乎变成了烟花的海洋一波散去另一波又亮起看得人目不暇接。 除了开头有些让人迷糊的烟火图案之后的图案倒是正常了许多人群时不时传来惊喜叫声。紧接着便是“鼠、牛、虎、兔”等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陆续登场亮相。 众人早已目不暇接。 终于天幕重新归为黑暗。 虞紫遗憾道:“结束了吗?” 答案自然是还没有。 人群又传来更大的惊呼声。 之间天幕之上由金色烟火组成的瀑布倾泻而下乍一看还以为是银河改道至了人间。庶民们下意识纷纷抱头却发现这道瀑布并未落到地面与半空消失。 “那是什么?” 人群中有一人指着金色瀑布。 瀑布中央出现一个黑点不断扩大倏然冲出一抹七彩流光。展开一双羽翼众目睽睽之下化作只在传说中的神鸟凤凰那巨大凤凰口中衔着一物绕西南角盘旋九圈才冲回金色瀑布瀑布倒流回转至银河。 “神、神迹!”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陆陆续续竟有庶民虔诚跪地。 直到维护秩序的私属部曲一再强调这只是言灵效果而非他们以为的神迹才恢复正常。之后的烟火都是团簇花卉再也没有方才那般令人震撼的效果。 甚至有些图案还有些滑稽。 一串烟花脚印从城墙方向走过来还伴随着被屠荣戏称为“屁股”的爱心图案。 足足持续一盏茶才结束。 庶民意犹未尽。 当他们低下仰得酸胀的头才发现惊喜还未结束周遭不知何时被成排鱼龙花灯长廊分割光芒点点。当有人好奇试图摘下一盏却发现扑了个空——是假的? “这也是烟花吗?”虞紫看着自己的手穿过花灯垂下的穗子有些小小失望。 林风:“应该是文心言灵的效果。” “诸如幻阵言灵?”屠荣知道这种言灵会让深陷其中的敌人产生幻觉继而打乱战场阵型。他们今天看到的应该也差不多只是前者有杀伤性后者就是纯粹观赏。 林风略微一思索咋舌:“如此大的范围这般长的时间……这负担……” 难怪到现在也未看到郎君他们。 整个浮姑城除了他们也无人能摆出这般大的言灵阵仗他们的文气多半被榨干了。提前升起城墙防御屏障应该是担心开幕式中间混着“漏网之鱼”借机生乱捣鬼……一时间林风心情复杂莫名。 她立在原地环顾四周。 一张张庶民的脸被花灯映得通红。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抓着身边的人倾诉内心的激动分享方才的盛景。 虞紫担心她:“怎么了?” 林风:“值得吗?” “什么‘值得吗’?” 周遭太吵虞紫听不真切。 林风喃喃地自问道:“耗尽文气大费周章如此大代价……郎君准备一场惊喜只为让庶民看一阵子热闹——这真值得吗?” 虞紫摇头:“不知。” 林风内心却有个声音悄悄道。 【值得。】 这个问题褚曜也想问。 林风猜测没错沈棠几个文气的确被榨干了——如果她没突发奇想搞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屁股”他们文气估计还能剩点——这会儿活生生像五条被晒干的咸鱼。 众人各守一角看着灯会。 沈棠跟褚曜一组。 待在还未竣工的屋顶看脚下万千灯火。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沈棠笑着歪头“无晦何时也会问这种问题?” 褚曜想要一个答案。 沈棠认真思索:“应该值得吧。” 她手指着下面热闹看花灯的人群。 “无晦你看他们都在笑呢。” 被战争和饥饿阴云笼罩下的普通人给人最多的印象就是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多见。除非是家中有了喜事或许这年收成比以往多点…… 能让他们放下生活包袱、一切愁苦真心地弯起嘴角哪怕一瞬那也值得。 她理所当然道:“大道理我不懂但一个合格的主公不就该让治下百姓生活富足吃饱肚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笑不好吗?” 褚曜笑道:“很好。” 此刻他眼中的主公—— 是光是火焰。 这世上除了主公怕也再无第二人费尽周折只为博庶民一笑吧?让他由衷觉得那些年酝酿的万般苦涩都是值得的。 正文 319:酒后打架【求月票】 “阿娘阿爹你们莫要担心女儿如今过得挺好……你们在下面可有见到阿兄他们三个?阿翁阿婆身体可还好?阿婆腿脚不好受不得冷平日要多多费心照顾着……阿翁性子急你们让着点他……女儿不孝怕是要很久以后才能过去与您二老团聚……” 深山中坟头疯涨的野草已经被人仔细收拾干净坟前供着几盘祭祀先祖的供品还有已经燃烧殆尽的经书竹简。腰负双剑的素衣女子垂着头与腐朽的墓碑倾诉。。。 “……若在下面碰到女儿的师父也麻烦替女儿向她问一声好只说女儿想她了再问问她老人家武艺可有精进?女儿啊如今可算有出息了若来日凝聚武胆……” 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待她慢悠悠回到浮姑刚一踏入城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融融暖意城内城外两个季节。白素略微错愕恰逢这时开幕式正式开始天幕下的璀璨烟火看得她失神。 这、这是什么? 恰巧这时候她耳尖听到有人喊自己。 循声看去。 声音是从高处传来的。 “顾先生怎么跑这上面了?” 看着虚扶着屋檐衣衫之下两腿打颤的顾池她提气纵身两个借力轻巧登上屋顶。凑近一看她没看错果真是顾池。 此时的顾池脸色比往日还差一些。 “自然是为了庆典……”顾池活像是连续加班通宵三天三夜的虚脱样儿见白素注意到自己他长松了口气虚软坐在屋檐上苦笑道“现在没力气了下不去……” 若白素没发现他他又不慎失力从屋顶上滚下去受伤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丢不起这人。顾池见白素是从城外进来的便问白素去干啥了错过了这场盛典很可惜。 白素道:“祭拜先人。” 顾池这才想起来白素是河尹人士。 白素又问:“先生可需要在下帮忙?” 这个提议正中顾池下怀。 “要的、要的。”顾池正要将手递出去余光瞥见还在继续进行的烟火盛会又将手指缩了回来提议道“此处视野开阔正能俯瞰主会场不妨坐下来欣赏欣赏?” “嗯也好。” 白素稳稳坐在屋檐上。 顾池身体本就不行此时文气又被抽了个一干二净撑着屋檐的手都在颤抖还是白素看不过去扶了他一把。他也没有拒绝反而借着白素的力道坐稳喘了口气。 “顾先生这身子骨该好好调养没事儿……”白素顿了顿淡声提醒顾池一句“别爬这么危险的地儿磕着碰着了不好。” 顾池苦笑摆手:“这毛病好不了啦。” 白素奇道:“怎会养不好?莫非是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可听闻文心文士……” “不是。” 顾池打断她的猜测。 “非是先天弱症。”说来可能不信顾池在获得文士之道以前身子骨好得很精通骑射剑术佩一把剑就敢往深山老林钻。若是碰到土匪倒霉的人绝对不是他。 白素见他不想多谈也不多问。 直到天幕的烟火表演彻底结束。 二人看着脚下的万千灯火。 心思截然不同。 白素问他:“顾先生不下去玩玩?” 游人如织花灯如昼。那扑面而来的氛围勾得人想加入其中。即便什么都不干只是单纯跟着人潮往前逛心情也会莫名愉悦满足。身侧的顾池却没加入的意思。 “吵得很。” 嘴上嫌弃脸上却没不耐甚至嘴角还在灯火映照下勾起微不可察的上扬弧度。 顾池最讨厌人多的场合。 每次置身这种环境他就被迫直面所有人内心最黑暗的一面让他精神衰弱。精神上累身体上也吃不消。但今天传入耳中的心声绝大部分都是热情赤诚的。 被这些笑语喧哗包围竟无往日疲累。 他甚至开始享受。 白素:“……” 顾池不想下去玩但她想啊。 正想着随便找个借口离开顾池却改口了:“不过——今日是个例外。” 借着刚才休息的一盏茶功夫他勉强恢复几丝文气手脚终于不是那么颤抖了可以自己爬梯子下去。想委托白素帮自己搬一张梯子哪知女侠极其豪迈抓他手将他抗上肩一阵失重过后双脚踏上实地。 顾池:“……” 白素:“在下好歹也是习武之人。” 虽不如武胆武者那般大力走的也是灵巧路线但带个人下屋顶并无难度。如果顾池需要她甚至可以扛着顾池飞檐走壁。 顾池也道:“在下也好歹是个成年男人!虽生得瘦弱但重量摆在那里……” 白素:“……” 说实话感觉不太出来。 顾池的体重比预想中轻太多了。 文士儒衫之下是相当单薄的身躯算不上皮包骨但也差不多没肉膈得她肩膀疼。倘若不是顾池那双眼睛非常有神只单看他的脸活脱脱一副即将咽气的痨病相。谁瞧了不怀疑他是重病缠身、命不久矣? 顾池:“……” 白素看顾池双脚还打摆儿游人又多担心他被哪个人撞到就被踩死了也不好直接离开。她见顾池买了不少糕点、一坛酒、一副笔墨、一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她主动帮着拿东西谁让顾池看着太虚了呢那一坛酒还挺有分量又随口一问道:“怎么不见先生带妻女出来同游同乐?” 顾池笑道:“因为没有妻女。” 白素:“……” “买来祭拜用的。” 顾池已经许久没有去想过去了但今天看着万千灯火又听白素从城外祭拜回来莫名有种想跟家人倾诉的冲动。 跟阿翁和阿父说一说这些年认识的人经历的事——尽管他知道以二位耿直脾性听他所作所为多半要暴跳如雷唾面叱骂顾池也做好了“应对危机”的准备。嘿那些笔墨和小玩意儿是贿赂小弟和两位妹妹的。收了他的好处得帮着他拉住俩人。 他脑中想着那副吵吵闹闹的画面不由得轻笑出声吸引一侧白素侧首看来。 这世道下的人…… 似乎哪个都不完整。 看似光鲜其实都有不为人知的苦。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场开幕式盛典足足持续到了半夜游人才陆陆续续散去但心里仍不断回味今夜所见所闻的一切。第二日便是正式比赛的日子告示牌已经放出比赛项目了。 顾池回到住处却是一夜未眠。 他将买来的礼物一件件烧掉。 看着它们在盆中烧为灰烬。 又倒酒与空气对饮。 口中念念叨叨。 “……阿父儿子已经很少饮酒了只是今日开心就额外破个例多饮几杯您与阿翁也莫要骂儿子……”顾池的酒量其实很不错平日也喜饮酒但每次喝得都少。 “……阿娘身体可还好?” 顾池喝了一整坛有些上头。 对着天边明月呢喃不止。 “……弟弟和阿妹年纪还小顽皮是顽皮些但总比儿子好不那么气人……不知你们何时投胎转世?倘若还未听儿子一句劝再晚些年再投胎吧届时天下承平你们再来世间儿子才放心……免得你们在儿子不知道的地方遭人欺负。下辈子记得将性子磨一磨圆滑奸诈一些也好莫要再信那些自视甚高的所谓‘勋贵’或者——” 顾池借着酒劲儿有了个大胆想法。 “来当儿子的儿子如何?” 说完隔壁传来噗嗤笑声。顾池一个恼怒空碗精准越过矮墙砸到隔壁院子里。只听酒碗碎裂声响起顾池道:“祈元良你大晚上偷听私语非君子所为。” 祈善跳上墙头落了下来看着披了件氅衣抱膝窝在廊下烧东西喝酒的顾池。 “一人饮酒无趣不如算上我一个?” 顾池斜眼睨了他一眼。 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他跟家人说话祈善插什么手? 祈善却不管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两坛酒打开酒封将自带的酒碗斟满。顾池见有免费的酒喝哼了一声端起一碗几口就饮了个干净默认祈善可以留下来。 祈善笑道:“你我同为孤家寡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敬你一碗。” 二人碰了碰碗。 看着大街小巷一同出游的庶民家庭他们内心滋味复杂。既欣慰此次活动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给苦哈哈的生活添几分甜味可环顾身旁的时候又倍觉凄凉冷清。 这么一个好日子祈善也跟家人还有“祈善”说了会儿话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主公沈棠——虽然是个女子还处于猫嫌狗厌的年纪动不动干出让他血压飙升的事情跟以往那些主公比起来缺点一抓一把可她最大的优点却让祈善想死心塌地追随。 甚至—— 假如有一天二人真的离心了祈善也想在文士之道发动之前先结果自己。他想不再被她信任那肯定是自己走了歪路失了初心。这就是祈善在那一瞬的真实心情。 顾池哼笑:“孤家寡人……” 可不止他们俩。 二人你一碗我一碗不够还有其他库存不多时脚边已经滚满了六七个空酒坛。 “要不要找无晦也喝一杯?” 褚曜:“……” 大半夜的他不想收留俩醉鬼。 但又实在不放心将这俩看似清醒实则半醉的醉鬼放出去——普通醉鬼发酒疯顶多扰民这俩文心文士发酒疯那就是灾难。 “无晦!喝酒!” “老夫不喝。” 祈善:“你不也孤家寡人?” 顾池:“一酒解千愁!” 褚曜淡定地批阅着俩学生外加虞紫这个旁听生的作业他有仨孩子要操心哪是孤家寡人?这俩人纯粹事情太少、想得太多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就不会随便抑郁了。 “无晦!” “褚无晦~~~” 见褚曜始终不理人他们也没劲儿。 “算了咱们找主公喝酒吧。” “好主意主公也是孤家寡人……” 褚曜:“……” 这俩喝酒喝上头就罢了再来一个一滴酒就能放倒的主公这仨还不活拆了浮姑? 他果断出手要拿下二人但文心文士的本能是刻进骨髓的感觉危险立马反击。 褚曜:“……” 这俩醉鬼行动不挺利索? 沈棠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二天了。 一大早上就看到一个眼底带青的康时。 她随口问了其他人。 康时的表情宛若生了痔疮还便秘一旬。 沈棠琢磨出不对劲来。 “发生何事了?” 康时支支吾吾:“昨夜……” 沈棠耐心听下文。 “昨夜?昨夜然后呢?” “昨夜元良和望潮喝高了去了无晦院中撒酒疯惹恼无晦他们就在无晦院中打起来……然后这会儿酒刚醒不便见人。” 沈棠:“???” 康时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 为什么合在一起就完全不理解了? 去别人家中撒酒疯还联手跟主人对打的这俩……真是她认识的祈元良和顾望潮? 她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沈棠回过神急忙道:“无晦呢?无晦可有伤着?你说他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打得过元良和望潮两个青年人他吃亏大不大?” 康时:“……” 褚无晦的确是几个文心文士之中年纪最大的但过几天转了年也才三十有五。只要不是横死或者其他疾病文心文士能安安稳稳活着的话寿数还是比较长的离“老胳膊老腿”五个字差得蛮远。 搁在主公口中怎么就朽朽老矣了? 这也不怪沈棠这么想。 褚曜整天顶着一头灰白色的发她还见过褚曜最苍老落魄的模样哪怕现在已经恢复青年人的相貌但沈棠总下意识将他当做返老还童的老年人看待……跟人打架还是二打一他肯定吃亏啊。 推开康时急性子道:“我自己去看。” 康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能说—— 吃亏的是其他俩人吗? 褚曜清醒另外俩可是醉鬼。 二打一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压着打? 鼻青脸肿几乎没脸见人。 看到仨伤员了解始末的沈棠:“……” 好家伙清理浮姑几家地头蛇都没能伤到这仨文心文士几坛酒下来直接撒酒疯内斗三败俱伤了?沈棠忍着青筋。 “戒酒!你们仨都戒酒!” 不喝酒不emo! 褚·无辜·曜:“……” 这干他什么事??? 今日来看比赛的浮姑庶民发现治所那几位先生脸上青青紫紫活像是被人打了。 “不可能!” “许是哪里时兴的妆容。” “大人物的爱好吾等庶民不懂。” 正文 320:天海来人【求月票】 庶民们很快发现他们不懂的“大人物的爱好”除了妆容审美还有其他的。 例如—— 比赛项目。。。 摔跤什么的他们已经提前看过甚至不少人还是某些参赛选手的“死忠粉丝”做梦都馋他们的身子。因此摔跤晋级赛正式开打这些狂热粉丝的应援便响彻天际。 试图在场外用声势压倒对面选手。 但之后的某些比赛项目他们不懂。 他们是真的不懂且不理解。 比赛项目叫“骑”。 但“骑”的不是马而是成年肥彘。 二十名选手在一处地方聚集。 只待一声令下便开始出发途中要经过七八重不同的路段障碍。比赛场地蜿蜒曲折每一处障碍都藏着“惊喜”诸如跳跃障碍、涉水、爬坡、滑冰、过泥地…… 率先抵达目的地的前三选手可以根据五、三、二的比例瓜分参加比赛的二十头肥彘。据说这些肥彘都是沈君亲手劁过且养大的彘!肉质鲜美毫无腥臭。 猎奇的事物总是格外吸引人。还沉浸在第一场摔跤晋级赛激烈打斗的庶民又被这个项目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跑去赛道旁拉出来的“观看区域”一睹骑猪勇士的风采。 二十名参赛选手:“……” 他们说自己是被强行抽中来参加比赛的而不是有某种古怪骑猪嗜好有人信吗?本想消极参赛可听清比赛奖励眼底闪烁着必胜的光芒宛若看到猎物的饿狼。 第一名十头猪! 又是沈君亲手劁过养大的猪! 卖出去也是好大一笔收入! 别看勋贵瞧不起猪稍微富裕点的人家也不屑吃这种腥臭的肉但对于最底层的穷苦百姓而言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尝到两次荤腥。猪肉再臭那也是肉!也是有市场的。 至于说劁过的猪和没劁过的猪有什么区别注意到这点的人并不多。 一声令下二十勇士骑猪出栏。 期间状况百出。 看得庶民各个乐不可支。 有些猪根本不听命令趴在原地就不肯动一下非暴力不合作;有些猪脾气躁一个劲儿想将背上的人掀下来;有些猪则是互相攻击将猪背上的勇士颠簸得不轻。 看得勇士那叫一个心急。 恨不得让猪骑自己身上完成比赛——反正比赛要求是一人一猪同时抵达终点也没要求谁骑谁啊。一群看比赛的庶民一路跟着小跑恨不得越过线帮忙拖拉拽。 “跑快点跑快点要被追上了!” “一号注意背后三号三号要偷袭!” 哦忘了说。 每个勇士手中都拿着根打磨圆滑还裹上厚实粗布的棍子棍子可以用来捅敌方选手身体但不能攻击选手面部也不能攻击他们胯下的猪。一时场上乱作一团。 参赛勇士们大汗淋漓跟着陪跑的庶民也喊哑嗓子这些勇士的袍泽也被允许出来呐喊助威——额也许看热闹的成分更多。 “为了十头猪!” “想想你的十头猪!” “一定要咬牙撑住啊狗柱子!” “还有三个障碍泥巴地滚过去!” “快快快把前面的捅下去!” “头儿有人犯规!” 这场比赛总共耗时半个多时辰。 速度最快的三名选手在终点之前干起了架最后被第四名半背半拖扛着猪利用掩体顺利爬到了终点线摘下了桃子。围观庶民和看热闹的袍泽一个都没出声提醒。 三名选手:“……” 在一众正经画风的比赛项目之中总会夹杂一两项画风很不正经的奇葩项目。 例如某个冰嬉项目就是俩参赛选手为一组两人三脚最先冲过线的胜利——平地上还好说但问题是在冰面上。哪怕每人都做了厚实的保护仍被摔了个头昏眼花。 众人:“……” 严重怀疑沈君办这场活动的初衷。 说是让他们放松玩乐…… 其实就是在玩他们吧??? 第一天结束人均累趴不想动弹。 整个活动维持五天。 第六天就是大年夜。 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大年夜那天也会有一场不输开幕式的烟花表演盛典庶民可以选择在家中吃完团圆饭然后出来观看表演给这一年画上圆满的句号。 这几日庶民过得心满意足。 冒着风险去外地进货的商贩也赚得盆满钵满——尽管庶民购买力并不强但人数多、持续时间长进来的几批货都被吃下没吃下的也被治所出面高于收购价清仓。 一些商贩眼尖看到浮姑的潜力。 又与治所名下“浮姑百货杂铺”签了几笔生意一个个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年三十治所。 沈棠除了第一个比赛日出去玩了会儿其他时间都蹲在治所办公这几日更是算盘不离手算珠被拨得噼里啪啦响。祈善也难得没有出差还拉了顾池当苦力算账。 这也跟他们前阵子醉酒丢人有点儿干系希望时间能淡化众人脑海中的记忆。 “主公算完了。” 沈棠接过顾池递来的书简表格。 他们三人在统计这几日小集市以及各家商铺的大致营业情况还有收上来的市税虽然只是一笔小钱但——这是沈棠给浮姑投入大量资金后第一次看到了回报。 “哎难啊……” 沈棠欣慰的同时又开始叹气。 现在这些商贾全是沈棠命令治所去说服的用了各种让利手段但都是小商贾经营规模小、经营货品少一旦断货还不能很快补上来——诸如这几日卖得最好的花灯开幕式第二天就卖断货浮姑一盏花灯难求商贾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客流失。 现在再去进货只能等上元节再卖。 错过上元节囤积花灯就是压库存。 商贾生意不好赚不到钱沈棠这边也收不上市税。再加上开春之后还要购入种苗以及相关农具需要规模大、信誉好、货源多的大商贾。而这偏偏是浮姑最缺的。 穷乡僻壤人家也不肯来扎根投资。 心里愁着事儿过年也过不好。 “主公不若让池去一趟天海。” “去天海?找吴贤帮忙?这不太好吧?这会儿上门不是提醒人家赵大义还没回去跟家人过年么?虽说要帮咱们在河尹站稳脚跟了再离开但吴贤硬要招他回去咱们也没辙。”赵奉太好用她都不想还人了。 没想到沈棠这边还没派人过去天海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 ------题外话------ |??w?`) 这是半章晚上还有剩下半章(也可能是四千字章节) ps:求月票啊月底只剩今天和明天了呜呜月票过期了多可惜对吧给香菇嘛不浪费嘻嘻。 正文 321:徐家徐解【求月票】 “天海来的人?吴贤的人?” 一说起天海沈棠就想到吴贤。 事实也如她猜测那般。。。 “吴贤来跟我要赵奉?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他的心腹爱将在我这里也没受委屈啊……”沈棠用最无辜的脸说最不要脸的话末了还是叹气招手“带人过来吧……” 天海使者被引到简陋的待客正厅。 说是待客正厅其实就是沈棠每日办公的地儿啥装点门面的摆件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摞又一摞的书简公文。她本来就穷吴贤也知道她穷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使者如何称呼?” 吴贤派来的使者是一名相貌不算出众的男子看外貌三十许身着儒衫气质儒雅形态文弱头戴一顶錾刻暗纹的皮质小冠。虽不健硕但也不会给人羸弱之感。 “天海徐解字文注见过沈君。” 此人来之前显然做过功课。 见沈棠身形不高外形年幼相貌秾丽竟无一丝惊讶更没有露出丁点儿轻慢和孤傲。相反姿态恭敬谨慎完全将沈棠当作与主公吴贤一个层次的人物对待。 徐解? 徐文注? 完全没有听说过。 先前盟军帐中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沈棠也不寒暄直奔主题:“不知吴兄派你来所谓何事?可是吴兄那边有什么?” 徐解笑道:“吾主命吾来此贺沈君新禧特地送上新年贺仪还请沈君一观。” 他掏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函。 不用说这就是吴贤的新年贺信了。 下人将信函接过转交给沈棠。 沈棠掩在鬓发下的耳根微红。 尴尬了。 完全忘了这茬事情。 按常理她也该给盟军之中有过“交情”的前任盟友送去新年祝福和一些土特产价格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份“心意”——顺便告诉对方自己还惦记他们。 _(:3)∠?)_ 沈棠一边取来小刀小心翼翼解开火漆一边略带尴尬地讪笑道:“此事是我不对了理当是我派人向吴兄拜年的只是河尹病灶积习生常忙碌起来也什么都忘了待使者回去劳烦使者替我向吴兄赔礼道歉……” 徐解心下微诧。 他没想到沈棠会这么痛快承认。 按照正常逻辑该狡辩弥补才对吧? 如此坦荡倒是让徐解高看两眼。 他道:“不妨事吾主命吾来河尹之前便说了此事猜测沈君会被河尹俗务纠缠再加上帐下可用之人不多怕是无暇分【身】更遑论顾及这些人情琐事。” 徐解来见沈棠之前也打听了。 治所一天没有停工。 连大年夜也没有封闭休假。 徐解初时还不相信。 一过来看到沈棠身边一堆接着一堆的书简办公环境简陋大冬天连一盆炭火都吝啬穿着亦朴素丝毫看不出一个势力主公该有的门面倒让徐解生出几分好感。 沈棠忙羞惭道:“使者莫要再说了。吴兄助我良多与他相关的事情又怎么会是普通的‘人情琐事’。哎倘若有机会我是要亲自去天海向吴兄道歉的……” 徐解只是浅笑应对。 谁也知道沈棠这话就是场面话。 她又不是吴贤的附庸也没有靠着吴贤的接济过活两家势力虽悬殊但在地位来说沈棠跟吴贤是平起平坐。所谓“亲自去天海向吴兄道歉”之类的话听听就好。 当真就不必了。 沈棠拆开吴贤的来信。 信中前半段都是简简单单的唠家常。 沈棠逐字逐句认真看下来略微有点儿心虚——毕竟她暗中还跟着谷仁“背刺”了吴贤河尹本来说好是借但她借谷仁之手让郑乔封她为名正言顺的河尹郡守。 吴贤没将她记小本本上还专程派了人给她送新年贺仪让沈棠怪脸红的。 唠完家常又问起了赵奉近况。 恰巧徐解也问起了赵奉。 沈棠:“……” 她该怎么回答? 吴贤的宝贝六骁将之一被自己指挥着又是拆房、又是搬砖、又是耕地?这厮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眼珠子被这么对待不知道要多心疼。沈棠只得避重就轻地回答。 赵奉很好吃好、喝好、睡好。 徐解微微一笑非常温和有礼地说起他与赵奉是同僚私下关系不错因此他在离开天海前还收到赵奉家眷的委托——嫂夫人拜托他转交几身衣裳鞋袜给赵奉。 “瞧瞧时辰赵将军这会儿应该还在城外忙着估摸着晌午以后才会回来。使者是要等一阵还是我派人领你过去寻他?” 沈棠心底忍不住嘀咕——吴贤不会真怀疑她扣着人不放吧?赵奉一十二等左更私属部曲都带着他要走自己哪扣得住?面上仍温和周到将无害进行到底。 “在下不急这两日便叨扰了。” 沈棠内心继续嘀咕。 好家伙这是要留下来考察? 嘴上不仅不能反对还得笑嘻嘻欢迎让人安排好徐解住所再弄一个“导游”。 沈棠思来想去将重任交托到顾池手中。纵观整个浮姑城没谁比他更合适了。 “劳烦望潮打听清楚徐解的真实来意。”沈棠踮脚拍拍顾池肩膀“任重道远!” 大家伙儿都是孤家寡人的好处就是过年加班不用放年假反正回家也就一双碗筷多孤单寂寞冷唯有工作能让人忘记忧愁与寂寞。沈棠安排起来丝毫不亏心。 “主公怀疑此人另有目的?” 沈棠道:“我上回也算是得罪吴贤要说吴贤完全没有芥蒂也不太可能吧?吴贤的性格倒还好但他身边的秦礼可是元良盖过章的‘非善类’我自然会担心。” 顾池:“……” 这约莫就是乌鸦笑猪黑。 祈善自己就很“善类”了? 不过招待徐解? 他愿意。 徐解是谁啊? 沈棠作为主公不清楚但他作为幕僚肯定要将附近势力情况摸清楚这个徐解自然也是情报目标之一。徐解出身天海徐家乃是徐家长房长子而徐家…… 这么说吧—— 浮姑七家地头蛇经年累月的财富不够人家一家打。徐家在天海权势不是最大的但绝对是最有钱的族中经营范围广泛还有不少“跨国”生意是吴贤势力的“大财”。 ------题外话------ (?w?) 写完了突然想起来…… 如果徐解自称的话就是“解如何如何”…… 好像跟杨都尉的“杨公”名字一样占人便宜。 ps:_(:3)∠?)_咱就问大家伙儿还有月票吗? 正文 322:打秋风(上)【求月票】 “天海徐家?徐解来头这么大?” 沈·穷鬼·棠突然狠狠羡慕吴贤。 ??? 看看人家这才是一个势力主公正确的打开方式能获得轻松一打七的徐家襄助。。。哪像自己一钱恨不得掰成两钱花关键这样节省还不够花整天过得捉襟见肘。 她穷到了什么程度? 正月初六送穷鬼知道吧? 被扫地出门的就是她。 顾池扑哧笑出声触及沈棠的目光他忍下笑意道:“主公倒也没这么穷。” 沈棠撇嘴:“你惯会宽慰我。” 顾池彻底绷不住大笑出声。 沈棠:“……”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很强。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另一厢徐解跟他带来的人也被安顿好住处住所是几家地头蛇的老巢一部分建筑在打斗中损毁了剩下的拾掇拾掇还能用这已经是浮姑城最好最体面的“客舍”。 沈棠自己偶尔忙起来都住帐篷的。 此处离治所也不远。 随侍整理好床榻又取出一套茶具。 徐解示意他不用忙把玩着腰间日月同昇纹饰的玉佩那枚玉佩质地温润细腻便是不懂的庶民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不菲价值:“你一路看来觉得沈君此人如何?” 随侍想了想说了句公正评价:“沈君此人年纪虽幼行事却有章法且——” 徐解临窗坐下看着窗外缺人打理而略显萧瑟破败的庭景抬手示意随侍继续说下去。随侍道:“私以为不能被沈君年纪蒙蔽一无家世、二无底蕴、三无声望却能得几位文心文士倾力相助又岂会是黄口小儿?”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偏偏有人不懂。”徐解想到吴贤帐下不同的声音摇头“我虽不喜秦公肃但平心而论吴公帐下论识人之能秦公肃必在三甲之列。” 先前出兵讨伐彘王叛军四宝结盟徐解没跟着过去。事实上吴贤帐下相当一部分精锐都没去太暴露家底也容易惹来郑乔猜忌。因此这批人并不清楚沈棠。 听到秦礼的转述也不以为意。 甚至嗤之以鼻。 沈棠帐下人手兵力连赵奉都比不上此人能破除河尹周遭土匪在浮姑站稳脚跟想必赵奉出力最大。靠着别人的兵力那算什么本事?对秦礼提出的“警惕为上打压为中拉拢为下”的提议浑不在意。 这般重视也太给这破小孩儿脸面了。 帐下东拼西凑的人马过两千了吗?这两千中能称之为精锐的有一百吗? 至于被秦礼忌惮的“恶谋”…… 说句不中听的话“恶谋”侍奉的主公根本不用担心好伐?秦礼忘了自己前一个主公恶谋祈善之前的几任主公都是怎么死的吗?只要祈善在沈棠必会死于非命。 其他的文心文士? 康季寿、顾望潮很有名吗? 唯一一个有名声的“褚曜”还是蹭死人的热度褚国三杰是众所周知的凉了。 再说武胆武者…… 也就一个十等左庶长共叔武了。 共叔武这名字没听过。 此人作为十等左庶长却连自己的私属部曲都没有以后战场统兵也是一大弱点。 这真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啊。 不草台班子都比人家精致许多。也不怪吴贤帐下多人对沈棠不以为意认为秦礼的提议实在是小题大做了。来河尹之前针对沈棠的事情吴贤帐下还论了两场。 徐解对沈棠态度中立。 不主张拉拢也不主张打压也不主张当穷鬼打发。如今的局势还很难说郑乔一日不倒诸如吴贤、谷仁、沈棠之流乖乖经营好各自地盘照顾好治下百姓就行。 其他的? 呵还太早了。 随侍也道:“先前的河尹是什么情况家长最清楚了但吾等一路行来河尹治所浮姑已有欣欣向荣之态势……家长沈君真正入主河尹才多久啊?一月还是两月?” 徐解道:“差不多两月吧。” 随侍又问:“满打满算俩月这么一个穷山恶水搁在其他人手中可能盘活?” 徐解道:“难。” 其他人收到的消息都是浮于表面。 河尹境内集乱、穷、庶民恶为一体但具体怎么乱、怎么穷、庶民如何恶却说不出个一二三。但徐解就不一样了。徐家主要根基在天海其他地方也有沾手。 作为天海的邻居自然也试过向河尹扩展地盘——结果么呵呵了。连商贾都不愿意跑来做生意只能说明这地方的确穷得榨不出油水再加上几个地头蛇豪强压迫……河尹就是一株树心空洞树根腐朽的死树。 如今这株死树却能枯木逢春。 徐解道:“咱们出去走一走。” 他作为吴贤的使者吴贤又是沈棠的“吴兄”这一头衔不仅能保证他在浮姑畅通无阻还能保证他有专门的“导游”领路介绍。只是徐解没想到“导游”会是顾池。 沈棠帐下四个文心文士之一。 二人互相见礼。 气氛融洽很快便以表字互称。 顾池姿态磊落带着徐解到处逛跟沈棠一样不去管什么面子工程大大方方展示自家的穷穷得理直气壮。徐解甚至还从顾池脸上读出了隐隐约约的自豪。 徐解:“……” 这有什么可自豪的?转念一想能令枯木逢春也确实值得自豪。 殊不知这跟打秋风一道理要诀就是“不要脸”、不能“端着”穷得坦坦荡荡。 顾池带着徐解来了西南角。 运动会的“主会场设施”还未完全拆解看着凌乱得很顾池解释:“文注来得迟了几日若早来几日还能赶上运动会。” “运动会?” “嗯主公想让庶民也跟着乐一乐。”顾池没隐瞒主动说了点儿徐解有心随便派个人就能打听一清二楚没隐瞒的意义“池私以为每年都能办一回……” 徐解何时听过这些当他听到活动有骑猪项目第一的勇士是扛着猪冲到终点还捡了漏奖品是沈君从猪仔养大的大肥猪讶然之余也被逗笑:“当真如此?” “望潮这又是何处?” 不知不觉他被带到“浮姑百货杂铺”门口店门大敞货架林立隐约还能看到店中有几人在货架前驻足迟疑。看着像商铺但他又确实没见过这种形式的商铺。 ------题外话------ |??w?`) 月底最后一天最后几个小时了。 大家康康自己还有木有月票嘛…… 在qq阅读还差92月票??? 在点娘这边还差125月票??? 晚上还有六千字_(:3」∠?)_ 正文 323:打秋风(中)【求月票】 “这是?” 徐解面露好奇。 顾池笑着邀请他进去看看。。。 一边介绍:“这是治所开的铺子。” “治所开的铺子?是沈君的意思?” “是。” “这倒是奇事儿。” 徐解没想到这位年幼的沈君还懂商贾之事要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各地政策多以抑商政策为主商贾不事生产却掌控着大量的钱财历来被当政者忌惮。 小商贾也就罢了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罢了而那些大商贾身后无一没有世家豪强的影子。他们手中一般都会养着一批私兵走商之时列队而出车马鼎盛。 不然怎么保护贵重货品安全? 越是大商贾手中私人武装力量越强这本身也是个令人忌惮的不安定因素。 因此历来都要限制商贾的地位设置高额的市税也有利于治下民生稳定。 商贾是不入流的地位末等。哪怕是徐解背后的徐家也很少亲自沾手生意全是交给下人、亲眷或者关系比较远的旁支亲戚打理。一地郡守亲自搞生意少之又少。 说出去其实挺掉份儿的。 不过徐解作为徐家家主自然不会这么想徐家能有今日少不了家中各项基础产业没这些族中子弟吃穿嚼用靠什么来?人长得再高双腿还是要踏着地的。 他跟着顾池有说有笑地踏入“浮姑百货杂铺”一入内便被塞了一只小小的竹篮。 “这是?” 顾池道:“是竹篮。” 徐解当然知道这是竹编的竹篮。 甚至还知道浮姑附近有竹林。 但递给他一个竹篮做什么? 顾池也向“导购”要了一只竹篮子垮小臂上:“主公唤其为‘购物篮’用来装杂铺内的货品。文注若要货架上的东西只消唤人过来打开给你取下来就行。” 一段时间发展百货杂铺里的货品种类也多了起来不似一开始那寒酸的几样货架还重新打造一番加上了竹制的小门。 客人要买的时候让“导购”开门取下。 这么做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沈棠不吝啬用最坏的一面揣度人性浮姑毕竟是穷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开放式货架容易频繁被盗窃。每个客人都派人盯着也不现实干脆就给货架按个门。 客人进店选好货再让人去取。 当然一些比较贵重的货品是不放在货架上的只有一个样子货要去库房取。 之后去柜台门口结账就行。 徐解听得入神喃喃:“还能这般? 百货杂铺面积比之前大了许多。 货架与货架之间可以轻松站两个人。 徐解又注意到货架商品下面挂着竹片。 这种竹片一般是用来标价的他也知道但新奇在于竹片上面不是熟悉的字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问:“这是?” 顾池道:“价格。沈君觉得庶民很难认懂复杂的数字便取了几个比较简单的图案代替不同的数字。店铺外头的牌子第一行便写着从零到九的数字。庶民记起来简单记住每个图案对应的数字进店就不再需要频繁问价直接看标价牌子就行。” 徐解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记。 “原来如此确实新奇。”文字数字也简单但对于庶民而言还是不好记。 正常情况下像浮姑百货杂铺这么大的铺子是需要不少人打理的但客人能自己看标价、挑选货品无形中是压下了铺子的成本管理起来也更加方便。 在徐解看来这些都算得上“商贾经营秘籍”顾池却没隐瞒的意思出奇得坦荡直率不仅大大方方让他看还仔仔细细向他解释热情好客到让徐解受宠若惊。甚至让徐解产生一丢丢的怀疑——眼前这相貌羸弱的青年他真的……是个文心文士? 这画风不太对劲啊。 进来逛啥也不买徐解面子挂不住便意思意思买些贵的也算交“束脩”了。 以徐家大家主的眼光来看杂铺内的货品都不上档次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是面向庶民的铺子东西太好人家也买不起。 徐解在顾池陪同下将每个货架都看一遍还真让他发现一些有意思的规律。 诸如货品会根据使用途径分类这能大大节省在杂铺内滞留以及找寻货品的时间目的性会更加明确;诸如比较常用的货品会放在手可以轻易够到的地方太高或太低的位置摆放使用频率不会太高的物件…… 徐解琢磨透这些。 道:“沈君此举不在于利啊。” 顾池问其何意。 徐解笑着抬手指着周遭这些货架:“若是商贾定要想法让进店的顾客在店内多停留多停留才能多买再将昂贵的、利润高的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只是纵观杂铺内的布局完全与此相悖故而沈君意不在利。” 顾池:“……” 好家伙!!! 不愧是天海徐家的长房这厮果真是个奸商!这才进店多会儿就想了这么些!!! 哦现在还是家主了。 不愧是能成为家主的男人! 顾池调整微表情免得露馅儿。 此时徐解也招来“导购”说要几坛酒。 “导购”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此前是干土匪的。 之后被沈棠收编旗下因其对数字敏感算数能力不错长相也比较亲民于是被调来这里干活。他看了一眼顾池面有难色:“这每日限量供应以‘酒条’换取……” 徐解懵了一下。 什么“限量供应”? 什么“以酒条换取”? 又是陌生新奇的词汇。 这些问题问顾池就行了而顾池眼神示意待会儿再细说转首对“导购”道:“文注是沈君的贵客不同于他人。你去取来就是了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 “可这不合规矩……” “导购”越发为难。 徐解正琢磨这是什么意思却听耳畔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还带着几分莫名调侃:“老夫当是什么事情呢。规矩便是规矩岂会因为你顾望潮就不顾规矩?” 徐解循声看去眼睛一亮。 无他此人一眼看去便不凡。 顾池苦笑:“杨公。”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徐解。 杨都尉只是微微一瞥便知这位真是“贵客”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也打消了看顾池热闹的心思。冲“导购”招手吩咐道:“你去后边儿将吾那几坛取来快些。” 说完又对顾池说:“酒条你出。” 顾池好笑:“行行行不会坏了规矩。” 没多一会儿几坛酒全部取来。 柜台这边杨都尉让徐解检查每一件有无问题然后冲顾池说道:“结账。” 徐解这才看到所谓的“酒条”。 只是很普通的木片。 看起来像是契卷一样的东西。 徐解不解问:“不能用银钱结账?” 这又是什么门道? 杨都尉记上账道:“其他可以但每日限量供应的不行必须以‘酒条’契卷结账。日后庶民稍稍富裕或许就撤掉这限制了。” 徐解点点头来了人家地盘就该遵守人家的规矩他也没非得搞特殊只是按照正常价格折算银钱给了顾池。毕竟是自己要交“束脩”哪里还能让顾池掏钱? 只是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般好酒——方才验货查了查清冽酒香扑鼻而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质量上佳的美酒。 也难怪要“限量供应”。 应是货源稀少? 徐解一问才知不是这么回事。 酒很多非常多。 顾池开始了他睁着眼睛胡诌的表演——沈君祖上经营酒业祖传不少酿酒良方可以用最少的耗损酿造出最高质量的美酒。 保证每一坛都是差不多的品质! 最重要的是—— 顾池刻意停顿卖了个关子。 待徐解看向他的目光写着好奇和求知他才继续往下现编沈君手中这些祖传的酿酒良方都是从言灵之中萃取灵感加以改良并且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精进。 因此这些酒也比寻常的酒多了一些妙用对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颇有增益。 徐解一听便惊了忙问。 “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吾主视吴公为兄长此等小事又岂会欺瞒?”顾池仿佛被冒犯露出一副“你怎么能怀疑两家主公纯洁的兄弟/妹情谊这种小秘密都隐瞒的还是真兄弟、妹吗”的表情真情实感看得徐解都懵圈了。 内心不由得打起了鼓。 他们俩关系竟然这么好? 还是说—— 沈君年幼将自家主公逢场作戏的称兄道弟当了真所以什么都不隐瞒赤诚相待?脑中浮现这猜测的徐解有一点儿微妙的慌仿佛无耻骗子骗了纯真小孩儿。 不过徐解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是真是假回去查验便知。 若真是那么珍贵稀罕的美酒没道理摆在杂铺货架上普通庶民也可以用“酒条”兑换徐解还看到有其他不同品类的条子。 但易被戳穿的谎言也没必要撒啊。 徐解少不得试探一番。 试探什么? 试探这份“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他就不信真有人把逢场作戏当真的。 徐解故作好奇那些“条子”。 顾池道:“文注说那些契卷?还不是因为主公手中虽有粮食以及浮姑地头蛇抄没的家产却没足够的铜钱。只是私铸钱币可是违法乱纪之事!庶民交易又多用铜钱。无奈之下便将手中钱粮换成这些契卷暂代铜钱好歹先撑过这阵子……” 他说得有理由条、脉络分明。 至少在逻辑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条子”代表着铜钱。 代表着沈棠手中的钱财。 但没透露“条子”真正的大用途!更没说沈棠便是用这些“条子”将有限的资源循环往复的利用这些“条子”可以当钱用!而在不崩溃的大前提下她想搞多少就搞多少。 顾池热情招待徐解。 带着他参观浮姑的角角落落。 让徐解看到浮姑的穷也看到浮姑焕发的活力、潜在的勃勃生机一番推心置腹倒显得徐解防人之心显得小人做派。 一圈参观讲解下来都过去俩时辰了。 顾池一看天色笑得干净:“这个时辰大义也该从城外回来了。听主公说文注与大义乃是至交好友私交甚笃?” 徐解嘴角微微一抽:“……” 怀疑沈棠帐下是不是有点毛病。 三分客气能夸张十分。 一分交情能当十二分真。 他跟赵奉是有些私交但两家只是正常交好徐解跟吴贤帐下其他五位骁将关系也不错毕竟得罪这些实权武将没什么好处。 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也不得罪。 ------题外话------ ?(′?`?) 这章三千五啦还有两千五在写啦。 q阅这边还有几章月票红包记得别忘了领手快有手慢无哦。 起点这边暂时是爬到第一了(???真不容易)不过这点差距对第二那个氪金大佬来说就是洒洒水啦随时可能被偷家。所以最后一小时二十分钟香菇也要努力求月票求你们啦。 正文 324:打秋风(下)【求月票】 帮赵奉家眷转交几身衣裳鞋袜? 这只是举手之劳并不能说明什么。 只是既然顾望潮这么说了那他就顺着台阶去见一见赵奉了解具体情况。。。 那酒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倘若是真—— 作为徐家家主他看到了良机。 若只是寻常美酒虽有利益可图加之天海、河尹两地也不算远一来一回也能赚不少但中间还夹杂着主公吴贤的态度这点利润便不足以让徐解真正心动。 但—— 这酒真对武胆武者、文心文士有益呢? 饶是徐解也无法真正淡定。 “赵将军住在这里?” 徐解看到西南角落一堆简陋帐篷。 帐篷营地附近还有兵卒巡逻。 不消说这就是赵奉的私属部曲了。 怎么会被安排在这里? 顾池似乎没听出来徐解话中之言敬佩地赞道:“赵将军练兵有方意志坚定吾辈所不及。每日勤耕不辍以身作则与帐下兵卒同吃同睡同住令人倾佩得很。” 听顾池如此诚挚地夸赞自个儿的同僚徐解嘴角抽动一时无言以对…… 倒不是说赵奉不好只是—— 这夸得也太让人羞耻了。 顾池内心撇嘴。 他这真是大实话只是稍微美化了点。 沈棠其实有给赵奉安排好的住处。 不过赵奉并不喜欢。 武胆武者平日里不多吃亏苦练真到了战场就该吃敌人的杀招人头落地了。 直言安逸会消磨他的意志。 便跟他的私属部曲在西南角扎营。 当然也方便劳作。 营地离西南角工地近离城门也近。 顾池在营地这边也算是熟面孔了。 “你们家将军回来了没?” 负责管理营地的心腹属官跟着赵奉见过徐解惊讶之余也立即行了一礼迎二位进营帐等着外头风大。一边引路一边道:“将军未归但按照往常时间也快了。” 徐解笑道:“你家将军又去狩猎了?” 赵奉跟其他高等武胆武者不一样。 人家除了辛苦修炼还有个人爱好。 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 差不多就是这个味儿。 每次出去都能猎到不少野味。 主公吴贤也跟着凑热闹出去好几次。 心腹属官:“……” 他下意识将余光挪到顾池脸上。 后者眼神没有丝毫的心虚和闪躲。 心腹属官还能咋办? 跟着嘿嘿尬笑呗。 顾池笑得自然且温和——自家主公说过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徐解:“???” 直觉告诉他二人的眼神官司有问题。 只是他没在意。 不管如何这是赵奉的心腹属官赵奉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即便他跟顾池有所隐瞒隐瞒的真相也对自己无害。徐解安心坐下来心腹属官很有眼色地端来茶水。 徐解笑着摆手示意他不用忙碌。 又问顾池:“望潮酒量如何?” 顾池谦逊道:“尚可。” 徐解解开了酒封清冽酒香扑鼻光是闻闻就勾起酒虫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短短半日便似认识多年这也是缘分。反正大义还未回来你我先对酌两杯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徐解见顾池面色无异心里打着鼓。 如此有信心? 莫非这酒真的是…… 徐解亲自倒酒二人碰碗。 碗沿搁在微厚的唇边饮了半口。 酒香在口齿间蔓延。 正要咽下帐篷被人猛地打开紧跟着粗犷熟悉的声音传来:“文注何时来的?” 徐解一抬头。 嘴里那一口酒险些要喷出来。 所幸他涵养好、定力强硬生生忍了下来又急匆匆咽下去呛了一口酒水。 “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得满面绯红眼眶湿润。 赵奉满脑子问号。 “文注这是?” 见了他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心腹属官内心的白眼都要翻上天灵盖了——为啥?还能为啥?徐解先生还不是被自家将军这副活脱脱田间老农的装扮惊到了?要不是这副魁梧身材一看就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谁瞧了赵奉都要以为他是哪个农家老汉呢。自家将军耕地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_(:3)∠?)_ 赵奉没管心腹属官的心思。 他正要上前帮徐解拍背顺顺气——这位“大财”要是出个好歹自家主公能扒了他的皮——结果刚一走进徐解就嗅到他身上酸臭汗味还夹杂着说不出的泥土气。 徐解:“……” 三清在上! 赵将军这是从什么泥巴地打滚回来吗?还是出门狩猎踩空摔泥坑了?他的眼神过于直白看得赵奉也跟着紧张起来最后还是顾池出来打圆场才将这桩插曲揭了过去。 他将还未喝的酒碗放下。 笑道:“池手中尚有俗务还未处理完既然赵将军回来了想必故友重逢有许多话要说池先告退。若有其他事情可差人告知。” 言毕行礼退下。 徐解起身送别。 待顾池离去徐解才问赵奉:“将军这一身……从何处来?怎得这副模样?” 赵奉:“……” “不便说的话那……” “没什么不便说的田里回来。” 徐解:“???” 心腹属官硬着头皮道:“将军耕地之术越发精妙昨日便耕地两百多亩呢……” 徐解:“???” 赵奉笑骂道:“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去要真这么闲的话再多操练操练……” 心腹属官急忙告退。 徐解看看营帐门口方向又看看赵奉。 “耕地……两百亩是怎么回事?” 赵奉含糊道:“就是……那么回事。” 徐解:“……” 好半晌才弄清楚赵奉帮沈棠都干了什么一时不知该惊叹赵奉竟然也有这样的好脾气还是咋舌沈君有这胆色让十二等左更干这事儿。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公知道了还不心疼得抹泪? 徐解头疼。 “可也不能由着沈君挟恩图报!” 赵奉见他这么说忙解释道:“倒也没有如此严重沈君是老夫平生所见最为赤诚坦率之人赤子可嘉帮了又何妨?耕地也没那么无趣权当是换个身份体验乐趣。” 要说“挟恩图报”这是没有的。 沈棠那些道理他也仔细琢磨过。 确有几分道理。 徐解闻此问:“赵将军这般说可见对这位沈君评价颇高此人当真这么好?” 赵奉回答之前慎重想了想。 点头。 他是跟着沈棠一路来河尹的。 沿路发生的一切他也冷眼看在眼中也没错过沈棠面临的种种窘迫。之后一夜乍富沈君也没耽于享乐反而将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用在庶民以及振兴浮姑城上头。 还有那一夜煞费苦心准备的开幕式烟火算上沈棠一共五名文心文士大张旗鼓只为博庶民一笑。反观其他人则是费尽钱财博美人一笑庶民从不在他们的眼中。 连年节都不封笔休息。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若真是表里不一之徒早露出狐狸尾巴了但赵奉冷眼看着并未发现破绽。 再者—— “文注有所不知沈君身边这些文心文士多也是如此。相较于利益更注重心境品格倘若沈君真是小人他们也不可能如此死心塌地。”为爱发电更注重精神层次需求。 要求标准相对也会更高。 沈棠也算是赵奉的一个墙头了。 当然他的本命还是主公吴贤。 徐解彻底放下了戒备。 他笑意多了松快直到目光落在酒坛上便跟赵奉印证另一桩也是他最在意的事情:“赵将军这些酒——当真对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有增益?” “酒?” 赵奉嗅了嗅。 笃定道:“这是沈君那边的酒。” 至于徐文注问的问题赵奉仔细回想。 还别说还真有增益呢。 他道:“确有此事。” ------题外话------ (σ???)σ:*☆ 超级感谢大家在2月份的鼎力相助特别是月末争月票最激烈的时候香菇守住第一啦这可是写小说这么多年第一次拿下月票榜首。 同时也非常感谢q阅的宝宝??? 昨天最后一小时基本都在刷新月票榜无心码字两千五拖到现在也慢慢写好。 嘿嘿总之谢谢大家鞠躬。 正文 325:空手套白狼【求月票】 徐解心脏猛跳一下。 忙问道:“赵将军可知此物珍贵?” 赵奉细想一番自己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底下人的“孝敬”便反问:“有吗?” 徐解:“……” 赵奉一看他表情便知道他想岔了。。。 言道:“只是药酒之流……” 值得徐解一副“盯上猎物”的表情? 赵奉自然知道这些美酒有滋养筋骨的功效。若是喝得多了还会加快丹府武气的运转速度浑身四肢百骸都泡在温泉水之中万千毛孔舒展呼吸加快体力、精力恢复。 但赵奉觉得这效果跟喝珍贵大补的药酒差不多倒也没觉得此物有多稀罕。 退一万步说—— 沈君穷得钱袋比脸蛋干净真是稀罕物件又怎会每日限量供应浮姑百货杂铺? 徐解火热的心降温几度。 理智回归准备亲身尝试此物。 见徐解一反常态赵奉忍不住腹诽——浮姑这块地方的风水着实诡异非常。 收下徐解转交的几套衣裳鞋袜赵奉跟徐解又浅谈了几句与沈君相关的内容后者起身告辞。赵奉起身相送回来神色纳闷地开了一坛酒狠狠吸了一口清冽酒香。 纳闷道:“没什么特殊的啊……” 仰脖随着喉结滚动一坛入肚。 这酒除了他上述说的这些好处还有助睡眠。赵奉最近的睡眠质量极好白天干活晚上喝酒一觉天亮。甚至连阴雨天关节隐隐作痛的旧伤也许久没找上门了。 赵奉也没觉得这是酒的妙用。 他这阵子吃好喝好睡好武胆武者身体自愈能力又强真有伤痛反而不正常了。 赵奉将此事说与心腹属官。 心腹属官猜测道:“将军您说徐先生莫不是盯上沈君手中的酿酒良方了吧?” 赵奉如梦初醒:“糟真有这可能。” 他忙放下手中酒碗同时将脚盆中的双脚抽出取来布巾匆匆擦拭一双大脚。 套上崭新的衣裳和鞋袜口中担心道:“这徐文注可是雁过拔毛狗从他门前路过都要抓来下锅尝尝狗肉滋味的主。若真是有利可图难保他干出什么事情。” 心腹属官道:“将军是担心……” “自然不是担心徐文注会强取豪夺。”赵奉匆匆走至帐篷门口停下脚步想了想又折返回去继续喝酒泡脚:“不对就算他有这份心主公也不会纵容他这么干。” 心腹属官:“那是?” 赵奉摇了摇头。 道:“没什么反正徐文注有钱。” 赵奉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沈君是至善至诚的赤子但沈君帐下的文心文士不是啊。顾池再怎么好客也不至于将这些酒的来历交代如此之清楚。今日之前赵奉都不清楚沈君祖上经营酒业。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池肯定是盯上徐解了。 但徐解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 这厮穷得只剩下钱。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 得出这一结论的赵奉瞬间不慌。 内心飞速衡量利弊起来。 浮姑城乃至河尹也没拿得出手的特色产业即便能恢复民生但后续的发展却不容乐观。若能将沈君手中的酒打造成一面招牌从徐文注手中薅一些钱出来…… 啧也不失为双赢美事。 心腹属官仍不解。 赵奉笑道:“不懂就不懂吧。” 此事不会触及主公吴贤的利益徐文注也能从中牟利沈君也能缓解财政危机一举数得!如此他装聋作哑只当成人之美。 倘若徐解不慎亏钱了……做生意有风险这世上哪有不亏钱只赚钱的好事儿? 与此同时顾池在跟沈棠邀功。 加班加点工作的沈棠:“???” “不是让你打听徐解来意……” 顾池:“这事儿早打听清楚了。”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徐解此人是很谨慎顾池也没旁敲侧击、试探他的口风这样太刻意了也容易被看穿。只是徐解千防万防也防不住顾池的文士之道不按理出牌被顾池套了个干净。 简单来说徐解是中立派。 吴贤帐下有两派声音。 以秦礼为首的“忌惮派”。 以天海本土实权为首的“无视派”。 徐解则是两不沾的中立人士。 吴贤挑选他当使者也有立场因素让徐解过来送个礼顺便联系赵奉弄清楚沈棠最近搞了什么东西。徐解此番见闻以及态度相当大程度会决定吴贤之后的立场。 沈棠听了半晌咋舌。 “吴昭德这么瞧得起我啊?” “我不就坑了他一回吗?” “这么玩儿不起?” 沈棠直呼自己冤枉。 现在这点草台班子要是被吴贤盯上往后的小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想她开局流放难得找到块能栖息的地盘为此也付出无数精力和心思说什么也不能随意丢掉。 顾池熟练从沈棠庞大复杂的心声中提炼重心笑道:“主公无需担心事情倒也没这么严重。赵将军对我等并无微词这徐文注也不是不能‘买通’之人……” 他不止漂亮完成沈棠交代的打听任务还超常发挥准备从徐解身上薅羊毛。 沈棠问:“酒?” “主公难道没发现?” “发现什么?” “所谓言灵化物其本质是将由天地之气转化而来的文气或武气化为实物。这点不止是主公其他文心文士、武胆武者皆是如此。不同的是主公所化之物可充作食物而食物是可以被人体吸纳的也就是说……” 喝酒其实就是在“喝”提炼过后的精纯·天地之气!这也就是为什么喝酒之后会觉得丹府变得活跃丹府消耗的文气/武气也会加快恢复。精纯的天地之气容易吸收啊。 这就是“酒”对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有增益的真相说穿了就非常容易理解。 但外人不知道啊。 特别是徐解。 还以为这真是传承百年的酿酒良方。 沈棠瞬间明白顾池的用意这是准备零成本·空手套白狼?徐解手中不止有钱人家还有她这几日头疼的种苗和农具呢这些都可以用“酒”去兑换兴许还是友情价。 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再没什么比空手套白狼更爽了。 只是—— “……吴昭德或许会被说动但秦公肃就不好说了他简直是元良的头号对家黑粉岂会眼睁睁看着徐文注跟咱们做生意?哪怕只是种苗农具也不会轻易松口的……” 顾池揶揄道:“祈元良造孽啊。” 沈棠道:“不许这么说元良。” 哪怕祈善每树立一个敌人便会有一只回旋镖扎在她身上_(:3)∠?)_ 沈棠预感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完又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孩子气替祈善挽尊:“发生这种事情元良也不想的。庆幸来的人是徐文注。他虽是士人但也是徐家家主。他不可能看到暴利的垄断生意却不去做。望潮已经洒下鱼饵静待大鱼上钩就行只是——别做得太刻意了。” 顾池了然:“这是自然主公放心。” “我这里还有件事情。” 沈棠取来计划书。 顾池借着豆大灯盏细看起来。 “土炕?” 沈棠一扫方才轻松心情沉重地道:“浮姑附近还算好但河尹另外两处有不少庶民冻死了今日刚送来的消息光昨日便没了二十三人……我就在想要不搭土炕试试。” 反正还在建房子顺手砌了。 话分两头。 徐·大鱼·解正在跟“鱼饵”较劲儿。 他不仅自己要喝也让随侍喝。 这名随侍是与他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侍从负责保护他在外的生命安全同时也是一个武胆武者。尽管实力不算强但心细如发总能发现常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 他准备听听随侍的饮酒感言。 随侍看着几坛酒依次排开。 他默了默问:“家长这些全要喝?” 徐解道:“都喝。” 在食物缺乏的年代酒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大部分酒水口味粗糙味道寡淡。沈棠这边的几坛酒不一样哪怕是随侍也没喝过几回这么好档次的酒。一碗接着一碗。 徐解问:“你喝了有甚感觉?” 随侍仔细感知丹府情况。 这酒一入喉不多时丹府便似下了一场甘霖淡淡的暖意顺着经脉流淌至全身仿佛写了个热水澡。这种感觉微妙掩在酒水引起的热意下若不仔细很容易混淆。 随侍仔细说了自己的感觉。 他的修炼速度不算快。 但这会儿他没有刻意调动丹府内的武气运转速度竟与修炼时候差不多! “家长这绝对不是药酒能有的。” 徐解也不是毫无知觉。 眼底思索:“沈君这是准备做什么?” 他试探过赵奉。 赵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顾池说的“酿酒良方”也就是说这消息可能是专门透露给自己听的。白日又不避讳地分享“商贾经营秘籍”种种示好背后自然有其目的。 随侍猜测:“交好家长?” 徐解却不这么想:“沈君很意外我的出现显然是没想到天海会派人过来又如何针对我提前布局设计?又如何知道来的人是我?交好?不尽然但确有图谋。” 图谋什么? 徐解心中也有几分底。 他看着桌上经经散发酒香的酒坛。 言笑自若:“不好拒绝啊。” ------题外话------ |??w?`) 还差一千字明天补上来。 昨天为了第一时间退税熬夜等个税app正常今天状态不太行…… 过几天万更庆祝2月榜首嘿嘿。 正文 326:下刀子了【求月票】 随侍闻言心惊。 他道:“家长的意思是答应了沈君?若是如此吴公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作为徐解的贴身随侍又是左膀右臂他知道的内情不少也清楚自家家长跟吴贤之间徐氏和吴氏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 吴贤所在的吴氏祖上几代煊赫出过不少三公九卿级别的猛人国家更迭也不影响吴氏的繁荣昌盛。到了吴贤这一代也不见衰落某种程度来说还更进一步了。 而吴贤呢? 此子少时有侠名仗义疏财交友广泛脾性疏阔有礼贤下士的美名在天海这一代同龄人中间常常扮演领军人的角色曾凭一腔热血带一群少年好友去剿匪。 久而久之积攒足够多的威望不少好友也愿意以吴贤马首是瞻干一番大的! 而徐解出身天海徐氏。 徐氏最广为人知的长处是什么? 有钱、有钱、还是有钱! 堆金积玉富埒诸侯。 但论祖上建树、名望、根基与吴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能拿得出手的族人后辈也不多充其量只能说是“有巨财的乍富新贵”。徐解在吴贤帐下一贯出钱多出力多但吭声少立场常年维持中立多少也有这点短板的影响。与人为善不主动结仇树敌。 随侍对这些非常清楚。 他担心家长这么做会被吴贤忌惮。 见随侍将担心写在了脸上徐解哑然失笑说道:“你想哪里去了?主公与沈君关系如何还未可知呢。即便二人真的‘心不和’在当下局面也得做到‘面和’……” 还是那句话郑乔还没死呢。 主公吴贤过于出挑不是好事情。 沈君能在短时间内将河尹收拾成这样子可见其能力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在外人也就是郑乔看来这俩人能互相牵制远比一家独大来得令人安心。 主公和沈君大概率不会掰。 不仅不会甚至可能来往密切。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徐氏跟沈君有正常的商业生意往来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 徐解淡笑:“倘若能借此卡住沈君命脉令其不知不觉中依赖天海从而松懈自身发展变相成为下属附庸。河尹成为天海与其他势力的缓冲地带更能令主公放心。” 随侍听得目瞪口呆。 “当真可以?” 徐解薄凉嗤笑:“如何不能?” 商贾亦有杀人不见血的雷霆手段。 而这往往被世人忽略。 随侍见家长有自家的想法当即也不再多言。作为徐解贴身护卫、左膀右臂他职责就是保护徐解的性命以及执行家长下达的命令。哪怕这个命令是让他自戕! 徐解道:“明日再会会顾望潮。” 依他的猜测沈君应该不会很快下场。 徐解的推测很有道理但他没料到的是沈棠不是普通人自然也无法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揣摩推测。第二日晌午过半徐解才看到眼底泛着青色、一脸困倦的顾望潮。 徐解不解:“望潮可是碰上难事儿了?” 微微凑近还能嗅到些许怪味。 顾池神色一言难尽看到徐解面上挂着真挚的担心他哇凉哇凉的心才终于转暖半晌不语在徐解一番追问之下他才沉重地叹了口气。徐解一看便知顾池终于要亮出狐狸尾巴了便听顾池叹道:“还不是主公……” “沈君怎得了?” 徐解非常配合地追问。 顾池向他抱怨自家主公内卷起来不是个人大吐苦水:“主公大晚上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灵感非得弄什么土炕……晨间不是被祈元良知道了么?这厮不分青红皂白赖吾清白主公要玩泥巴那是吾撺掇的???” 他简直比窦娥还要冤枉。 徐·懵逼·解:“……” 讲真他都做好衡量利益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 就这? 顾池这几句话凑在一块儿怎么听怎么奇怪连身侧的随侍也露出了一瞬的迷茫。 沈君…… 玩泥巴??? 徐解便问道:“土炕是何物?” 顾池道:“就是个卧具在床榻之下烧火取暖……主公昨日收到消息有二十三名庶人冻毙于严寒主公便萌生了这一想法。” 随侍忍不住替自家家长问出内心的震惊:“床榻下烧火这是要将人火葬了?” 顾池:“……” 徐解故作呵斥:“失礼!” 随侍惊醒行礼致歉。 顾池忙打圆场道:“不怪他不怪他是池没说清楚。主公所言土炕便是在屋中砌高台于高台上铺席通烟囱建东厨灶台人卧其上可取暖驱寒……”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点子。 徐解顺着顾池描述在脑中构建一个大致的土炕轮廓似乎是不错。只是他有个问题土炕取暖需要生火生火需要干柴炭火。庶民既然有这些玩意儿直接用火盆取暖不是更加方便?再者木柴炭火也是一笔开支。 庶民可能没这个经济实力。 徐解这些问题顾池也问过沈棠。 回答则是木炭取火不安全。 室内不保持空气流通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碳粉还可能搞出粉尘爆炸。 顾池现在也不知道一氧化碳是个什么毒但听主公的意思那玩意儿应该是藏在炭火之中一旦在相对密封的环境燃烧挥发积蓄到一定浓度就会令人中毒毙命? 其次烧炕取暖未必要用柴火。 干草、秸秆、落叶甚至是畜粪皆可。 相比某些权贵纨绔一到冬天就安排年轻貌美的“暖美人”香肌暖手用她们的胸怀取暖或是安排几十数百女子脱衣围坐“取暖”这种成本已经低廉到近乎于无了。 顾池脸上多了些笑意:“倘若土炕能建成对北地庶民而言倒是一桩善事。” 徐解认真听时不时点头。 又道:“且不说此法颇有新意即便不能成至少沈君对庶民耗费的心思是值得赞扬的为何祈先生会斥其为‘玩泥巴’?” 玩泥巴和玩泥巴能是一回事吗? 顾池:“……”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有损自家主公对外英明形象。 毕竟一个酷爱骑猪时不时将祈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主公听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思忖良久他还是决定给自家主公的形象留一块遮羞布含糊其辞。 徐解也识趣得不再多问。 他也对沈棠的“勤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根据顾池所言土炕的想法是沈棠大晚上想出来的还拉着他冒着寒风去工地比划、激情演讲眼底青黑因此而来。 听着徐解的夸赞顾池口舌泛苦。 同僚内卷还有活路但主公带头内卷简直不给生路莫说是他了就算是阎王爷从门前路过也要被她抓来连夜加班加点重造生死簿!e=(′o`*)))唉人生不幸! 徐解又进一步试探。 “对这个土炕解倒是有些想法只是还缺了点什么不知方不方便去看看?” 顾池道:“主公与吴公有棠棣之交区区一个土炕有什么不方便看的请!” 徐解:“……” 好家伙这才过去一夜而已。 两家主公关系原地窜天直线升温。 居然已经进化到了“棠棣情深”的程度! 倘若徐解不知顾池另有目的还真可能被顾池这番热情蛊惑迷了眼睛。 沈棠的行动力一向爆表。 她想搞土炕便立即找来数名工匠商议一众人一边商议一边实地模拟开造。 造坏无妨重来就是。 沈棠负责提供大致的土炕设想、功能区分抓耳挠腮挖掘仅有的一点儿记忆剩下的部分以及建造技术上的难关与工匠们一块儿商议、攻克。徐解过来就看到沈君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跟几个灰扑扑的工匠围成一圈嘀嘀咕咕议论着什么。 “……土炕里头不能这么大空间那得烧多少玩意儿才能烧暖啊?垫高了……怎么垫高?外头的沙土泥巴不多的是?还不够就搬来碎石填充……啧还缺砖头……”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沈棠扭头。 露出一张沾着泥巴的脸蛋。 徐解几乎要认不出来这个好似泥巴地打滚回来的少年竟是昨日见过的沈君。 “望潮怎么来了?” 顾池指着徐解说:“是文注说听了土炕的构想有些其他想法便过来看看。” 沈棠和顾池齐齐看向徐解。 徐解:“……” 他说那是自己随口扯的借口信吗? 赶鸭子上架他脑中灵光闪现。 轻咳一声也跟着加入探讨。 当然浑身充满“贵气”的徐家家主是不会像沈棠一样原地蹲下来破坏形象。 待讨论结束时间一晃一时辰。 徐解暗中观察神色毫无异样的沈棠二人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嘀咕——沈君不说也就罢了怎么顾望潮也没提酒的事情? 这一天没提第二天也没提。 眼看第三天徐解都要启程离开了。 还是没有一点儿风声。 徐解准备主动出击。 还是用赵奉当借口引入话题。 赵奉虽是武力强大的武胆武者但常年干仗身子骨也留下了不少暗伤。 这阵子在沈棠这里旧伤一直没复发细察才知是那些美酒的功劳! 每日勤恳耕地的赵奉:“……???” 沈·内卷之王·007爱好者·棠:“大义竟有暗伤?是我大意疏忽了竟没有发现。” 徐解:“沈君无需为此自责懊恼武胆武者可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自己软肋在何处。说来也非常惭愧族中子弟、门下客卿、私属部曲之中有不少的武胆武者皆一身病痛。徐某为徐家家主自当有责任帮他们。不知沈君手中的酿酒良方可否……” 沈棠不待他说完便拒绝了。 “其他都好说唯独这个不能谈。这可是沈氏一族延续数代人的‘至宝’吾还想传给后人呢。虽说崽卖爷田心不疼但吾怕自己这么干回头百年了要被祖宗围殴。” 沈棠这话没有丝毫商议的余地。 徐解也知道这个结果并未失望。 毕竟傻子才卖酿酒良方呢。 一锤子的买卖只能赚一回。 若是酿酒再卖收益才能细水长流。 徐解讪笑紧跟着道歉:“解也知这个请求无礼了还望沈君不要怪罪。只是作为徐家家主仍要为此努力争取——不知沈君手中还有多少这种灵酒?” 不待沈棠回答数字他直接出言断了沈棠可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可能。 沈棠能每日限量供应给浮姑百货杂铺哪怕是庶民只要手中有酒条就能兑换由此可见库存绝对不会少。即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不是还能重新酿造么? “文注这话的意思是想全部吃下?” 沈棠心中已经想着从哪里下刀子了。 徐解道:“倒也不是。” 一次性全部清仓有什么用? 万一沈棠来一招“翻脸无情”他前脚扫光了所有的货沈棠后脚背刺用低廉的价格再售卖这么多货就都砸在自己手中了。 徐解是个谨慎的人。 他准备先象征性要个一两百坛。 若天海那边能顺利打开路子再跟沈棠这边签订长期合作的契卷而且还是中间代理售卖自身并不冒风险囤积货物。他只是帮沈棠这边将货物卖出去再从中牟利。 诸如人工、运输、抽成。 一口吞下? 他又不傻。 沈棠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 “文注有这诚意吾自然没反对的必要。只是你也瞧见了河尹这块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你准备用什么跟吾结账呢?”沈棠忧思蹙眉苦笑道“倘若是用银钱说实话用处不大。如今最缺的就是货物以及铜钱这种小额能在庶民间流通的钱币……说来也不怕文注笑话吾这边连来年春耕所需的种苗和农具都缺乏因此……” 徐解面上认真倾听内心微惊。 他没想到沈棠会直白干脆说出真正目的也没跟他玩心眼的意思真诚得让人不忍拒绝。但徐解是个理智的文心文士。 “种苗和农具……这事儿怕是要请示吾主非解一人能全权做主。” 两家关系再好那也不是一家。 徐解故意将情况往严重了说留出足够的谈判余地。 ------题外话------ |??w?`) 啊缺的一千字还是没来得及。 明天一定我补两千??? 正文 327:真是棠棣之情【二合一】 “这是自然的。” 沈棠这点倒是非常好说话。。。 她期待能与徐解这边达成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但也不能因此造成她与吴贤、徐解与吴贤的隔阂。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沈棠的善解人意反而让徐解懵逼。 他的本意是借此为筹码谈判。 毕竟只是“代理商”风险虽然直线下降了但其中利润远不如垄断那么大。 这时候就要商谈利润分配了但沈棠过于坦荡、无欲无求的态度让他棘手。 沈棠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以吾与昭德兄之间的关系此事问题应当不大。” 徐解:“……” 看着沈棠的笑容徐解非常想不合时宜地问一句——顾池口中的“棠棣之情”、沈君口中的“吾与昭德兄之间的关系”两家关系好得蜜里调油吴公他本人知道吗? 徐解不好回答只能尬笑以对。 未免听到更多让他觉得槽点满满的话徐解准备主动掌控话题节奏将话锋转至利润的商谈孰料沈棠却道:“这不要紧。” “不要紧?” 徐解心下愁眉蹙额。 哪有做生意不谈这个的? 他很怀疑沈棠对于促成合作的诚意。 沈棠洒然一笑:“望潮这两日可没少向吾说文注如何如何好在天海境内名声极佳。生意上的事情吾一个外行人如何会懂?商贾之事自然要交给懂它的人去办。文注自己拿主意再告知吾便好。相较于这个吾倒是想文注手中种苗品种一年几种几熟需要怎样的土壤如何照料才能提高亩产……” 徐解表面没反应。 内心早听得瞠目结舌。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自己拿主意? 完全没拿他当外人! 徐解内心忍不住动摇起来。 莫非此前揣测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错了?其实沈君连同帐下这些文心文士都是心无城府、一心为民的赤诚赤子?不在乎利益只在乎民生? 但这也完全说不通啊。 沈棠不待他捋顺思路又问:“文注这边能提供多少套农具?吾这边的话多多益善。若有富裕的耕牛哪怕年纪大一些的我们也要。文注也看到了浮姑真穷得没几头耕牛。现在耕地都要劳烦半步几个武胆武者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无法长久……” 徐解无语凝噎。 这“几个武胆武者”中肯定有赵大义! “……这、这些问题吾无法做主且记下来回去与主公商讨。”因为沈棠完全不按理出牌徐解想谈判都没法谈判人家都让你自己拿主意了还能谈判什么? 沈棠将他的节奏完全打乱。 紧跟着又提出农具、耕牛等请求。 一点儿没给徐解反应的机会。 直到徐解离开还有些恍恍惚惚。 沈棠看着徐解离去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双手捧着盛着烧沸热茶的茶杯小口吹凉小心翼翼呷了一口。热茶入口滑过喉咙暖意由内而外散发鼻子都通了。 这时候顾池从后侧出来。 他道:“主公为何待他这般好?”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美酒“无价”一旦运回天海必遭疯抢特别是那些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个中利润有多大?自家主公三言两语就推出去这损失也太大了。 顾池刚才几度想出来。 沈棠道:“待他好?捧杀怎么算好?” 她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少年秾丽明艳的脸上写满戏谑那是盯着毫无防备的猎物的眼神。 嗤笑:“这本就是无本买卖。给出去多少酒不是问题问题是能弄回来多少农具、种苗、耕牛!我一而再再而三说跟吴昭德‘棠棣情深’此事必会传到吴昭德耳中徐文注敢占多少便宜?放心他不会做得难看的。” 沈棠道:“这是其一。” 顾池含笑伸眉:“主公有其他打算?” 沈棠笑得宛若偷吃到邻家腊肉的狡黠狐狸:“这是自然。吴昭德跟徐文注也不是多铁的关系啊二者与其说是主臣更像是合作。徐文注倾尽财力相助吴昭德给予权势和肯定——但这种关系真的稳定吗?” 顾池想明白沈棠内心的小九九了。 “以此离间二者?”顾池并不看好“即便真的离间成功以徐文注的脾性也会投靠另外一个不亚于吴昭德的势力例如咱们的老熟人谷子义断不可能帮助我等。” 也不是他灭自己的威风。 实在是他们现在根基太薄弱了。 刚刚萌芽的树苗。 如何能为徐氏提供荫蔽? 沈棠道:“谁知道未来的事情呢?我就是想看着徐文注能将这桩生意做多大赚多少钱!他赚的越多吴贤便会越忌惮——除非徐文注愿意分出七八成的利润给吴贤。但徐文注凭什么这么做?只要吴贤忌惮就够了。” 关键时刻徐文注或是一颗重要棋子。 现在嘛—— 就是给她送各种必需品的“大善人”。 念作“大善人”写作“大冤种”。 “这是其二。”沈棠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笑道“至于其三便是吸引徐文注投资咱们想必他这两日已经看到浮姑的变化。哪怕他不看好这里但投桃报李也会象征新给点儿……商贾嘛多头下注不丢人。投资那点儿小钱亏了就亏了权当是结个善缘。” 顾池:“……” 沈棠注意到他的目光问:“怎得了?” 顾池摇头:“无甚。” 他就是想吐槽。 自家主公大概、可能、或许是莲藕化形?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心眼子。 阳谋玩得溜啊那徐文注作为文心文士多半也没反应过来——当然身在局中人的他估计也反应不过来了。毕竟沈君如此罕有的赤诚赤子能有啥坏心眼? 即便真有坏心眼也是身边的文心文士。 这一口黑锅他顾池背了。 沈棠用眼神问他——这话我会信? 顾池用眼神回复——徐文注会信。 沈棠:“……” 先提前同情一把徐文注吧。 徐解离开浮姑的时候带走了足足两百坛美酒还交付了一笔不菲的定金。言明自己会尽快跟主公吴贤商议争取在月内给出具体回复。沈棠亲自送他到城外。 赵奉依依不舍地抓着徐解的手。 嘱托他一定要将自己的回信给他家眷。 报恩结束他便回去。 徐解:“……” 他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 这些莽夫! “沈君再会!” 徐解带着两百坛酒以及给吴贤的拜年贺仪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消失尽头。 沈棠伸了个懒腰。 小手一挥:“咱回去继续搞土炕。望潮争取今年能完成一家一炕的目标!” 顾池见沈棠心情甚好。 也道:“好!届时便无人再会冻死了。” 沈棠闻言笑弯了眉眼。 目如悬珠仿佛真看到了那幅画面。 “嗯走!”胯下的摩托也脚步轻快得小跑起来脖子上的铃铛随之叮当响起。 田野小路悦耳无双。 “主公等等池。” 顾池立马拍马赶上去。 赵·蒜局外人·奉摸了摸鼻子:“……” 天海与河尹算是邻居。 从河尹治所到天海治所路程不长徐解一行人身手又不错再亮出吴贤治下旗帜一路上哪还有不长眼的阻拦打劫?一路顺风顺水地回去了稍作休整去见主公。 吴贤正与众人商议。 听到通报诧道:“文注这么快回来了?” 一听说是徐解准备告退离开的秦礼停下步子默默往前移了半步——他想听听河尹的一手消息。河尹在沈棠等人治下成了什么模样恶谋辅佐之人不可小觑。 吴贤还是相当喜欢徐解的。 尽管徐解极少替自己出谋划策但他出手阔绰啊用钱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主公解回来了。” “文注快坐快坐!”吴贤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何时回来的?瞧文注都清瘦了不少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徐解自然回答能替主公分忧是他分内之事此行也非常顺利并未碰上什么麻烦。 吴贤问道:“吾那位沈弟如何了?” 徐解嘴角微微一抽。 莫名觉得主公跟某人画风相似。 张口闭口“棠棣之情”、“昭德兄”、“吴兄”。莫非这段感情是他俩双向奔赴了? 这个词儿还是他从沈君那边学来的。 放在此处格外贴合。 徐解在路上已经整理好腹稿回答并没什么迟疑。他将自己在浮姑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也说了吴贤最关心的赵大义的近况——当然掩去了赵奉耕地日耕两百亩。 这要是说了主公真会抹泪。 不是夸张而是陈述事实有前科的。 吴贤帐下有六骁将其中之一在早年的时候为保护吴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养伤期间被势利的兄嫂克扣滋补品吴贤上门一看他的可怜模样直接心疼得掉泪。 直言兄嫂非人哉。 竟如此苛待他的心肝宝贝。 _(:3)∠?)_ 反正赵奉本人都没抱怨甚至对让他耕地的沈君大加赞赏他还是不拱火了。 吴贤聚精会神地听着。 时不时惊呼一两句“沈弟高义”、“沈弟仁爱”、“能得沈弟如此河尹幸事”。 徐解:“……” 一个个“沈弟”从他左耳滑到右耳。 满脑子都是“沈弟沈弟沈弟”。 徐解忍不住怀疑“棠棣之情”是真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 沈棠手中的酿酒良方。 当然徐解也没有大大咧咧全部交代出来多少还是用了点儿春秋笔法弱化沈棠的威胁话里话外立场已经从中立倒向一方。吴贤等人都沉浸在那些酒的妙用之上。 唯独一人始终警惕清醒。 “文注糊涂了。”秦礼冷着脸色。 徐解抬眸看向秦礼:“公肃何出此言?” 秦礼道:“假以时日沈棠必成祸患!” 河尹改变之大完全超出他的预料。根据徐解描述的种种重建措施窥一斑而知全豹不管是下达命令的人还是执行命令的人皆不容小觑。这人还是他们的邻居! 发展速度、成长速度太快了! 秦礼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徐文注还想与虎谋皮? 虎? 呵呵不少人对此不以为意。 这明明是一只没什么威胁的猫儿。 虽说生得像虎但本质可差得太远了。 河尹发展快? 那块地方本来就烂得不能再烂随便派个人过去搞出点变化就很明显。 秦公肃未免太看得起沈棠。 徐解表明立场当即就有不少关系交好的愿意给个面子帮着搭话——心里则对那个酒充满好奇恨不得现在就要点尝尝。 秦礼终究不是天海人士。 本土圈子抱团排外又是不可避免的。 往日还有赵奉帮他此时却孤立无援见大局已定秦礼忍不住脾气语调刻薄。 “亏得文注深谙经商之道却不知真正的暴利乃是一家独大。既有酿酒良方取来便是。平白无故还分沈幼梨一笔不心疼?” 被秦礼这么呛声徐解也来了脾气。 他阴阳怪气回去:“公肃怎能说这种话?主公与沈君一见如故私交莫逆这是一众联盟军盟友都知道的事情。二人既情同手足公肃还在这里撺掇行这种强取豪夺的盗匪行径若被天下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误会主公呢。还请公肃慎言!” 若能再做到“谨行”就更好了。 吴贤表情怪尴尬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沈棠“一见如故、私交莫逆”。 秦礼是他的智囊徐解是他的钱袋。 偏帮哪一个都不妙。 吴贤正要下场将此事含糊过去却见秦礼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徐解道:“徐家家主作为士人行事却似商贾势利、眼皮短浅?呵吾不与尔谋。主公礼突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吴贤:”……” 完了—— 果不其然徐解露出了薄怒之色。 吴贤只能连忙补救将二人分开准许秦礼告“病假”还温声叮嘱他好好养着。 见秦礼被气走吴贤看似无奈实则口吻严肃道:“文注。” 多余的话不用说徐解明白。 徐解软了话:“主公见谅是解鲁莽了。” 吴贤拉着他的手颇为难过地道:“文注是吾左膀公肃是吾右臂你们二人对吾乃是至亲之外最亲近重要之人。你们相争于吾而言便是自残双臂文注可懂?” ------题外话------ |??w?`) 我今天知道了一件非常气人的事情。 甚至一度做好赌上这个作家账号的心理准备直接微博开喷开撕了气得脑仁儿疼都无心更新码字。哪怕怼不过人家凉了也无妨老娘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披个马甲再战十年本事还在哪里愁二签大神! 脚下土地要是出了事咱就说咱还要啥事业赚啥钱? 赌上事业都要喷回去! 哎有些人可真是可恶。 呼吸两口国外空气便成了香蕉二鬼子了。 赚国内的钱还歪了屁股小说夹带私货雀实是母牛抱火箭那啥上天了! 正文 328:雪夜哄劝【求月票】 吴贤暂时稳住了徐解。 不过他知道最大的麻烦不在于徐解。 他揣着满腹的愁绪回了后院侧夫人芈氏是吴贤这两年最疼爱旳爱妾。听丫鬟通报早早端着温柔笑容迎上来侍执巾节服侍周到。仗着吴贤的宠爱芈氏偶尔也敢僭越过问前院的事情:“贤郎可是在外头遇上什么愁事怎得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 吴贤接过拧好的布巾擦脸。 芈氏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温度适中的铜盆蹲身放下。吴贤蹭掉鞋将双脚放入温水。抬手示意芈氏起身这些粗活让下人忙她一个侧夫人不用干这些脏累活。 芈侧夫人抿唇娇俏地笑笑。 “服侍贤郎令郎展颜怎算是脏累活儿?”芈侧夫人这般温温柔柔说着但还是听了吴贤的话起身坐在他身侧话锋转了回来“贤郎还未说是谁让你不快呢。” 吴贤也没打算隐瞒。 这毕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也想从芈侧夫人这里取一取经讨教一下怎么哄好一个人。芈侧夫人闻言颇有福相的鹅蛋脸上露出一瞬僵硬但还是压下酸意小心翼翼问:“贤郎新宠?” 吴贤:“……不是是公肃。” 芈侧夫人:“……” 别看她只是后院女眷成为吴贤侧室前还只是世家家中舞班领舞文化不高但丈夫帐下主要几个核心要员她也知道。毕竟得罪这些人多少宠爱都会顷刻化为烟云——吴贤耳根软却不代表他是拎不清的。 这个“公肃”应该就是秦礼了。 芈侧夫人可记得吴贤获得秦礼相助的时候这个男人乐得一蹦三尺高的模样可见秦礼在他这边分量有多重。电光石火间芈侧夫人心下转了几转已经有了主意。 “贤郎如何开罪秦先生了?” 芈侧夫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 吴贤仅寥寥几语她便清楚——不管什么事吴贤都将错处归咎于他自己。 她可不能毫无眼色地说秦礼坏话。 不仅不能还要站在秦礼的立场说话好好批评她丈夫!吴贤果然没生气。 吴贤很无奈地说了今日的插曲。 秦礼被排挤生气离开。 吴贤稳住了徐解但不知怎么哄秦礼。 秦礼这次还戳中了徐解的忌讳。 他与徐解认识多年也算了解此人。平日闷不吭声凡事也喜欢“以和为贵”但真不代表徐解没有棱角——人家不仅有还擅笑里藏刀公肃这次可把人得罪狠。 芈侧夫人:“……” 她莫名觉得吴贤口中的场景熟悉。 后院几个妻妾争宠不也如此? 不过她可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将吴贤帐下心腹针锋喻为后院女眷争宠这话她敢说出口吴贤和他手底下那些人都会搞死她。芈侧夫人温婉笑道:“贤郎想想秦先生此言此行是为了何人?” 吴贤道:“自然是为了吾!” 秦礼忌惮祈善也忌惮被祈善辅佐的沈棠趁着危险还未长成将其扼杀摇篮是最令人放心的处置方法。只是——吴贤真觉得没严重到这个份上秦礼太心急了。 芈侧夫人说道:“既然是为了贤郎秦先生一秉虔诚还换不来贤郎亲自上门道歉?贤郎是主他是臣但你们更是志同道合的友人。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开的?” 吴贤怔愣一瞬。 铜盆中互相搓着的脚心脚背停下。 过了一会儿他急忙起身不顾地面冰寒湿漉漉的脚直接踩上去往门外走。 芈侧夫人忙起身跟上。 好笑地劝道:“贤郎这么急作甚?” “好歹将衣裳穿戴整齐了再去!” 若吴贤从自己屋出去又冻病正夫人那边问起话来她这里可不好解释了。 吴贤只能按捺心急。 匆匆穿戴好头也不回地离开。 芈侧夫人送他到院门口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小石子路尽头。她的院落往外走就是精心点缀的花园假山流水植卉精致连那池塘里头的鱼儿不愁吃食…… 全被人好好养着。 芈侧夫人倚门看了许久。 “夫人还是回去吧小心着凉。” 在贴身丫鬟劝说下才轻叹转身。 口中哀怨美目流露点点伤感:“着凉?倘若我病了贤郎可会如此紧张?” 丫鬟不解其意。 只是习惯性拍马屁。 “夫人盛宠不衰家长自会如此。” 芈侧夫人闻言却摇了摇头黛眉轻蹙眉梢含忧道:“你不懂他不会的。秦公肃能助贤郎成就大事他动怒贤郎担心你瞧后院哪一朵花儿能如此牵动他心肠?” 丫鬟:“可、可不一样啊。” 芈侧夫人便问她:“如何不一样?” 丫鬟道:“秦先生是家长臂膀可用之人但夫人是家长心头好儿郎生母。” 这两种身份的人怎么会一样呢? 秦先生也不可能替代夫人啊。 丫鬟就非常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芈侧夫人又一轻叹:“你终不懂。” 归根结底是一样的下属也好妾室也好全是吴贤需要的人而后者随时可以被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替代但诸如秦先生这样的大才替代他的又有几人呢? 不被需要就容易被抛弃。 芈侧夫人也着实羡慕秦礼。 秦礼能让她丈夫真心实意低头上赶着道歉哄劝但她呢?平时在后院小心翼翼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仰仗着丈夫的宠爱过日子。宠爱是她能不能继续住在远离贫寒、饥饿、战乱的安逸窝不受外头那些雨僝风僽的困苦享受荣华富贵的关键。 倘若没吴贤她如今死在哪儿都不知。 平心而论吴贤是个好人。 更加庆幸的是正夫人不刻薄从未亏待过她们。但这是人家正夫人善良大度吗?倒也未必人家纯粹没将这些侧室真正放在眼中她们只是后院会行走的美好点缀。 芈侧夫人自哀讥笑。 吴贤显然不知道芈侧夫人这些心思。 他披着一件厚实的狐皮斗篷冒着风雪提着灯笼去敲秦礼的家门硬生生将秦礼叫醒嗯——公肃亦未寝。他借着灯笼的光看清风雪之中的人惊道:“主公?” 吴贤默默问候了一下这破天气。 “主公先进来吧。” 秦礼好气又好笑。 多少猜出吴贤的来意。 吴贤脱下斗篷跟着迈入秦礼家中抬手掸去斗篷沾上的鹅毛雪双手搓着取暖:“公肃怎么不起炭盆屋内这般冷冰冰?” 秦礼让人点上烛火。 道:“用文气护体能免严寒。” 吴贤道:“这不浪费文气?” 还耗损心神。 平时没事的时候谁会刻意这么干? 又不是家里太穷用不起那点儿炭火。 秦礼将火折子合上淡声回应。 “习惯了。” 吴贤听出他话中不愿深谈的意思便停下了追问话锋一转神色郑重地道:“深夜来打搅秦卿其实是为了白日的事情。” 道歉的精髓就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拐弯抹角久久不入正题只会让人暴躁。 秦礼脸上写满“果然如此”四个字。 道:“主公是来给徐文注当说客的?” 吴贤摆摆手:“不是不是。” 他顿下从席垫上起身在秦礼震惊不解的眼神中作揖致歉:“其实是为今日拉了偏架之事……是吾的不是……还请秦卿原谅。” 虽然吴贤没斥责徐解和秦礼中的任何一个人但从徐解被天海本土人士声援而秦礼被气走就看得出来默认也是拉偏架。 秦礼伸眉:“……主公无需如此。” 吴贤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图从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窥探秦礼的真实情绪。 “……那秦卿不气了?” 秦礼绷不住无奈地摇头道:“主公当礼是什么人了?这种冲突波折是难免的同僚共事不可能一次争端都没有。这种小事情礼还不放在心上只是——” 前面的话吴贤听了松了口气。 但这个“可是”一出来心又悬起来。 “可是什么?” 秦礼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既然选择辅佐吴贤就不能看着他踩坑只是忠言逆耳难免会惹人不快得罪一两个不对付的人。区区徐解他会怕? “可是徐文注……” 吴贤小声打断他的话:“文注最忌讳旁人拿徐氏商贾起家的事情说事儿秦卿今日这番鄙夷商贾之言少不得被他记恨上这次也就罢了往后可不能再说了。” 秦礼的眼神很复杂。 但还是继续道:“礼不是鄙夷商贾只是厌恶那些逐利却不顾大局的人罢了。” 秦礼也不是多重门第的人真正落魄的时候这玩意儿能换来几个干粮? 只是徐解的选择让他动了真怒。 吴贤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讪讪地道:“这未免严重了些文注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如果真有问题大义也会示警……文注这么做应该是经过权衡……” 秦礼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这世上从没什么两全之事过于贪婪的人终究会被贪婪反噬。”秦礼自然知道徐解不会做出对吴贤不利的事情但徐解因为沈棠给予的利益转而改了态度希望撮合两家关系友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种想法相当危险。 在秦礼看来就是不算背叛的背叛。 吴贤也知道秦礼是为自己的利益思考自然不能强行命令后者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只是少不了跟他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整个句子都没劝说但字字都是劝说。 说了啥? 只说徐解“慷慨解囊”了多少。 吴贤能发展这么快手下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要钱有钱除吴氏自身的厚实底蕴追随者的相助也少不了徐氏鼎力支持。只要徐解不是实质性背叛、捅刀子或者干了啥不可饶恕的事情哪怕徐解开口说看上他后院的妾室吴贤都会一口答应。 言外之意—— 秦礼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懂。 徐解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就不好拒绝。 说到这个程度秦礼只得退一步:“主公的话礼会记在心中。” 尽量不跟徐解针尖对麦芒就好。 以徐解追逐利益的个性跟他不对付便是将他往敌人怀中推——徐解是不能脱离吴贤帐下但他作为家主、族长族中有人投资效忠其他人他也阻止不了不是? 办法总比困难多。 吴贤见秦礼为自己受委屈忍下这口气心虚地道:“哎委屈秦卿了……” “不过——” 又是这个词。 吴贤的小心脏又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秦礼道:“不过还是要警惕沈幼梨。” 吴贤纳闷了。 秦礼对黑沈棠和祈善也太执着了。 便道:“吾观沈幼梨也挺好的赤诚热心的少年庶民能遇见他是幸事。为什么秦卿如此忌惮?只因为他是恶谋看上的主公?” 秦礼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礼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间便知道此人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纯良赤诚只是伪装这副皮囊之下包裹着一颗吞日噬月的野心!” 吴贤:“???” 突然怀疑自己和秦礼所说的沈棠是不是同一个人的可即便如此也不用这么早忌惮沈幼梨啊。先结盟搞完其他人再说。 例如谷仁、例如章贺。 吴贤看这俩不爽很久了。 特别是谷仁那厮。 结拜兄弟多就了不起吗? “再者礼这几日越想越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秦礼并未细谈。 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四宝结盟沈棠提前跑路上任明面上是说带着一群老弱妇孺不好打行军打仗再加上叛军撤退想扩大战果就要快速追击所以中途掉队。 但这也太巧合了。 处处合理又处处不合理。 但这只是他的直觉无法说服谁。 “总而言之警惕、提防总不会错。” 他还想说让吴贤注意徐解的行动莫要让他被沈棠给予的利益冲昏头做出僭越的事情届时就太迟了……可一想今日冲突将话咽了回去。徐解怎么说也是世族家长不是单纯的商贾这份自觉应该有吧? 这时听吴贤说:“文注从沈幼梨手中拉了两百坛酒回来送我府上五十坛也不知效果真假秦卿酒量不错要不也来几坛?” 不要钱的。 秦礼:“……” 秦礼满腹愁思徐解呢? 嘿他在开party。 正文 329:徐解卖酒【请个假】 屋外风雪交加。 屋内暖意融融。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倘若吴贤和秦礼都在这里便能认出在场这些人不是天海世家便是吴贤帐下得力要员一眼扫去足有二十余人。众人享受着徐解安排的美食丝竹管弦配合着妙曼舞姿。 众人看似沉浸实则心不在焉。 一曲暂罢舞姬乐伶等行礼退下。 距离徐解最近的一人最先沉不住气随便捡了一个话题当做突破口切入正题。 “整个天海论享受还是文注会。” 徐解也是心不在焉。 闻言道:“这话怎说旳?” 那人笑了笑道:“谁不知道文注家中养的舞姬最好了若非好日子文注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的。今日一见比传闻更妙。” 徐解内心颇为不快作势有些微醉以指节撑着脸颊转动眼球看清说话的人。 淡漠道:“怎得?有瞧上眼的?” 那人亦是会见风使舵的。 听出徐解话中的不悦连忙摆手:“哈哈哈并无这个意思君子不夺人所好。” 在场其他人则默默吃茶喝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富裕人家买几个舞姬乐伶是很常见的平时开酒宴也需要娱乐节目活跃气氛倘若主人想拉拢或者客人身份地位尊贵甚至可能让舞姬乐伶去伺候客人过夜。 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如此。 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不屑此道。 徐氏祖上为了在天海站稳脚跟或许做过但徐解这里没有舞姬乐伶都是节日宴席才出来表演节目。不止如此徐解还格外厌恶这种以舞姬乐伶待客的习惯。 出声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不知主公吴贤后院那位色艺双绝的芈侧夫人是徐解高价买来第二天又被主公吴贤讨走的?因为这儿徐解被人明里暗里鄙夷说他堂堂徐家家主居然用献女人的手段去交换权势利益市井庶民还以此揣测一出“两男争一女”、“主抢臣妾”的狗血戏码。 他们都以为这俩要闹矛盾的。 谁知道该干嘛干嘛。 芈侧夫人也没受外界风言风语的影响颇得吴贤喜爱还接连诞下两位小郎。近些年很少人再提这事儿但此情此景以及徐解话语中的冷淡不由就想起来了。 底下有人内心翻白眼。 回答啥不好回答“君子不夺人所好”谁听了不觉得这是在内涵?顺带连主公吴贤都躺枪了。一时间party的气氛有些僵硬。所幸有个与徐解私交不错的家主出来打圆场将话题转移到徐解在河尹见闻。 徐解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几分。 其他人也默契一致地将话题往河尹上面扯扯东扯西终于扯到了那些酒上面。 他们不关心沈棠如何河尹在沈棠治下有多大变化只想知道那些酒的效用是不是真的!这酒除了沈棠便只有徐解有。 他们也清楚徐解的脾性。 最爱惜羽毛特别是生意上的。 当年笑谈要送吴贤二十个粮仓的储粮之后还真送了实实在在没少分厘。 徐解说有妙用那就真的有。 “这是自然吾还让数人试过了做不得假。”徐解见众人胃口也吊足够拍拍手两列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端着一只金灿灿的铜质酒壶壶身每处都光滑精致。 这群人无心美酒佳肴无心声色歌舞若非还要注意仪态这屁股早就坐不住了。 继续吊着胃口反而适得其反。 心急归心急但无人哄抢。 反而端着小小的酒杯嗅了一口酒香。 酒香清冽扑鼻的确是上佳品质。 但除了酒香出色酒液颜色澄澈…… 似乎没什么特殊的。 这酒跟他们想象中颇为不同啊。 徐解见他们脸上神色不一冁然一笑举杯道:“此等美酒不可多得连吾手中也只剩一百五十坛了沈君那边更是一坛也无……今日请诸君一同品鉴。请——” 众人这才齐齐向主位的徐解敬酒。 “请!” 醇香酒液滑过喉咙滚入五脏六腑。 第一念头—— 这酒确实是上上品。 在场众人不乏有好酒的主一条舌头尝过的美酒之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连他们这么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好酒。 不过他们不是冲着酒滋味来的。 紧跟着浮现第二念头—— 妙! 慕名来参加这场party的人不是武胆武者就是文心文士。酒液滑入喉咙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丹府。惊奇发现丹府竟萌发阵阵暖意顺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而舒服的感觉。 仿佛浑身上下都彻底打开吸纳周遭天地之气纳于己身体文气/武气运转速度加快。尽管效果不是非常明显但这已经足够骇人!当即便有人哐得一声放下酒杯。 开口问:“文注手中还有一百五十坛?” 徐解笑道:“是。” 那人道:“可否匀三十坛?” 他也没有多要。 毕竟在场还有这么多大尾巴狼虎视眈眈呢但一开口要三十坛也让不少人心急——他们的才力、家世都有短板跟其他巨头相比根本不够看的最后能分到几坛? 徐解笑道:“这不成的。” 那人一听又退了一步:“二十五坛!” 徐解只得苦笑着解释:“这不是多少坛的问题。沈君能力有限再加上投入大量心力重建河尹去岁并无多少心力酿酒再加上手头吃紧产量少拢共才这么点儿。倘若一次全分完沈君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沈君恼了今年份的酒可就不卖吾了。” 那人一听内心忍不住赞同秦礼。 秦礼那话还是有道理的。 既然有酿酒良方抢来便是酿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这扣扣搜搜紧巴巴的一百五十坛他一家都不够呢。可这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且不说主公吴贤不会答应这么干即便答应了鬼知道酿造这酒有什么限制?如此灵酒也不可能无限制产出。 若如此抢了也无用。 其他人道:“怎会这么少?” 又一人:“莫不是沈君诓了文注?” 这问题徐解内心忍不住发出嗤笑。 诓骗他? 他掌舵徐氏经营多年从来只有他阴别人的份儿论出谋划策他是不如其他文心文士但论商场上的道道谁能比他精? 徐解自然知道沈棠手中不止这些酒。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提高手中这些酒的身价需知物以稀为贵再好的东西一旦泛滥成灾也就不稀奇了。一百坛酒赚一百两跟一坛酒赚一百两是有区别的! 天海可不是河尹那个穷地方。 自然各家实力也不是那几条只知竭泽而渔的穷户能媲美的这钱出得起。 徐解内心已经谋算着各家的底线。 只是面上也跟着流露出遗憾、为难。 “不能一次分完?” 有人注意到徐解的话。 难不成还要分批次出售? 徐解道:“吾与沈君商议沈君的意思是一次卖十坛只是这价格也不好把握——毕竟此前有这种效果的无一不是珍惜宝材。思来想去便设了个十两的底价。” “十坛十两?” 这等同于白送了。 众人暗道徐解怎么会这么做生意? 这厮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主。 果不其然—— “非也非也底价十两但最后多少就看买的人怎么出了价高者得。”这种竞价方式并不稀奇价高者得价低者莫得。 众人面面相觑环顾四周。 原先打着家族交情、私人关系主意来暗箱操作的也心里打鼓了要是纯粹看财力……这还玩什么?有能力的可以全部吞下。 这时便有家族根基比较薄弱的小声询问:“这酒……今年还能产出多少?” 有其他竞争者在这一批很难拿到手。 但今年产出多的话—— 或许有机会买一些。 徐解棱模两可地说道:“这就说不准了毕竟沈君为河尹郡守每日要处理几摞一人高的公务再加上河尹各种材料缺乏于此道不会太上心……估计也不会太多?” 众人:“……” 沈君蹲在家里好好酿酒不行吗? 经由沈君之手所酿灵酒惠及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不也间接造福了无数庶民? 去当什么郡守? 只要累不死就蹲在酒厂! 一时间众人脸色各种精彩。 徐解看似善解人意地劝解众人:“此酒虽有辅助之妙用但毕竟不是灵丹妙药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修炼一途苦修才是正道这种外物有最好若无也不影响什么。” 价格要高但也不能太高。 毕竟太高了主公吴贤那边该有意见。 难免会让吴贤产生忌惮认为他这是背叛通敌、借着酒的名义给沈棠敛财秦礼还盯着他呢。徐解只想赚钱不想送命知道分寸不会轻易惹麻烦上身的。 众人闻言脑子也稍稍降温。 徐解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只是—— 同样是跑步有风从背后推着总比逆风奔跑要省力这酒就是那一股“风”。 对天赋上佳或者极差的人而言这酒是没多大用——对前者就是享受口腹之欲顺便滋养一下身体对后者而言就是屁用没有但对于天赋较为平庸就差那么一口气就能实现质变的人来说谁不心动? 没人能不心动。 —————— “十坛被人四百六十两买了?” 第二日傍晚吴贤忙完回后院正夫人那边小坐顺便泡脚休息坐下没一会儿就收到今日份的大热闹事件——今日份的十坛酒经过几轮加价被卖到了四百六十两。 正夫人正低头算着后院开销账目听到这话诧道:“什么酒一坛四十六两?” ------题外话------ 嘤嘤……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 今天一直冲我叫…… 正文 330:韭菜啊,真绿【求月票】 “夫人是觉得这酒贵了?” 吴贤摆手示意报信之人退下。 正夫人咋舌:“四十六两一坛还不贵?” 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府上进出账目都是她在把控一件东西多少价位什么品质她心里有数。即便是府上酒窖储藏最好的酒一坛最多也才二十多两! 更昂贵的酒不是年份很高便是数量极其稀少再不就是用以朝贡国主旳贡酒。 这种酒一坛百两都没处买! 吴贤笑道:“不贵一点都不贵。” “这是什么酒?” 正夫人闻言添了几分好奇。 “自然是天下士人武者都无法抗拒的好酒。”吴贤接过正夫人递来的布巾擦干双脚换上新制的足袜走至夫人身侧坐下唠家常一般道“本以为此物到了文注手中不卖个百八十两止不住的没想到四十六两就草草收场了倒是出人意料。” 正夫人闹不明白吴贤的态度。 一坛酒卖上天价这不是吴贤非常忌讳的事情吗?怎么看他的意思反而遗憾? 她问:“这不是好事情吗?” 吴贤斜靠着凭几神态慵懒:“怎会是好事?文注卖出去一坛他得上缴高额市税、酒税……他卖的低缴纳上来的就少文注送上来的五十坛酒身价也降了……” 正夫人被说得哑然无声。 没想到自家丈夫打的是这主意。 酒水多以粮食酿造庶民尚不能温饱哪有多余粮食满足酒瘾?不管是天海还是其他地方酒都是管控严格的“轻奢品”。 庶民私下小规模酿酒无所谓但若要买卖必须收高额市税和专门酒税简单来说沈棠的酒在他这里买卖是要给天海缴税的! 嗯还是每年三月不退税那种。 吴贤愿意卖徐解一个面子不干涉此事也是看在这点份上能创收的好事情为什么要一棒子打死呢?这还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儿!吴贤肚子里还打着另一个算盘。 天海这些世家日子过得太滋润私底下有些偷偷摸摸的敛财行为但又在律法允许底线来回横跳试探。他不能明面上敲打这些人但能迂回让他们的钱囊瘦一瘦身! 这些主意自然不能跟夫人直言。 夫人不仅是他的结发妻子。 也是他大舅子、小舅子的姊妹。 岳父岳母的女儿。 吴贤能跟正夫人说的话还没跟芈侧夫人说的多很多时候只能点到为止。 他嗤笑道:“真不知沈幼梨知道天海市税和酒税脸色会如何?文注这般做生意下次要给他多派遣一些人护着免得被沈幼梨恼羞成怒提剑追杀……” 平心而论他不是不看重秦礼的提议。 沈棠的班底也的确是草台班子。 可沈棠一人阵前抗公西仇可见其单兵作战的能力有多强若真听了秦礼的提议掀了人家的摊子人家提剑来暗杀——吴贤一想到这个场景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祸水东引、借刀杀人才是上上策。 正夫人看着丈夫习惯性微眯着眼作势小憩欲言又止半晌过后空气中安静得只剩夫妻俩的呼吸声。吴贤问:“夫人有心事?” 正夫人借机提道:“今晨弟妹突然送来一张请帖邀请妾身赴梅花宴……” 吴贤:“……备上贺仪人不用去。” 正夫人动了动唇。 吴贤又补充:“文注送来的酒滋味不错也添五坛吧其他的你看着办。” 正夫人轻声道:“嗯。” 小舅子给了大舅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也让正夫人给另一家也送过去。躺下没一会儿吴贤却没什么睡意起身 “记起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夫人先睡。” 不待正夫人说什么他披上衣裳就走了。正夫人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险些气红眼睛手指揪着帕子默默忍下鼻尖涩意。 陪嫁丫鬟小声道:“夫人……” 只听正夫人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他好不容易来一趟竟又被气走了……” 外人都说吴贤夫妇琴瑟和鸣恩爱眷侣。这评价在以前也算名副其实但这几年却大不同了。影响他们夫妻感情的根源之一便是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兄长和弟弟。 家业在他们手中十去其六。 之后又被吴贤发现兄弟俩私下撺掇吴贤的两个嫡子相争苛待幼弟这恰巧是吴贤的禁忌。更加奇葩的是这俩兄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跟吴贤其他兄弟走得近。 还有其他一些骚操作…… 两家关系非常僵硬。 正夫人又心疼长兄幼弟连带着她跟吴贤的夫妻关系也变僵硬。在一次即兴狩猎却遇刺后吴贤就很少来正夫人这里了。 难得来后院也是宿在其他人屋里。 倒不是说吴贤怀疑正夫人暗杀自己结发妻子他还是了解的——作为出嫁女兄弟不靠谱、娘家逐年走下坡路的情况下丈夫才是她、她生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依仗。 但过于信任娘家兄弟不经意间泄露吴贤的近况这却是极有可能的。 吴贤又不能强迫她跟娘家一刀两断或者彻底放弃俩不成器的兄弟以她的脾性也不可能做得出来于是就这么僵硬着了。 其实只要正夫人不提娘家那对糟心兄弟夫妻俩还是有不少能谈的内容。 吴贤冒着风雪去书房。 随侍问:“家长真准备在这里过夜?” 吴贤没好气道:“难道去其他夫人房里过一夜然后第二天全府人都知道我俩吵了?少废话去找找还有没有能干的事情。” 随侍:“……” 但家长从正夫人房里出来却可怜兮兮窝在冷冰冰的书房过夜传出去也不好听。 跟苦逼的内卷王者沈棠不同吴贤班底齐全即便能做到今日事今日毕每隔一段时间还能有带薪休假。随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需要吴贤处理的俗务。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吴贤只能看坊市话本打发时间。 随侍见此也只能叹气——家长日子不好过正夫人那边也有难处那俩不争气的兄弟不思改正、振兴家族反而打歪主意一昧逼迫已经出嫁的姊妹一哭二闹三上吊。 十来年折腾下来…… 哪怕是情比金坚的夫妻也要给搅散。 第一批十坛酒意外爆冷。 第二批倒是突破了五百两大关。 之后几批一点点增高。 但总价并未过于离谱。 扣除市税和酒税扣除人工、分成、运输之类的成本徐解拨弄着算盘清算记账将它们换算成差不多的种苗、农具和耕牛。 当然这事儿也要经过吴贤同意。 毕竟不能给秦礼留下把柄。 吴贤只是瞄了一眼便准许了。 看在沈棠给自己缴那么多税的份上。 吴贤这几日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家又添丁进口了呢。 他将单子递回跟徐解吩咐:“你回头也问问沈弟河尹缺不缺粮食若缺的话天海这边也能低价匀些两家该互帮互助的。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莫客气。” 他充分演绎“棠棣情深”四个字几个亲兄弟看了都会产生谁才是他兄弟的疑惑。 徐解嘴角微微一抽。 嘴上道:“唯。”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海河尹两家亲自然无人会觊觎沈弟手中的酿酒良方但若传扬出去难保其他有心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止我们得瞒着沈弟那边也该谨慎挑选合作之人。沈弟年幼行事多有疏漏你这次过去了要记得提醒。” 徐解应答道:“唯。” 吴贤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 徐解一一记下。 他离开后吴贤招来心腹随侍。 “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自然是带着酒去坑谷仁、章贺啊。 特别是章贺这厮手中富裕得很! 徐解第二次抵达河尹浮姑的时候发现浮姑城相较于之前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日前的积雪已经化了大半虽是天寒地冻不少地方仍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徐解通报了身份就被带到治所。 他前脚抵达沈棠后脚回来。 “文注这就回来了?” 徐解:“……”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嘴上仍道:“嗯沈君安好。” “嘿嘿我好得很此行可还顺利?” 徐解从袖中取出几卷账册简书递交上去他用的记账手段还是非常老式的沈棠看得有些吃力哪一天卖了多少坛多少钱都有明确记载沈棠一合计赚大了! 只是笑容还未扬起…… 待她看到末尾结算笑意瞬间消失。 “等等——文注这账不对啊!” 徐解佯装震惊不解:“何处不对?” 沈棠道:“你看第一批四百六十两第二批五百三十两第三批……咱们取个平均值就当每一批都是五百两好了一坛应该有五十两……可是怎么结余就……” 她指着末尾可怜兮兮的两千三百多两虽然两千三百多两对她而言也是一笔巨财但跟预期中的数目也差距太大了! 徐解只得耐心解释。 天海的市税加上酒税就差不多要缴纳一半他为了让主公吴贤松口出售种苗、耕牛、农具这些战略物资私下还孝敬了一笔再扣除其他零零碎碎的就这儿了。 种苗都是好种苗。 农具虽不是全新但胜在价格低。 耕牛都是服役多年经验丰富。 沈棠捧着账册的手都是抖的。 内心咬牙切齿将吴贤翻来覆去问候祖宗十八代面上却要善解人意将真诚赤子傻白甜演绎极致。吴贤是在割韭菜?一想到自己就是那把韭菜沈棠的血压都高了。 论黑还是天海黑啊。 市税酒税缴双份十取五! 徐解还如实转述吴贤的殷勤叮嘱。 但落在沈棠耳中却是十足十的软硬兼施如果沈棠能接受生意就继续做下去大家关门发财她也不用担心财宝暴露引来外界觊觎。若不接受后果难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全天下都是。 沈棠咽下堵在喉咙的老血。 本想坑吴贤一把空手套白狼挖空人家的小金库没想到吴贤反手利用这次机会薅了一波羊毛赚了个盆满钵满。 沈棠当然不惧怕所谓的外界觊觎。 大不了坦白那些酒的妙用本质。 危机自然也能化解。 但再想割韭菜、薅羊毛就不行了。 言灵化出的酒不值那么高的价。 电光石火间沈棠已经做出决定。 空手套白狼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两千三百多两可是纯利润! 能买多少种苗啊! 沈棠的变脸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一脸羞惭:“哎是我想岔了忘了市税酒税这事儿还请文注勿怪。昭德兄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放心以后生意只做一家的。” 刀子也只宰你一家! 心里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见沈棠并无异议徐解倒是意外。 他还以为会看到沈棠暴跳如雷的画面呢毕竟吴贤这事儿的确有些损了。 “只是——” 沈棠话锋一转。 低声又委屈巴巴地抱怨。 “这酒税市税也太高了……” 徐解道:“这也是没辙的事情各处皆是如此粮食少若不加以控制庶民为了酒水暴利都去酿酒了届时会有更多庶民饿死粮价大涨……不利于民生稳定……” 他这话倒是讲得真心实意。 沈棠冥思苦想:“就不能合理避税?” 徐解:“合理……避税?” 沈棠一拍大腿道:“是啊。” 徐解倒是想不出来怎么钻漏洞。 沈棠道:“做生意不能像你一样死板卖酒的酒税高那你卖麦米啊买一斗麦米送一坛酒。酒是送的不是卖的纳税应该只用缴纳麦米的市税酒税不就能避开了?” 徐解:“……” 沈棠试探着问:“这样不行?” 徐解艰难道:“这、这……” 他想了想还真能这么搞。 沈棠心下冷笑一声跟她玩儿手段她有一百种合理避税的办法! 她一把搭着徐解的肩头哥俩好般密谋商议:“除了卖麦米还能搞另外的办法咱们玩‘配货’。你让顾客充钱就是提前将钱交到你手中然后再花费。例如冲一千两买你店里的东西买够一定数额就能用低廉例如一两买到一坛酒。再不行搞盲盒抽奖一百两一抽十连抽必送一坛酒……” ------题外话------ (σ???)σ:*☆ 下一章就是春耕祭祀了猜猜哪句言灵? ps:仔细看了上一章读者的留言嘤嘤(是银点小美女哦)应该没发情冲我叫了一晚上大概可能或许纯粹是在骂我_(:3)∠?)_ 正文 331:春耕祭祀【求月票】 别看这个世道有些乱但某种程度来说还是很淳朴的毕竟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么离谱的“合理避税”方式!商贾也知道律法不完善有很多可以钻空子旳法子。 但他们的办法都是在底线反复横跳。 当权者若不爽随时可以搞他们。 反观沈棠提出的办法…… 讲真那是吴贤听了都会血压狂飙的离谱!要知道当下的各种税目基本是一是一二是二一列一行罗列清楚照着上税就对了!更别说徐解这样传统的商贾。 他几乎是用完全不认识沈棠的目光看着她半晌才张口吐出一句话:“这、这……这若是这么做了主公那边怕是会暴跳……” 徐解没见过吴贤失态暴跳的场景。但他有预感自己真这么做估计有幸看到。 沈棠只是笑:“他生气做什么?” 徐解不吭声了。 沈君居然还有脸反问吴贤生气什么? 紧跟着又听沈棠厚着脸皮道:“他不该生气还应该感激咱们才对。你说说我上面罗列的法子哪一条不能用?拿‘配货’这个说顾客花的钱是买其他货物买酒才花了一两。酒税要交也是交这一两。咱们有逃税漏税吗?没有啊老老实实交了酒税。” “盲盒抽奖也是一个道理。”沈棠仔细将东西掰碎强行塞进徐解的小脑袋瓜疯狂给徐解卖安利、洗脑“顾客花钱买的是酒吗?不是啊买的是抽奖资格是游戏!酒是顾客玩游戏的奖品!现在的律法有哪一条是对赠送的免费奖品上税的?” 徐解艰难道:“并无……” 沈棠情绪激动的一巴掌拍他背心。 “没有就对了!既然他们翻遍律法也找不出咱们不合理的地方那咱们就是合理的!既然是合理的那就是被允许的!既然是被允许的那就是可以去干的!” 徐解眼神变得一言难尽——他怀疑沈君被人狸猫换太子了!这些话怎么可能是从赤诚热心、善良仁厚的沈君口中说出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文注。” 沈棠唇角仍噙着笑意。 只是这一声“文注”却听得他脊背微麻。 给他的感觉像极了吴贤被几个兄弟被刺恨不得手刃手足时的森冷语气。他也是在那时候看到吴贤身上的狠!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棠问:“它们总有一条可用吧?” 这话还带着几分“威逼”。 就好似吴贤先前对沈棠的“威胁”。 她强逼着徐解必须“合理避税”一回! “自然。”徐解压下内心不适勉强笑答“徐某今日才知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观沈君在商贾之道颇有天赋倘若潜心经营未来必是天下巨富!” 沈棠却道:“商贾?那可不行。” “为何?沈君也不喜商贾吗?” 沈棠摇头直言:“从未有过商贾也有其存在的意义。但文注或许没听说过一句俚语——屯粮不屯枪家里是粮仓;屯枪不屯粮处处是粮仓。商贾有钱财却没与之匹配的武力依仗不事生产却有能力揽尽钱财迟早是豺狼虎豹眼中的储粮。” 她拍拍表情僵硬的徐解的肩膀。 “人有不如我有!” 为什么非要二选一? 成年人全都要! 吓唬了徐解沈棠内心的火气纾解三分但还剩下七分需要她独自消化。 顾池大老远便听到沈棠的心声跟吃了爆竹一样骂骂咧咧十句有十一句在问候吴贤和徐解这对主臣组合。同来的褚曜停下脚步疑惑看他:“望潮怎得不进去?” 顾池苦笑。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进来”。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踏入。 沈棠脸上仍有怒意残留。 “主公为何动怒?”褚曜弯腰将沈棠掀翻的矮桌书册整理好“因为徐解?” 他们也收到徐解过来的消息了。 “你们瞧瞧就知道了。”沈棠将徐解送来的几卷账册简书递给二人他们一目十行看完又互相交换对方的眼底闪过了然。 沈棠恨不得将眼前的矮桌当作徐解掀翻了气鼓鼓道:“你们猜猜他说了什么?” 褚曜温和问:“什么?” “种苗都是好种苗。” 褚曜中译中:“就是价格略贵?” “农具虽不是全新但胜在价格低!” 褚曜笑道:“估计是往年用过的旧物没到不能用的程度但想必也用不了多久。” 沈棠听得越发气了咬牙切齿:“耕牛都是服役多年有丰富经验的老牛!” 褚曜跟顾池对视一眼。 对商贾的奸诈有了进一步认知。 “那就是过了壮年的老牛?” 沈棠拍得矮桌哐哐响。 “听听!他吴昭德和徐文注当我们这里是垃圾回收站吗?处理泔水的泔水桶吗?就这些破东西还花光了两千三百多两零头都给我们贪了!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褚曜二人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劝沈棠。 吴昭德二人的骚操作他们有心理准备——吴昭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己方万两白银流入沈棠手中?不搞点事情根本不可能。 自家主公是吃了不了解的亏。 沈棠扯了扯嘴角冷笑掷地有声发誓道:“不过我也反将一军回去了坑我一次还能次次坑我不成?不彻底离间吴昭德和徐文注我沈幼梨三个字就倒着写!” 这么说狠话还觉得不够。 “说到做到做不到的是小狗!” 褚曜:“……” 顾池:“……” 其实他们也挺佩服吴贤和徐解的这俩居然有能耐将沈棠逼到这种程度! 属实惊人! 沈棠以手成扇给自己扇风。 大脑冷静下来理智也回归了。 “无晦和望潮来有事?” 以“穷”和“007”为企业文化的草台班子在沈棠这位老板的率领下开始了疯狂内卷。若没有特殊事情沈棠一般都见不到这俩。 褚曜:“为春耕祭祀一事。” “春耕祭祀?” 二月河开三月春暖。 这场雪结束天气就会一天比一天暖。 为祈求新一年丰收春耕开始前会有一场祭祀春神句芒的活动意在图个好彩头。 褚曜几人对这种活动没多大兴趣但架不住普通庶民相信没有祭祀就少了什么。 倘若这一年发生灾荒也很容易被庶民归咎为“不敬春神春神发怒”之类的原因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民心生乱便生乱象。 “既然这样那就办。” 搞个形式就能节省麻烦她也乐意。 只是沈棠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 春耕祭祀开始之前会由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社宰朗读提前写好的祭祀春神的文章也可以念、唱一首农事相关的诗词。 再将文章焚烧传达给天上的春神。 之后才是“表演”环节。 令耕牛下地犁地木犁划开地皮。 再由社宰洒下粮食种子。 其他人跟在后边儿操持农具。 一群人在田地里热火朝天展现农耕时候的情形。之后还有用牲畜祭祀春神社宰率领众人焚香祷祝。一切结束之后参加活动的庶民都能分到一点儿祭祀后的畜肉。 连这个“分畜肉”也大有讲究。 谁家富裕、谁家贫穷、谁家田多、谁家田少、谁辈分高、谁名望大……能分到的畜肉大小、部位都不一样。小小的“分畜肉”里头可都是人情世故呢…… 沈棠:“……我也得这么干?” 完全是社恐人士的噩梦! 褚曜摇头:“是也不是。” 他说的这些流程一般是以村落、宗族为单位会搞的沈棠是郡守春耕祭祀流程大同小异畜肉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反正他跟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沈棠:“……” 他们又呈递上来一份册子。 上面记录着耕田、农具、耕牛、种苗的分配。因为浮姑城庶民重新登记造册的工程已经结束这些也没耗费多少时间。 徐解和吴贤在耕牛、农具上面做了文章但影响不大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是用耕牛耕地就是赵奉累点儿——嘿嘿毕竟不是自家的武胆武者用着不心疼! 至于种苗种粮数量倒是充裕。 解决燃眉之急。 沈棠逐字逐句将册子全部看完。 长舒一口浊气。 这是今日唯一的好消息了。 沈棠指着农具木犁的记录说道:“回头找两个木匠过来木犁大有文章可做。” 现在的木犁都是直辕木犁。 笨重回转困难耕地效率低。 沈棠也不能回回都指望武胆武者耕地毕竟武胆武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场在战场而不是在农田改进木犁才是王道。 褚曜二人也没问什么直接“唯”。 他们这位主公年纪虽小很多时候还跳脱话痨但该靠谱的时候绝对靠谱。或者说玩世不恭只是她掩盖真面目的假面。 沈棠揉着酸胀的眉心。 想了一圈还没想到缺漏的。 便道:“暂时便这样吧。” 冰雪消融春耕良辰。 沈棠这几日都在做功课毕竟是第一次主持春耕祭祀流程必须熟悉。徐解在春耕开始前五天离开毕竟天海那边也有相同的风俗他作为吴贤帐下要员要到场。 沈棠暗中耸肩也不强留。 只是送行那天提醒他“合理避税”。 徐解笑得勉强带着五十坛“去年限量版”灵酒离开——要不是他阻拦沈棠还想怂恿他搞年份限量包装一番狠宰大肥羊。 徐解:“……” 大可不必。 一桩”合理避税”就够主公发火了。 春耕那一日天晴微风。 祭祀一切都很顺利—— 个头啊(╯‵□′)╯︵┻━┻ 出师不利! “祈元良!看你猫做的好事!” 沈棠的血压瞬间拉满。 没想到自己做的小抄纸条被素商一泡尿给毁了已经有成年美女猫猫体型的素商见势不妙足下发力一溜烟窜向自家铲屎官。口中喵喵轻叫调子撒娇婉转。 作为拥有一名文心文士当铲屎官的素商小美女这几个月可劲儿了长明明是小母猫却有一张圆溜溜的脸。一双眸子更是圆滚滚的看得人心颤谁能拒绝它呢? 至少祈·铲屎官·善不能! 他甚至不忍心素商去抓老鼠恨不得将每只老鼠都扒干洗净送到人家盘里! “主公这是?” 沈棠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手指捻着小抄一角:“你看看它干的好事儿!这可是我专门准备的祭文为此我差点儿秃头!” 偏偏还没有网盘备份! 祈善皱眉看着在他怀中撒娇踩奶一脸无辜的素商猫猫:“主公可还记得?” “你会记得自己每天写了啥?” 祈善耿直:“会。” “但我不会!” 糟心! 现在重新写一篇也来不及。 沈棠只得搜肠刮肚去想合适的文章。 祈善倒是知道很多但每一篇都是行文晦涩、篇幅冗长再加上时间快到沈棠心急莫名记不下来。最后只得破罐子破摔。 “算了临时抱佛脚吧。” 篇幅长的不好弄短的她行。 沈棠一身郡守行头提着裙摆匆匆赶来。治所几乎所有官员都到整齐了。 祈善、康时、褚曜、顾池、共叔武五个在沈棠身后第一排之后是浮姑治所有资质的高阶官吏再之后便是狸力、白素、林风、虞紫、屠荣……其实赵奉应该也在前排但他毕竟是吴贤帐下婉拒邀请只带着几个心腹属官在人群前排围观看热闹。 偶尔能听到人群窃窃私语。 仔细一听都跟白素、林风三人有关。 原来浮姑城的春耕祭祀是非常严肃的场合本身不允许女子参加只能看。 但沈棠允许官吏也不好阻拦。 庶民碍于沈棠也不敢明面上吵嚷。 祭祀坛前。 沈棠暗中深呼吸一口气。 她选择了一句十分耳熟能详的诗。 嗯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 围观庶民屏住呼吸便听那位相貌秾丽的郡守用特有的清冽嗓音道:“春神在上下官河尹郡守沈幼梨率治下一众官吏在此祈愿河尹庶民新一年丰收大吉。” “春神仁慈庇佑。” “愿——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下一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算了。 太不吉利。 她要的是治下再无饿死之饥民! ------题外话------ _(:3」∠?)_ 犹豫好久感觉也没有一句比这个更好的农产增幅buff了。 香菇感觉自己真的太胖了内分泌失调又极其严重狠狠心准备下周去报个减肥训练营不信瘦不下来! 正文 332:分畜肉【求月票】 沈棠在那一瞬想得很美好。 但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好了! 阔别许久的丹府文气抽空让她双脚一软若非与她有“生死之交”、“一尸三命”旳褚曜和祈善同时察觉出手估计要不了两个时辰诸如“春神震怒沈君在春耕祭祀仪式上遭到神罚”的谣言就会插上翅膀飞遍浮姑。 沈棠:“……” 祈善:“……” 褚曜:“……” 他们实在没想到春耕祭祀还会出这种篓子为什么主公还会言灵失控???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这次失控的言灵需要海量文气作为支持仅凭他们二人甚至还不够庆幸浮姑这个草台班子别的不多但高质量文心文士管够。顾池和康时看情况不对也出手帮忙。 围观祭祀仪式的赵奉:“???” 春耕祭祀…… 还有这个环节吗??? 赵奉有些懵他跟着前后两任主公见过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春耕祭祀摸着良心说这排场连某些发达地区的宗族村落都比不上。流程大同小异但要五名文心文士出手的春耕祭祀有关的言灵属实没见过。 后排几个老官吏心下也打颤爬满皱纹的脸上写着惶恐和紧张——春耕祭祀出差错一旦激怒春神来年必会旱灾粮荒。 “你怎么了?” 虞紫紧张看着前方的身影。 余光注意到身侧的林风身形僵硬。 视线上移便看到她绷紧的两颊软肉。 喊了两三声林风才回过神。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需要呼吸口鼻并用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她跟虞紫低语:“神农为耒耜以利天下;尧命四子敬授民时;舜命后稷食为政首……” 虞紫:“……” 尽管她这段时间都在没日没夜补习还有康时先生时不时给开个小灶但文化这种东西不是短时间就能提升上来的。林风这段话她半懂不懂便问:“何意?” 林风回答:“齐民要术中的一段。” 《齐民要术》这个虞紫知道。 林风那里有好几大箱子。 每天都要带一卷在身上背诵琢磨。 甚至有几天大半夜还能听到她说梦话嘀咕《齐民要术》里头内容同时还要兼顾其他正事儿工作虞紫看着都觉得累的同时又格外钦佩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子。 同时也大受鼓舞铆足劲儿加入。 只是她不懂。 这玩意儿跟当下有什么关系? 林风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郎君几人吸引的时候跟虞紫疑惑道:“……就在刚刚我似乎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耳中念叨这话。明明就愣神了几息但……” 但是她反复咀嚼过的几卷《齐民要术》却在她脑中清晰展现原先晦涩的地方瞬间通透还未背熟的内容清晰印刻脑海甚至连苦修出来的那点儿文气也应声暴涨。 如果说原先的文气储量凑一块儿也填不满一支小酒杯现在有陶碗那么大! 虞紫疑惑。 她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 除了林风其他人都挺正常。 不还有一人。 难得换上一身不那么素净女裳的白素似乎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蔚蓝澄澈的天幕。在她察觉前共叔武、赵奉以及赵奉帐下实力靠前的武胆武者兵卒前后抬首之后则是狸力。身为拥有玄奥直觉的武者冥冥中有所感应—— 天上有东西! “下、下雨了?” “真下雨了?” 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白素张开右手挡在额前去感受。 细语绵密到不认真就感知不到的程度但的的确确是下雨了就在沈君祭祀之上用言灵之后。白素喃喃道:“这是呼风唤雨?” 规模没有预期中大。 据她所知文心文士使用言灵便可以在战场上招来狂风、洪水、大雾亦能使唤火舌燎原一手操作堪比神通。场面宏大杀伤力强横沈君能招来大雨也不奇怪。 只是雨势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更遑论杀伤力。 也没狂风雷电助势。 维持不足三十几息便消失了。 只是众人不知同样的雨也出现在河尹其他地方庶民只是疑惑看了眼日头然后该干嘛干嘛。连斗笠蓑衣都懒得回去拿。 一看就知道这雨不成器。 另一厢沈棠连带褚曜四个都像是力竭之时挣扎上岸的溺水者一个个面色煞白呼吸频率时而急促、时而迟缓眼底透着浓浓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家伙差点儿被榨干。 顾池捂着胸口掏出药瓶干了两颗他身子骨羸弱这种大补的吊命药丸随身带着。就这口水干咽下肚才感觉活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咬牙从牙缝挤出话来。 “主公又做了甚?” 他还以为这种不知轻重就发动需要大量文气的言灵不会再出现了呢。 祈善费主公。 但这位主公也费下属啊。 被四人一致针对的沈棠此时表情迷茫且无辜仿佛蒙受什么不白之冤:“我能做甚?我老老实实什么也没做!什么言灵也没搞!就是念了一句‘春——’……” 一个字出来沈棠就哑炮了。 四人:“……” 沈棠感觉自己额头青筋在蹦野迪! 解释道:“我只是在心里这么诚挚地祝愿而已真的没有刻意调动文气!” 她越解释越心虚。 越心虚越低声。 好吧仔细复盘似乎是她的锅。 看情况言灵似乎也成功了。 但她的“秋收万颗子”呢? 顾池呵了一声:“也许要等秋天呢。” 化作“万颗子”?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言灵化物本质是将由天地之气转化而来的文气或武气化为实物。一般情况下只是拥有那件物品的外表实质上还是天地之气。其存在状态相当不稳定。 这个特性也是武胆武者所化战马、盔甲、武器都只能自个儿使用的重要原因。不然可劲儿压榨武胆武者令其十二时辰不间断连轴化物几个月就能装备千军万马。 打仗到弹尽粮绝还能宰杀战马充饥。 前人不是没想过钻空子卡bug但都失败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惯性思维。 沈棠如此特殊—— 顾池也只当跟她的诸侯之道有关。 毕竟农事天赋这么弱打仗正面刚一点儿没用不给点儿特殊待遇说不过去。 沈棠闻言将嫌弃二字写在脸上——疯狂抽这么多文气的言灵效果就这? 就这? 白让她期待了! 这个插曲并未受到太多重视。 为了不让春耕祭祀从“惊喜”变成“惊吓”之后的步骤沈棠都勤勤恳恳、一丝不苟按照步骤来配合耕牛犁地撒种子认认真真犁完整整一亩。一开始姿势有些僵硬看得出严重摆拍痕迹但很快融会贯通。 看起来不比耕作经验丰富的老农差。 到了最后她差点儿直不起腰。 “干农活还真是辛苦。”沈棠小腿沾着偏深色的泥巴林风给她取来一只水囊她打开水囊倒了点搓掉泥巴看着远处忙碌的农人感慨“吃上一口饭比打仗还累。” 林风笑道:“毕竟‘粒粒皆辛苦’么。” 怕就怕辛苦后还吃不饱甚至饿死。 若辛苦能吃饱无数庶民甘之如饴。 沈棠敏锐注意到林风周身的文气波动似乎比先前强烈了许多:“又突破了?” 林风不太确定:“似乎是?” “什么叫似乎?” 沈棠没有经历过文气从无到有再到凝聚文心的过程这块上经验缺乏林风的状态她也捏不准。褚曜这会儿也不在他去取祭祀过春神待会儿要瓜分的畜肉。 林风回答:“只是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就像是隔着屏风、隔着帘子、隔着窗户纸……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沈棠也没催促搓小腿泥巴动作慢慢停下来。 “郎君我感觉自己要是站在田间调动文气脚下土壤睡着的种子便能与我呼应……它们在说话!”这种感觉非常为妙林风敏思苦想也想不出精确的描述。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林风神色认真地说道:“当我真正能与它们‘心意相通’的时候文心便成了!” 是的! 那就是自己凝聚文心的契机。 沈棠欣慰地看着这几月抽长许多相貌逐渐长开的林风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她温声鼓励道:“既然如此便一鼓作气突破它打破你老师的记录。” 林风一听这话差点儿被吓退。 “老师这标准哪里敢想?” 文心凝聚并非易事。 往往是九分实力加一分运气缺一不可。强横如褚国三杰这样齐刷刷的二品上中文心一个用了两年一个一年十月前者运气不太好先后凝聚四次才成功。 其他文心文士时间多在两年到四年之间凝聚五六七八次也不稀奇。 林风从学习到现在已四个多月。 打破? 不可能的。 “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做梦又不犯法也不上税。 说话的功夫褚曜已经让人将畜肉取了过来——上供给春神的是两头猪嗯也是沈棠养的。运动会当奖品的猪已经被瓜分勇士们纷纷惊异这猪肉的肥美。 一传十十传百。 庶民都坚信沈棠养的猪是猪中之王神仙尝了都会喜笑颜开的好猪治所一众官吏翘首以盼不知自己能分到多少畜肉。 沈棠:“……” 这个环节真是社恐的噩梦。 所幸她早有准备。 直接根据一众官吏去年绩效来分。 褚曜四个和共叔武占了前五甲。 沈棠将猪猪身上肉质最肥美鲜嫩的部位分给了他们每人部位不同但几刀子下去的重量差不多想想糖醋排骨便又扒拉分了两串。之后是分其他土著官吏。 这些人能力虽平庸但在岗位上兢兢业业沈棠吩咐下去的事情也办得中规中矩明面上挑不出什么错属于合格的螺丝钉。沈棠将稍次一等的肉分给他们。 根据业绩分得不同重量的畜肉。 当然量不多。 凑合着炒盘菜尝尝鲜罢了。 一轮分下来沈棠额头都在冒汗。感觉自己不像郡守倒像是屠宰场干活的。 连“半工半读”的林风几人也分得一点够炖汤喝。两头猪就这么被瓜分干净。 哦还给赵奉他们留了半扇猪排。 “如何?” 沈棠用眼神询问褚曜几个。 第一次干这事儿生怕搞砸了。 “主公……” 不知是不是沈棠错觉。 顾池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许多? 沈棠担心:“怎得了?” 顾池叹气道:“回去再说。” 大庭广众下不好谈。 沈棠:“???” 其余三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哦还漏了一个共叔武。 他正捂着鼻子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他双颊还泛起了诡异潮红。 沈棠一看更加蒙圈。 咋了嘛? 咋了? 他血气旺盛撑着了。 先前说过为官为将对于文心文士/武胆武者而言是有益的哪怕一天大部分时间被朝政军务挤占几乎没有个人修炼时间但他们的修炼速度仍旧比其他人快得多。 因为效忠国玺拥有者可以获得文运、武运这些同样能助长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精进实力更加容易吸收还省了枯燥苦修却事倍功半的苦恼和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隐形福利。 这就是铁饭碗的魅力。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心甘情愿打白工、疯狂007只为理想、为践行自身“道义”、为天下黎民、为天下太平……但为爱发电毕竟只是少数滚滚红尘最多的还是凡夫俗子。 沈棠方才分了畜肉。 顺手也把文运武运给分出来了。 分到手的瞬间原先一滴不剩的丹府顷刻充盈塞不下的还将经脉堵住。 褚曜几个还好收下文运之前已经“瘦过身”共叔武就惨了武气暴涨气血上涌鼻血如注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手掌心。 沈棠:“……” 突然想到什么心下咯噔。 “糟了那赵奉那边岂不是察觉了?” 顾池摇头:“大义的主公是吴昭德。” 沈棠闻言才放心下来。 她可不想过早暴露自己。 若真这样…… 赵奉要么直接留下要么就永远留下! ------题外话------ ?(′?`?) 给国玺拥有者打工可以获得工资(文运/武运)。 正常应该是按照流程“月结”或者“季结”。 但棠妹地盘小治下百姓少“公司效益”低在破产的边缘反复横跳再加上不熟悉就一直拖欠工资。 ps:所以白打工的四人组+共叔武委实算是为爱发电了。 ps:迟来的节日祝福宝子们妇女节快乐呀。 正文 333:崭新的韭菜【二合一】 “等等——” 沈棠见说话的人是康时。 其余四人也看了过来。 问:“季寿可是觉得吾狠心了?” 不管怎么说赵奉在大家伙儿创业初期帮了不少忙但她二话不说萌生杀人的念头听着确实不太好倘若康时有意见也正常只是沈棠怎么也没想到—— 康时又好气又好笑提醒沈棠:“主公你是不是忘了还瞒着时什么?” 沈棠疑惑:“我有瞒着什么嘛?” 康时脱口问出:“文运是怎么回事?” 沈棠:“……” 褚曜四人:“……” 一共五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问出这个不太聪明问题旳康时眼神明晃晃写着“你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几个大字好像康时知道才是正常的。问题是康时从何得知啊? 他被看得仿佛踩中尾巴的猫炸毛。 “时根本不知这事儿!” 沈棠跟其余四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歪头问褚曜:“无晦你没说吗?” 褚曜淡声道:“曜以为他知道。” 祈善道:“善也以为表兄知道。” 顾池故作惊异道:“竟有人不知?” 共叔武亦好奇看着康时。 他以为这些心眼子化形的文心文士应该啥都知道了。退一步说不知道沈君身上有国玺康时为何二话不说帮着沈君?莫非是喜欢白手起家玩君主养成的感觉吗? 面临质疑的康时:“……” 杀伤力不大但羞辱性极强。 反正已经摊开讲了沈棠极其干脆利落地点头承认:“是我手中有国玺。” 康时记着眉心脑中闪现一幕幕线索直到视线落在共叔武身上:“辛国?” 沈棠迟疑一瞬还是点头。 国玺的确有一块是辛国的。 另外一块是她自己的只是这块的来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或许要恢复所有记忆才能知道真相但总归不算是坏事。 康时顿了顿继而坚定问出:“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能说但时不知的?” 他可不想下次碰到同样的场景又被身边这群无良的文心文士嘲笑了! 沈棠冥思苦想:“还真有一个。” 康时紧张又期待看着她。 沈棠轻描淡写:“我是女的。” “哦女……”这算个什么秘密女的就女的呗康时正要脱口而出可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视线落在沈棠那张俊俏秾丽的脸上脱口而出道“主公怎会是女子?” 他又看向祈善几个。 这厮几个又用“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他好家伙合着就他不知道!不待康时酝酿情绪只听耳畔传来共叔武充满疑惑的嗓音:“这事武也不知……” 自家侄儿龚骋还喊主公“妻兄”。 怎会是女儿身? 众人:“……” 共叔武漠声说道:“不过这不重要。” 康时冷静下来。 性别什么的确实不重要。 在这个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世界实力才是凌驾一切鄙视链的金字塔尖端。 世人慕强臣服强者他们或许会鄙夷女子但一定不会鄙夷拥有文心武胆的女子! 更何况木已成舟。 康时:“……” 委实不像啊! 看着沈棠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是无法将她跟接触过的女性划上等号。 对此祈善表示表兄习惯就好了。 反正他也常常忘记。 _(:3)∠?)_ 自家主公性别似乎很难定义为“男”、“女”或者“不男不女”忽略这点问题不大。 康时:“……” 沈·薛定谔的性别·棠:“……” 春耕祭祀结束田地间总能看到热火朝天忙碌的庶民沈棠还让木匠改良过的曲辕犁发放下去再加上天海那边“买”来的“经验丰富”的耕牛春耕前期准备非常顺利。 效率提升两三倍不止。 很快顾池就发现了问题。 他收到下边人传来的消息惊道:“去岁开垦的荒田肥力竟比得上寻常良田?” 浮姑乃至河尹其他境内的田地都是顾池负责丈量登记的每亩田大致的肥力和产出也有预估但分到新开垦荒田的庶民却靠着丰富的农作经验发现田地肥力超出预期。 这表现至少不是肥力相对贫瘠的劣田能有的堪堪能勾上良田的门槛儿。 顾池连忙带人去实地检测查看。 他自认对农事相关了解不多但基本的良田劣田划分标准还是知道的。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田间还未来得及除去的野草靠着顽强生命力冒出点点绿意。 招来当地农耕经验最丰富的几个老农给出的判断也是大同小异。 这亩田的肥力确实不错若是好好拾掇老天爷又给面子亩产应当不差。 顾池疑惑聚拢眉峰。 他的记性不错这亩田明明是劣田。 担心是自己记忆出错又回去翻找册子。 上面的记录也证实他的猜测。 顾池招来人吩咐:“去查查其他地。” 查出来的结果异常惊人。 不只是那一亩劣田变成良田其他田地肥力也有不同程度提升只是提升不太明显农户也未察觉自然没上报。顾池又带人跑遍了各处忙得三四天不见人影。 “不只是浮姑附近河尹境内其他地方的田地也有变化……”顾池忙碌回来正巧碰见褚曜恰巧对方最近忙的事情也跟田产有些关系二人便聊了起来交换意见“奇怪的是以河尹界碑为界限郡外的田地依旧。” “变化只在河尹?”褚曜问。 顾池心中隐约有些猜测说道:“对池还走访了几家农田在界碑附近的农户界碑之内的土质明显比界碑之外的好点儿。” 褚曜问:“望潮是不是怀疑——这些变化跟那日春耕祭祀的言灵有关系?” 二人并肩往治所走去。 顾池点头道:“是是有这猜测。池还专程询问浮姑之外的庶民他们都说祭祀那日吉时降过一场不明显的小雨但……河尹界碑之外的庶民却说没有没印象。” 二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褚曜心中仔细咀嚼那日的言灵。 自家主公的诸侯之道又是农事…… 他道:“望潮谨慎起见还是命令人偷偷传出‘瑞雪兆丰年’的言论越多越好。” 目前还不适宜将主公推到台前。 至少要等到令德(林风)文心凝聚! 令德的文士之道是最好的挡箭牌。 顾池也赞同褚曜的决定。 说着治所已经近在眼前。 这事儿他们拍板钉钉还不够还需要主公沈棠的首肯以及配合沈棠二话没说答应——这是好事儿啊!也快到用中食的时候沈棠便让二人留下来用一顿。 物资匮乏一般是一天两餐。 朝食、飧食。 中间饿了就吃点儿点心填填肚子。 但社畜也是有人权的! 一人一大碗排骨面外加三张汤饼。 沈棠愉快嗦面汤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007! “无晦和望潮不用闭关?” 休息时间她关心二人近况。 文运这种东西也需要修炼吸收才能纳为己用不然堵在丹府和经脉相当难受。 褚曜道:“晚上也够了。” 专门闭关一趟工作谁来? 沈棠张了张嘴想劝。 顾池是“病”褚曜是“老”。 压榨他们有些于心不忍。 听到心声的顾池眼神一下子微妙起来若有所思看着褚曜那张年轻面庞…… 沈棠了解褚曜的执拗(或者说不服老?)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提及林风最近时常往田间跑看样子是即将凝聚文心。 褚曜否认:“没这么快至少要秋收。” “诶?但我感觉令德文气积累差不多了啊……”林风在春耕祭祀那天文气暴涨又分到了一份不算多的文运尝试第一次凝聚文心应该够了的但褚曜并不这么想。 他道:“令德见过冬日寂寥春时生机但一年有四季还缺夏和秋。” 这一说法倒是让人倍觉新鲜。 “令德怎么可能没见过夏和秋?” 褚曜道:“见过但不完全见过。” 他对这位女学生很上心。 特别是得知她的文士之道后更是私下钻研试图找寻让她更快更安全凝聚文心的路径。起初他也以为文气储量足够便可以尝试但春耕那日改变了想法。 林风的文士之道是“齐民要术”! 立足于田立足于农。 二者与一年四季更迭密不可分。 或许要真正经历一遭林风才能彻底感悟精髓一举凝聚属于她自己的文心! “可有跟她说?” “自然提了让她安心。” 尽管林风没主动声张但他感觉得出自家学生内心日益增长的急躁这种情绪对文心文士而言是忌讳!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波澜不惊的心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林风倒是很争气。 沈棠托腮看着外头的天期待道:“秋天啊……那令德可就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获得文心武胆的女子了?小丫头有出息了。” “多半是第二个。”顾池道。 “还有谁?” 他提醒沈棠:“白素娘子。” 白素本身就是天赋根骨上佳的练家子幼年拜师恩师到现在数千个日日夜夜都未曾松懈一刻。她跟狸力是不同的狸力是半路出家身子骨快长成才接触武艺白素则练得童子功除了丹府、武胆、武气她的资本能让她傲视世间九成武胆武者。 春耕分畜肉她也获得一小部分武运。 正是这点武运让白素跳过苦修感知天地之气的环节往武胆武者的道路迈出一大步!她基础本来就很强不出意外一月之内必成武胆。凝聚武胆甚至在狸力之前。 不过凝聚武胆从来不是终点。 而是武胆武者的起始点。 往后能走多远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沈棠这才想起来白素。 也不怪她忽略。 白素不张扬该修行的时候就找个僻静地方安静修行该办事儿的时候就照着指令章程办事做得多、说得少、不擅自加戏自然存在感也低。 但她亮出长穗双剑的剑锋必是焦点! 沈棠道:“那我回头找半步去……” 有人领路总能少走弯路。 但她想的顾池已经办完了。 也不是他主动这么做而是白素找自己帮忙——相较于共叔武她更熟悉赵奉但赵奉毕竟是天海一系的有些秘密在得到沈棠应允之前还不宜向外人公开。 顾池顺手就帮了这忙。 也因此知道白素的修行进度。 悠闲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忙各自的公事。找人在外散播“瑞雪兆丰年”讯号的负责人是褚曜谁让顾池有一屁股琐事没处理完要出差。 沈棠打着哈欠继续办公。 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热又有人来了。 还是近一月没看到人影的徐解。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见的缘故今日的徐解似乎丰腴了脸盘圆了点儿——想想也能理解年后一两个月最容易养膘。 “文注回来了快坐。” 徐解对沈棠的话无力吐槽。 只是按照礼数行礼然后入座。 “多日不见沈君风采更胜。” 沈棠心下撇撇嘴。 还风采呢? 她最近加班加到快进化成食铁兽了。 憔悴得像是从牢里放出来。 也不寒暄那些废话单刀直入。 “先前那一批酒全卖完了?” “卖完了。” 沈棠似笑非笑提醒:“可合理避税了?” 其实她上次就是故意想恶心回去若能离间吴贤和徐解也算意外收获。 以吴贤的心眼儿多半会装聋作哑然后徐解碍于压力自己补上沈棠的损失……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更大概率是这对主臣不做人厚着脸皮继续割沈棠这茬韭菜。 谁知—— 徐解双手奉上这次的账册。 沈棠取来一看挑眉。 好家伙吴贤转性了啊。 上次徐解就拉了五十坛酒回去但结余收益跟上上次两百坛差不多交换来的物品也是公道价格关键不是二手退役货! 是新的!!! 一时沈棠竟“受宠若惊”。 里头莫不是有猫腻? 从账册里抬眼看着徐解。 问:“天海竟然还吃得下这批货?” 潜台词吴贤居然没割这茬韭菜? 徐解笑了笑极其自然地道:“不是天海是上南和邑汝二地。” 沈棠闻言陷入漫长的沉默。 上南谷仁谷子义的地盘。 邑汝章贺章永庆的地盘。 吴贤的韭菜镰刀伸得这么长了吗? 正疑惑余光瞥见账册数目不对。 “怎么是两百坛酒?” 不是五十坛? ------题外话------ |??w?`) 所以——吴贤手中四十坛酒徐解手中五十坛酒怎么能卖出两百坛呢? ps:修改的时候想起来共叔武跟龚骋碰过面知道侄儿“妻兄”的存在担心是bug就修改了一下。 正文 334:往水里掺酒【二合一】 沈棠狐疑地看着徐解等答案。 徐解神色微妙地看着她只差将“沈君这是明知故问?”几个字写在脸上。 沈棠:“???” 她又没给徐解安插眼线监视他。 自己从何“明知故问”? 徐解看到沈棠眼底泛起的迷茫不似作假脸部肌肉诡异而僵硬地抽动了几下不自然地道:“咳咳咳因为上南和邑汝对酒水管控十分严格非准许不准售卖进入这两处不能用正常的路子所以就……嗯免不了要用上一些、一些特殊手段规避……” 沈棠听得一头雾水。 “规避旳特殊手段?莫非是私贩?” 所谓的“私贩”就是走私。 按照徐解的解释上南、邑汝两地的酒水经营权被严格管控民间商贾很难获得想要进入这块市场就只能非法走私了。但走私也不至于将五十坛走私成两百坛啊。 徐解这是答非所问。 “是私贩。” 还省了高额的市税和酒税。 “五十坛怎么私贩成两百坛?大坛子改成小坛子?这倒是方便化整为零私贩偷渡两地境内也不容易被发现……”她说着心里也不是那么窝火了“这一路辛苦文注了。” 徐解:“……” 主公你的“棠棣之交”抢了你的话! 他强迫自己忽略吐槽的冲动。 干笑:“也不只是改变酒坛大小。” 沈棠:“???” 这话信息量好大啊! 好家伙她自诩“奸商”感情还是太天真单纯了!五十坛扩充至两百坛不只是改了酒坛大小还往里面掺了水吗? 呸! 这特么是往水里面掺了酒吧? 咄嗟之间沈棠笑意僵住了。 徐解硬着头皮开动脑筋。 试图给自家主公和自己找补。 “沈君莫气这般做也是吾主经过深思熟虑的实为大局着想。沈君您想您亲手酿造的灵酒效果过于明显一旦销往天海、河尹之外的地方势必会吸引无数或明或暗的觊觎者。但适当削弱灵酒效力不管是对沈君、对吾主都是有利无害的……” 这么搞可不是因为他是奸商。 点子是你家“棠棣之交”提出来的。 跟他徐文注没有一文钱干系。 他做生意都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从没有刻意去找“合理避税”给当权者找堵。 说到这脑中浮现那日的对话。 徐解震惊:【往、往酒里掺水?】 吴贤靠着凭几看闲书悠哉游哉地翻了一页笑着反问:【不然呢?区区五十坛酒能捞来多少钱?这就跟石子儿丢进江海溅起的水花能有多大?谷子义和章永庆估计都注意不到这事儿。酒这种生意不一向是七分酒、三分水掺合着卖?】 徐解表情一言难尽小声地道:【旁人如何不知但解从未行过此事……】 吴贤笑了笑毫不避讳地直言。 【又不是让你在天海售卖掺了水的酒是在上南和邑汝二地啊。再者酿酒耗费粮食多掺两坛不就节省了两坛的粮食?即便掺了水滋味也只是淡了点儿效果削弱好坏那拨人尝不出来文注以为如何?】 徐解:【……】 他就想问这是大白天能听的吗? 为什么主公和沈君两个大小势力的头头儿总想给他灌输“奸商养成指南”。 一个教他如何合理避税一个教他如何弄虚造假……徐解信他俩是棠棣之交了。 完全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徐解:【但是沈君那边……】 这不是坏了人家的灵酒招牌吗? 吴贤哂笑——闷声发大财不丢人!沈棠那灵酒招牌真敢光明正大打出去早上亮出招牌中午敌人打来晚上人就埋了。 徐解拗不过自家主公迫切想要割谷子义和章永庆韭菜的决心最后还是带着掺水分坛的“中配版灵酒”打入两地黑色酒水市场。 只是徐解并不知道这些酒经过二道贩子的转手还会衍生出“低配版灵酒”。 简而言之就是在七三稀释的基础上再稀释一遍七三_(:3)∠?)_ 至于合理避税这事儿…… 徐解也跟吴贤交代清楚了。 只是没跟他说沈棠那番“人有不如我有”以及“屯粮不屯枪家里是粮仓;屯枪不屯粮处处是粮仓”的离间之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徐解心里门儿清。 一旦说了徐解敢保证自己永远站在吴贤的立场但吴贤会永远相信吗? 这种信任考验能少则少。 吴贤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惊得险些合不拢嘴拍桌大叫“绝妙”二字恨不得将想出这般刁钻避税法子的沈棠引为知己。这厮若当商贾兴许会在后世被尊为祖师爷! 徐解:【……】 他感觉他的主公真的不正常了。 吴贤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露出正色沉声道:【沈幼梨提出这要求应当是上一回做得太过分引起不满。这次再给结算多给些好处就行轻轻揭过此事。】 陪酒道歉权当无事发生。 吴贤心虚地视线乱移。 也觉得自己上回坑沈棠有些过分过了壮年的老牛、更换的农具都给人家打包过去清库存啊。幸好种苗种粮没有掺水不然沈棠都能愤怒掀桌提剑来杀他呢。 徐解闻言长松一口气。 庆幸自己下回再见沈棠有交代了。 不然的话—— 他大概是竖着进浮姑横着出来。 徐解从回忆回过神。 沈棠还在震惊吴贤的骚操作。 咋舌道:“昭德兄不去经商可惜了。” 多好的奸商苗子。 造假掺水这般理直气壮。 徐解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尴尬陪笑啊。 谁让这是他自己选的主公。 与此同时两遍七三稀释过后的“低配版灵酒“也在上南和邑汝二地悄悄流传开来。 二道贩子也机灵手中紧握着货源一点点往外出货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嘴角都要咧到耳垂了。 一坛酒最低也是五十两。 就这还一坛难求。 尽管上南、邑汝二地对酒管控严格拥有经营许可的酒肆极少但这块市场太大可不是这些酒肆能吃下的。再加上两地在谷仁和章贺经营治下民生还算稳定富裕酒也不是喝不起的“奢侈品”。只要有市场、有利可图便一定会有铤而走险的人。 这则定律在任何时候都通用。 两地暗地里私贩也严重。 搞私贩的保护伞又是当地有名望、人脉的家族暗地里打声招呼这些利益牵扯不断的家伙便会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包庇赚点儿“外快”你好我好大家好。 谷仁知道“低配版灵酒”都是许久后的一次宴饮当时还觉得此酒味道不错。 _(:3)∠?)_ “季寿我就搞不明白了吴昭德是不怕惹火烧身、被戳穿暴打吗?”徐解离开后沈棠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不能自己一个人愁抓一个人过来跟自己“分享”。 康时乍一听吴贤的奸商举止确实有些意外他稍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 当世的酒味道都不算浓哪怕是酒量不佳的闺阁女儿也能饮上几壶。 而沈棠用言灵化出来的酒不一样。 酒香浓烈滋味醇厚。 即便兑了水也不容易发现。 这估计是吴贤作假的信心源头吧。 沈棠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自己还不够奸! “我们要不要也打入两地市场?” 沈棠痛定思痛。 康时:“……主公的意思是?” 沈棠咬了咬牙狠心道:“咱们又不是吴昭德院子里的韭菜任由人家怎么割。咱们出货凭啥大头都让吴昭德这个黑心奸商赚走了?不行咱们要奋起反抗!” 对吴昭德的霸道说不! 康时蹙眉:“这不就暴露了?” 沈棠感觉智商被小看了:“谁说要打着咱们自己的旗号?有哪个会傻到实名制私贩作案这不是在谷子义和章永庆雷区蹦迪吗?咱们可以迂回着来、委婉着来!” 康时直接跟沈棠要答案。 “如何迂回委婉?” 他毕竟不是奸商的料。 跟不上自家主公的步伐。 沈棠掷地有声道:“山寨!” 康时茫然:“山寨?” 沈棠又道:“也可以贴牌!” 康时:“贴牌?” 这俩全是陌生的词汇。 对于自家主公嘴里时不时蹦出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汇一律打成“主公家乡方言俚语”。他没必要追究这些词的来历只需要知道它们代表的意思就行。 沈棠耐心跟他解释:“对啊!徐文注已经在上南、邑汝两地打开市场灵酒这种东西肯定供不应求咱们只需跟在他后面偷偷将掺了酒的水偷渡进去假冒是徐解手中的货源或者干脆就冒充徐文注门下之人这批货是咱们背着徐文注偷偷贪下来的……” 她也不贪心。 不卖徐文注那么高的价格。 急于脱手一半也行。 沈棠:“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咱们就说这酒是其他国家偷偷运来的效果跟灵酒也差不多算是灵酒的平替物美价廉。虽然效果不比人家但胜在便宜、量大!” 她一拍康时的肩膀。 笑得奸诈。 康时:“……此法……甚好、甚好。” 主公还跟他吐槽吴昭德是奸商。 她自己也不遑多让啊! 沈棠还假惺惺感慨:“人总要逼一把才知道自己这么有经商的潜力哎——” 她跟吴昭德大概是点错技能点了。 沈棠这人风风火火说干就干。 生怕自己迟了一步就亏了。 哎没辙穷怕了。 沈棠兴致勃勃研究怎么往水里面掺酒多少比例才能让冤大头尝不出来——就是可怜试酒的共叔武喝了一肚子的水。 当河尹浮姑的沈棠萌生一个点子上南和邑汝的酒水市场就开始发大水。 _(:3)∠?)_ 时间一晃又过了二十来天。 天气也开始逐渐回暖。 和煦春风拂面树梢新叶萌芽。 工地劳作的庶民衣着也不再臃肿。 一个冬日下来脸上已经也很少能看到曾经的麻木呆滞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有眼底涌动的对未来的期盼。 便是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总是低调普通的白素她突破了!!! 是的武胆成了! 最先发现这点的甚至不是她自己。 这日白素照常早起热身舞剑。 从蒙蒙黑到天色大亮。 直练得浑身发热双臂泛酸才停。 她习惯在僻静的地方修炼安静的环境能让她更加专注但今日却略有不同。从来只有她一人的荒地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素见到此人收剑抱拳。 “共叔首领。” 她现在归在共叔武帐下算人家的兵只是大多时间跟赵奉学习排兵布阵…… “您怎么会来此处?” 共叔武问她:“你可有感觉不对?” 白素怔住:“并无。” 共叔武指着天上的日头。 “四个时辰。” 他是来找人的。 平日白素都会准点“上班”。 但今日一直不见人影问了一圈也没人见过她共叔武担心她一介女流在外碰到无法处理的危险便循着找了过来。 碰上白素修习暂告段落心落了地。 白素初时不解其意但顺着共叔武所指抬头愕然发现日头位置不对。 她居然沉醉修炼足足四个时辰!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的前职业可是飞贼。 时间一贯掐得精准。 这才明白共叔武是来找自己的不由得面露羞惭让共叔武跑这么一趟但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自己怎会犯这种错误? 她早上只觉得状态前所未有得好具体体现在身体更轻了仿佛地面对她的无形约束松了许多出剑更凌厉了以往出一剑此时能出三剑……以往衔接还觉晦涩的招式更是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信手拈来…… 白素眨了眨眼。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视觉也不对。 她与共叔武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以前顶多看清他的脸什么样现在凝神能一眼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胸口轻微的起伏。 白素抬手蒙着眼前。 不止她的眼睛耳朵、鼻子似乎也出了问题……她不觉得惶恐内心反而萌生一个让她激动到血液翻涌的可能莫非是她—— 耳畔传来共叔武了然轻笑。 明明离得远她却听得清晰。 “恭喜末流公士白素。” 正文 335:牛虻【请个假】 末流公士? 白素? 共叔武的话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轻盈又带着几分不真切。白素好半晌才从这个天大旳好消息中反应过来只是神情仍有恍惚。那双眸子一直睁着直至泛酸。 “末流公士……白素?”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能与这四个字放在一块儿。 也曾幻想过无数次。 以为自己会狂喜到失态癫狂但美梦成真的一瞬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平静到不正常。平静得仿佛这是理所当然。 共叔武见此倒是生出几分欣赏心态稳一些往后真碰上事情了也不至于乱了方寸武胆武者更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白素该回去了。” 谁知—— “共叔首领属下还有一事。” 白素神闲气静刷得两声抽出双剑。 共叔武一看这明显的遥战举动扬眉反问:“白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末流公士毕竟只是末流。 这才堪堪迈出第一步就来挑战自己? 白素道:“属下知道。” 她知道自己在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但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眼前这座高山究竟有多高!自己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攀越它!共叔武看到她眼底涌动的战意也未拒绝。 反正费不了多少时间。 诚如共叔武所想的确不费时间。 一招制服断其双剑。 “半个时辰后记得去营地点卯。” 共叔武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敢手持双剑以剑尖对他的人那就是对手。他不会对白素下死手但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对武胆武者的基本尊重。 至于打击会不会太大? 这种程度都遭不住丧失逆流而上、搏击风浪的勇气她在武道一途走不远。 白素抱着断掉的双剑垂首道:“唯。” “半步还真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啊。”共叔武前脚离开白素敏锐发现附近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循声看去却是顾池。她抿了抿唇料想顾先生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她敛下眼睑道:“顾先生。” 顾池见她神情略有挫败和懊恼却不见灰心便放心调侃道:“你可看清了?” 白素神情迷惑。 顾池提示她:“看清山高。” 末流公士跟十等左庶长差距多大? 差不多等同于白素以为山顶在云端却不知那连半山腰都不是绝大部分山体在云端之上。想攀越这座高山……勇气可嘉。 “什么?” 白素慢一拍才反应过来顾池是在调侃自己的心声一贯冷静的脸上露出几分罕有的羞恼但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出来。 在内心腹诽这文心文士不正经看着人五人六、斯斯文文、饱读诗书却不想干出用言灵窥听女儿家心声的流氓举措。 自然语气和善不到哪里去。 “顾先生竟是来瞧热闹的?” 讥嘲她不自量力心比天高?笑看区区末流公士也敢邀战十等左庶长? “自然不是。”顾池也是无意间听到营地几人心声才知白素失踪数个时辰便想着来找找担心是潜藏在浮姑城的地头蛇余孽下手他找人可比共叔武方便多。 白素闻言脸色缓和。 但仍委婉提醒顾池要注意分寸。 一大龄未婚青年窥听适嫁之龄的少女心声这行为跟耍流氓有什么两样? 顾池:“……” 他倒是想注意分寸。 奈何文士之道不受他控制。 说起来白素还是第一个跟他提这茬的人可他也不好坦白自己没用言灵窥听而是文士之道作祟便苦笑着认下这口黑锅。 所幸白素也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结只想着以后离顾池远点。若顾池敢有其他冒犯之举哪怕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顾池(*?w?)?╰ひ╯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顾池:“……” 白素五官英气眉宇间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勃勃野心:“……共叔首领的确很强但——只要是山就有顶哪怕是爬也要爬上去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与精力!” 起步晚不代表走不上巅峰。 顾池心下微讶忍不住嘀咕自家主公都什么体质?吸引来的小娘子各个性大——想以粮养天下之民的林风恶紫夺朱的虞紫还有想野心登顶武道巅峰的白素。 见过狂妄的但这么狂妄的—— 额他倏忽想起来。 最狂傲的那个似乎是自家主公? 真是有什么主公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顾池眉眼柔和下来笑道:“那便预祝白素娘子武运昌隆得偿所愿。” 二人同行回去一前一后保持距离。 路过一家生意火热的匠铺炉火热浪扑面而来——正值春耕时节一些生锈的农具也需要拿来返工敲敲打打铺子里的老师傅和学徒都忙得脚不沾地——顾池顿足。 白素循着视线看去。 “怎得了?有情况?” 顾池想起来一事儿。 “你的剑要不要回炉重锻?” 说到这又忍不住腹诽共叔武。 制服就制服断人家的剑作甚? 那双剑许是人家师门传下来的。 白素这才想起来此事。 但—— 寻常匠铺没这手艺。 白素道:“回头我自己来吧。” 顾池:“哦你自己来……” 说完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身形仍算纤细的白素:“你还懂打铁手艺?” 白素不懂他为何这副表情。 仍点头:“学过略知一二。” 轻描淡写六个字。 顾池:“……” 他看看匠铺里头热得冒汗脱得上身只剩一件单薄布衫的老师傅和学徒手臂肌肉臌胀蓄力挥动锤子敲打铁块再看一身素净装扮的白素不由得陷入某种沉默。 而白素显然没get他的意思。 只道:“一般情况下这种技艺确实传男不传女的但总有例外不是?” 白素没这个家传。 但她那位老师有啊。 听老师说过老师的祖上曾是锻造世家靠着技艺积累无数财富名声煊赫。 只是天降贼星之后武胆武者自带能进化的武器寻常武器与之相较没任何优势还容易损坏再加上家族经营不善站队等问题被当政者视若眼中钉。 最后找了个由头抄没家产了…… 大厦一夕覆灭。 不过这个世道连国家更迭都这么频繁更别说所谓的某某世家了。任凭什么权贵世家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 ------题外话------ _(:3)∠?)_ 亲戚三月不来一来就要人半条命疼得直不起腰都…… 这章还是躺着抱着手机敲的要了命的我的全勤。 算算时间争取十五十六两天把万更搞完。 ps:之前看到有问cp的怎么说呢——这批妹子都是人间清醒款的特别是白素。她的人设是相当清醒那种当她觉得自己或许到了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或者需要政治方面助力的时候才会有进一步动作但也仅限于动作(大概就是男人要睡孩子要生但婚不结那种)她有“真爱”毕生最大追求是武学实力巅峰。 ps:至于cp问题还太早啦人选未定而且事业上升期谈什么恋爱。 ps:顾池的行为在不清楚真相的白素看来就是骚扰耍流氓本来白素对他的初始印象就不高。另外对职场骚扰大胆说不! 正文 336:给你忽悠瘸了【二合一】 因为白素谦逊说“略知一二”所以顾池也没好奇多问只当她确实会点皮毛。 顾池也要去趟营地与白素同路。 刚跨入营地大门便听马蹄声向他们靠近循声看去来人正是从城外回来的赵奉后边儿还跟着上百个列队小跑的兵卒——他先前带着底下兵卒出城巡视各处田地。 赵奉显然也注意到他们。 靠近旳时候勒紧缰绳。 “顾先生怎么来了?” 赵奉翻身下马视线转到白素身上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后者刚凝结武胆周身武气逸散还不能完美收敛。赵奉一时忘了顾池的存在抬手揉了揉眼皮再睁眼。 好家伙他没看错! 顾池一瞧赵奉的眼神便知问题。 笑着圆场道:“来办点事情大义怎得这副表情?难道在大义心中顾某就是那等偷奸耍滑的整日无所事事在外闲荡?” 他将赵奉的异样反应归咎于己身。 赵奉瞧了瞧顾池又看了看白素见顾池毫无惊讶之色不由得虚指白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顾池也没故意吊着他顺着赵奉所指看去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大义是在惊讶这个?” 赵奉气他这般气定神闲反倒衬得自己一惊一乍不可置信地道:“这还不足以惊讶?此番、此番真是自古未有之!” 白素站在一侧也明白二人在谈什么。 张口欲言一句—— 【自古有之的便是正确的么?】 但她没有冲动行事——一则性格使然二则赵奉是她半个授业恩师在这几个月对她也算倾囊相授在兵法治军、排兵布阵这方面也未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蔑拒绝。 赵奉待她好固然有沈君相托的一部分原因但另一部分也跟赵奉本性有关。 “不然呢?” 在这个世界女子虽有可能感悟天地之气可她们的身体却不知为何似破了口的袋子无法利用它们开辟丹府更别说聚拢、凝聚文心武胆。这已经是公认的常识。 赵奉自认为是个粗人想不到多么文雅贴切的比喻句子。这么说吧白素凝聚武胆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一个男子挺着大肚还娇羞告诉众人这是他媳妇让他怀的。 所以说—— 为什么顾池看到男人身怀六甲……啊不呸是白素凝聚武胆却不惊讶? 还气定神闲反问他为什么惊讶这个? 其实赵奉更愿意相信相貌英气的白素是个男子人家只是男生女相…… 听着比女子凝聚武胆更有说服力。 顾池没错过赵奉心声若非他专业的还真憋不住笑。同时也庆幸赵奉没多想。 嗯其实多想也未必能想到国玺上头。 拥有国玺的君主多了去了此前也没出现哪个女性武胆武者而自家主公在外人眼中性别仍是“小郎君”_(:3)∠?)_ 因为刻板印象顾池才有发挥余地。 他道:“吾主不是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世上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特例。此前还听说某地县志记载真有个满脸络腮胡的屠夫怀孕呢……白素娘子根骨上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多年始终如一。在武道一途毅力惊人怎样的奇迹不能有?” 赵奉对此并不反驳。 他可能质疑白素的性别但不会质疑她的努力、悟性和毅力毕竟这几月相处也多白素如何自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顾池趁热打铁继续睁着眼睛忽悠赵奉。 “练武的苦寻常男子都吃不得有资质练就武胆的男子尚且不多更遑论是女子了。大义不妨想想此前习武的女子有多少?其中真正有天赋根骨的又有多少?” 赵奉顺着顾池的逻辑去想。 确实是有道理。 此前没出现女性武胆武者还真可能是没碰上有根骨还刻苦习武的女子。 庶民家的女子身子骨都没长结实一到及笄、甚至没到及笄就要嫁人、生子围着婆家丈夫和孩子们打转跟着在田间劳作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次荤腥。 权贵世家的女子好点精细养在内宅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出来赏花春游也是一群丫鬟婆子前呼后拥伺候怎么可能抡着大小不同的石磨练气力? 女性武者少得可怜赵奉长这么大就见过小猫三两只更遑论女性武胆武者。 赵奉逐渐被顾池说服了。 紧跟着顾池又亮出其他理由。 彻底让赵奉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语气凝重舌绽莲花一番发言条例有序:“大义也算是见惯风浪的人可知什么叫‘异端’?你怎么能保证在此之前没其他女性武胆武者呢?世上阴阳有序世人也接受武胆武者即为男性。那在一些人眼中女性武胆武者便是阴气僭阳有违天时伦常以女处男职长阴抑阳灾祸不断自当灭之!” 赵奉闻言大为震动! 顾池推测不是没道理啊! 当下的世道的确是讲究男有外、女有内男女有别二者一如阴阳不少士人学者也认为武胆文心只有男子拥有应该跟“阳气”有关系而女子位于阴。 男女有别阴阳有分岂能相滥? 违背自然规律便是“异端”。 赵奉不能保证顾池说的不会发生! “望潮的意思——你莫非是想???” 这番说辞看似是在安抚白素的情绪其实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借他之手杀人。 顾池:“???” 究竟是他的表述有问题还是赵大义的脑子有问题?为什么会以为他想杀白素? 顾池点头:“要将此事瞒下来。” 赵奉眼中泛起不忍:“这难道是沈君的意思?沈君知道还是顾先生的意思?” 顾池笑容别扭又扭曲。 他忍着发作刻意咬重音:“自然是吾主的意思。主公是惜才之人白素娘子身世又孤苦好不容易人生有峰回路转的时机岂能错过?只是担心大义心中芥蒂……” 听完赵奉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沈君待治下庶民都那般仁慈尽心竭力维护他们又岂会因为没有根据的世俗偏见而杀白素?这可是武胆武者!在浮姑城治理过程中白素没功劳也有苦劳。 “奉岂是那种小人?”赵奉斩钉截铁给白素一颗定心丸“断不会有什么芥蒂的。只是——白素娘子年岁也不算太小……若想登顶或许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之苦。” 他觉得白素过不了多久或许要嫁人以后的重心也不在武道一途有些可惜。 白素收到警报撤除的信号内心终于暗松一口气眸光坚毅:“我不怕苦!” 此生最大追求便是登顶。 婚嫁什么的…… 老师从未想过。 继承她意志的白素也未想过。 男人多负心老师年少的经历便足以说明一切白素何苦要在同一个坑跌倒? 赵奉笑着调侃:“未来若是觅得如意郎君人家怕是见不得你吃这份苦嘞。” 白素却道:“那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用“舍不得吃苦”这种理由阻碍她拼搏她的理想道义这种男人骨子里还不够负心薄情吗?根本比纯粹的坏还要让人恶心。 全程吃瓜的顾池:“……” 白小娘子年纪不大气性不小。 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追求道义理想的确比追求男人香同理男人也一样。顾池就觉得成家没意思便是世上再恩爱的夫妻也会同床异梦。 人生苦短何不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例如青史留名。 赵奉噎了一下没将这话当真。 他女儿小时候还嚷嚷他才是世上最伟岸英武的男子未来夫婿要照着他的模样找稍微长大些就嫌弃他这两年议婚更是将五大三粗的武夫拉入黑名单。 直言未来夫婿必须斯文儒雅。 赵奉也只当白素是年纪太小心性未定再过两年估计就改变念头了。 此番危机就这么被化解。 赵奉好奇白素凝聚武胆前后的状态试图从她身上弄清楚女性武胆武者凝聚的诀窍或许她的经验能派上用场呢。顾池则在一边压阵打圆场确保赵奉无二心。 “大义怎得对这些好奇了?” 赵奉也没隐瞒笑着回答:“吾有一女最喜好舞刀弄枪。再过两年也要及笄成年了白素娘子的经验若能在她身上起效她日后出嫁吾也能放心啊……” 武胆武者寿命一般不长久。 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但多数会长眠沙场赵奉也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归宿。不怕死但他怕自己死后家人无人庇护会遭受欺凌。若女儿有武胆他能放心。 至少夫妻日子过不下去还有退路不至于像其他后院女眷一样郁郁而终。 顾池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可惜白素的经验没啥用。 女性无法凝聚文心武胆的根源不在于其他而在于他们头顶效忠的君主啊。 赵奉被触动心弦跟着叹气:“可不是嘛……也不强求多有出息安稳就好……” 白素故作不知真相谦逊有礼地表示自己会极力配合赵奉自是展颜。 “好好好好学生!” 赵奉闻言大为感动。 对待白素学业更加上心。 当天晚上消息也传到沈棠几个耳中她提议第二日给白素办个庆祝宴令白素受宠若惊连忙拒绝。她区区一个末流公士哪里值得主公为自己兴师动众? 沈棠便道:“什么叫‘区区一个末流公士’?你可是我未来的左膀右臂啊!只要是武胆武者甭管男女我都要!我还有个打算让你去挑选、组建一支女性精锐。” 男性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是不少但有无数老板要跟自己抢这块蛋糕! 自己势力小、地盘小在人才竞争方面不是其他氪金大佬的对手但女性这块没有她的竞争力直接拉满!因战争消耗世上的女性人数还比男性多一点呢。 劣势很大穷得叮当响。 但她的优势也同样明显。 这块沃土不开发都对不起她自己! 白素俨然是一杆旗帜、一则广告。 沈棠连广告词都已经想好了。 【看到了没?到她碗里来文心武胆不是梦!anything is possible!】 白素没想到沈棠会如此重视自己心跳如鼓她濡湿干涩的唇问:“现在?” 沈棠神色尴尬地转移视线。 “当然不是你当下阶段是跟着赵奉好好学学他如何练兵、管理……有了他的经验未来能少走不少弯路磨刀不误砍柴工!”真正的理由则是沈棠现在还穷治下庶民还处于饿不死阶段根本没有多余的积蓄去打造另一支兵力至少也要等今年秋收手头宽裕了再说。 白素并未多想。 只是将沈棠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她又问:“主公还有一事……” “你说。” 白素征求沈棠意见。 她想女扮男装。 在沈棠羽翼丰满前以男装示人。 沈棠问:“为何?” 白素回答:“顾先生的话是对的。” 在没有足够力量抗击、无视世俗偏见之前低调蛰伏不失为稳妥选择。白素倒是不惧生死但她不想被人用“阴气僭阳”这样的理由逼死更不想给沈棠带来任何麻烦。 “主公图谋甚大自当谨慎小心!” 穿男装还是女装有甚关系? 她又不会因为一身衣裳而改了性别。 这点白素想得开。 她必须活着才能登顶巅峰! 沈棠点头答应:“随你心意就行。” 女扮男装算什么哪怕顾池几个过来跟自己说要男扮女装她也答应爱穿啥穿啥。 “谢过主公。” 沈棠又想起另外一桩事情需要征询白素:“你老师离世前有给你留下字吗?” “字?”白素俏脸微红“并无。” 女子及笄或者婚嫁才有字。 父母或者丈夫给取白素立志不婚不嫁她老师自然不可能给她留字。 沈棠咬着笔杆苦恼地道:“那得认真给你想一个才好武胆虎符要字。” 不然容易闹笑话。 白素不解其意眼神懵懂。 沈棠叹道:“你也不想自己的乳名被刻上去吧……告诉你一个无用的冷知识有相当一部分武胆武者因为不懂这些规矩导致武胆虎符凝聚之后本该刻字的地方都是大柱、栓子、黑彘、铁棍……之类的乳名武胆武者不爱挂虎符配饰也与此有关哦。” 白素:“……” 正文 337:猫狗之争【求月票】 乡下人家都讲究贱名好养活。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没什么文化给孩子取的乳名要多随便就有多随便有些干脆连乳名都懒得取顺着齿序喊。男旳喊x郎女的喊x娘子、x丫、x妞儿。 白素也是其中之一。 以往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自从亲人去世也无人喊她的乳名她逐渐也忘了这事儿。沈棠冷不丁提起来白素初时还愣了一愣紧跟着脸色就崩了。似难以启齿地道:“素有一事……相求……” 沈棠一听就懂:“你想让我取?” “是素在世间既无血缘至亲也无师长取字之事……”说着白素神色黯然几分。 其实白素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取一个但她对自己的文化水平不是很有信心。 沈棠作为主公给下属赐名赐字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能少了不少麻烦。 面对白素写满期待的眸子沈棠挠挠头一口应了下来:“行我回去想想。” 取字可是人生大事。 沈棠郑重对待连夜查阅翻找。 第二日。 沈棠提笔龙飞凤舞。 “你看这个字如何?” 白素接过来细看口中轻念。 “少玄?白少玄?” 其实沈棠觉得字“素贞”也行。 _(:3)∠?)_ 只是玩梗归玩梗沈棠也不可能真弄出一“白素贞”——“山海圣地”真吐出白蛇传相关的神话传说故事就不好玩了。 白素珍重地将字收起来。 拜谢道:“谢主公赐字。” 沈棠见白素这么快就接受反倒想劝说白素再想想:“这毕竟是终生大事现在不喜欢可以再换一个……”她其实想跟无晦商量商量、取取经取一个好听的字。 白素笑道:“它与素有缘。” “有缘?” 这里头还有什么机缘巧合? 白素也没隐瞒眸光随着回忆流淌出点点暖色:“主公不知‘少玄’其是恩师幼时在闺阁所用之名。她老人家家中遭逢巨变几番颠沛流离后才改为‘无名’。” 她也没想到沈棠这么巧合居然将“少玄”二字赐给她当字。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内心就有个声音在轻声说“就它了”。 沈棠曾经听白素说起过她的恩师但关于那位“无名”女侠的过往只是一笔带过。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不用避讳?” 沈棠感觉不太妥当。 白素摇头弯了弯眸子:“不用避讳且恩师弃‘少玄’之名多年。徒承师志想必恩师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再者她一贯最惯着我的……往后若能以‘少玄’之名闯出一番天地来岂不是正妙?她老人家会理解的。” 恩师毕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登顶只因为生来为“女”便处处受限制被永远剥夺登顶巅峰的资格这对于一向骄傲的她而言是一种耻辱。白素比她幸运一些。 带着“少玄”这个名字也算是师徒二人某种意义上并肩前行一同攀顶! 沈棠放心了:“那就好。” 白素行事非常低调低调到多日之后赵奉被顾池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她婉拒赵奉好意。 道:“主公已经赐下字了。” 赵奉问:“什么字?” 若有了正经的字便该以字相称。 白素答:“少玄。” 赵奉一番细细琢磨抚着胡须点头给予肯定:“这字倒是称你的名字。” 白素凝聚武胆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个“忧”的人便是狸力。 倒不是说嫉妒而是白素后来者居上给予他不小压力他一想到自身武胆还无动静更是愁得几日睡不好觉。但有压力才有更进一步的动力半月之后在狸力发了疯一般的苦修磨砺治下也跟着凝聚了武胆一切水到渠成。沈棠听闻这个好消息。 主动询问狸力:“要不要取名儿?” 狸力这个名字只能算诨名。 他跟白素处境差不多俱是孤家寡人自己这个主公要主动给予下属温暖。 孰料狸力拒绝了。 谁说他是孤家寡人? 他有夫人的! 夫人多年之前就帮他取好名字。 狸力一想到夫人取的名字能永久刻在他的武胆虎符之上嘴角不由得咧开傻笑。 沈棠:“……” 说起来她还不知狸力叫什么。 狸力只说要保密。 待他真正凝聚武胆虎符那一日他才真正有资格将那名字介绍出口。 沈棠:“……” 她非常怀疑若一剑劈开狸力的脑子里头是不是塞满了“夫人”二字? 倘若她问出口估计狸力还会拍着胸脯告诉她心脏上也刻满了“夫人”二字。 恋爱脑的世界单身狗不懂。 春耕紧锣密鼓进行。 天气一日日转暖。 栽种观赏的桃树花苞依次绽放。 浮姑城也陆续多了恼人的犬吠猫叫鸟鸣沈棠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处理公务时不时还要暗中挪挪屁股改变重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从繁重的公务脱身继续这么坐着迟早要生痔疮也不知道当下的医术能不能治……想着她打了个哈欠。 “困……春困夏倦秋乏冬眠一年四季睡不够……想我堂堂河尹郡守却连五险一金都莫得……”眼皮沉沉沈棠干脆放下笔准备趴着歇一歇养养神。 还未酝酿林风从外跑来。 大喊道:“郎君郎君大事不好了!” 沈棠一下子惊醒:“发生什么事情?” 一身素净春装的林风俏生生的此时小脸却写满了担心紧张:“打起来了!” 沈棠一头雾水:“打起来了?” 她蹭得从席垫上站立。 又因为双腿麻痹差点儿跌倒。 “谁打起来了?还是谁打进来了?” 林风急得跺脚:“是老师跟祈先生。” 沈棠睡意飞了个干净——褚曜跟祈善怎么打起来了?还吓得林风狂奔来般救兵——她心急如焚撑着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往外赶风风火火:“令德带路!” “唯!” 沈棠以为的案发现场:一片血腥。 实际上的案发现场:三三两两颗脑袋偷偷探出墙看热闹吃瓜。 沈棠拨开不知何时来的顾池几人。 怒道:“你们这是做——” 沈棠:“???” 看清现场的她懵逼了。 满脑子就几个问题。 她是谁? 她在哪儿? 她在干什么? 祈善和褚曜也没干架啊怎么林风一副这俩已经生死相搏、你死我活的架势?害得她以为真发生啥大事了_(:3)∠?)_。 林风强调自己没报假警。 “老师他们方才真的动手了——” 沈棠:“……” 她怎么就不信呢? 林风口中打架的二人正隔着一丈远互相看着彼此各自脚下不远处蹲着一猫一狗。 那猫不用说就是最近丰腴不少的美女猫猫素商那狗地盘矮胖嘟嘟一团。 看着应该才出生月余。 素商美女猫此时正拱起背竖直尾巴浑身炸毛冲着那只狗狂哈气。 那只棕黄色的狗则缩在褚曜脚边耷拉着耳朵怯生生地呜咽好不可怜。 她隐约想起来大半月前褚曜说他外出在路边抱了一只被遗弃的奶狗。沈棠并未多在意属下喜欢养猫养狗跟她有毛关系?褚曜不喜欢猫偏爱狗也跟她无关。 事实证明是跟她无关。 但跟祈善有关、跟祈善的猫有关! 祈善养的素商被他捧在手心宠着脾气一日日渐长堪称浮姑城喵霸!野猫过来挑衅也被它打退甚至能以一敌多厮杀凶猛跟它甜美可爱的外表大相径庭。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褚曜养的憨狗喜欢到处撒尿标记。 它在褚曜院中标记也就罢了偏偏还胆大包天钻到隔壁跑去祈善的院子晃悠素商那个脾气能忍?见小奶狗不大挠了它好几爪子毫无悬念地打退了奶狗。 褚曜回来发现自己的狗被打了。 但也不知道谁干的。 如此奶狗又被打了两回。 偏巧第四次挨打的时候奶狗逃回了自己的地盘而素商越战越勇打了过来。 褚曜这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见素商不依不饶想起祈善那厮的嘴脸便帮了自家狗一把干扰素商进攻奶狗第一次反击成功。 当天祈善知道自家素商被打。 气不打一处来。 他很快发现“凶手”是谁。 于是—— 沈棠听得目瞪口呆:“然后这俩就因为自家猫狗的事情打起来了???” 林风小声道:“也不全是。” 她补充:“素商怀孕啦。” 沈棠险些无语:“算算年纪素商也到了能发情的年纪怀孕不是很正常吗?元良总不会以为素商肚子里的猫崽仔是无晦家的奶狗的吧?这俩生殖隔离啊……” 祈善自然没这么想。 但他不忿褚无晦不要脸欺负孕妇。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气得颤抖——哪只不要脸的野猫弄大素商的肚子?素商才多大!恨不得将浮姑城的公猫都阉了! 简单来说就是猫狗之争上升到了主人身上褚曜担心自家狗吃亏会用文气干扰素商进攻而到了祈善这边就是用文气压制身形比素商大的奶狗保证孕妇安全。 猫狗还未分出胜负这俩先拔剑了。 从猫狗口角之争——诸如素商在入春后不分白天黑夜乱叫、奶狗到处撒尿破坏还咬坏了祈善种下的花苗——升级到二人以往的烂账甚至还扯到了沈棠身上。 祈善仍不放弃君子养成计划恼恨褚曜对沈棠种种纵容而不是及时纠正褚曜则嘲笑他思想古板堂堂一个“恶谋”还想培养君子?少年心性不该被条条框框约束。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 这俩文斗不成还搞了武斗。 剑影缭乱剑光闪烁。 吓得林风乱了方寸忙不迭去喊能制止二人的大救星——郎君沈棠! 沈棠:“……” 她拳头都要硬了! 这一个个都太闲了! 他们居然有闲心帮着猫狗打架互喷而她这个主公却累得操心自己会生痔疮! “祈元良、褚无晦!” 沈棠以主公的身份罚素商和那条奶狗写千字自省书罪名是它们破坏团队和谐、乱撒尿、乱干架。限期写不完的统统关小黑屋!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什么? 猫狗不会写字? 呵呵它们的主人总会吧! 徐解过来做生意听到这故事将它稍微润色传回去。吴贤听到故事的时候正在扒米粥差点儿一口米粥喷出来笑得直拍大腿:“这事、哈哈这事居然是真的?” 徐解道:“千真万确。” 猫狗自省书还被张贴出来了。 吴贤扭头便将此事告知了秦礼这笑话他听几回都想笑道:“秦卿啊你确信这是你认识的噗——是你认识的恶谋?” 如此幼稚事情他家几个过了五岁的儿郎都干不出来!更别说替猫狗写自省书。 秦礼亦是无语半晌。 文心文士用文气干这事儿…… 实在是丢人。 但他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叹道:“不管祈元良有什么荒诞不羁的举动主公都不能掉以轻心。焉知这不是惑敌之术?” 吴贤嘴上应道自己会注意心里却是嘀咕开来——迷惑敌人用什么法子不好使?如此幼稚举措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聊完了轻松的事情徐解又跟吴贤说起了正事这正事还很沉重。无独有偶沈棠这边也在开会聊同样一件事情——难民。 “去岁彘王叛军袭击四宝郡不成退回防线跟郑乔打起拉锯战……” 沈棠收到消息说千余难民涌入河尹偷盗劫掠对河尹治安造成极大冲击。若不想法子安顿这些人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随着春耕结束战事会从局部冲突扩大她担心河尹等地也会卷进去。 “……统计到难民有一千三百余人。” 沈棠问:“来自何处?” 顾池早已经有准备。 难民原籍分布辛国各处甚至还有少部分是从庚国境内跑来的……他们还透露了一个让顾池很担心的信息。彘王整体实力不敌郑乔跟十乌、北漠有联系想借兵。 沈棠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这俩兄弟有意思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打仗一个脑回路!干不过就与虎谋皮……这是准备纵容两地派兵入境?北漠豺狼、十乌虎豹我记得郑乔攻下辛国就是跟十乌合作让十乌牵制辛国边境兵力无法回防吧?郑乔事成之后也没怎么鸟十乌十乌吃过亏还会相信彘王?” 正文 338:西北乱局(一) 真当十乌是大冤种呢? 骗了一回还想用同样套路骗第二回? 沈棠对此并不是很看好。 不过她显然是不够了解十乌。 他们登日碰瓷认为他们是十只金乌落于此栖息繁衍下来的种族身体内流淌着高贵的金乌血脉是神旳后裔。 不管外人信不信这个脸上贴金的传闻反正他们自个儿传了两百年信了。世上没任何人比他们更适合居于肥沃繁华的中原。 他们对中原沃土虎视眈眈。 奈何有山脉天险还有虎踞山脉附近的国境屏障他们想要攻打进来实在是难如登天。为此十乌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让他们南下的机会也就是说—— 沈棠咋舌世上竟有这种大冤种。 “十乌极有可能上第二次当?” 祈善哂笑:“也不算是第二次了。” 沈棠:“???” 祈善不太确定地道:“利用十乌打下手这事儿这都算是西北传统了吧?” 沈棠:“……” 某种意义上来说十乌挺“可怜”。 大陆西北各国乱战不休总有那么几个比较阴的喜欢暗搓搓勾结十乌让十乌出兵骚扰山脉附近的关隘帮忙牵制敌军兵力详情操作可以参考郑乔。利用完十乌就将其抛到一边许诺给十乌的种种好处都用“拖”字大法拖着拖着就不认账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白嫖? 白嫖也就算了。 关键是西北各国都像是约定好了轮换着向十乌抛媚、许诺好处而十乌回回都上当当当还都一样。按照以往规律十乌多半也会答应听着可真是够憨的。 乍一听十乌似乎就是个撒呼呼的老实小伙儿就像是隔壁被当成经验包刷的北漠一样可怜被大陆西北这群不讲武德的街溜子涮着玩儿但因此掉以轻心呵呵。 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十乌和北漠一样都是善于蛰伏隐忍的主儿。如果说北漠是手贱隔三差五撩拨西北边境国家打输了就献上部落的质子美女走联姻发育路线那么十乌就是伪装成人人可欺的老实人被人用同样的套路骗了百多年还傻呵呵地继续上当逐渐让外界对其放松警惕暗中猥琐发育效果显著。 如今西北各国还真没将他们放在眼中也不认为他们能威胁到自身。 典型的便是郑乔利用完十乌连敷衍性质的安抚哄骗都没有渣男本色。 沈棠:“……” 顾池手指轻敲着膝头敛眸沉思半晌才道:“彘王想跟十乌借兵多半是难民谣传他跟北漠勾结联盟……倒是有很大可能。只是十乌跟北漠暗中也眉来眼去多年二族蛰伏多年羽翼已丰恰逢这些年西北局势又接连动荡他们很可能按捺不住……” 沈棠忍不住吐槽:“十乌北漠这俩族是想玩碟中碟中谍呢?套娃都没这么复杂的。” 众人早已习惯沈棠某些让人费解的方言俚语反正不影响理解大意。 康时眉头始终不曾展开担忧道:“望潮是认为十乌、北漠二族会趁着这次机会明面上各自帮助郑乔和彘王实际上暗地里联手只待兵力在西北境内集合便动手?” 顾池道:“多半会如此。” 十乌有山脉天险和国境屏障阻拦。 北漠也有边境重兵盯梢。 倘若二族跟郑乔兄弟合作以借兵帮忙的理由便可以大摇大摆无视这些阻拦进入西北境内。若是郑乔和彘王斗得两败俱伤虚弱之下很难防备二族的背刺。 康时又问:“消息可靠?” 顾池笑了笑:“自然。” 他上一任老板可是乌元啊。 虽说是被北漠丢出来的质子明面上属于一颗废子但乌元母族势力在北漠境内并不弱情报不会有假二族暗通款曲多年。 顾池道:“对于十乌和北漠而言百年之内估计再也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机会。” 西北各国征伐虚耗太多元气。 这些年一直没出现相对稳定的局部统一政权更没有休养生息分裂出来的小国越来越多同时意味着能对北漠造成威胁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上一次刷北漠经验包若非褚曜游历经过力挽狂澜西北各国联军不算拉跨不然真可能被北漠推倒反胜! 所以—— 二族会竭尽全力抓住这次机会。 十乌大概率会“摒弃前嫌”继续跟郑乔眉来眼去北漠趁机搭上彘王的顺风车欲拒还迎。只要他们的雄兵能踏上西北境内陆地二族的如意算盘便成功了大半! 剩下的—— 便是敞开了厮杀! 顾池道:“主公要抓紧练兵了。” 作为一个小小的河尹郡守沈棠无法阻拦郑乔兄弟对决更加无法阻止两族出兵入境现在打仗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战还未拉开序幕。她能做的便是趁着战乱崛起。 不然二族铁骑在西北乱杀之时被践踏成肉泥的还有她和她治下庶民。 沈棠额头青筋突突乱跳。 同时又有种沉重的无力感。 康时这时道:“兴宁不会看不穿这点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郑乔自掘坟墓。” “宴兴宁?他能改变郑乔主意?” 康时哑然一瞬。 这个还真不能保证。 宴安跟郑乔是师兄弟前者很看重后者刚出孝就匆匆投奔郑乔试图将其掰会正轨……但郑乔愿不愿意听劝难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郑乔行宫。 一身粗野异域装扮的壮汉姿态恭敬谦卑地向郑乔行了大礼官员神色漠然任由壮汉拍着郑乔马屁。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屑理睬偶尔瞥去一眼鄙夷余光。 这名壮汉便是十乌使者。 据闻此人在十乌身份尊贵无比。 但为了一瞻真龙请缨来此。 若非两地习俗大不同使者甚至想轻吻郑乔的脚背表达自己的虔诚和敬畏。 郑乔似笑非笑欣赏壮汉的恭维。 只是偶尔给予一两声回应。 整个朝会下来就两处“要点”。 其一十乌想求娶王姬。 其二为了王姬愿意出十万精锐聘礼。 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遮羞布。 重点是“十万精锐”! 朝会过后郑乔留下了宴安。 宴兴宁今天不太正常。 居然一次都没反对! 这让郑乔有些意外又心生警惕——宴兴宁不够了解他但他足够了解宴兴宁对方实在是太好懂了这就是一个没有足够力挽狂澜能力却又烂好心的君子! 不可能看着郑乔“引狼入室”而不阻拦! 阻拦不了也会逼逼赖赖两句。 今儿—— “师兄是哑巴了?” 郑乔落下一子。 宴安手执黑子正欲落下听到这番轻浮无礼之言淡声问:“何出此言?” “十乌这事儿师兄没什么想说的?” “说了你能不做?” “不能。” “那就没必要浪费口舌。” 郑乔闻言诧然这倒是稀奇了。 他故作试探:“难得师兄能体谅孤一回孤倒是不惧彘王那俩蠢货只是北漠掺和进来十万兵力孤兵力不足碰上难免会吃亏白白让其他宵小捡了便宜……” 彘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要联合北漠同样借十万精锐。不过这十万精锐不是“聘礼”而是北漠献上的公主的“陪嫁”。郑乔这边兵力有些虚想要跟上就只能借助外力。 他跟十乌合作过一次。 用着比较顺手。 宴安道:“你才是国主。” 言外之意郑乔自己拿主意就行。 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 郑乔俊美的容颜闪过一丝阴翳语调看似柔和实则充满杀意:“师兄当真?” “是。” 郑乔扣下棋子突然神经发作般质问:“你不是宴兴宁!” 宴安:“……” 他越发觉得这个师弟不好伺候。 自己反对他他一意孤行谁劝不好使。自己不反对了郑乔质疑他是假的。 宴安不回答只是漠然与其对视郑乔瞧不出任何破绽:“你打什么主意?” “没打主意。” 郑乔:“……” 他信了宴安鬼话才是有鬼。 但宴安不肯说的便是酷刑加身也不会吐出一个字郑乔无法只得暂时作罢但还不忘冷冷威胁一句:“希望师兄言行合一确实这么想、这么做不然——” 瞥见在郑乔手中化为齑粉的棋子宴安心下微黯嘴上应答如流。 下棋到中途郑乔倏地道:“十乌求娶王姬但师弟膝下无子无女……” 宴安道:“随便封哪个宫女子。” 人家求娶的是那个人? 不是“王姬”二字。 他可不认为郑乔会发愁这种事情。 郑乔道:“说起来侄女……” 宴安眼神陡然凌厉十分:“郑乔!” 连名带姓连“师弟”都不喊了。 郑乔笑了笑:“师兄莫慌侄女聪明伶俐年纪又小论辈分还喊孤为师叔孤怎么可能让她去和亲?十乌那群蛮子也不配侄女这样的金枝玉叶。但孤膝下无子嗣看人家儿女双全也会羡慕不妨让侄女进宫玩耍几日?若不放心可让师嫂陪同。” 宴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言笑晏晏的郑乔似乎到今日才第一次认识他。 “你以为我会害你?” 郑乔:“师兄多虑了孤可没将师嫂她们当人质的意思只是多年未见……” 这话的真假彼此心知肚明。 宴安今日沉默的表现让郑乔起疑借此敲打宴安若不答应今日别想活着出行宫——宴安知道郑乔多疑但没想到多疑到这般病态程度。只得忍着怒火。 “此事还要问内子的意思。” 郑乔哂笑:“好。” —————— 夫人略微一想便答应下来。 “国主本就是多疑之人性情偏激行事激进顺着他来吧若忤逆——后果不堪设想。”宴安的夫人不算多漂亮但气质温婉从容宛若一泓山涧清泉让人心安“只是兴宁还没打消那个念头吗?” 宴安沉默了半晌。 夫人却听出了他的答案笑容平添几分苦涩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宴安更觉愧疚。 夫人道:“兴宁不用如此。” 她跟丈夫宴安是少时就认识的。 也是她少时就认定的人。 不管宴安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只是—— 想到丈夫曾经吐露的心声还有他精心谋划的全局夫人只得掩下心中的不舍。 同时又恼恨郑乔辜负宴安的一片苦心西北局势会乱到如今模样郑乔难辞其咎。明明是他做下的孽但收拾烂摊子的却是自己丈夫。他何德何能? 就凭那份愧疚? 夫人心中揣着火但一想到丈夫布局郑乔获悉真相时的反应稍稍平衡。 第二日带着年幼的女儿去行宫做客。 郑乔并未出现。 到了日落时分派人护送母女出宫。 “可有异样?” 郑乔询问伺候的宫人。 宫人回答:“并无。” 郑乔赏着歌舞道:“倒是稀奇。” 他还以为以这位师嫂的脾气私下早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他没过去瞧也是怕了这点——说起来这位师嫂也算是师姐。只是跟郑乔接触不多少有的几次接触还生过矛盾。 宫人退下郑乔又看了一会儿歌舞才回寝殿但他并未睡下而是看起了折子。 呵宴安瞧了估计要嘀咕一句稀奇。 这几份折子都是秘线传来的。 算是郑乔在暗地里的势力之一。 专门帮他做见不得光的事情。 搜集各地对郑乔有反心或者郑乔认为他们有反心的势力情报。有些势力太小、实力太弱直接就被解决了栽赃嫁祸给仇家挑起内乱让他们狗咬狗;那些不好处理的情报搜集起来由郑乔做决断。 而这几份折子—— 郑乔是当笑话看的。 天海吴贤扰乱上南、邑汝两地市场暗中狂捞金;河尹沈棠在吴贤背后卖掺酒的水盯着宰冤大头篇幅最多的便是河尹这几月的变化沈棠跟吴贤往来紧密。 郑乔起初没将沈棠放在眼中。 密探也只盯着吴贤、谷仁和章贺几个比较明显的刺头但因为酒水有古怪顺便注意到了沈棠才知此人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河尹其他地方守备松懈但浮姑治理森严过去的密探莫名折了几人剩下的密探不敢靠太近。 ------题外话------ ?(???)? 在犹豫要不要剧情加快跳到一年多以后 关于宴安他应该属于混乱中立? 正文 339:西北乱局(二)【求月票】 “这个沈棠倒是有意思……” 郑乔眸色阴沉地看着几份折子。 倏忽想起来去岁沈棠半路从联盟军撤退的事情他骄傲自负惯了彼时并未多想倒是师兄宴安不放心又派人去试探结果也是没问题。倘若沈棠真是心腹大患宴安不可能隐瞒。如今再看倒是他俩都看走眼。 郑乔心中思绪翻滚不息。 对沈棠有警惕但还未生出杀意要其性命的程度——在郑乔眼中沈棠跟吴贤、谷仁之流一样旳有点儿本事有点儿号召力招揽一帮人跟着一块儿搭建草台班子。 但—— 草台班子毕竟是草台班子。 上不得台面。 这会儿能上蹿下跳好似是个人物不过是因为郑乔注意力没功夫注意他们罢了。倘若真的清算派出精锐重兵压境剿灭这些小贼不过是朝夕的事儿。 郑乔当下的心腹大患还是彘王。 解决彘王掉头再清算这些跳蚤。 现在么只当他们是个乐子。 郑乔将几份折子按下。 第二日朝会郑乔同意十乌使者的请求又有谄媚逢迎的佞臣主动提及家中儿女他心领神会便点了那名大臣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为王姬接到行宫待嫁。 之后又以“王姬年幼受不得长途颠簸之苦”为由暗示十乌使者让迎娶十乌的那位王子能过来接亲顺便将“聘礼”带过来。 郑乔意图也相当明显。 十万精锐聘礼他要。 那位王子也过来当个临时人质。 如此方能展现两家结盟的诚意啊。 十乌使者闻言面色为难但在郑乔许诺的其他好处之下还是咬牙答应下来。末了还似被渣男pua的可怜人小心翼翼:“……吾族拳拳心意盼国主莫辜负……” 郑乔笑意未达眼底:“这是自然。” 宴安漠然看着心怀鬼胎的二人他的反常沉默让几个还抱有丝丝希望的朝臣彻底死心——宴兴宁都不开腔还有谁能阻止郑乔玩火自焚?庚国气数真的尽了。 他们的满腔悲愤无人聆听。 在十乌和北漠各自回去整合兵马的几月西北局势反而诡异地平静下来只是偶尔爆发小冲突。彘王似乎也察觉丝丝危险这段时间安静了不少天气转眼入夏。 河尹浮姑城治所。 沈棠处理完一大摞竹简文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发现新大陆般看着自己的手腕——准确来说是看着自己的衣袖。记忆中合身甚至偏大的衣裳这会儿有些局促了。 换而言之她开始长个了! 沈棠是在入夏前发现自己变化的。 为了监测身高变化她隔一段时间就在正殿木柱比划比划用木炭留下一道身高划痕。沈棠左看右看没人偷偷起身。 “嘿嘿果然又长高了……”要说最不满哪点绝对是身高!连年纪比自己小的林风也似吹了气身形不知不觉就抽长起来很快就跟她平齐甚至反超。她这能忍? 面上不说话实则心急如焚。 暗地里用了不少长高良方每天早晨两个鸡蛋、一碗羊奶睡觉之前做拉伸运动。 就在她发愁自己可能真长不高、要当身高盆地的时候这具身体终于慢腾腾地进入飞速发育时期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往上蹿一小截两颊软肉逐渐消失。 随着眉眼长开眉眼愈发深邃五官较之先前更加秾丽精致好一个俊俏少年。 身高不愁了但—— 抬手拍拍一马平川的胸。 手心只能摸到自己的胸骨回想帐下几个武胆武者羡慕之余也馋得口水直流。 叹气。 前凸后翘的身材谁不喜欢呢? 傲人的胸肌人有不如自己有。 “那样q弹的胸肌……”e=(′o`*)))唉这么多人都有为什么独独漏了她一个? 屋外传来衣裳摩擦的动静。 随着脚步声靠近沈棠放下手。 林风端着食案进来。 “郎君中食来了。” 放下沈棠瞄了一眼。 好家伙全是肉! 林风揭开汤盅偷香扑鼻而来。 见林风额头沁着薄汗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沈棠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她擦擦汗:“送食这种小事令德交给其他人就行你怎么还自己跑一趟?” 如今的林风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 乍一看还以为是豆蔻之年。 “老师这不是怕郎君不肯吃嘛便让风过来看着要看着您吃完一滴汤都不准留。”林风用帕子擦掉薄汗从腰间抽出腰扇展开竹面给沈棠扇风“您又消瘦了。” 沈棠:“……” 哪怕她是猪也经不起褚无晦的投食法子一天三餐外加两顿点心顿顿肉。褚曜厨艺再好她现在看到肉也有些腻。 “我是长高了看着自然就瘦了。” 这阵子长得快原先不算单薄的身躯看着就像是一张纸。褚曜出差回来连夜让东厨杀了一头猪亲自下厨给沈棠做了顿全猪宴还叮嘱后厨每天送大补之物过来。 恨不得将少掉的肉加倍补回来。 沈棠都担心自己会被喂成大胖子。 林风扇着风她埋头干饭。 院里蝉鸣不止。 沈棠揉了揉滚圆的肚子有种食物堵到喉咙的错觉一边手动消食看着林风收拾碗筷她倏忽想起来一事儿:“元良最近怎么没见到人?算算时间素商也该生了吧?” 猫猫的孕期似乎很短。 林风笑道:“前儿就生了。” “前儿?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小事也不值得挤占郎君的时间啊。”郎君忙活公务常常连饭都忘记吃其他几位先生也是忙起来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的主儿偶尔能想起彼此就不错了。 沈棠气鼓鼓:“分明是他忘了。” 有事直接青鸟传信能占多少功夫? 林风并未搭话。 过了两息沈棠别扭道:“生了几只?” 林风回答:“九只全活下来了。” 这是非常难得的。 素商第一次怀孕就九胞胎。 一般情况下总要夭折大半。 祈先生熬着夜给接生小心翼翼用文气包裹猫崽保持体温。林风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因为林风天不亮就去褚曜那边上早课听到隔壁动静跟着老师一起去看热闹。 “九只?这么高产?” 林风回想那几只猫崽的模样。 道:“大概是随了猫父长得没有素商漂亮祈先生的脸色可嫌弃了。” 根据老师科普这一胎猫仔应该有三个不同的生父听得林风目瞪口呆。 一胎出来的猫崽会是同母异父? 褚曜道:【猫是如此的。】 林风好奇心萌发:【人也会如此吗?】 褚曜:【据闻是有的不过那都是奇闻怪志上面的内容真假不知做不得数。】 浮姑喵霸躺在“产房”之中被九只猫崽淹没祈善看了心有不忍让东厨去熬一大锅浓白的鲫鱼汤给素商补营养下奶。 思绪回转便听自家郎君啧啧地调侃道:“这个素商真是一点儿不体谅它的老父亲它只有八个nienie生下九只仔剩下一只要元良这位新晋姥爷帮忙喂了吧?” 林风愣了愣起初并未明白。 待听懂闹红了脸。 沈棠也注意到自己口嗨尴尬地咳嗽:“待我处理完这些公务就去看看素商……” 顺便慰问一下可怜的猫姥爷。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沈棠还未处理几份竹简徐解来了。 这位现在可是大忙人沈棠上一次看他都是一个多月前了忙碌各地生意只有“进货”的时候会来浮姑停留一两日。 “稀客啊什么风把文注吹来了?” “见过沈君。” “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多礼吗?文注坐。”沈棠见徐解风尘仆仆眼底还泛着憔悴青黑便用打趣的口吻关心了一句“钱这种东西是赚不完的文注怎么不去歇息?” 徐解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努力。 e=(′o`*)))唉 反观自己越努力越穷越不幸。 徐解神色意外凝重他道:“非是因为这些沈君近日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沈棠懵了一下。 “风声?什么风声?” “莫不是哪里又在打仗了?” 春耕开始到现在这几个月间河尹陆陆续续多了四五千的难民。这些难民给沈棠带来不小的工作量所幸河尹已经有治理经验按照章程安顿他们就行。 那些不肯顺从的—— 沈棠一向不惯着他们。 想在她的地盘扎根下来受到庇护那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若有作奸犯科该抓抓该杀杀可不会因为他们是无家可归的难民就网开一面。一番血腥手段下来很快就镇住局面。大部分难民还是老实巴交的不吵不闹。 沈棠招他们干活给予食物和临时住所不赶他们是该感恩戴德。 若是再来一批难民…… 沈棠仿佛看到了硕大赤字。 徐解摇头:“不是打仗是疫病!” 沈棠听到这两个字心下突突乱跳。 “疫病?何处爆发了疫病?” 在医疗手段落后的当下疫病一旦传染开来死伤数目甚至比一场战争还大。 沈棠手底下就这么点儿人。 经不起折损。 徐解道:“是上南!” “上南?谷仁的地盘?” 沈棠闻言并未放心。 又问:“规模大不大?情况如何了?” 徐解道:“听消息说是已经封村情况——怕是不容乐观这病来势汹汹……” 他原先是要去上南收账的。 刚到边境就听到一众人在茶肆闲谈说是有俩村落被兵卒严密看守村落通往各处的路段都有警戒。谷仁的六弟那位医术超绝的前任御医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徐解当即就改了道。 先去了天海通知消息严密防范上南过来的人听从吴贤的安排又来了河尹。 嗯顺便进个货。灵酒这玩意儿在天海大受欢迎各家各户都上赶着求呢。 徐解靠着它谈下不少大生意。 沈棠闻言脸色凝重。 问道:“可有打听清楚疫病源头?” 徐解做事谨慎早有准备。 “具体消息不知道但从疫村传出来的青鸟信函来看源头应该是难民。他们是最先发病的从发病到死亡仅用七天。病亡之时浑身青黑周身遍布淤紫骨瘦如柴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的精血气。初时发病十六人无一活口……” 目前只知病灶是难民身上传来的但不知难民又是从何处染的病气…… “七天……就死了?” 饶是沈棠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脑中不断回忆符合症状的疫病。 这么高的致死率发病之后还会让人骨瘦如柴皮肤呈现青黑和淤紫…… “文注可知那些难民原籍?” 徐解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他的眼线也没强到啥都知道的地步。 这些消息都是他打通各处换来的。 沈棠暗中深呼吸压下思绪。 “多谢文注相告。” 不管如何先做好防范最要紧。 难民也要格外注意…… 沈棠脑中浮现出防范疫病数十条例只是还未等她理出具体章程林风去而复返带来一个极坏的消息:“郎君郎君——” 见徐解还在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沈棠只是象征性斥责一句轻轻揭过林风的无礼:“何事慌慌张张?” 林风眼底流露出焦色。 “是是阿紫……” “她怎么了?” “阿紫她突然吐血昏了过去……”真是一点点征兆都没有她慌得六神无主道“除了阿紫还有万老先生几位也……” 林风口中的万老先生其实是浮姑治所的老官吏行事一板一眼能力虽平庸但执行力不错沈棠有什么指令他都是第一个冲最前。一把年纪加班比年轻人还狠。 若是旁人劝他他还会生气以为对方是嫌他老了、干不动活了非要拿出证明给人看几乎是朝着007看齐。沈棠见老人家一头白发还这么生猛都忍不住劝他歇两天。 入夏之后他病了两天。 病体刚愈立马来治所点卯。 逢人关心他的病他就中气十足地说自己身子骨硬朗还能再干十年八年。 怎么也吐血了? 沈棠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徐解。 徐解脸色同样难看地看着他。 一时间二人脑中萌生同样的念头。 疫病! ------题外话------ ?(???)? 明天万更。 正文 340:西北乱局(三) 电光石火间沈棠已有决断。 她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吩咐徐解。 “文注暂且在浮姑多住几日。” 徐解起身欲起恼羞道:“沈君这是何意?且不说这是不是疫病即便它是沈君便认定疫病病气是我等从上南带来吗?” 竟然还想将他扣留下来。 沈棠反问:“倘若真是疫病文注是准备带着病气乱跑到处投毒吗?” 相貌已有几分成人模样的少年目光坚定语气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强硬。 “徐文注!若真是疫病即便是死你我也要死在浮姑城!”话音落下不待徐解此时何等心情和反应沈棠温声安抚林风“令德莫慌!先将那几人转到治所空房。” 她又招出数只羽毛油光水滑旳青鸟。 它们身形矫健地向天际振翅而去。 “传我命令封城!” 沈棠不确定那是不是在上南村落肆虐的疫病但先找个借口——例如捉拿潜逃的恶徒——封城一时半刻还是没事的。若事后证明是她小题大做也能很快揭过此事。 庶民甚至可能注意不到这么个细节。 褚曜等人收到青鸟赶来的路上沈棠在几人安置的小院落外等候消息。 不多时一老一少两名医者出来。 沈棠上前问:“董老医师情况如何?” 虞紫几人吐血倒地林风便让人去请他们过来。二人俱是在外行医的医师不仅是师徒关系还是爷孙。他们是靠着给庶民治疗头疼脑热的毛病维持生计的。 特别是其中的老者年少时给医署退休的御医当学徒不分寒暑毕恭毕敬伺候数年才将老御医打动学了人家的真传之后辗转各地行医多年练就不错的本事。 只是他出身贫寒没有拿得出手的身份家世找他看病的庶民又贫穷时常连几钱诊金都付不起。老者怜悯庶民时常会免了他们的诊金偶尔还要倒贴几贴药。 日子过得穷困潦倒。 先前冬春交替不少人病倒沈棠才发现偌大一个浮姑城居然没一个像样的医馆庶民生病不是硬熬便是用土方治病。 她一拍脑袋觉得不行便让人去物色。 有些名声的医师一听是河尹浮姑这个破穷地方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开医馆哪怕沈棠许诺免费给建医馆送一栋院子也不答应。正为医馆医师苦恼顾池出差一趟带回来这俩爷孙说是路边喝茶时捡到的彼时老者正在为一个老乞婆诊脉看病。 顾池一眼相中他。 当场给人家发了份浮姑城offer。 董老医师倒是没像其他医师那般一口回绝他跟贫穷庶民打交道最多这几月时常从他们口中听到河尹郡守沈君如何爱民如子。自打沈君过来了河尹彻底脱胎换骨。 他这才知道为何自己最近出诊总能收到诊金甚至倒贴药都少了…… 合着都是这位沈君的功劳。 一听顾池是沈棠的郡府属臣董老医师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下来第二天就被人用马车恭恭敬敬拉到浮姑那老乞婆也被顺手带回来了在医馆谋了份洒扫的活儿。 郡守沈君亲自接见。 董老医师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也不是医署太医令这阵仗属实让他手足无措、受宠若惊。 但沈棠这么干也是有目的的。 董老医师和他的孙子在浮姑城开医馆主要任务就是给上门的庶民看病。 看一个庶民就能收到一份来自治所的补贴若出诊还能额外获得一笔“差旅费”相当于治所替庶民支付了诊金、出诊金。 抓药的钱还是要庶民自个儿自费。 沈棠还给董老医师抓来一批孩童。 这些都是学徒。 这一行为褚曜几个反对。 他们知道沈棠是觉得浮姑城医师太少求爷爷告奶奶也找不来俩恼了干脆自己培养。且不说培养医师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单说董老医师这边儿就是个大问题。 人家董老医师可是年少当学徒毕恭毕敬将老御医当亲父亲伺候兢兢业业多年才让人松口一点点学到人家的真本事这一身本事也要传给自己的孙子。 说白了这已经是家传了。 不是血脉至亲或者胜似血脉至亲谁愿意倾囊相授?白白将本事传授给一群陌生学徒?老师傅带徒弟都要留一手。 董老医师初时也不愿意。 沈棠二话不说星夜上门相劝。 彼时董老医师借着那盏昏暗腥臭的油灯微光看到那双比油灯还亮的眸被少年赤诚打动。他怜悯庶民疾苦而沈君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惠及更多的庶民。 一个小爱一个大爱。 他一把老骨头岂能自私? 沈棠也不是爱占便宜的吝啬老板不仅用了思想攻击占领道德高地还用了“投其所好”攻势例如送董老医师几卷医书。 这玩意儿沈棠没有但其他人有啊。 顶尖的文心文士可是移动硬盘! 祈善和康时这俩都是闲时翻过《农桑辑要》残卷前者能默三卷后者反手又给补上一卷。褚曜更是能默五卷《齐民要术》要知道它一共才十卷九十二篇! 这些文心文士抓起来抖一抖总能抖出几卷能打动董老医师的医书。 董老医师在前:“见过沈君。” 身后的孙子和学徒跟着行礼。 沈棠道:“免礼。” 董老医师问:“沈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棠心下微沉:“自然可以。” 董老医师并未说虞紫几人的病情而是问她知不知道河尹曾经发生过的疫病。 “知道。” 此事发生在沈棠上任之前两年她印象极深——先前处理河尹张氏问题便有张氏家主胞弟遣家仆哄骗受难庶民谎称手中有治病良药但还缺一味药引需要庶民家中儿郎稚女配合借此手段残害无辜孩童二十余人又全身而退民怨沸沸。 “两次疫病同出一源?” 董老医师脸上皱纹沟壑渐深。 沉重道:“是症状几乎完全一致。” “几乎一致?” “那就是说还有不一致的地方?” 董老医师:“比之先前更加凶险。” 沈棠:“……” 简单来说就是上次疫病的plus版本? “上次怎么治好的?可有病案留下?” 董老医师摇头吐出一个让人心惊的真相:“没有人治好染病的无一活口。因郡府下发文书而来的医师十有七亡……” 爆发疫病的两个村落被郡府派人封锁只有身体康健的人能活着出来。 董老医师并未参与那次征召。 具体情况也是听幸存的医者说的。 他笃定这次的疫病跟上一次有干系或许是那一次的病气蛰伏两三年又卷土重来了病情更加凶险迅猛。沈棠作为郡守要尽快拿定主意为一城的庶民考虑啊。 沈棠深呼吸一口气。 她道:“我知道了。” 让人排查虞紫等人接触过的目标并且将浮姑城划分隔离开来分成互不相通的几个地区每个地区不得随意流窜。路口有兵卒持武器把守已经发病的被安置在治所接触过的安置在另一个观察区域剩下的照旧生活杜绝与新来的难民接触。 浮姑四道城门。 关闭两道。 一道用于庶民的日常进出劳作一道用来转移已经出现疫病征兆的庶民入疫区。 尽管当下医术发展不怎么好但勤劳智慧的庶民也逐渐摸索出一套防疫经验例如焚草驱逐虫豸病气、薰艾、洗手甚至在发现疫病之后也知道将病人集中安置隔开他们跟健康的人在疫病发生的地区布下人手隔绝染上病气的庶民乱跑…… 医师能救则救。 不能救—— 那只能封闭疫区等病灶杀光宿主。 董老医师接触过病患也知道自己作为医者不可能离开此处心中并无波澜但见沈棠也没走的意思反而准备踏入安置人的屋子阻拦:“沈君不该留在此处。” 沈棠态度坚决:“我作为河尹郡守不留在治所主持大局那该留在哪里?文心文士好歹还有文气护体倘若疫病真凶险到连我都能撂下我就更不能离开!” “可……” “我进去看看!” 脚步还未迈入屋内停了下来。 她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林风:“令德你去库房清点一下有多少葛麻全部调出来!再传信去百货杂铺找杨公那里的葛麻也调出来……若还不够再去庶民家中收!” 葛麻是庶民制衣常用布料。 家境稍微富裕一些或者家中女眷手艺不错葛麻凑凑也能凑出来几匹。 “郎君要这么多葛麻作甚?” 沈棠:“用来做口罩。” 鬼知道这个疫病靠啥传播。 口罩先戴上。 “口罩?” 林风不懂这是何物。 但根据字面意思估计跟面纱差不多?只是面纱遮面此物用来挡住嘴? 沈棠道:“礼记不是有载——掩口恐气触人?口罩此物就是隔绝、过滤人与人之间的气不然病人口中呼出的浊气再被没病的人吸进去没病的也会中招染病。” 董老医师眸色亮起惊道:“吾多年前偶得残卷上面有先贤记载——疫者感天地之疬气在岁运有多寡在方隅有厚薄在四时有盛衰!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自口鼻而入!沈君欲以口罩阻隔疬气确实可行!” 正文 341:西北乱局(四) 不少医者都认为疫病源头不外乎是六淫之邪诸如风、寒、暑、湿、燥、火。 是某个时令出现不符合时令的气候例如《伤寒论》残篇记载“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由此产生“瘟疫”。 但偶得的残卷却不这么写。 残卷作者认为寒热温凉属于四时季节常规存在这些因素会受到天气影响而变化导致旳病情凶险跟“瘟疫”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没有“瘟疫”那般可怖和特殊。 导致“瘟疫”的应该另有元凶! 那就是疬气! 疬气一来不管男女老少统统撂倒于是推测疬气会从口鼻处进入人的身体。 按照这推测若能防住口鼻入口便能减少疬气对人的威胁!用葛麻做口罩掩住口鼻防止病患浊气流入正常人身体其防疫核心与残篇的描述不谋而合! 事实上现在有些医者出门看诊也会用手帕等物掩住口鼻不过不是为了避免浊气或是疬气纯粹是因为有些病人身上的病会让身体奇臭无比掩鼻是为了降低刺激。 董老医师默默记下口罩。 准备看看这个口罩长什么样怎么用以后再行医或许能派得上用场呢。 林风小跑着去调取葛麻布匹。 整座浮姑城悄无声息地开始运转。 出人意料的是赵奉最先抵达。 他手下的人负责划分区域有武气的武胆武者防守疫病蔓延的治所——武胆武者的身体素质极强有武气护体的他们被疫病撂倒的几率比普通人小了几十倍。 没有跟虞紫几人接触过的转送到观察区域忙碌的治所不多会儿便空了大半。 赵奉化出一身武铠行走间甲胄碰撞摩擦发出悦耳肃杀的金属声。 沈棠许久没见到他这副装扮了。 “沈君!” 沈棠眉头舒展。 “大义来了外头怎么样?” 赵奉:“庶民并未察觉还算安稳。” 沈棠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倒不是沈棠不肯说实话而是疫病源头没有查出来庶民又多无知容易被有心人煽动。沈棠手中人手不足倘若疫病直接传扬出去庶民会因为惶恐而冲击城门。 拦都拦不住。 本就混乱的局势会乱成一锅粥一旦演变成那样疫病失控后果更糟糕。 沈棠道:“人手都安顿好了?” 赵奉回答:“尽数安顿完毕。” 按照沈棠的意思区域开始划分隔离每个区域只留一道有兵力轮值的出口。 只是—— “这般大的阵仗庶民迟早会察觉。” 沈棠:“那便悄悄放出消息说我得了重病有心人意图投毒加害我与治所其他属官!记着是投毒不是疫病。凶手歹毒如今还潜伏城中随时准备第二次加害!” 恐惧源于未知。 凶手投毒抓到凶手就行但疫病无处不在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知觉的时候中招。 庶民一定要听从治所指挥行事。 他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跟着照做就行待庶民安抚好再慢慢透露真实情况。这次疫病来得过于蹊跷突兀! 上南谷仁中招紧跟着就是她倒霉。 好家伙怎么会这么巧合? 要知道沈棠接收难民也不是瞎接收的被发现的难民都要被带到统一的地方看管清洁衣物、清理身体毛发、清洁他们的随身物品一切做完了才能带去登记造册。 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万万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最先发病的不是庶民或者负责难民安顿的人而是虞紫和治所的老官吏! 怎么染上瘟疫的? 瘟疫源头又是什么? 沈棠方才入内看过虞紫几人几人昏迷不醒、浑身发热、呕吐吐血、皮肤发绀某些病症非常像是一种叫“黑死病”的鼠疫。 但直觉告诉她乍看很像但不是! 她握着年迈的万老先生。 尝试着往其体内输入文气。 很快便发现文气犹如泥牛入海。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万老先生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呼吸似乎稳定不少脸色也没先前那么难看沈棠又去看了其他人。 绕一圈回来万老先生情况又恶劣。 这些人之中情况最好的反而是虞紫。 她虽吐了血但没有发热肤色看着只比正常人惨白一些胸口起伏稳定有力。 “他们此前接触了什么人?” “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东西?” 若是疫病总有一个源头。 或是鼠蚤叮咬或是饮用带着病源的水吃了有问题的食物再不济也是去了同个地方碰到什么……当下的瘟疫往往在自然灾害或者大型战争之后生存环境恶劣食物、用水条件不卫生携带细菌病毒的蛇虫鼠蚁横行瘟疫才有扎根爆发的土壤。 但沈棠敢拍着自己的良心说她治理下的浮姑格外注重环境为了督促庶民讲卫生甚至兴建几家“香水行”通俗来说就是公共澡堂子。男女分开洗一次五钱。 洗十次还能送一次。 若是有“澡条”就可以白洗。 实在不是沈棠连这些都想管而是不管的话他们真能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洗澡头发爬虱子泥垢脏得能cos包黑炭随便用手指一捻都能捻下一条泥巴。 冬天还算好体味不重。 夏天真是能要人命。 隔着老远也能嗅到一股酸臭汗味。 在沈棠敲锣打鼓、半卖半送的营销政策之下香水行(澡堂)的生意才逐渐稳定下来浮姑庶民很不适应但还会五六天来洗一次有“澡条”的会跑得更加勤快。 沈棠都这么努力了…… 居然还能爆发瘟疫。 果真是越努力越不幸??? 沈棠一连串的问题下来随行的其他人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只好让人凝神静气仔细回想这两日的行程试图找出症结所在。 只是一番询问最后还是无果。 正愁祈善几人前后抵达。 神色凝重阴沉得能地滴出水。 特别是知道沈棠还在病人屋内转了一圈跟他们有肢体接触脸色愈发难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主公更不该将自身置于险境! 但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无益处。 沈棠正在裁纸口罩的大致模样一层不够她便用了三层葛麻之间填充较为柔软细腻的细布其实加棉比较好。 将三层锁边封上四根长长的细带。 口罩模样简陋但聊胜于无。 董老医师建议用艾叶水浸泡蒸煮之后还能反复使用大致的制法交代下去。 口罩能生产多少生产多少。 除了口罩这玩意儿沈棠还让人制了类似防护服一样的外套简陋的手套医者穿着它们再进入病区避免直接接触病人皮肤。毕竟浮姑就这么几个宝贝疙瘩。 他们要完犊子那真是两眼摸黑。 至于饮水都是煮沸才能饮用。 入口的食物也是一再注意卫生。 “主公里头情况如何了?”祈善几个收到消息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连口气都还没喘匀疫病杀伤力有多大他们最清楚不过。一过来看到局面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一切井然有序心中自然欣慰万分。 自家主公关键时刻真的很靠谱。 沈棠放下手中口罩愁眉不展道:“病情未加重但也未好转董老医师几个在商议怎么开药城中能调用的药材都往治所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 希望不大。 这时候徐解挺身而出。 他道:“药材的话解这里有十几车。” 上南爆发疫病徐解担心天海也遭殃便提前做了准备利用生意网络调动十几辆车的药材这些药材原本是想运回天海但现在被困浮姑浮姑又出现了疫病…… 沈棠眉头舒展几分。 “多谢文注。” 此时的药材可不只是药材了。 这是救命的宝贝。 沈棠再坑也不会坑文注这些钱。 先记账回头再给他结算。 徐解羞惭:“沈君勿客气这是吾的一番心意也是先前对沈君误解的道歉。”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从林风通知、确定疫病再到沈棠各种凌厉风行的手段措施无一不证明她只是年纪小心性品质是一等一的高。哪怕他有吴贤本命也忍不住欣赏沈棠这位墙头。 他身怀巨财十几辆药材真不心疼。 emmm…… 也算某种意义上为墙头打call了。 药材暂时解决但医者还是缺。 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了。 河尹这穷乡僻壤医者待这里没前途剩下的不是董老医师这样有志向追求、故土难离的便是医术不咋地的半吊子甚至是知道几个土方子就敢行医看病的骗子。 沈棠即便下令也抽调不动他们。 除了这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沈棠让顾池去盯梢有无异心的家伙一有问题就抓起来。他闻弦歌而知雅意问:“主公怀疑这次疫病是人为而非天灾?” 沈棠道:“对。” 顾池神色郑重应下这桩差事。 又吩咐褚曜带人出去查看浮姑城外村落有无发病的庶民若有全部带到疫区集中看管治疗同村村民带去观察区域隔离。 ------题外话------ _| ̄|● 原本说好的万更可我居然这么拉跨我真是太辣鸡了???我凌晨再撸两千字。 疫病这几章不好写啊。 伤寒论和瘟疫论看得人头疼反正我是看不下去就潦草翻了翻开篇_(:3」∠?)_若有错误宝子们指出来香菇立马改。 正文 342:西北乱局(五) 随着逐一排查陆陆续续有出现症状的庶民被送了过来治所被改成临时病区在沈棠提议下将病患按照病情轻重分到不同区域第一批口罩、手套、防护服都被供应给医师、学徒以及照料病患的武胆武者后者主要负责与病患接触旳体力活儿。 董老医师看着也是羡慕不已。 哪个男人不曾憧憬自己有朝一日修成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仗剑天涯惩奸除恶为民伸张?董老医师自然也有过这样的梦但他更渴望世上有治百病的言灵。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文气/武气真的好用啊。 有这俩玩意儿庶民闻之变色的疫病对他们威胁不大出入病区也不用担心中招。董老医师写好药方让孙子去抓药、熬药。 不多时病区空气弥漫着淡淡药香。 病患喝下去却并没起色。 很快几个新来的病患病情加重呕出的秽物之中夹杂着显眼刺目的血沫。董老医师守在病区一整宿不敢阖眼。沈棠、祈善和康时随时待命为病患输入文气。 病患多是普通人。 经脉经受不住文气灌注。 量小了效果不明显;量大了病患还未被疫病搞死先被文气撑破经脉。 这是个极其考验人的精细活。 但文气也只能拖住病情不恶化。 董老医师神色疲倦。 “清营解毒怎就不行?” “……连翘、黄连、麦冬、丹皮……” 他一一调整自己的药方和剂量。 根据病患症状下药。 又见一人赘肉隆起呕血。 写了一张解毒消肿的药方。 病区全是病患昏迷时的痛苦哀嚎药香覆盖之下是临近死亡的腐朽和腥臭。 同时还要分出大部分精力去排查疫病源头沈棠从未感觉一夜这么漫长、难熬。 顾池带回来几名病患的同时也带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他并未发现作祟之人。 “要么根本没这么一个人疫病是天灾;要么此人得手之后便撤离浮姑了……” 顾池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转悠好似筛子将浮姑筛了一次又一次。 眼线耳目能拔除的都拔除。 如今的浮姑城很“干净”。 沈棠揉了揉一夜没怎么阖眼的眼皮勉强理清思绪心中过了一圈又一圈:“望潮那最近几日出入城的名册可有查?” 顾池低声道:“也查了。” 基本都对得上。 并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外乡人。 沈棠双手环胸忍着恼恨情绪道:“那倒是奇怪了——疫病总有一个源头偏巧时机还掐得这般巧合要说这背后没有人作祟我都说服不了自己!怎会是天灾?” 顾池提供一条新的调查思路。 这次疫病跟两三年前的疫病几乎一模一样董老医师猜测是那一年的病气作祟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不妨查查那两个村落! 沈棠自己也没头绪。 便同意了顾池的提议。 “此事也麻烦望潮跑一趟了。”沈棠见顾池气色不太好道“你身子可还撑得住?若撑不住我将差事交给其他人。你这脸色往病区病榻一躺能‘以假乱真’。” 顾池自然不会说自己撑不住。 沈棠让狸力护送顾池。 白素则留在观察区域压阵。 要不是人手太少时间又来不及沈棠甚至想派人去上南问问谷仁有啥解决疫病的好办法大家现在都是难兄难弟了唉。 哦还有章贺、章永庆。 “章永庆的成名之战似乎就是凌州邑汝疫病?虽说两次疫病症状不同……”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奈何人手紧缺。找上南谷仁都来不及更别说邑汝章贺。 林风、屠荣俩小孩儿还未凝聚文心武胆也不方便在病区乱窜让他们在病区和观察区域的缓冲区域消毒杀菌换上其他衣裳去观察区域帮杨都尉干活儿。 例如抓老鼠灭虫蚁。 这是沈棠的意思。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黑死病”但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反正只要是老鼠蟑螂虫蚁什么的先搞死了再说。抓来的尸体全部焚烧处理不能随地掩埋! 嗯浮姑城以后要多养几只猫! 屠荣一脚踩死一只大老鼠。 另有兵卒热水浇蚂蚁窝。 屠荣擦汗:“这么干真能帮到忙?” 从没听说杀老鼠浇蚂蚁还能治疗疫病的这一波他属实是孤陋寡闻了。 杨都尉:“这是沈君的意思。” 他也觉莫名仍依言照做。 疫病他是见过的。 爆发之后的人间烈狱惨状他也亲身经历过所以他更加清楚有沈棠这么一个主心骨在疫病刚露出苗头就雷厉风行做下决定将一切打理井井有条是有多么难得。 屠荣瘪了瘪嘴。 “莫偷懒瞧瞧火堆架起来了没?” “嘿嘿杨公莫气小子这就去。” 屠荣用手套抓着老鼠尾巴甩圈小跑着去看火堆情况这火堆不仅要焚烧蛇虫鼠蚁还要焚烧沾染病患呕吐秽物的脏布。 倘若有病患身亡还要用来焚尸。 杨都尉笑骂:“混小子!” 屠荣几个小孩儿都被沈君宠坏了幼稚多大年纪还甩着老鼠玩儿?可转念一想这也算是浮姑城的特色文化之一了。 若非如此—— 让文心文士耗费文气给病患? 这种事情也只有沈君敢这么提。 同样也只有祈善几个敢这么应。 换做其他文心文士庶民只是无法入他们眼的蝼蚁封闭病区任病患自生自灭才是主流选择。反正疫病这个玩意儿只要灭杀在小范围那便算是大获全胜。 毕竟跟疫病爆发蔓延夺走数万乃至十数万庶民相比几个村落几百条人命根本不能叫损失。而沈君这架势却想跟阎王抢人一条人命都不想舍出去…… 杨都尉高傲一生不服几个人。 前前任四宝郡郡守算一个。 此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是挚友而沈君沈棠不一样杨都尉跟沈君甚至算是仇人。 截杀孝城税银又将杨都尉骗得团团转一事几乎是想起来就狂飙血压的黑历史! 但随着之后的救命之恩一路同行的所见所闻再到河尹浮姑这数月的见证杨都尉对沈棠的情绪糅杂了太多复杂成分。 ------题外话------ (。-w-)zzz 写屠荣抓老鼠的时候莫名就想起来那个车臣路过狗埃巴掌、鸡蛋黄摇散、蚯蚓竖着切的段子…… 正文 343:西北乱局(六) 浮姑城外往北百里深山。 此处附近坐落着两个周姓村落。 地势高的称为“上周村”。 地势低的称为“下周村”。 两村原先有一百三十余户人家。 村落原址百丈外。 通往村落旳小道已经被丛生杂草掩盖身形魁梧的黑壮男人一袭葛布粗衣腰间插着把锋利砍柴刀。半人高的茂密野草丛在柴刀攻势下尽数伏倒辟出条小路来。 黑壮男人打头阵儒衫男子随其后。 不多时这个荒芜村落在那场疫病发生的两三年后又有了陌生面孔踏足。 杳无人烟阒无人声。 庶民原先的屋子因长久没有人气熏陶被虫蚁霸占啃食又在风吹雨打的侵蚀下坍塌最后被肆意生长的丛莽覆盖披上一身绿意。此情此景令人莫名生出寒意。 黑壮男人随意抹了一把汗水。 将柴刀别回腰间。 “先生此处便是曾经的下周村。” 两个村落爆发疫病被封村一百三十余户人家最后死得只剩十几户活口二十余人。先前的郡守担心病气还在村中潜伏便派人强行将幸存的庶民迁到了其他村。 上周村和下周村被强封。 青年眉头紧锁环顾一眼四周抬手在鼻尖清扫浊气:“守生你我到处看看。” 被唤为“守生”的黑壮男人点头应下。 此二人便是来调查疫病村落的顾池和狸力“守生”是狸力那位夫人当年给他取的名儿。狸力本家姓“吕”没有正经大名那位夫人便给他取了“绝”一字字守生。 出自“终逾绝险曾是不意”。 又有绝处逢生的寓意。 狸力其实是个诨名。 是他与夫人闺中的小情趣。 既然有了正经的名和字“狸力”这个诨名就不适合了顾池等人直接唤他的字。 狸力也就是吕绝不敢跟顾池离太远而废弃村落也不大二人只花了一刻钟功夫便大致逛完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顾池眸色淡漠道“去上周村看看。” 吕绝照旧打头阵。 没多会儿二人身影逐渐远去。 约莫半刻钟过去原先空无一人的破屋废墟一角浮现两道人影。此二人狼狈憔悴脸上覆油腻污垢长发表面沾着点点黄白皮屑身上衣衫虽旧但看得出做工精致。 一人脸上余怒未消。 见顾池二人走了才低声怒斥。 “方才为何不动手杀了?”他好几次想提着刀子给顾池后背来一刀二者最近的时候才三步远!只要他动作快顾池必死无疑! 偏偏身边这位贪生怕死还阻拦他。 “若是能杀早就杀了!” 问题是顾池今警惕性很高始终戒备!若不能一刀致命死得便是他们。 “贪生怕死!” “你说谁贪生怕死?” 然而让二人没想到的是—— “此次疫病是尔等作祟?” 陌生的漠然男声悄然传入耳畔。 二人被这个声音吓得一时心神欲裂也不循声去看男声主人身份朝着来人反方向狂奔逃命。一人甚至用了言灵辅助。 “你们逃得掉吗?” 果不其然二人还未逃远就被脚下升起的文气缠绕甩开又有一道黑壮身影挡在他们逃命路径上正是方才离开的顾池和吕绝二人。二人还未来得及绝望吕绝抓小鸡一样单手提着一人脖子蓄力往地上摔掷。 在地上滚了数圈滚到顾池脚下。 至于另一人? 吕绝直接一脚踹他膝盖窝。 卸下对方的下巴。 冷声威胁道:“敢逃就割了你舌头!” 顾池提剑走来轻蔑瞥了一眼此人剑锋抵着他喉咙:“吾还以为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半吊子文心文士。落魄成这样也是罕见。交代吧尔等是如何散播疫病的?” “呸!” 啐了一口腥臭唾沫。 显然是不肯跟顾池合作。 “哈哈哈你想知道?老子跟阎罗王说也不跟你这条沈贼的走狗讲!” 死到临头还想恶心顾池一把但吕绝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见他羞辱顾池抬手就是一巴掌。啪!扇得此人脑袋嗡嗡乱响头颅几乎要被这股力道从脖子上扇下来。 天地旋转颜色颠倒。 蜿蜒的红色小蛇从耳朵、鼻孔、嘴角淌出瞬间失去听觉好半晌才缓过劲。 顾池道:“守生别打死了。” 他只擅长从活人嘴里抠出秘密。 人死了就不好操作了。 “先生放心绝下手有分寸。” 死是不会死的。 至少一时半刻死不了。 顾池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便用言灵从他们口中掏出秘密——不出意外二人便是浮姑城几家地头蛇流窜在外的“漏网之鱼”。 他们怀恨在心时刻想着搞死沈棠。 奈何沈棠将浮姑治理得越来越好庶民归心拥护他们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无法挑唆庶民生乱不说还差点暴露自身。又不甘心远走他乡便一直在附近徘徊伺机下手。 上周村和下周村早已荒废多年。 平时也不会有庶民靠近。 非常适合藏身。 就在他们咒天骂地的时候上天似乎回应了他们入夏后下了场暴雨深夜雨水冲垮了某座坟墓露出坟包下掩埋的尸坑。 尸坑内的尸体便是上次疫病病故的庶民。二人见此脑中萌生一个歹毒想法将尸体身上的病气传到浮姑城!哪怕不能一举弄死沈棠也能报复薄情寡义的浮姑庶民。 这些庶民仰着他们家鼻息生存在他们家落败之后落井下石着实该死。 他们仗着自己有文气护体搜集尸坑中的腐肉怪虫喂给抓来的老鼠又将老鼠丢入与治所用水相连的井水。 之后便坐等好消息。 所以浮姑城的疫病是他们搞的鬼? 吕绝听了这些话气得想一拳头给他们脑袋开个窗这些混账究竟知道不知道疫病爆发会害死多少人!何等丧心病狂!能干出这种事情!他气得腮帮子紧绷双目怒瞪。 怒气之盛让人不敢直视。 跟他比起来顾池倒是淡定许多。 他不意外! 这些一朝失去荣华富贵跌下泥潭的人从不曾将庶民性命放在眼中只会宣泄自己内心的恨意牵连一切他们觉得该死的人。一个不悦就屠人满门毫无人性可言。 释放疫病死的也只是庶民和仇人。 仇人死了他们爽快而庶民死了? 庶民的命能算是命吗? ------题外话------ ?(???)? 这个月粉丝称号活动开启啦。 离谱我居然在狸力的名字和村落卡文今天就这点还缺两千字周日万更补上(这次肯定能日万成功)! 正文 344:西北乱局(七)【求月票】 “可恨!着实可恨至极!” 吕绝被这俩人理直气壮、毫无愧疚悔改之心的话气得怒火填胸仿佛喷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火焰尾巴。他握紧了手中柴刀刀柄克制将两人脑袋砍下来旳冲动。 “畜牲也不屑干出这种混账事!”炽盛怒火几乎要将吕绝的理智燃烧殆尽“难道在你们眼中庶民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吗?” 那名半吊子文心文士面如死灰。 他恨沈棠骂她是贼骂顾池几个是狗也恨浮姑庶民落井下石但不意味着他真什么都不懂。至少他知道自己交代这些实话的下场——绝无生路必死无疑! 反正横竖是死他也豁出去了。 他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不慎牵动嘴角伤口松动的牙床沁出更多温热腥甜的血顺着舌头弥漫整个口腔。神情轻蔑不屑反道:“庶民贱命怎能算是人命?” 吕绝被这话彻底激怒。 反手将柴刀竖直捅其大腿。 大半刀身没入血肉洞穿出个窟窿。 半吊子文心文士口中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叫声吕绝握着刀柄在他血肉中搅动几下神色狰狞宛若恶鬼炽热气息喷吐在此人面颊上:“这么点儿疼就遭不住了?” 说着又往下一划。 伤口鲜血喷涌如注。 吕绝稍微用力拔出那柄柴刀冷厉道:“你只是疼两下其他人命都要没了!” 这道伤口极大。 被大腿压着的野草从中穿过。 这血腥凶残的一幕看傻了另一人。 一想到同样的伤口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他便忍不住两股战战张口向吕绝求饶:“壮、壮士我、我是冤枉的。被贼人胁迫才干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壮士我再也不敢了……” “求壮士饶我一命……” 吕绝挥刀泄愤的时候顾池始终保持沉默目光远眺似乎在欣赏风景。直到听到那段毫无骨气的求饶他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不屑哂笑:“求饶?你可真是孬种。” 倘若这二人一条道走到黑顾池心情一好说不定会留他们一具全尸呢。 却不想这人骨头这般软。 吓唬吓唬就开始求饶。 转念一想顾池就懂了。 他们的性命远比庶民珍贵。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轻易死了岂不是可惜?再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半吊子文心文士也讥嘲地看着同伙虽然他的表情因为疼痛而狰狞扭曲但丝毫不影响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轻蔑不屑。呵冲仇人摇尾乞怜的断脊之犬丢人现眼! 吕绝抬首征求顾池的意见。 “先生这二人杀不杀?” “这么杀了便宜了。”顾池神色漠然他有的是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特别是对付这些所谓的硬骨头效果极佳“带回去让主公发落……”账慢慢算! 吕绝纵有不爽但还是抱拳:“唯!” 虽然成功抓到散播疫病的罪魁祸首但此事远未结束其中仍有诸多疑点。 “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这不是回浮姑城的方向。 顾池:“去瞧一瞧那个尸坑。” 此次疫病乃是人为往井水投放带着病气的死老鼠传到了人身上但两三年前上周村和下周村的疫病又是怎么来的?根据治所记载此次疫病猛烈致死极高。 传播范围仅限于两个村落。 看似是上一任郡守决策果断派兵封村才成功阻拦疫病蔓延但这真是事实? 顾池见多识广他深知疫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的上任郡守也没这份能耐。 吕绝不解:“尸坑有什么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丝毫不含糊。 他一手一个提着快步跟上顾池。 吕绝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疼得半吊子文心文士哀哀惨叫几度失血昏迷过去。 尸坑在上周村和下周村交界处。 位置荒凉隐蔽杂草已有腰高。 还未完全靠近便嗅到极具刺激性的恶臭尸坑附近躺倒不少腐烂程度极高的鸟禽尸体。大部分尸体还在尸坑横七竖八躺着另有十几具被人挖出来四处散落。 吕绝被这气味冲得脸色发黑。 他道:“先生让我去吧。” 顾池摇头:“无事。” 尸坑内外的尸体爬满无数正在蠕动的蛆虫他走近其中一具定睛细看两眼抬手从怀中摸出双手套紧跟着又取出双类似筷子的竹制品以及一只精巧小碟子。 吕绝:“???” 就在他脑中生出奇奇怪怪画面的同时顾池头也不回地道:“守生你离远些注意武气护体莫要被疬气冲撞了。” “唯!”吕绝担心顾池忍不住努力伸长脖子一瞬不瞬看着先生的动作同时警戒四周生怕手上这俩还有其他同伙瞧了半晌才问“先生啊你、你这是作甚呢?” 只见顾池用那双指节分明的右手执箸尖端在尸体上拨弄来、拨弄去拨开密密麻麻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蛆虫。他似乎在尸体上翻找什么半晌夹出一物。 吕绝没看清那是啥。 只看到顾池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在碟中乍一看还以为是蘸酱的动作准备那啥。 顾池:“……” 他原本还能绷得住。 但吕绝心声的内容将他恶心到了。 未免吕绝脑补更多恶心东西顾池端着碟子起身递到吕绝眼前让他细看。 “你瞧。” 吕绝嫌弃地后仰避开。 “先生这蛆虫有甚好看的?” 又臭又恶心沾着黏糊糊的泛黄尸水也不知先生是怎么绷得住不呕吐的。 顾池反问:“你觉得这是蛆虫?” “这不是蛆虫还能是甚?” 吕绝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凑近细看俄顷发现了不对——跟普通蛆虫相比碟子里这条虫子体型明显大几圈浑身沾满无数细密小点小点像是缩小的白芝麻粒。 头部和尾部也跟蛆虫不同。 身体两侧还长着数十条蜷缩的腿。 背部是交错复杂的黑色纹路。 与其说是蛆虫更像是蛴螬虫。 “这是什么玩意儿?” 或者说什么虫子? 顾池拨弄已经死掉的虫子眸色渐冷他道:“虫?准确来说这是一种蛊虫!你看它身上这些白点俱是虫卵。蛊虫虫卵靠着汲取精血才能孵化孵化之后继续产卵也需要大量的精血寻常人十天半月就得毙命!” 吕绝虽不知这是什么蛊虫但光听这俩字就忍不住汗毛倒竖恨不得后退一射之地。他看着尸坑又看顾池从尸体扒拉出来的蛊虫尸体道:“若这是蛊虫……那么上周村和下周村的疫病也是人为做的?” 若是真疫病随便都能死上一城。 两三年前的疫病确实蹊跷。 “多半是了。” 顾池又从其他尸体找到另外几条已经死亡的蛊虫……这次疫病的罪魁祸首绝对是这玩意儿没得跑了。他指挥吕绝寻来木柴甘草清出大片空地用以焚尸。 不止是人尸还有附近的鸟尸。 二人忙活到了黄昏十分才带着俩半死不活的“漏网之鱼”以及一碟子蛊虫尸体和虫卵回到了浮姑城。为求稳妥这些虫卵被他用纸张布帕重重包裹沈棠等候许久。 “望潮可有结果?” 浮姑城仍旧戒严沈棠也两天一夜未睡往日精气饱满的她看着有些恹恹。 顾池舒了口气:“幸不辱命。” 这话落在沈棠几人耳中宛若天籁。 “找到疫病源头了?” “准确来说这不是疫病。” 董老医师一听这话不赞同了。 “这不是疫病是什么?” 顾池小心翼翼打开那一碟子。 瞬时尸臭扑鼻没有心理准备的董老医师差点儿被熏过去好半晌才缓过来。 众人目光狐疑地看着顾池不知他带回几条蛆虫是啥意思。这就是疫病源头? 顾池:“这是蛊虫、蛊虫的虫卵。” “蛊?” 这个字触动沈棠某些记忆。去岁她在联盟军大营外跟公西仇碰头后者就提过蛊虫的事——少冲中了蛊河尹境内又爆发蛊虫造成的“疫病”——这真是巧合? 蛊虫可不会凭空冒出来。 下蛊之人是谁? 一个个问题在沈棠脑中上下乱窜。 只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这种蛊虫怎么解?” 董老医师捻着灰白的胡须道:“若真是蛊虫只消在它们汲取大量气血产卵之前引出来即可……难怪寻常药物不起作用。” 毕竟他是学医的不是玩蛊的。 对于巫蛊也只是一知半解。 沈棠问:“引出来?该怎么引?” 董老医师道:“这就不知了只是听恩师提及过蛊虫各有喜好。引它们出来就要用它们最喜欢的东西诸如旺盛的气血、某种气味、武气、文气甚至是花卉……” 蛊虫千万种脾性各不同。 鬼知道这玩意儿喜欢什么? 沈棠:“……” 董老医师又补充一句:“动作一定要快这些可都是普通人精气血无法与文心文士、武胆武者相比。一旦蛊虫准备产卵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沈棠问道:“多久?” 董老医师判断了一下病号们的病情估摸了一个大致时间:“至多还有两天。” 根据情况来看这蛊虫急性子。 “两天……行我知道了取碗来!” “取碗作甚?” 沈棠右手化出一柄许久未见的宝剑。 毫不迟疑地用左手抓住剑身。 在众人还未反应时抹出一道血痕。 “放血!” 她去年能跟公西仇掰手腕帐下这些武胆武者不是她对手一众文心文士一个赛一个斯文凑得齐老弱病残组合。思来想去肯定是她的血对蛊虫最有吸引力。 “你们愣着作甚?” “拿碗过来接住啊——” 看着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被泥土吸收沈棠那叫一个心疼。手往前一递悬于桌面之上——流血流在桌上回头还能搜集起来。董老医师这才惊醒大叫。 “沈君你这是何苦——”没轻没重地放血也不怕落下病根实在是太鲁莽了! 沈棠的血足足流了小半碗。 董老医师一边念叨一边帮她包扎好刚打上结屋外走进来面色不善的祈善后者半举着鲜血流淌的左手伤口皮肉外翻一进来就问:“主公受伤了?” 还没等到答案先等来了一只碗。 祈善:“???” 沈棠愧疚看着祈善:“是我大意了。” 她在那一瞬真没想那么多。 祈善:“???” 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所幸此事解释起来不复杂三言两语之下祈善很快就明白伤口怎么回事。 他无奈道:“需要血要么让善来要么让半步几个来岂能让主公自损贵体?” 还不确定这些血有无作用主公一下子放这么多万一没用岂不是浪费? 董老医师端着两碗血去病区。 研究怎么用血逼出蛊虫。 沈棠这里也不停歇。 既然知道有人往井水丢了死老鼠老鼠尸体就一定要打捞上来被污染的井水也要封掉免得重蹈覆辙。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无意间饮用生水喝到了虫卵。 沈棠无奈:“多喝热水、忌喝生水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三申五令吗?” 她这个郡守简直是老妈子。 治下庶民洗澡她要督促着。 喝热水她也要盯着。 口头叮嘱还不行还得盖章下令! 但庆幸的是发现及时趁着大范围传播之前控制住尽可能减少伤亡。只要引出这些蛊虫这场危机应该就能解除了。只是沈棠这口气明显松得有些早了。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坏事都喜欢扎堆来。 等待消息的空隙她耳尖听到屋外急匆匆靠近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 “文注。” 来人正是徐解。 此时徐解的脸色宛若抹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几乎要与天上黑漆夜色融为一体。沈棠冲着他招呼受伤的左手:“这有个好消息。” 徐解脸色难看地笑了笑气息听着虚弱不少:“巧了解这里有个坏消息。” “坏消息?” “天海也出现一模一样的疫病!” 沈棠惊得险些打翻桌上茶盅。 “天海也出现了?” 好家伙—— 这是要将几个一网打尽吗? ------题外话------ ?乛?乛? 嘿嘿睡觉觉去了(|3[▓▓] ps:嘿嘿推荐好姬友云芨的《藏珠》白金出品必属精品走过路过切不可错过。香菇已经挂上链接了点进去就能看到哦。 正文 345:西北乱局(八)【二合一】 徐解忧形于色。 他道:“嗯情况还很严重。” 天海郡境内几个县镇村落都有发现。 现在已经开始封村。 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下来。 徐解被困在浮姑城无法轻易离开便青鸟传信给守在城外的心腹随侍让随侍带着徐家家主的信物回去支取物资方便不给外界落下话柄——徐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声音始终反对帮助吴贤不满徐解选择想反过来控制吴贤当傀儡。 徐解不担心旁旳。 只担心这些脑子不清楚的上赶找死。 倘若吴贤因此杀他们他真拦不住。 吴贤连亲兄弟都能下手呢。 徐解一想到这里脑阔就钝疼。 沈棠先是蹙眉凝神又是伸展眉梢笑道:“文注就不想听听我这里的好消息?” “好消息?” 徐解看着沈棠心脏似加速一瞬。 沈君在他说了天海出现疫病之事还能笑得出来莫非——他脑中浮现某个可能。 “莫非沈君找到疫病治疗之法了?” “倒也不是。”她没将话说得太满。 徐解闻言神情失落一瞬。 沈棠紧跟着又道:“虽未找到治疗之法但已经摸清楚这次疫病的源头控制疫病也是早晚的事。此次与其说是‘疫病’倒不如说是一场‘蛊祸’是蛊虫引起的。” “蛊祸?” 徐解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蛊”。 直到听到“蛊虫”二字。 脸色骤黑:“有人下蛊?” 谁能悄无声息给天海、浮姑、上南几地下蛊?这蛊虫的杀伤力跟疫病也差不离了一旦控制不住扩散蔓延几地生灵死伤无数。徐解看着沈棠包扎的左手鲜血从伤口淌出晕染白布瞬时明白伤口怎么回事。 沈君这是为治下庶民以身犯险啊。 这让徐解如何不对这面墙头生好感? “伤口不严重已经包扎过了。”注意到徐解的视线沈棠嘿嘿笑着蜷缩左手掌心收回手拍拍身侧的席垫示意徐解坐下来喝杯茶润润喉、降降火“很快就有消息。” 凡事不要慌。 “你现在急上火也没用啊。” 若真有蛊虫被引出来这次“疫病”危机也就解开了徐解正好将消息传回去。 徐解只得依从。 沈棠笑着给他沏了一杯凉茶。 “降火、静心。” 徐解却没这份心情。 视线不断往门口的方向瞥去。 沈棠呷了口放凉的茶水暗想吴贤这会儿是不是被“疫病”搞得焦头烂额治所上下乱成一锅粥?说句不厚道的风凉话一想到吴贤倒霉了她甚至有些暗爽。 谁让吴贤将她当成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她有火气也只能咽下肚!好好一桩暴富的酒水生意吴贤吃肉、她喝汤!最后还是靠着“山寨”大法才赚了一笔小钱钱。 暗爽归暗爽。 她只想看吴贤狼狈倒霉但不想看着无辜庶民因为“疫病”枉送性命。她这里找到治疗之法必会第一时间跟吴贤、谷仁几个分享。现在是跟阎王爷抢时间。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终于董老医师穿着防护服过来。 脸上却没有沈棠期待的喜色。 沈棠和徐解俱是心下一紧。 “董老情况如何?” 徐解忙起身迎上前。 “不敢当、不敢当。”听到徐解对自己的称呼董老医师受宠若惊。他不了解徐解但也听过天海徐氏的名头。作为家主徐解不论是地位名声都远胜于他这个医师。 “蛊虫引出来了没?” 沈棠可没耐心听他们没营养的寒暄。 她直奔主题 董老医师:“引是引出来了……” 沈君这碗血对蛊虫的吸引力还不是一般大拿进病区靠近病人他们身体内的蛊虫便好似发了疯般想钻出来。昏迷许久的病人也被折腾得不轻连神智都清醒了。 “那不是好事?” 为何董老医师却无喜色? 自然是因为—— “沈君此次疫病恐怕不止是蛊虫作祟。”这话董老医师说得艰难。 沈棠多久没睡董老医师就多久没睡他一把年纪身子骨遭不住但还是强撑着连轴转。见沈棠二人似乎没明白继续解释:“病区共有病患轻症、中症、重症合计四十七仅有二十五人有蛊虫反应……剩下二十二人怕是真的染了疫病。” 徐解:“……” 沈棠:“……” 好家伙蛊虫+疫病??? 这是叠加debuff呢??? “怎、怎会如此?” 董老医师倒不是非常意外。 要不说蛊虫这玩意儿邪门呢? 这种蛊虫不仅会让人产生类似疫病的反应还会以人体精气血为养料令其产生疬气。疬气传到旁人身体就会让那人染上疫病。也或许跟井水被污染有关。 井水不仅有蛊虫虫卵还有被投喂腐肉、蛊虫尸体的老鼠尸体。老鼠这种动物本身就喜欢出没各种肮脏阴冷潮湿的地方难说这些老鼠自身带着啥疬气。 只能说—— 运气太差了。 见沈君神色慌张、六神无主董老医师给沈棠喂了一颗定心丸。他缓缓道:“不过沈君莫慌张。老朽的药方对中了蛊虫的病患无用但对疫病病患倒是有些效果。” 对症下药。 董老医师用针对疫病的法子治疗蛊虫自然无用但对疫病病情轻的有效果。有两名病患服下药发了一场热汗体温不似先前那么滚烫。脉搏较之先前稳定不少。 这也让董老医师捡回几分信心。 “有效果?” “嗯。” “呼——”沈棠跌落谷底的情绪又被拉回有效果至少证明董老医师的治疗思路是对的比束手无策要好。她看向徐解又问:“能否让文注抄撰一份药方病案?” 董老医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抄撰药方病案?”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徐解。 老人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看他只是一名医师没什么好出身医术也不算精湛但好歹活了一把年纪丰富的阅历足以弥补某些短板。例如他知道徐解是天海一系更是吴贤的心腹。 吴贤是谁? 跟沈君称兄道弟的人。 二人现在合作未来就说不好了。 换而言之吴贤是潜在对手。 削弱对手就是变相增强自身还有比用疫病拖垮对方营盘更便捷轻松的? 沈君什么都不用做只用顾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天海吴贤自会元气大伤。 实力威胁不到自己的邻居才是好邻居。 外界也不会因此指责沈君。 他琢磨了一下委婉地提醒沈棠:“一病一人一方千病千人千方。同一张药方不可能适用每一个人我等也不清楚天海的情况贸然给予药方病案怕是……” 董老医师并未直接点破。 但也委婉告知药方不能乱给。 倒不是说董老医师不肯救治其他人作为医师他恨不得天下无病但他是河尹医师而非天海医师当以河尹、河尹庶民为重。 “这个没事天海在吴兄治理下富饶得很养了不少医师他们拿到药方病案应该会根据病患具体情况调整剂量配方。咱们只提供大致思路即便不起作用吴兄也不会因此迁怒。”沈棠这话说得坦坦荡荡似乎没听懂董老医师话中的委婉艺术。 她真没听懂? 恐怕只有顾池和沈棠自己最清楚。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权衡利弊的至少在这次灾难面前沈棠选择救人——为了一个未来的对手而漠视现在的人命沈棠做不出来。倘若未来真跟吴贤撕破脸皮不得不对垒相争她会用实力去赢而不是用这种不入流的阴谋诡计。 她不会也不需要。 当然这份傲气并未表露。 董老医师跟徐解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沈棠的仁慈热心、赤诚坦率后者触动最深。 _(:3)∠?)_ 这点上自家主公就不如沈君了。 他割沈君韭菜的手抖都不抖。 徐解动情道:“替天海庶民谢过沈君。” 仔细看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董老医师敬佩沈棠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惭愧来——跟沈君这颗剔透晶莹的仁人之心相比自己脑子里那些权衡利弊实在是污浊不堪回想起来都觉得自惭形秽。 听了全程心声的顾池:“……” 他似乎发现了某个真相。 自家主公的名声跟这些人脑补能力成正比——哦“成正比”这个词还是主公教的。大致意思是脑补能力越强名声越好。 “主公!”顾池待徐解和董老医师脑补到顶峰他才佯装刚刚过来身后随从各自捧着一只大口径陶碗陶碗之中沉着二十来只腐烂老鼠“东西已经打捞上来。” 找这些老鼠可真不容易。 沈棠捏着鼻子看了一眼嫌弃地挥手。 “拿下去烧了对了井口封了没?” “封了还派了人严加看守。” 顾池办事一向谨慎。 他不放心又派人去河流上游以及河流下游寻找有无“漏网之鼠”若发现其他动物尸体也顺手焚烧处理。同时还拟一份告示命令浮姑百姓只喝烧沸的水禁止饮用生水。 这份告示还要让沈棠过目确定没问题再盖上郡守印绶才能发放下去。 “望潮办事我一向放心。” 告示看也不看就盖章对于顾池不经允许就办事儿沈棠也没说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她一桩桩吩咐了才做她迟早会过劳死。这样的望潮简直是老板的小棉袄! 徐解迫不及待想传信回天海。 他跟着董老医师下去抄撰。 沈棠也抓了顾池壮丁。 让他也跟着抄发一份给上南。 顾池笑道:“这可是好大一份人情。” 沈棠理所当然:“要的就是人情!这世上什么情都没人情难还!特别是吴昭德、谷子义这样珍惜羽毛的人。嘿嘿我倒是想瞧瞧吴昭德下次还敢不敢割我这把韭菜!” 吃了她的都要吐出来! 沈棠都已经想好怎么敲竹杠了。 顾池:“……” 嗯这就对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主公沈君。 为了完善治疗手段董老医师又厚着老脸向沈棠提议要一份共叔武和普通庶民的血看看文心文士、武胆武者和庶民的血对蛊虫的吸引力。听闻此事徐解和忧心天海家眷的赵奉也主动放了小半碗送过去。 蛊虫对众人鲜血的反应大小不同。 沈棠的血能让它们暴动疯狂用不了多久就会上钩几个文心文士、武胆武者也能达到吸引蛊虫的目的但耗费时间长短不一。普通人的血对蛊虫毫无吸引力。 董老医师捻着灰白的胡须。 感慨:“世上能有几个君子如沈君这般赤诚仁善?人与人的血也是不同的。” 心脏向全身输送血液。 他相信人心越好血越干净。 心不好血也脏。 当两份同样的内容送达天海、上南河尹境内疫病已经完全控制住。病区接连两日接收的病患数量断崖式下跌。除了观察区域和病区的庶民外界大部分庶民都不知道发生了啥。只知道最近戒严治所还接连下达好几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让他们灭老鼠灭一只奖励三文喝热水谁家喝生水被抓到要罚钱记过。 罚钱还好钱也不多。 一旦被记过他们就很难再接到治所下派的活儿还会被身边邻里唾弃。 因为记过就意味着“忘恩负义”。 忤逆治所蔑视沈君。 沈君可是拯救他们于水火的恩人! 一连串手段下去庶民们跟着执行照做第四天就没有再接到染上疫病的病患董老医师几经调整药方轻症、中症都已经转危为安体质强些的都能下地走路了。 现在只剩重症还在生死线挣扎。 所幸有几个文心文士轮流用文气吊着小命再加上每日汤药竟无一人死亡! 这几乎是无法做到的。 但偏偏在董老医师眼前发生了! 他还是亲身参与者。 天海、上南就波折得多。 上南最先发现“疫病”虽说第一时间封村避免疬气扩散但治疗进程缓慢每天都有几具尸体被盖上尸布抬出去掩埋。 一日比一日多。 村中庶民神色麻木。 甚至有庶民携带家眷准备出逃。 继续待在这里会死! 但他们哪里逃得出村外设下的关卡? 强行突破只能换来一支穿心冷箭。 ------题外话------ (*?▽?*) 嘤嘤踩我键盘淦。 ps:最近总有“的”变成“旳”“我”变成“莪”这不是香菇的错啊应该是前台显示问题我后台都是没问题的_(:3」∠?)_ 正文 346:西北乱局(九)【二合一】 夜色昏暗。 唯余天幕下稀薄月光。 村镇外半里处木制拒马、栅栏围城一道防线每隔五步便有两名兵卒守卫。同样的防线一共有三道阻拦疫区人员进出。 每逢深夜一众兵卒更得强打精神。 疫区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充斥着绝望与死寂莫说庶民、奴隶便是被派遣到这里旳兵卒和医师也遭不住这压力。 不少人为了求生想趁着夜色逃跑——逃离此处还能有一线生机但留下来迟早会染上疫病!一旦中招用不了几天就会病得不省人事紧跟着四肢抽搐、皮肤青紫。 有病患在短短七八天内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一具骨瘦如柴的干尸浑身青黑周身淤紫活像是被什么厉鬼吸干精气血。死时表情狞恶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还有病患在发病后就一直吐血面颊削瘦凹陷但身躯似吹了气般迅速臌胀将皮肤撑得几近透明。给予一点外力那紧绷肌肤当场破开血肉冲高至房梁。 有医师离得近被炸了个正着。 腥臭的五脏六腑砸了他一脸。 第二日那名医师也出现疫病症状没多久就病死了尸体被抬到屋外空地摆着。 疫区人手紧缺一开始还有兵卒帮着抬尸、埋尸但近两日实在忙不过来。 “站住!”站岗守卫的兵卒发现动静他手握长弓厉声警告“回去!” 来人不管不听。 他再次警告。 “再说一遍——回去!” 一支箭矢落在那人奔逃路径上。 正好贴着对方的脚尖。 这时那人终于有回应。 声音崩溃地求饶道:“求求各位兵爷放我出去!我没有病啊!我没有染病啊!你们看我什么症状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死的!放人啊!尔等这是草菅人命!” 两名兵卒守卫无动于衷。 持弓之人准备用力拉开弓弦。 倘若此人仍执迷不悟下一箭便冲着对方的脑袋或者心脏要害一箭毙命! 一刻钟后。 有专人过来将体温未凉的尸体拖走搬到木车上上面已经叠着三四具年纪不一的尸体致命伤都在头部、胸口。车轮滚动鲜血顺着木板间隙滴答滴答一路。 类似场景每晚都要发生几回。 兵卒神情从最初的不忍变成如今的漠然眼神麻木、动作机械重复弯弓放箭的流程。 仿佛这一箭出去射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两只无足轻重的牲畜。 他们也不想射杀手无寸铁的庶民。 但只看此次疫病的威力便知道疫病不能挡在防线以内一旦散播出去整个上南都将沦陷。届时死得就不只是这么点儿人而是数以万计甚至——更多! 这样的结局谁都承担不起。 兵卒又守了几个时辰。 曙色渐明。 兵卒正想着什么时候换班。 “什么声音?” 精神和身体绷紧了一夜五感反应迟钝似乎听到马蹄声?他不太确定直到另一位站岗的兵卒也道:“是有声音!”说话功夫一道骑马人影在视线内逐渐清晰。 “站住!” 另一名兵卒手持长矛。 矛尖冲着来人附近站岗的兵卒此时也听到动静随时准备过来支援。 来人道:“放行!” 兵卒可不会理会他。 “郡守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此地!” “混账连吾都不认得了?” 骑马之人心急如焚。 兵卒可不理会他这一套。 虽然他也觉得来人声音耳熟但耳熟不能作为放行证明。想进去就必须要有郡守亲手写下或者盖过章的手令他们只认这个。 除了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认! “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再敢靠前莫怪我等无情!” 明里暗里已有十数弓矢瞄准此人。 来人见状气急。 只是他来得太匆忙根本没准备通行手令。正犹豫着亮出武胆虎符表明身份或者直接用武力强闯的时候一段熟悉的呵斥声滚入耳膜:“停手!全部停手!” 戒备警惕的兵卒同时罢手。 来人狂喜唤道:“十二弟!” 声音主人骑马上前。 “九哥?” 被唤作“十二弟”的晁廉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家九哥怎么成这样了? 这二位全是谷仁的结拜兄弟。 一个行九一个行十二。 行九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刻薄长相。不知多久没有修整的稠密络腮胡几乎要挡住整张脸。长发被狂风吹得乱糟糟身上更只剩一袭里衣。 “九哥你这是???”看九哥被打劫过后的模样晁廉惊愕一时无言。 “大哥可在?” 晁廉道:“在!” 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 待在疫区风险并不大。 疫区人手又紧缺谷仁也只能过去帮忙也为了坐镇以免生乱。 “快!快带我去见大哥!” 晁廉挥手示意兵卒打开入口。 这些兵卒都是他管辖下的私属部曲自然听从军令。兄弟二人没有多废话御马狂奔一路紧赶慢赶才抵达目的地—— 与疫区仅一堵矮墙之隔的临时治所。 不同于疫区人间炼狱般的死寂临时治所热闹些只是诸人行色匆匆。 兄弟二人还未靠近就听到屋内传来情绪激动的辩论声听声音俱是熟人。 一人情绪激动:“控制?控制?一连大半月都是这话哪一日控制住过了?大丈夫当断则断!唯有撤出两地封死全境才能保住上南安全。六哥啊你可知这几日有多少人生乱逃跑?咱们防得了一时还能盯得住一世吗?只需有一个逃出去上南就完了!” 疫病带来的心理压力何止是医师、庶民扛不住呢?他们这些人也遭不住。 这些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般凶残的疫病扩散出去会波及更多无辜庶民。奈何自家六哥不肯放弃还在徒劳用功。 要他说该放弃的时候就该放弃! “是啊大哥、六哥老三这话说得是难听了一些但也是为大局考虑啊……疫病才发生多久两村过半染病连我们带来的兵卒也染病三百余……” 也不是每个兵卒都有武气护体。 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是身子骨健硕一些无法将疫病阻隔在外。 几人陆陆续续发表看法。即便现在不放弃要不了七八天剩下的人也会死光。疫区土著已经染病染得差不多了现在新增病患都是兵卒或者带来劳作的奴隶。 坚持已经没了意义。 更有一人狠心提议屠村埋尸。 谷仁两个脸色铁青。 但又无法斥责这些义弟什么。 他们得知谷仁要进入疫区都是第一个响应号召亲身犯险衣不解带帮着操劳但努力不能组织疫病疯狂蔓延和席卷。 “大哥早做决定啊!” 谷仁声音沙哑:“此事——” 还未说完便听晁廉带着老九进来。 “大哥俺来了!” 谷仁看到老九眉心突突。 众人都惊讶老九的出现。 为了防止疫病导致有心人挑唆生乱他们带着三分之一兵力来疫区剩下三分之二都在上南各处由老九几个负责镇守。 “老九你怎么来了?”待看清老九的装束嘴角微抽“你这是——” 撕拉! 二话不说老九抬手撕碎皱巴巴的梅菜干里衣布帛撕裂声吸引众人注意力也顾不上争吵纷纷投来诧异不解的目光。只见他伸手解下被他捆腰上的长布条难掩狂喜:“俺昨夜收到个消息急忙给大哥送来!六哥你也看一准是你想要的!” 谷仁和老六对视一眼。 接过带着老九体温的东西。 其中有一封信函。 上书“谷兄子义亲启”几个字。 字迹龙飞凤舞不是谷仁熟悉的。 “谁的信?” 谷仁一边拆一边问。 老九道:“还能有谁河尹来的。” 河尹? 谷仁一下子就想到了沈棠。 打开一看果然是沈幼梨写的。 沈棠贴心考虑到谷仁这会儿心急如焚也没那么多耐性听她寒暄信函开头就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表明自己的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沈棠那边也发生了同样的疫病但因为运气好发现早控制早误打误撞还摸索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治疗经验。 幸得天眷河尹目前局势稳定。 她想到远处还有谷仁这位难兄难弟大家伙儿又有结盟共同御敌的交情于是让帐下心腹抄撰一份药方病案附带各种防疫措施希望能对谷仁有所帮助。 谷仁一目十行看完。 双手都是颤抖的。 其他几人内心也好奇地抓耳挠腮。 猜测信函内容、沈棠来意。 终于—— 谷仁啪得一声拍桌。 情绪过于激动手指不受控制地细颤他一连道了三声“好”! “大哥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谷仁勉强平缓情绪。 “有救了!哈哈哈哈有救了!” 信函在众人间传阅。 有人激动也有人持怀疑态度。 “大哥沈棠这话是真?” 谷仁道:“倘若是吴昭德说的我至多相信三分但这个沈幼梨我信!” 除了信函其他笔迹是另一人的。 详细罗列几十条防疫要点诸如划分区域、按照病情程度安置病患、寻找老鼠尸体、灭杀老鼠、烧沸热水、焚烧病患尸体、焚烧病患接触过的衣物用具……重症病患可以用文气或者武气吊命轻症、中症患者的治疗可以参考病案调整药方剂量。 顾池还按照沈棠的意思图文搭配告知口罩、简易防护服、手套的制作以及使用方法处处都体现着沈棠特有的细心。 最最重要的此次疫病其实是“疫病”+“蛊虫”。前者可以用药但后者只能引出蛊虫才能救人。一旦蛊虫产卵寄主精气血被吸干便是回天乏术行动一定要快! 蛊虫? 这玩意儿众人可不陌生。 自四宝郡回来他们都在操心老十三的身体轮流辅助少冲去降服体内的蛊虫各种过程非常痛苦少冲也在生死线上挣扎几个来回。所幸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十三被蛊虫所害这会儿又冒出一个蛊虫折腾出来的疫病究竟是谁在暗中害我等?”有暴脾气的直接一巴掌拍碎了桌案。 谷仁也想到了这茬。 猜测是有人暗中做局暗害。 至于这敌人是谁目前还不清楚。 但—— 只要做了事情总会留下痕迹。 这笔账他谷子义记下了! 若被他抓住必十倍百倍奉还! “大哥、六哥这些法子真有用?” 其他那些还好说但焚尸一项…… 说实话不是很能接受。 偏偏写下这些的人又担心他们不照做特地将重要的事情重复了三遍。 谷仁狠了狠心:“焚!” 还未下葬的要焚烧。 已经下葬的也要挖出来焚烧。 事已至此他们别无他法。 谷仁一改往日和善目光冷厉狠绝。 “现在传令下去——所有人看到老鼠就打死、烧死!喝水必须喝烧沸过的水谁喝生水一律仗责三十示众!倘若柴火不够哪怕是拆了房子、烧了家当也要烧沸水这些都烧没了宁愿渴死也不得沾碰一滴生水!六弟你派人将病患全部转移到一处与病患接触过的人全部隔在观察区域!” 六弟行礼领命道:“唯!” “十二调派人手制作口罩等物。” 晁廉领命:“唯!” 谷仁继续命令:“老十你派人搬运尸体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一具不能漏全部焚烧干净!若有阻拦、劝而不退者杀!” 之后便是派人清理各处。 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驱赶庶民去洗澡清洁身体谁不配合就当场施以髡刑。这个髡刑呢其实就是剃光头。杀伤力不大但羞辱性极强的刑罚。 一向仁慈温吞的谷仁此次表现出极少见的强势强硬到不容他人抗拒!一众兄弟一向以他马首是瞻无人反对。即便反对也是反对沈棠给予的防疫攻略而非谷仁。 谷仁也是照着攻略操作的呀。 类似的情形也在天海上演。 不过天海是发现疫情最晚的地方也有充分准备时间刚有苗头就被控制起来。第三天就收到沈棠这边分享的攻略。天海庶民还未开始恐惧疫病已经被控制住。 吴贤看着上南传来的情报后怕地捏了把汗:“秦卿啊这次欠了好大人情!” ------题外话------ ?乛?乛? 今天大家点进书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退朕》跳出来? 嘿嘿这推荐位置可是香菇上个月欧皇附身月票抽奖抽中的呢。 理直气壮叉腰 女频咋了? 女频的书照样能上只要作者脸红就行! 等香菇出门减个肥回来继续码字。 ps:感觉万更有些悬啊但是日八千肯定稳! pps:你们知道吗我下午跟嘤嘤斗智斗勇才忍住它的猫爪以及卖萌攻势勇敢强硬地捍卫了我的键盘。 正文 347:西北乱局(十)【昨天的】 秦礼并未吭声说什么。 吴贤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问:“大概可能……秦卿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恶谋他从良了?” 秦礼:“……” 吴贤表示自己真心黑不了沈棠。 “扪心自问假使因疫病损失惨重的人是沈幼梨而我手中捏着控制疫病旳良方你猜我会不会伸出援手?”吴贤对外端着礼贤下士、侠义君子的包袱但在心腹面前也不吝啬不完美的一面因为他知道虚假的永远是虚假的没人能装一辈子。 特别是在聪明人面前。 他平时伪装越完美关键时刻露出真面目就越容易被厌弃离心更快更彻底。 吴贤在秦礼面前不需要十分完美。 他坦诚道:“我不会。” 在秦礼沉默中说:“我会看着沈幼梨被拖垮或许念着以往结盟旧情愿意在对方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施以援手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无暇的名声……” 秦礼坐不住了。 “主公您……” 吴贤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洒然一笑:“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原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为难沈幼梨被多次刁难还选择息事宁人……” 他懊悔割韭菜的镰刀太锋利。 沈·韭菜·棠可疼了吧? 秦礼作为祈善最大的黑粉不太能接受现实但偏偏现实摆在他面前铁证如山。或许——秦礼内心闪过一瞬的动摇——真让主公猜中了恶谋他从良了? 不不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古往今来多少血淋淋的例子! “待疫病完全消失备上厚礼给沈弟送去。这多事之秋两家要多走动走动守望互助才能立足于世。”吴贤试探秦礼口风而秦礼也没“棒打鸳鸯”或咬着恶谋不放。 于是吴贤心满意足了。 秦礼作为两家亲近最大的阻碍都没意见这次结盟是板上钉钉了。只是谁来当两家中间人呢?吴贤想到了赵奉反正赵奉还在河尹还人情那就一事不烦二主。 这下吴贤也不急着召回赵奉了。 让他继续待着。 天海缺人了再说。 倘若秦礼能听到吴贤这个心声估计能气得三尸神暴跳——这个败家子儿! 虽说吴贤帐下缺什么都不缺实力高强、战斗骁勇的武胆武者。像赵大义这样能打的他还有五个但人才总养在别人的窝里吴贤也不怕被赵奉被沈幼梨勾搭走? 吴贤这边还有心情开玩笑谷仁这头就没那么轻松——种种防疫措施对他的好名声也产生一定影响——他以“仁”出名十里八乡的庶民都知道他是个轻财好、怜贫恤苦的善人但焚尸不说埋进土里的尸体也要挖出来焚此举实是骇人听闻! 这哪里是仁义君子? 分明是残忍暴徒! 除了谷仁十二个义弟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点儿畏惧。随着疫病得到控制此事就跟插了翅膀一般传到谷仁岳父和妻子耳中。这位岳父年纪跟女婿一般大。 不顾疫区还未解封径直找上门。 他作为谷仁岳父兵卒也不敢太强硬最后请出晁廉做主将其迎进去。 “妇翁怎的来了?此处危险。” “吾不来还不知被你蒙蔽何时!”岳丈口吻不善听得谷仁一头雾水。 “妇翁何出此言?”二人虽是翁婿但此前也是交往过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段纯洁友谊是怎么变质的? 说来话长某日老丈人感慨自己小女儿脾气大冰人介绍的青年才俊一个都瞧不上非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儿……说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儿”其实就是看上谷仁。 正好那时候谷仁二度当鳏夫寡居了两年老丈人欣赏谷仁为人处世稀罕不行不由得生出将小女儿嫁给他的心思。 两家亲上加亲女儿也能得偿所愿。 两全其美! 不过这位奇葩的岳丈没有直接跟谷仁说而是走迂回路子找了谷仁前任老丈人、前前任老丈人由他们出面说和这桩婚事拍胸脯保证不会亏待谷仁儿女。 总之谷仁三婚就这么定下来了。 前天还把酒言欢的朋友晋升为父辈。 谷仁:【……】 这会儿第三位岳丈正在喷女婿。 怒气冲冲问掘人坟墓焚尸的事儿。 谷仁也未隐瞒坦白前因后果。 三岳丈拧眉:“便是如此此举也实在有违天和于你极为不利!那沈幼梨说怎么做你就照着怎么做?焉知此人没有害你心思?即便是为了庶民也该变通。” 见谷仁憔悴消瘦好几圈他三岳丈怜惜女婿没将话说得太严厉但意思要传达到位!免得女婿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一穷二白还能在河尹那片地方站稳脚跟说是一只雪白肥硕、单纯可爱的兔子? 谁信啊! 沈幼梨干过挖尸、焚尸的事儿了吗? 没干过怂恿旁人去干? 谷仁:“……沈弟还真干过。” 三岳丈噎了一下。 转移话题:“你名声怎么办?” 谷仁对此并未太放心上他只是淡声道:“我谷子义也不是靠着虚名在上南站稳脚跟的名声好锦上添花。名声不好又能损我几分?此事我问心无愧!” 他是珍惜羽毛不假。 但还没病态到是非不分的程度。 沈幼梨能将不是他治下的庶民都看得那般重要坦诚相待难道他谷子义就做不到吗?庇护治下庶民本就是他的职责本分。 区区骂名他并未放在心上。 再者—— “妇翁名声太好了也不是好事。” 三岳丈不解:“不是好事?” 谷仁扯了扯嘴角撇嘴冷笑。 “往日是我太过温和了便让人误以为谷子义是个软和可欺的老好人!谁都能踩上一脚!疫病当前浑不将我当一回事!” 三岳丈不知谷仁火气从何而来。 谷仁道:“妇翁不妨想想疫区还未解封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到您耳中的?” 他治下风格偏宽和。 只要不是触及原则的事情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触犯的人也不多谷仁自有一套御下之术一直以来也没出差错。但此次疫病却给他敲响警钟。 他是不是该适当改变风格? 人少的时候这么管无妨。 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多还走老路子迟早要生出大乱。 整个上南也不是谁都看得惯他谷子义的。多的是人以为他好欺负借着此次疫病占据他全部心神的机会到处挑拨生是非。他们这么蹦跶谷仁不做点什么…… 不是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三岳丈冷静下来细想。 他是不如大岳丈那般博学、二岳丈那般精明但作为上南富绅也是名利场打滚的老油条很快便琢磨清楚里头猫腻。也听出谷仁生出杀鸡儆猴的决心自然支持。 三岳丈及匆匆赶来也是担心。 既然谷仁有打算他也不多事。 只是帮女儿转述几句叮嘱送几车补品让谷仁好好拾掇拾掇他自个儿。 整日蹲在疫区可怜他了。 谷仁送走三岳丈脸色骤冷。 但这份冷意不是冲着谁而是疫区消息被人传出去这意味着有人不顾防疫命令公然与外界密切接触。一旦疫病顺着这个传播出去谁担得起?此人必须抓出来! 谷仁一改往日温和手段雷霆。 镇住大批立场不坚定者。 地位越发巩固。 待疫区解封已是二旬后天气愈热。 当兵卒撤掉木质拒马和栅栏大难不死的疫区庶民喜极而泣热泪滚滚。 谷仁见此心情沉重。 虽说沈棠的防疫攻略给的及时谷仁这边百分百抄作业但仍有无法挽救的病患失去生命疫区人口折损近六成。他只好从别处将奴隶迁移过来免得此处彻底荒废。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呵呵没有。 不论是谷仁还是沈棠、吴贤都惦记一桩事——疫病蛊虫怎么来的? 河尹那边有运气成分。 应该不是刻意针对沈棠。 但吴贤和谷仁呢? 二人治下此前未有疫病先例。 即便有症状也与这回不同。 根本不是一个疫病源头。 谷仁问六弟:“你猜是谁干的?” 六弟自然不知道但他清楚谷仁此时已有怀疑目标便问:“章贺?” “他的嫌疑最大。” 谷仁跟章贺存在利益之争。 章贺因此下狠手也解释得通。 六弟:“即便真是章永庆大哥也无法向他讨个公道至少现在不行。” 虽说这场疫病才夺走数百人性命多数还是年迈老弱之人跟整个上南人口相比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但为了控制疫病而付出的钱财可不少春耕也被间接耽误。 一堆烂摊亟待解决无暇向章贺动兵。 “……嫌疑最大不意味着就是真凶未有铁证前大哥不宜贸然树敌。” “我知。此事暂且记下。” 谷仁如此想。 吴贤态度也差不多。 真要是章贺他才不会傻得一人去打自然是吴、沈、谷三家联手暴扣章贺的脑袋!这年头不流行一对一流行以多欺少。 嘎嘎乱杀! 唯独沈棠不按理出牌。 她选择直接打上门讨要说法。 emmm…… 简单来说她出差了。 ------题外话------ _| ̄|● 我有罪。 我食言而肥三斤! 我晚上收拾的时候美甲折了我看时间还早就出门准备重新做一个谁知道甲片修就修了一个多小时新美甲又做了一个多小时。 ??? 我真是没算好时间。 昨天就更了一章二合一这章也是昨天的才日七…… ps:关于谷仁的背景设定在217提过他第一任岳父是他恩师第二任岳父是上南上一任郡守第三任就是现在这位三岳丈上南富绅。 正文 348:怎瞧你面善(一) 荒草丛生的废弃官道。 “我有一匹小摩托啊从来也不骑……” 许是进入变声期的缘故声音不似以前清脆纯净但这丝毫不影响少年通过歌声传递好心情。唯一不变旳是少年的好动碰上路边伸展出来的树枝总要抬手薅一把叶子。荒腔走板的调子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忘词就即兴发挥自娱自乐。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嘿嘿!”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真得意。” “哼哼哼……咕噜咕噜嘿嘿休!” 一曲毕继续唱。 “东汉末年分三国……” “接下来的词儿……好像是什么烽火连天什么的……”少年嘀嘀咕咕。 “郎主怎得不唱了?”少年骑着一匹雪白漂亮的高大骡子后边儿跟着里辆马车这声音便是从马车车厢传来的。 “望潮是觉得我唱得好?” 这名少年就是出差就放飞自我的沈棠——鬼知道她这会儿多么开心回想先前几个月天天跟处理不完的公务打交道屁股跟席垫难舍难分那简直是地狱级噩梦! 天天加班真是太可怕了! 顾池轻飘飘将问题丢了回去。 “郎主以为呢?” 听主公唱歌等同于慢性自残。 祈元良这厮没骗他。 沈棠自信心爆棚竖起大拇指自夸:“自然是一等一得好!公西仇都说天籁!” 不然的话二人如何引为知己? 自然是音乐方面高度共鸣啊! 顾池:“……” “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随着盛夏来临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沈棠唱歌唱得嗓子干涩冒烟。重获自由的高亢情绪也在炎热气温的毒打下逐渐低沉。 抬手摸发顶手心触碰到一片滚烫。 “这头皮都烫得能做铁板豆腐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路边寻一阴凉处猫着。 她丢了两颗饴糖给摩托。 后者仰脖张口精准吞下。 叼着缰绳乖顺走到一边歇息。 虞紫从马车上取下干净的水囊和干粮分给众人沈棠道:“你别忙了身子骨刚好坐下歇着吧。哎这日头可真是毒辣若无文气护体还不被晒黑好几度……” 上次疫病结束虞紫养了大半月才彻底好转林风隔三岔五就给她投喂这副单薄的身板才一点点养起来削瘦凹陷的脸颊有了肉感连个头也跟着抽长了点儿。 虞紫脆生生道:“谢过郎主。”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将水粮分完了才坐下歇息掏出一卷简书默默用功——其实沈棠这次出差本来不打算带着虞紫。 年纪不大带着也没什么用处。 但顾池不赞同。 理由也简单粗暴。 虽然沈棠一直做男装打扮但她毕竟是女儿身如今也有十三岁出门在外总有不便的时候不可能什么都她自己来身边有个“婢女”跟着照顾比他这个大老爷们儿方便。 【那也不一定非得是虞紫啊。】 虞紫基础差正是需要发奋刻苦的时候跟着出来照顾她生活起居浪费时间。 顾池:【新找一个不放心。】 沈棠的性别还需要隐瞒一阵子。 若选一个不靠谱的怕会坏事。 再者虞紫还未入门再怎么刻苦学习也抵不上待在沈棠身边的好处大。等她体内文气充裕准备开拓丹府、凝聚文心再闭关冲刺也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 顾池这般说沈棠也不再坚持。 除了顾池、虞紫剩下都是护卫。 其他人一个没跟来。 河尹除了浮姑还有其他地方还未整顿所以祈善、褚曜和康时几个走不开——他们随便哪个再走了剩下还不累死?共叔武和杨都尉要帮着练兵赵奉自打来了浮姑就没停歇一日在田埂间转悠白素沉迷修炼甚至连屠荣几个小的也有繁重任务…… 至于为何是顾池呢? 这厮的文士之道太方便。 有他在章贺耍不了花招一有不对劲众人也可以及时撤离邑汝。 “希望此行有所收获吧……”喝水缓解干燥冒烟的嗓子沈棠又用衣袖当扇子扇风“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 沈棠跟谷仁、吴贤一样也怀疑章贺是在暗中推动疫病的罪魁祸首不过她的消息渠道又比二人特殊隐约知道一些秘闻。 emmm…… 说是秘闻其实就是顾池出差的时候偶然听路过的商贩聊八卦。那名商贩的妹妹嫁去邑汝寄来的家书委婉提醒他进货去邑汝做生意要小心邑汝不怎么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 似乎是境内庶民又生了怪病。 只是邑汝方面封锁消息当地庶民对章贺疯狂崇拜对外地人警惕异常看谁都觉得人家是要来害章贺的轻易不会透露风声再加上规模不大少有人知。 沈棠准备找个借口去试探试探。 若章贺真有问题…… 也能早做准备。 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顾池:“得见了人才知道是人是鬼。” 邑汝与河尹离得不算太远。 一来一回也才四五天的脚程。 邑汝边境官道茶肆。 众人出差前都让祈善帮着伪装。 顾池化身账房虞紫扮作丫鬟其他兵卒变为护卫而沈棠则捏造了一个“河尹郡守心腹属臣”的假身份。作为河尹郡守不经允许跑人家地盘容易引起误会。 “真热闹啊……” 这么个小茶肆也坐得满满当当七成都是来做生意的商贩剩下三成则是拖家带口想投奔邑汝的庶民。沈棠几人只能在茶肆外搭一张茶桌凑合看着小亭子人来人往。 沈棠越看越眼热不无羡慕地道:“想要富先修路啧望潮啊回头咱们也将境内官道好好休整一口气修它个百八十条!” 顾池扬眉:“百八十条?郎主人呢?” 沈棠:“不是有赵大义嘛?这天气田里也没多少活儿了该重新给他找点事情做。造桥修路也是为了造福庶民他会愿意的。” 一道武气下去就是一条十几丈的沟壑堪称行走的挖掘机开路不要太方便! 物尽其用、人尽其责! 顾池嘴角抽了抽。 一时不知该如何同情赵奉。 沈棠捧着陶碗呷了一口茶。 “……说起这个咱们发展是不是太偏科了?武胆武者只有半步能撑撑门面少玄、守生还在发育中屠荣年纪小赵奉还是别人家借来的不知何时就走……” “所以?” 顾池自动忽略他不懂的词汇。 “多招揽几个武胆武者啊不敢奢求是赵大义这样等级的但五六七八等总能想一想吧?”沈棠已经开始畅想一群武胆武者热火朝天光着膀子修路的场景了。 顾池:“……” 但凡是个武胆武者知道自家主公的念头都会恨不得贴墙走好么…… 一个都别想捞着。 “趁着天色还早郎主可以想想。” “嗯?” 顾池道:“白日梦要趁早。” 沈棠:“……” 顾望潮变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池佯装自己啥也没听到。 “哼!白日梦?谁不敢做了?” 沈棠哐得一声将茶碗放下指天赌气道:“不仅要做现在就做。有多美做多美!信不信现在就有武胆武者主动送上门!” 顾池忍俊不禁。 他发现自己跟了这位主公之后旁的不好说但笑容是越来越多了哪怕耳边依旧是嘈杂心声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郎主这话……” 顾池正要打击一句。 倏忽瞥见什么差点儿一口水呛着。 “怎么了?瞧见熟人了?”沈棠注意到他的异样循着视线扭头看过去。 ------题外话------ ???°益°?? 淦卡卡死了。 邑汝几章之后还有秋收剧情 然后就是一年后了_(:3)∠?)_ 偏偏邑汝这边的剧情不知道怎么安排脑阔疼……全勤还丢了…… 我先捋顺剧情。 正文 349:怎瞧你面善(二)【二合一】 “噗——” 顾池看到那人还能憋得住沈棠直接失态还未咽下的半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庆幸她关键时刻低头并未波及顾池。 “咳咳咳、咳咳——” 沈棠咳嗽半晌才缓过劲来。 担心被听到她直接在内心咆哮:【卧槽——公西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茶肆旁的官道出现一道沈棠极为熟悉旳青年身影。此人发际线极好、天庭饱满五官精致深邃皮肤干净细腻茂密乌黑的长发扎成许多小辫子。 长发拢在脑后以蛇形银饰束起。 穿着打扮干练利落双腕戴着一双狰狞蛇纹的铁甲护腕戴一侧肩甲腰披裙甲手中牵着一头几乎与他等高的矫健战马。 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年纪不一的随侍。 不就是沈棠的音乐知己公西仇? 顾池被沈棠陡然拔高的心声差点儿搞聋下意识头往后一仰拧紧眉峰。 自家主公啥都好…… 只是这心声过于放荡不羁了。 “郎主都不知吾怎知?” 沈棠用帕子擦拭嘴角茶渍肩膀下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内心道:【公西仇不是彘王帐下么?这里可是郑乔的地盘他这样大摇大摆不怕被围着打死?】 顾池回想公西仇在战场上打了这个打那个越战越勇几乎脱离人类范畴的续航战斗力忍不住吐槽道:“若真是打起来恕吾直言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 沈棠脑洞大开:【他是来刺杀的?】 彘王见正面战场可能搞不定郑乔于是选择派出最强战斗力搞一波刺杀? 可公西仇真不是当刺客的料。 说话的功夫那一行人已经从沈棠几人茶桌经过沈棠急忙竖起耳朵偷听。 公西仇冲着茶肆老板娘招手。 “来几碗大茶。” 公西仇生得人高马大在身形上给人极大的压迫力但他长相讨巧眉宇间透着几分少年人野性俊俏无形中增添几分可亲。顾池就听到老板娘的心声从吓一跳到欣赏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好生俊俏一儿郎!】 老板娘笑着迎上前笑吟吟地道:“客官不好意思这个点儿人多里头已经没位置了。您看要不要在外头搭一张?” 公西仇道:“自然可以。” 凑巧这时候沈棠身边的茶客起身空出位置老板娘便将他们安顿在这里。 手脚麻利地擦干净桌面。 公西仇落座之后他带来的一行人里头出来个身形纤细矮小的小厮摆上一叠精致面点。尽管身着男装但依旧掩盖不住小厮婀娜苗条的身段这才是女扮男装啊。 沈棠津津有味地用余光瞧热闹。 猜测这名“小厮”的身份。 “不用忙了坐下歇息吧。” “小厮”直言不敢老板娘来上茶公西仇问她:“店家此处离河尹可远?” 说着他还掏出一小块碎银当报酬。谁会不喜欢一个俊俏有礼貌还大方的青年呢? 老板娘当即便回答。 “不远不远两三日脚程。” “两三日啊……”公西仇喃喃。 “家长——” 跟沈棠有一面之缘的公西仇属官则坐在公西仇右手边看着天色欲言又止。 公西仇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另一手端起陶碗:“不用多言喝茶就行歇息够了继续上路。我有分寸不会耽误正事。” 属官闻言只得道:“唯。” 啧啧啧——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大好青年公西仇私下也这般风流不羁!听他问起“河尹”沈棠心下宽慰几分——小伙伴并未忘了自己不愧是知己! 沈棠看着二人互动顷刻脑部了一部桀骜野性少将军与看似美艳实则单纯小侍女的感情大戏集狗血爱恨情仇为一体。 沈棠嗑小伙伴的cp。 顾池磕沈棠的脑洞_(:3)∠?)_ 尽管沈棠只用余光小心翼翼偷看但公西仇作为武胆武者可不是吃素的。 沈棠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沈棠一行人。初时并未觉得如何因为他们一行人搁在普通人中间的效果堪比鹤立鸡群走到哪里都会惹来行人侧目。 但普通人往往是看上两眼就不看了而沈棠是看了两眼又看两眼一直看! 属官洞察力没公西仇强。 但很快也注意到了异常。 心下暗生警惕手悄悄摸上腰间短刃的刀柄只是还未拔出就被公西仇摁了回去。 “你作甚?” 属官道:“可那人……” 公西仇低声道:“瞧着没什么恶意。” 若真有恶意公西仇第一个出手。 属官闻言只得将手收了回去。 茶肆外两拨人泾渭分明进水不犯河水但彼此间的气氛又带着些许微妙紧张。 沈棠心下笑笑:【嘿嘿被发现了。】 顾池哑然无言。 公西仇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四宝联盟军早就将他斩下马背哪还能到处浪? 他更好奇公西仇的目的。 刺杀是不可能刺杀的。 且不说郑乔身边也有高手保护还有国玺护体寻常武胆武者很难夺其性命即便真是来刺杀的算算路径也不该途径凌州邑汝。更别说他还向老板娘打听河尹。 刺杀追求一个快准狠。 哪会像他一样到处乱跑? 顾池更倾向于另一个猜测——公西仇的目的地就是邑汝!理由也充分公西仇自身便带着蛊母邑汝章贺又疑似在搞蛊虫难保二者之间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思及此顾池心生戒备。 自家主公跟公西仇是音乐方面的知己知音但这不能证明公西仇是个“好人”能在彘王帐下效力的没一个心思简单同也不能证明公西仇对他们是友好的。 他可没忘记这俩阵前斗将打得多凶你死我活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心思流转间猜测一个接一个蹦出结果顾池就看到邻桌的公西仇上身歪向沈棠的方向问:“你为何一直偷瞧我?” 沈棠道:“这该是我问才对。” 公西仇挑眉似乎没想到沈棠不仅不心虚还振振有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便道:“我没偷瞧你。” 沈棠问:“你没偷瞧我怎知我偷瞧了你?即便是瞧了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郎君生得高大俊俏出门也不遮脸可不就是让人瞧的?怎能诬赖我偷瞧?” 公西仇摸摸脸:“我高大俊俏?” 沈棠道:“是极!” 公西仇细看少年的眉眼。 祈善在沈棠原有的五官基础上做了伪装削减三分艳色让五官看着平淡许多再加上这大半年个头抽长跟先前算是判若两人。沈棠自信公西仇认不出自己。 本以为公西仇会客气两句谁知他看过之后诚实道:“确实不如我好瞧。” 沈棠:“……” “只是小郎瞧着有些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但沈棠跟他说话毫无畏惧还不怕死得调侃他的颜色给他的熟悉感更重三分“仿佛认识。”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是这种面善吗?” 公西仇的属官差点儿一口茶水呛出来一侧的“小厮”也惊得面露惶恐。 他们见过不要命的。 但没见过直白找死的。 这是在调戏公西仇吗??? 孰料公西仇并未勃然大怒。 认真思索:“何意?” 他的言灵文化水平不是很高。 “意思就是你我一见如故。” 公西仇嘴角微抿不予回应。 他不喜欢沈棠的自来熟但又不排斥少年的自来熟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脑中似有一道人影浮现。公西仇灵光一闪又仔细打量沈棠再看看她身边的人。 问:“小郎家住何处?” 沈棠笑道:“河尹浮姑。” 公西仇表情微僵瞳孔骤缩试探道:“河尹浮姑……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听闻去岁河尹来了个新郡守年纪不大彼时才十一二的样子。又闻沈郡守上任后手段雷霆治理有功勤政爱民这……可是真的?” 沈棠拍着胸脯自卖自夸:“自然都是真的。郎君不知我便是沈君帐下属官。外界传闻只能描述沈君十之一成的好我跟你说沈君这人啊她……&*¥#%……” 夸自己? 沈棠能连说一个时辰不带重复。 公西仇连茶水凉了都没了在意。 “玛玛果真有大才!小郎不知我与你家沈君乃是八拜之交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知音!小郎此行是要去邑汝?正赶巧!”公西仇不顾使眼色快要抽筋的属官兀自道“今日有缘不妨结伴同行互相有照应?” 沈棠道:“吾正有此意。” 顾池:“……” 公西仇属官:“……” 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不存在的。 这俩奇葩碰到了就有说不完的话沈棠直接问公西仇来邑汝的目的属官急得面红耳赤奈何自家将军根本不理。 公西仇跟沈棠凑了一桌。 让老板娘上了新茶。 “自然是来找章贺的。” 沈棠皱眉:“你也来找章永庆?” “也?”公西仇注意到这个词。 沈棠倒也没有隐瞒道:“前阵子天海、河尹、上南等地都出现了疫病细查之后才知道是蛊虫作祟若非发现及时这场疫病还不知道会蔓延多远影响多大听闻——邑汝章贺对此颇有研究沈君便派遣我等来邑汝请教相关医理造福治下庶民……” 公西仇倒是没听过这事儿。 只是—— 他直白戳穿沈棠的委婉借口直指要害:“小郎怀疑章贺是凶手?” 沈棠抿了口茶不言语。 公西仇道:“应当不是他。” 沈棠诧异:“不是?” 公西仇:“章贺这人还算有良心。” 言外之意刻意下蛊在多地引起疫病不太可能是章贺干的或者说不是他的真实目的其他的没有多说。公西仇又补充:“只是那是以前了。人都是会变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玛……小郎还是要亲自见了才知道我的话仅一家之言做不得准。” 沈棠不置可否。 喝过茶天边飘来一团浓云将烈阳遮蔽日头终于没那么毒辣了。 沈棠一行人准备继续赶路。 公西仇看着衔着缰绳主动跑来的摩托冲沈棠投去含笑的一眼。 沈棠:“……” 爬上摩托的背二人并辔而行。 “当下兵荒马乱郎君怎跑来邑汝找那章贺?莫非他是你的仇人?” 沈棠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公西仇投桃报李。 “仇人也算不上只是有些旧时渊源。”公西仇道“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下落趁着农闲就来看看待过一阵子又得练兵备战就没这么多时间到处乱跑了。” 属官在后头听得额头青筋乱跳。 自家将军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沈棠并未细究“渊源”的具体内容。 过了会儿公西仇主动提及。 “伤势如何?” 沈棠愣了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笑道:“早好了实力亦有精进。” 公西仇的表情写满了怀疑。 据他所知玛玛从联盟军离开后整天坐着办公荒废武学实力肯定不进反退。 就好比他自己。 若是疏于修炼也会荒废。 武学一道逆水行舟。 “你若不信回头切磋切磋。” 公西仇道:“好!” 他们在天黑之前入城寻到下榻处。运气也好客栈空房间多。沈棠将摩托交给小二听到锁链拖地的响声。一扭头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牵走了公西仇的马。 说是少年其实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 年纪约莫十八十九的样子。 双脚赤足脚板大裤腿只剩半截。 沈棠道:“这是?” “路上救下来的据说是在原籍打死了人被发配流放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公西仇解下水囊喝了一大口。 沈棠道:“看起来是一棵好苗子好好培养兴许是不错的左右手呢。” 谁料公西仇却说:“他不是我的。” “嗯?” “他似乎是来找你的。”公西仇道“先前跟店家打听河尹浮姑也是答应了他要将他送到你那边。我说我跟你认识他就跟着我了。谁知道玛玛就在邻桌少跑了一趟。” ------题外话------ |??w?`) 正文 350:怎瞧你面善(三)【二合一】 “找、找我?” 沈棠指了指自己。 那种感觉酷似中了个彩票小奖。 钱不多但意外。 不过沈棠的注意力总是格外奇葩她仔细一琢磨公西仇的话品出不对来:“等等先前听你向老板娘专程打听河尹还以为是专程来探望我旳合着我才是顺带的?” 原先还挺感动小伙伴记得自己。 再一想竟是她错付惹??? 公西仇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很迷惑沈棠的问题:“这、这不都一样吗?” 沈棠斩钉截铁:“不一样!” 那—— 公西仇疑惑地歪了歪头。 用征求的语气问:“那我道歉?” 沈棠欣赏他的上道。 “嗯行那我接受。” 不能因为小矛盾就跟知音闹掰。 公西仇道歉道得干脆利落沈棠接受也接受得理所当然。仅围观者闹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关联。这、这或许是他们能成为至交好友而外人只能一头雾水的原因吧? “家长请用茶。” “小厮”端上一壶茶。 沈棠看着“小厮”饱满耳垂上的耳洞冲着公西仇意味深长地笑问:“你这个?” 她竖起小拇指。 公西仇茫然看看自己小拇指。 “这个……是何意?” 顾池:“小拇指属水指子女晚辈。” 有了顾池错误的科普公西仇忙解释道:“这不是族中晚辈是先前义父赏赐的人我瞧她身世可怜、人又机灵便留在身边当个侍女帮忙打点生活用度。” 原先照料他生活的都是侍从婆子。 有了这侍女公西仇再也不愁找不到随意乱丢的珍珠。这次出门本不想带着她日夜兼程赶路的压力对于弱女子而言有些重。只是考虑到自己不在可能会有手贱的上门找麻烦想了想还是将人捎上。 沈棠:“……” 一个敢解释一个敢回答。 她的八卦之心被迫熄火。 话题拐回那名奇怪少年身上。 “你说刚才那个少年找我他是来投奔我的还是来找我寻仇的?” 沈棠是对自己的魅力非常有自信奈何世上能欣赏的人不多。加之她的名声还未彻底打出去应该吸引不了高端人才主动投靠她的草台班子。少年根骨极好别看人家外形落魄但看他呼吸行走这些细节无一不昭示这少年是基础夯实的练家子。 这条件何必想不开找她呢? 投奔几率不大寻仇概率就高了。 公西仇的回答倒是出人意料:“应当是投奔吧先前救下他的时候他一个劲儿说要找玛玛报恩。说是他阿姊临终前的吩咐只可惜他不怎么认路……” “他阿姊?” 脑中完全没印象。 自个儿有救过他阿姊吗? 公西仇看玛玛这反应就知道她也意外便提议:“要不将人喊来问问?” “也行。” 公西仇让“小厮”去客栈后院马厩去喊人。过了好一会儿那少年才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步走过来。公西仇指着空位对着少年道:“坐下有些话要问你。” 少年不知多久没洗过澡。 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泥垢浑身飘着股一言难尽的酸臭。尽管衣衫褴褛科头跣足但他面对外人一点儿也不局促公西仇让他坐下他就大大方方地坐下。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公西仇指着沈棠。 听闻此言少年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循着公西仇所指方向猛地转头。开口就是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就是你?” 也许是很久不跟外人说话少年的嗓音较之同龄人要低沉沙哑许多。 “什么就是我?” 少年紧跟着又问:“便是你用四十文钱买走了我的外甥?他现在人呢?” 四十文钱? 买走他的外甥?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棠隐约觉得这事儿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公西仇免费帮沈棠卖起了安利恨不得将以下的话强塞到少年的脑子里:“不愧是玛玛果然心慈好善有菩萨心肠!原来里面儿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放心你外甥跟着我这位玛玛肯定过得好!” 沈棠额角突突:“你闭嘴!” 公西仇没料到自己会被凶神色委屈地垂首悄悄上移视线观察沈棠的反应。 沈棠:“……” 她想起来“四十文钱买外甥”这事儿了。去岁还在四宝郡孝城的时候沈棠的根据地在山上匪寨。为进一步扩充匪寨人手沈棠决定跟祈善一块儿下山采买就是那一趟买来了吕绝。 而在碰到吕绝前沈棠看到路边有一妇人怀中抱儿那儿子肌肤冰凉早在妇人怀中咽气但妇人明显神志不清或者说她不肯接受儿子夭折的事实看着疯疯癫癫。 沈棠怜悯妇人慈母之心便花了四十钱从她手中买走那具尸体安葬后山。 除了这桩事情没其他的了。 沈棠咽了咽口水暗道离了大谱! 那妇人应该就是少年的阿姊仔细一看二者眉宇间的确有些相似。但那名妇人怎么就不告诉他他外甥已经夭折了呢? 她现在上哪儿给少年弄个外甥出来? “咳咳此事其实……” 沈棠面有难色。 公西仇看到这架势便知道出问题。他佯装调整坐姿将跽坐改为非常散漫无礼的坐姿身形歪斜重心倚在矮桌上。深色劲装下的肌肉已经进入“蓄势待发”状态。 沈棠选择坦白告知。 “那时候你阿姊抱着他坐路旁我原以为这孩子是生了病还有一口气便想着过去看看。谁知脉息全无才知他已咽气。肚子硕大应是被观音土憋死的。你阿姊问我要不要买我瞧她神志不清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出钱买了下来买回去后好生安葬了……以上这些话绝无半字虚言!若你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你外甥坟茔所在。” 随着她的讲述少年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眼眶泛红涌起水雾并无任何怀疑、暴怒显然是有一定心理准备微微哽咽:“阿姊一家就这么点儿血脉原以为能找到他将他好好抚养成人辗转打听到沈君的消息……没想到会如此……” 怪只怪他回去得太晚。 怪不得其他人。 少年为何不怀疑沈棠的话? 自然是因为他回去后看到浑身骨瘦如柴唯独肚子硕大的阿姊才知家中遭了什么难。一家五口除了外甥其他人俱是一样的死相。少年对外甥还活着报以一丝希望但理智又告诉他可能性不大。 外甥年岁太小两个比他年长的都夭折了他能撑到被有好心人买走抚养? 沈棠的回答让他悬吊已久的心落了地只是那沉重的响声让他黯然伤神。 “节哀。” 沈棠只得如此宽慰。 公西仇听完也大致明白里头的经过忍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神色略带不满开口指责少年:“你好歹也是个武胆武者连庇护几个普通人的本事都没有吗?” 沈棠白了一眼公西仇。 道:“外界跟你们一族风俗不同。” 在公西仇的族群婴孩一般是由母亲和娘家舅舅一起抚育的族人住得近互相照应很方便。但在外界女子嫁到婆家少年作为小舅子不可能也跟着嫁过去啊。 即便想庇护也有困难。 少年好脾气地没有恼怒。 只是默默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其实这事儿还真怪不到他的身上。 少年运气好还在孩童时期就被人发现根骨收走当了徒弟。因为家中出了个武胆武者无形中也给家中父母姊妹脸上添光她的阿姊还因此找了门极好的婚事。 男方算是临近村落的富户。 少年三年回一次家每次回去都看到家人过得不错连四宝郡被郑乔第一次攻陷家人也都及时逃难。这几年下来除了生活条件不如以往宽裕其他一切安好。 家书也是报喜不报忧。 少年便安心学到小有所成才出世。 刚出来就听到四宝郡有彘王叛军肆虐这两年庄稼收成不好老天爷也不赏脸他心中一个咯噔一边打听一边回家。 才知家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双亲在逃亡路上被恶霸勒索逼死他含泪将他们尸骨重新掩埋入土又去寻阿姊。结果找到的时候简陋破屋中尸臭冲天往日明眸善睐的阿姊宛若一具行将朽木的枯骨抱着肚子蜷缩在已腐烂的丈夫身边。 少年刚从双亲亡故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又被破屋中几具尸体打击得肝心若裂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阿姊还有一口气喝过热汤精神头明显好转灰色肌肤透出微红。 少年却知这是回光返照。 阿姊神志清醒着告诉他小外甥被好心人买走过上好日子倘若有缘就帮忙照顾一下。口中絮絮叨叨描述那位好心人的样貌、穿着、声音浑浊的眼睛满是感激期待。 她感激沈棠的好心期待儿子能过得幸福并且在这种幸福的期待下咽了气。 少年强忍悲恸安顿阿姊一家。 自此走上寻找外甥之路。 短短几日失去了全部的血亲少年内心的悲愤积郁心中难以发泄。他强撑着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到处打听沈棠的零碎消息。凑巧又碰上逼死双亲的恶霸欺凌妇孺。 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崩断。 一拳接着一拳将恶霸脑袋打成了浆糊最后被抓被流放。流放途中听差役说起河尹浮姑郡守意外发现此人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暴起打伤差役逃了。 结果又饥又饿昏倒被公西仇捡走。 后者听他要找河尹郡守二话不说答应带着他一起上路。少年安心留下来给人当个临时马夫权当是报答公西仇的恩。 “也是个身世坎坷的。”沈棠怜惜地看着少年温声道“你可有去处?若无去处不妨跟着我?回头再将你外甥坟茔迁来。河尹地方虽小但也算一处容身之地。” 少年抿着唇似乎在迟疑。 他原先投奔沈棠是为了名正言顺照顾外甥但现在外甥没了他不一定要留下来。只是沈棠的邀请戳中他的软肋心下动摇。 公西仇不满抱胸:“有甚好犹豫?” 少年看着他道:“跟着家长更适合。” 公西仇也是武胆武者直觉告诉自己这位非常强硬碰硬也未必能撼动对方。 相较之下沈君就显得过于斯文柔弱。 谁知公西仇一点儿不欢迎他。 用微不可察的声量嘀咕道:“跟着我?连哪日暴毙枉死了都不知道…… 他拍着少年肩膀朗声笑道:“我敢拍着胸脯跟你保证玛玛绝对是世上最好的人。你错过了她必会后悔终生的。即便你现在跟了别人兴许以后还是要跟她搞这么麻烦作甚?还不如一步到位你说是吧?” 少年:“……” 他并不是很相信。 但从沈棠买下一具尸体、只为宽慰一颗慈母之心的这一举止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对有识之士而言或许不是明主但对于庶民而言却是天大好事。 良久少年道:“吾姓鲜于。” “咸鱼?” 少年没听出来问题。 只是作势臣服状:“鲜于坚。” “愿听沈君差遣。” ———————— “没想到此行还真能捡回来一名武胆武者还是棵好苗子。”私下顾池与沈棠说笑“看样子郎主的白日梦没有白做。” 沈棠撇嘴:“调笑够了?” 顾池识趣止住嘴。 沈棠让虞紫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裳给鲜于坚送去这也是自己的部下了待遇要跟上最基础一点就是拾掇个人卫生。 “给章永庆的拜帖准备好了?” 这次出差时间有限。 草台班子人太少几乎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她在外墨迹太久窝里的几个文心文士该造反了。她打算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公西仇也跟她差不多的心思。 第二日约好了一起上门。 虽未表明来意和真实身份但凭公西仇的武胆虎符也足以让章永庆亲自接待。讲真哪个男人能拒绝十五等少上造呢。 哪怕对方不是来投奔自己的但万一呢?沈棠以为自己揣摩了章贺的心思。 谁知见面之时后者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一直看就一直看。 沈棠:“……章公这般瞧着在下作甚?” ------题外话------ ?(???)? 正文 351:怎瞧你面善(四)【二合一】 章贺此人相貌平凡。 算不上多难看也算不上好看。 顶多评价一句五官端正气质尚可搁在普通人中间算中等偏下水准但搁在文心文士这个群体妥妥属于拖后腿的。 康时还曾嫌弃他不够好看因此心生偏见不考虑投奔章贺颜控得理直气壮。 乍一听康时挺过分的看不上人家就看不上呗何必颜值攻击、以貌取人? 实际上这还真不是特例。 大环境便是如此。 要知道辛国灭国前选拔人才除了明面上考核家庭背景、品行才能、文心品阶还有一项隐形但不容忽视旳标准——相貌! 一副好相貌易登天子堂。 倘若长得不好是很难被选中的。 例如章贺这个倒霉孩子。 别看他出身低好歹也是落寞小族旁支之子勉强够得上士族门槛出身这项及格加上文心品阶中上品行才能也排得上前列按理说他出仕中选应该不难。 甚至算得上十拿九稳。 偏偏其貌不扬在“颜值”这个隐藏环节跌了三次跤——三次参选三次落选。 章贺自然不甘心一辈子这样。 于是另辟蹊径靠着一手精湛医术入了辛国太医署短短几年便升到太医令的位置稳坐医署一把手的位置。待时机成熟再借国主信任便能顺理成章完成转型。 医道并非章贺最终追求。 只是还未等他真正扬名便突然失踪外界还曾传出说他被秘密处死的消息。 在西北诸国乱斗的大环境下区区一国太医令的下落还真没人会关心。 加之辛国没多久便陷入内忧外患境地又被郑乔率领的庚国大军杀得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地自然无人跳出来追究前任太医令章贺与凌州邑汝章贺的关系。 章贺这些年活得还挺滋润。 不仅被凌州邑汝百姓奉为活神仙还有生祠供奉、塑像跪拜等高规格待遇。 而现在这位活神仙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探究、怀疑眼神看着沈棠仿佛要透过她看到谁一般。见他不作答沈棠再度询问:“章公这般瞧着在下作甚?” 她问得淡定内心却打起鼓。 莫非章贺真见过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背景来历? 作为失忆人士沈棠最怕的就是碰见所谓“熟人”因为不好判断是敌是友。 一侧的公西仇也注意到章贺的失态微眯双眸。捂拳抵着嘴角随意咳嗽一声落在章贺耳中却似惊雷落地一下惊醒过神。 章贺面色微白顷刻平缓翻涌的气息。 煞白的脸色浮现些许红色。 “无妨无妨你们退下不要对贵客无礼。吾只是惊异小郎相貌与故人相仿一时失态还请小郎见谅则个。” 抬手制止暗中护卫拔刀动作。 “全部退下!” 护卫道:“唯。” 章贺歉然道:“让二位受惊了。” 沈棠不在意只问:“很像?” 相似到让他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也露出那般失态神情震惊到许久不能回神? 与此同时沈棠稍稍定下心来。 她现在的外貌是元良在原有基础上伪装过的跟本来相貌有一定出入。 若是极其相似应该是巧合。 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不足为奇。 章贺浅笑道:“也不是很像形不似而神似。乍一看会错认仔细再看便知两人。只是小郎腰间的文心花押吾平生只在你们身上见过晶莹剔透如水晶琉璃。” 眨眼间章贺神态已恢复正常瞧不出丝毫失态——或许是常年与药材病患打交道又或许是保养得当他的眉宇间浸润着一股难言的慈悲之色令人见之可亲。 给人的感觉与谷仁相似。 这俩人都属于自带“好人”光环的主儿第一眼就能给人及格线以上的初始好感。 沈棠:“这颜色很稀少?” 她低头看着这枚文心花押。 手指摩挲着微凉的表面。 章贺抚须:“很少。” 他见过的文心花押、武胆虎符无一不带着颜色即便颜色再浅也没有沈棠这枚剔透无色。因为稀少所以印象深刻。 “同样拥有如此稀少的颜色我俩还有几分神似可见我与那位郎君有极深的缘分。不知他现在在何处?若可以想上门拜访一番或许能引为知己。”沈棠试探。 听到知己二字公西仇侧目沈棠注意力都在章贺身上没注意他。 谁知章贺却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人不在了。” “不在了?章公是指那人已经……抱歉无意触动章公的伤心事……” 章贺不在意地道:“此事无妨。” 他说的这位“故人”其实也不算“故人”这个词只是他随口一扯的托词。 章贺看着沈棠闲谈一般回忆道:“……吾见‘他’的时候‘他’已入棺双目闭合肌肤白中透红除了胸腔没起伏栩栩宛若生人。可惜英年早逝啊……” 沈棠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章贺说起这位“故人”时的神情不似怀念故人倒像是怀念某种罕见珍宝让她心间莫名不悦。她心下拧眉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这时又听公西仇出声。 “你说的这位我似乎有些印象。” 不知何故公西仇脸色阴冷仿若蒙了一层冻人寒霜隐约还有一层极淡杀意。 “敢问郎君贵姓?”章贺问。 面对公西仇明显的情绪变化章贺目光滑过沈棠落到公西仇身上也不计较后者威胁性的警示。这时候他看到公西仇衣领口不显眼的蛇纹图腾瞳孔紧缩。 衣裳下的肌肉不由自主绷起。 暗中护卫见状心生警惕。 倘若公西仇两个有任何恶意动作迎接他们的必是这群暗卫招招致命的围攻! 公西仇看着他的反应哂笑。 “看到这枚族纹你问这问题不觉得是在浪费口舌?你觉得我应该姓什么!” 章贺吐出一口浊气:“公西。” 他嘴上很少提及这两个字念着拗口。 但心里早已经将它们念得滚瓜烂熟。 公西仇冷嘲:“难为你还记得。” 这次换做沈棠进入看戏模式。 心下好奇这俩的恩怨情仇。 章贺无视公西仇的恶意叹气道:“公西郎君今日上门是为了寻仇?公西一族的遭遇吾也曾听闻也曾为贵族经历深感惋惜但公西一族灭族之祸与吾无关……” 他这话还真不是撒谎。 确实跟他没关系。 他体谅公西仇想为族人报仇雪恨的迫切也同情他但找仇人还是找准目标比较好。且不说章贺根本没这个本事即便他有彼时作为辛国太医令的他也无法将手伸到隐居在庚国境内的公西一族身上…… 他的手还没这么长。 寻仇也要讲一个基本法。 “谁说我是来寻仇的?” 公西仇挑眉。如果他是来寻仇的二人打照面的瞬间就该出手了暗中这群废物一样的暗卫还能阻拦自己?他们上不上也只是章贺活几息和活十几息的区别。 这下轮到章贺诧异了。 竟然不是来寻仇的? “那公西郎君此行为何?” 公西仇冷冷问他:“吾族圣物。” 章贺:“圣物?” 沈棠好奇:“圣物?” 公西仇的圣物在章贺手中? 但章贺脸上的迷茫不似作假。 他摇头道:“吾并无什么公西族的圣物公西郎君寻找圣物也该找庚国那伙人。” 碍于沈棠在场章贺意有所指地暗示。 庚国那伙人才是公西一族灭族元凶即便有圣物也应该被那些人搜刮走了。 至于具体哪些人…… 章贺并不清楚。 不外乎是哪几个庚国勋贵。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怪只怪公西一族手上的宝贝馋人庚国又有野心公西一族不肯配合他们便杀人强取这个世界规则便是如此。 公西一族只是极其平常的一例。 听了章贺的回答公西仇右拳捶地一捶就是一凹痕怒道:“怎不在你手中?你方才不还洋洋得意称之为‘故人’了?” 吃瓜中的沈棠表示自己需要顾池没有顾池她连瓜都吃不明白——那位跟她神似的章贺故人是公西一族的圣物? 这又是什么节奏? 章贺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诧道:“那是……你们一族圣物?” 公西仇冷厉道:“吾族守护圣地的圣物有何不对?吾查清楚了当日灭族那群混账不止搜刮圣地陪葬连圣物也被他们从土中刨出来……之后被辛国安插在庚国的内奸出卖包括武国蛊虫记载书册以及圣物一同辗转偷渡至辛国手中经由你手!” 章贺是他能查到的最后一环。 庚国为了强大灭杀公西一族。 辛国偷桃子安插内奸偷盗庚国研究并且交由医署太医令章贺由其率领辛国医术精湛的太医以及民间能人异士共同钻研蛊虫试图培养出真正的武国蛊虫。 世人皆知武国蛊虫造成的祸患。 但世人同样不能拒绝它的魅力。 试想一下那东西能让普通人获得堪比中高等级武胆武者的实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横扫一切的武力。哪个当权者不心动?普通庶民牺牲就牺牲了。 牺牲再多也不心疼。 待天下安定大可以鼓励庶民修生养息多多繁衍子嗣要多少人没有呢? 章贺:“……” 公西仇言辞狠厉三分:“圣物呢?” 章贺:“……” 他在思考。 思考怎么回答才不被公西仇打死。 “吾不知那就是公西一族的圣物。”骤然得知真相章贺神情一言难尽“不仅是吾两国参与此事的勋贵都一致以为公西一族圣物便是武国蛊虫。而那口棺材和棺材中的人以为是公西一族夭折的少年被……” “被怎么了?” 公西仇急切追问。 章贺道:“被埋了。” 公西仇又问:“埋在哪儿了?” 看他迫切的架势恨不得现在就抓着锄头去将那口棺材挖出来连夜抗走。 章贺犯难了道:“但是……” 沈棠莫名觉得“棺材”这个词汇出现频率有些高忍不住暗中伸长耳朵细听。 “但是被倒斗的挖走了。” 公西仇微怒:“……你以为我会信?” 章贺强颜为笑。 “吾也知听起来很胡扯但——” 但仔细捋顺逻辑很正常啊。 那具尸体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的年岁栩栩宛若生人猜测是公西一族用了某种蛊虫保持死者鲜活如昔。类似的记录公西一族的藏书也有而且不止一例。 于是众人猜测死者是公西一族夭折的族人这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 一个普通族人很稀罕? 公西一族尸体都在两国手中。 那口棺材看似古朴但做工也就那样。 毫无研究价值。 于是本着入土为安的理念便潦草下葬。只是没想到星夜下葬这一幕会被附近干倒斗的看到他们还以为下葬的是什么王公贵族之后棺材没两天就被挖走了…… 一口不值钱的棺材一具没价值的尸体被倒斗的挖走有追回的价值吗? 没有啊。 章贺也是因为那枚极其稀罕的透明文心花押才对尸体印象格外深刻。 听了这番解释公西仇脸黑如锅底灰几近咬牙切齿:“吾族兴火葬!族人百年之后必要火葬于火光中神隐!” 他们一族信奉肉身的毁灭只是脱去了一层皮囊需要将这层皮囊焚烧灵魂才能被神灵接引去往另一个世界。用棺材安葬全族上下仅有那么一个特例!他们瞎吗??? 章贺:“……” 沈棠:“……” 公西仇怒极反笑语气刻薄地讥嘲。 “你们巧取豪夺前都不查查公西一族的习俗?光知道派个废物来勾引窃密一打听到圣地所在就二话不说派兵攻打。一股脑儿搜刮那些无用的玩意儿拿回去视若珍宝还折腾出一堆废物?真是废物!” 章贺:“……” 公西仇道:“天海、河尹、上南各地的疫病都与此有关你可知道?” 沈棠隐约有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既视感但按照公西仇他们的描述公西一族灭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圣物遗失则发生在那之后不久尸体也确实是尸体…… 她可是大活人啊。 ------题外话------ ヾ(?■_■) 阑尾发炎了挂了三大瓶盐水晚上一边输液一边用手机码字。唉还得输液三天希望能压下来真不想被拉去做手术今天还在群里看到小镇银行发现了一个红马???慌慌的。 ps:月底三天有月票双倍大家懂我的意思吧? 正文 352:淦,又是韭菜镰刀【二合一】 面对公西仇的逼问章贺的回应仅是漫长沉默只是从他神情来看他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旳。不需要更多的回答公西仇已然明白口中发出一声不屑轻蔑的冷嘲。 “这便是一国太医令?可真是让人开了眼。不过是个为了名利不顾庶民死活的庸碌之徒!你莫不会以为你坐镇凌州邑汝便能挽回点什么吧?”公西仇这番话夹枪带棒惹得沈棠暗中侧目眸底浮现些许诧异。 她认识的公西仇上了战场谁也打不过下了战场谁也说不过就是一个24k纯憨憨吃了没文化的亏。万万没想到啊他居然还有“口才”这个玩意儿怼人也不赖。 章贺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放心上。 当即章贺心腹那名护卫首领便忍不住站出来替章贺说一句公道话。 “末将虽不知这位郎君与吾主的恩怨但吾主拯救凌州万千庶民是真庇护邑汝庶民也是真。吾主此前作为医署太医令只得听命国主。违抗君命的下场郎君真不知?” 这名护卫首领是章贺心腹跟随他的时间长多少也知道点陈年往事。 蛊虫并非章贺主动要接触。 作为彼时的太医令医署医术最顶尖的御医辛国国主给他下达研究蛊虫的命令章贺还能反对吗?之后还遭到了国主杀人灭口的清算行动侥幸脱身捡回一条命。 公西一族灭族能算是章贺干的? 所谓的圣物是他刻意丢弃? 至于各地的疫病…… 更不可能是主公章贺干的。 这就要问辛国王室做了什么。 公西仇的恨意在他看来就是不成熟的迁怒明明是自家主公脾气太好了有耐心纵容这等无名小卒在此大放厥词还不驱赶。 对此公西仇只是颇具深意地哂笑一声:“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浑然没将这名护卫首领放在眼中。 目光越过他直接落在章贺的身上。 “只是在下有一句忠告希望你家主公能记得——公西族的秘密最好别探究下去。不然的话哪怕公西族仅剩吾一人也会让尔等知道什么叫后悔!诸如谷仁帐下少冲这样的‘寄体’最好就这么一个!” 章贺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丝波澜:“谷仁?谷子义?你说他帐下有谁?” 公西仇道:“你不妨自己去问。” 真要问大概率会被谷仁暴打。 当年辛国和庚国都在暗地里研究蛊虫试图靠着这个杀手锏称霸西北甚至是横扫大陆全境。暗中都搞过培育研究给不同年纪、不同身体情况的人种下“蛊母”。 这种“蛊母”跟引发疫病的“蛊虫”不同。 后者接触到气血就会苏醒疯狂汲取人体精气血开始产卵属于前者的失败品。 前者成长缓慢但能最大限度激发、提高潜力让普通人也能获得堪比中高等级武胆武者的实力。一旦宿主无法再提供“蛊母”所需的精气血“蛊母”便会疯狂压榨寄体在最短的时间完成最后的蜕变直至破体而出“寄体”的生命也随之走到终点。 很难说少冲是幼年被种蛊。 还是尚在娘胎就遭了毒手。 章贺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下来:“此事我确实不知情倘若知情当年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我确实不是什么大善人帮助凌州庶民确实有借此笼络人心的打算但绝无公西郎君以为的丧心病狂医者最基本的操守吾还是有一些的……请慎言!” 作为深受国主信任的太医令手上蛊虫研究还有了大进展他的前途本来光明璀璨。外人传言他被秘密处死却不知事情背后的真相——彼时培育出第一批“蛊母”他希望拿死囚当寄体但其他同僚却跟国主进言偷偷抓一批普通庶民过来。 辛国国主被花言巧语说动。 章贺无法苟同。 更无法跟他们同流合污。 于是冲动下选择挂印辞官。 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幸好他有所准备侥幸逃了过去之后为保住小命只能辗转各地隐姓埋名。 他在凌州隐居几年后局势又变辛国越发腐败糜烂取而代之的是庚国逐步崛起。章贺心思活泛起来。他本就是个很重名利的人不然也不会三次应选三次落选。 最后还是靠着进入医署才出人头地。 他不甘心这辈子都缩头缩尾。 眼看着自己年纪大了仍未等到出山的最佳时机。这时碰到了带着性命垂危老母亲的孝女这名孝女本来准备带着老母亲自杀却意外闯入他隐居的小医馆。章贺从孝女口中知道凌州爆发大瘟疫。 凌州官僚互相推诿不干正事。 死死捂着此事。 直到完全捂不住了被捅到了辛国王庭辛国王庭才派遣医署医官来救人。 结果喜闻乐见。 这群医术越来越拉胯的医官根本没发现瘟疫源头在于水源不仅没治好染病庶民还将自己折进去大半。凌州州府为了制止瘟疫扩散将染病庶民全部集中到一座城。 任由其自生自灭。 章贺知晓此事心跳如鼓。 他感觉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或许能借着此事翻身。 于是便有了章贺出山不惧脏、累、臭独身一人背着药箱进入满是病患的城池为药材苦求当地高门大族。对方越是刁难越能将章贺在庶民间的声望往上推。 之后跟医署医官医斗获胜。 足足一月城池方开。 章贺也一战成名。 他自认无错不管一个人的初衷是什么是为民还是为名至少结果是一样的。 他能忍得了公西仇的责问和迁怒但不能忍不属于他的污名。沈棠见公西仇不发言问出内心疑惑:“章公此言当真?” 章贺指天道:“绝无半句虚言。” 沈棠心下纳闷了。 难道章贺真有几分操守? 少冲之事不是他干的? “各地蛊虫引起的疫病……” “不是我!” 章贺隐约有些不耐。 “那会是谁?” 章贺道:“不知。” 他退出那项计划太早鬼知道后来又折腾出了什么玩意儿而且—— “不止是天海、河尹、上南等地连我治下也有庶民感染类似的‘疫病’庆幸发现及时又封锁了消息。倘若真是我我何必多此一举?只为了将自己摘出去?” 章贺的名声建立在庶民拥趸之上借此还吸引不少能人异士若失去民心他的根基就不稳了。他何必自毁长城呢? 沈棠拧眉犯愁。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河尹郡守派来的属臣使者”沈棠的反应也被章贺误解。 “使者倒也不用太担心。” 沈棠:“此话怎讲?” 章贺道:“这般大费周章不可能毫无所图。只待时机成熟凶手自会原形毕露。” 沈棠:“……” 她一点不喜欢被动防守。 但为今之计也没其他好办法了。 章贺一口咬定自己跟此事没有关系不似作假要不——回头让顾池来看看? “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章贺猜测:“应该不会太久。” 蛊虫本身杀伤力先不说光说它的附加效果“疫病”就不是吃素的。若拖延太久庶民都死光了幕后之人图什么? 章贺内心隐约有些猜测。 估摸对方也想走自己一样的路线。 在庶民水深火热、绝望无助的时候从天而降给予庶民求生的一线生机届时庶民便会发自内心感激并且奉其为神。 章贺的发迹史已经证实这条路可行。 只是庶民没有水深火热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创造“水深火热”。 这些猜测章贺并未说出来。 他还没完全撇清嫌疑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问不出什么沈棠只得暂时作罢。 她道:“章公吾还有一事。” “使者请说。” “是这样的……” 公西仇获知了“公西族圣物”的线索预备着暗中派人去章贺说的地方找找附近干倒斗的顺藤摸瓜总能找到圣物。 而沈棠此行不仅是为搞清楚“疫病真凶”还肩负着谈生意、促合作的重任。 河尹太穷了啥都缺。 凌州邑汝因为章贺的存在学医风气盛行附近各郡的药材生意都汇聚于此沈棠想跟章贺谈个好价钱进一批好药材。 还是那句老话。 河尹太穷了啥都缺。 碰上季节交换庶民感冒频发浮姑医馆还会缺药缺到凑不齐一贴药的程度。 学徒平日跟着董老医师学习药理知识隔三岔五还要进山采药医馆维系困难。沈棠便将目光投向了邑汝多进一些。 章贺:“……” 药材生意…… 这是他未曾料到的。 他还以为河尹使者是来试探两家结盟的可能在此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合作。不怪章贺这么猜河尹附近的吴贤和谷仁能是什么好鸟?拉拢一个同盟才是正经。 互相掣肘制衡因为只有几家都有掀桌翻凳的能力局势才能短暂平衡。 没想到—— 人家就是来谈药材生意的。 还是跟邑汝郡守谈生意…… 章贺想了想亮出了韭菜刀。 什么叫“垄断”? 垄断就是他报价沈棠听着。 顾池没跟着沈棠进去。 并非他不想而是章贺过于警惕只肯见沈棠和公西仇顾池百无聊赖只得听治所附近官吏庶民心声打发时间还真让他知道不少八卦。正津津有味一声格外突兀、瞩目的暴躁问候宛若利刃冲到他脑海。 熟悉的骂骂咧咧问候祖籍。 嗯还是问候章贺的祖籍。 顾池挑眉。 整理褶皱的衣袖上前。 叉手行礼道:“郎主。” 沈棠咒骂心声戛然而止。 顾池道:“见郎主面色不愉可是此行不顺利?还是章永庆为难郎主了?” 沈棠气得脸色铁青三分。 “何止为难!他怎么不去抢劫!” 淦! 一个个都以为她是韭菜吗? 吴贤割了章贺割? 韭菜不需要休息吗? 沈棠回想章贺一开口就咬死高价的嘴脸登时火冒三丈头顶都能冒烟了! 顾池:“……” 公西仇这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沈棠眼神横过去他自觉止笑。 随即找了个很烂的借口。 “玛玛你与顾先生先忙着我赶着找人去那地方打听打听尽快追回圣物。” 说罢溜之大吉。 马屁股消失在长街尽头。 顾池好奇道:“什么圣物?” 沈棠:“一口棺材咱们上车再说。” 她跟顾池一五一十分享了今日的种种细节包括公西族身怀重宝惹来灭族惨祸一事。但更搞笑的是辛庚两国居然不识货将人族中最宝贝的圣物当普通尸体埋了。 顾池敏锐神经被触动。 他看着沈棠:“棺材?” 沈棠怔愣一下才明白顾池眼神的意思——说起棺材她不就是从棺材醒来的吗? 但是吧—— 时间上不对哦。 她不知道公西族何时被灭但推测一下也有十几年了吧?一具被埋在族地的尸体哪怕是灭族前夕刚刚塞进去的尸体还新鲜热乎十几年都该烂成一副白骨了。 但沈棠是大半年前才在沈府苏醒。 二者隔这么多年呢。 再退一步即便她真是圣物诈尸但植物人躺个十几年都要肌肉萎缩、虚软无力、下不了地她这大半年殴打的人还少了吗? 沈棠抬手闻闻自己的肉。 隐约能嗅到些许清木香。 “你闻闻看这肉肉还新鲜的。” 顾池:“……池只是觉得巧合。” “再巧合我也不可能是那具尸体啊你要说那具尸体诈尸之后抓紧时间生了我倒还有几分可能逻辑说得通。这么一来那口棺材也算是遗产我躺进去也合乎情理。”沈棠捏着下巴突然被自己的脑洞逗笑直拍大腿“欸要真这样靓仔还不气疯了?” 深埋地下的圣物居然诞育一女。 究竟是人性丧失还是道德沦丧! 顾池:“……” 沈棠笑够了眼角笑意收起。 心情陡然沉重。 “话说回来公西仇身世还真是坎坷。只是公西族怎么跟百年前的武国蛊祸扯上关系?还因此招致觊觎引起灭族惨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八字搁在哪里都适用。 公西族也是倒了血霉。 她本意是想唠唠嗑发发牢骚但没想到顾池听遍天下八卦堪称百晓生:“主公可知道武国是谁创立?武国王室族纹为何?” 沈棠:“……” ------题外话------ ヾ(?■_■) 等我撑到三月结束咱存点稿子就去切了。 正文 353:要相信科学【二合一】 沈棠忍着头皮发麻的冲动。 她试探着问:“我不是很熟悉这段历史莫非建立武国的国主是公西仇旳先祖?武国的王室族纹是公西一族的族纹?” 按照一般的套路应该是这样了。 但顾池显然不喜欢按照套路来。 “武国王室仅传承了一代国主复姓季孙无人知晓他的原籍、家庭、背景、出身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有史记载他是修建王陵的刑徒苦力因不满监工滥杀无辜于是聚众起义一路高歌猛进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横扫西北全境……” 仅仅八年便将西北全境、西南全境以及过半东北地域收入囊中距离大陆一统仅一步之遥。剩下那块地方的小国在大魔王的威势下瑟瑟发抖情绪消极的都做好躺平的心理准备谁料偌大武国会一夜之间崩溃。 至此四分五裂天下重归战乱。 沈棠抓住了什么:“季孙?这个复姓也有来头啊这位复姓季孙的武国国主应该有不低的出身背景说起来——公西似乎就是季孙支系莫非二者真有什么关系?” 在更早之前不是人人都有姓氏。 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 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 庶民无姓无氏只有一个名。 这位季孙氏出身应该不简单。 顾池道:“池也有这个怀疑。” 此前没有想过二者会有什么联系但公西一族手中居然有武国蛊祸的线索还因此惹来觊觎和灭族二者不可能毫无关联。公西一族隐居两百多年武国却是百年前。 顾池忍不住猜测这位季孙氏可能是公西一族跑出来的族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外招摇便化姓氏季孙。作证这一猜测的还有武国王室族纹是一雌一雄两条蛇。 而公西仇身上的族纹则是单条雌蛇考虑到公西一族遵从母系秩序倒也不意外。 一次巧合可能是巧合。 两次甚至三次呢? 那就不只是巧合那名简单了。 也就是说—— 公西一族的灭族根源早已埋下。 即便不是庚国、辛国公西一族跟当年武国的关系暴露同样会招致杀身之祸。 沈棠感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从热情开朗单纯的公西仇身上也看得出来公西一族并无多少野心不然也不能举族避世隐居两百多年……哎人心可怖。 顾·被迫听心声·池:“……”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家主公是否是在说笑。公西一族野心是不大这点他不否认但他好奇了——主公是从哪看出来公西仇热情开朗单纯的?从那诡异的乐理审美? 马车行驶缓慢慢悠悠地摇。 “哎先不管那些了。”沈棠自己还有一堆的麻烦事情等着处理最头疼的还是药材进口回想方才讲价场景她蛋都疼了“咱就一亩三分地家底稀薄章永庆也下得了这个狠手一张口就要割韭菜……” 章贺的报价不是承担不起。 只是有些肉疼??? 这大半年的贫穷生活下来沈棠已经习惯性将一文钱掰成四瓣花_(:3)∠?)_章贺的报价在她这里等同于乘以四:“望潮你说咱们何时能实现财务自由?” 顾池:“主公不妨再做个白日梦?” 他笑着揶揄沈棠。 沈棠恨不得抓起什么拍他。 淦这些文心文士越来越坏了! 顾池:“倒也不是没办法。” 沈棠立马支起耳朵:“快说!” 顾池道:“吴昭德先前不是将酒水卖到邑汝境内?生意做得不错咱们不妨用酒跟章永庆换药材不一定非得用银钱。” 简单来说就是以物换物。 河尹没有银钱但有的是掺了酒的水! 只看章贺买不买账!既然一个两个都是奸商不妨看看谁更奸!沈棠听闻此话眸子骤亮:“可以可以这样我能接受。” 当天晚上章贺就收到了沈棠回信。 看到信中的交易方式他蹙眉。 对着烛火沉思良久。 久到幕僚过来好一会儿都没察觉。 幕僚问:“主公为何事烦忧?” 章贺将信推到幕僚跟前。 “河尹使者欲以灵酒交换药材所需药材还不是个小数目。明明白日黑着脸出去不满价格怎得晚上就答应了?此间必有诈。不知该不该拒绝又该如何拒绝。” 幕僚仔细看了那封龙飞凤舞的信。 “灵酒?便是当下引众家争抢的灵酒?” 章贺点头:“所谓灵酒吾也喝过确实有些奇效但邑汝粮食也不宽裕酒这种奢靡之物……此等歪风邪气不可助长。” 他曾在辛国王庭医署当太医令。 太清楚权贵吃喝玩乐那一套。 庶民饿得啃树皮、吃泥巴丝毫不影响那些人浪费粮食酿酒只为口腹之欲。 章贺对治下贩酒管理严格。 民间酿酒工具都要没收。 酒只能官方或者官方允许的机构酿造庶民私下酿酒是要被问罪的至于邑汝之外的酒水流入市场也要严格管控。 但章贺在庶民中间名声达到巅峰不意味着邑汝境内那些传承多年的家族也买账。事实上他们跟章贺多不对付。人家有自己的渠道偷偷摸摸做小动作只要不过分章贺知道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幕僚道:“确实有疑点……” 他又道:“但不能拒绝。” 章贺不解:“为何?” “主公要这灵酒有何用?” “无用。”章贺摇头。 “主公不用但有的是人用。” 章贺受其提点隐约抓到什么。 “你是说……” 幕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邑汝各家私下经营主公也有耳闻吧?不妨借着这次机会修缮关系您牵线搭桥河尹方面出灵酒邑汝各家出药材各取所需。” 章贺诧异。 他知道自家这位幕僚跟邑汝几个家族不对付不对付到什么程度? 真要是好事轮到狗都不会轮到那几家!若是哪家家长被绑架绑匪索要赎金幕僚可以友情捐赠一捆木柴。 所以这其实还是一个坑? 借着河尹一事给几家修理枝桠? 章贺思忖良久才拍板定钉。 “行先这么着吧。” 河尹虽是穷乡僻壤但沈棠入主河尹之后的手段他也有耳闻对这位少年郡守相当欣赏。现在还不成气候未来难说。 若能交好总好过结仇。 决定这件事章贺想起来另一桩麻烦眸光冷意闪烁:“你回头调查上南谷仁他那一堆结义兄弟里面有个叫少冲的。” 幕僚隐约听过少冲名讳。 “此人有何特殊?” “未来的心腹大患。” 章贺对少冲是有愧疚。 若无他当年奉命研究蛊虫也许就没有那庶民试验辛国遗毒遍地撒蛊玩儿。 但愧疚归愧疚威胁还是要除掉。 不趁着人家还弱的时候欺负难道要等人家发育成熟了再正面去送死吗? “悄悄的办了他。” 幕僚淡声应下。 章贺又补充:“若失手便撤回。” 他现在还不想过于暴露自己。 医者身份、好名声全是他迷惑敌人的保护色。章贺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不缺蛰伏的耐心他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幕僚心下一转:“那个公西仇怎么办?” “人家十五等少上造办不了。”章贺看着点燃的油灯火苗哂笑连连“而且为什么要办了他?留着这么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复仇之人不正好牵制庚国那群人?” 公西仇迟早要反的。 章贺需要的时机水越浑浊越好。 岁月静好可不是他的追求。 在此之前他需要更深的蛰伏。 直到三更半夜公西仇才披着月色回到下榻处。刚迈入大堂便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玛玛在等我。” 他用的是笃定口吻。 沈棠道:“嗯践行宴。” 公西仇大步上前:“给谁践行?” 沈棠指指自己:“我呀。” 她前不久收到章贺回复。 此行目的全部达成。 自然不能多做逗留明儿白天搞定这一单生意契卷傍晚就要启程回去。 她也不知公西仇何时走。 思来想去便让店家备了一桌酒菜。 公西仇喝酒她吃菜。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也许再见就是在战场。 好奇心害死猫沈棠忍不住内心抓心挠肺的好奇折磨打了个笔直笔直的直球:“圣物的下落打探得如何了?” 公西仇一口饮下酒。 摇头:“仍无那几个倒斗的下落。” 如今兵荒马乱的几个从事被抓住就会被打死职业的小人物还真不好找。 也不知他们将圣物丢了还是转手了。 “莫丧气圣物总会找到的。只是——问一句有些冒昧的话。”沈棠迟疑几息还是问了出来“那件圣物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你冒着风险跑出来大海捞针得找?” 公西一族如今仅剩公西仇一人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振兴家族人口吧? 家族没有人怎么行? 老大不小了趁着身体好努力造娃啊。 “咳咳要是冒犯就当我没问。” 公西仇倒是没觉得冒犯。 也不觉得沈棠是在觊觎族中秘密。 因为—— “没什么特殊的。” 沈棠啊了一声脑袋梆梆梆仨问号。 公西仇呷了一口酒水:“我也是看了族中记载才知道公西一族原先犯了重罪全族流放路上碰见一位恩人。这位恩人救下先祖还带着先祖找到后来的族地。” “然后呢?”沈棠听得津津有味。 公西仇回忆族中记载:“然后某一日恩人算出某地有贼星降落出了一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恩人带回圣物也就是那一口棺材并委托先祖代为看管……” 他顿了顿。 “再之后恩人便坐地羽化神隐临终前交代先祖要将其尸体焚烧火葬也成了我族代代相传的丧葬习俗。先祖在整理恩人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封恩人的亲笔信。” “信里写了什么?” “恩人说会回来取走托管的圣物只是如今族人仅剩我一个圣物还丢了……” 沈棠:“……你相信恩人会回来?” 粗估死了两百年了啊。 公西一族也太实诚了吧??? 公西仇却道:“会!” 沈棠语气幽幽:“你要相信科学。” “科学是谁?”公西仇没多计较继续分享八卦“根据族里记载恩人是神仙从天上飞下来的!要知道那时候既没贼星也没言灵拥有如此非人之力能是普通人?” “恩人不仅救了先祖。” “还传授先祖安身立命的本事。” “蛊术就是恩人传授的。” 不过—— 公西仇郁闷道:“若非当年那名叛徒偷窃蛊书在外建立了一个劳什子的武国公西一族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沈棠震惊:“武国国主真是你族人?” 公西仇强调:“不是他被除族了。” 那位季孙氏其实是那一代族长的另一个儿子自小受尽宠溺他不满软弱无能的兄长继承族长之位也不忿自己一辈子被困在族地他想去外头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于是心生歹意偷窃蛊书焚烧族中秘藏。 公西一族传承残缺。 在此之前每一名族人出生就会被种蛊蛊与人相辅相成不管是修炼还是其他都能事半功倍。若他们虔诚向供奉的神早晚祝祷冥冥中还能获得神的垂青…… 所以公西一族虽然隐居。 但那会儿是真的能打。 结果出了这么一个叛徒。 为了在最短时间获得最强大的武力将魔爪伸向普通人酿造遗臭万年的惨案。 公西一族也从那之后一蹶不振。 小心翼翼夹紧尾巴。 没想到才平静了几十年又碰到麻烦。 公西仇现在的心结除了给族人报仇便是找回圣物等待恩人的转世。 沈棠:“……” 她真心想劝小伙伴相信科学。 这世上是没有转世这…… 欸等等! 沈棠注意到一个问题。 “你们族的圣物存在两百多年了?” “对啊。” “期间有没有开棺放点东西进去?” 例如二次利用塞一具新鲜的尸体? 公西仇隐约有些醉意了。 “这怎么可能?一直埋着的……” 沈棠闻言哑然呆住。 “埋了两百多年尸体还能新鲜?” 公西仇见怪不怪地道:“既是圣物恩人又是神仙总有保存尸身不腐的手段这有甚好奇怪的?莫说两百年两千年也正常。” ------题外话------ ヾ(?■_■) 剩下秋收剧情棠妹可以去干十乌了。 新的卷名叫什么好呢? 正文 354:沈·磨刀石·棠【二合一】 “玛玛有什么不对吗?” 尽管醉意上头但公西仇仍旧分出部分心神注意知音的表情见沈棠的脸色在白色、青色和黑色之间灵活切换他不解。 _(:3)∠?)_ 莫非是自己哪里又不慎开罪人了? 公西仇抿着小酒。 心里准备草拟道歉腹稿。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熟练且毫无抗拒问就是母系氏族出来旳崽天生会的被动技能。 因为公西仇打小长得漂亮小小年纪便展露了出色的唱跳天赋族老看一眼就断定他日后必是唱跳俱佳的奇才。族内不少同龄异性都争着想当他未来儿子的阿娘。 公西仇在这种环境中见多了争端。 她们一起争执他就道歉平息。 让他道歉总好过几个人干架演变成一伙人抄着木槌混战吧?公西仇还时常临水自照感慨水中之人为何生得这般俊朗。 小小年纪已经如此长大得了? 稍微年长一些公西仇就知道了自己想太多他的阿娘和舅舅坑骗儿子/外甥连眼睛都不眨公西仇自小练的是童子功在修为达到某种境界前沾不得女色。 仍记得舅舅还严肃警告他。 【男色也沾不得。】 公西仇:【……】 【我们是要奉献给神明的。】 公西仇小小年纪便知道如何扎心一脸天真懵懂地问舅舅:【原来舅舅是奉献给了神明所以才没有玛玛喜欢是吗?】 那一天公西仇的屁股开了花。 他的哭嚎从族地一头传到另一头。 想起幼年琐事本就面临跟知音分别的公西仇更添几分低迷情绪:“玛玛?” 沈棠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啊?哈哈我没事只是突然接触这种……跟以往认知的科学不太一样的事实有些吃惊……”沈棠连连摆手讪笑着将走神一事揭过去内心各种翻江倒海。 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好了。 枉她白天还在望潮面前大放厥词邀请他闻闻自个儿新鲜的肉肉好家伙半天不到就光速反转打脸。她目前用的马甲或许、大概率、有可能……是公西仇族中那具不太新鲜的圣物?这该如何是好? 她一时六神无主。 心一横忍下抽搐的嘴角。 一重巧合是巧合但几重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不是单纯的巧合了。 根据那名陪嫁侍女、之后的教坊舞伶描述沈家沈二爷是个爱好古董文玩的主保不齐他连夜带回沈府的棺材就是从那几个倒斗人手中买的。开棺之后见里面躺着的诈尸圣物与不见踪影的沈家大娘子有几分相似恰逢婚事将近便让圣物顶替出嫁。 在之后“圣物”在发配路上嗝屁。 沈棠便在这个节骨眼穿越过来。 如此一切都捋顺了! 沈棠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倘若这个世界的科学真被神学死死压在身下不仅有文心武胆、沉睡两百年尸身不腐还能诈尸的圣物以及口口声声说自己还会回来的公西族恩人…… 于是脸色又白了一层。 那她这个无意间占了圣物马甲的外来者怎么办?会不会被一眼看穿?会不会被当作妖孽活活烧死?会不会被那位弄羞成怒的公西族恩人一巴掌拍墙上抠不下来? 不行不行! 沈棠猛地打了个激灵。 一巴掌拍桌上:“断然不行的!” 公西仇被她吓得差点儿没端稳陶碗眼神茫然:“玛玛什么‘断然不行的’?” 沈棠讪笑着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被自己灵光一闪出现的故事气到。” 看着公西仇暗道一声对不住。 除非公西仇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不然的话她是不会主动跳出来告诉公西仇自己这会儿穿的马甲极有可能是在他们一族圣地埋了两百多年的陈年老粽子。 再者说—— 以公西一族守着恩人承诺两百多年、全族只剩一个还不肯轻易放弃的尿性再加上公西仇谜一般的脑回路很难保证公西仇一旦知道自己这具马甲是圣物他不会干出点啥来。沈棠猜测这厮可能会斯文有礼邀请沈棠躺回棺材跟他一起等恩人转世。 _(:3)∠?)_ 既然横竖都是等—— 她还是在棺材外等着吧。 思及此沈棠心下伤感无比。 看满桌子好菜都没了下筷胃口。 公西仇见她伤感也想到他们这对知音不久又要分道扬镳也是呜呼噫嘻、唏嘘流涕用筷敲碗清唱方才灵感乍现现谱的曲子。那调听得人撒尿都分岔。 沈棠听了抱头呜咽。 公西仇唱着唱着也泪光盈盈。 偌大一个大堂竟无人敢靠近这对蛇精病顾池颇感丢人地抬手召回虞紫和鲜于坚后二者正宛若雷劈一般的表情。 鲜于坚还算好点。 毕竟他也不懂什么乐理。 虞紫却是懂的。 她咬着下唇:“先生郎主他们……” 顾池朝着大堂方向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虞紫不懂的深意和复杂道:“不用理他俩。一个是喝多了醉酒一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任他们好好发一场酒疯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以后不多了。有一次算一次……” 虞紫只觉得顾先生真温柔。 比康先生要通情达理许多呢。 不过康先生也很好。 鲜于坚倒是觉得这位先生话中有话因为以他接触过的文心文士来看这个群体多少都有些毛病嘴上说的话和心里想的话大相径庭。前者不能信后者要去猜。 少年人冲着顾先生颔首。 顾池站在廊下看着少年人抬手一扬武气凝聚长枪身形矫健地舞起精妙枪法三五遍下来才沾上点点薄汗。哪怕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少年功底扎实武艺上佳。 但顾池却没了欣赏的心思。 他抬头看着天边明月。 蓦地想起那日他与沈棠在溪边沐着冰冷刺骨的夜风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互相试探更加准确。 他试探沈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沈棠在试探他是不是能用的人。 之后沈棠为博取他信任开口欲抖露她最大的秘密还说倘若他听了秘密却不肯留下这颗心那她只能留下他的身体。 顾池自然想也不想选择拒绝。 他可不想哪天跟沈棠离心被对方用这个理由搞死这份担心不是没理由。 人心本就多变此时的他们可以惺惺相惜推诚相与、表里相依但不意味着以后仍是如此。沈棠一直往下走她的势力会扩张跟随她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再仅限于顾池几个。 有人就会有斗争。 斗争就需要抱团团结。 以师承、地域、利益、关系划分不同的派系各自为了利益、立场或者道义而战。 人越多、派系越多就越容易生乱子。沈棠以后要学着如何平衡他们也会在平衡的过程跟某些人越走越远这是不可避免的。 就好比今日的沈棠还会满足沉重公务之余骑个猪但日后这份微不足道的开心会无法满足她。即便拥有能窥听众人心声文士之道的他也不敢说人心之变尽在掌握。 沈棠会变跟随她的人也会变。 人心本就是琢磨不透的东西。 想来主公那日要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吧?顾池双手拢在袖中一看就看了一个时辰的月亮而鲜于坚还以为他是在看自己修炼。咬咬牙越发不敢懈怠卖力十足。 第二日。 公西仇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客栈房间的床榻上听到屏风后有水声。 他知那人是谁拉高被子侧躺蜷缩准备再赖一阵。紧跟着听到脚步声靠近。 “家长请洁面。” 原是那女扮男装的小厮。 公西仇见自己赖床赖不了罩在被褥下的嘴气鼓鼓掀开被褥的瞬间又恢复常色——暗暗道这是婢女不是自己的部曲属官有床气也不能对着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撒。 “我怎么回来了?” “是那位沈郎主送您回来的。” 准确来说是连拖带拽。 还拒绝了公西仇属官的帮忙。 她只得看着公西仇脚冲上、脸朝下仰躺着被沈棠一路拖拽回房间。一时间属官都不好判断沈棠这是好心还是故意。 _(:3)∠?)_ 说给公西仇听他估计还会翻自己白眼——废话玛玛人美心善肯定是好心! 果不其然。 公西仇洗了一把脸。 宿醉的酒气似乎淡了不少。 “玛玛那个个子带我回来那真是辛苦她了。”公西仇的回复也让婢女一阵无语。 一时分不清公西仇是道谢还是嘲讽。 公西仇又问:“她人呢?” 婢女迟疑了会儿观察公西仇的脸色。 “天一亮就出门了那位沈郎主带来的人便开始收拾行囊晌午一过便离开了客栈。这会儿才走没多久家长可要追上去?” 谁知公西仇没一点儿被沈棠不告而别的不快口中哼着昨晚的谱子哼完了才拍着大腿喟叹道:“唉还是玛玛懂我心思啊。” 知道他讨厌分别便摆下践行宴天一亮收拾东西离开避免不必要的伤感。 也是! 人生何处不相逢! 今日别离焉知明日不能相逢? 殊不知—— 顾池笑问沈棠:“主公怎得这么急?” 沈棠一边骑着摩托一边朝后看。 确信身后没战马扬起的灰尘才放心。 “不急点被公西仇追上来捶?” 沈棠承认自己有一点点不爽于是故意拖拽公西仇谁让醉酒的公西仇看着好欺负呢?不趁着现在欺负以后上了战场可就难说。火速与章贺带来的人谈好生意签下一式三份契卷她便带着人脚底抹油溜了。 顾池忍俊不禁。 只是听到沈棠也开始哼唱公西仇昨晚即兴发挥的谱子他的笑容就僵硬了。 试着找其他话题岔开。 “主公。” “啥?” “一时有些感慨。” 沈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慨?” 她以为顾池跟这个词绝缘了呢。 顺着问:“感慨什么?” 顾池笑道:“自然是感慨我等又被当了一次磨刀石。前有吴昭德、后有章永庆……” “这话从何说来?” “今日章永庆带来的几个人都是凌州望族之人。早些年那场瘟疫助章永庆在凌州站稳脚跟之后更是不费功夫取下邑汝这多少惹恼了本地望族。只是碍于章永庆名望太高他本人又狡猾谨慎各种手段都弄不死反而让他趁机培养了不小势力……” 沈棠:“他们敌对?” 顾池笑了笑:“坐在这种位子上的人彼此的关系从来不是用‘友好’或者‘敌对’就能形容。他们有互相提防戒备下杀手也有彼此合作依存谋发展端看当下所需。在外人看来用灵酒换取药材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等让利这么多章永庆居然不自己啃下这块饼还在互动搭桥牵线多少有示好这些望族名门的打算估计后者也是这么想的。” 沈棠懂这套路:“你这么一说章永庆是外憨内奸啊故意用这手段坑人的?” 随着多年经营药材市场已经成了邑汝一大进项再加上这些年收成很不好这些士族门下田产收入几乎都是赤字区别在于赤字多少。本身族人又多每年开销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坐吃山空迟早要吃完的。 不少人将目光盯准了药材这行。 当下世道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乱哄哄的吃香的不仅是米粮还有药材。 前者填饱肚子后者能救命。 各家都将重心向其倾斜。 章永庆这招莫不是釜底抽薪? 借机打压收拢权力? 也不是不可能。 本地也有士族投资章永庆巴不得其他竞争者、仇家跌跟头让出蛋糕自己吃。 顾池道:“差不多。” “吴昭德又是怎么回事?” 顾池笑道:“吴昭德也用灵酒抽走了不少好处吴氏本就是天海大族下手可比章永庆方便得多这阵子估计赚得嘴都笑歪了。主公看着他们不想试一试吗?” 这种与外斗、与内斗的游戏。 沈棠想了想。 为难:“河尹境内勉强算是家族的似乎都被我剃了个干净了家产也全部没收干净……要是阎罗王处理勤快点估摸着他们这会儿都在母腹长到六七个月了吧?” 她大概是体验不到这种乐趣了。 ------题外话------ hi?(。???。)? 还有一天到29号就开始双倍月票活动啦。宝子们记得在29号凌晨投出宝贵的月票票哦比心心 正文 355:你要的饼我都有【求双倍月票】 顾池闻言。 一言不发地侧首看着沈棠。 沈棠也一脸迷茫地看了回去。 想一圈也没发现自己这话有问题。 “难道……不是吗?” 顾池这眼神让她拿不准。 他笑意减淡:“没主公这话很对。” “哈哈哈我就说嘛……” 沈棠试图用尴尬到溢出来的讪笑缓解气氛心下嘀咕顾池今儿是怎么了给她一种女性每月来亲戚之后的既视感一边想一边偷偷观察顾池脸色后者面色如常。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自己这么腹诽都没反应? 莫非是他文士之道失灵听不到了? 沈棠猜测顾池这会儿情绪怪异旳根源。 紧跟着回忆刚才跟顾池聊了什么反思自己是不是踩了他的雷点。难道说——望潮是希望她效仿吴昭德和章永庆二人? 看着也不像啊…… 望潮对这俩的评价都不咋高。 顾池也没让沈棠瞎想很久。 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问题。 “主公对‘制衡’二字怎样看待?” “所谓制衡便是让两方或以上存在相对平衡互相形成制约关系。” 但很显然她度娘百科式回答并不能让顾池真正满意也不是他想要的。 沈棠一步到位跟出题老师要提醒。 “望潮想知道的‘制衡’是人与人还是势力与势力。嘿不妨给个提示?” “人与人。” “这俩人什么关系?敌人还是同僚?” 沈棠追根究底让出题老师划范围。 顾池也配合:“同僚、君臣。” 沈棠:“……” 顾池:“吴昭德敲打天海其他家族势力、章永庆借我等之手趁机收拢邑汝。吴昭德也好、章永庆也罢如今这番成就都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他们帐下班底齐全里头也有出自这些家族势力的人。打压不只为更好掌控治下也为平衡帐下派系……” 这都不是一箭双雕了。 也就自家主公还在情况之外。 沈棠:“……” 顾池脸上终于恢复先前的笑意声音含笑只是听着没什么实际温度。 “吴昭德所在的吴氏世居天海境内祖上几代煊赫本人也在这代获得极高名望但即便是铜钱都有人嫌弃铜臭味更何况是人了。对吴昭德不满乃至阳奉阴违的大有人在甚至连吴昭德的妻族也几次三番给他带去不小麻烦。为了安全就必须进行打压制衡方能保证自身的周全。” 顾池知道的八卦可不少。 沈棠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啊。 甚至还觉得吴贤有些太善良了。 “打压作甚?” 顾池:“???” 沈棠道:“直接打死才能永绝后患!” 顾池:“……” 他的本意不是这个。 顾池想跟她杠:“如果打不死呢?” 沈棠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搁在我手上就没打不死的!谁冒头摁死谁!” 顾池:“……” 额好吧主公是有本事打死。 “君臣”之间的平衡主公一方有着绝对的实力的确是不用惧怕臣子怎么跳。 顾池又想听听自家这个奇葩主公对于“同僚”或者说“臣子”之间如何制衡。 顾·出题老师·池随意做了个假设:“倘若主公帐下有重臣十人分属三个派系第一派师从一人有同窗之谊;第二派出自一地有同乡之谊;第三派乃是姻亲连襟同气连枝。三派彼此面上看着和和气气但实际上私下斗争不止主公如何对待?” “啥矛盾啊?能调和不?” 顾池笑容微僵深呼吸一口气。 “三派之间属于利益矛盾难以调和。毕竟高官就这么几个位置一派占得多了另外两派就只能屈居人下所获利益也就少了……假使!假使主公是里面的君主也没随意打死谁的能力一派彻底做大就会威胁你。主公好一点儿的下场是当傀儡差一点的下场是被暗杀谋害主公会怎么做?” 沈棠反问顾池:“望潮以为?” “自然就是制衡。”顾池亮出参考答案“将过强的一派打压下去震慑另外两派让失衡的三派重新回到互相制衡的状态。既能为君主所用又不会影响君主的安危。” 沈棠就着这个假设想了一会儿。 她道:“多买点儿面粉多加鸡蛋和水将蛋糕做大了!通俗解释呢就是增加‘高官’的席位。望潮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有些问题吗?为什么只有十个重臣?” “不能扩招吗?” “我搞出一百个……” “啊这不行机关人员过于臃肿也很麻烦那就少点咱们扩招至五十个。” 沈棠降低了扩招的规模。 “扩招的不找同窗、同乡、姻亲连襟即便招也不能放在一个部门。再不行搞一个kpi绩效考核能者居之!绩效高的上去低的下来。再者制衡的精髓在于几方平衡为什么非得打压冒出头的派系?我不能扶持两个弱一点的派系吗?反正他们仨能平衡就行……一昧打压制衡长久来看不长远的内斗虚耗反而容易让外界有可乘之机。” 帐下三派人分别综合评分30、30、40分结果为了搞制衡将40分削到30分总分从一百降低到九十。要是之后还不平衡分数就继续往下削……当人是刀削面啊? 君主安全不安全她说不好但一侧虎视眈眈的敌人是真的笑了…… 恶性内卷是没有前途的。 “……主公也不怕三派全部做大?” 顾池总觉得自家主公的脑回路跟公西仇的乐理审美一样迷明明打压制衡才是最优解。同时也是对于君主而言最安全的办法。 沈棠眯眼眼神可疑地看着顾池。 “望潮。” 顾池无奈中还夹杂着慵懒。 他懒懒回应一声:“嗯?” 沈棠道:“我回去就跟元良、无晦他们告状告诉他们你试图带坏我!” 祈元良做梦都想她当个君子。 褚无晦坚持让她野蛮生长。 康时的态度还不清楚。 他似乎认为上头这俩都在做梦。 而顾池他想让沈棠变成腹黑! 顾池:“……” 不他只是想见缝插针让沈棠意识到“制衡”的重要性提前熟悉熟悉而已。 沈棠哼了哼道:“我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去打压忠诚我的人。利益是能摊在桌面上的话题为何要因为它的分配互相猜忌呢?而且我现在是一尸三命啊元良和无晦吃饱了撑着坐大了害我。季寿不好说但他敢元良能找他拼命。” 顾池:“……” 仔细想想还真是。 沈棠紧跟着又是一记直球。 “内斗矛盾是不可避免但不能因此越界。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先下场调节推心置腹召集大家开会一起画饼畅想未来。你知道吗?我们脚下的地是圆的大陆之外不只有茫茫大海还有另外一片、甚至几片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想要多大的蛋糕我都有!”疲于内斗迟早会被蛰伏的第三方吞噬。 沈棠不知顾池对这番话是什么想法她就只听到顾池轻笑几声朗声道:“主公这话未免天真了些人都是会变的。” “不有些人至死是少年。”容颜会老感情会淡但理想和原则坚若磐石。 顾池听着沈棠的心声心下轻叹。 便听耳边传来沈棠的声音她道:“例如‘人心隔肚皮’这道防止窥心的言灵永远不会对你使用。你耳边听到的心声永远是我最坦诚、最直率的真实想法。” 顾池怔住良久。 默默地扭过了脸。 沈棠见此就忍不住贱兮兮让摩托快跑两步试图绕到顾池跟前看看顾池的眼眶是不是红了:“望潮莫不是被我这番真诚剖心表白感动到了?直球克一切诚不欺我!” 然后—— 第一次被顾池禁言夺声。 沈棠:“……” 顾!望!潮! 沈棠深呼吸几下没事儿反正顾池也不只是用耳朵听她也不只是嘴巴聒噪。 顾池:“……” 真是失算了! 一时恼羞成怒将沈棠禁言夺声的下场便是回程路上他被迫听沈棠那些离谱的奇葩故事——包括但不限于白雪公主风雪夜上梁山倒拔垂杨柳、黑旋风李逵苦守寒窑十八年等负心汉贾宝玉、林黛玉官封弼马斩黄巾鞭督邮、阿拉丁神灯五丈原借东风哦写的还是周瑜的名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 在沈棠没日没夜的摧残荼毒之下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河尹郡浮姑城顾池暗道自己再不回来保心丸都要断粮了…… 祈善几人看着顾池那双硕大的黑眼圈再看看沈棠面带春风不由得脑补了什么。熟悉顾池作风的祈善私下揣测顾池莫不是将主公带到那些不正经的地方…… 顾池:“……” 他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褚曜敏锐注意到人群之中多了一张生面孔问:“主公这位小友是?” 沈棠看着已经傻愣在原地的鲜于坚简单介绍鲜于坚的来历便将人交给了共叔武让共叔武帮忙安排住处。谁知鲜于坚却傻愣愣问:“等等你是……沈君?” 不是沈君派遣的使者? 沈棠让祈善撤掉了伪装。 露出本来的真容。 “正是我。” 顾池未免鲜于坚多想先发制人:“这一路上主公也未刻意隐瞒啊。” 鲜于坚:“可……” 顾池:“回程路上池唤主公一直是‘主公’而非‘郎主’了子固都没怀疑?” 鲜于坚字子固。 看着少年眼底流淌的茫然众人便知他是真的没有怀疑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这也太老实了。 共叔武一眼便看出少年实力不错天赋远在自己之上当下最欠缺的只是时间和阅历。也不知主公和顾望潮两个从哪儿拐来的好苗子再过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担心小萌新被这几个黑心肝的文心文士欺负出心理阴影找借口将人带走。 沿路还不忘介绍介绍浮姑城的发展现状给少年画个圆溜溜的大饼——少年别看现在一穷二白但潜力大不管顾池他们怎么忽悠你过来留下来绝对没错! 鲜于坚到了营地附近才回过神。 然后便看到一魁梧壮汉扛着农具过来一腿的泥点子冲共叔武道:“去?” 共叔武摆手:“待会儿去。” 赵奉注意到鲜于坚。 生出惜才之心:“好苗子好苗子。” 共叔武嫌弃挥手赶人:“这可是主公挖来的不兴跟着你去隔壁篱笆……” 赵奉笑道:“也没说挖人啊你这么慌作甚?这小子叫什么几等武者了?” 鲜于坚郑重抱拳道:“小子鲜于坚字子固如今是七等公大夫。” “七等公大夫不错不错。”赵奉突然坏心眼指着鲜于坚道“就他了。” 鲜于坚:“???” 什么就他了??? “等等——此事——” 共叔武似乎想阻拦但拗不过赵奉谁让人赵奉是十二等左更比共叔武足足高了两等?胳膊扭不过人家大腿。 “此事什么此事!”赵奉连拖带拽一手一个武胆武者将二人带到目的地站田埂上眺望中气十足意气风发“来一起!” 那气势好似横刀跃马指挥千军! 鲜于坚:“???” 他看着整齐划一的规整农田。 表情茫然什么一起? 一刻钟后—— 鲜于坚看着武气化兵化出来的三百五十号傀儡士兵正跟着共叔武他们的士兵弯腰穿梭田野拔草、浇水、施肥。后者动作熟练哪怕是最擅长农事的老农看了都想拜师。 这跟说好的下山建功立业不一样啊! 来浮姑的第一天鲜于坚在怀疑人生。 共叔武则是提心吊胆。 耳边满是其他营帐士兵震天响的鼾声。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生怕好苗子被吓得连夜跑路。 自家主公骗个人来不容易。 越想越糟心暗骂赵奉这厮! 谢天谢地第二日鲜于坚还在。 人家天还未亮便起来勤学苦练。 见少年枪法凌厉共叔武自是心痒难当。 忍不住跳下场邀战:“来比划比划。” 鲜于坚抱拳摆出架势:“请赐教。” 从炎炎夏日转至初秋天气渐凉。 ------题外话------ ?(﹒??﹒?)? 双倍月票开始啦。 书评区还有月票活动帖子记得参加哦。 明天会多更点_(:3」∠?)_ 正文 356:卖炭人“梦游仙境”【求双倍月票】 距离秋分还有三日。 河尹界碑处。 官道茶肆。 “掌柜的麻烦来一碗大茶。” “就来!” “掌柜再来一叠菽豆。” “好嘞! “掌柜的汤饼有不?” “有客官稍等。” 这座简陋茶肆建在官道不远处。 往来商贾路过界碑会在此歇歇脚补充体力或者干粮一眼扫去竟有二十号人。 茶肆掌柜跟着俩帮工在外头忙得团团转各个脚不沾地应得声音都哑了。 忙了好一阵才抽空喘上气。 正要擦汗捶腿瞥见官道方向来了个牵骡子旳中年男人衣衫打满补丁掌柜想偷懒歇一歇便使唤帮工过去招待。 帮工热情迎上前:“客官要点啥?” 凑近了才看清中年男人相貌。 他看着老实巴交一头黑中搀灰的头发用黑色粗布包裹。肤色偏黑脸上肌肤还留着盛夏晒伤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日晒留下的。双手粗粝指节粗糙肿大未能精细修建的指甲盖下藏着污泥。凑近一闻能嗅到些许汗酸臭听口音不似本地人。 中年男人窘迫地搓着手。 低垂着头许久未进水的嗓子很是嘶哑再加上他胆怯压低声音帮工险些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俺就、就想讨点水……” 茶水他喝不起。 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附近哪有溪流。 看到茶肆就想厚着脸皮来讨一口水谁知帮工会热情迎上来让他不知所措。他已经做好说出这话惹来帮工白眼和刻薄嘲讽谁知帮工只是笑着:“有有有!” 转身从茶肆端来一碗冒着氤氲白气的温开水那只陶碗连一个豁口都没有。 “这……小郎给俺一口凉水就行……” 居然还是温的。 帮工递过去笑道:“俺们这里不让卖凉水抓到要罚钱都得是烧沸过的。” 中年男人受宠若惊。 当即将沾满泥的双手在衣摆擦了又擦双手捧过帮工的陶碗。温度适中的温开水跟干涸开裂的唇刚一接触他便迫不及待张口大口大口吞咽起来。水流顺着口腔滚入喉管好似久旱不见甘霖的土地终于得到滋润他喝完长长舒了口气仍觉不够。 心下咂咂嘴又不好意思开口再讨。 帮工在茶肆忙着啥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早已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事道:“这会儿不忙俺再给你添一碗。你这骡子有喝水吗?要不牵到后面喂点?” 中年男人自是再三感谢。 那匹骡子饿得几乎要皮包骨肋骨根根可见看状态也是一头上了年纪的老骡。 骡子瘦弱苍老但还能干活。褡裢塞得满当当背上还驮着老高的竹编匣子。 也不知道里面装着啥玩意儿。 出于好奇顺嘴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也未隐瞒。 “俺家里攒的一点炭和草鞋听人说这里有人收一起卖钱能多给点……” 说是钱多一些也就贵个四五文。 不过他为了这四五文徒步走了整整两天两夜路上还要小心翼翼碰见盗匪。担心晚上宿在野外会碰见豺狼虎豹再困再累也不敢阖眼停下脚步只能白天时候找个僻静地方眯一会儿还要将老骡子跟自己用草绳捆着担心有人将骡子和木炭都偷了。 当然不管晚上还是白天都不安全能不睡尽量不睡两天下来憔悴恍惚。 此时帮工才注意到男人脚上的草鞋磨得几近报废脚趾露在外头暗红色的血混合着泥巴已经干涸而骡子褡裢一侧还有十来双新制的。唏嘘之余不由得同情。 给骡子喂了一小把菽豆渣。 中年男人看了眼眶微微泛红。 浑浊的泪几乎要簌簌滚落嘴里一个劲儿道谢。帮工将中年男人送到道上还好心给指了路。顺着这条道下去要不了一刻钟的功夫路就能很好走了。 他这双脚也能少遭一些罪。 中年男人也没有多想。 依依不舍跟帮工道了别。 怀中还装着帮工送的一张大饼。 掌柜早将这些看在眼中笑了笑道:“那些水不算其他的从你工钱扣……” 帮工道:“自然自然。” 其实他过上好日子也没几个月。 看到中年男人这样他感同身受忍不住想帮一帮。帮工本是走投无路下流亡来河尹的流民。本以为这地方会成为他的埋骨处谁知会被好心的掌柜救了下来。 每天都在茶肆帮忙打下手。 管吃管住还给钱。 帮工起初不敢要他干的那点儿活哪里值这么多报酬?但听了掌柜的话才知道这不算多。若是去治所那边找工作待遇才叫好。搁在茶肆这里顶多算饿不死。 因为帮工全家死得只剩他一个几个月下来还攒了一笔积蓄——说是积蓄也就三四十钱十几张饼条——掌柜扣他工钱无所谓的反正管吃管住帮工不甚在意。 掌柜见了笑笑摇头。 这天结算工钱也没扣。 茶肆内外往来路人低声议论时而能听到哄笑调侃之声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与此同时中年男人走过一段坑坑洼洼、崎岖泥泞的路然后呆住了。 无他—— 前方这路未免过于宽阔平整了。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迟迟不敢将脚踏上去。 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老骡子轻轻一拱中做贼心虚一般偷偷迈出一步。这条道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能容纳三辆战车并驾齐驱!跟先前狗啃一样的路截然相反。 路好走了脚步也快了。 走了没半时辰就看到一片规整的田。 中年男人又一次看呆。 放眼望去田中粟米几乎要化作金色波浪每一株都长满沉甸甸、颗颗饱满的硕果每一株都被迫弯着腰风一吹好似随时能伏倒在地。他也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家中也有两亩薄田但一年耕作下来碰上好年头也只能让家人混个水饱…… 这些、这些是他做梦都没见过的。 倒是听村里一些老人说过。 若有良田碰上风调雨顺的好年头兴许能跟眼前的比一比亩产量。 “看什么看什么?” 或许是他驻足时间太久没见过世面一般东张西望的样子过于可疑田间劳作的佃农瞬间警铃大作提着扁担柴刀指着他大声呵斥。他被庶民误会是贼了…… 中年男人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 几个佃农这才缓和脸色。 中年男人说了几句庆贺丰收的吉祥话听得人心里舒坦无比看他也顺眼了甚至有人愿意将穿得半旧的草鞋送他一双。 中年男人有些懵。 河尹这个地方他是听说过的。 除了穷就是穷穷山恶水。 据说再好的粮种在这里也要减产。 流民逃亡都要避开这块地方免得自己讨不到吃的还被当地的刁民抓去吃了。 如今一看不是这样啊。 不解为何传闻跟现实差距这般大! 众人闲聊起来中年男人便厚着脸皮请教耕作的秘诀便见一人摆摆手。 “哪有这玩意儿啊?” “全是沈君庇佑!” “这里这些都不算啥你去浮姑那边看看才知道什么叫‘丰收’唉馋得很。” “浮姑的田才叫肥……” “那是沾了沈君仙气能不肥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中年男人听了半晌也没听懂。 只知道河尹有一位新郡守去岁才来河尹上任人很年轻长得贼俊俏漂亮也没什么大官的架子若是有幸去浮姑说不定能看到沈君本人。河尹这一年的变化都是沈君跟沈君帐下一众人一起努力奋斗的成果。 中年男人甚至还看到有个包着头发的老妇人说着说着滚下浑浊泪水呜呜起来冲着某个方向拜了又拜其他人也被传染。 中年男人:“……” 他仍是不明所以。 顺着这条比最好的官道还平坦舒适的路一直往下走沿路村落情况大同小异家家户户都在农忙准备秋收。脸上洋溢笑容脚下步履生风衣衫也干净。 十几个人才碰到两三个打补丁的即便是打了补丁补丁也不多跟他身上处处都是补丁的旧衣完全不同。此处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总有那几个庶民见他削瘦疲累见老骡子干瘪瘦弱会给他塞一个半个饼子。 顺带还好心给他指路。 他走到黄昏时分正愁着要不要找个石桥睡一觉便有庶民热情邀请他去他家虽然家不大的也只有一个房间但他可以在院子睡总比夜宿野外来得安全。 中年男人迟疑着答应下来。 又被主人家塞了一碗温开水。 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 “烧开了喝唉这得多少柴……” 主人家道:“不烧开喝要被罚钱的。” 中年男人依稀记得茶肆帮工也这么说过一时间竟无语许久。庶民日子这么难有口干净的水喝就不错了要知道碰上干旱年头连一口浑浊的泥巴水都喝不上。 什么家底啊…… 喝水还要烧过的? 中年男人忍不住将内心疑惑说出口主人家哈哈大笑:“这个啊说是俺们的沈君听神仙说了说是没烧的水有啥啥疬气喝下去身体没那么好会得病……” 治所官署的命令都是强制执行的。 抓到一次两次三次都是罚钱。 要是有第四次…… 呵呵直接赶出河尹。 庶民不怕别的就怕被赶。 外头啥世道他们也晓得能待在河尹都是上辈子积福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活儿干、有地种神仙都没这么美的小日子。 再加上浮姑官署还愿意用比较高的价格收购各家的木炭大家伙儿便都愿意麻烦一些烧热水再喝。不止是喝热水他们还会几家几户凑一凑养狸奴抓老鼠。 狸奴要是抓老鼠抓得多还有奖。 他们屯儿的狸奴就靠着捕鼠本事赢了三斤猪肉、两条大鱼、一匹布! 中年男人听得如痴如醉。 甚至萌生背井离乡搬过来的念头。 主人家知道中年男人有这想法不断跟他念叨来念叨去翻来覆去的核心思想就是——“沈君啊是个好人好官!” 跟着沈君能吃饱肚子! 第二日中年男人带着休息充分的老骡子上路沿路经历跟昨天大差不差。 不有一点还是不一样的。 老骡子被投喂更多。 一问才知道沈君的坐骑就是一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漂亮骡子据说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摩托河尹境内庶民渐渐也爱屋及乌对骡子生出几分偏爱。虽说该干活还是要干活但吃食待遇可比以前提升不少。 老骡子瘦得肋骨根根可见走路摇摇晃晃看得庶民心生怜惜忍不住喂它点。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附近集市。 每处集市都有官署设立的收炭点。 一问价格果然比他家乡贵。 除了攒的炭还有草鞋和编的小竹筐坐在路边叫卖了小半天就卖得差不多。 这时候有一人问了价格抛下一根竹条子就当付过钱气得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拳头攥紧想打人吓得附近摊主一片骚乱路人避退被抓的贼气急败坏。 “你干啥呢?干啥呢?抓俺作甚?” “你偷俺东西!”中年男人气得眼睛泛红一个大男人差点儿要当场哭出来。 路人和摊主都看热闹围过来。 最后惊动集市小吏。 小吏过来询问怎么一回事。 贼人气道:“俺咋知?他发疯了!” 中年男人拿着那根竹条子气道:“他、他丢下这玩意儿就要抢俺的东西……” 众人:“……” 集市小吏:“……” 顷刻就明白咋回事了。 集市小吏摁了摁额头狂跳的青筋气道:“不知道这些条子不能付给外乡人?” 那“贼人”被斥得不敢吱声。 从中年男人手中夺回自己的竹条子摔了一枚铜钱回去口中嘀嘀咕咕“晦气俺咋知他外乡的”。集市小吏招呼看热闹的“散了散了”。唯余中年男人不知所措。 怎么不抓那个贼? 这时候隔壁摊主笑着问。 “外地来的吧?” 中年男人点点头。 眼中湿润还未退去委屈地用手背抹泪钱不多但都是一家生计命根子。 哪有人当街强抢的! 沈君咋就不治一治这些狂徒! 摊主和善笑道:“唉常事儿你不想要那些条子就跟他们说自己外乡来的。多来几次就懂了俺也是外乡来做生意的头一次也跟你一样嘿不用慌不用急。” 中年男人:“……” ------题外话------ hi?(。???。)? 宝子们球球你们啦求月票票??? 唉氪金党甚是猖獗啊。 ps:月票第一要保不住了菊花岌岌可危嘤嘤嘤求月票_(:3」∠?)_ 正文 357:春种一粒粟【求双倍月票】 秋分前一日粟大熟。 河尹郡浮姑城。 治所官署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更有官吏抱着半人高的竹简一路嚷嚷。 “让让、让让——谁来搭把手……”小吏感觉顶端简书要滑下来急忙求救路过的同僚伸手帮了一把才不致发生惨祸他长松一口气这一堆东西要是倒了不知道要收拾到何年何月正要抬头道谢看清来人面貌急忙叉手行礼“见过顾督邮。” 顾池刚刚出差回来一身风尘。 他瞥了眼这一大摞旳竹简。 问道:“官署怎么还这么忙?” 他出差之前不是已经蛮清闲了吗? 小吏擦擦汗水面色虽疲累但更多还是喜悦他激动地道:“乡吏上报说粟米比往年早了半月大熟郡内各县各乡都开始忙了……”这是沈君入主河尹后第一次秋收! 大家伙儿都是照着往年的秋收经验走的计划应该在大半月后开始真正忙碌谁知道今年粟米早熟家家户户都急缺人手。好不容易清闲的治所官署又忙得飞起。 顾池:“……” 他似乎猜到青鸟急召的原因了。 合着是将他抓回来农忙。 沈棠表示这不是为了遵循“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嘛谁让浮姑乃至河尹其他境内的田地都是顾池负责丈量统计的呢?多少亩良田劣田每一亩大致产出他都了然于心。 这时候不抓他壮丁啥时候抓? 顾池听到沈棠的心声都要气笑了。 他被主公丢了个河尹郡督邮的官职拿着小钱干着苦活出差条件一言难尽。 日子苦得让他日常想跟祈善换一下文士之道。巡察县乡、督查官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还得盯着各处税收……行则负担卧则无被路况好的时候还能骑个马、坐个牛车驴车路况不好只能两条腿走到哪里算哪里铺盖卷将就应付…… 结果呢? 自家主公不体谅他的苦还嫌他干的活儿太少硬生生将出差的他召回来。 只要是人能干的她一件不干。 面对顾池这张黑脸沈棠就嘿嘿傻笑试图萌混过关奈何顾池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沈棠心下撇撇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秋收是一个郡县最重要的大事情之一顾池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怎么能缺席呢?秋收祭祀顾池不在场不像话的。 顾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沈棠在内心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能者多劳沈棠抬手一划将这摞、这摞、这摞、还有那一摞……通通丢给顾池解决。顾池只得认命让人搬来一张桌案跟着一起办公。其实沈棠不急召自己顾池也要在大半月后——也就是粟米正常成熟时间回来帮着沈棠一起主持秋收祭祀。 只是今年早熟打他个措手不及。 将他原来的计划全部弄乱。 随着治所官署再一次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竹简或碰撞或掩卷引起的细微动静。 一直忙碌到金乌西坠、倦鸟归林时分顾池才停下毛笔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一扭头却见主公不知何时伏桌浅眠。 顾池小心翼翼起身。 生怕弄出大动静惊扰沈棠。 只是他再怎么小心沈棠还是被衣摆与席面摩擦的响声惊醒撑着额头勉强起身。双眸迷瞪瞪看着窗外打着哈欠伸懒腰道:“啊这个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顾池叹道:“是主公太累了。” 沈棠:“秋收要紧耽误不得。” 河尹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哪儿哪儿都缺人沈棠还将几家地头蛇从头砍到脚能胜任县乡官吏的人选少之又少。无奈只能提拔紧一些临时小吏召集各村里正顶替。 同时抓紧时间给人做上岗培训。 祈善几个都是一人肩负许多职位。 事情处理起来倒是不难但过于琐碎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连沈棠这位郡守还得兼职少府史管私财出纳的活儿偶尔想出去放放风便兼职游徼去抓捕盗贼。 沈棠刚入主河尹那会儿各处都有杀人劫财劫色的犯罪案件抓捕罪犯要时间沈棠这边人手不够有时还要让共叔武他们帮着干总而言之——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最近一阵子更是天天熬大夜。 她打着哈欠起身招呼顾池一起去官署食堂吃饭。嗯她在官署搞了个食堂在官署忙碌的官吏可以在这里蹭一顿。既能节省回家吃饭的功夫还能省下一笔开支。 对于官吏而言后者相当于变相加薪官署食堂的饭菜还管饱对于沈棠而言前者最重要提升大家工作时间_(:3)∠?)_ “唉回头要想办法提纯食盐……” 食堂大厨的手艺是不错的。 但架不住食盐质量不行。 弄出来的菜尝着有一股苦涩味偏偏食盐又是生活不可或缺的消耗品。 每每这时就越发想念褚无晦的手艺。 顾池秉持食不言的规矩将陶碗中的一粒小米都扫干净这才擦了擦嘴笑道:“主公既然想让无晦做一份不就行了?” 褚曜身份比其他人都特殊一些。 沈棠将最后一点米汤喝完。 道:“他最近一门心思扑令德凝聚文心这事儿上面我可不想他因此分神。” 顾池掐算时间。 深知林风凝聚文心一事重要:“唉如此说来秋收祭祀一事还得落池头上?” 沈棠笑道:“能者多劳。” 顾池:“……” 扩招之事势在必行啊。 他顺手将主公用过的餐具拿到回收处刚回来便看到有个小吏立在沈棠身侧低语什么。沈棠耐心倾听时不时还点头。 没一会儿小吏就退下了。 他的腿是瘸的走路一拐一拐。 顾池问:“此人生面孔新来的?” 他不记得官署有哪个小吏腿有残疾。 沈棠:“嗯前一阵子才过来。” 顾池也没多问。 一来他相信自家主公的眼光二来他也相信自己的文士之道倘若此人有问题自己接触一阵子必能让他原形毕露。沈棠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不用多想。” 顾池却不赞同。 在他看来搁在治所官署干活个人能力其次服从性、忠心和嘴严才最重要。 碰上那种很有想法但脑子有限的会坏事。若忠心不足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其他势力收买了?河尹粟米大熟的消息瞒不了外界。怕就怕有人在秋收这节骨眼搞事。 沈棠笑道:“望潮放心此人也是再三查过的能用。一个背井离乡的可怜流民离开家乡的时候带走了一袋子麦种饿得快死了也舍不得吃……恰巧提醒了我一件事。” “何事?” “粟米一年一熟产量也不高倒不如寻些一年两熟的轮着耕作。谁也不知以后如何庶民家中若无足够储粮一旦碰上天灾粮荒咱们经营这么久的河尹就毁了。” 沈棠便将目光瞄准了小麦。 稻、黍、稷、麦、菽此为五谷。 粟米即为其中的“稷”通俗理解就是小米是目前西北大陆最主要的农作物。而小麦作为五谷之一并不受重视。 倒不是不想大规模种而是这玩意儿有一点点水土不服不好种! 小麦适合在冬季寒冷潮湿、夏季炎热干燥地区种植但河尹所处的大陆西北跟人家种植环境不太一样。春季栽种出苗急需雨水偏偏此地春季干旱少雨灌溉成难题。 如此一来小麦种植规模不大。 河尹乃至大陆西北的主要农作物还是粟米小麦就是弟中弟根本撼动不了它的地位若能解决春季供水难题或许能大规模定点定向培育取代粟米成为主要食物。 一年两种就是个极大诱惑。 回头再改进一下石磨。 说起这个沈棠便觉得有些操蛋。 若非国家政权更迭频繁庶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安定下来休养生息或许农业上能发展得快一些。不至于耕地用的木犁还是笨重、回转困难的直辕木犁耕种效益极低。 顾池道:“那得去寻找好的麦种。” 小麦种植少但不代表没有。 沈棠说:“此前我已经拜托徐文注去找了下次他再过来应该能有好消息。” 论人脉和门路沈棠这个河尹郡守还远不如徐解这位徐家家主。因为沈棠对天海有恩再加上吴贤这厮良心发现沈棠这边的困难只要不过分天海方面都会满足。 当然不是人家不白干活的。 仍要给友情价_(:3)∠?)_ 因为秋收工作量骤增官署众人晚上还要掌灯加班一两个时辰沈棠吃饱喝足养好精神继续干活。这次不是处理政务而是去看工坊准确来说是她的梦想基石! 去岁的时候沈棠还念叨着搞副业。 毕竟她爱画笔爱得深沉。 但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太多太多例如印刷技术简陋复印靠手抄;造纸效率低能用来写字画画的纸张少还不易保存。沈棠只有将这些问题完全解决了再将造价成本打下来庶民也买得起钱他们才会来欣赏沈棠的画。有人买沈棠副业才能赚钱。 不过胖子不是一口就能吃成的。 同理呢—— 问题也是需要一个一个慢慢解决的。 沈棠最先盯上“纸”。 木材、竹子、芦苇乃至稻草、麦秸秆都能作为制造纸张的原材料今年春时沈棠便让人去砍伐搜集嫩竹子。同时还搜罗了其他的材料试一试哪一种更适合。 整个流程复杂繁琐诸如浸泡脱青、锤破洗净之后再煮、洗、二次蒸煮、污水去净再以水发酵以石臼捣料反复淘洗打浆最后才是用竹帘捞纸晾晒。 整个流程归纳就几句话。 砍其麻、去其青、酱其灰、煮以火、洗以水、抄以帘刷以碧。沈棠只知道大致流程想办法搞出纸浆再捞纸晾晒。各种的流程只能靠工匠自己琢磨一一把握。 其他材料也采用大同小异的法子处理弄出纸浆之后流程大差不差。 顾池嘴角微微一抽。 道:“主公还真是毅力可嘉啊。” 去年那几张活色生香的秘戏图出自祈元良之手主公真实画功如何他不知但从祈某人的表情来看似乎与其唱功相仿。主公哪儿来的自信能靠画技吃饭? “哈哈当不得望潮夸赞。”沈棠自然而然认为顾池是在夸自己于是礼貌性谦逊两句之后又兴致勃勃地道“回头等我的画册弄出版了我免费送你一套!” 顾池面无表情。 主公的画拿来作甚? 如某人所言拿来辟邪吗? 还是拿来招邪? 顾池默默将心声咽了回去。 不忍打击自家主公待她画册出来却无人问津的时候她就知道现实残酷了。 第二日秋分。 丰收、大吉。 有了春耕祭祀的前车之鉴沈棠将写好的小纸条贴身收藏生怕再出意外——素商和它的九个崽有祈善这尊强有力的靠山喵仗人势平日里在治所官署来去自如、“横行霸道”俨然从一只喵霸进化成十只喵霸暴力团。沈棠都不敢得罪这些小祖宗。 得罪它们谁来抓老鼠啊。 褚曜家的蠢狗估计是最心塞的那个天天被它们十个合伙欺负。喵霸团伙开心不开心都要去挑衅欺负它甚至用上祈善精心调教的穿插配合战术。倘若蠢狗喊了其他帮手它们还会“围点打援”将那只狗欺负得上蹿下跳嗷呜不止。 那阵子褚曜的脸色那叫一个黑。 沈棠觉得自己帐下即便有派系之分估计也是猫派和狗派不共戴天之仇。 _(:3)∠?)_ 有了经验沈棠这次从容许多。 赶在吉时之前集结众人。 跟春耕祭祀的流程差不多沈棠要先念了祝祷祭拜天地感谢春神一年恩赐然后再下地收割一束粟米。她做完这些附近庶民才能开始正式秋收。 一般要持续小半个月。 考虑到各家各户人手不足沈棠还将跑出去修路不知修到哪里的赵奉一行人抓回来现成的壮丁嘛不用多可惜。 河尹今年能丰收跟他们的辛劳分不开他们也该过来一起享受这硕果。 她整理仪容:“春神在上下关河尹郡守沈幼梨率领治下一众官吏……” ------题外话------ 〒▽〒 今天榜首菊花两度被爆嘤嘤嘤明天就是三月最后一天了要是过期月票就作废了呀浪费可惜哒大家伙儿看看还有木有月票嘛投给香菇呗??? ps:书评区的月票活动帖子还有接近两百名额大家投票之前回复参与再投哦。 pps:目前月票8418了感觉1万可期加油啊。 ppps:凌晨还有一更大家早点睡明天起来就能看到哦。 正文 358:秋收万颗子【求双倍月票】 案前供奉五谷杂粮。 沈棠点燃香烛。 这次她学乖了。 准备的小纸条尽量避开言灵心中还要不断默念“这是主祷词不是言灵绝对不能再出差错”死死盯着自个儿的丹府。 如临大敌旳不止她褚曜祈善几个也绷紧了神经眼睛牢牢盯着沈棠的反应。 生怕一个走神某人文气就空了。 庆幸的是这一幕并未发生。 【谢天谢地!】 这是几位文心文士此刻的真实心情沈棠也似打了一场仗般背后冷汗涔涔。 周遭庶民也虔诚祭拜。 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背偷偷转过身抹泪先前穷的时候莫说吃饱有活儿干哪怕是种地都没得种。家家户户挖菜喝水啃树皮一度将几座山挖到秃头。 熬了一年又一年。 他们没想到老天爷终于肯垂怜给他们派下一位真正为他们着想的郡守。沈棠这边刚结束便听到人群中传来呜呜哭声。 哪怕是最年幼的孩童也不再调皮。 乖乖跟在家长身边学着祭拜。 他们多少已经记事知道饿肚子的苦。 仪式结束便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沈棠卷起衣摆裤腿下了地。 掏出了特制的大剪刀。 粟的模样像极了放大版的狗尾巴草根须粗大而植物体细弱矮小端部沉甸甸压得整个植株几乎要伏倒。沈棠小心翼翼将其剪下收入手肘挎着的竹篮之中。 这几亩田名义上属于治所官署。 除了耕作和收割需要沈棠参与一下下其他时候都由专人照料。看得出来这几亩粟被照顾得极好放眼望去金黄一片既无未成熟的绿色也无遭受病害的黑色。 穗长结实每一束都沉沉有分量。 沈棠借着大剪刀剪了小半篮还蛮有意思便扭头冲祈善几个挥手:“站着作甚?” 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偷懒。 “唯这就来。” 习惯主公大大咧咧的豪放作风众人也没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于礼不合”的扫兴话。 一众庶民也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每一片都有负责统计亩产的小吏在一旁盯着。 小孩儿则跟在大人后边儿捡不慎掉落的粟米粒田间皆是劳碌影子。 一亩地收完还要称重量。 因为这些田名义上都属于沈棠的从她手中租借给没有田的庶民也就是佃农由她做主将租金并入田税。而田税高低与农田优劣以及附近一片地区的平均亩产挂钩。 每一亩根据这个比例收田税。 收成好就多收一点。 收成差就少收一些。 为了降低工作量治所官署便决定在秋收的第一天随机择定一片地方的几亩地计算每一亩的产出定下这一年的田税。 每一亩地都是顾池精心重新丈量划分过的这边的数据可以相信。 据以往的记录粟的产量不高。 哪怕是最有经验的种地好手用肥沃上等的良田辛辛苦苦伺候一整年一亩也就三石的样子。若普通庶民用的肥力贫瘠的劣田亩产能有个一石就不错啦。 沈棠紧张看着称量的小吏。 想催又不敢催。 “怎么样?怎么样?多少石?” 百国割据每个国家所用单位都略有不同沈棠掂量过辛国所用的铜权一石大概三十公斤。据说庚国一石差不多五十公斤因为衡量不同换算能要人命。 小吏称量了又称量。 声音哆嗦:“四、四石二钧三斤……” “四石二钧三斤?” 沈棠在内心迅速换了一下。 不就是两百五十来斤? 哪怕脱了壳也比以往多得多! 小吏几乎要乐得哆嗦。 这个亩产他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这绝对是丰年上熟!!! 几亩田的亩产都在四石上下沈棠等了等又有其他小吏狂奔过来汇报消息。那些田倒是没四石这么高但也在三石半左右。 浮姑城以外的地区亩产约莫三石。 这个亩产足以让庶民喜极而泣沸腾欢呼要知道今年的年景远算不上丰年天气不咋好大部分都是新开垦的田肥力也没怎么培养积攒亩产顶天了两石。 结果、结果产量超出预期一大截! 倘若碰上真正的上熟丰年亩产还不得翻一翻?小吏捧着竹简的手在抖。 沈棠倒是觉得这个数字不高。 她隐约记得应该还有亩产六七十石的农作物那亩产才叫高只是看着田间不住抹泪、感激上天、感谢沈君的庶民明年终于能过一个宽裕年沈棠不由得浅笑。 罢了惊喜要层层递进才行。 耳畔传来顾池轻笑:“主公可开心?” 沈棠闻言转头:“你说呢?” 她这会儿已经开心得说不出话啦。 顾池见众生百态未说出内心感慨。 【有你大幸。】 沈棠干脆一屁股在田埂坐下来。 看着忙碌众人悠悠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下一句就不念叨了晦气。总之期望有一天四海五湖再无人因为一口粮食而丧命……” 祈善闻言十分欣慰。 主公终于能正常念出言灵了。 褚曜也老怀甚慰。 唯独康时想起一件扫兴的事:“主公先前跟联盟军借的粮草要还回去?” 沈棠:“……” 态度强硬理直气壮地道:“我凭本事借来的凭啥要还?再说了这一天饱日子还没过上呢等咱河尹官署粮仓什么时候堆满五谷塞不下的时候再还他们好了……” 深谙老赖精髓。 康时:“倒也是谁都比咱们富。” 不可能等着主公这点米下锅啦。 众人在愉快氛围中说说笑笑。 那一头小吏已经将几亩的粟米都收拾好了询问沈棠如何处置它们。 沈棠便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等好事自然要与诸位先生共享!” 让大家伙儿都尝尝她种出来的粟米。 小米粥软糯滑口加点甜更美。 不止祈善几个如今领了河尹都尉一职的共叔武也有份。赵奉领着兵去帮庶民收粮不在附近也记着他一份好了。 嘿嘿量不多表个心意大家一起沾沾喜气期待来年更好。 每人能得几斤她心里有数。 沈棠是这么想的。 谁料众人毫无预兆地开始流鼻血。 众人:“???” 沈棠:“……” 集体捂鼻子什么的…… 这场面有些魔性啊。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还不待她回神天地之气震荡翻涌。 ------题外话------ 〒▽〒 原本应该四千字的但因为换算查找粟米亩产弄得我头大两个小时还没搞清楚太难了这玩意儿竖版繁体字头都大了每个朝代单位还不同淦。 所以数据要是有问题大家忽略或者有大手子提出来我明儿再改。 嘤嘤嘤(╥╯^╰╥) ps:目前月票8788票了距离一万还有1212张扣除双倍应该是606票呜呜呜好难啊大家看看还有没有票嘛。球球啦。 正文 359:文心文宫(一)【求双倍月票】 众人齐齐看向动静源头—— 林风! 褚曜几个都有过相同经历特别是褚曜本人还经历过两次对此再熟悉不过。 这、这分明是即将成丹的前兆! 丹府文气将由虚转实、凝气为丹! 杨都尉武虽废但也曾是个高手对天地之气的感知比普通人强许多。他今日也难得跑出来凑凑热闹谁能抗拒丰收盛景呢? 他问:“怎得了?” 一侧旳白素一瞬不瞬地看着。 白素道:“文心将成。” “文心将成?”杨都尉一怔“谁?” 问完他就回过神了。 抿了抿唇缄默不言。 但内心是何等翻江倒海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打从他知道白素作为女性却能凝聚武胆隐约便有了些猜测但他毕竟不擅长玩脑子性格本身也带着点缺陷有些猜到有些仍迷糊。但有一点他有心理准备那便是女性文心文士迟早会现身。 白素道:“是令德。” 一侧屠荣满脸写着羡慕二字。 唉他何时才能凝聚自己的武胆呢? 屠荣小声道:“师妹这次能成功吧?” 他是知道林风多次尝试凝练都失败了有一阵子情绪还格外焦躁被老师抓着好一顿批评倘若这次仍失败了不知会多难过。 白素也不清楚。 她是武胆武者而非文心文士。 不过—— 观几位先生轻松神色想必很顺利。 白素耐心等着。 其实也没等多久。 凝聚文心的过程非常短暂期间也没什么霞光漫天、瑞气千条的祥瑞异象除了对天地之气感应敏锐的人有所察觉其余庶民至多觉得这阵微风吹着有些舒服。 “咦?” 沈棠倏忽咦了一声。 目光从突然突破的林风身上挪开。 视线落在周遭祭田之上。 “怎么了主公?”顾池离沈棠最近也是最先发现她异常的人循着沈棠视线看去但没看到特殊的东西“那里有什么吗?” 沈棠眼睛眨也不眨。 “光……” “光?” 顾池不解又抬头看了眼天色。 “你没看到吗?”沈棠指着远处几亩正在收割的粟米地“一点点的类似萤火虫的微茫从地里升起……”这下不止顾池康时几人注意力也被吸引面面相觑。 那点点微茫逐渐汇聚成金黄璀璨的星海受到某种引力逐渐向一个方向旋涡状汇聚。漩涡眼中心便是林风!透过其肌肤一点点没入她的身体或者说—— 丹府! 【神农为耒耜以利天下;尧命四子敬授民时;舜命后稷食为政首……】 【是谁在说话?】 林风隐约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很快便想起春耕祭祀曾经出现过。 【晚辈林令德不知前辈是谁……】 她脚下似乎踩着叶片柔软的云冥冥中有一股冲动让她向着某个方向靠近。 同时内心有个温柔的声音告诉她—— 令德放心大胆地过去吧! 不知走了多久模糊视野豁然开朗。 乐声天籁白鹤共舞。 远处一座宫殿高耸入云。 宫殿各处窗漏绘有不同景色有人躬耕插苗有人鞭策耕牛有人收割麦浪有人在田间喜笑颜开。明明那座宫殿相隔甚远一级台阶比三四个她还要高但神奇的是她居然都看到了且每一幅细节都看得清楚。 脚下一座石桥直铺宫殿。 林风想也不想踏上去。 第一步万物始醒。 第二步植物生机焕发。 第三步金黄稻穗铺就一片汪洋。 第四步鹅毛大雪顷刻覆盖她的全身。 林风越走越快一步也未停留。 第五步赤地千里。 第六步人相食。 第七步兵燹灾祸。 第八步荒城叠白骨。 无数骨瘦如柴、表情麻木的幽魂从她身边穿过林风终于止住了脚步眺望似乎越发遥远的宫殿。她咬了咬牙脚步从慢走变成快走由快走变成奔跑…… 【等等!】 穿过某一道透明屏障她感觉身体陡然一轻似乎脱离这具沉重无用的肉身灵魂宛若一缕清风腾云驾雾般飞向宫殿。 眨眼间远在天边的宫殿已近在眼前。 只是殿门紧闭周遭悄无声息。 唯余那匾额静静立在原处。 林风忍着眼睛刺痛半眯半睁勉强才看清上面的字赫然便是一个【农】字。 这里…… 又是何处? 还不待她凑近便被迎面一阵强风吹上了天吓得她险些要叫出声来。 她蓦地睁开双眼。 惊觉自己还在原地。 那什么宫殿什么起舞白鹤什么石桥什么漏窗什么幻象……统统消失。 还不待她弄清楚怎么回事自家郎君拨开众人凑上前:“如何?成功了吗?” 林风自个儿还迷茫呢。 “什么成功了?” 沈棠比自个儿凝聚文心还激动。 “当然是文心啊!” 林风的小脑袋瓜似乎梆梆梆冒出了三个硕大问号她何时凝聚文心了? 刚生出这念头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从丹府弥漫出来顺着经脉流淌全身。 她下意识捂着丹府位置。 不对—— 丹府怎么…… 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难道说—— 一个让她狂喜的大胆念头悄然萌生她在原地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 林风喜得脑中一团浆糊。 “郎君——”林风双手冰冷哆嗦用最大的力气才压下那股让她战栗失语、无法言喻的狂喜彻底丢弃以往的成熟和稳重“有、有了终于有了!终于成功了!” “我终于成功了!” “郎君你看到了吗?” 看着语无伦次的小姑娘沈棠好笑道:“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你成功了深呼吸深呼吸冷静再冷静文心不会跑的……” “我……我……呜呜呜……”刚才还喜不自胜的林风胸腔莫名涌出一阵悲意一颗颗晶莹泪珠止不住往外掉“呜呜……我我不想哭的但是、但是……郎君我……” 沈棠温声劝慰。 “我知道我都知道擦擦小花脸。” 林风用沈棠的帕子胡乱擦掉泪水隐约觉得自家郎君声音可真熟悉……转念一想这声音她每日都听怎会不熟悉呢? 情绪过于激动也没多想。 众人最好奇的还是林风的文心花押这是判断文心品阶最直观的办法。 祈善悄悄问褚曜。 “无晦觉得是几品?” 褚曜没有因为林风是自己学生而谦逊或者夸张:“令德天赋好在凝聚文心前便有文士之道品阶怎么说也是三品或以上……” 康时:“三品上下?” 祈善啧啧一声调侃道:“有你这乌鸦嘴开口七成把握是二品上中了……” ------题外话------ 最后一分钟被偷塔了呵呵对方白银盟还阴阳怪气我愚人节快乐嗯我四月的确是挺快乐的低血压都好了。 反正小说写得稀烂还每个月倒贴月底三天诈尸抢榜单月票奖金的人又不是我。 一句话—— 玩游戏菜是原罪; 写小说烂是原罪。 啥水平心里有数。 把正常作者恶心走是为了方便愉快摆烂?起点真该给这些特地搞一个榜单互相伤害炫耀财力。 md还特地祝我愚人节快乐草 正文 360:文心文宫(二)【二合一】 康时:“……” 这个“表弟”彻底不能要了。 怎么能这么损自家阿兄? 孰料祈善一点儿没有得罪人的自觉笑着反问道:“阿兄善此话有错?” 康时这厮确确实实乌鸦嘴啊。 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康时:“……” 祈善刻意提高音量:“还是说阿兄觉得三品上下比二品上中可能更大?” 康时立马就感觉有一双不善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看过去都知道这位仁兄是谁——褚无晦是真心实意将林风、屠荣两个当做自己旳亲生子女看待。 还有啥比否认人家娃娃优秀更能刺激一个怀揣“望女成凤”希望的老父亲? 康时敢保证自己敢这么应下来褚无晦不知哪天就要给自己穿小鞋。 顾池道:“倒也不会人又不是祈元良。” 康时:“……” 祈善听闻只是眯了眯眼。 视线在自家阿兄身上停留了数息。 康时:“……” 呵! 祈(不)善这眼神跟褚曜一样不善。 作为矛盾的漩涡眼林风未曾受影响。 她心潮澎湃好似有头小鹿在上蹿下跳地闹唯有耐心安抚才能安静。暗中深呼吸调节不太受控制的双手。将早已咀嚼得滚瓜烂熟的要诀默念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不甚熟练地从丹府抽调文气让文气顺着腹部经脉流淌至手臂。 最后汇聚在掌心。 初时只是丝丝缕缕的浅粉色。 随着时间推移林风越发得心应手文气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定格在比粉红略鲜润的桃红色。文气凝聚的气团由豌豆大小扩展至婴儿拳头大小悬浮掌心一寸处。 这个过程便耗损林风不少心力。 将文气提炼凝实的难度更大。 褚曜眸色温柔隐约带着几分欣慰。 “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很不错。” 一回生两回熟。 令德年幼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 林风不满足于此两颊鼓了鼓。 她现在迫切渴望回应郎君告诉郎君自己并不弱小男性文心文士能做到的事情她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更妥帖。 咬咬牙尝试将文气团压缩。 只是这团文气不太听话。 她费了不少功夫才让它们顺从她的心意直至气团化为粘稠胶状的桃红色化为一枚小巧的——文心花押。每人的文心花押都独一无二印纽造型各异。 这枚的印纽竟是一束麦穗。 浅粉色印绂从麦穗底部孔洞穿过。 印绂中段还编了个如意结。 “郎君您看!” 沈棠接过那枚剔透莹润的文心花押。 侧面刻有篆书“二品上中”四个字底部则刻着同样的字迹——“林氏令德”。 沈棠略微诧异笑着将文心花押递给面上淡定但眼神不住瞟过来的褚曜。 “名师出高徒。” 褚曜听出这话背后的暗示。 一瞧果然看到熟悉的品阶。 向来冷静自持的褚曜也按捺不住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但激动归激动理智没有离家出走他不忘吩咐林风采买各式祭品告慰血亲在天之灵林风重重点头。 其他几个也凑上来看热闹。 二品上中文心可不多见。 不然当年褚国一个弹丸小国一连开出三个也不会这般惹眼、招人嫉妒了。 祈善问:“令德要几品的?” 林风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几品的?” 祈善道:“二品上中文心过于惹眼了还未成长到有自保之力前低调一些。” 她老师褚无晦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这世上有本事“偷梁换柱”的文心文士是不多但保不齐会撞上。在某些高傲之人眼中区区一孤女也配这么高的品阶? 下毒手来强取豪夺不是没可能哦。 褚无晦当年第一枚二品上中的文心不就是这么被替换成七品下上? 关键是这枚七品下上的还被废了。 真真是惨到家。 沈棠道:“那就九品下下。” 祈善还是要征求林风的意见。 毕竟是人都有暗搓搓显摆的需求。 富贵不归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同理可得文心品级太低了谁知道她天赋傲人、潜力无穷?不是谁都跟自家主公那般对“九品下下”情有独钟一点不脸红。 林风柔柔地道:“嗯学生听郎君的九品下下也很好麻烦主簿了。” 祈善领了河尹郡主簿的位置。 至于其他兼职职位不做赘述。 祈善拂袖一抹伪装便成了。 他将文心花押递回去:“拿着。” 林风还未伸手就被沈棠拦截下来。 “郎君?” “你手还抖着我替你戴上。从今日起令德便要学着独当一面了。”顺手将文心花押的桃粉色流苏抚平轻拍她肩膀。 林风绯红着脸:“嗯主公。” 她有种一辈子不摘下花押的冲动。 拍拍脸颊。 用冰凉的手心给滚烫俏脸降降温。 顺便也给亢奋情绪居高不下的脑子降温随着理智回归她倏忽想起来一事儿。不过这个问题不是问沈棠的。 “老师学生有疑。” 褚曜问:“何疑?” “学生方才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宏伟巨殿……那是什么?先前老师给的笔札并未提及它……”为了文心凝聚顺利褚曜搜集众人凝聚文心时的经验供林风参考。 林风回想笔札没找到答案。 “高耸入云的宏伟巨殿?” 沈棠被勾起好奇心。 褚曜:“巨殿?” 其他几个文心文士也被吸引注意力。 “什么样的巨殿?”祈善问。 林风仔细描述。 重点在于巨殿漏窗镂刻的景象、巨殿下的台阶有三四个她高以及通往巨殿的石桥。 那座石桥也奇怪一步一景——景色给予人置身其中的真实感勾她心肠。 “匾额匾额上没写什么殿仅有一个‘农’字。那字耀眼得很刺得人险些睁不开……”林风说着声音渐低——她发现几位先生对这座“巨殿”很在意个个皱紧眉。 褚曜问:“令德当真看到了?” 林风重重点头:“嗯!” 言罢又问:“老师这巨殿有问题?” 褚曜道:“问题倒是没有问题……” “那就好……” 林风长舒一口气。 她就担心自己的文心跟旁人不同。 听到没什么问题她就放心了。 褚曜又言:“可听着像是文宫。” “文宫?” 这个词汇林风陌生沈棠更陌生。 她问:“无晦文宫是什么?” 褚曜耐心给她解释说:“所谓文宫便是用文气在丹府内开辟的一处殿宇用来储藏所学言灵的地方。文士平日修炼会将心神沉进文宫因为此处文气昌盛修炼能事半功倍于言灵的感悟理解越深。只是文宫开辟极其不易……令德照理说是不可能看到的。” 褚曜又解释了一大段。 沈棠进行了中译中。 简单来说如果说文士之道不看天赋还能凭爆棚的运气或者强烈的意志获得文心文宫就只能肝。这玩意儿是实力高强、底蕴深厚的文心文士的标配。 褚曜当年便肝了一座文心文宫。 还未捂热就没了。 新的还在苦哈哈建造中。 问题是林风还是新手菜鸟啊。 那点儿文气储量跟老鸟根本没得比。 最重要的是—— 文心文宫有匾额但是没有字。 大小也是正常殿宇大小。 并没有高耸入云这么恐怖。 “那它有可能不是文宫令德还说匾额上面写着‘农’这个大字结合窗漏那些图样有没有可能她看到的是农家学宫啊?”沈棠顺着逻辑开了一个脑洞“贼星不是记载了‘诸子百家’?恰巧农家也是其中之一……” 玄幻小说都是这么个套路。 褚曜几个无法确定。 只能让林风下次注意。 林风毕竟是除了主公外第一个凝聚文心的女性可供参考的例子太少太少。 顾池问:“主公此前有见过?” 沈棠摇摇头。 她自个儿的记忆都被偷家了鬼还记得自己凝聚文心时的场景她经验都莫得更别说提供给林风参考了。只要那玩意儿对林风无害暂且搁着待未来挖掘培养更多女性文心文士兴许能揭开这个秘密。 她现在只想知道文心文宫怎么肝…… 这么牛批的东西她也要。 文心文宫的建造是“菜鸟”文心文士往“老鸟”文心文士过度的标志搞不难。 唯一的难度在于肝。 因为文心文宫的一砖一瓦都是文气提炼之后凝聚的精华工程量之浩大可想而知。建造文心文宫其实也是文气积累。肝得越狠文气修炼越多建造速度越快。 “哦哦哦原来如此。” 沈棠脑回路清奇想到另一件事情。 “贼星是偏心文士吗?” 褚曜:“何出此言?” 沈棠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你看哦文士之道、文心文宫怎么全是文心文士的专属?武胆武者好像除了有个马能化兵卒武铠就没什么特殊了。某些文心言灵还能平替它们……这么一数武胆武者好寒酸……” 小屁孩儿屠荣点头如捣蒜。 确实太寒酸了。 文心文宫一听就高大上还能将心神沉入其中修炼宫殿还能储存各种言灵。 “噗——” 祈善忍下笑。 褚曜眼睛横他。 祈元良这厮真真是误人子弟。 这些基础的东西就不给扫扫盲吗? 白素抿唇笑道:“非是没有武胆武殿与文心文宫相对武者之意与文士之道相对二者区别在于一文一武无甚大的区别。” 沈棠:“为什么少玄都会知道?” 祈善道:“因为少玄是武胆武者。” 共叔武和赵奉特别是赵奉看到哪个好苗子都想叼到自家的篱笆惜才、爱才白素自从凝聚武胆武气修炼是一日千里进步飞速赵奉自然不会藏私。 这些都算是基础知识。 沈棠感觉自己拳头要硬了。 指着自己声音一扬:“我不也是?” 祈善:“……” 褚曜:“……” 顾池:“???” 康时:“???” 共叔武一拍额头道:“好似是忘了。” 沈棠:“(╯‵□′)╯︵┻━┻” 共叔半步居然还说出来了! 她帐下这都什么人啊! 祈善神情心虚撞上褚曜的眼神二人默契一致嫌弃地将脸撇向反方向。 顾池听到他们内心在互相甩锅。 他深呼吸:“主公何时文武双修的?” 有个众所周知的常识—— 妄图文武双修的人十个有九个虚弱暴毙剩下一个勉强活着也是傻子。 反观自家主公。 拳打翟笑芳脚踢公西仇兴致上来会压迫野猪给她当坐骑这身子骨即便不是钢筋铁骨也是经久耐造了跟虚弱到随时暴毙沾不上边。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们家的主公或许、可能、大概…… 是个傻子??? 沈棠:“(╯‵□′)╯︵┻━┻” 别以为她看不懂这些人的眼神啊! 她帐下这都什么人啊! 沈棠咬牙切齿:“我脑子非常正常!” 倘若她真是被降智了那她没降智之前的智商该多爆表?一个个想看她热闹! 这样的僚属谁碰到不糟心? 顾池几人也是见好就收。 自家主公的热闹还是少看为妙。 毕竟她可记仇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该忙的正事还是不能落下。有了赵奉这些武胆武者和精锐部曲的参与秋收的进度比正常快得多。以往家家户户齐上阵秋收也要忙碌小半个月。 倘若人手不足大半个月也正常。 但有这些人形收割机五六天便结束了。河尹郡内各地也陆续传来统计。 一同抵达治所浮姑的还有收缴上来的田税这一次的田税比例并不高。再加上收成又好庶民家家户户都储备了近一年多的口粮。他们挑选最好的当种粮。 剩下才是用来吃的。 沈棠也喝上自己种出来的小米粥香浓软糯闻着就香只是不怎么顶饱。 徐解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干活。 emmm…… 字面上的意思。 徐解被气味熏得赶出了工坊。 无奈之下派人向沈棠通传。 正在捶打泡软竹子的沈棠停下动作放下用襻膊固定的袖子理了理衣襟一路从工坊小跑出来开口便是:“文注来了你怎不让人通传一下?” 工坊里头的气味大得很。 徐解被沈棠身上的气味冲得退了半步。 自觉失礼又站定不动行了一礼。 “沈君。” ------题外话------ (*ΦwΦ*) 心态调整过来了。 呵呵既然人家阴阳怪气祝我愚人节快乐那我礼尚往来祝他家主子下个月劳动节快乐吧……先把更新提上去再做签约大神的白日梦吧。 正文 361:文心文宫(三)【二合一】 沈棠注意到他的动作嘿嘿干笑。 她道:“是我失礼了不知文注今日会回来早知你会来我就不来工坊了。” 徐解:“……不是解打扰沈君……” 不管听几回徐解还是觉得沈君这话非常奇怪这不是自家主公吴贤才能说的?但一想到主公吴贤和沈君沈棠“棠棣情深”徐解只能强迫自己忽视按捺不住旳吐槽。 并且火速转移话题。 “沈君方才那是作甚?” “啊?文注没看到吗?我在捶竹子啊……想将这玩意儿搞软还真不容易幸好用的是嫩竹而非成竹不然更难搞……”沈棠忍不住抱怨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 将已经用石灰水浸泡脱青的竹子一遍遍捶打看火候差不多还得仔细洗干净了这还仅仅是最初的几步连纸浆环节都没有完成呢。完事儿还得泡了又泡、洗了又洗、泡了又泡……唉想搞个副业咋就那么难? 难度等同于做个面包从种小麦开始、织毛衣从种棉花养绵羊开始…… 徐解:“……” 他自然知道沈君在捶竹子。 但他好奇沈君捶这个作甚。 沈棠也未隐瞒爽快地说道:“自然是为了造纸啊不止是竹子我还准备了不同的木材、芦苇乃至麦秸秆……想看看哪种材料造出来的纸张更适合绘画……” 这个时代有造纸术。 但因为一些比较客观的原因此项技术并未得到太大重视或者说造价成本太高而质量太低不易保存主流还是用竹简记载文书。沈棠想搞纸徐解也不惊讶。 事实上徐家名下也有造纸坊。 专门走高端路线。 产量低效益勉强。 听沈棠泡在工坊跟劳工一般捶打卖力只是为了搞出能做画的纸张笑道:“沈君想要纸张何须这般大费周章?解家中便有造纸坊沈君若需要可匀出一些。” 沈棠道:“我需要的分量太多想想还是决定做个自力更生的‘手艺人’。” 徐解闻言极其不赞成。 作为一地之主沈君怎能做这些粗活? 沈君胡来祈元良几个也由着人胡来? 徐解非常豪气地道:“沈君要多少?” 他对自家财力非常有信心。 沈棠在内心默算一下按照一本册子50张计算她最低发行一万册便是五十万张?徐解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略有些傻眼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多少?” “五十万!还是半年的!” 她要一年发行两本!共计一百万张! 沈棠期待看着他:“文注有吗?” 徐解干脆利落:“没有!” 造纸坊要有这么高的产量还会是“效益勉强”?不过沈君想用竹子、芦苇、麦秸秆为原材料倒是很新奇。竹子生长周期很短芦苇、麦秸秆又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倘若成了即便纸张质量很低纸屑乱掉那也是纸啊是一笔稳赚生意。 但这都要建立能造出来的基础上。 至于是能作画的纸…… 呵呵徐解一点儿不报以希望。 沈棠在工坊外散去臭味脱下身上用来防止衣裳弄脏的“工作服”换上体面整洁的外裳。跟着徐解一道去官署路上还不忘正事儿完全将他当做自家人用。 “文注先前麻烦你寻找的优质麦种可有消息了?”这是沈棠这几日一直挂念的事情一度愁得辗转反侧睡不好觉。 虽说今年粟米收成算得上小丰收庶民来年不会饿肚子官署粮仓终于有了储粮可庶民一旦碰上什么头疼脑热很容易“因病返贫”为了治病卖掉宝贵粮食。 倘若—— 倘若粮食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沈棠为副业奋斗的时候还不忘掐着手指头想着徐解什么时候过来徐解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笑容轻松地道:“幸不负沈君所托勉强收到一批质量不错的麦种。只是解有一事不明麦粒不易脱壳吃着口感不好春季抽苗又需要大量的水……” 浇灌十分不易。 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适合栽种。 诚然麦的产量是比粟高得多——徐解也猜到沈棠就是冲着产量去的——但权衡麦与粟的优劣条件徐解认为还是粟更好脱壳容易、口感软糯。他认真劝道:“沈君若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便下令让治下庶民不种粟改种麦怕是来年收成堪忧啊……” 沈棠这一年多的努力他也看在眼里。 不希望因为这个而功亏一篑。 这片地方春季雨水不多。 沈棠道:“文注说的问题呢我与无晦他们也仔细商议过准备择址修个小水库再从淼江引水疏通河道搞灌溉排水设施防止干旱、洪涝这些麻烦……” 从沈棠说“修个小水库”开始徐解的表情就是麻木而呆滞的完全想不明白沈君是怎么做到的——开口就轻描淡写说自己要搞这么大的工程?人呢?钱呢? 这种工程可不是一两年能搞定的。 河尹郡满打满算才多少人? 这么多人全拉过去兴修水库、开凿河道从淼江引水……那也得十多年这十多年谁来种地?庶民不用吃喝拉撒吗??? 徐解勉强控制自己的表情问道:“沈君此事干系重大非一日之功耗费甚巨……您、您有无跟几位僚属商谈过?” 呵呵多半没跟康时几个说过。 若是说了他们脑子没坑都会反对。 在这个世道努力招兵买马增强自身才是立身之本搞这种动辄几万人参与的大工程吃力不讨好不说还会削弱己身实力。 谁知—— “说了啊大家伙儿坐一块儿开会商量好的。”沈棠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种独断专横的人她充分理解并且尊重僚属不同意见。 有意见就摊开来讲谁有道理听谁的。 很显然沈棠更有道理。 所以顾池几个都听她的。 徐解:“……” 他完全无法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粗估一下这项工程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完全不是刚刚吃上一口饱饭的河尹郡能扛得住的。他咽了咽口水:“但这支出……” 沈棠:“你说这个啊其实我正想写封信给昭德兄。你我两家离得这么近小水库修好不止能造福河尹庶民也能惠及天海各地庶民。不若一起将此事办成!” 徐解:“……” 不这个提议不会被天海接受的。 主公和秦礼几个又不傻有这个钱不去招兵买马搞什么水利工程? 不是说这些惠民工程不好好是好但贵也是真的贵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这个势力能长久存在下去兴许势力灭了水利工程还没搞完呢。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徐解都不用去问自家主公了。 他都知道最后的结果。 “这、这个……怕是很难……” 沈棠眨了眨眼:“很难?” 徐解斩钉截铁道:“对很难!” 现在压力给到了沈君这边沈棠沉默了好久就在徐解以为人家会知难而退的时候谁知听到如下担忧令徐解一头雾水。 沈君重重一叹:“唉——看样子疫病之事昭德兄还是瞒着我了。他说天海影响不大未损及根基可当下却连这点钱粮都拿不出来可见是真的碰见困难了……还是说今年天海收成很不好你我两家亲如手足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忙的!” 徐解:“???” 徐解问:“这点钱粮是多少?” 沈棠说了一个数目—— 一个徐解做梦都想不到跟修水库、开凿河道两个工程完全不匹配的数目。 “大概一万石粟米吧。” 这还是往宽裕了算的预算。 徐解诧道:“一万石?不是几十万石?” 沈棠:“为什么要这么多?” 二人一时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彼此是在鸡同鸭讲互相误会了什么。 徐解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问:“沈君建造这些要多少徭役?” 沈棠道:“不要。” 徐解表情又一次麻木了。 好家伙他猜到沈棠要让谁去修水库了除了以赵大义为首的武胆武者还能有谁呢?说起来赵奉将军也是惨兮兮自从来了河尹郡报恩正经的剿匪打仗没两回造房、种地、修路的活儿倒是整了一个遍…… 徐解某一回说漏了嘴。 自家主公吴贤知道赵奉在河尹干的活儿当即哭成了泪人表情心疼地攥着徐解的袖子呜呜哭诉赵奉受委屈了。明明是员骁勇善战的武将整天干劳役的活儿。 哪怕是为了报恩也不能这么委屈啊。 徐解非常怀疑自家主公是不是脑补赵奉跟千余部曲过着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活比驴多、吃得比猪差的苦日子。 否则怎会哭成这德行? 【那——主公将赵将军召回?】 吴贤抹抹泪:【此时召回恐伤两家情谊。唉沈弟他怎不知爱惜大义这样的骁勇悍将!造房、种地、修路……他怎敢啊吾都舍不得这般亏待大义呜呜呜……】 吴贤泪水连连。 徐解莫名觉得这场景眼熟像极了老母亲心疼嫁出门被婆家渣男苛待的闺女。 【倒没听赵将军委屈……而且不止是赵将军沈君帐下那名十等左庶长共叔半步也干着同样的活儿主公多虑了。】 【大义的脾性吾了解的。他最是忠义沈弟是他恩人为了报恩便是再多苦也会咽下肚……呜呜呜吾之大义啊。】 徐解:【……】 恰巧这时候芈侧夫人来送东西自家主公跟变脸一样擦擦泪水像没事人。 徐解:【……】 离去之前吴贤还特地吩咐徐解探听赵奉的口风如果赵奉真觉得被苛待、受委屈了他立马派遣一千部曲来替换赵奉。 徐解内心嘀咕。 倘若让自家主公知道赵奉又被丢去修水库、开凿河道怕是又要哭一场了。 果不其然听沈君道:“有半步几个在人手这方面不用担心。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能劈山开海不比普通庶民拿着锄头一点点挖来得快?我算了算至多半年能好。秋收结束他们也空闲下来正好可以接上这些活儿来年兴许就能用上淼江的活水了。麦的产量比粟高周期也短倘若土地肥力跟得上一年能种两回呢……” 沈君表情带着几分对未来的向往。 仿佛真的吃上了一年两种的麦。 徐解却产生了幻听。 仿佛听到了主公的呜呜声。 饶是徐解跟赵奉关系不算很亲近偶尔也会因为派系立场产生矛盾也忍不住对这位可怜的将军产生微妙同情。惨是真的惨!武胆武者当这个份上忒窝囊! 出于那点点同僚之情徐解忍不住委婉地替赵奉说两句话。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头羊薅啊。 他道:“……虽说赵将军、共叔都尉皆是武艺神勇之辈但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丹府武气容纳有限消耗快、恢复慢。纵有帐下部曲几千人跟着一起可……” 工程也太赶了。 而沈棠表示这不是问题。 “文注不用担心元良他们几个文心文士也会跟着帮忙的。”她不缺文心文士! 徐解:“……” 徐解:“???” 徐解:“!!!” 马车晃悠悠在治所官署门前停下。 徐解仍旧放空了表情。 待他回过神人已经在官署议政厅。 他深呼吸。 徐解这次来浮姑城可不只是替沈棠邮寄麦种还有另一桩事情——这桩事情也是他在外行商时候听到的消息来源可靠。他已经给天海送信顺道来提醒沈棠。 沈棠见他神色严肃问:“何事?” “沈君可有听过一首唱词——伪女娇作伥乱北辰二十路烟尘冲紫宫?” 沈棠点头:“听过。” 徐解:“其他地界庶民日子不好过叛乱愈来愈多郑乔为首的王庭只是一昧镇压驱赶。率兵平叛的将领更为省事儿将那些因生计而反的庶民赶出乾、燕二州还有意往彘王那边的坤州驱赶……以彘王那些人的脾性怕是不会留手……” 沈棠神色逐渐凝重。 她问:“多少人?” 徐解道:“粗估二十余万!” 沈棠逐渐捏紧了拳。 二十万没有粮食的庶民所过之处的杀伤力可比二十万蝗虫还恐怖。偏偏这些庶民也是无辜的蝗虫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但这可是二十余万活生生的命啊! 碰! 沈棠一掌拍碎了桌案。 “他们怎么敢!” ------题外话------ (???)? 宝子们求个月票票呀。 明天稿费单子出来要是比预期多点咱就加更庆祝。 正文 362:流民草寇(一)【请个假】 看着被自己拍碎的办公矮桌本就怒火中烧的沈棠额头青筋狂跳心疼得心肝乱颤。这张桌子可是上好檀木制成是她从几家库存翻找出来旳最近最喜欢的桌子。 偏偏又不能说出口。 深呼吸—— 告诫自己要学会控制脾气动不动就让家具报废的坏习惯不可取她还没富裕到那种程度桌子坏了还要掏腰包重新打一张。 怪来怪去全怪不干人事的郑乔兄弟! 徐解不知她的心声。 只看她眼底的懊悔和心疼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沈君肯定是懊悔没克制住脾气心疼被驱赶去送死的二十余万无辜百姓——说实话他也心疼但只能独善其身。 这不是两万! 这是整整二十万! 二十万被逼得落草为寇、无以为家、背井离乡的庶民!他们手中没有田产没有粮食只有数不尽的人、饥肠辘辘的肚子。 如今的他们跟蝗虫差不多。 所过之处必是寸草不生! 他们单个拎出来都不算什么。 个人力量渺茫掀不起多大浪花。 即便接纳到自己治下领地也不用担心造成破坏。可二十万饿疯的人汇聚在一起一起劫掠、一起抢劫哪怕是二十等彻侯看了都要头皮发麻暂避锋芒。 哪怕是自家主公也有心无力。 一个不慎也要被掀个底朝天。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以防草寇流窜过来抢劫杀人。 徐解来跟沈棠说这些也是想给沈君提个醒——今年的年景不算好在大家收成一般的情况下河尹郡却有个小丰年。 各家各户上缴充足田税还剩一年口粮治所官署粮仓还堆了一些…… 谁瞧了不眼热啊? 徐解就担心那些草寇会流窜到河尹。 提前做准备总不会出错。 沈棠自然也明白。 同情这些庶民是一回事但沈棠作为河尹郡守也不可能因为同情就傻乎乎跑去收留这些人。她有这么多粮食养人?她有足够的人手限制二十余万草寇不生事端安安分分种地?她有这么多地让二十余万庶民种? 沈棠甚至还要为自身安危发愁。 【屯粮不屯枪家里是粮仓;屯枪不屯粮处处是粮仓。】 此前调侃徐解的话砸自己头上了。 她家有粮但没有足够的枪。 沈棠暗中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文注可知他们到哪儿了?” “收到消息已经被赶出乾州。” “多久能到河尹?” “算脚程还有月余。” 沈棠喃喃道:“月余……” 脑中随即浮现附近大致舆图模样。 庚国和原来的辛国算是西北第一阶梯两国加起来共有四州。分别是原来辛国境内的凌州、乾州、燕州以及彘王二人叛乱抢占的坤州以及两个灭杀小国抢来的郡县。 郑乔如今的力量只能影响乾州和大半个燕州凌州以及剩下的燕州区域被各个势力管控彘王那边也不太安生。虽然地盘没有郑乔手中大但人家那边粮草充裕。 除了没有国玺彘王二人实力不弱。 郑乔帐下兵马驱逐这些作乱庶民将他们往彘王势力大本营坤州赶途中离沈棠所在的河尹非常近。秋收刚结束粮仓正饱满。 那伙饿疯了的草寇不来劫掠? 可能吗? 徐解叹气:“沈君可有把握?” 沈棠苦笑一声。 “怕是要辜负文注高看。” 二十余万…… 头再硬也打不了啊。 徐解显然也知道沈棠的困难:“……也未必一定会劫掠河尹兴许中途又绕开了……但为了防患于未然沈君该早做准备。倘若沈君有难处吾主必不会推辞。” 这话可不是徐解擅作主张。 是自家主公亲自跟他明示过的。 天海愿意倾尽家产支援! 两家关系这么好谁跟谁啊。 徐解自然要将这层意思传达到位。 沈棠只能勉强笑笑说感谢的话。 内心毫无波澜。 吴贤是一方势力的头头他的一举一动都遵循利益逻辑而不是“感情用事”。调侃两家“棠棣情深”可以但谁认真了就输了。 河尹就挨着天海。 与其让草寇劫掠河尹又冲击天海还不如将战场放在河尹吴贤怎么可能冷眼看着沈棠这边完犊子?为了自己也要出兵相助。 沈棠作为被救者还得提供粮草辎重呢。 她道:“此事我会跟无晦几人商议。” 徐解也未催促。 那些流民草寇的脚程并不快。 先头大部队抵达河尹还要一阵子。 慢慢商议准备周全。 沈棠愁得不行秋收丰收带来的喜悦也一扫而空。送走徐解她扭头便给祈善几人发去青鸟传信。夜幕降临被急召的众人陆续抵达官署掌灯开会。 诚然这是个很坏的消息。 “算上大义帐下部曲满打满算也才刚五千人五千打人二十余万流民草寇……”别说进攻防守都很吃力拨出人手防御意味着之后一系列的计划都要搁置。沈棠掰着手指头算算自个儿的家底只想仰天长啸…… 她为何这般命苦??? 好不容易好转的民生又要停摆。 “诸君可有好的法子?” 祈善不愧是“恶谋”。 当即便道:“倒也不是没有。” 沈棠急忙追问:“元良快讲!” 祈善淡声道:“祸水东引!” 吴贤收到消息就递出橄榄枝还不是因为将河尹当做缓冲防线?被驱赶的庶民流寇会途径各处郡县那些郡县没那么快崩溃可以趁机将人往别处方向赶…… 只要避开河尹就行。 “……咱们有这么多人干这事儿?” “向吴昭德借兵人家估计很乐意。” 沈棠:“……” 吴昭德当然乐意啊。 谁让两家现在是唇亡齿寒? 不止吴贤还能向谷仁和章贺借兵。 一家遭殃就能轮到下一家。 这会儿还不报团那只能买个团票去见阎王了但沈棠私心不想这么干。因为治标不治本除了让这二十多万人祸害其他地方并无任何好处可能情况还会更糟糕。 沈棠嘀咕:“其实这二十余万人……” 祈善一眼看出沈棠的心思。 “主公心动了?” “那可是二十余万劳力!” 谁能不心动啊! 要不是实在穷得很钱不够、地盘小她真想将二十余万人都拉回自己家。 祈善嗤笑道:“那也得有命消受啊。” 很显然自家主公命还没这么硬。 沈棠:“……” 见自家主公一脸菜色康时还以为她是因为敌人太多而迟疑怯懦心下一转说道:“徐文注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但主公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流民草寇毫无纪律无人指挥调度不可能齐心。待他们流亡到河尹附近的时候至多三五万。” 一部分可能钻进深山老林当土匪。 一部分可能占领郡县就自封郡守。 一部分直接走散了、饿死了、病死了。 他们如今就是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往哪儿飞。若中间冒出几个有野心的拉起大旗单干也能分流一部分人。真正可能对河尹造成威胁的庶民草寇不会太多。 乌泱泱二十万人都来? 哪有这么齐心的行动能力。 若是有郑乔早被踹下国主宝座了。 但对于沈棠这点儿微薄家底而言三五万饿疯的庶民也够她喝一壶了。 这些庶民已经拿起屠刀化为草寇之流就很难再放下哪怕主公愿意接纳治下其他庶民也未必肯——因为河尹郡境内开垦的耕田已经分配得差不多了。 怎能分给外乡人? 沈棠托腮叹气。 褚曜余光瞥了一眼康时。 康季寿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存在一个不容易注意到的漏洞。 这些草寇劫掠途径郡县当地郡县庶民被抢走了食物钱财也会面临饥饿问题。郡县兵力无法护卫他们安全、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他们也会源源不断加入草寇行列。 也就是说—— 现在草寇规模二十余万。 若抵御不住任由他们野蛮扩张发展规模会一路飙升甚至不下百万。 康时也注意到他视线微微颔首。 褚曜便将到舌尖的话咽回去。 他知道康时这么说不外乎是想借此振奋己方信心——倘若他们的主心骨都失去信心消极抵抗底下僚属还能打起精神? 褚曜掏出一张简易舆图指着上面几处:“徐文注说这些流民被赶往坤州推测他们会顺着这个路线途径这几处……” 沈棠伸长脖子看过去。 道:“此前在四宝郡联盟军的盟友。” 褚曜猜测:“过阵子应该能收到求援。” 若他们扛不住势必会到处求救自家主公作为那一战最耀眼的人物收到求援的可能性极大。届时再联手吴贤几家发兵。 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扛? 自然要拉人下水。 尽量将战场与自个儿地盘隔开。 褚曜几个的主意跟吴贤一样一样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他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一时间动员境内庶民做好备战准备藏好家中粮食提高警惕同时征召募兵紧急练兵充实己方实力。派人去谷仁几个地盘看看几家能不能二次合作。 求援信比预期还早抵达。 ------题外话------ ヾ(?■_■) 本来今天应该多更新的但我妈晚上跟我说明天要早起去给爷爷奶奶扫墓后天去给外婆扫墓所以今天就只能早点歇息_(:3」∠?)_ ps:今天稿费出来嘿嘿比估算还多了七八千开心??ヽ(°▽°)ノ?等清明结束咱们加更吧谁不兑现诺言谁胖十斤! 正文 363:流民草寇(二)【二合一】 虽说危机已经逼近但河尹特别是浮姑城的气氛并不是非常紧张。 该劳作劳作该干活干活。 一切似乎照旧如常。 倒不是这些庶民没心没肺而是他们坚信他们的郡守会击败敌人。奇迹发生第一次自然也会发生第二次不是吗? 自打消息公布出去治所官署门口时有“鬼祟”人影出没。他们往往会趁着夜色还朦胧偷摸儿靠近然后迅速丢下一袋子粟米、干粮或者几身葛布做旳男装便跑。 也有腿脚不便的被守卫抓住。 一劝再劝才让人将东西带回去。 这事儿也传到了沈棠的耳畔。 顾池笑道:“河尹庶民民心归顺啊。” 吃过食不果腹的苦才知有个一心为民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的郡守是多么难得。这些庶民不管是出于纯朴的思想还是单纯为了自身利益——沈棠若是倒了他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好日子也走到头二者一损俱损——都会大力支持。 但他们多为老弱妇孺如何支持? 不外乎是捐献军需。 顾池心知后者因素占大头。 自家主公来之前的河尹那可是恶人遍地的穷山恶水。用自家主公的话来说就是唐僧上午抵达下午就去西天牛魔王过来都要犁地两亩再被做成牛肉面。 所谓的纯朴…… 唉不生乱就行。 顾池也乐得挑沈棠喜欢听的说。 沈棠提笔的手一顿说道:“今年虽是小丰年但家家户户口粮也吃紧叮嘱官署护卫不要收。对了望潮避险的山头可找到了?需尽快布置以防万一。” 她那晚回去想想就发现自己被康季寿这厮忽悠了现实要面临的流民草寇绝不只是三五万那么少。自己不惧这些抄着木棍、扁担、锄头的流民草寇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一旦突围冲入郡内治下庶民最先遭殃。 沈棠这边做了几手准备。 其中之一就是让庶民退避山中。 借助山势地形抵御流一众流民草寇。 只要在河尹境内搜刮不到足够过冬的粮食这些人自然而然就会退去转向其他地方劫掠。但这办法属于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沈棠不想这么干因为太坑队友。 河尹找不到粮食倒霉的可不就是几个邻居上南、天海、邑汝等地? 上策主动进攻; 中策被动防守; 下策避其锋芒。 谈及正事顾池收敛轻松笑意正色道:“主公放心地方已经找到。” 沈棠:“这么快?” 顾池答道:“有现成的自然快。” 他们在入主河尹之前一路剿匪匪寨废弃的防御军事设施修一修还能用每一座匪寨位置都不错易于防守位置隐蔽。其中防御程度最高的还要数河尹张氏暗中资助建造的匪寨也就是被自家主公亲自带队挑了的那个附近还有一座铁矿工坊。 只是之前这年忙着恢复民生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根本没精力、没财力也没人力去管它们只派了点儿驻扎看守。 “呵那几家也算做了一点儿人事。”沈棠神色淡漠地嘲了一句末了又想起其他事情“谷子义和章永庆那边可有回复?” 危急关头还是要拧成一股绳的。 谷仁和章贺都不是拎不清的家伙不可能看不清局势大概率会派兵过来。 顾池道:“这才两天呢。” 言外之意没这么快。 沈棠揉着酸胀的眉心抿了口热茶让自己连轴转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她道:“怎么才过去两天?啧这真是度日如年。” 这阵子她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 还未盼来谷仁几个回复先收到了一封求助信。伴随求助信抵达的还有一串非常不妙的消息——这群流民草寇一路逃亡为生存凝结力量偷袭途径县镇。 那个倒霉催的县镇根本没一点点防备就被冲垮了治所官署被攻占见人就杀见钱就抢不管被杀者是罪有应得还是枉死无辜但凡是个活的全部一律灭口。 一时间血流成河全城寂静。 他们在当地修整两三日以这个被劫掠干净的县镇为据点开始有组织攻打附近邻居——秋收刚过家家户户还有些余粮他们不急着逃亡而是仗着人多势众再加上出其不意再下一郡县。目前正在围攻第三个但没啃下来目前还在僵持。 倒不是人家如何能耐而是提前一两日收到风声但局势不容乐观。 _(:3)∠?)_ 因为他们被围困了。 城外乌压压几万号人啊! 说起来很丢人但这是真的??? 别看这些流民草寇多是面黄肌瘦、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手中武器也只是锄头镰刀扁担但汇聚在一起仍能令人胆寒被打得抱头鼠窜。治所长官也想着让武胆武者出去乱杀最好能杀破这些人的胆子将他们驱赶别处结果出去俩一死一伤。 这些人中间也有武胆武者。 实力还不弱! 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搬救兵。 派出去七八号人广撒网。 这七八号人里边儿有人被生擒有人被击毙剩下的侥幸躲过追捕各自奔向目的地。他们的亲属都在被围困的城中纵使怕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中一封是送到沈棠手中。 送信的是个青年。 一连两日两夜没有阖眼唇瓣干涸皲裂起皮脚下草鞋早已经磨破露出一双光溜溜的大脚板。为送信顺利他特地弄了个流民装扮浑身衣裳破破烂烂隐约能看到旧衣下起伏的紧实肌肉。凑近一闻还能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此人一出现就被盯上。 沈棠道:“他被少玄打了?” 白素:“没占上风。” 原来那名信使不敢走大路钻的都是深山老林特地挑选人少偏僻的路子。偏偏白素平日修炼就在那里直接撞她手中。 信使善弓箭也是个武胆武者。 二人便这么打了起来。 而青年显然顾忌着什么不敢大开大合地打最后被附近带兵拉练的鲜于坚擒拿。一番逼问才知道人家是信使不是探子。 鲜于坚拿不定主意:【这该如何?】 白素道:【带去见主公。】 鲜于坚对信使青年道:【得罪。】 信使也猜出二人是河尹沈君帐下并未反抗只是被押解的时候眼睛总忍不住往一袭素衣的白素身上瞟。押解他的鲜于坚没好气踹他小腿肚一脚:【瞧甚?】 信使道:【这位阿郎生得俊俏。】 长得细皮嫩肉的。 乍一看还以为是位女郎。 鲜于坚:【少废话!】 信使身份还未得到证明就调戏人找死呢?鲜于坚少年自打来浮姑城每天跟着赵奉、共叔武两个干活儿奋斗在造房、耕田、修路第一线跟白素接触也多。 深知白素最讨厌别人拿脸说事儿这小贼若不想被白素双剑长穗甩糊脸最好闭上嘴。鲜于坚的警告还是有效的信使安安分分白素来官署告知沈棠此事。 便有了以上的对话。 得知白素吃了点儿亏她宽慰。 “少玄修炼武胆时日尚短跟他们这些幼时开始的不一样今日占不了上风不代表往后不行。那名信使可有报上自家名号?” 白素摇头:“并未。” 信使行事也算谨慎。 非得见到沈棠才肯坦诚相告。 “行随我一起去看看。” 白素持双剑跟随在后俨然护卫姿态。 “主公还需小心此人。” 谁知道他是真信使还是假信使?白素担心这厮抢了真信使的信来刺杀沈棠。 沈棠道:“莫担心。” 刺杀? 还是刺杀她? 呵呵怕不是来送人头。 此时秋收刚过天气还未彻底转凉。 沈棠就跟个小火炉一样火气旺盛仍是一袭单薄夏衫再加上这一年个头窜了又窜如今俨然是个翩翩皎皎、玉树临风的秾丽少年郎一笑便能春花怒放。 信使早就被鲜于坚敲打又敲打。 但看到沈棠的时候仍不免失神。 沈棠在主位落座。 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 信使回过神内心诧异沈棠的年轻这位沈君眉宇间全是未脱去的少年稚气让他忍不住怀疑怀中这封千辛万苦才送出来的信函的价值——怕是白送了吧? 心里这么想但面上不曾显露。 他恭敬行了大礼。 报上了家门。 正如褚无晦先前猜测那样最先遭殃的几个地方都是联盟军成员。被围困的这个还跟沈棠呛过声结了一点小矛盾不过人家之后慷慨解囊“借”了不少粮草军需这点儿矛盾也抹平了。派人来求援合情合理。 沈棠逐字逐句看完信使双手奉上的求助信竹简篇幅有限内容也是一再精简。但不难看出写信之人内心的焦躁。 她放下求助信蹙起的眉宇不曾舒展。 “你送来的信函我已经看过了只是上面说得不详尽有些问题我还想问问你。” 信使暗中舒了口气。 没有一上来拒绝就是好事儿。 沈棠故作疑惑地道:“我记得去岁在四宝郡结盟鲁公帐下兵马粮草充裕不乏善战好手。击退围攻流民草寇或许有困难但死守并无问题。城中又有秋收上来的秋粮应当不愁军需而乱民缺衣少食他们坚持不了几日就会退去……何须求援?” 信使急忙道:“沈君有所不知……这伙作乱草寇并非全是普通乱民他们中间也有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作为统帅。鲁公派遣帐下爱将出马平乱结果一死一伤。” 沈棠脸色骤变。 “有武胆武者?” 信使点头。 沈棠又问道:“可知实力?有几人?” 敌方具体实力信使并不清楚。 但从被杀的那名武胆武者来看敌方那头至少有个八等公乘坐镇。高等级的武胆武者还是其次最让鲁公吓破胆的是乱民之中有上千名实力在二等上造的精锐。 沈棠:“……上千人?二等上造?” 信使重重点头。 沈棠:“……” 上千个二等上造…… 这还能是一伙乌合之众? 沈棠都忍不住阴谋论这伙精锐是郑乔背后自导自演目的是搞死一切跟他作对的叛逆。但转念一想可能性基本没有。因为最先遭到冲击的是郑乔所在的乾州。 若非有国玺还真遭不住这股突然崛起的叛乱力量。打压不成只能驱赶。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棠细细询问不放过任何细节。 信使只能按捺焦急。 但他心里清楚上千个二等上造再加上率领他们的高级武胆武者不好对付。他隐约有听过一些河尹的风闻沈君治理能力一绝但未曾听说统兵练兵如何。 他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那千余二等上造大致装扮都说出来。 沈棠托腮细想。 信使却是等不及。 他咬咬牙又行了一个大礼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听得沈棠脑阔疼。 “现下乱民作祟为害一方鲁公遭难孤立无援鲁下郡庶民已是朝不保夕。此生死攸关之大劫倘若渡不过鲁下郡被乱民所占他们便可利用鲁下郡粮草大肆向四方征讨届时——怕是沈君脚下河尹郡也难逃一劫。恳请沈君出兵相助!” 信使必须说动沈棠。 他的家眷也都在鲁下郡老家。 他见识过被乱民屠戮的人间惨象一旦破城自家亲眷还有父老乡亲也会成为躺在地上的冤魂——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信使面上焦急。 却不知沈棠这边也是骑虎难下。 她帐下多少人啊??? 那个姓鲁的真看得起她。 但人家来求援也不能拒绝。 一旦拒绝下次轮到河尹遭难就没有盟友来帮忙了。她心下深呼吸面上露出一丝温柔且自信的浅笑:“贼人作乱危害生灵吾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信使眼底涌起了希望。 沈棠话锋一转:“只是——此时还不是出兵良机能否再等一等至多两天!” 信使迫切:“为何?” 沈棠叹气道:“不瞒你说早在前几日我便收到线报第一时间向天海、上南和邑汝三地发出借兵信函希望结合四家之力将流民草寇击退……” ------题外话------ (′???)σ你 今年扫墓坐公交车一来一回俩小时昏昏沉沉的哎。 念在辛苦的份上希望老祖宗保佑香菇小说不卡文??? 正文 364:流民草寇(三)【求月票】 信使闻言晦暗的眸子登时亮起。沈棠这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他心里也门儿清沈棠这边地寡人稀哪怕河尹看着小日子还不错但将家底全拉出来也不够那伙流民草寇两口啃的。可人家主动联络其他三家那就不同了。 这四家凑一凑怎么也有两万人马。 平息流民草寇之乱不可能。 但击退他们将他们赶出鲁下郡却有极大把握再不济也能为鲁下郡庶民争取宝贵旳撤离时间不至于惨死在流民草寇之手。 信使当即热泪盈眶再次行大礼。 “沈君仁义愿借兵抵御贼寇、挽救鲁下万千无辜庶民……狩虽身无长物但此生若有机会为沈君所驱便是肝脑涂地……” 沈棠没让他将话说完便将其扶起。 “当不得使者这般大礼。” 倒不是她怀疑信使这话的真假。 她非常相信信使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但信使是鲁下郡人士家眷都在鲁下又在姓鲁的大冤种底下做事真正投靠沈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就好比沈棠再怎么馋赵奉也没想过人家会跳槽过来。 赵奉的亲眷都在天海。 他跑自己这边报恩吴贤也没有停他的薪水还照常给他的部曲兄弟发放军需粮草人家赵奉又是忠义之人会背叛吴贤跳槽沈棠才叫离谱。同理信使也差不多。 因此沈棠听不得这些“大饼”。 人是好人偏偏不是她的。 还不如直接打断不听就不烦了。 她道:“吾与鲁公有结盟情并肩作战过的同袍他有危难吾岂会坐视不管?再者那一伙流民草寇残害无辜手段血腥令人发指即便鲁公不派人过来吾也会带兵驰援。相信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灭之人都会这么做使者几番大礼吾受之有愧啊。” 信使顺着沈棠不容抗拒的力道起身。 眼眶更红了。 内心一再感慨传闻也不是全假的。 至少这位沈君真的是大好人。 信使得到沈棠的允诺心下稍稍安定。沈棠又让人安排他的住所虽然不能给他“接风洗尘”但提供的贴心条件也让信使熨贴。 一连数日未曾阖眼的他睡得格外香甜。 一夜无梦再睁眼天光大亮。 信使在生理时钟的催动下起床洗漱。 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修炼。 结果没走多远就被一声声激烈的呐喊欢呼吸引注意他循着声源找了过去。 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到了一处开放校场。校场之上有两道人影正扭打在一块儿。 其中一个是小小少年。 另一个是已经成年的魁梧壮汉。 一百多号兵卒庶民围观呐喊壮威嗓门嘹亮。信使被气氛所感染本想避嫌的他见附近还有庶民看得津津有味猜测这块校场不是啥“禁地”也加入围观行列。 一番力量较量小小少年技高一筹。 靠着对力量运用的技巧抓住空隙将对手狠狠撂倒在地手脚并用压制对方起身反击。 场下跳上一名兵卒冲着二人倒数。 倒数结束被压制的壮汉也未能挣脱。 “哈哈哈赢了!” 倒计时一结束小小少年便放开压制绕着校场欢呼狂奔一圈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战绩。反观那名失败者则后仰着瘫坐在地上胸口起伏郁闷地接受调侃。 “大力啊你不行啊!” “这么个没断奶的小孩儿都能赢你?” “肯定是他脚软了没力气……” “哈哈说了你不行就是不行……” 失败者听到这些调侃郁闷又嫌弃地冲众人挥手口中笑骂:“滚滚滚——你们给老子滚蛋!什么不行?老子行不行平日一块儿去‘香水行’洗澡你们没看到老子本事?要不是今日吃坏肚子谁赢谁输还不一定!这小子吃奶劲儿都使出来了……” 摸摸被压制的地方疼得嘴都歪了。 显然一众兵卒不吃他这个理由。 更有一个营帐的兵卒调侃话也损得厉害:“哈哈哈吃奶的劲儿?人家断奶能有十年了吧?你小子才几天脚软手无力就承认兄弟几个不笑话你……” 那一伙儿围观庶民特别是某个寡妇更是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笑容车轱辘印子都印人脸上了唯独获胜的小小少年还在玛卡巴卡炫耀自己的获胜。 “哈哈师妹师妹你看我是不是能跟老师申请一下跟着沈君一起上战场杀贼寇啊?我都赢了厉不厉害?”信使注意到获胜少年后跟一名少年阿郎说什么。 少年阿郎警告道:“说了不要喊师妹。” 小小少年道:“哎呀这不是习惯了嘛再说喊一两句也无人说什么的……” 对方淡淡地道:“你别想出门了。” 信使循声看了过去。 少年阿郎一袭简单样式的青葱儒衫腰间佩带香囊等零碎物件其中最显目的便是那枚桃红文心花押印纽更是非常少见的麦穗造型。这名少年阿郎身形虽然单薄但站姿笔挺在那名衣衫不整、浑身臭汗的小少年衬托下别有一番儒雅随意风流。 眉眼精致温和面貌秀气雅致。 信使嘀咕:“长得怪好看的……” 不都说河尹郡是穷山恶水么? 养出来的人也多是歪瓜裂枣。 虽说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少有长得很丑的但昨日那名叫白少玄的俊秀阿郎、相貌秾丽的郡守沈君、这位秀气少年郎……光从外表来看俱是顾盼神飞的妙人。 这河尹也称得上鸾翔凤集之地了。 信使正欲离去。 他想在浮姑城到处转一转打发时间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治所官署打听情况。 虽然沈君说“至多两天”但信使多等一个时辰也会心慌担心鲁下郡守不住。 他需要找点事情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结果刚转身就被人注意到。 那名佩戴桃红文心花押的少年阿郎径直向他走来信使也跟着停下脚步行礼又主动报上家门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少年阿郎还礼:“使者可有想去的去处?” 他问:“小郎是?” 小郎温和地笑了笑自报家门:“主公帐下僚属林风使者唤我‘令德’便好。” “令德兄弟幸会幸会。” 屠·小小少年·荣:“……” 果然这世上总不缺睁眼瞎的。 人家看脸认性别武胆武者/文心文士全看武胆虎符和文心花押。 唉自己何时才能凝聚武胆呢? 屠荣理好摔跤弄乱的衣襟:“师妹……啊不师弟这就是昨日来的鲁下郡使者?” 林风:“再喊一句师妹就禁言夺声。” 屠荣:“……” 信使道:“这位小郎也是沈君帐下?” 屠荣挠挠脸。 他道:“也不算是吧我还没凝聚武胆呢但我老师是沈君帐下功曹……所以我勉强也能算是?使者鲁下郡的贼人是不是很多?多少人?几千还是一两万?” 在屠荣看来这已经是很大规模了。 信使嘴角扯了扯:“有几万号人……” 如果只是几千一万也用不着求援了。 屠荣惊讶地微睁嘴巴。 林风道:“听到了没有?几万号人呢莫说老师不可能同意即便老师同意了主公也不会同意你跟着去送死。将你丢去后勤做炊事还嫌你能吃走不快呢。” 屠荣委屈地瘪了瘪嘴。 “师妹妹——” 信使并未因此怀疑林风性别只道这对师兄弟关系可真好很快他就感觉到天地之气一颤少年嘴巴紧闭一脸的不可置信。 信使:“……” 师兄弟关系是好但下手也狠。 林风文气不多禁言夺声也不熟练。 因此屠荣几息过后就自由了。 他气得想跺脚。 偏偏又不能发作。 因为林风的禁言夺声是自家主公手把手教导的主公还特地叮嘱林风——吵不过人就强行闭麦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事儿连自家老师褚曜都不能阻拦。 林风还未学完“文心文士基础十则”这种入门常识便已经能掌控“禁言夺声”禁言最多的还是屠荣。因为林风暂时没能力禁言其他人只能拿师兄当练习对象。 信使哑然失笑。 林风算算时间拉人出去的共叔都尉也快回来:“还有事师兄先陪使者。” 屠荣挥挥手:“你忙去吧。” 果不其然林风前脚抵达营地共叔武和赵奉后脚拉着一群新兵回来。 “令德怎么来了?” 林风行礼:“见过都尉。” 她是来送文书的。 关于这个月的军需开支预算。 因为临时多了驰援鲁下郡的事儿第一次拨的粮草自然远远不足林风便奉了自家老师的命令来跟共叔武交涉双方核实好预算官署那边也好拨款过来。 随时都要出发耽误不得。 共叔武这边已经弄好。 他这几日忙着募兵练兵这些军务琐事还是他的副手白素帮忙搞的。 林风迅速心算了一下数目并无出入。 她迅速合拢竹简行礼告退。 赵奉看着林风远去仍觉得很神奇。 比骤然知道白素是武胆武者还惊奇。 但还能接受。 只是—— 赵奉喃喃:“沈君帐下风水‘诡异’啊……” 两百多年没一个女性文心文士/武胆武者结果半年不到出了俩还是扎堆出。 共叔武:“也许是河尹风水问题。” 毕竟这俩人都是在来到河尹才发生变化的河尹又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吃这里的水和粮发生点儿变异也正常。 知道共叔武是在调笑赵奉不以为意。 他只关心另一桩事。 “半步啊你说我这次能否出阵?” 不待共叔武回答。 他自言自语道:“按理说应该会……” 但考虑到沈君帐下没啥人可以用自己若带着部曲以主公吴贤名义驰援鲁下郡河尹守卫基本空了。期间若是发生意外例如被绕路的流民草寇偷家…… 唉后果不堪设想。 但让共叔武出阵他留守似乎也不像一回事……让吴贤的人守沈棠的地盘…… 沈君心里不会有点儿想法? 真正的亲兄弟都做不到这么坦诚相待。 这操作属实奇葩见所未见。 共叔武问:“大义是想上阵了?” 赵奉不敢随口答应。 将内容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半晌他道:“倒也不是那么想。” 这近一年下来赵奉似乎要想不起血的味道了。看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金黄波浪随风摇曳庶民喜笑颜开稚童嬉戏打闹满足感不亚于打胜仗后的酣畅淋漓。 似乎—— 不用打仗也能有存在的意义。 这种想法是此前赵奉不会有的。 他少时就是个逞凶好斗的主因为一时意气可以连夜杀上山徒手厮杀百人悍匪杀戮停止后这些悍匪都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他认为这就是武胆武者生来宿命。 强大、好战。 沐浴鲜血来也将马革裹尸还。 赵奉就没想过自己能寿终正寝。 过分安逸的生活只会消磨他的意志让他手中铜锏生锈、双手虚软无力出招不再凶狠……此前赵奉都是这么想的。但为报恩偿还沈棠救下的这条命他忍了。 但赵奉却发现自己似乎大错特错。 近一年下来他的修为并未退步甚至还因为心境提升修炼之事事半功倍进度比以往都快连困扰他多时的瓶颈也有松动迹象。他有预感不出两年还能再突破! 赵奉:“……” 这就很迷惑??? 共叔武不知赵奉此番心理活动只是大笑:“倘若大义也能出阵你我便能并肩作战共伐贼寇也算是生死与共的袍泽了。” 赵奉嘴角抽了抽。 “你我都走了河尹守备交给谁?” 空荡荡的玩空城计啊? 共叔武:“子固不行?” 鲜于坚年纪不大但实力可以啊。 赵奉摇头:“他太年轻了还需打磨。” 共叔武摸着下巴摩挲思考中。 “看看天海派遣谁让他们留下来守河尹咱们出阵也一样的……” 赵奉:“……” 赵奉:“???” 赵奉:“!!!” 河尹风水看样子真有问题。 更有问题的是—— 这么想的不止一个共叔武。 人家沈君也是这么想的。 信函都到人家吴贤手中了。 吴贤彻底傻眼问帐下僚属特别是秦礼:“沈幼梨莫不是傻的?” ------题外话------ |??w?`) 晚上码字干咳发现嗓子有些痒、疼掐指一算又到了扁桃体频繁发炎的季节明儿去抓点消炎药。 正文 365:流民草寇(四)【求月票】 信函传阅一遍。 众人脑中萌生了同一个念头。 或许、大概、可能沈君真是傻的? 哪有让别人替自己守家的? 也不怕自个儿一回来家没了? 这种念头在肚子里滚了几圈精明宛若老狐狸的文心文士已经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会儿这些文心文士也不谈什么立场派系利益了各自发表了不同意见。 意见一沈君坦荡君子世间罕见。 意见二, 沈君大奸似憨不得不防。 第一种意见以对沈棠有好感的天海士族出身的文心文士不说别的沈棠祖传的灵酒确实有用助益良多再加上沈君不计前嫌襄助天海走出疫病阴云他们更倾向沈棠是货真价实的君子咱们不该以狭隘思想揣测人家的坦荡, 这样反而落了下乘。 说得再明白一些不能因为自己心黑所以看谁都心黑特地内涵一下秦礼。 因为秦礼就是第二种的意见。 但跟他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多。 秦礼:“” 秦公肃真正无语了。 为什么这些人会相信世上真有君子? 沈幼梨若是名士秦礼相信人家是真君子但人家是一个小势力的头头一年不到时间让河尹脱胎换骨的狠人没点儿雷霆手腕能站稳脚跟还将河尹杀成一言堂? 即便支持他的人不多秦礼还是要说说自己的看法:“主公这是个阳谋!” 阴谋是暗搓搓地搞事情多一颗心眼还是能防的;但阳谋却是因势利导、光明正大地算计, 难躲甚至躲不开只能正面接招拆招。如今的吴贤便陷入这种局面。 吴贤看着帐下僚属各持不同意见面上不动声色, 也未偏向哪一方:“阳谋?” “主公与沈君对外是‘棠棣之交’” 秦礼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 吴贤略微有一点点心虚, 三人成虎真是害死人啊, 原本假的东西被传来传去也营销成真的了连他本人听到都要愣上一愣含糊以对。 “沈弟确实待吾如长兄” 大概沈幼梨也这么想的。 秦礼蓦地正了正脸色道:“主公此言差矣!主公不妨想想沈君此番为何出战?是为驱逐贼寇、是为解救饱受贼寇之苦的无辜庶民人家占着‘大仁大义’四字。” 各种意义上的“占着大义”。 吴贤一心二用险些被自己逗笑。 耳畔又紧跟着传来秦礼义正词严、铿锵有力的声音将吴贤说得神色凝重。 “师出有名方能‘扬旆分麾风行电扫’沈君占尽‘人和’。世人皆知其高洁品行且对主公这位‘兄长’敬佩信任。此番情形主公若帮了这忙一旦河尹郡生出变故——诸如流民草寇聚众袭击河尹郡能失守吗?” 这问题一刀见血, 切中要害。 答案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明摆着的。 这种情况下只能死守。 倒贴粮草、人马、军需也要死守! 而且还是不计一切代价死守。 不然的话世人只会以为吴贤是假君子、真小人, 故意出工不出力。人家沈君这般信任你你居然故意丢了沈君的老巢。说这是不是你内心暗搓搓期盼的? 哪怕吴贤真尽力了质疑也不会少。 这封信函在秦礼看来就是一记极其恶毒又让人无法招架的阳谋将人架起来烤。不禁让秦礼想起“恶谋”祈善用过的文心言灵。 危在吾身即施于人故——吾危则人危人欲不危需施援手解吾之困。 仔细琢磨是不是异曲同工地缺德? 秦礼暗中后槽牙都要磨起来了。 呵呵“恶谋”果然不可能从良的。 远在河尹的祈善膝盖狠狠中了一箭。 吴贤沉吟了会儿。 不得不承认秦礼的阴谋论完全说得通。用这逻辑来看这确实是個阳谋。 但是—— 但是沈幼梨的个人形象实在是太好了。 吴贤心中打起了小鼓在两种声音来回横跳。这时跟秦礼持反对意见的幕僚跳出来发言。人家不搞阴谋论这一套他就问了一个很朴素的问题:“假使沈君真有这种打算试问有谁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注?” 就不怕自己好不容易经营有起色的家当被人强占了?不是他diss自家主公的节操啊而是自家主公其实没啥节操。 人家亲兄弟都能搞死搞废搞残哦。 只要没有道德就无法被道德绑架。同理只要主公吴贤脸皮厚一些默默吞下河尹纵使沈棠带兵回来也只能看着干瞪眼气急败坏地跳脚而拿人无可奈何。 至于说骂名? 当世名声再坏能有郑乔坏? 人家郑乔扮猪吃老虎给庚国太后当孝子傀儡才获得人家全力支持登上王位上位之后翻脸不认人一脚踹了人家太后。名声这么坏还能吃好喝好睡好享乐无边。 自家主公翻脸才哪到哪儿? 退一万步即便沈君没提出让主公帮忙守河尹防止贼寇偷袭自家主公就能眼睁睁俺看着河尹被攻陷危急天海?秦礼自个儿心眼儿多所以看谁都不是好人。 沈君这般坦率自家主公也不用愁回头找什么借口去帮忙多好? 二人君子之交搞甚勾心斗角? 秦礼被这厮洋洋洒洒一通话怼得脸色都青了愤怒的焰火在眼底欢快跳跃。 眼看僚属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吴贤只得拍板作出两全其美的决定——答应派兵帮沈棠看家守水晶但负责统帅此事的人是秦礼且给予他全权处理的权利。 不管这究竟是阳谋还是真的坦诚两不得罪吴贤也是留了心眼的。 只是—— 他万万没想到啊沈棠的心眼加起来堪比蜂巢!因为同样的看家守水晶请求人家是群发的。不止是他谷仁和章贺也收到了。连夜招来各自僚属智囊团商议。 表情纠结好似便秘了七八日。 这究竟闹哪样??? 章贺这边跟沈棠有药材生意往来(割韭菜)他还借着沈棠的灵酒将邑汝几家硬骨头削了又削或打压或怀柔效果显著。 两家面对流民草寇利益立场是一致的算是一条船的人不可能不出兵。再加上章贺很爱惜羽毛帮忙就要出真力气。 谷仁这边就更加不用说了。 上南疫病要是没有人家慷慨相助最后闹到什么情形还不好说哪里能缓过那口气?再加上十三弟少冲之事于公于私人家对上南都有恩情对他谷仁有恩情。 谷仁跟几个兄弟开了个“家庭会议”。 一番商议派出跟沈棠有过几面之缘的十二弟晁廉、十三弟少冲和六弟。 前二者率兵打仗有一手带兵出阵搞草寇流民后者医术精湛对军务更是熟稔于心用以留守河尹郡再好不过。三家出发时间不一样但几乎是前后脚同时抵达。 谷迓 一问:“你来干什么?” 答曰:“是沈君巴拉巴拉” 最开心的莫过于鲁下郡的信使。 沈君果真没有骗他。 说至多两日就真的至多两日。 摇人摇来一万五六精锐各个披甲戴胄、精神饱满光刃往那儿一杵扑面而来的精兵气势只差在脸上写着“老子能打十个”的标语。信使激动地差点儿哭出声。 沈君这人能处啊有事儿人家真上! 但三家负责人的心情就不太妙。 他们三家跟沈棠关系都不错但不意味着他们三家彼此关系就不错更别说还都接下来沈棠看家守水晶的请求。这意味着他们三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配合守城。 (‵′)┻━┻ 搞毛线呢!!! 秦礼动动嘴角咽下花式咒骂。 顾池作为接待众人的河尹郡代表他的眼神颇为玩味余光在秦礼和祈善身上游走——因为秦礼骂人十句之中四句骂上南、四句骂邑汝剩下两句骂“恶谋”。 这下河尹郡是真的稳了。 想丢也丢不了。 人家坚定认为这个缺德到家的阳谋是祈善的馊主意唉他又替主公背锅了。 顾池暗搓搓地神游天外。 怎就无人能看穿主公的本质呢? 沈棠作为东道主面对远道而来的援兵自然要设宴招待一下明日稍作休整就火速出兵鲁下郡。说是“接风洗尘”实际上就是一边吃一边商议之后的作战策略。 说起“接风洗尘”就不得不提一句官署伙食作为天生点亮“吃货”、“种田”两项天赋技能的原种花家土著沈棠用化身三开996的同时还不忘改善官署食堂的水平。 毕竟吃得幸福真能提高工作效率! 奈何食材有限花样还不多。 饶是如此也够众人小小惊讶了。 少冲和晁廉为首的武胆武者很给面子风卷残云扫完食案添了好几碗粟米。 秦礼慢条斯理用完放下筷子。据赵奉寄回来的信函所写河尹郡今年是小丰年各地收上来不少田税因此呢他提议沈棠负责兵卒守卫河尹期间开销军需。 不算过分吧? 从道理上来讲是不过分。 从天海借兵看家还让人自备口粮确实有些不道义又不是人人都像赵奉一样欠沈幼梨一条命被迫白打工还恩? 但—— 秦礼太年轻不懂什么叫“恶性内卷”。 更不懂这玩意儿有多可恨! 还不等秦礼暗示到位——例如天海兵卒为了赶时间急行军带不了多少粮草军需沈棠作为东道主要负责这方面的开销——那名叫少冲的少年笑着插嘴:“这个没事儿我们带够了的要是缺的话可以匀一些。” 晁廉却听出其中的官司。 他跟六哥同时拽少冲的衣袖少冲迷茫:“六哥、十二哥你俩拽我作甚?” 少冲对沈棠有着极高的好感度。 别看他生得粗莽人也不怎么聪明但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少被蛊虫折磨其中有沈君的功劳。大哥教导他做人要知恩图报他就让自己的私属部曲背够了粮食过来。 每一匹战马都背着大袋粮食。 天海派来的兵卒没粮食他有粮食。 大家伙儿一起分一分怎么了? 晁廉想捂他嘴都来不及。 六哥更是笑得尴尬都要溢出嘴角。 一边给少冲使眼色一边对着秦礼笑笑:“呵呵小孩儿不懂事不懂事” 秦礼嘴角抽了抽。 因为少冲这一波打岔秦礼之后的话不好再说邑汝这边的使者看看局势也咽下了讨要粮草的腹稿。只能回头让自家主公再支援一波希望不会待太久。 不然亏大了! 掏钱倒贴替对手看家! 这说出去谁信啊! 沈棠作为主人似乎没看到三方人马眉眼流转间的官司大方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感激又将四宝郡结盟的往事拉出来说。秦礼言不由衷地敷衍应和少冲积极响应。 邑汝这边的使者默默吃瓜看戏。 四宝郡那一战邑汝并未参与。 三家这次带兵一共一万五六一半精锐跟着驰援鲁下郡剩下兵力相对不是那么强的留守河尹郡防止流民草寇偷家。 沈棠听到这数字喜得一拍大腿。 她道:“集结我们四家万余精锐兵力定能杀退贼寇护得鲁下郡安危!” 秦礼:“???” 谷仁他六弟:“???” 邑汝使者:“???” 万余精锐??? 虽说在大陆四分五裂百国林立的当下万余兵力不算寒碜了各个还都是精锐打四五倍己身的流民草寇完全没问题。哪怕六七倍也能让对方掂量掂量撤兵。 但是—— 三家带来的兵马最精锐的一半出阵勉强算他个七千五吧再加上沈棠这边的兵力一共万余——秦礼非常怀疑这个“余”可能就是零头——换而言之沈棠就出兵两千五。用两千五换来三家七千五的精锐守城还是硬着头皮必须死守那种 三家的脸色那叫一个七彩缤纷。 顾池耳畔全是各式咒骂。 他默默掏了掏耳朵继续装聋。 所以说——这样缺德到家的阳谋怎么可能是祈不善那厮出的? 人家恶谋还是有底线的(:3)?) 至少祈不善的阴谋诡计可以骂出来。自家主公的阳谋只能咽下苦果。 被白占便宜还要笑着看人家提裤子。 三家之中要数秦礼最想呕血。 因为他怀疑沈棠口中的“两千五”有多少是赵奉帐下的兵马 正文 366:流民草寇(五)【求月票】 顾池默默当背景板吃瓜。 时而将余光分给秦礼一点点。 心中嘀咕:倘若心声能杀人的话自家主公这会儿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 论无耻自家主公是真的无耻啊。 偏偏在场这三家又不能开口说什么。 因为沈棠的穷是众所周知的。 当面揭穿人家反而损了“友谊”。 不过让秦礼等人惊讶的是沈棠在酒过三巡——他们喝酒人家沈君以茶代酒说是酒量不好担心喝多了会冒犯众人, 这个理由被上南和天海两方接受邑汝信使便也没意见——总之呢沈棠趁着气氛尚好主动提出粮草供应一事。 作为被帮助一方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但沈棠也委婉暗示众人河尹的窘境给他们的军需粮草供应可能不是那么充足日后会亲自向吴贤等人去信解释。 一番话说得坦荡真诚。 秦礼面上不动声色地笑谈, 表示以两家关系, 粮草多少并不重要, 内心却是纳闷起来:这个沈君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莫非一开始就没有白蹭粮草的意思? 他先入为主认为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阳谋自踏入河尹地界就绷紧神经琢磨沈棠的一言一行背后的算计。谁知沈棠一记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球让他懵逼了。 这跟他以为的不一样啊。 不止秦礼惊愕顾池也愕然。 他没想到自家一毛不拔的主公会这么大方有少冲的神助攻三家都已经做好亏本的打算了根本没指望河尹会提供粮草。她这么一开口这笔开支就省不了了。 殊不知沈棠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只是笑笑不解释。 暗中冲他wink了一下。 山人自有妙计! 顾池:“” 一股冷意从尾椎骨窜上大脑让他浑身一个哆嗦双臂鸡皮疙瘩纷纷揭竿造反。 他摩挲双臂错开视线。 沈棠:“” (‵′)┻━┻ 淦, 顾望潮这什么反应啊! 这一夜过得虽然平静, 却是静水深流暗潮涌动。三家兵马一路疾行, 路上已经做好分配部署, 沈棠这边事情比较多只得连夜开会安排好防守和救援兵力。 感谢三家武德充沛河尹得以高枕无忧。沈棠便准备让共叔武、吕绝(狸力)、白素、鲜于坚和赵奉全部出战。兵力也不是众人以为的两千五而是三千五。 沈棠亲自带兵。 其中一千是赵奉的私属部曲。 白素、吕绝纯粹是拉出去涨见识的。 鲜于坚作为新人也不能让人投靠过来就整天造房、种田、修路打仗还是要让人打的战场从来是武胆武者实力晋升最快的舞台。褚曜和康时作为随军军师。 祈善和顾池留守河尹。 前者熟悉秦礼熟悉守城。 后者精通读心以防万一。 虽说三家都是来帮忙守城的沈棠吃定他们三家互相制衡不可能同时做出反手捅沈棠、偷河尹的举动但世上没什么是一定不可能发生的留个后手很重要。 昏暗烛光之下林风欲言又止。 “主公” “为屠荣那小子求情?” 沈棠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啥。 “师兄盼着为主公效力且离凝聚武胆也只剩一线师兄觉得若能以寻常小卒身份上战场或许”屠荣还未凝聚武胆, 即便凝聚也是个萌新没资格参加会议。 他只得求老师告师妹。 褚曜自然不会答应。 但林风经不住屠荣的念叨。 沈棠道:“不行!” 即便她愿意, 无晦也会坚决反对。 上战场是迟早的但不是现在。 林风松了口气:“唯。” 她也不赞同师兄冒险。 话她带到屠荣这下没什么好说了。 沈棠自从在河尹站稳脚跟就在陆续募兵一边募兵一边练兵再加上之前招安的一众凶悍土匪兵力也有五千。两千五随她出战剩下两千五该干嘛干嘛。 可以说这次援助鲁下郡沈棠掏出了六七成的家底足以堵住外界的嘴。 换来七千五外援守城还赚了名声。 看似占的便宜小了 不过当顾池听到沈棠让他和祈善留下来的时候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还看到沈棠桌案上放着前阵子定下来的开凿河道、兴建水库、兴修水利的设计图。 顾池:“” 祈善:“” 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看到彼此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主公这是想做什么? 外头打仗还惦记这些利民工程? 祈善纠结:“主公此事可以暂缓。” 沈棠抬眸看着二人。 笑吟吟地道:“暂缓什么暂缓?” 祈善:“我军驰援鲁下郡共叔都尉、赵将军和鲜于都尉皆出阵河尹留守的多是普通兵力若用普通劳力开凿怕是收效甚微。倒不如暂缓一阵子开春” 说着说着祈善似乎想到了什么。 顾池比他早一步抄了答案。 沈棠笑道:“谁说河尹只剩下普通兵力?不还有七千万精锐吗?例如天海这边留守的是吴昭德帐下六骁将中的一人名声与大义齐名实力也大差不差” 顾池:“???” 祈善:“???” 这、这这不太好吧??? 嘴上没说但表情就是这個意思。 沈棠道:“你们的道德底线还是太高了只要肯拉下脸、不要脸跟他们哭诉说一说目前的难处为了战事耽误了河道水利建设影响来年庶民收成他们三家又死要面子肯定会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咱们不白嫖他们的劳动力给报酬的。” 沈棠没有道德所以道德绑架不了她。 但其他三家有啊绑一绑咋了? “报酬?” “灵酒。” 二人:“” 谷粷 祈善蹙眉:“秦公肃怕是不会答应。” 沈棠笑眯眯:“这就看元良你们了。” 她负责出馊主意底下人负责执行。 顾池:“” 祈善:“” 呵呵呵看家果然不是啥轻松的活儿。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沈棠浅眠了会儿准时起床洗漱换上一袭干净利落的装束召出摩托慈母剑挂在腰间。 治所官署门口一片寂静。 唯余摩托有力的疾驰步伐。 因为这次只是驰援只需打退围攻鲁下郡的流民草寇粮草带半个月就够了。 三家人马已经在城外久候多时。 当秦礼看到沈棠帐下阵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其他两家负责人同样反应。 赵奉是天海阵营的但十等左庶长的共叔武、八等公乘的鲜于坚搁在哪里都算抢手一次就派出了俩沈棠还亲自带队。想想沈棠阵前跟公西仇互殴的画面 众人便知道河尹这次是下了血本。 跟昨晚以为的白嫖完全不一样。 一时间沈棠大公无私、仁义双全的名声又拔高了一大截为之后顾池二人割韭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上南阵营的少冲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问:“沈君也去?” 沈棠道:“自然去。” 少冲笑道:“那可太好了。” 谷仁他六弟暗暗抽了抽嘴角。 他原先准备让十三弟跟着他留守十二弟晁廉出阵如今一看沈棠也去思忖片刻临时改了主意。十二弟行事更加稳重守城但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如十三凶狠。 此战也有替上南扬名威慑几个邻居的意思让十三过去更加适合。 至于担心? 有沈棠在场就不担心。倘若没沈君十三弟这会儿是死是活都要打个问号。 点齐一万一千五兵马。 沈棠暂为统帅——谁让沈棠的“辈分”太高其他三家互相不服谁但又不能各自作战被敌人切割包饺子蚕食就惨了最后都指了沈棠——整装往鲁下郡进发。 河尹境内的路都是精心修过的一路平坦再加上大军涌上随军军师的疾行言灵仅用半日就出了河尹地界。鲁下郡那位信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思绪万千。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不肯相信的。 莫说四家和谐相处便是一家也有窝里斗的例如鲁下郡。鲁下郡郡守靠着几个兄弟上位郑乔乱国精力顾及不到这些地方这位郡守便有了当土皇帝的感觉。 他很注重尊卑上下。 但那几个兄弟却不这么想。 还未发迹的时候大家是连犊鼻裈都混着穿的好兄弟一朝发迹了就跟他们讲上下尊卑了?依旧是大大咧咧、呼来喝去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矛盾日增。 此次被流民草寇围攻也有几个人不满待遇刻意摆烂的结果他们想借着此次围攻给鲁下郡郡守一点压力让这厮知道他究竟是靠着谁才能爬这么高的。 别飘了! 谁知道围拢过来的流民贼寇越来越多之后再出阵就被人家正面教做人。 不得已只能派人到处求援。 信使估摸着除了沈君这边有回应其他几家来驰援的可能性极低。 大军日夜兼程赶路。 距离鲁下郡不足半天路程沈棠果断命令原地修整养精蓄锐同时戒备可能冒出头的偷袭。流民草寇造反之前可都是普通庶民只要他们收敛凶相放下锄头扁担就能伪装成普通庶民沈棠相信贼寇首领已经收到援兵的消息随时会偷袭。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吧—— “来驰援鲁下的援兵?” 简陋营帐之中各处摆着珍贵物件尽显暴发户气质——这些都是沿路劫掠过来的好运碰上一只大肥羊就能收获无穷。 上首坐着一刀疤脸中年壮汉。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悍匪。 他又问:“多少人?” 兵卒报告道:“一万出头。” “一万出头?一万出头也敢来?” 说罢营帐众人哈哈大笑。 倘若沈棠的情报跟得上就会知道鲁下郡境内流民贼寇已经多达七万这个数目每天还在增长中。除了治所还未攻下其他县镇尽数沦陷地皮都被刮薄了一层。 一万对七万? 拿什么打? 刀疤脸又问:“他们统帅是谁?” 兵卒表情忍了忍险些笑出声纠结道:“是一名骑着雪白骡子的少年” 一时间众人又大笑。 这会儿连刀疤脸都被逗笑了。他不常笑笑时脸部肌肉僵硬嘴角勾起能止小儿夜啼。他道:“骑着骡子?哈哈哈这些人是穷得连一匹驽马都买不起吗?” 虽说武胆武者打仗骑着啥都有但那都是战场上的时候武气化出的坐骑与武胆武者心意相通配合更加默契但平时行军赶路不会骑还是以战马为主。 来人居然、居然骑着骡子? 还是一匹雪白的骡子? 刀疤脸越发不将沈棠看在眼中。 “是什么来历?” 兵卒显然早有准备:“为首的打着河尹旗帜其后又有天海、上南、邑汝” “四个地方?原来还是拼拼凑凑出来的一伙乌合之众来了也是送死!”刀疤脸眼底是一闪而逝的阴冷杀意他一挥手“诸君可有愿意出阵杀退他们的?” 从兵卒给出的情报来看来驰援的一万人马都是软柿子这还是拼拼凑凑整出来的可不就是白捡的军功?自然有人踊跃报名一个个都夸下海口要提着沈棠的人头给他们的大帅当虎子用还有狠人立下军令状。 刀疤脸:“行准你点三万人马。” 这位狠人心下狂喜。 其他人撇了撇嘴。 所谓三万人马其实都是人战马仅三千余这还是之前打劫搜刮的战利品。狠人横戈跃马意气风发。刀疤脸则点兵马准备明日向鲁下郡治所发总攻。 “啊欠——” 沈棠揉着发痒的鼻子。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停下来。 “谁又在念叨我?” 大军进入鲁下郡满目疮痍和火焚之后的废物让沈棠心下微沉握着缰绳的手也紧紧攥起指甲要嵌进肉中。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信使从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庶民口中打听到不少消息难过的是这地方两日前就被烧了庆幸的是治所还在但也是岌岌可危。 治所聚集鲁下郡五成的人口。 他的亲属也在。 一旦破城恐怕凶多吉少。 正文 367:流民草寇(六)【求月票】 信使望着鲁下郡治所方向微红眼眶。 口中斥骂流民贼寇俱是畜生。 虽说世道混乱诸如此类的惨象已经见怪不怪但见到信使这般不少人也被触动心中隐秘伤痛一时唏嘘同情。只能化同情为战力回头多杀几个贼寇。 唯独沈棠幽幽轻叹欲言又止。 似不是很赞成。 褚曜注意到自家主公的情绪, 驭马上前几步跟沈棠拉近距离淡淡道:“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暴雨之胜不过终日。贼寇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军必能大胜!” 沈棠神游天外的注意力被他拉回。 愣了一愣道:“我不是担心此战胜负。” 沈棠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除了信使提过的上千个二等上造组成的兵团还有几个高等武胆武者, 敌阵军中多是饿得面黄肌瘦的普通庶民、失去土地的佃农, 他们大多还拖家带口。 真正能发挥出几分战斗力不好说。 褚曜问:“那主公这是?”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我在欣赏夕阳同时也深感可惜。”夕阳西斜抬头便能看到云镀金边美得惊心动魄低头又被满目疮痍废墟拉回现实“实在可惜。” 褚曜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主公。 写满了“撒谎也这般敷衍”的吐槽。 沈棠尴尬笑笑压低声音。 “非是我不肯说给无晦只是感觉场合不对要是被旁人听去了不太好。” 特别是不能被信使听到。 人家家园刚被流民贼寇糟蹋呢。 “这个好办。” 褚曜抬手便是一道“法不传六耳”淡不可见的文气瞬间涌起又消散无踪。 沈棠:“” 差点儿忘了言灵还能这么用。 无后顾之忧沈棠也能畅所欲言。 她犹豫了会儿, 一贯朝气的声音陡添三分迷茫:“我只是觉得相较于流民草寇的可恨, 最可恨的不应该是郑乔为代表的权贵吗?若能安安分分种田谋生谁愿意勒紧裤腰带抄着锄头扁担跟人精兵良将对打?似丧家之犬般被驱赶, 一路东奔西跑?” 土地兼并剧烈; 地主剥削残酷; 官府徭役繁重; 政治腐败不堪。 郑乔纵容帐下恶犬奢靡浪费, 大兴土木, 荒淫无度剥削民脂民膏治下庶民却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食的是枣菜树皮观音土被逼得饿殍遍野人相食 不想死就只能反抗。 求生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天性。 谁能说他们造反就是大逆不道? 这些定论都是站在权贵地主角度说的。因为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动摇的是他们的地位庶民揭竿而起他们就无法安稳睡觉无法毫无后顾之忧地纵情享乐。 造成鲁下郡境内满目疮痍现状的罪魁祸首真的只是流民草寇吗?还是集结他们劫掠杀戮的统帅?还是逼迫他们失去土地、无法生存、只能选择造反的权贵? 褚曜问:“主公同情他们?” 沈棠想想自己目前也算半個武装集团的首脑心下咧了咧嘴苦笑:“是。” 褚曜格外理智甚至不带一丝感情。 “但依曜之见庶民拿起武器开始滥杀无辜那一刻就不再无辜。现在最值得被同情的是被他们屠刀威胁的无辜庶民。曜知主公心善但您的同情要留到他们兵败被俘, 不能再对您产生威胁的时候, 同情才有意义。在此之前只有一个身份——” “敌人!” 只要是敌人甭管人家是装备精良的精兵良将还是装备简陋、粮草匮乏的乌合之众, 绝不能有一丝丝的心软。这无关正义邪恶无关纲纪伦理战场只有胜负。 沈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善良不能没有锋芒。 而她的锋芒还不够尖锐有力。 褚曜又问:“主公想拯救他们?” 沈棠诚实地道:“想但有心无力。” 褚曜唇角噙着一抹温和并未哂笑而是轻声道:“主公有这份心足矣。” 这也是主公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如今有这一份心来日再有一份力庶民或许能真正过上安稳祥乐的日子。也许那日子也算不上多富足至少比现在要好。 所以—— “击退流民贼寇无需任何不忍。哪怕他们的武器只是扁担锄头哪怕他们造反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主公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走更高伸大义于天下。” 褚曜声音放轻却更加铿锵有力。 “不再重蹈覆辙!”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比山岳更重。 因为褚曜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天下大势历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他不奢求能活到“合久必分”但求有生之年见见“分久必合”一眼便足矣。 这时少冲拎着一只中箭灰鹰过来。 这只鹰体型极大双翅有力。 在少冲手中却乖顺极了。 褚曜挥手撤去言灵。 沈棠迅速收拾好心情:“这鹰是?” 少冲单手掐着赢翅膀冲沈棠得意显摆道:“刚刚这东西一直在头顶飞我顺手就把它打下来了沈君要不要吃?吃的话我就让人烤了它分你半只!” 以往他狩猎来的猎物不是他自己吃就是分给其他几个义兄沈君可是第一个获得此番待遇的外人呢。少冲掂量掂量手中这家伙沉得很一半也能饱了。 “一直在头顶飞?” 褚曜对这个词非常敏感。 他问几步之外的康时。 “季寿可有看到?” 被点名的康时摇了摇头。 褚曜又问少冲是怎么发现的。 少冲茫然不解。 怎么发现的? 自然是用眼睛发现啊。 沈棠问:“这鹰有问题?” 褚曜:“担心是斥候。” “哦斥候啊”待沈棠反应过来说了啥诧道“啊?斥候?” 一只鹰? 据她所知斥候就是特殊兵种人家是侦察兵。在开战前尽可能靠近敌军了解敌军的真实兵力、部署、兵种打听陌生的地形地貌摸清哪里有干净水源 这些细节甚至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但斥候都是人这是一只鹰。 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足为奇。 文心武胆那么多言灵多运用于战场的方方面面搞出侦查鹰也正常。 只是—— 沈棠拨了拨那头鹰的羽毛:“如此一来我们的兵力不都被敌人掌控?” 谷栁 褚曜道:“这无妨。” 他们本来就是救援的。 大军携带的粮食并不多。 越早跟敌人交锋越好。 这鹰应该是某个斥候的武胆图腾——有些武胆武者天赋有限实力进展极其缓慢但不意味着没出路。他们中间某些人的武胆图腾可以用于战场情报侦查。 所谓武胆图腾便是公西仇几个战场上斗将时候曾出现的各种兽影。 这种斥候蛮珍贵的他们不需要非常靠近敌军就能获得相对真实的情报——之所以说是相对真实那是因为随军的文心文士也有反侦察手段防止情报泄露。 康时笑道:“大意了。” 嘴上说着担心面上却毫不在意。 作为随军的军师反侦察言灵是一早就布下的担心被敌人堪破还会不定时改变。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交错变化莫测。其他三家也出手多重保险。 褚曜也道:“本以为这些流民草寇是盘散沙但现在看来背后水深。” 少冲懵懂问:“为何?” “因为这种斥候要精心培养。” 不是有这方面天赋就能直接使用。 这种斥候人才一般都落在大小豪强或者军阀手中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底蕴培养得出来。少则培养几月多则培养两年。 统帅这批流民草寇围攻鲁下郡的势力首脑多半有些底蕴还为了如今局面潜伏许久。时机成熟——庶民终于忍不了郑乔暴政——站出来振臂一挥。 这个世道人命很不值钱。 但人力不一样。 被驱赶的二十余万庶民能上战场的青壮最少五万妇孺老人可以帮着打理后勤运输战时也能上战场给予敌人一定压力。再加上一路扫荡劫掠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庶民加入其中几乎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拉起一支战力可观的军阀势力。 信使此前说过贼寇阵中有千余二等上造几个压阵的高等级武胆武者这是被逼造反的庶民能凑起来的阵容?呵呵自家主公辛苦经营一年也凑不出三成呢。 沈棠担心地蹙起眉头。 “这是要提到铁板了?” 褚曜哂笑:“铁板倒不至于。” 他招来小兵将消息告知共叔武和赵奉。 二人态度高度一致。 共叔武更是一听就来劲儿摩拳擦掌:“哈哈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这可都是送上门的军功!任何来犯一律歼灭!” 削弱敌人的实力便是增强己身。 赵奉道:“莫跟我抢!” 共叔武道:“战场各凭本事!” 倘若只有河尹一家碰到这个阵容的敌人的确要被打得满头包但四家精锐皆在若还是输四家主公也不用在这片混了。 褚曜抬手共叔武心领神会。 他道:“为将之道身临战场。” “全军听令!” 褚曜道:“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磅礴气息自二人脚下蔓延至全军。 四家兵马皆有所感。 原先还有些松懈的情绪瞬间嗨到了顶点精神振奋随时准备应对来犯。 又行军三里至一处草木茂盛荒地。 本以为精锐斥候都出动了敌军应该会趁半夜三更大军松懈之际夜袭。谁知天色还未彻底黑下去贼寇已经迫不及待列阵相迎仗着地势便利将万余兵马围堵。 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冲出。 天色昏暗人影憧憧。 一时间分不清草影还是人影。 一波箭矢从天而降。 但都被升起的文气城墙拦下。 “终于来了!” 正骑马啃肉干补充体力的少冲来了精神反手将半截肉干丢给属官。 “首功是我的!” 临时拼凑的队伍基本没啥默契可言他们愿意听沈棠调遣和愿意挪屁股那是两个概念。大家都是精兵军功就这么多谁打前锋谁策应谁殿后? 真要扯可扯不清。 不管咋分其他人都有意见都觉得自己苦劳多、风险大、功劳少。 沈棠也没讨没趣。 采用了最粗暴的办法—— 一家守一方撑不住再求援。东南西北四方防线谁家崩溃了谁家丢人。 赵奉:“” 其他三家:“” 他们就没打过这么粗暴简单的仗。 褚曜想替自家主公挽尊。 孰料沈棠根本不需要一通连哄带骗:“非常时候行非常事!众位将军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将作战经验自然丰富战场局势千变万化也唯有你们能随机应变了。” 她在这方面还是萌新啊。 拉着他们出来可以但拉着他们打仗不行她又不知道各人擅长的作战风格一个指挥不好伤了他们哪个吴贤三个还不跟自己拼命。 也担心默契不足混战的时候自己人误伤自己人干脆化线作战一家守一方。再粗暴一些就是各打各的只要杀的是敌人就行。 众将:“???” 这样也行???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目前比较可行的办法他们也有信心守好各自防线。 求援? 求援是不可能求援的。 除了河尹郡其他三家拉出来的兵力阵容都大差不差这种时候防线崩溃了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家实力弱于旁人?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至少不能丢他们跟前! 敌人休想冲破防线! 再加上迫切想要立功的心情敌人刚冒出头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为首的武胆武者更是拍马出阵武铠加身武器在手直取敌军。管是谁拦路一律杀! 两军 啊不五军相交杀喊起。 比少冲身影更快的是两道流星似的雪亮白光骤然亮起破开黑沉夜幕。 少冲气急:“你越界了!” 话音落冲杀在前的敌军已经人头滚落在地。来人并未停顿身形如游龙般灵活穿梭双剑一出必是一剑穿心、一剑斩首。 沈棠的运气比其他三家好得多。 因为她这一方面对的是敌军主力。 军中褚曜与康时几乎同时出手。 后者道:“星罗棋布!” 偌大纵横文气棋盘遍布整个战场。 前者却出:“沉水入火” 康时:“???” 正文 368:流民草寇(七)【二合一】 “——自取灭亡!” 虽然、但是 这、这好像 不是正常随军军师该有的开场吧? 康时表面上看着稳如泰山实则内心凌乱一片双目呆滞怀疑人生。特别是看到褚曜挥手甩出的两道文气攒射向天际转瞬化作两道七八丈身长、黑白龙鳞的文气巨龙以视死如归的气势杀向敌方主力而去。龙鳞舒展点点不详之气随之溢散开来。 透着一股子阴森诡谲的肃杀之气。 看上一眼便有种汗毛倒竖的错觉。 不, 不是错觉! 他手臂真有点儿麻意。 不待康时提醒褚曜改下作战风格便听前方传来已经杀出阵的共叔武咆哮声:“褚无晦!将者五德、明哲保身、居安思危、曲突徙薪你好赖给老子一个啊!” 这愤怒咆哮都传到隔壁阵线了。 冲杀过来的敌人战马也被吓得前蹄一错险些将马背上的主人甩下来。 他也倒霉直接被共叔武一杆长枪捅穿护心镜尸体被高高顶到半丈悬空喷涌的鲜血化作温热血雨洒落兜头沾人一脸。 共叔武收割一命, 波澜不惊将还未完全咽气、手足尚在挣扎的尸体甩开, 尸体在空中划下一道弧不知砸中哪个倒霉鬼。 两军交锋的瞬间共叔武手中长枪融为胶状黑色武气再化作一柄刀背宽阔的大砍刀。胯下战马疾驰如风手中刀锋冲着敌人面门袭去。敌人同样也化出武气相抵。 锵! 刀锋相撞! 敌将正欲得意却不料共叔武手中力道陡然增强数倍周身武气暴涨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武器斩断。他心下大骇欲避其锋芒孰料胯下战马惨叫嘶鸣。 不知何时地上竟涌出无数荆棘, 死死缠住马蹄。倘若是=平时这种程度的阻拦根本不成威胁马蹄略微用劲儿便能挣脱, 将其踩踏成渣。但现在, 前方堵着个共叔武。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一点点的迟疑都会导致人头落地。 更遑论共叔武的实力超出他太多。 几乎是他还未反应过来, 他脖子一凉透露在血液冲击下抛起。 他看到天空向自己靠近了一丈, 到最高点竭力又迅速远去。 视线彻底黑沉前杂乱的人足和马蹄从他头上踩过便没了知觉。 共叔武感受丹府源源不断外涌的充沛武气沾着血珠的脸扭曲出一抹森冷狞笑——虽说褚无晦不是个传统流派文心文士但他的“将者五德”练得炉火纯青。 使用感觉用一句话形容。 他能以一当万! 赵奉作战战线也在沈棠这边。出手比共叔武快但架不住人家后来者居上仗长兵之利捅死一个紧跟着“将者五德”加身又杀一人砍個四等不更眼睛不眨。 赵奉忍不住纳闷。 自己好歹也是十二等左更珍贵的“将者五德”用在他身上不是更好? 腹诽的同时逮住一个武胆武者单支铜锏便将对方砸得半身凹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坠下马背。混战之中被后边儿补上的脚送上西天活生生踩成肉泥。 让他欣慰的是康时还惦记着他。 同样一道“将者五德”加身同时还添了一道居安思危。哼这点就比共叔武待遇强共叔武战场鬼哭狼嚎还没嚎来一道。 在“将者五德”加持之下, 武气沸腾战意高涨手中一双四棱铜锏似也吞吐邪恶血腥的光芒。锏身刻着的狰狞恶鬼纹路仿佛活了般鬼影浮现柄身尖刺也似鬼影的利爪随着赵奉手起锏落贪婪攫取什么。 赵奉的武气本就是灼眼的赤红色此番景象落在敌军眼中更似恶鬼出巢。 胯下战马追风踏云。 托着赵奉以留下残影的速度杀向敌军的武胆武者。他属官副将则跟随左右清理试图涌上来的贼子。几个武胆武者以尖刀般狠狠刺向敌人的心脏撕开口子。 赵奉手下无全尸。 或者说尽是脑袋开了瓢的残尸。 “贼人休要猖狂!” 围攻过来的武胆武者在赵奉铜锏面前那就是一个个钻出洞的老鼠见一个砸一个。纵使众人合力围攻兵器也难伤他分毫。因为总有那么一道文气会在关键时刻闪一下替赵奉挡下攻击赵奉则不闪不避双锏齐杀副将并举双枪一时无往不利。 至于指挥大军? 这活儿是随军军师和统帅的任务赵奉和共叔武的定位目前还是率兵冲锋陷阵尽可能杀光或者打残对方的武胆武者。 让他们不能集结起来对大军产生威胁。 只是沈统帅棠目前也在阵中。 指挥权便落在了康时手中。 嗯是康时而不是褚曜。 褚曜这会儿在干嘛呢? 康时刚才就眼睁睁看着这灰头发的老家伙一招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动摇敌军意志顺手给共叔武补了个将者五德。 之后就放飞自我了。 三心二意身外化二人本体外加两道文气化身各管一方杀疯了。 康时:“” 康时:“???” 康时:“!!!” 看看冲杀比共叔武两个还要踊跃激进的统帅主公再看看身边这个恨不得撸起袖子文心言灵杀敌人中军的灰发同僚。 康时后知后觉发现了点儿什么。 只是不待他琢磨回味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混战的鲜于坚问他。 “军师当下该如何?” 己方很能打的高阶战力只剩一个鲜于坚还在等候军令这让康时莫名欣慰。 他道:“子固入阵率兵!” “这、这能行吗?”鲜于坚魂魄惊心。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萌新还是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第一战就担任这么重要的职能万一搞砸了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康时斩钉截铁:“对你上!” 敌方也有文心文士看样子还不是啥简单的小喽啰。星罗棋布的威势能与自己分庭抗礼仅凭这点便能判断拉起这只流民草寇的背后势力是有备而来。 文心言灵星罗棋布是创造一个有利于文心文士“博弈”的特殊领域。 棋局之上便是战场。 战场兵卒便是棋子。 文心文士可以借助星罗棋布调兵遣将以兵法言灵作为手段逐步蚕食敌方兵力拓展对己方有力的战场局面。 普通兵卒在棋中受限需要强大的武胆武者作为两方的“将帅”坐镇关键时刻起到定胜负的作用也能振奋军士士气。 一名小兵的士气不算啥但凝聚千军万马的士气甚至能斩杀高等级的武胆武者。 武胆武者、文心文士、普通兵卒都能影响战争胜负三者缺一不可。 鲜于坚咬咬牙。 抱拳道:“末将必不负军师信任。” 天空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 看似温柔无害实则透着森冷阴气。 落在身上钻入皮肤。 强力的低落情绪穿过不慎坚固的心灵罅隙直抵人心精神最为脆弱的角落。 谷鶶 尸山血海人间烈狱。 无数冤魂从血泊中爬出。 口中喃喃着要他们血债血偿!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这些俱是被扁担锄头围殴打死的普通庶民杀了他们才能劫掠他们的粮食。 战场惨叫此起彼伏。 看到雪花异象惹人侧目。 上南、天海、邑汝三家随军文士忍不住心下嘀咕:河尹沈君仁慈宽和、光明磊落怎么招来的僚属一个比一个阴这‘雪花’蕴含的文气未免过于毒了 “毒”和“阴”对文心文士而言不是啥贬词但行军打仗要顾虑大局啊多以防守为主、或攻守兼备或略偏进攻但就没有这样纯粹进攻的比武胆武者还莽! 少冲甚至想跑过来接一片。 奈何路径之上的绊脚石太多太多。 他第一次出门统兵不能任性妄为。 余光一瞥怒极。 大吼:“你这人怎么又越界!” 这些军功都是他们家的! 双剑主人却是睬都不睬他。 在白素活跃战场不远处吕绝仗着魁梧身躯率领一小队兵卒。 由他开道双手抄着一柄足有他六成高的阔背大刀左冲右杀。 或抬臂一夹、一拢抓过袭来的数杆武气脊背发力传至肩膀手臂便将这些武器连同他们的主人一块儿甩出去跟其他贼寇叠起罗汉护卫副手两翼策应。 不同于共叔武几人的大开大合冲杀路上人头残躯乱飞沈棠这边的动静就小得多但效率一点儿不逊色二人。 她第一眼挑中那领头刀疤脸壮汉。 刀疤脸壮汉也注意到混战人群中那一抹显目的雪白一头雪白的骡子。 说是骡子其体型比寻常战马也不多让四蹄矫健有力身躯强健壮硕。 尽管没有防护森严的马铠加身但丝毫不影响它视死如归的汹汹气势。 谁来了都撞上去。 刀枪剑戟往它身上戳都不避不让。 刀疤脸见这个骑着丢人骡子的少年目标是自己冷哼一声抽出兵器拍马杀过去。口中爆喝一声:“小白脸纳命来!” 无形气音炸开震得周遭兵卒耳鼻淌下血色蜿蜒小蛇被一阵乱杀打懵逼的伏兵清醒不少但附近之外的兵卒还在褚曜言灵下emo继而癫狂自残性命。 沈棠笑道:“呦孝子来拜码头了?” 刀疤脸眼中杀意毕现。 “找死!” —————— “祈元良你找死!” ()# 河尹治所官署附近宅院。 愤怒到无法压抑的咆哮声从此处传出惊得梁上喵霸素商发出尖锐叫声冲着声源拱背、竖尾炸毛外加哈气威胁。素商正欲跳下去一条肉干被抛了上来。 素商仰脖子张嘴叼住紧跟着趴在梁上双爪压着肉干美滋滋啃起来。 祈善此举不仅是为了安抚自家的猫也是担心秦公肃跟猫过不去。 解决素商他再转过身对付秦礼。 秦公肃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喝道:“你这是痴心妄想!” 祈善淡声反问:“如何就妄想了?” 秦礼被气得头顶要冒烟。 他昨日安顿好兵卒今日收到祈善的请柬希望他上门一叙商量点事情。秦礼看到请帖就冷笑不止他跟恶谋能有什么交情?此人心术不正肚里不憋好! 但秦礼还是来了。 他想看看祈善瞥什么屁! 结果祈善就跟他假兮兮哭穷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看得秦礼想拔剑。 大不了士人一怒伏尸二人! 祈善的不正常并未持续多久。 见哭穷不奏效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搁在秦礼看来就是图穷匕见。 简单来说祈善想借秦礼带来的人马开凿水道如果不乐意兴建水库、挖沟凿渠也行。这一无礼要求自然被秦礼拒绝了。 他冷静了会儿冷笑。 “你当我等都跟赵大义那么好欺?”赵奉在河尹的小日子天海诸人有所耳闻。 倒不是徐解吴贤大嘴巴而是随着河尹经济民生复苏与周遭郡县交往日渐频繁赵奉事迹在庶民间广泛流传——哪个农人不崇拜一日耕地两百多亩的神人? 天海官署众人不敢议论。 只是望向秦礼的眼神多了点儿什么——人尽皆知赵奉是跟着秦礼一起投奔吴贤的二人故国被灭拖家带口互相扶持流浪过。 秦礼貌似还是王室勋贵出身。 他带来的武胆武者如此精通农事丝毫没有武胆武者的骄傲跟田地里打滚的泥腿子有什么区别吗?以后也别统兵杀敌了不如安安心心在后方当个种田老农吧。 赵奉如此秦礼又当如何? 秦礼虽然不在意这些声音但不意味着祈善能将它摆在明面上说。 真以为他好欺负了? 祈善却道:“此事与昭德公通过气。” 秦礼断然否认:“不可能!” 祈善却丝毫不慌:“此举能造福庶民免他们受饥寒冻馁之苦” 秦礼道:“那是你们河尹庶民。” “水库若成河尹天海这般近受益的何止是河尹庶民?此事早已交由徐文注告知昭德公若不是鲁下郡突然求援早就动工开凿兴许还能赶上来年春耕。” 秦礼抿着唇不说话。 祈善一点儿不例外。 毕竟秦礼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便是王室勋贵虽无继承大统的资格但那一支很受重视他什么都不缺。 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勋贵子便是代发修行那几年也过得精致无忧。 庶民劳作一年丰年还是灾年都不影响他的吃穿用度哪怕后来灭国他也被赵奉之流好好保护着。又被吴贤辟为心腹。 又怎会真正理解天灾荒年对庶民的灭顶之灾!狗屁倒灶的武胆武者骄傲! 祈善眸色陡然阴仄。 “在吃饱面前骄傲不值一文!” 正文 369:流民草寇(八)【求月票】 秦礼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祈善淡声道:“祈元良你的意思这也包括你作为文心文士、幕僚策士的骄傲?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人惊讶” 旁人或许不了解几年前的“恶谋”但秦礼跟他共事过一阵子了解他。 祈善最厌恶有人拿这些说嘴。 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有个从事僚属拿这个冒犯祈善, 在一场宴会上让祈善难堪。祈善没有当场发作甚至笑吟吟跟那名僚属说笑。约莫过了个把月众人都忘了这茬事的时候那名从事僚属被爆出贪污、谋逆罪名下狱后畏罪自杀。 抄没家产三族流放。 外人只道此人罪有应得。 确实是罪有应得, 但神不知鬼不觉搜罗证据又将其捅出去最后还跑了一趟大牢将人吓死的, 少不了某人的影子。祈善这会儿说这话难道不有趣? 祈善嗤笑:“秦公肃你真了解我吗?” 秦礼不言语。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听祈善继续说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只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真知道‘祈元良’是什么人?你真知道站你眼前的人是谁?” 众所周知祈善有两个文士之道。 一个是坑主公的弑主。 这也是明面上被少数人所知晓的。 第二個则罕为人知。 或者说知道它的人都以为那是祈元良的言灵手段有着近乎完美的伪装。 这个文士之道叫做一叶障目。外人看到的皮囊还有祈善展露出来的性格行事习惯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冰山一角。 秦礼直觉祈善话中有话。 但他现在没空在这些细节下功夫。 “这些细枝节末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祈元良是敌人是需要小心提防的对手足矣。 “我带来的人是不会借你用的。”秦礼神色漠然, 作势要赶客“赵大义欠沈幼梨一条人命, 但我们不欠!即便主公那边下令相助, 我也会极力谏言劝阻!” 祈善却不肯走。 “劝阻?你如何劝阻?” “此举与庶民争利!短期看似有益但长久以往必会养得庶民懒怠荒废农事。”秦礼忍不住怀疑这也是河尹阴险毒辣的阳谋之一兵不血刃就离间民心。 庶民一家几口的耕地效率也无法与一名三等簪袅相提并论。武胆武者不去打仗反而跟普通庶民争抢有限的田地种了他们的田。数量庞大的庶民怎么办? 他们怎么处置? “好一个用心险恶的毒计!”秦礼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打算”的表情“借此撺掇武胆武者跟庶民争田势必要酿成惨祸!” 应该各司其职。 庶民就好好种田养家糊口。 武胆武者就该好好修炼战场搏杀。 如此才能稳定各方。 祈善面对这番有理有据、逻辑顺畅的指责简直要气笑了:“与民争利?我将你方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伱——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人惊讶!有你辅佐吴昭德我倒是放心了许多。因为亡国之祸都没让你长记性!不改骨子里的自傲自大!” “想来此生也就止步于此了” 秦礼过于傲慢以为任何事情都会顺着他的猜测走他所见所闻即是真相。 秦礼脸色陡然一寒:“祈元良!” 先前还只是排斥和厌恶这会儿已经生出强烈的杀意。大有祈善再胡言一句他就不顾两家交情直接杀了祈善。这厮是疯了吗?竟然拿亡国之痛激怒他? 祈善抬手搭上剑柄。 嘴上仍不依不饶。 “吾有一言说错?” 秦礼气得胸口起伏剧烈, 额头青筋直冒, 握着剑柄的手攥紧指节紧绷。 在拔剑和不拔剑的选项中徘徊。 祈善犹觉不够继续喷:“你刚刚说什么‘长久以往必会养得庶民懒怠荒废农事’?秦公肃你真该在一年前来河尹看看!有多少庶民食的是枣菜树皮观音土!他们中间有多少人能等到你口中的‘长久’!当下都活不下来你让人谈长久、谈未来、谈隐患、谈庶民和武胆武者争夺耕地?谈庶民无地可种集结造反撼动王室政权?” 秦礼紧抿着唇。 祈善每一句都戳中他的痛脚还不待他开口驳斥便听祈善继续变本加厉:“时至今日你莫不是还以为国破家亡是我、是逆贼、是敌国趁虚而入吧?呵呵真是万物皆浊唯独你们秦氏干干净净——” 秦礼脸色已经白得发青。 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双目几乎能喷出焰火来。 祈善上前一步神色不惧。 “你是不是以为给你时间徐徐图谋趁其他王室勋贵举兵逼宫前扶植另一位适龄国主便能稳定将乱局势?” “秦公肃你怎么能这么天真?” “那位国主我以前的主公他残暴不仁为葆青春使用紫河车仍嫌不够生剖妇人取婴入药。他奢靡成性为满足私欲苛捐杂税十取七八又嫌敛财太慢三废钱币最后荒唐到以卵石铸币你知道那一年被逼死了多少庶民?他们被逼举兵王庭却将其打为‘贼寇’派重兵镇压残杀郑乔这种暴主都只是派兵驱赶可王庭做了什么?” “斩尽杀绝!” “江河堵塞赤水月余!” 祈善毫不留情地讥嘲:“庶民睁眼瞎、不识字、见识浅只想当下能吃饱饭他们是无法了解你秦公肃的‘深谋远虑’” 被一通阴阳怪气秦礼内心的怒火冲破了临界值反而寻回了全部理智:“为一时果腹埋下更大的恶果?果真是你‘恶谋’会干出来的事情损人不利己。” 此前不是没人打这主意——也有人试着让武胆武者战时打仗闲时耕地劳作但很快发现庶民面对武胆武者保护不了地此举只会造成越来越多的无地佃农。 只能立马叫停。 有意无意引导武胆武者专注修炼。 战场才是他们博景秀前程的舞台。 谷瑑 祈善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对庶民而言此举区别只在于早点死和晚点死。 “你怎知恶果不能结出善种?” 秦礼懒得跟他饶舌一副水泼不进的模样看得祈善脑瓜子嗡嗡得疼。 自家主公给他甩了好大一难题。 祈善最讨厌跟秦礼打交道。 因为这人过于傲慢固执。 哪怕其他人对他摆事实讲道理秦礼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推测的。问题在于秦礼一出生就站在芸芸众生达不到的终点。他站得太高哪怕他愿意低头俯瞰贫苦世间他看到的也只是大全景看不到众生疾苦更遑论与众生共情。 祈善觉得自己这任务要失败了。 即便失败他也要骂个痛快。 狠狠出一口气。 祈善冷嘲:“秦公肃你当年不就是看不惯王室勋贵奢靡腐败争储内斗外戚与宦官迫害一众朝臣一度使得朝中无人可用才借养病修行之名躲进寺庙图清净?” 秦礼深呼吸压下蠢蠢欲动的怒火。 “是又如何?” 这世上再无人跟祈善一般精确知道他的痛脚一踩一个准血压居高不下。 秦礼虽是王室勋贵出身。 不过他这一支没继承权力量微薄但又不得不站队毕竟中立也是一种错误。可一旦站错队伍新君登基便等着被清算吧。秦礼作为这一脉主事人干脆安排人给自己批命福薄命短生怪病唯有托身庙宇求得陀佛庇护才能安稳。 借着这个由头避开了。 争储胜利者也就是祈善的前老板。 人一开始真有雄霸之主的气势。 整治贪腐、唯才是举削减沉重税收精简税种几次发出招贤令手段雷霆。但人家这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王位坐稳没多久就开始暴露本性各种作妖。 秦礼不是不知道国家将亡。 但仍不肯死心。 “据我所知你故国灭国前夕境内似有九成庶民无地可耕勋贵手中占八成——这也是武胆武者与庶民争地造成的吗?武胆武者何其多但你王室勋贵何其少?” “论隐患恶果孰更恶?” “秦公肃你的深谋远虑呢?” 秦礼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你——” “外人都道我是恶谋可是——” 祈善张开自己的手掌心给秦礼看。 “这只手此生一共杀过一百零八个人七人是主公一人是仇家其余一百都是不长眼的贼寇暴徒。间接死于我手的估摸着小几千吧。但是秦公肃你不妨低头看看你那双保养得连茧子都没有的手看看你手上有多少人命?其中多少人是该死的多少人是被你天真间接直接害死的庶民!还是说庶民在你眼中就不是人?” “那你当年侃侃而谈为君之道劝你前主公爱民如子岂不是屁话!虚伪荒诞至极!” 说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内心嘀咕天海是没戏了。 还是去忽悠上南和邑汝的人。 走出宅院没两步碰上披着月色的羸弱青年青年一脸病气唇角轻笑。 “你来作甚?”祈善不爽。 顾池道:“替你收尸。” 秦礼的杀气隔着半条街都能感觉到啊万万没想到祈善还能竖着出来。 祈善:“” “呵呵不劳费心。” 顾池见祈善眉宇舒展眼梢含笑便知道这厮对着秦礼一通暴躁输出这会儿心情美妙。但是吧——顾池看向宅院方向。 秦礼心情估计很不妙。 他道:“秦公肃被你气吐血了。” 不是夸张是纪实。 祈善咧了咧嘴内心啐了一口。 “没死能跟吴昭德交代就行。” 顾池叹道:“你也不怕将人骂醒了?” 那不是给自己培养劲敌吗? 祈善倒是一点儿不担心颇有些骄傲地道:“且不说秦公肃那个执拗脾性很难转过弯来即便他真想通了——吾等何惧?” 秦公肃此前就被他算计了几次。 他们俩人交锋他赢面大。 若是加上各自主公的加成—— 祈善有信心稳赢秦公肃。 顾池:“你准备如何忽悠上南和邑汝出人?上南谷仁那位六弟看着温和好说话但内心心声——啧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倒是那个行十二的晁廉比较天真好骗。邑汝那边的人应该比较容易说通但人家会算计怀疑人家前世是算盘成精白给干活怕是不肯” 祈善听了头大。 长吁短叹地道:“主公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顾池笑道:“如此你承认自己不行了?” 不行让他来。 保证搞定上南和邑汝两家。 祈善看着某人一脸病秧子相气急。 正文 370:草寇流民(九)【求月票】 听某人这么说顾池自然不会揽活儿给自己找不快。有这个功夫跟几家勾心斗角耍嘴皮还不如窝在被窝多睡一会儿。他道:“既然如此便预祝你此行顺遂。” 上南、邑汝两地没那么难缠也看是跟谁比较。跟秦礼这样水泼不进的硬骨头比肯定要简单不少。但真想说服他们出卖珍贵的劳动力这事儿还有的磨呢。 祈善臭着一张脸。 顾池给他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笑道:“其实元良可以先从邑汝下手。” 上来第一家就找天海。 呵呵用主公的话来说—— 祈善这是头铁到不怕脑震荡啊。 “我何尝不知”祈善叹气。 三家之中邑汝跟河尹关系最疏远二者仅有做生意的合作伙伴关系。 论亲疏远近应该是邑汝最难说通。 实则不然。 邑汝反而是最容易下手的。 理由也简单。 天海、上南、邑汝。 三家之中天海吴贤出身最高家世底蕴名声皆是其余二人不能比的。他从小接受世家子教育他帐下僚属多是天海以及附近州郡世家豪强秦礼还曾是王室勋贵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愿意放下身段去干苦活。 上南谷仁和邑汝章贺则是半斤八两。 不应该说谷仁比章贺条件还好点。 人家谷仁祖上确实阔绰过只是随着战乱以及经营不善而江河日下到谷仁这代就只剩下个名头。饶是如此这个名头也在谷仁成长路上提供了极大帮助。 这个出身让他拜得良师又入了良师的眼被招婿给予最大限度的扶持之后两位岳丈也欣赏他。可以说他只是开局比较惨但成长发育之路蛮顺遂的。 三位岳丈三位贵人。 反观章贺就惨了一切靠自己。 章贺对外自称是某落寞小族旁支子嗣顾池估摸着这都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 真实出身可能比这個还低点。自小体弱多病, 久病成医好运学得一手精妙医术。 偏偏长相不算很优秀而辛国选拔人才还看脸, 导致章贺三次参选又三次落选。好不容易另辟蹊径入了医署, 爬上一把手太医令的位置结果又横生枝节。 不仅丢了前途还险些丢了小命东躲xz多年才“重见天日”。 甭管人家是真的医者仁心还是借此手段笼络人心但不可否认——章贺大半辈子跟庶民打交道。游走底层见多人间疾苦更能体谅庶民面临的彻骨之痛。 起点太低僚属世家子不多。 这也意味着章贺想长久走下去就不能失去他最大的基本盘——庶民。 民心才是章贺最大的依仗。 因此对于这种利民惠民又能减少庶民繁重徭役的举措即便章贺有秦礼一样的担心但为了“庶民好”、为了笼络人心也有五成以上的概率帮忙打短工 上南谷仁次之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反而是跟河尹私人交情最好的天海。 顾池:“你都知道还故意选天海?” 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祈善默不作声并无解释的意思。 “你跟秦公肃究竟什么深仇大恨?”顾池换了个角度八卦“除了当年你怂恿前主公放火将他逼下山出仕又提前搞死前主公破坏秦公肃计划你还干了什么?” 顾池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 天海、上南、邑汝三方使者, 表面上邑汝使者最没棱角脾气, 但心声就数这厮最会算计他待在城外都能听到这厮拨算盘的声音算盘打得震天响精明! 谷仁他六弟面上和善、内心核善! 而秦礼九成九的火力都是冲着祈善来的祈善干啥他都能往阴谋论扯整一个哦主公说的什么批替埃斯弟完全魔怔了。但对河尹倒是非常欣赏。 再想想祈善的行事尿性。 顾池怀疑这中间还有不为人知的八卦。 祈善:“” 他不露声色:“你管太多了。” 顾池:“哦。” 这里头果然有内情。 祈善:“” 他冷冷白了顾池一眼眼底写满威胁奈何顾池这样的滚刀肉根本不怂。 呵呵。 一个眼神还想吓退他? 天真!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 祈善一早便去城外邑汝援军驻扎营地治所官署少了几人比往日清净。 来来往往的官吏步履小心生怕发出大的声音干扰同僚——带头内卷的主公出门干仗工作便落到留守人员身上琐事又多这几日屁股几乎要跟议政厅绑定。 不少官吏嘴里似兔子嚼菜般叼着早点肉饼同时奋笔疾书文从字顺。 秦礼被请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样诡异又滑稽的一幕那名僚属从事老脸一红冲着秦礼匆匆一礼继续埋头伏案。秦礼也察觉出气氛尴尬便挪开了视线。 他是来找祈善的。 但今天官署值班是顾池。 问祈善? 顾池将秦礼引到待客侧厢。 “祈主簿一早便去邑汝大营了。” 秦礼一听便知道祈善的目的。 他一夜未眠加之昨夜情绪激动气血震荡面色不复此前红润隐约透着青白。听到祈善下落他似讥嘲般道了句:“祈元良惯会异想天开、强人所难。” 顾池那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奈何秦礼的心声对祈善并无多少篇幅似隔靴搔痒让他内心喟然长叹:“使者不妨等等祈主簿不久便归。或将事情告知于我由我代为转达?” 他好奇秦礼此次来意莫非是后悔昨晚没让祈善横着出去于是越想越气一大早上杀过来要给祈元良补上几剑? 结果出人意料。 秦礼是来询问如何安排人手。 顾池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手?” “祈元良昨夜上门不就是为了借天海人力给河尹开凿河道、兴建水库?”秦礼神色波澜不惊看着似有诧异的顾池继续道“此事在下谨代表主公应了!” 顾池:“” 顾池:“???” 顾池:“!!!”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秦礼怎么就答应了呢? 以秦礼昨晚的火气今早带着兵马离开河尹他都不意外居然答应了? 秦礼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谷淡 感受这股暖意滑过喉咙。 “顾督邮可有疑问?” “恕我冒昧使者与祈主簿似乎”顾池还是忍不住八卦之心问出口了。 “私仇归私仇公事归公事在下不至于公私不分。”秦礼一句话就将这茬打发了不忘试探一句“只是——尔等或者说沈君真知道纵容此事的恶果吗?” 若无祈善他真的很欣赏沈君甚至一度担心沈棠是不是受了祈善的蒙蔽。 顾池知道秦礼要问什么。 他只道:“夫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使者以为此言善否?” 秦礼:“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所谓因噎废食便是害怕一件事情会出小毛病就索性不去做但让武胆武者与庶民竞争并非小事。若仅限于河尹仅限于赵奉和沈棠帐下几人外人只当是茶余饭后谈论的“奇人异事”但看河尹的态度显然是想将此道推广开来。 如何不愁人? 可想过一旦失控如何收场? 若是换做旁的人怎么问顾池大概率怼一句“杞人忧天”但对面的人是秦礼他自然要给面子。想了想换了种委婉说辞。 这世上没有什么制度是一开始就完美无瑕的利用武胆武者耕地劳作让众多孱弱庶民从繁重徭役解脱这也是积极的一面。秦礼也知道繁重徭役多害人? 假使是祈善夹枪带棒这么问秦礼哪有理智去静心聆听思索? 但顾池不一样。 秦礼对这位面相孱弱的青年文士有些同情下意识会迁就对方给予更多的耐心。官府徭役繁重问题也是导致秦礼故国覆灭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有研究。 因此他很难回答出来。 不是不了解而是太了解了。 徭役需要每家每户出青壮参加但青壮又是一个家庭主要劳动力失去青壮意味着耕作收益减少再加上繁重的赋税能轻而易举逼迫一个家庭走上绝路。 而且徭役繁重耽误耕作只是一个弊病还有大量庶民不堪劳作而亡的。 秦礼有心去改但无力回天。 徭役一事涉及太多利益牵扯。 他稍微动一动便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他不惧怕为国捐躯只怕死得毫无价值。导致故国覆灭的问题也不只是一个徭役。 但顾池这话给他极大启发。 他心下闭眸深吸一口气。 一改先前的姿态诚心请教。 一桩事情若利大于弊便有执行的价值。他想知道河尹沈君怎么想的。 即便沈君年幼想不到弊端身边的幕僚策士也不会看着沈君自掘坟墓。 此事或许真是他们几番商讨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倘若如此—— 秦礼心间似乎起了点儿波澜。 “恕礼愚昧还请顾君赐教。” 顾池:“” 看着秦礼准备跟自己促膝长谈的架势顾池在内心将祈善问候了百八十遍。 这厮自己跑得快留他应付秦礼。 秦礼这厮古板得很不达目的不罢休没那么好打发。顾池借着饮茶的空隙心思活络起来思索着压榨武胆武者究竟有啥好处。 (:3?) 好处难道不是他们人力便宜? 自家主公的初衷也仅仅是为压榨赵奉啊白嫖天海的劳动力而已 只是这些理由可不能摆出来。 传到吴贤耳中两家还不绝交? 让他想想有啥高大上的借口 电光石火间顾池拟定好腹稿准备开始他的忽悠狡辩啊不解释。 “唉赐教不赐教的不敢当。” 顾池故意放慢语速让自己看着更加高深莫测实则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此事有利有弊端看如何取舍了。” 秦礼点点头:“嗯。” 认真听讲的架势恨不得当场做笔记。 顾池嘴角抽了抽道:“武胆武者非同常人即便是低等级武胆武者一人也能抵十人用中级武胆武者更不用说能让多少庶民免于徭役之苦?没了繁重徭役家家户户青壮便能安心耕作男耕女织生活富足” “可——若田地都到了武胆武者手中他们无田可种自然也无粮可食。” 顾池反问:“只有种田才能果腹?” 秦礼:“???” 顾池心下懊恼自己口快急忙找补。 “倘若一名武胆武者能耕出十人乃至百人所需粮食粮食还会精贵吗?” 秦礼被问得一怔。 瞬间似茅塞顿开。 是啊—— 若是粮食泛滥价格哄抬不上去庶民可以用其他营生赚来的钱买粮食买得起自然就不会饿死。只要不饿死总能想到其他办法活命因为基本的生存门槛低了。 只是—— 秦礼又有疑惑了。 “倘若世间良田被几家姻亲权贵所控他们商量着一起将粮价抬高或者少给庶民工钱庶民不一样生存艰难?”这问题犀利。 顾池心下腹诽这厮怎么这么多问题他道:“若是这种情况这几家姻亲已经越界了甚至能动摇国本王室国主还能容忍他们?此事自然会有人干预。世间庶民何其多?若他们过不下去了国不将国国主王位还能坐稳?” 谁敢这么干九族骨灰都给扬了。 顾池笃定自家主公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人家拿着河尹几家地头蛇的尸体筑京观这样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还有啥不敢干的? 真要有这样的蠢货犯到她手上? 呵呵估计她做梦都要乐醒因为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人抄家了。 从别人口袋掏钱给自己岂不美哉? 秦礼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得不说—— 祈元良的同僚就是比祈元良靠谱。 只是—— 他又有问题了。 “倘若世间良田都被武胆武者占据国主又该用什么限制他们?他们手中有粮自身又有傲人武力何不招兵买马自己为王?” 顾池:“这就要看那位主君的魄力了有无这本事压制天下武胆武者!” 秦礼对这个回答最不满意。 正文 371:意料之外(一)【求月票】 “使者以为如何?” 看着垂眸深思的秦礼顾池面上仍端着高深莫测的派头似笑非笑实则内心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还借着袖子的遮掩摩挲湿汗掌心暗暗祈祷秦礼别再问了。 再问—— 他可就要露馅儿。 兴许是老天爷听到他的祝祷。 他看着秦礼那双紧蹙眉心逐渐舒展开来跟着轻叹感慨:“自古以来, 变法一道犹如蹑足行于刀尖未有不伤一兵一卒就能成事之前例。沈君想法大胆敢为前人所不敢为一心为民确实难得可一旦行差踏错, 其下场必是万劫不复” 这也是秦礼亲身经历之一。 深知此事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 沈君图谋的变革比他当年经历的大得多得多——后者只是一小国变革, 前者可能是一簇即将席卷整个大陆的变革火苗。 他问:“沈君当真不惧?” 秦礼这会儿也明白为何祈善会选择沈君多半是因为沈君少年意气、反经合义而凑巧祈元良骨子里也是个癫狂徒弟。 这俩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顾池:“” 祈元良那厮是王八。 自家主公可不是绿豆。 再不济也得是金豆豆! 他碎碎吐槽又听秦礼心声陡然一改唏嘘道:可惜此举虽有益处但不适用任何人。至少不适用天海唉。 任何变革都会影响既得利者的利益。 这些人本来就是吴贤的拥趸者。 他们支持主公吴贤可不仅仅是因为吴贤个人魅力, 更多还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旦搞这种变革触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调转剑锋将利刃指向吴贤。 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么—— 天海富饶, 这些年一直修生养息。轻徭役、少赋税粮库殷实还不到需要让武胆武者去当“佃农”的贫穷程度。 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搞这种变革, 弊大于利——过早得罪那些人, 甚至会动摇主公吴贤的地位——若往后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此法可以当做一记“猛药”! 反倒是沈君的班底没这个担忧。 顾池:“”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正因为太穷为弄一口饭吃众人啥节操都能丢弃再加上主公还有一副精通“道德绑架”的好口才能将人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赵大义不就是这么被忽悠的? 倘若帐下僚属出身高又爱讲究 估摸着也是秦礼第二。 如此看来穷也是优点啊。 他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吾主一贯胆大心细若惧也不会这么做了。” 嘴上这么说内心嘀咕开来。 他敢打赌自家主公这么干绝对没想过秦礼担心的问题。高阶武胆武者力气大、能力强一个人能顶几百上千庶民!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于是可劲儿白嫖赵奉的劳动力。 (:3)?) 祈善几人没阻拦沈棠倒不是没想到这层而是觉得自家地盘小, 怎么折腾、怎么压榨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 搁在外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茶余饭后笑谈, 无人当真。 谁会跟风效仿呢? 只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 又不会造成严重后果更遑论说上升到“变革大陆”这样的空前高度。祈善昨晚发这么大火多少也是因为秦礼“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他们只想喂饱庶民活下去秦礼一再揪着“后患无穷”上纲上线。 “人为多愁少年老花为无愁老少年”秦礼仍不赞同但语气不似先前强硬和笃定他只是用一种莫名怅惘的语气“沈君敢想敢作敢当确实令人敬佩。” 只是—— 这世上多得是出于善意结果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的例子。只希望沈君能尽早明白“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的道理及早收手或者——待时机成熟再图谋此事。 “能活人比什么都重要。”因为秦礼的缘故顾池也开始将此事真正放心上若真是长期执行的治理政策思索该制定怎样的制度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武胆武者的能力又不影响政权、社会稳定“至少河尹靠着它度过最艰难的第一年” 在隐患暴露之前河尹庶民会是这项制度最坚定的支持着和拥护者。 因为他们是得利者。 若无赵奉为首的武胆武者在前打头阵又是开荒又是耕田又是造房凭河尹那点儿人口劳力哪怕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连轴转也很难达到当下水准。 更别说今年的小丰年。 再说开凿河道、兴建水库水渠 哪個徭役不要填进去大量青壮? 要知道徭役就是庶民无偿劳动。 庶民干多少活儿都不给报酬。 若武胆武者替他们干了本来要被征召徭役的庶民就不用参加繁重劳动还能享受这些工程的好处——不再担心老天爷不赏脸。 干旱、洪涝的风险大幅度降低。 哪怕不是丰年至少也不会是灾年庶民最低生存条件能得到保障。 顾池道:“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礼看得出顾池这是不肯多谈的意思不觉得自己被怠慢——此等机密必是沈君心腹才能知道的自己作为外人顾池肯跟他畅谈这么多已经相当不易。 故而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 尽显体贴周到。 顾池:“” 虽然但是大可不必。 ?(????w????)? 以上都是他现编的新鲜热乎。不想说纯粹是因为他编不出来了。 二人对坐喝茶气氛友好和谐地商议如何调动人手从何处开挖水库、开凿河道将淼江引流的活水引过来。因为水库能造福天海秦礼对此非常上心。 一晃眼一个时辰过去了。 秦礼意犹未尽。 但他还有事情没忙完只能遗憾地起身告辞。他离开官署没多久祈善回来了脸色看不出喜怒。看到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茶具他道:“秦公肃来过了。” 这是陈述句。 似乎一点儿不惊讶。 顾池道:“前脚刚走。” 祈善在秦礼的位置上落座。 动手将某人用过的茶具换掉取来还未用过的新茶具:“他过来必然是因为想通了。正好邑汝那边也答应了现在只剩上南一家事情便容易得多。” 顾池:“秦公肃这人固执归固执却不是迂腐不化之人挺好说话” 碰到祈善就跟吃了百八十个爆竹大脑和理智手拉手离家出走 简直离谱了! 祈善讳莫如深不欲多言。 顾池面上写满了好奇和八卦。 祈善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放下茶碗无奈:“我与秦公肃的关系起初并没这么差虽有提防、矛盾但大体上也算惺惺相惜。只是——你知秦公肃先主死后我下一任主公是谁吗?” 顾池:“” 顾池:“???” 顾池:“!!!” 他脑中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念头——祈善搞死秦公肃先主之后别不是投靠了攻破秦礼故国的敌对势力了吧??? 谷轖 祈善看着他瞳孔地震承认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失手被俘虏他也没辙啊。 顾池无语凝噎甚至觉得秦礼真是个有涵养的真君子这样都没暴怒拔剑劈死祈善这祸害——这究竟是怎样的克制力! 顾池咋舌喃喃地道:“但凡是人干的事情你是一件都不干” 祈善冷笑连连。 起身:“原来望潮是这般看我的既然如此我若做了件人事岂不是白白担了污名?官署的杂务啊全部交给你了。” 言罢扬长而去。 挥一挥袖只剩下摞至房梁的公务。 顾池:“” (‵′)┻━┻ 祈不善回来!!! —————————— “艹姓鲁这个垃圾!” 顾池内心骂骂咧咧无独有偶他的主公沈君这会儿也在“出口成脏”问候鲁下郡郡守全家十八代。有同样心情的不止是沈棠天海三家也窝了一肚子火。 这事儿还要从昨晚那场混战说起。 “不孝子”生母负责将他们带来人世沈棠提着慈母剑负责将他们送上西天。 手起剑落杀伐干脆。 尽管四家毫无默契各打各的但靠着精锐战力还是将偷袭贼寇压着打。一时人头与惨叫齐飞翔夜色与血色共沉沦。 那刀疤脸贼寇有两把刷子。 见势不好也亮出了“王牌”! 一支由五百二等上造组成的持盾力士由他们在前开道往前推进持枪持卯兵士在后辅助。他们的盾由武气所化造型庞大左右一丈高半丈宽一指厚。 一面盾由两名力士共持。 兵器砸上去只留下浅浅印痕。 若试图越过重盾杀入后方顷刻就会落入他们的重盾包围圈面临被绞杀的孤立局面。这些重盾力士各个神情麻木即便被刺了一个窟窿也不会皱眉还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击——趁着敌人惊愕的瞬间一枪刺出。 康时是第一个注意到重盾力士的人在他们现身列阵的同时便命令鲜于坚武气化兵派遣武气兵卒前去破阵。 “这些重盾力士有些奇怪” carry全场的褚曜还不忘分心注意这边情况若是康时文气不济他可以第一时间续接上。听到这话便问:“什么奇怪?” “贼寇后方出来五百奇兵实力俱是二等上造个个力大如牛”康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精锐跟某些豪华阵容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但没有一支如这些人呼吸一致出手一致刀枪剑戟都不能让他们吃痛好似没有痛感一般只知杀戮。 褚曜闻言仔细感受一番狐疑道:“怪哉‘沉水入火’对他们不生效。”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算是褚曜研究比较多的文心言灵之一适用混战。 实力低或意志不坚定者容易被入侵心灵罅隙勾出内心最不堪、最痛苦的记忆甚至产生幻觉。在战场走个神都可能被流矢夺走性命更何况是两军兵马混战。 这五百名重盾力士明显不属于前者。 但似乎也不适应后者。 五百个二等上造各个意志坚定到可以抵御二品上中文心文士的精神攻击可能性比祈元良这厮从良还希望渺茫 褚曜心下狐疑。 长袖一甩袖中飞出一只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乌鸦。这只乌鸦身姿矫健灵活穿梭躲避不知何处飞来的流矢似一缕黑烟飞向重盾力士低空盘旋。 啪—— 那只乌鸦还是被劈成了两半。 化为银白灰文气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褚曜蓦地睁开眼。 他道:“确实有问题。” 从外貌细节来看这些重盾力士俱是庶民双手是常年劳作而非常年训练的痕迹神色麻木双目呆滞双瞳浑浊并无精锐兵卒那样锐利坚毅的光彩仿若傀儡! 这些重盾力士结阵步步紧逼。 原先呈现颓势的流民草寇队伍士气大振他们每推进一步口中便整齐一致大喝一声声势直冲云霄脚下尸体践踏成泥。 沈棠听到动静险些分神。 那名刀疤脸贼寇趁势发难强攻。 “纳命来!” 锵的一声。 硕大阴影在头顶迅速放大。 刀疤脸贼寇的左右属官双路夹击。 沈棠厉色道:“滚!” 一道斩草除根武胆言灵将对方劈回去虽然还做不到公西仇那样随手平a胜大招的程度但也打了那个刀疤脸措手不及。再以移花接木迫使其攻击偏离。 少冲离沈棠这边阵地不算太远。 重盾力士的声音自然也被他捕捉。 他正想着要不要支援沈棠那边——同时抢一些军功回来弥补那个双剑女子越界造成的损失——还未动弹胸腔心脏陡然一缩平静许久的血液有了沸腾的趋势。 那双纯黑眸子隐约透着几分猩红。 但他还能压制。 只是身处战场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息勾得他心烦气躁强烈冲动袭上心头。 恨不得周遭活人尽数屠戮干净。 少冲属官最先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徒手捏碎了一名敌方武胆武者的天灵盖脑浆迸溅沾满他的手臂。 属官:“!!!” 要命啊怎么会这个时候发病!!! 还不待他想出应对之策只见眼前身形一晃一道残影掠过。眨眼少冲已经冲入敌方腹地大开杀戒。手段极其残忍、狠厉诸如徒手拍碎天灵盖还算比较斯文还有手撕活人的操作没几个呼吸便抛下一堆尸体杀得附近一片贼寇两股战战不敢上前。 属官第一时间派兵前去策应。 生怕少冲在意识不清状态下被杀。 很显然他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不同于以往发病此次他还保留着一部分理智少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敌人能杀身后的兵卒不能杀!于是便放开手脚。 两军啊不五军交锋时间并不长从埋伏偷袭到现在连半刻钟功夫都不到战场已是尸横遍野其中绝大多数是贼寇留下的。 四家兵力虽有折损但以受伤居多。 伤亡还集中在重盾力士出现时。 趁着他们还未成气候——一旦己方兵力被重盾力士分割首尾左右不能兼顾极容易被对方分批蚕食——鲜于坚祭出武胆虎符化出武气兵卒负责抵御大部分压力。 第一波佯攻交锋竟散去了十余人。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褚曜的声音。 “配合进攻。” 鲜于坚不疑有他。 便听到褚曜用极其冷漠的声线道出一句:“如土之崩坠似瓦之破碎!” 土崩瓦解 毫无预兆重盾力士脚下土地松软似泥沼一般将他们双腿吞没。而阻挡他们面前的三百八十余武气兵卒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银白灰文气。只见它们与重盾相撞重盾表面竟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随之升起腥臭白烟。 盾牌表面被腐蚀出深深的人形痕迹。 鲜于坚:“” 等等土崩瓦解是这么个效果吗??? 正文 372:意料之外(二)【二合一】 重盾力士似乎没有察觉这点。 仍旧维持着原来的阵型强行压境。 褚曜示意鲜于坚可以下令让武气兵卒发动第三次强攻碰撞不用担心折损! 有他在! 鲜于坚下意识照做。 这一次笼罩武气兵卒周身的文气比第一次浓郁清晰许多那抹银白灰文气在混战中毫不起眼。但就是它们两次就将重盾力士手中一指厚的重盾腐蚀大半。 褚曜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 这便是军阵文心言灵之一的的一鼓作气, 用以强行提振兵士士气从气势上压制敌方兵卒。不过这道言灵是给鲜于坚的武气兵卒这些武气兵卒是由武气所化的傀儡本身并无“士气”和“意志”的概念。 一鼓作气对它们的效果便是短时间提振武气令其实力暴增数层。 第三次, 武气兵卒与重盾力士撞击。 腥臭白烟比前两次更加浓郁、明显! 咔嚓—— 只听一声微不可察的碎裂声响起, 三百多被银白灰文气包裹的武气兵卒嘶吼着冲破重盾力士手中的重盾, 直直撞向躲藏在重盾后的血肉之躯!冲垮阵线! 褚曜祭出文心花押催动。 儒衫宽袍无风自动。 灰白的发似乎也浸润着无情杀气。 “斩草除根!” 又是一道强行提升己方“士气/武气”的言灵本就势如破竹的武气兵卒有如神助。 脚下一蹬靠着极强腐蚀性的文气爆射冲锋径直从重盾力士身体穿透。 一口气穿透最前排三层才被反应过来的敌军以武器拦截武器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呲呲”声火花四溅。骤然亮起的一瞬印出武气兵卒狰狞浴血的脸。 鲜于坚:“” 虽然他不爱念书念的书也不多, 但土崩瓦解这样的言灵效果他还是清楚的——大部分文心文士喜欢用它瓦解敌军的士气或者破坏军阵列队, 武胆武者更喜欢用它制造战壕阻拦对方骑兵或者精锐进攻 虽说相同的言灵搁在不同人手中效果不同但褚曜这位随军军师的土崩瓦解未免过于、过于骇人听闻。这言灵连敌方武气所化的兵器也能腐蚀那大活人 还能剩下几块骨头渣? 褚曜特立独行的风格给鲜于坚不算成熟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震撼和阴影! 跟鲜于坚同样无语的还有康时。 他的同僚是不是被啥东西夺舍了? 不过眨眼功夫, 重盾力士已经被干掉两三成, 脚下全是严重腐蚀、凑不出几具完整尸体的残躯。正常人面对这个画面早就被吓破了胆不是拔腿就跑就是腿软得没力气跑而这些重盾力士不走寻常路。 仿佛在他们眼中这算不得什么。 仍旧前仆后继杀过来。 大有不杀光就不罢休的架势。 康时适时提醒褚曜:“你的‘一鼓作气’快要衰竭了这些人能杀得干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道言灵效果强横但不可轻用。 因为一鼓作气衰竭后便会进入再而衰状态士气/武气大幅度下降若这个时间还未攻克敌方取得小范围的胜利士气/武气便会再度大幅度下滑。 己方兵卒甚至会生出怯战逃跑的冲动踩踏己方阵型就彻底乱了。 极容易被敌方抓住机会一举击溃。 褚曜倒是一点儿不慌。 他道:“山人自有妙计。” 康时为了应对复杂的局面也只能三心二意化出两道文气化身。 敌方军中也有文心文士。 只是不知道为何对方积极性不高。饶是如此, 康时也不敢这时候掉以轻心, 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你还留了一后手?” 康时回想褚曜开战之后所用的言灵。 估算每道言灵威力所需的文气, 心下咋舌——二品上中文心果然不同凡响。 可劲儿造文气也不心疼。 褚曜道:“李代桃僵彼竭我盈。” 康时:“???” 先让他捋一捋! 现在是己方一鼓作气一旦进入三而衰不应该是我方“竭”而敌方“盈”?他倏忽想到某种可能嘴角抽了抽。 他道:“你跟元良才是表兄弟吧?” 一鼓作气这种言灵之所以不能轻用因为一旦使用短时间内是无法第二次承受的。但凡是总有例外特别是贼星记载言灵浩繁如烟也有解决的办法。 例如李代桃僵。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乍一听这言灵的效果应该跟移花接木大差不差实际上是两回事。 移花接木多用于空间上的位置交换有些武胆武者可以利用其小范围改变敌方的攻击方向令其攻击偏移旁落。 文心文士喜欢用它转移某些物体。 例如多次被转移的自家主公。 李代桃僵就不一样了。 这道言灵能让人“代为受过”根据“代为受过”程度所消耗的文气也不同。 也是出了名的消耗大、效益低。 而褚曜在李代桃僵之后又准备了一个彼竭我盈更加阴损了。 通俗来讲便是让敌方重盾力士承担三而竭的削弱。同时敌方低迷的状态又符合彼竭我盈的发动条件——从敌方身上窃取士气/武气加于己方。 一连数道言灵褚曜也有些喘了。 但气色尚好。 “论辈分祈元良应是老夫子侄辈。” 什么表兄弟! 有这么個表弟他早大义灭亲了。 康时:“” 他从褚曜话中听出了不小怒火——多半跟祈善家的喵霸家族又组团打了褚无晦家短腿狗有关——这俩吵架十次有五次是为主公剩下五次是为自家猫狗。 至于管理方面的意见没见这俩吵过即便有也能很快达成一致。 康时转移了话题。 “你的丹府还遭得住?”哪怕是二品上中文心也不能如此挥霍啊。 撑不住的话可以找他求救。 “大军出发那日文宫落成!” 康时:“” 等等—— 他记得祈善说过褚曜重获文心还是去岁劫碎银也就是孝城被彘王叛军攻陷前不久。从那会儿到现在堪堪一年。 这厮就将文宫建完了??? 有文宫的文心文士和没有文宫的文心文士续航能力简直是天与地。 谷姹 康时心下嘀咕。 继续提防敌方阵营的文心文士——虽然对方消极怠工但他不能战场划水——这些可都是河尹郡的家当多折损一个都心疼。 所幸除了那五百重盾力士埋伏偷袭的流民草寇水平普遍不高己方又有赵奉和共叔武在前压制对方的武胆武者。 见重盾力士危机解除康时、褚曜、沈棠三人有默契地放慢节奏。 康时还让鲜于坚带数百精锐从两侧向敌方后侧包抄拦截他们的退路。 自家这些兵除了匪寨招安的剩下招募来的新兵大多没见过血。 机会难得便借着此次机会磨炼他们涨涨经验锻炼一下作战心态。 沈棠更是猫捉老鼠一样戏耍那个刀疤脸壮汉接连斩杀他的左右副手属官和护卫连他本人也被长剑刺得遍体鳞伤。一个个血窟窿淙淙往外淌血但都不致命。 刀疤脸早被沈棠打没了士气。 他这会儿只想逃跑但总被抓回来。 沈棠道:“嘿乖儿子逃什么?” 刀疤脸壮汉气得满脸铁青青筋爆炸暴怒道:“老子是你大翁!” 除了少部分凶神恶煞的贼寇敌军大部分都是抄着扁担锄头镰刀的瘦弱庶民。他们一向顺风局狂傲凶残争先恐后、蜂拥而上;一旦逆风局了那点儿士气跟气泡一样易碎用不了多久就望风而逃。 天海、上南、邑汝三家可没手下留情。 用最快的速度先后解决各自阵线方向的敌人他们都快鸣金收兵了河尹这边自然不好再拖。沈棠更是一剑斩下敌方大将刀疤脸的项上人头一手抓其发髻。 高举任由那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珠子死不瞑目看着自己:“贼首受死!” 鲜于坚等人也松开了包围防线。 任由残兵如潮水退去。 “打扫战场吧尸体处理掉。” 沈棠将那颗头颅丢向一旁掏出手帕擦拭双手双手和溅在脸上的血污。 “再问问其他三家损失如何。” 地上尸体大多都是敌人的。 但混战之中难免有己方兵卒折损。 尸体能带回去的带回去安葬。 康时还未领命下去上南那边已经跑来一位神情焦急的副将:“沈君!” 沈棠心下咯噔。 想起了上南还有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问:“可是少冲将军出事了?” 副将道:“是请您过去。” 这名副将见过沈棠跟少冲互殴。 少冲混战中疯性大发战斗刚结束副将便想到了沈君匆匆跑过来求救。 沈棠不敢耽搁立马跟了过去。 实际情况比她以为的好得多得多。 少冲并未完全失控只是浑身上下全是腥臭的血还有不知是谁的器官碎片、骨骼残骸双目染上猩红嗜杀癫狂气息扑面而来乍一看像是地狱爬来的恶鬼。 沈棠也不是以前的小白了。 在她的文气梳理下少冲胸腔激荡冲撞的戾气被强势压了下来那只不安分的母蛊也再度陷入了昏沉状态。他胸臆吐出一口浊气收功静气道:“没事了。” 起身向沈棠道谢道:“多谢。” 沈棠问:“你的还未压制下来?” 谷仁怎么想的? 居然将这么危险的少冲派出来? 周遭人多口杂不好问得太清楚。 少冲也奇怪地挠了挠头憨笑一声:“唔我也不知道明明六哥说我已经稍盛那东西一筹了。只要不是武气完全耗竭给它可乘之机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说完他想起一个细节:“哦对了刚刚你那边战场传来很难听的声音我就是听到它才这东西也不安分起来” 少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尽管他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随着蛊母被压制似乎聪明不少以往怎么也无法理解的东西莫名就开始懂了。也知道大庭广众不方便谈论自己身体那东西。 “声音?什么声音?” 少冲嫌弃道:“一群大胖子在乱叫。” 在他的解释治下沈棠很快明白过来所谓的“乱叫大胖子”是指重盾力士。 说起这些重盾力士 褚曜二人都认为他们是傀儡。 只知道杀戮不知畏惧、疼痛。 莫非也跟蛊有关? 沈棠压下内心的情绪。 战场尸体很快就被清扫完毕。 全部摞一块儿一把火烧干净——免得这些尸骨被饥饿流民搬走做肉脯也减小尸体腐烂发臭后引发瘟疫的可能。 四家战果丰硕。 只是—— 此战损耗虽小但耗损体力颇巨不适宜立即动身去鲁下郡治所城池。需找个地方恢复体力和武气调整好状态方能应对接下来的大战。众人没意见。 鲜于坚抱着武气靠着石块休息。 白素擦拭双剑面色冰冷但双眸炽热似乎还在回味方才战场上的酣畅淋漓。 吕绝(狸力)被共叔武抓壮丁赵奉带兵负责交替巡逻护卫临时营地安全。 沈棠跟褚曜二人围着篝火开小会。 康时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一问才知敌方有个不弱的文心文士但不知为何对方一直消极怠工。 康时试探了几次。 沈棠:“实力如何?” “不清楚但应该不弱。” 褚曜咀嚼着干粮兑了口水。 “怀疑有诈?” 康时道:“是” 褚曜若有所思。 沈棠倒是乐观得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沈棠道“不过季寿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我们半道被伏击一来一回比原定计划迟一两个时辰敌方已有准备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趁着这时间强攻鲁下郡治所” 若是失守 此次救援行动也算失败大半。 敌军借着城池优势己方全是轻装上阵攻城武器一个没带怎么打? 晃眼的功夫众人已经调整过来。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露水湿重。 四家紧赶慢赶终于抵达鲁下郡治所。 治所城墙高耸墙体各处都是坑坑洼洼、烧焦黑痕城墙下血腥扑鼻散落着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城门打了无数补丁。 唯城墙那面屹立不倒、阴风招展的旗帜骄傲向世人证明治所还未沦陷。 正文 373:意料之外(三)【二合一】 鲁下郡信使看着那面沾着干涸血污焦黑半边仍屹立不倒的“鲁”字旗帜下马之后快走数步。他不顾地上脏污双膝扑通跪倒在地那沉闷声听得人膝盖疼。 双目通红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淌出。 冲着城墙行了大礼。 心中亦是感谢老天爷垂怜。 鲁下郡守住了, 成功拖到援兵抵达。 他情绪激动地呜咽痛哭但周遭无人因此笑话他——设身处地想想他们情绪或许比信使更加激动要知道抵达治所前他们都以为鲁下郡治所已经沦陷了。 倘若沦陷呵呵。 随着这些流民草寇所作所为传遍各处谁还不知道被这群蝗虫盯上的下场? 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屠城之血腥手段不亚于当年的郑乔, 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知道, 在一部分外人眼中郑乔的手段还不算狠绝——因为郑乔那厮也只是纵容兵士在破城后的前七天搜刮敛财。 过了这七天就不允许再行恶事了。 至于破城之后的屠杀 庶民为了保住钱财无所不用其极藏匿地点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藏的。而攻克城池之后的战胜一方为逼迫庶民吐出钱财用鲜血人头震慑城中庶民用钱买命少不得“杀鸡儆猴”看他们是觉得身外之物重要还是项上人头更加重要。 抢掠妇孺享乐只能算“附加项”。 美其名曰—— “犒劳”随同他南征北战的兄弟。 带着兄弟一起发财、一起出人头地的主公方能赢得万军拥趸, 将士效忠。 这基本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兄弟们远离家乡跟着南征北战为你卖命将生死置之度外地打仗总得图点什么。 不给好处谁愿意打仗卖命啊? 小兵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 是军饷给够了? 还是地位名声给够了? 那点儿微薄的军饷还不够小兵自己吃的更别说寄回家养父母妻儿。 兵卒收入最大的一个进项, 便是攻城掠地之后的“外快”!再者——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其他兵士都是这么发财的。所谓的不扰民、不抢劫少之又少。 有军饷军粮供应的“正规军”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除了吃饭嘴多其他都缺的流民草寇。为逼出庶民家中钱粮他们行事手段只会更加彻底、狠辣、决绝! 侥幸捡回一条民的庶民不想饿死便只能加入他们去劫掠其他地方。 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倘若鲁下郡治所失守城中莫说活人了连一只活鸡活鸭活蚯蚓都不给留老母鸡下的蛋都要揣怀里带走。能活下来的幸存者基本是运气好、藏得好。 信使亲眷皆在治所城中。 治所未破家人尚存。 这不值得激动痛哭一把? 这事儿不丢人。 信使哭哑了嗓子城墙上的守兵也看到了乌泱泱的人马还以为是流民草寇又来攻城急忙传信。信使不顾嗓子疼痛丹府运气将声音扩展至整个城墙。 “非是敌军!” “是援军!” “河尹、天海、上南、邑汝四郡来援!狩幸不辱命恳请鲁公出城一见!” 吱呀—— 未多时, 打满补丁的破旧城门打开。 跑出来个守兵。 守兵小心谨慎地观察信使从信使手中接过鲁郡守的信物, 立马转身回城。等了将近一刻钟, 鲁郡守才在两队护卫下匆忙打马出城。只是对方的脸色有些黑。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 抱拳:“鲁公又见面了。去岁四宝郡一别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个场景。城中可好?我们收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赶来只是半道碰上贼寇数万伏兵耽搁了会儿。” 沈棠的嘴巴闲不住。 再加上她也不喜欢跟人寒暄那些没用的场面话便率先开口单刀直入。 鲁郡守也是个高壮的中年男子。 留着浓密的络腮胡。 只是双目细长眼角向下颇有些刻薄阴狠的面相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棠也确实不喜欢还跟这位鲁郡守在结盟期间闹过不愉快。对方青睐充满阳刚气息的硬汉而沈棠那会儿身量矮小相貌秾丽恰恰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此时此刻也不谈这些恩怨了。 鲁郡守仔细辨认沈棠勉强将沈棠跟一年前对上号问:“为何现在才至?” 语气带着三分不满和质问。 沈棠:“???” 少冲不满道:“你怎么说话呢?” 天海和邑汝负责人也黑了脸。 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鲁下郡信使。 万余大军疾行奔波来驰援解围不说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吧但至少不是这么個脸色。搞得好像谁欠了他一样。这是嫌流民草寇进攻不够迅猛想换个对手? 身侧僚属闻言更是骤变脸色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冲着沈棠再三道歉。 “沈郡守勿怪、沈郡守勿怪吾主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阵前痛失幼子一时悲恸过度才胡言乱语。主公沈郡守不计前嫌仗义派兵驰援是鲁下郡万千庶民的大恩人啊您怎可、怎可这般说?若是传出去了必会被天下豪杰耻笑” 说话的这个僚属地位不低。 估计还是鲁郡守啥亲属。 被僚属当着外人的面呛声指责鲁郡守只是脸色更黑抿了抿一双干涸卷皮的厚唇似有怒火在胸臆酝酿腮帮子紧绷。只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压下多余情绪。 他吐出一口浊气。 生硬地跟沈棠执礼道歉:“人生悲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幼子命丧吾实在是凄入肝脾、泪干肠断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沈郡守见谅则个。改日吾必当设宴郑重向沈郡守道歉赔礼”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家也没开口请沈棠进城接风好好招待远道而来援军的意思这是准备让大军在城外过夜??? 沈棠自诩自己是“大善人”、“好老人”但她善良归善良不意味着是个人人搓揉捏扁的包子啊!千辛万苦驰援——虽说她这么干也是为了将流民贼寇阻挡在河尹之外在人家地盘开战能放开手脚打坏了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番好心啊。 姓鲁的老娘是你大翁! 沈棠内心骂骂咧咧。 正准备喷回去又是那名僚属越过鲁郡守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已晚沈郡守与诸位将军辛苦赶来为民除害若不嫌弃的话不妨在城中好好歇一晚?只是鲁下郡饱受贼寇劫掠之苦没什么好的东西能招待大家伙儿还请沈郡守勿怪” 沈棠心下呵呵。 她心下撇撇嘴嘴上也带着几分不悦:“罢了也不缺这一顿吃的。既然贼寇已经退去治所危机已经解除我等准备在城外暂留一夜明日搜寻贼寇踪迹。若他们已经改道去往别处我们也要打道回府了。” 僚属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一个劲儿给面色灰败的鲁郡守使眼色。 谷擬 僭越踩他脚气急败坏道:“主公!” 鲁郡守道:“慢!” 沈棠冷冷看着他。 鲁郡守深吸一口气将姿态放得格外低用夹杂着几分恳求但又不情不愿的语气请沈棠入城。沈棠纳闷生出几分戒备嘴上道:“既然如此有劳了。” 说罢紧张僵硬的气氛陡然缓和。 鲁郡守亲自领沈棠入城。 沈棠暗中跟褚曜康时交换眼色。 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又不敢确定。 因为四宝郡结盟的时候这位鲁郡守就看沈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嗯不止是鲁郡守大部分都是这破态度据说跟沈棠酒后闹事有关。 沈棠表示自己很冤枉。 她是酒品不好又不是人品不好。 岂能一杆子打死? 再说醉酒沈棠干的坏事儿关她清醒沈棠几个干系?不兴搞连坐啊! 光看城墙痕迹还想象不出此战之激烈直至入了城看到城洞七零八落躺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大多都是身着破烂葛布的贼寇还有被打碎的堵门石、堵门木柱静静躺着由此可见贼寇一度攻破城门杀入外城城池几度告急! 粗估一眼有数百具。 城洞已是如此外城更甚。 僚属见沈棠蹙眉神色悲悯便道:“激战方休还未来得及派人收拾。” 沈棠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只是可惜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若非世道艰难也不会被逼得落草为寇命丧于此。这一幕也更加坚定沈棠庇护河尹庶民的决心。只要她还是河尹之主她就不允许这些东西跑到她的地盘掀她的摊子。 哪里发现摁死在哪里! 茅坑发现就在茅坑当场溺毙了! 鲁郡守设宴招待几家使者。 另外搬好酒好菜招待万余兵卒。沈棠暗中命令白素注意那些好酒好菜看看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白素纳闷不解:“主公您的意思是这姓鲁的要害我们?” 但是为什么啊? 他们是援兵又不是来攻城的。 若将他们搞死了回头流民贼寇又掉头来攻打鲁下郡治所以目前守备来看治所抗不过下一次进攻。这种时候用阴谋对付同盟无异于给自己灌鹤顶红! 沈棠道:“出门在外要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白素虽然不解但还是领了命令。 褚曜道:“主公也发现问题了?” 沈棠点点头:“确实有问题。你说城门城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一城要害!一度被敌人攻入外城此等危机情况为何就自信被打退的敌人不会趁着他们疲劳的机会二次进攻?第一时间清理城洞尸体再搬石头甚至是尸体堵门才是正道” 可除了这点问题其他都没问题。 鲁郡守也确实没动机害人。 来都来了若因为这个原因拂袖离开打草惊蛇是其一。其二若人家没问题纯粹是杀得没多余人力清理城洞、部署防御沈棠这么干反而会担上恶名。 此前救援之恩也被抹除。 平白无故多了仇家。 这情报也传递给其他三家。 今晚还得绷紧神经不能掉以轻心。倘若食物没问题该吃吃喝的话意思意思就行别让人看出破绽。待天色彻底大亮再做图谋。众人并无异议。 安全起见康时、鲜于坚、共叔武等人都没赴宴找借口将他们留下。 赵奉、褚曜二人跟随。 少冲体内蛊母刚被压制也不宜现身这种场合只派了个属官做代表。天海、邑汝两家也是差不多的安排。鲁下郡方面对四家兵力情况不了解并未察觉。 说是日子艰难穷困但招待接风用的席面还是过得去的要酒有酒要肉有肉。鲁郡守还安排简单歌舞只是刚刚丧子没心情吃肉喝酒以素菜茶水替代。 沈棠也表示体谅。 毕竟她的酒量也不行。 俩人都喝茶不多时白素的消息传来——招待万余兵马的米粮没问题他们驻扎的临时营地也没可疑人盯梢。沈棠不动声色地消化这一情报 她是不是太多疑了? 其他人随着席间气氛升温逐渐放开了吃喝相较于鲁郡守的臭脸那名僚属倒是热情得很。亲自下来劝众人喝酒那张嘴叭叭的会说话还说得好听。 沈棠被敬酒最多。 灌了足足一壶茶。 她借着室内蜡烛的光看到鲁郡守其他僚属官吏随口一问:“诶鲁公上回四宝郡结盟那会儿您那位幕僚去哪儿了?” 鲁郡守问:“哪位?” 沈棠比划道:“矮矮小小的留着两撇山羊胡模样四十来岁的策士” 鲁郡守黑着脸道:“吾身边没有这么个人沈君怕不是记错了” 他最欣赏高大威猛的阳刚汉例如他这一款的真男人。任何身高不及他脖子高身形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在他看来都是残缺的假男人。根本不会用更别说带着参加那么重要的会盟了。偏巧沈棠描绘又这么清楚肯定是她记混了。 沈棠尴尬笑笑跟对方赔罪。 心里嘀咕:这不是假的 所谓“山羊胡策士”自然是沈棠随口胡诌诈鲁郡守的对方反应自然明显是本尊而不是什么伪装手段。就在沈棠要逐渐放下心防的时候她发现在座鲁下郡僚属中那名别驾身份一身策士装束的中年男子身形 不太符合鲁郡守审美啊。 啧啧啧—— 沈棠的戒备心提起。 借着饮茶的动作给褚曜和赵奉投去“你懂我意思”的眼神二者心领神会。其余众人被那名能说善道的僚属哄得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但这个时代酒水度数不高一人喝了三五坛都不见醉意更遑论他们多是文心文士、武胆武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量再好也有一个度。 随着一人砰得一声倒在食案上沈棠还跟鲁郡守扯东扯西——具体是沈棠在扯鲁郡守耐着性子听。她听到动静扭过头好笑地道:“唉就这酒量啧啧啧!” 鲁郡守:“”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表情和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沈棠的酒量众所周知。一杯倒的还笑话人家能喝好几坛的? 沈棠丝毫不脸红。 谈得差不多了她倏忽问鲁郡守:“咦您这位别驾瞧着陌生啊此前没有见过瞧这长相就知道是个人才” 鲁郡守:“” 他知道沈棠为人不着调但不知道这厮正经场合还这么胡扯。顺着沈棠视线看去道:“你自然没见过他之前没跟着去四宝郡” 沈棠笑问:“不知先生姓甚名谁?” 正文 374:意料之外(四)【二合一】 那名策士食案上的酒水没动过菜品也才动了两筷子从接风宴开始直到被沈棠点名此人都是安安静静低半垂着头。不发一语不吭一声存在感极其微弱。 他闻言抬起头。 露出一张温润和善的面庞。 是的温润和善。 仿佛眼角眉梢都精心打磨过, 圆润得毫无棱角。他留着精心修整过的短须清秀通雅气质稳重乍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带着书卷气息的中年美男子。 通俗解释的话—— 这人若在电视剧出场绝对正派! 唯一不足的是此人身形算不上伟岸又因为气质过于无害甚至让人产生这厮有些弱不禁风的判断。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身形都不是鲁郡守钟爱的那一款。 以鲁郡守的莽夫脾性, 根本不会让不合自己眼缘的人坐上二把手的位置。 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沈棠不待中年男子反应过来笑着扭头问鲁郡守:“鲁公可否帮忙引见?” 鲁郡守:“” 他看看沈棠再看看那人。 动了动唇却没开口。 不知何故气氛莫名僵硬起来。 隐约还有几分肃杀危险气息。 沈棠笑着打哈哈:“鲁公这般小气作甚?我只是问问也没打算从你手中撬人至于这班宝贝连引见一下都不肯唉。” 鲁郡守扯了扯嘴角。 但还是没吭声。 那名热情招待众人的僚属不知何故脸色微青额头汗出如浆豆大汗珠从皮肤下沁出簌簌滚落。有些挂下颌滴答坠落打湿衣袖有些贴着脖颈滑入脖颈。 喉结紧张滚动。 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背过身擦拭汗水待他回过神, 发现自己已是汗洽股栗, 连呼吸都跟着紊乱。 就在此时中年策士开口。 连声音也跟这人长相一样儒雅。 他道:“在下姜胜字先登。” 沈棠似乎没发现刚才微妙的气氛, 还笑吟吟地问他:“可是‘先登夺旗’的先登?姜先生这名字起得好啊倒是跟你的气质不太吻合。听着颇有些杀伐之气” 中年策士问沈棠:“在下的气质?” 沈棠嘴巴叭叭个没完一副自来熟的架势:“姜先生生得清秀通雅让人见之生喜亲切异常。看到你就觉得你应该手执书简临风望月不食人间烟火。” 此话一出中年策士眼角笑纹渐深只是笑意没有深入眼底。 鲁郡守跟鲁郡守的僚属却是脸色微沉看沈棠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啥时候眼瞎的”。 姜胜端起酒想喝但不知想起什么又放下了:“不食人间烟火?沈君高看在下了那怕是坊市话本才有的人物您双眼看到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皮囊若臭了这人还活着?” 沈棠的眼神写满了真诚仿佛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疑惑而非阴阳怪气。 中年策士:“” 沈棠双目灼灼地看着中年策士。 扭过头对鲁郡守道:“这位姜先生我是越看越喜欢鲁郡守可否割爱?” 鲁郡守嗤笑:“汝想死?” 沈棠撇嘴:“不割就不割开个玩笑嘛你怎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了?” 鲁郡守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忍着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大口大口灌自己茶水仅从他的臭脸来看他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 只差在脸上写着“谁招惹老子谁就去死”的标识了。 沈棠托着腮看了一会儿歌舞。 她又开始挑刺, 没事找事。 问:“这是你府上养的舞姬乐伶?” 鲁郡守没好气道:“是又如何?” 沈棠道:“她们跳得不好, 步伐舞姿跟乐声点子都没对上, 看得人眼睛痛。” 姜胜似被挑起兴趣。 “沈君还精通乐理?” 安静低头吃菜的褚曜手指一僵赵奉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心道:“怎得了?” 褚曜很快恢复如常。 只是夹筷子的频率变高了许多。 他道:“没什么。” 河尹官署有个奇怪的小秘密——自家沈郡守的乐理有轻身瘦体之妙用。 闻者三日食之无味。 褚曜说完便听主公非常自信道:“曲有误周郎顾约莫就是这水平!” 姜胜居然还信了。 若没有几把刷子哪敢碰瓷周郎? 沈棠扫了一眼几个舞姬乐伶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下去将舞台让给她!借着接风宴的热闹气氛让她给大家小露一手。 褚曜见之瞠目一时间也顾不上这可能是鸿门宴而不是接风宴了。 他急切阻拦险些破声。 “主公!” 平时在官署自娱自乐就罢了。 为了自家主公衣带渐宽也无妨。 但家丑不可外扬啊! 真表演用不了多久上南、天海和邑汝都会知道自家主公啥乐理水平。 他们怕是能笑上三年! 但褚曜还是低估了沈棠对自己的信心她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褚曜:“” 此刻他在内心祝祷—— 上天若能听到他的心声就发生点什么吧例如鲁郡守一行人露出马脚! 沈棠刚将玉笛搁在嘴边。 褚曜已经绝望地撇过了脸。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得一声。 屋脊被一道武气击破。 随着瓦砾木屑掉落一袭黑褐色衣裳的年轻人从洞口跃下。厅内众人闻言纷纷惊醒作势戒备。鲁郡守先是一惊当他看到年轻人肩上扛着的人影拍案起身! 那人影看着纤瘦且娇弱。 不正是他的掌上明珠? 此时却浑身染血。 众人之中唯独姜胜未动。 谷煍 沈棠神色诧然:“少玄?” 来者正是右手执剑左手抗人的白素此时她的脸色极其阴沉看清厅内形势果断将人丢给赵奉退至沈棠身前化出另外一把剑厉声道:“主公有诈!” 鲁郡守沉着脸没什么动作。 只是瞪圆铜铃大眼冲着姜胜怒目而视问白素:“这人你从何处掳来?” 白素听闻此言似有惊疑。 她道:“什么‘掳’?明明是救!” 沈棠问:“少玄怎么回事?” 白素:“方才经过一处宅院嗅到血腥气息还有人呼救声冲进去一看您猜属下瞧见了什么?数十妇孺男丁被残害这唯一的活口还是被长兄以命相护才保全性命。属下将其救出才知此人是鲁郡守最小的女儿鲁下郡治所已被攻破” 话说到这個份上众人便都看向了鲁郡守让他为此事给一个交代。 沈棠沉下语气:“是真是假?” 鲁郡守未发一语。 而就在这时候临时营地方向燃起冲天大火。屋外、厅内后堂冲出来数百手持刀斧的凶悍之徒将众人团团包围。不止如此屋外不知何时架起柴火数百弓箭手蓄势待发。这架势瞎子也看得出是鸿门宴了。 沈棠面色未变。 她饶有兴致地用玉笛敲打掌心。 问鲁郡守:“你我同盟何至于此?” 千里迢迢赶来救援就这待遇? 鲁郡守脑中回荡着白素此前的话语——数十妇孺男丁被残害!唯余一活口! 眼前景色几度明灭。 愤不欲生七窍生烟。 愤怒冲破极限反倒他让找回几分理智只是双目猩红爬满骇人血丝五官在怒火冲击下显得狞恶仿若恶鬼。 “啊——”他艰难张开酸麻的口声如暴怒野兽武气失控荡开气浪压迫得白素脸色瞬间煞白被沈棠文气庇护才好受一些“你、你们——纳命来!!!” 沈棠暗道这叫什么破事儿。正欲出手却见鲁郡守红眸一扫闪至僚属身侧一掌抬起拍碎他的天灵盖。僚属连求饶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咽气归了黄泉。 沈棠一看这就大致猜出点什么。 这名僚属多半通敌了。 贼寇又以鲁郡守家眷或者城中庶民为把柄要挟哄骗沈棠这些援军进城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倘若这是一个正常的古代世界估摸着真能成事。 但这个世界它不讲科学啊。 援军万余兵马每个都能一打五。 贼寇跟援军一样都不熟悉治所城内的情况两边人马都是一样起点。沈棠这边还有防备灭了他们偷袭的先手优势他们又主动放弃城池守城的天然优势 屋外弓弦嗡鸣。 无数火箭射向厅内。 褚曜直接升起了文气城墙。 先前喝酒趴食案上的几人也纷纷爬了起来再看他们身形矫健出手迅如雷电哪里还有一点儿被酒精耽误的样子? “这里太小了出去打!” 这些手持刀斧的伏兵跟先前的重盾力士一样各个脸上麻木悍勇不畏死若是被他们近身与己方极为不利。赵奉几个武胆武者更加莽——敌人有人了不起? 他们也有人! 一人能摇来几百号小弟! 武气兵卒顷刻结成人墙阻拦这群伏兵但二者交锋的瞬间赵奉就变了脸色。这些伏兵的力气各个不亚于三等簪袅。 再加上前仆后继的拼命架势—— 沈棠一剑劈开屋顶。 屋外一众伏兵攻击越发密集。 熊熊火焰吞吐火舌顷刻席卷整个宴厅鲁郡守用蕴含强劲武气的刀刃劈开两名伏兵紧跟着又有数人围攻上来。他的双目只看得到仍旧老神在在端坐的姜胜。 “姜!先!登!”他嘶吼着劈砍仿佛杀不完的伏兵“你这腌臜混沌!” 沈棠一行人已经蹿上屋顶。 她道:“鲁郡守勿要恋战!” 奈何鲁郡守人不听。 伏兵也跟着窜上来。 沈棠直接“移花接木”把其中一个伏兵跟鲁郡守调换位置抓着人要去临时营地跟人会合。虽说她很放心康时几人在有防范的前提下那一伙流民草寇根本造不成多大威胁但看这个火势还是有些忧心。 鲁郡守却不想领这个情。 他覆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狠厉果决地道:“吾留下来断后!” 沈棠道:“断什么后!跟大部队会合将贼寇反杀夺回治所城池才是正经!艹我就说伱不靠谱吧既然治所已经被攻陷你但凡给我点暗示咱们里应外合也比现在好得多——你还骗我同盟就是这么坑的吗?” 有防备是一回事。 但不意味着被偷袭就不在意了。 不过是损失大小的区别。 见各处升起的战火身后追兵不断鲁郡守狠心道:“此事是老哥儿对不住你来世必定当牛做马报答恩情。倘若此次脱困尚有余力还请照拂城中庶民与小女一二——他们跟老子的仇不多杀几个死不瞑目!” 他跟这些贼寇打过的。 深知他们有多难缠数量众多。 必须要一人留下来断后拖延。 这个人选除了他再无 说完暗运一道武气将沈棠一行人退至追兵的反方向脸上多了几分晦暗与骇人决绝!手中长刀划下一道裂痕武气杀意腾腾凝聚成一堵足有十数丈高的城墙。 他立在去路中央。 “越界者杀无赦!” 说完双颊泛起异样潮红。 沈棠仗着极佳目力一眼便看出这厮想做什么——他做了跟当初杨都尉相同选择完全不给自己留有一丝的后悔和余地。而沈棠也不可能像带回杨都尉一样将他带走唯一能做的便是整合兵力夺回鲁下治所! “祝君武运昌隆!” 一众伏兵根本不在意拦路之人。 有人那就杀掉。 此时的鲁郡守仿佛返璞归真了周遭气息没有一丝丝进攻性也不见半点儿先前的怒意杀气双眸漠然。只是看着伏兵的眼神仿佛在看数百具无足轻重的尸体。 他抬步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与伏兵越来越近。 二者即将交锋鲁郡守身形倏忽一闪若烟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原地炸开的血花、残肢断骸与带着不祥气息的武气。眨眼功夫最前排数十伏兵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便拿着号码牌上了黄泉路。 刀锋所过之处必有仇人血债血偿! 但鲁郡守最想杀的人还是—— 姜胜! 姜先登! 中年策士立于屋脊冷漠看着场下如麦浪一般成批伏倒的伏兵还有几乎成了血人的鲁郡守。他漠然撇开眼。 “缘何背叛吾?” “鲁郡守缘何背叛鲁下郡?” 身形扭曲消散赶赴真正的战场。 正文 375:火牛阵,水淹七军【二合一】 临时营地虽起了大火但因为早有提防并未伤及兵马。伏兵冲入没得逞不说反而被摆了一道折损数百人。空气中弥漫着肉类烧焦的臭味还有凄厉惨叫。 借口身体不好需要修养的少冲气得拳头都硬了——他虽然不是很聪明, 理解能力也不如十二位哥哥但也知道自己是来驰援的援军这会儿在被救者地盘遭袭! 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属官勉强拉住要大开杀戒的红眼少冲:“千万别冲动敌军伏兵未明您可不能贸然出阵!先看看其他三家怎么做吧。” 少冲气得连面颊都被熏出浅粉。 他道:“沈君他们可回来了?” 属官道:“还未收到消息。” 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前去赴宴的都是众人中的佼佼者集结几人之力想突围出来应该没什么难度。临时营地兵马在几段时间内集结列阵, 各处升起一面面文气城墙拦截敌方箭矢。 若文气城墙被破, 则有兵卒以各自军阵为单位凝聚士气以应敌又有各色武气碰撞轰炸激起无数强劲翻滚的气浪距离最近的建筑屋檐都被掀上天。 康时以及其他三家随军文士早已经严阵以待言灵星罗棋布蓄势待发四家都保持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型。看似四家都是不相容的个体实则守望相助。 敌我双方互相狂射点燃的箭矢。 见没什么进展只得改变策略。 “肚子里酝酿什么坏水?” 共叔武不敢离大军太遥远生怕敌人来一个声东击西他来不及回援。简单跟几名实力不强的武胆武者交锋几回合拿了仨人头剩下两个抓着机会拍马跑了。 他率领的数百武气兵卒跟敌军伏兵一番混战对方同样抛下尸体往回跑。不止他这边, 其他战场皆是如此。但要说敌人就这么被他们打退了倒也没有。 人家只是退至百丈开外。 不多时—— 鲜于坚等人感觉脚下震颤越发清晰不远处似有万马奔腾朝着他们靠近。定睛看去, 好家伙哪里是什么马分明是屁股冒着橘红火光尾巴冒火的牛! 不是一只牛! 这他大爷是一群乌泱泱的牛! 一头牛哀叫是凄厉无数头牛则是瘆人。群牛癫狂牛背之上还俯着手持长矛的武气兵卒。牛身后似乎还拖着什么玩意儿康时不假思索长袖一挥。 随着文气倾泻而出数面几十丈长、十几丈高丈余宽的文气城墙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其他三家文士也紧跟着出手。鲜于坚等武将召回武气兵卒:“土崩瓦解!” 武胆武者使用这道言灵效果大同小异皆是武气为刃劈开战壕沟壑。 褚曜那种偏门的效果—— 这会儿也不起作用。 康时神色凝重看着火速拉近距离的牛群喃喃:“这牛不止千头了吧?” 牛特别是耕牛何其珍贵? 不向官署部门报备就宰杀是要判刑蹲大牢的这些贼寇要是有这么多活牛糟蹋也不至于落草为寇了。康时一眼便看出这玩意儿其实是“火牛阵”, 需融合文武之气。 以“千牛”为一阵。 武气兵卒可以火牛为坐骑, 一同冲杀至敌军。这种“牛”性情暴戾, 冲击力惊人牛角捆缚兵刃牛尾缚苇灌油。只需一声号令便可点燃激发火牛阵。 牛背之上又有武气兵卒手持长矛。 杀伤力更上一层楼。 大军只需在火牛阵后边儿冲杀基本能立于不败之地。之所以说是基本那是因为再强的战术军阵也是可以用暴力强行破开的或者碰到了天克的战术军阵。 顷刻间。 千余“火牛”一小部分跌入战壕沟壑之中后边儿的瞧也不瞧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整个速度并未减缓。直至碰见数道文气城墙率先抵达的才被阻拦下来。但文气城墙承受的冲击力度是有上限的再加上这些“火牛”在人为操控下精准撞击特定的几个方位以点破面碰撞的瞬间自爆炸开。 如此一番操作。 第一面城墙没多会儿就失守了。 情势更加危急的是—— 一道流光从敌人阵营射来。 其目标正是文气城墙。 爆鸣声划破天际。只听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碎裂纹路以箭镞尖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第二道文气城墙失守。文气城墙仅有四道第三道和第四道的施展者功力没康时深厚要不了几個呼吸也会步上后尘。 “呵就这?” 康时冷嘲一声。 也顾不上这是在鲁下郡治所了。 若是顾虑这个就畏手畏脚己方万余兵马迟早会被拖死此处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康时都不敢想消息传回去他那个冤种“表弟”会怎么嘲笑自己—— 死因太弱! 电光石火间。 康时以传音秘技向三家文士发出了联合出招的邀请——倒不是他不能独立完成接下来的军阵战术而是这一晚接连两战消耗有些大担心有个万一。 为了稳妥也为了给敌方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三家文士倒也没意见。 谁让四家就来了一个沈棠?沈郡守还是此行活动发起人——在各自老大不在的时候自然优先使用河尹这边的作战策略。即便出了问题问责也问不到他们头上。 “好!” “行!” “但凭差遣!” 其实也不复杂他们只需要将文气借给康时的星罗棋布就行。 布什么阵那就是康时的事儿了。 只见文气棋盘纵横十九道共二百八十七方位——江海河流幻影由虚转实波涛浪涌之下拔地而起二百八十七道百丈高、十丈粗的森冷水柱声势浩大! 康时的声音传入每一个兵卒耳中。 “且请诸君助吾一臂之力!” 万余兵卒齐声高喝! 文气武气乃至兵卒士气皆汇聚水流之上狂涛骇浪天幕之下隐约有风雷相伴。鲜于坚初时并未认出来但很快一个熟悉词汇便窜了出来——水淹七军! 鲜于坚:“”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自家这个草台班子人才济济啊。 前有杀人如麻、出手狠辣、上了战场比武胆武者还狂野的褚曜先生;后有看似作战风格中规中矩性情宽和好说话的啊不上来就水淹的人哪里宽和了? 这样阵容是一个草台班子有的? 谷锴 鲜于坚又一次怀疑师门的教学。 事实证明康时的确“性情宽和”。 此阵威力已经是克制后的结果。 若全力而为汇聚万军之势、诸多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文气武气水淹七军甚至能淹了整个治所城池让城中万千庶民丧命。而此时只是冲击千余火牛熄灭它们的火冲垮它们的阵型阻碍它们的前进以及它们和它们身后敌军。 第四道文气城墙失守也是水淹七军成型之时水柱化龙二百八十七条战意高亢的水龙伴随着滔天浪涌自半空倾泻而下目标正是癫狂发疯的火牛阵! 浪涌轰鸣! 火牛连同牛背上的武气兵卒被水流冲击卷走它们的惨叫声被轰隆水声轻易覆盖。仅数十火牛冲得快挥刀杀至被严阵以待的精兵强将拦下厮杀成一团。 现在压力给到了敌军这边。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面对这种声势的水淹七军单纯的“土掩”根本来不及。武胆武者可以用武气护体文心文士也有同样的手段但拥有文气武气逼近是少部分流民草寇之中绝大部分仍是普通人。他们唯一有的只是心中那一股微弱“士气”。 若能汇聚同样也是不弱的力量。 但面对近在咫尺的惊涛巨浪早已吓破胆只知道转身逃跑哪里还有跟在大帅等人身后摇旗呐喊的镇定?不少人就在这时被绊倒口中刚发出惨叫已被踩死。 一部分流民草寇被水浪冲没。 但更多人则被凭空幻化数百船只托起他们后怕地扒着书船身生怕自己被水浪一拍就下去了。整个过程仅持续六七个呼吸水位已经降到小腿处。 姜胜这才急匆匆赶来。 见状将船只化为文气收回若不是脸色煞白还真以为他举重若轻呢。 “情况如何?”姜胜前脚赶到沈棠几人后脚抵达。她大老远就看到奔腾连成一片的“火海”一颗心刚要高高悬吊起来下一息又看到水浪滔天双方打得激烈。 哪怕场合不对她还是想吐槽。 果然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无事伤亡不大。” 具体来说目前只有百余人受伤。 还是临时营地被偷袭时没来得及撤离中了流矢所幸都不是什么要害。 小命应该能保住。 看到从天而降的“援军”康时跟着长松了口气——自家主公再不来他为保周全可能还要再来一次再率兵突围——敌军那位文心文士明显不是善茬。 多半也是个有文宫的文心文士。 再加上刚刚那个一出手便是数百船只的家伙二人若联手棘手得很! “那就好。”沈棠看着逐渐化作天地之气散去的水流道:“可惜了——” 褚曜问:“什么可惜?” “此时若能引动雷电——”沈棠指了指敌军方向“绝对能将他们全部电熟了!” 水能导电。 只是她不知道这种本质由“气”凝聚而成的“水”是否具备导电的能力。 褚曜并没有答话而是若有所思。 此处战场一片狼藉敌军气势低迷早已经乱作一团不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那还等什么时候?刚平息没一会儿的战场再度热闹起来喊杀震天。 流民贼寇首领虽有意再战但见此情形也只能咽下肚子里的火焰在帐下人马的劝说和护卫下撤离。同时留下万余庶民和五百余悍勇不畏死的傀儡断后。 自己则一马当先逃得飞快。 天色蒙蒙亮声音渐低。 沈棠命人看守一众俘虏带人回去找寻鲁郡守——虽说她在肚子里将不靠谱的鲁郡守骂了百八十回但想到人家亡羊补牢毅然决然断后她还是忍下来了。 此处战场之激烈不亚于另一头。 随处可见断肢残骸碎瓦颓垣。 百余兵卒到处搜罗可能存在的生机——为了找鲁郡守也为了给还没死透的敌人补一刀——就在沈棠怀疑鲁郡守只剩碎块的时候小卒欣喜大喊:“找到了!” 人还活着?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沈棠步履匆忙踏着血洼赶过去。 鲁郡守此时正颓废坐在一处断壁之下见到此人之前沈棠还以为鲁郡守只是重伤仍有救治的希望但看到这人心凉半截。 对方被砍去了左臂右腿。 紧握残缺武器的右手也只剩三根手指面颊满是血污一只碎裂污浊的眼球挂在眼眶之外整个人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仿若一具死尸。只是周遭全是比他更惨的尸体。 他的耳朵似乎也出了问题 反应极其迟钝。 沈棠揣着沉重心情脚步轻缓靠近。 距离鲁郡守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他侧了侧头似乎想用左耳细听什么。 半晌不太确定地道:“沈、沈君” 声音虚弱且沙哑。 带着弥留之际的浑浊。 沈棠道:“是我。” “贼寇” 他隐约记得那处战场阵势极大。 沈棠回答道:“他们逃了” 她刻意提高声音又担心鲁郡守听不到而事实是他听到了还费劲儿地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只是笑过之后便是更大的痛苦。但他已经快死了也不在意这点。 现在还未死不过是残留的丝丝武气护着心脉当它们完全散去便是他魂归之时。察觉沈棠试图给他输送文气他道:“沈君不用为我浪费此前种、种还请” 沈棠道:“我知道。” 她不赞同鲁郡守的坑盟友做法。 但也了解他的苦衷。 想来城墙那会儿的阴阳怪气都是他的暗示希望沈棠尽快带兵离开。 “城重庶民” 沈棠知道他想问什么。 “除了家当被水淹了房子被震塌了一部分并未太大伤亡” 正文 376:姜胜,姜先登【求月票】 “少玄你” 沈棠错愕回首看着白素。 是的刚才那一声“阿父”的回应并非鲁郡守心心念念的幼女而是伪声的白素。后者蹲下一向澄澈的眸染上几缕愁郁似乎向在沈棠解释也像是跟鲁郡守解释。 “他撑不到他女儿过来”白素道。 白素救下少女的时候听过少女的声音, 作为前任职业精锐飞贼伪声伪装潜伏都是白素必学的基本功。她不敢说自己每一项都练到了极致但也有八九分精髓。 “主公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看鲁郡守这般伤势能撑到现在跟主公交谈几句除了自身是武胆武者以残存武气护住心脉, 最大原因还是他心中那一缕不肯散去的执念与自身的顽强意志。 “而鲁小娘子一时醒不来的。” 强行挽留, 又能维持多久? 让若至死都没等来, 又何其残忍? 白素原先不想管这闲事只是看着鲁郡守不禁想起已故亲人。倒不如让他听听女儿的声音怀着仅有的欣慰含笑归入黄泉也算是给予其最后的体面和尊重。 作为生者她太清楚弥留之际还带着不甘、眷恋与遗憾是多么难过的事。 “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沈棠不顾脏污抬手轻柔地将鲁郡守完好的那一只微睁的眼合上。另一只手轻拍白素肩头给予她安慰性质的怀抱“只是我听说人死后五感中耳力是最后消失的因此人在死后一段时间仍能听到亲眷哭喊” 白素先是因为沈棠这一动作而错愕——自家主公比她小了好几岁没想到会宛若成人一般一本正经宽慰自己, 心中熨贴——而听到沈棠后半句脸色倏白。 “主公我——” 白素将自己代入鲁郡守。 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遗憾没消除, 真死不瞑目了。 “我只是这么听说也不用太当真。”她看着鲁郡守还带着余温的尸体郑重道“你的女儿我会照顾。不敢说给予多少荣华富贵但至少能让她在这世间觅得一处容身之地。只要我沈棠还没倒下她就不会出事。你且安心上路。倘若这世间真有六道轮回我允诺你——当你再来人世的时候此间必是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微风拂面似人叹息。 沈棠命人将鲁郡守残缺的尸体找回来拼拼凑凑至少让人能全尸下葬。至于其他人的尸体收拾起来一把火烧了她可没有这么多人力将他们一个一个土葬。 搞定这些还有其他要忙。 虽说流民草寇已经被暂时打退但保不准他们又会卷土重来鲁下郡又群龙无首城中庶民失了主心骨这种时候不将他们情绪安抚下来, 怕是会生出乱子。 她命人召集鲁下郡官署官吏。 结果—— 看着稀稀疏疏、小猫三两只还颤颤巍巍的鲁下郡官吏她愕然道:“怎么、怎么只有你们几个?”这么点儿人比当初的河尹治所好不到哪里去“其他人呢?” 她记得鲁郡守生前挺阔绰的。 一点儿不像是个穷鬼。 这时站出来个脸嫩的估摸着还是個新人他如实回答道:“其他人不是已经逃了便是已经降了只剩我等几人” 沈棠:“”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鲁下郡治所怎么就被攻破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解惑。 几人面面相觑。 沈棠见他们欲言又止。 便问:“怎么是不能说吗?” 官吏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他们只是担心说出来会有损先主公的名声这事儿鲁郡守输得真的冤枉。 沈棠想了想看着护卫白素道:“这里没嘴碎之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官吏仍是面色为难。 沈棠只好挥退左右护卫。 “这里无事你们出去吧。” 白素与吕绝抱拳行礼退下。 官吏又看看左右几个官吏。 沈棠心领神会让他们也在门外侯着。 官吏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 这事儿还要从鲁郡守自身说起。 众所周知先主公鲁郡守脾性执拗异于常人——其他人用人参考人才的出身和才能而先主公先看对方外貌合不合眼缘其次才是才能出身反而不甚在意。 这是其一。 其二鲁郡守深爱他夫人对几个不太符合他审美的大小舅子也爱屋及乌虽然没给他们什么重要职位但总是和颜悦色遇事不决的时候会听听他们的意见。 采不采纳是另一回事。 沈棠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个能说会道的僚属她的猜测也被官吏之后的回答证实。那位僚属是鲁郡守岳家最疼爱的小舅子。能说会道又有几分真本事便将鲁下郡府库交予对方看管平时也没怎么过问此人借着这份信任暗地里营私牟利拉帮结派。 鲁郡守本就是个粗人醉心修行一看到复杂的内政就头疼只要最后数目合得上基本不会多过问。那位僚属小舅子顺利蒙混了几年账目亏空越来越大。 此次流民草寇来袭。 以鲁郡守的脾性自然要死守寸步不让但敌人数量甚巨一昧防守可比进攻更加耗费钱粮。以往还能周转倒腾的府库支撑不下去了僚属小舅子顿时慌了倘若是平时被发现看在早死的阿姊份上自个儿至多被打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疼归疼小命总能保住。 但现在是战时! 缺少粮草会牺牲鲁下郡万千庶民。 这位姐夫绝对会杀了他! 为了小命着想他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甚至试图旁敲侧击试探鲁郡守的口风哄骗他怜悯流民草寇开仓赈粮收纳流民只当是花钱买平安。 他只是这么试探就被一顿狠骂! 僚属小舅子慌得不行起了杀心。 背着鲁郡守暗中与流民草寇大帅首领暗通款曲鲁下郡除了治所城池其余县镇很快失守。治所城池被攻破后又是僚属小舅子给敌人出了个恶毒主意。 鲁郡守这辈子谁都不放眼里但唯独对亡妻所出两子两女格外疼爱。 对跟亡妻酷似的小女儿基本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还准许其女扮男装与两位兄长一起习文习武若不是长女自小性格温婉不爱武装喜红装估计也能宠成鲁下郡第二头胭脂虎。拿捏住这几个再以城中庶民为要挟不愁他不束手就擒! 僚属小舅子也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谷悁 如果说他只是想另外抱大腿将这位姐夫踩下去无法对他造成威胁那么跟他一起贪污吞好处的小人们就是想要鲁郡守的命了。毕竟一切尘埃落定后鲁郡守动不了他的小舅子还动不了他们这些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要了他们全家的性命! 鲁郡守的小儿子跟随父亲一块儿守城却被暗中不知哪儿来的流矢击中心脉而亡。沈棠听到此处也是唏嘘不已鲁郡守除了用人眼光不怎么样为人还算磊落硬气偏偏死在小人手中她先前还以为鲁郡守说小儿丧命是借口原是她想错了。 “那位小郎尸首何处?” 官吏抬手作势抹泪动作。 “这会儿应该安顿在官署侧厢。” “回头派人将他们全部收拾出来好生安葬”沈棠不由得想着倘若自己等人早点抵达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只是这世上没有假如这种东西徒留遗憾。 她继续听官吏娓娓道来。 治所城破没多久援兵抵达。 鲁郡守被威胁将沈棠等人骗进来。 他自然不肯这么做若是这么干了日后如何立足天地间?但架不住城中庶民在人家手中家眷也被拿捏又有僚属小舅子在煽风点火鲁郡守只得黑脸出城。 之后发生的事情沈棠也知道了。 鲁郡守估摸着也没想到那一伙儿他平日从未在意的小人们居然会干出趁机屠杀他家眷的恶行。他扪心自问待他们不薄对小舅子也是尽心竭力地好。 结果只换来彻彻底底的背叛。 他从白素口中知道全家死得只剩小女儿便没了理智第一个杀的便是僚属小舅子。沈棠闻言手指点着桌案好奇问:“第一个杀小舅子我能理解毕竟鲁公也不知道这位小舅子只是背叛但并没赶尽杀绝的意思可为何——第二个却要杀你?” 官吏脸色一僵。 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沈棠又似笑非笑地重复道:“我问为何鲁公手刃小舅子之后第二个要杀你若是还听不明白我可以重复第三遍。” 她这人挺好说话的。 官吏:“” 沈棠和蔼浅笑亲善得好似跟朋友闲聊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友好了:“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太详细了吗?让我挥退左右甚至是其他官吏也只是担心他们会揭穿你吧?我只是年岁小长得嫩但不是脑子不行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她问:“伱就是姜胜姜先登。” 虽是询问却是笃定口吻。 官吏继续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仅凭这点便认定我是姜先登吗?” “也不是但问题不大。即便猜错了也无妨你的身份抓住你就能慢慢拷问出来了。”嘴上说着抓人严刑拷打的话但行动上却没这个意思还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官吏还真是姜胜。 沈棠险些要笑了说道:“这种时候跑到我的跟前你可真有胆子!” 姜胜道:“先前难道不是沈君说想从鲁公手中撬人吗?吾便来了。” 沈棠:“” 她开玩笑的。 沈棠自然不会相信姜胜这个理由虽然她用人是放荡不羁了点儿帐下僚属一个比一个费主公但她心甘情愿啊。如今单文孤证知情者死得只剩姜胜。 他的话不足信。 至于那位幸存的鲁小娘子? 她知道的估计不比鲁郡守多。 沈棠想听听姜胜要怎么说服自己或者看看姜胜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姜胜道:“吾行事一贯随心意。” 这事儿跟胆量无关。 沈棠不想跟他绕弯子便敞开了跟他说明白:“看得出来你也不是没本事的人。我好奇你究竟是哪边的人?鲁郡守与你应该相熟不然你也不会知道这么久远之前的细节但战场之上你又出手保护那些草寇流民与我等作对” 姜胜的立场就很耐人寻味。 她想弄个明白。 其实个中缘由也非常简单。 姜胜原是鲁下人士因为一些原因只能待在老家谋生奈何鲁郡守这人看脸不重用他只给闲职打发他发现鲁郡守小舅子有问题提醒过但人家不听。 前不久有个朋友过来拜访。 此人在贼寇大帅帐下谋了个要职想要邀请他也一起去姜胜一想当下局势便答应先看看“未来主公”如何。 见了贼寇大帅一眼便觉得此人没什么前途又闻他们下一个目标是鲁下郡他的老家便提醒鲁郡守建议死守不出。这些贼寇手中没多少粮食吃饭的嘴又多撑不了多久只要一段时间攻克不下来他们便会调转方向找下个狩猎目标。 奈何鲁郡守话只听一半。 姜胜这人没什么节操。 有那位朋友盯着他只好假意归顺跟着划划水待此事了结带着家眷跑路这地方是混不下去了。结果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姜胜不准备逃了。 他来见见沈棠。 跟着马甲就掉了。 但这也在他意料之内。 倘若沈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沈君的脑子分量就跟贼寇大帅不相上下了。 沈棠:“”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没节操的人。 会轻易接受一个更没节操的姜胜? 不说别的姜胜最后出手救了流民贼寇的操作就让人不适这人用着扎手! 沈棠刻意将情绪写在脸上。 她怀疑姜胜跟祈善他们一样费主公。 不然怎么会主动上门? 沈棠对自己的体质心里有数。 姜胜也有自己的解释。 他那时候不出手要出手的便是他那位朋友了康时的水淹七军反而会成为自掘坟墓的前奏顺便姜胜也展示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 正文 377:仇人见面【二合一】 沈棠头一回对姜胜露出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唇角沁着的浅笑在他的回应中烟消云散。这个姜胜留不得了! 心中萌生杀意却没立刻付诸行动。 沈棠也有自己的顾虑。 姜胜这样的人有胆子过来见自己又一语道破她身怀国玺一事不可能不做周全准备。自个儿贸然出手杀人怕只怕灭口不成, 反而纵虎归山贻害无穷。 各种念头在心中飞速过了一遍。 她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你怕是认错了吧?国玺何等巨宝?此物天下诸侯共逐之为此掀起的腥风血雨更是不可胜记。我何德何能?它又怎会在我手中?” 沈棠这会儿还不确定这姜胜是通过什么渠道或者能力知道此事! 此人手中是有真凭实据?还是空口无凭, 只是怀疑, 借此诈她的话? 除非铁证如山, 否则不能轻易承认。 沈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可她没料到姜胜并非胡诌。 姜胜道:“吾能望气。” 言外之意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沈棠:“” 望、望气??? 沈棠内心表情麻木。 这个世界还能更加离谱一些吗? 沈棠试探着问:“文士之道?” 姜胜:“对。凡望气有大将气有小将气有往气有来气有败气自然拥有国玺之人的气也与旁人不同。” 沈棠倏忽想到什么思路不知跑到了哪里眼神意味深长地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文士之道是‘八日卦’占卜的你俩不能认识一下还真是可惜了” 沈棠口中的朋友自然不是她自己, 而是去年认识的翟笑芳的堂哥——翟欢翟悦文。这厮的文士之道她也是偶然得知。当时就觉得这是个街头算命的好料子。 一個占卜, 一个望气。 这俩要是组团上街算命, 妥妥的活神仙业务能力拉满同行没一个能打的。 吐槽归吐槽但棘手也是真棘手。 姜胜的存在给沈棠提了个醒。下回碰到与姜胜能力相似的文心文士自己怎么掉马甲都不知道——国玺啊多大的诱惑。莫说敌人盟友都无法抗拒它的魅力。 姜胜并未对沈棠口中的朋友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只是安静等待沈棠的选择——他想看看这位沈君会怎么选。选择一个得力干将还是选择一个潜在危害。 是选择用还是选择杀? 沈棠内心焦灼。 讲真她不是很想用姜胜。 但让她杀—— 鬼知道眼前的姜胜是不是本尊?要是跟宴安一样“子虚乌有”自己白白多个劲敌。几番思量之后沈棠问了一个她很在意的问题:“先登有个事儿想问你。” 这一称呼转变让姜胜猝不及防。 只是他的情绪掩饰得很完美。 抬眼看向沈棠:“沈君且问。” 沈棠很认真:“你——费主公吗?” 她现在人手太缺了。 捡到一个用一个。 只要业务能力过关人品不是太差劲都能用。若人品真的太差了自己大不了只压榨他的才能不给予他真正的信任, 完事儿再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 沈棠一番权衡后决定试试。 这人他先用着也是安抚姜胜。 大家上了一条船, 一根绳的蚂蚱他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背刺自己。 “意思是当你主公有无危险?” 姜胜:“” 他什么问题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沈棠会这么问。 擢升人才不应该摸一摸对方的才能、品行、出身之类的问题?沈棠的问题超纲了姜胜只得现场准备。文心文士言行最是含蓄委婉沈棠的问题他不正面回答。 “君不疑臣臣不负君。” 沈棠:“” 倘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给对方鼓鼓掌了——他回答了但又像是没回答但仔细思量又觉得这个回答有大坑啊。 “臣不负君”的前提是“君不疑臣”也就是说“君若疑”“臣必负”跟祈元良那厮的弑主有得一拼。但你还不能说他哪里不行因为是“君”先辜负人家的。 沈棠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但侧面印证这厮不费主公。 这点对她而言就是意外之喜了。 沈棠道:“吾不负君君可安心。” 脑中过了一遍招揽人才的基本流程沈棠觉得自己要表示一下于是笑容满面地起身握着姜胜的手重重点头允诺。至于这话里头有几分真心她自己知道。 姜胜感受那双看着纤细但力气巨大的手神色微微一僵笑容很勉强。 待沈棠松开指印清晰可见。 她尴尬道:“一时没控制住。” 姜胜暗中松散自己的手指也很痛快地改了称呼:“主公这无妨。” 果真是天生神力! 这力气比那些武胆武者也不遑多让。 他撤去伪装的言灵恢复本尊。 沈棠看了傻眼。 姜胜似乎猜出她惊讶什么。 问:“主公这般看着胜作甚?” “这是你本尊?” 姜胜道:“是。” 沈棠闻言内心险些要吐出一口老血。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自己也不能前脚收了人后脚又翻脸杀人。往好了想自己带回去一个能干活的内政小能手也能帮无晦他们分担。 沈棠如此宽慰自己。 她现在最担心另一件事情想听听姜胜的意见:“倘若这世间还有其他文心文士与你能力相仿我岂不是很危险?” 姜胜道:“他们看不出来的。” 沈棠不懂他为何这般自信。 “此话何解?”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姜胜怎么能保证他的“望气”是世间最强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怎料—— 谷鬶 “因为主公的‘气’很特殊。” “特殊在何处?” “特殊在您可能没有‘气’。” 沈棠:“” 一时间她竟然分不清姜胜是在糊弄自己还是对自己指桑骂槐什么叫她没有“气”!没有“气”她人不是死了吗? 姜胜先前还说他是通过望气发现她的秘密现在又说她没有“气”! 这可真冤枉姜胜了。 姜胜还真没骗人——他从头至尾没撒谎但也没完全坦诚。先前只是用了点儿春秋笔法避重就轻让沈棠产生误解而已——沈棠的“气”是他平生所见最为特殊。 不管是死还是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还是动物植株是普通人还是拥有文心武胆无一例外周遭都萦绕着不同的“气”这些“气”都是姜胜能看到的。 它们带着不同颜色。 分别有着不同的涵义。 姜胜可以凭借这些分辨运势乃至生死但唯独沈棠是个例外他看不到!仅凭这点就足以让姜胜好奇。当然他又不是狸奴不会因为好奇心就贸然决定。 凡事都要做充足的准备才行。 “那你怎么发现国玺的?” 这也简单。 姜胜说自己会“望气”但不意味着人家的文士之道只有这么一个用途也是靠着这个他才发现沈棠的秘密。至于其中如何操作沈棠不追问他也不欲多言。 沈棠:“” 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白素二人没想到自己等人去外头等了等便等来新的先生还是熟面孔。白素记性好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那人。心下好奇又有些不解这人明显不是善茬。 主公留其在身边也太危险了。 沈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尔等待他要像待元良几人一般尊敬。” 白素和吕绝齐齐抱拳。 向姜胜见礼认识新同僚。 倒是姜胜的反应慢了一拍倒不是他故意而是他好像听到一个不太美妙的字眼:“主公口中的元良可是帐下僚属?” 沈棠:“嗯是。有何不对?” 姜胜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多年前曾跟一个叫‘元良’的文士结过仇。乍一听还以为是同一人呢只是大陆黎民千万同字之人甚多” 他这些年碰过不少个“元良”。 沈棠并未多想。 祈元良这厮虽然仇家多了点儿但也不是走到哪里都有这世上同名同姓同字之人都不在少数世间哪有这么巧合呢? 一时也未放在心上。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收拾乱成一锅粥的鲁下郡。官署等同空壳政务停滞府库粮仓没多少存量受损庶民若不及时安顿恐怕会生乱对外还得提防流民草寇。 沈棠思来想去故技重施派人去鲁郡守的僚属小舅子抄家了还有跟僚属小舅子同流合污的几个小人也不放过从他们身上刮出厚厚一层油水看得人咋舌。 “真有钱!鲁公下辈子长点记性吧再喜欢老婆也要防着娘家舅子这辈子就当是写了本错题集争取下辈子不踩同一个坑”鲁郡守一家老小的灵堂设立在他的府邸家仆婢女散去只剩一个年迈管家和鲁小娘子的奶娘和贴身婢女。 老弱四人守着偌大清冷的灵堂。 鲁小娘子醒来之后获悉发生的事情又看到被收殓干净但仍残缺不全的父兄尸体一时间椎心泣血、涕泪交垂。灵堂之上昏厥了三次也是气若游丝。 靠着府上参汤猛药缓过那口气。 沈棠跟其他三家代表前来吊唁上香让鲁郡守的葬礼看着不是那么清冷。 鲁小娘子作为唯一主事一次又一次向几人福身行礼短短三日整个人就消瘦了两三圈原先合身的衣裳看着都空荡了。沈棠作为外人只能宽慰她“节哀”。 “待你血亲下葬可愿意随我搬去河尹长居?”灵堂肃穆深寒待久了还有几分不适看着脸色微微发青的少女沈棠找了借口将鲁小娘子喊出来私下说些话。 鲁小娘子面色终于有了波澜。 诚然她有些心动。 但思量之后还是摇头婉拒。 她想留下来为父兄守孝照拂大兄尚在襁褓的独子。一想到安静躺在棺材为护她而尸首分离、死相凄惨的大兄鲁小娘子一时悲意上涌眼眶泛红。 前不久还是一家团圆喜乐。 今日只剩她和被藏在炉灶内的侄儿心口又一次生堵面色逐渐转青。 但她还是将泪意压了下去。 沈棠不意外这个回答只是—— “在你父临终前我曾许诺他会好好安顿、照拂你。当下这世道越来越乱这些流民草寇是第一批但不会是最后一批。鲁下郡失去伱父亲王庭那边又忙着开战自顾不暇一时半会儿不会派下来新的主事人你留在此地很危险” 鲁小娘子惊愕地看着沈棠。 她是第一次知晓此事。 “守孝哪里都能守。心意到了就行不必拘泥形式。你父亲如此疼爱你临终之时还挂念着你”听到白素的伪声才肯咽下那口气“我想他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以为全府上下只有你幸存下来如今还多了个尚在襁褓的侄儿。即便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你侄子打算你留在鲁下郡能照顾他吗?” 基本的安全都无法提供更遑论成长路上的物质。年迈管家、她的奶娘还有年纪不大的贴身婢女再加鲁小娘子姑侄二人这是搁在哪里都任人欺负的组合。 沈棠的提议无疑是最优选择。 鲁小娘子无疑被说动了。 她原先想守孝结束投奔父亲生前的亲朋故友念在亡父以往的交情份上总会有人愿意施舍她一角地方。哪怕是寄人篱下但至少有遮风挡雨的瓦片能苟活下来。 可是—— 面对少年盛情相邀 她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不识趣。 便颔首答应下来只是时间上需要宽容几天沈棠若是忙碌可以先带兵马回去自己收拾好了就会投奔河尹——鲁小娘子是鲁郡守一手带大的自小在营中玩耍舞刀弄枪还有胭脂虎的诨号。她自然看得出来来驰援鲁下郡的援兵没带几日粮草。 援军在鲁下郡停留不了几日。 沈棠自然没这么快走。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鲁郡守是没了但鲁下郡还在。 她发了信函回去让人送粮过来预备跟其他三家商量一下大家轮流派兵看守鲁下郡。也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谁 一扭头瞧见不远处廊下的姜胜。 后者似笑非笑一脸瞧热闹。 “恭喜主公好事将近啊。” 沈棠懵逼:“什么好事?” 姜胜:“鲁公不是托孤给您了?” “这算喜事?”她不理解。 “鲁公临终托付待鲁小娘子出孝主公便能抱得佳人归如何不是喜事?” 沈棠:“” 姜胜:“主公无意鲁小娘子?” 只是纯粹好心照顾孤女??? 沈棠拍拍姜胜的肩膀语气幽幽地道:“先登啊你知道吗?文心文士没有马就好比——你家主公没有枪!” 姜胜:“???” 姜胜:“!!!” 正文 378:分外眼红【二合一】 气氛微妙。 姜胜初时还不解他的新主公没有枪跟文心文士没有马有什么关系? 但电光石火间他悟了。 莫名懂了沈棠口中要表达的意思。 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 姜胜险些青了脸。 这种关乎男性尊严、子嗣延绵的微妙话题是能随便说的?是他可以随便听的? 他勉强从混沌思绪找出自己的理智。 同时豁然开朗。 初时诧异沈君相貌过于秾丽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分明是张女郎的脸。主公这么一说, 他懂了。或许是因为天生少了物件才导致这年纪还未露出男性特征。 隐约有些同情但又难于出口。 不管是同情还是宽慰都很奇怪。 但沈棠就这么笑盈盈看着他他要是不说点什么似乎更加无法交代。 于是, 姜胜斟酌着生怕戳中主公的玻璃心毕竟天阉也非主公的本意。 他说话好听又很励志。 “主公胜以为男子之阳刚气概不在儒衫之下不在子嗣绵延之间而在于心、在于行迹、在于俯仰无愧天地。主公宽心胜不会因为此事便离你而去今日之事也会金人缄口不传六耳!”倘若这位主公命硬熬死了他他会带着秘密入棺材。 沈棠:“???” 她的小脸似乎被问号淹没。 姜胜这话什么意思啊? 她莫名怀疑二人不在一个聊天频道但姜胜这番与众不同的言论她很赞同, 内心默默把姜胜的好感度从不及格提到及格。 “先登这话令人振聋发聩!” 姜胜的答卷拿了个漂亮的分数。 但, 烦心的事情跟着也来了。 主公天阉, 生来无嗣。 倘若建立的事业只是乱世之中一簇短暂水花, 有没有子嗣都无所谓但若侥幸立稳脚跟, 没有子嗣这点就会成为动乱的根源。他转念又一想, 主公可以从血亲那边过继一个啊, 过继过来就等同于亲生的子嗣一事完全不成问题。想通后他将此事丢到脑后。 暗中警告自己权当不知此事以免哪日醉酒或者生病说胡话 “不是主公心胸豁达令胜敬佩!” 姜胜谦逊且敬佩此事落在旁人身上或者自己身上他扪心自问绝对无法像主公这般豁达舒朗、浑不在意异样目光。 沈棠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腼腆笑着摆手:“哪有哪有。” 一时间这对新鲜出炉没两日的主公与僚属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关系也在无意间拉进不少。 这也让姜胜暗中舒了口气。 有国玺的主公不好找。 二人配合默契、相处融洽总好过互相猜忌、彼此戒备来得好。他也想看看这位年轻稚嫩的主公究竟能走多远。 别看他这几年都蹲在鲁下郡少数几次出门也是走亲访友但大陆西北的局势变动, 他了然于胸的, 特别是鲁下郡周遭这些邻居。其中河尹郡, 更是庶民乐此不疲议论的焦点, 姜胜很清楚这位年轻郡守的种种功绩。 了解所以期待。 沈棠也没给他搞什么“新人实习观察期”上岗前培训环节都省了直接丢出去干活内容难度跟褚曜康时二人看齐。姜胜还是鲁下郡人士对此地各处最为了解在鲁下郡内政相关问题上褚曜二人还得给他打辅助。姜胜有些看不懂这位主公。 这般信任当真没问题? 姜胜都做好坐一段时间冷板凳的心理准备了结果险些被鲁下郡官署官吏搬来的竹简文书淹没。这样高调重用原来的僚属不会有意见吧?姜胜发了会儿呆。 他的表情褚曜二人看在眼里。 “不用想太多主公一贯如此。” 只要能帮她干活榨出劳动力敌人她都敢用。只是这种真相还是等姜先登自己发现吧由他们说出来有损主公的形象。 姜胜蹙眉:“嗯。” 三人安安静静开始工作。 至于其他三家的随军文心文士? 他们被沈棠派遣了其他视察统计任务弄清楚贼寇此番袭击给郡内庶民造成的具体损失。治所还好流民贼寇还未来得及搜刮劫掠但其他县镇皆已遭殃。 沈棠要清楚受灾人数才能安排之后如何赈灾、如何重建——目前最要紧的是安抚这批庶民让他们看到除了被逼落草为寇这条绝路他们还有其他生路。 内卷之王绝不认输! 其他三家看着沈棠将鲁下郡当做河尹一样经营不由得起了其他念头。 这沈君莫不是想吞了鲁下郡? 念头刚刚萌芽就被他们压了下去。 人家真有这念头也不会提议四家轮流派人驻扎此处更不会将外出视察统计的活儿派遣给他们这不是给了机会让他们充分摸清鲁下郡?与其说人家想要独吞倒不如说——人家是认认真真想搞重建让此地庶民过上安稳温饱的日子 三家各自开小会的时候钦佩不已——这沈君确实是世间少有之赤子! 沈赤子内卷之王棠莫名打了好几个喷嚏正想嘀咕是哪个孙子背后念叨她一阵急促脚步由远及近:“主公、主公您看谁来了!”吕绝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他自然开心。 大家伙儿带来的干粮要啃完正在愁要不要啃鲁下郡的粮补给来了。 沈棠正准备日常问候一下鲁郡守抱怨这厮工作不积极留下这么多工作量让她擦屁股一抬头看到门外的熟面孔。 她原地蹦起宛若看到大救星。 元良只是她的僚属吗?不不不他还是解救自己于水火的内政小能手。 “哈哈哈元良你可算来了!” 恨不得给祈善一個大大熊抱。 “快快快过来忙这一半给你!” 被沈棠热情感动到的祈善:“” 听了下半句他的心瞬间冷了。 “主公!” 沈棠道:“我在呢。” 祈善:“此行可还顺利?” 沈棠寄回来的信函没写太多只是让他准备一批粮草送来她要在鲁下郡停留半月顺便跟官署众人报了个平安。 只说此行支援结果但没写过程。 祈善率领运粮伙夫紧赶慢赶过来。 见治所城池惨状便知此战激烈。 沈棠叹气道:“顺利是顺利只是没能救下鲁郡守鲁下庶民失了依靠未来日子怕是不好过。也不指望郑乔能派来个有责任心的继任者只能我们先顶顶。” 她指了指那一堆东西工作量比当年的河尹郡少但依旧可观不加个十天半个月的班见不了底。庆幸她工作经验丰富陌生郡县政务也能迅速上手。 祈善宽慰她:“人各有命。” 救不下鲁郡守也是他命该如此。 至于鲁下郡的庶民 他压低声音:“主公不想趁机” 鲁下郡离沈棠的河尹最近。 其他三家都隔着邻居。 管理上面很有难度。 他们拿了鲁下郡没什么用但对沈棠而言就不一样了尽管河尹跟鲁下也不挨边但这个方向的邻居不强。寻个机会吞了便能连成一片有利于主公的基业。 谷鋧 沈棠:“唉当下还不能有大胃口。” 要顾及吴贤几个。 不然联合搞她一家就麻烦了。 “主公可以暗中谋划此事”祈善也没准备让沈棠现在就露出锋芒他顿了顿又问“前鲁郡守可有留下子嗣活口?” “有个女儿鲁小娘子我允诺会照拂她还有一个孙儿尚在襁褓。” 祈善道:“甚好!” 沈棠猜到祈善说什么但还是要走个流程问一问免得让外人以为她这个主公浑身都是心眼儿。开玩笑她赤诚善良坦率心似水晶剔透无暇哪有心眼? “什么甚好?” “前鲁郡守在鲁下郡经营多年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率兵剿匪维护安宁在鲁下颇得民心。此次更是为了万千庶民而牺牲一家英烈唯余独女幼孙。” “说具体。” “借鲁小娘子名声一用。” 引一批鲁下庶民搬去河尹剩下的留在原地经营重建只要他们还念着前任郡守的好主公又仗义收留他的后代没人比主公更有资格插手鲁下郡了。 庶民的心向着谁这还用得着说? 即便是三家有意见也不行这是人家土著庶民的选择。不出意外他们连找沈棠要赔偿都站不住脚跟还容易留下个落井下石、贪婪无度的恶名 沈棠:“” 虽然她也打过这主意但顾池不在无人能替她背黑锅。她只能建议四家轮流值守此地撇掉自己趁人之危、侵占孤女家财的嫌疑。至于顾池提的建议 沈棠道:“徐徐图之。” 祈善笑着叉手行礼:“唯。” 二人相视一笑。 凑巧姜胜来了。 “元良先登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旧人见新人的场合少不了她这主公。 祈善在议政厅屋内。 姜胜在议政厅廊下。 二人隔着一道敞开的门对视。 气氛微妙。 “你们——认识?”沈棠正欲吐出的话被她咽回去嘴角勾起的笑容逐渐消失。 气氛仿佛盛夏暴风雨来临前那般凝重二人眼眸对视深处酝酿着暴雨雷鸣。 不用问肯定认识。 一看这架势。 沈棠倏忽想起姜胜曾说几年前跟一个叫“元良”的文心文士结过仇。 或许、可能、大概 此“元良”即为彼“元良”? 沈棠嘴角抽了抽。 吐槽祈善究竟结了多少仇家? 前有秦礼后有姜胜。 名字果真是缺什么补什么。 “你、你们” 话未说完二人几乎同时发难。 刷佩剑出鞘。 雪白剑影间映出姜胜眼眶血丝。 眼底翻涌着浓浓杀气。 “祈!元!良!” 沈棠:“” 看着二人招招冲着对方要害而去沈棠却不是很着急脚底抹油溜到竹简文书堆后借此掩体暗中观察。二人是文心文士只是持剑武斗而不是言灵文斗。 想来有仇也不可能是死仇。 二人皆是衣袂翩翩的儒雅文士不管肚子里啥颜色外表俱是人模狗样打起架来也是赏心悦目。从门内都到门外从门外斗到门内又从地上打上房梁。 沈棠看戏吃瓜啃大饼。 偶尔头顶还会掉落木屑瓦片被她一一躲过直至打斗动静惊动隔壁办公的褚曜康时。褚曜偏头躲开迎面射来的“暗器”。 愠怒道:“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出?” 不用猜都知道是祈元良仇家。 此前秦礼看祈善也想拔剑打他的。 他和康时一人拦一个勉强压下这混乱局面这事儿传出去多不好听。 姜胜怒道:“褚无晦放开吾!” 祈善将垂落的发丝捋上去气息微喘盛怒道:“放开他吾还怕你?” 大有康时二人一松开他们就继续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火气冲得很。 康时只得向沈棠投去求助目光。 现下也只有沈棠能拦住了。 沈棠收到暗示站出来。 她轻咳出声借此动静吸引众人注意力:“咳咳咳——元良、先登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矛盾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大家同僚一场切莫伤了和气。” 祈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同僚一场??? 自家主公当真是他主公? 祈善有些不确定了他甚至怀疑是先前七位主公怨气深重于是来了个沈棠治自己。她也不负众望专门搜集散落各地的他的仇家?一想到未来要跟姜胜共事 祈善只觉前途黑暗。 “没什么误会” 姜胜喘匀了气咬着后槽牙将佩剑收归剑鞘表明他的态度祈善也只得跟着做。褚曜和康时分别立在二人身侧拉开距离免得一个不注意这俩又打起来。 沈棠居主位。 她在肚子里酝酿一番。 “你们何时认识的?” 二人等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沈棠又问:“为何结仇?” “这就要问这位‘恶谋’干了多少损事了才害得胜被困鲁下多年” 姜胜皮笑肉不笑。 沈棠于是看向祈善。 好奇这厮为什么要害姜胜当宅男。 祈善哂笑淡声道:“这分明是你的文士之道作祟与吾有甚干系!” 沈棠:“” 她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下了。 果不其然—— 祈善颇为头疼:“主公伱是觉得自己的命比天煞孤星还硬吗?为何想不开!” 天底下拥有正常文士之道的文士何其多但自家主公是不是有那么点儿特殊本事总能从他们中间挑出不正常的??? 沈棠:“” 正文 379:君臣两不疑【二合一】 她近乎痛心疾首地看着姜胜。 “先登说好的不费主公” 好赖也是百来斤的成年人骗个十三岁的天真纯洁少年良心过得去吗?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沈棠的表情更胜千言万语。 姜胜道:“胜也说了。” 君不疑臣臣不负君。 沈棠脑海冒出姜胜先前的回答。 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你管这种避重就轻回答等同于没回答的回答是回答? 沈棠脸色微青与祈善坐在一处的康时莫名心虚地神游天外思绪散发。 话说回来—— 主公知不知道他的文士之道副作用? 康时不是很有把握。 沈棠没强迫姜胜非得当场坦白, 这种秘密私下跟自己说也行目下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他跟元良之间的旧仇宿怨。若不解决这点往后不能指望他们俩能和谐相处。 没隔三差五互相使绊子都不错了。 她道:“唉此事先按下不谈往后再说。你与元良究竟生过什么矛盾?” 沈棠表面上没偏谁但姜胜该明白祈善与她相处长久感情绝非姜胜能比。 倘若是祈善过错, 她会想办法收拾烂摊子, 但若是双方各有问题她偏心祈善。 姜胜轻描淡写道:“哦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恶谋’使诈破坏我的文宫令即将圆满的文士之道出了点偏差。以至于我这些年不能轻易离开鲁下” 沈棠:“” 褚曜:“” 康时:“” 三人齐刷刷看向祈善求证真假。 祈善理直气壮。 “彼时各为其主此举有错?” 三人又齐刷刷看向姜胜等回应。 沈棠这个半吊子文心文士或许不清楚但康时和褚曜不一样他们十分清楚文士之道想圆满有多困难饶是二修二品上中文心的褚曜也只堪堪摸到点头绪。 姜胜早在多年前便差点儿圆满了? “倘若是各为其主确实不能怪”康时跟姜胜也相处了两三日, 对方看着不像是输不起的人。文心文士之间的争夺, 本就是看各自的心计本事。输了只能说技不如人, 但姜胜的反应显然没这么简单 姜胜叹气:“并非这般简单。” 其实那会儿的局势是这样的。 祈善正祸害不知道第几个主公。 这位主公还有另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这位对手便是想请姜胜出山的人。各种金银财宝如流水一样送到姜胜的面前。 姜胜是谁啊? 一眼望气便知此人有无潜力。 架不住对方给的太多又太热情。 姜胜虽未答应出仕, 但也愿意搭理人背后出谋划策了两回。谁知就这两回就被祈善这只猫猫祟祟的家伙暗中盯上。 而祈善的冤种主公也从线人那边获知此事, 心急如焚与祈善合谋一番便准备先下手为强趁着姜胜还未出仕就将危险扼杀摇篮之中。但姜胜也不吃素。 一来二去打出了真火。 彼时他也找到文士之道圆满的关键二人明里暗里交锋几个回合。 之后便到了夺嫡的关键。 祈善的冤种主公在他的建议下以都城换防为借口调动兵马提前发动兵变带兵围堵王宫。弑父杀兄“父”就是那個昏聩的老国主“兄”就是对姜胜热情无比偏偏资质贫庸压不住一众弟弟野心的倒霉王储。 祈善会提前行动不止是因为消息泄露又被姜胜这边获悉还因为他推测姜胜的文士之道将在这天圆满。若不提前动手恐夜长梦多。 提前行动确实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祈善不放心其他人亲自对姜胜出手。 姜胜没死带着几处重伤逃了。 没想到再见面会在这里, 他们还非常不幸成了同僚往后要一起共事。 想想可真是膈应。 沈棠三人:“” 祈善年纪不大但看他仇家质量便知道这厮这些年过得多么精彩波折。 “圆满文士之道的关键?”褚曜对二人的恩怨情仇兴趣不大倒是很好奇如何圆满文士之道或许能从姜胜这边获得灵感。 姜胜也未隐瞒道:“我的文士之道能堪破他人之气而想要圆满则需要辅佐一位王储登基或者阻拦王储兄弟宫变篡位。那位王储气势颓靡不堪大用。原先是想去其他国家碰碰运气结果祈元良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一来二去才打出了真火” 姜胜气得决定头铁一回。 阻拦王储兄弟宫变篡位。 姜胜其实做好了祈善不讲文德提前偷袭的可能一切布局很顺利但他没料到祈善有他也分辨不出的伪装本事先伪装他在他的布局上面做了手脚。又在宫变前伪装成他的妻子背后偷袭这会儿想到那场面还很怄。 沈棠三人:“” 这确实是祈善这厮干得出来的。 “确实冤” 人家姜胜只是路过王储为求自保慕名而来拿钱砸他要当榜一大哥。钱给的太多姜胜就意思意思给人出谋划策了两回。祈善生出危机感把姜胜也纳入猫猫必杀名单出手迅如雷电挠人两爪。 被挠的姜胜怒了。 你这野猫也敢放肆?看吾不整死你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本来只是路过的姜胜干脆拜了榜一大哥当主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文士之道圆满晋升考试”的考场设在此处。 结果考试当天姜胜考到一半试卷就被伪装成监考老师的祈善扬了。按照这说辞要是祈善再有耐心一点再动手估计姜胜已经背着榜一大哥的礼物去往下一站了。 唉果然是大仇。 沈棠问:“此事的后遗症就是你不能离开鲁下郡?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姜胜这次没隐瞒。 “鲁下郡地底深处有一条残缺龙脉碎片此处天地之气比旁处浓郁些这些年都在修养受损的文宫同时压制反噬的文士之道。近两年才好了个七七八八。” 也亏了他的文士之道他能很轻易就知道哪里天地之气稠密哪里稀疏。 沈棠担心:“那你现在也不能离开?” 姜胜眼神微妙地看着她。 “此前不能但现在可以了。” “咦?” 祈善在一旁拆台:“想要获得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文士之道大多遵循这个规则。他的文士之道能望气主公以为这种近乎神仙的手段平白就能获得的?” 沈棠:“这” “据我所知他的文士之道会汲取主公的气运量虽不大但——”但自家主公已经有一个康季寿了再叠加一个更棘手的姜胜这得倒霉到何等境界? 祈善真担心自家主公哪天死于喝水呛死这死法怕是会“名留青史”! 沈棠:“” 她正担心呢姜胜的回答让她精神一震他道:“文士之道在即将圆满的关键出了岔子原先的弊病也随之改了” 沈棠松了口气。 “不是让我倒霉就好。” 谁也不想戴一个非酋的帽子。 越发心虚的康时:“” 姜胜紧跟着道:“我需要您的文气。” 已经做好被暴击的沈棠:“???” 她指了指自己:“文气?只是这个?” 这算哪门子的弊病? 谷喽 杀伤性也太小了。 姜胜竖起一根手指。 “文砖!一日一块!” 沈棠:“文砖?” 姜胜道:“修建文宫的砖石。” 沈棠:“这压力也不大啊” 至少她现在没感觉到任何负担。 在场众人:“” 文砖这玩意儿稍微厉害一点的文心文士再不消耗文气的情况下三五日才一块而搭建文宫所需文砖更是一个海量数字。所以能肝出一座文宫的 那都不是有几个肝的问题。 而是身体全由肝组成了。 祈善也清楚沈棠那多得不正常的文气储量倒是松了口气——搁做其他主公一年半载下来就要被姜胜榨成人干而搁在自家主公身上却连负担都算不上。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棠拍着胸脯答应姜胜。 若姜胜能跟祈善摒弃前嫌莫说一日一块文砖便是两块三块她都出得起。 只是—— “先登还能圆满文士之道吗?若能突破的关键又是什么?”这才是沈棠最关心的问题想彻底抹平二人矛盾光调节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之间积怨更深。 若能帮助姜胜圆满文士之道—— 也能帮沈棠干更多的活儿。 姜胜听出沈棠话中的认真和偏袒。 并不意外。 只是感慨祈元良这厮好运气他似笑非笑地问沈棠:“主公真想知道?” 沈棠扬眉:“我不能听?” “不是不能听只是担心主公听后会夜不能寐。”姜胜这话真不是无的放矢。 “我会夜不能寐?”沈棠笑颜自信。 开玩笑! “若想圆满文士之道——需亲手斩下王的头颅。”姜胜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棠准确来说是她的脖颈上刻意补充“可以是敌人的王也可以是自己的王!” 沈棠:“” 姜胜无视听到这话就作势欲拔剑的祈善几人:“胜此前便说过了君不疑臣臣不负君。主公也说吾可放心君可安心。当下胜想问主公君可安心?” 沈棠:“” 好家伙—— 费主公的正戏在这里啊。 文砖什么的果然是毛毛雨。 若说姜胜第一次冲击圆满还可能达成第二次就不容易了。亲手斩下敌方国主的头颅等同于让他灭一国。相较之下背刺信任自己的主公执行难度小点。 哪个主公听了不哆嗦? 一时间议政厅内寂静无声。 沈棠垂眸想了没一会儿。 抬头看着姜胜:“安!” “不疑?” “不疑!”为了打消姜胜的疑虑她道“先登你虽取了个‘先登夺旗’的名字但也别小瞧了我。我的首级可没那么容易取下来绝对比让你领兵灭一国还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彼时没有动手杀你如今更加不会。臣不负君君不疑臣。” 沈棠学着姜胜将皮球踢了回去。 姜胜眼神微动。 面上的冷硬也似冬雪融化。 “唯。” 君臣两不疑。 若真能始终如一他之大幸。 见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她笑着拍了拍手撑着膝盖起身:“时辰不早了官署还有一堆的事情没解决尔等散了吧该干嘛干嘛。记得你们俩不能再打。” 要打也要将工作搞完再打。 她也看出来了这俩剑术不相上下。 菜鸡互啄刮痧一样的伤害。 宁愿他们靠着武力发泄对彼此的怨气也不想一个个憋着闷着冷不丁就出手给对方使绊子。沈棠这会儿多少有些明白顾池此前说的平衡了 这都不是做大蛋糕能解决的矛盾。 主公发话赶人众人皆行礼退下。 “唯。” 其余几人走了唯独康时磨磨蹭蹭沈棠便知道他有事情要跟自己说。 “季寿有事?” 康时叹气:“主公有一事——” 沈棠看着他等下文。 有一事? 有什么事? 康时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让沈棠心咯噔:“主公可知我的文士之道?” 沈棠抽了抽嘴角:“然后?” 康时道:“逢赌必输。” 紧跟着什么都交代了。 沈棠:“” 她今天被暴击了两回??? 沈棠一直emo到了晚上。 姜胜也跟着一直挑灯加班。 其他同僚也在一起团建。 姜胜见沈棠情绪不高便问康时他留下来跟主公说了什么情绪后劲儿这么大? 康时:“我实话实说了。” 他的文士之道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姜胜一听道:“这算什么?” 康时:“主公不是这么想” 对主公而言他的文士之道弊病杀伤性比姜胜大得多得多(:3?) 姜胜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祈善故意扯高了嗓子道:“此前恶元良有个仇家他的文士之道就比较特殊急中生智不知元良你有无印象?” 祈善:“” “倘若元良早来几日也能瞧见他了。”这位便是此前邀请姜胜的朋友也是被祈善坑过的“受害者”“他的文士之道弊病就是发动之时主公脑子会不好使” 让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康时:“” 他很好奇 为什么受伤的都是主公??? 正文 380:少年鲜衣怒马(上)【二合一】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 沈棠日常想要怀疑人生。 甚至连工作都无法专心凝神。 祈善过来送东西凑巧听到她的碎碎念还以为她碰到啥烦心事便顺嘴关心——自家主公还是一株正在发育的幼苗作为她的僚属偶尔也要关心一下自家主公的身心健康可不能一声不吭就变态了。 沈棠眸光幽怨地看着祈善, 目光一瞬不瞬直接将后者看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主公这般看着善可是哪处不妥?” 难不成是他早上洗漱不彻底? 仪容有损? 不待祈善多加猜测沈棠幽幽地道:“我在想自己在阎王爷名册上还有几年阳寿亦或者往日若碰见强敌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困境, 是不是能让你们几个佯装投诚兴许就能绝地反击反败为胜了唉愁啊” 祈善:“” 他克制嘴角细小的颤动忍俊不禁又无奈道:“主公莫要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再者不论是文心文士还是其他人多了难免会有一两个特殊。主公只是” 该说只是她运气太好了? 还是说只是她运气太倒霉了? 讲真这般“豪华”、让主公闻之花容失色的阵容祈善这些年奔波辗转拿了七个主公人头也没碰见过一次。从某种角度来说, 这也算是一种无法复制的过人天赋。 侧面来看—— 不也证明了自家主公的过人之处? 沈棠一点儿没被安慰更加emo了但她也不是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 嘿, 凡事都要往好了想。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 姜胜几个的确费主公但他们能创造的价值也可观。一个能顶好几個劳动力用, 而且人均“内外兼修”对内能治理, 对外能打仗, 各有长短互相弥补。 在当下这讲究地位、出身、底蕴的混乱世道若不是他们的文士之道弊病太费主公不好找offer上岗工作沈棠又足够命硬哪还轮得到她将他们捡回窝? 倒不是沈棠妄自菲薄而是她的开局条件很难找到足够优秀又勤恳耐劳的打工人更遑论经营一块小小地盘还跟几个邻居打好关系为以后的发展夯实基础。 如此一番自我安慰之后。 沈棠想通了也不再emo。 重新振奋情绪开始伏案工作。 祈善这次的任务就是送粮过来忙完了入账和交接工作他便要带着人回去。河尹那边的水库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工河道也开凿了好几里上上下下忙得很。 “这么快就回去?” 沈棠还想将祈善留下来工作呢。 祈善道:“倘若主公想留人善倒是不介意只是望潮那边搞不好会闹事。” 沈棠:“” 河尹现在只剩下顾池这个主事了。 一想到整个河尹郡的工作量都压在他和一干官署官吏身上, 尴尬笑笑。顾池可是自己酒后绑架过来的真将人家惹恼, 直接撂挑子不干, 她也没理说人家如何。 祈善晌午便带人走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没说出来。 河尹的确只剩顾池一个文士主事但还有秦礼这些外援啊真要是忙得脚不沾地、劳累过度拉他们过来搭把手也不失为应对之策。(:3)?)是的因着自家主公作风上行下效他们这些人也不拘泥是不是自己人了只要能干活就能用。 至于秦礼几个如何骂骂咧咧? 只要没听到就能装不知道。 尽管鲁下郡治所夺回来了但治所之外的县镇都被流民草寇祸害过虽说沈棠过来之后第一时间组织开仓赈粮但仍有过半落草或烧杀劫掠、打家劫舍或聚众钻入深山当土匪或跟随流民草寇去往其他敌方。众生皆苦只为一口吃食。 沈棠同情他们但也要为了那些安分守己的庶民着想与其他三家合计拨出一部分兵力清剿鲁下郡境内的贼寇。 宣传安抚为上绞杀灭口为下。 若他们愿意放下武器重新去做一个普通庶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若不愿意还反抗动粗便直接杀了绝对不能将他们驱赶至临近郡县骚扰那些敌方的庶民。 少冲等人自然没有异议。 事实上他们等沈棠这句话都要等得不耐烦整日忙碌那些无聊的琐事多余的旺盛精力都没处宣泄筋骨都懒了。沈棠让他们拨出兵力剿匪正中下怀。 其中又以上南少冲最为积极。 天微亮就急吼吼带着人出门翻山越岭上山下水纵马撵着土匪跑。姜胜借此跟沈棠提了意见鼓励庶民向官署举报土匪下落。最先过来举报且提供消息属实的庶民能获得官署奖励的一斤粟米! 他作为鲁下人士很清楚这地方民风民俗村落宗族会互相包庇、隐瞒。不少土匪就是他们中间走出去的亲人看到少冲等人率兵过去甚至会通风报信。 剿匪效率高不到哪里去的。 沈棠闻言深觉有理还在这个基础上做了修改——根据举报的土匪规模第一个举报的庶民可以获得不同档次的奖励。奖励不多但对庶民而言却有着致命吸引力!鲁下郡除了治所其他县镇都被糟践过庶民秋收上来的粮食也被抢走。 没有粮食他们中很多人都度不过这个寒冬一点点的粮食也弥足珍贵。 珍贵到足以让出卖他们此前还心照不宣帮着隐瞒的同村同族土匪。 其一治所也说了会保守秘密不向外透露报秘人的身份名讳。其二此举不是出卖同族而是在保护更多安分守己的同族良民保护他们不受土匪侵扰。 一番软硬兼施的手段鲁下郡境内的土匪在七天内销声匿迹最后甚至发展到四家武胆武者争抢一个剿匪任务。土匪是没了但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止于此。 给其他三家的信也得到回应。 四家出人共治鲁下郡。 直到郑乔王庭派来新郡守。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可能性不大人家正忙着跟彘王一派斗呢哪里有功夫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殊不知还真有人注意到了只是不是郑乔。 而是郑乔的师兄晏安。 晏安并不赞成郑乔派兵驱赶流民草寇要么彻底镇压要么收纳己用将气驱赶至别处祸害其他地方庶民不说还会让这个群体膨胀扩张终将酿成大祸。 奈何郑乔偏是不听。 晏安被气得接连半月没去点卯。 “哎兴宁这是何苦呢?” 外界都道晏安是被气得跟郑乔闹脾气也有人说他被郑乔种种荒诞举止伤透了心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急流勇退。唯独他夫人知道晏安是真的身体不好了 盛怒之下又被寒风灌体。 竟缠绵病榻半月。 此时的晏安好似苍老了十余岁从来黑亮柔顺的青丝也多了不少灰白眼梢爬上细细的皱纹。面色蜡黄眼底青黑呼吸时而缓慢时而急促看得人揪心。 晏安在妻子搀扶下坐起身。 饮下今日份的汤药。 他压下舌根绵绵不断似一根细针一样钻入心间的苦涩淡声道:“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的。不是为夫也会是旁人。” 夫人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是年轻的眸染上更深的忧郁帮他披上氅衣。 空气安静了许久。 宴安倏忽发出一声轻笑。 夫人疑惑地看向他。 宴安道:“是子虚传回来的消息。” 听是“子虚”夫人黛眉舒展:“唉如今还能让你笑出声的必是喜事。” 宴安略微吃力地将肩头下滑的氅衣往上提了提说道:“是不是喜事还不好说。子虚传来消息被师弟驱赶的那些庶民途径鲁下郡结果踢到块铁板。” 夫人仔细回想一番诧异:“先前兴宁不是说那位鲁郡守凶狠好斗有勇无谋任人唯亲不堪大用?居然能守得住鲁下郡?让多倍于己的敌人吃瘪?” 宴安的文士之道相当好用。 基本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摸清楚夫人跟他自小青梅竹马又算同门关系亲密宴安在她这里基本没什么秘密。夫人自然也知道宴安对那些人物的评价。 他对这位鲁郡守评价不咋高。说人眼光不好必会在外戚这头栽跟头。 难不成逆风翻盘了? 宴安说道:“姓鲁的死了。” “死了?那怎么说” “人死了但他一早就向周边求援。那个为夫一直看不透的沈幼梨居然向上南、天海、邑汝三地求援集结兵力驰援鲁下。姓鲁的在城破当日毙命一家老小都遭小人所害只剩两条活口”宴安略有唏嘘。 “只是这事便能让兴宁如此开心?”自从出仕郑乔她就没见宴安怎么笑了偶有笑意也是淡淡的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恍惚“莫不是沈幼梨又做了甚?” 宴安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这世上他两个人看不透。 一个是郑乔。 一个是沈棠。 如果说师弟郑乔内外全黑偏执激进残忍嗜血那么沈郡守则是另一个极端。后者若是表里如一对庶民而言不失为一大幸事但他担心这只是表象。 表象之下另有真相。 夫人道:“这不是很好?” 宴安叹息:“或许吧。” 夫人见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倦便让他躺下歇一歇别在操神劳心了。 与此同时行宫内庭。 郑乔正仔细看着宴安相关情报。 一侧的密探首领神情疑惑。 宴安的忠心满朝皆知。众人厌恶宴安的愚忠和固执居然对郑乔这种人死心塌地同时又同情宴安一身学识浪费在郑乔这种人身上这人既可怜又可恨。 但郑乔似乎不这么想。 他见密探首领似欲言又止嗤笑着将奏报轻轻掷在书案上淡声道:“有什么问题便问吧?莫非是担心孤也会杀了你?” “臣下确有一事不解——明明宴大人对主上忠心耿耿”密探首领越说脑袋垂得更低生怕郑乔一个暴怒就要砍了他的头颅所幸这事儿并未发生。 他还听到郑乔嗤笑。 “效忠?”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儿。 他又道:“你说宴兴宁他效忠孤?” 密探首领不解:“难道不是?”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众臣大家伙儿都认定宴安对郑乔忠心耿耿即便知道这位师弟已经烂得无药可救也不曾放弃他。一次次替郑乔收拾烂摊子奈何郑乔掀摊子的效率比他修摊子快得多而且隔三差五不听劝这才导致局势越来越不妙。 这世上怕只有郑乔看不到这点吧。 郑乔摇摇头笑意讥讽地道:“你们啊还是不了解孤这位师兄” 密探首领不再言语。 只是在内心暗想:一人可能看错但这千万双眼睛岂会看错?宴安的忠心还需要怀疑?那位缠绵病榻的时候若听到自家师弟这话会不会心寒? 转念一想。 郑乔干出让宴兴宁心寒的事情还少?此前处于多疑和威胁竟让宴安妻女到行宫做客一日名义上做客实际上是人质。若非是宴安愚忠到一定境界早反了。 郑乔抬手挥退密探首领将那封奏报放烛火下焚烧。末了他又抽出腰间佩剑仔细擦拭看着烛光下反射泠泠白光的剑身冷笑着将佩剑推回剑鞘。 “忠心?”对着烛火喃喃“可这世上只有想要孤性命的乱臣贼子!” “师兄你可别让孤失望。” 没两日郑乔以朝中事务繁忙将宴安急召回来后者也恰好病体痊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经过沈棠等人不懈努力鲁下郡终于稳定下来。沈棠见时机差不多准备回去。她毕竟是河尹郡守天海三家派人来接班鲁郡守头七也早过了她继续拖着不好。 于是她留下康时以及一千兵马。 拉着剩下的人回去。 嘿嘿嘿再过一两月又是正月。 沈棠准备这次办个规模更大的第二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邀请三家也派些“选手”过来彼此竞争。嗯真正原因还是为了吸引这些地方的冤大头来自家地界消费。 (:3?) 回去路上她磨磨蹭蹭。 将路程拖到了原先的一倍。 顾池等人盼得望眼欲穿。 “主公缘何这么迟回来?” 沈棠小小声地说出打算:“这不是为了多拖延几天白嫖三家给咱们干活嘛我一回来他们肯定就要提出辞呈了” 正文 381:少年鲜衣怒马(中)【二合一】 顾池:“” 他同样压低声音:“主公这话私下说说就行切莫让秦公肃几个听到。” 这话要是被秦礼几个听到 呵呵呵估计秦礼几个能率兵将河尹郡围了。听听自家主公这话像是个人能说出来的吗?秦礼几个可不是越干活越来劲儿的赵大义人家干活干得不耐烦了。 沈棠娇嗔似的白他一眼。 说道:“这种分寸我还是有的。” 她的追求是什么? 白嫖的同时还不被套麻袋还能将自己名声洗得白白的, 谁说起她——甭管是盟友还是仇家——都对她的人品赞不绝口。单纯有個好名声是没啥分量但拳头硬的同时再经营好名声不亚于无敌加身!占据道德制高点对竞争对手指指点点。 顾池:“” 沈棠率兵在外兜了一圈回到久违又熟悉的治所官署还未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坐热几个分管文书的掾吏便抱着一堆的公文。哐哐哐几堆险些将她淹没。 沈棠:“望潮没处理吗?” 官吏道:“这些仍需沈君亲自过目。” 看着任务量巨大其实小半天就能搞定, 但沈棠率兵一路奔波回来只想美美洗个澡再睡觉。她将这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于还是屈服在社畜的本性之下。 不干了活儿再睡觉她不踏实。 忙着忙着就再无困意。 不出沈棠所料她回来刚半天秦礼等人便过来暗示要回去。 沈棠佯装没听懂还笑着提了提河尹准备举办第二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的想法准备邀请其他三家也派人过来一同乐呵庆祝大家伙儿磕磕绊绊过了这一年。 期待来年能过得更好。 秦礼等人也听说过这个活动。 彼时只觉得沈棠在胡闹但后续的发展却超出预料再加上他们这阵子在河尹忙上忙下——流民草寇没搞几个, 反而帮人挖了大半河道水库水渠——与当地庶民接触频繁, 越发深入了解这个看似荒诞的运动会, 在潜移默化间起到的大作用。 “沈君盛情难却, 但帐下兵士离家许久, 临近年关, 思亲心切理该回去与亲眷团聚。便是礼想答应此事也要经我主同意才行”秦礼可没那么容易牵鼻子走。 沈棠思忖几息挂笑地道:“瞧我这记性是我思虑不周这就写信。” 听沈棠准备放人秦礼心下暗舒。 他也怕沈棠找借口扣押人。 这回不是怀疑沈棠野心勃勃纯粹是从顾池、祈善二人以及治所官署一众官吏的行事习惯瞧出来这位沈君最喜欢抓人干活。甭管是敌是友都要榨出一丝油。 真不知这奇葩作风是从哪儿学的。 也不怕他们摸清河尹情况哪日出手背刺河尹?秦礼心里憋着疑问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答案。这位沈君跟他以往所见所闻皆不相同也不知是好是坏。 沈棠话锋一转:“诸君可否缓一天再走?元良和望潮对诸君高洁品行赞不绝口待水库河道真正建成河尹庶民便再也不愁饿肚子了如何不铭感五内?只是今日回的匆忙着手准备也来不及了。明日我做东答谢诸君连日辛劳。” 让人家自带军粮干活这么久 一顿好饭还是要让他们吃上的。 不然回去一顿告状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沈棠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顾池隔着议政厅都听得清清楚楚。沈棠放下身段将话说到这个份上, 众人岂会不应?不过是晚一天再走而已, 问题不大。 “恭敬不如从命。” 沈棠官署一贯清贫节俭。 哪怕是答谢宴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每一道都是用普通家常菜食材制作的要说优点——那就是量大管饱味道好。 当下烹饪手段匮乏——这也跟贼星言灵没多少美食记载有关这个世道活着最重要口舌之欲只会让人堕落——但沈棠不一样。不吃好吃饱怎么能好好干活? 偶尔想吃什么新菜色都会让官署食堂的庖子照着她写的菜谱一遍遍实验味道差不多了才会上新。官署的老官吏直言冲着食堂菜色他也不会轻易乞骸! 因此这顿答谢宴也不算磕碜。 庖子还一口气宰杀了三十多头猪每一个部位都不放过精心制成一道道美食端上众人食案。答谢宴众人吃的少大部分还是分给这阵子辛苦劳作的兵士。 “沈君这是什么肉?” 少冲吃了两口眼睛都亮了。 众人食不言他却没这个顾忌。 沈棠道:“是猪肉官署养的。” 准确来说是沈棠养的。 去年的猪一部分当做运动会奖品剩下的也被她赏赐众人或吃了解馋闲着无聊又让徐解帮她收购百头小猪。大部分时间都是底下官吏照看雇佣庶民喂养沈棠偶尔会去猪场视察特别是养到可以劁猪那天辣手摧花连摘一盆蛋。 不止是官署不少庶民也跟着养起了猪沈棠听闻此事便让林风带着“劁猪手册”、“养猪手册”与几个人挨家挨户地访问、视察、宣传。看看猪圈建的质量和位置叮嘱养猪的注意事项号召庶民科学养猪绝不能将猪圈和茅坑连一块儿! 褚曜对这活儿不太赞同。 若是碰到蛮不讲理的如何处置? 沈棠大手一挥让虞紫也跟着。 林风性格不喜争端但虞紫不一样原生家庭以及几年市井摸爬打滚她骨子里还是很凶悍野蛮的。平日会克制若惹毛她她能叉腰跟人对骂不落下风。 虞紫事后反省自己太粗野了。 有损主公沈君颜面。 沈棠却觉得这样非常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特征没必要一个个都打磨成一个模子小姑娘凶悍一点儿怎么了再凶悍也别有一番美感。 于是虞紫就更加不压制自己。 每日都风风火火的。 连带跟她相处的林风也外向不少。 养猪一事少不了这俩小姑娘的配合。官署三申五令庶民也开始科学养猪、规范养猪沈棠准备过年的时候给天海、上南、邑汝三家都送去十头猪。 再加上席间这些人的好评绝对能将河尹特色肉猪的招牌打出去! 届时各家各户养的猪也不愁销路。 唉自己这个郡守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养猪这事儿都要操心。沈棠呷了一口茶水笑盈盈地说道:“外界都道猪肉不好腥臊难吃那是他们不会养” 看看他们官署养的猪。 每一头都膘肥体壮肉质鲜美。 少冲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的油。 道:“确实鲜美好吃!” 其他人虽未开口但也赞同这话。 连不沾猪肉这种贱肉的人也没吭声——人家沈君都吃了不止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喜欢到亲自去养。他们能说什么?吃呗滋味确实令人一口难忘。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胃口都比普通人大许多特别是后者仿佛身体长了三五个胃补了三四轮大鱼大肉吃了两小桶蒸粟米的米桶才感觉到饱腹感。 一时宾主尽欢。 答谢宴结束第二日城外分别。沈棠想了想又给三家每一家都送了两头猪。这两头猪不算在年礼单纯是给他们的。秦礼和邑汝使者本想拒绝带着两头猪行军赶回去像什么样?但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上南少冲就急吼吼地收下。 心里将沈棠翻来覆去地夸。 秦礼二人:“” 这下他们不收也过不去了。 他们不收? 被误会是看不起两头猪怎么办?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更何况是两头一看就养得膘肥体壮四肢粗短几百斤的大胖猪。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收了下来。 跟两头分量十足的礼物踏上回程。看着几头脖子上扎着红色蝴蝶结绸缎的大胖猪沈棠倏忽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慨也不知这两头猪争不争气 顾池忍了又忍嘴角扭曲。 “主公” 沈棠道:“嗯?” “没什么”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是这么用的。 沈棠内心翻了个白眼。 不雅地伸了个懒腰:“干活干活!” 美好的一天从干活开始! 吴贤望穿秋水才盼来秦礼等人归来又见大军之中立着两辆画风格格不入的猪懵了一下。再看猪脖子上的红绸缎蝴蝶结更觉滑稽:“公肃这是?” 秦礼面目表情:“沈君盛情难却。” 说着将沈棠的信函呈递给吴贤。 吴贤打开一目十行看完。 拍着大腿笑道:“哈哈沈弟真是个妙人。那个什么运动会挑选几个过去凑凑热闹也能借此展示一下天海的实力。对了沈弟还说猪肉美味可是真?” 吴贤的注意力都在沈棠用一大半篇幅描述的猪肉之上被说得馋了。 秦礼:“” 这是不是不对劲? 不应该先问问他们在河尹的事情? 转念一想徐解一直往来两地河尹什么情况主公再清楚不过。 他点头:“确实不错。” 吴贤也不客气地让人拉一头回去信函上还有两道猪肉菜的菜谱。 秦礼:“” 他想说这猪不是给吴贤的。 属于吴贤的猪还在河尹官署呢。 但这是自家主公他还能为了一头猪跟自家主公争高低?吴贤也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乐得给沈棠一份脸当晚就让庖子烹制赏给一众僚属。 末了还不忘安抚秦礼的情绪认真道:“公肃此行辛苦你了。” 河尹跟天海离得近。 开凿的水库和河道天海都能受益。 帮着沈棠干点儿活儿理所应当。 这些日子看似吃了大亏但将目光往长远来看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看看秦礼似乎瘦了一圈他便知道秦礼这一阵子在河尹日子过得甚苦要补补。 类似的情形在上南两地上演。 章贺安然收下又听闻武胆武者干活的超高效率自然动心但动心不意味着能付诸行动。邑汝跟河尹局势不同治理经验无法照搬但也有借鉴意义。 此行也不算亏。 上南的气氛属三家之中最热闹的。 谷仁家这十二个小姑子啊不结拜义弟不是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就是被他的人品折服再加上谷仁日常相处的真诚相待他们为了大哥能抛头颅洒热血。 干点粗活算得了什么事? 若有助于大哥大业他们可以暂时抛下武胆武者的骄傲深耕田地! 河尹的治理经验上南受益最大。 当然也不能完全照搬要在河尹经验的基础上修修改改让其符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再加上流民草寇一时半会儿威胁不到上南两桩喜事相加值得庆贺。 猪肉也成功俘获众人的舌头。 只是这样的猪只在河尹才有。 想吃到只能跟河尹买。 颇为麻烦。 但沈棠很贴心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文注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他们要一改猪肉是贱肉的刻板印象沈棠一拍桌案还要让猪肉走上精品化的中高端路线——不是每一头猪都是河尹猪不是每一头河尹猪都是合格高端的好猪只有按照手册严格饲养的猪才是正宗的河尹精品好猪!还要根据品相分为上中下三等。 每品针对不同消费水平的人。 最上品的猪宰最有钱的人。 猪河尹有了。 名声沈棠也想办法打出去。 现在只剩下销售渠道。 这事儿非徐解不可! 徐解:“” 他怎么觉得沈君使唤他过于顺手? 但能赚钱的好事儿他自然不会错过。目前看着规模小但这畜牲好养几乎什么都吃若能大规模推广被人接受还愁销路?任何生意都是垄断最赚钱。 猪肉还是为数不多的荤食之一。 若能一家独吞 徐解也忍不住有些心动。即便前景没这么好这活儿也不反锁只算是帮沈棠卖个好、结善缘也不亏。徐解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矜持了两句。 “解以为此事可行。” 得了肯定回答沈棠长舒一口气。 河尹庶民生活水品虽有提升但他们穷怕了一年到头至多吃一顿荤食连今年粟米丰收除了粮种家家户户都用新鲜粟米换人家的陈米因为陈米便宜新粟米能换到更多的粮。粮多了心里才不会那么慌。郡内几千头猪他们这拉跨的消费水平消耗不完。 有其他销路那就不愁了。 沈棠不愁但她不知道在遥远大陆东南她的小伙伴可愁了。 正文 382:少年鲜衣怒马(下)【二合一】 申国曲滇翟府。 翟欢兄弟游历归来本是一桩喜事府上也许久没热闹过了按理说要好好操办庆贺。但谁也没想到翟府却挂起了白幛点缀了白花, 明显是要操办丧事。 府上仆从更是轻声蹑脚。 生怕发出声响惊扰府上主人。 此事传到市井庶民无不唏嘘。 无他翟府这桩丧事亡者并非翟府主人而是曲滇名门翟氏宗子未过门的宗妇。宗子翟欢与那位薄命女郎的故事此前一度被传为佳话谁知现在天人永隔。 “唉, 可惜了” 谈及此事, 众人无不扼腕。 此女与翟欢是自小就指腹为婚的女方出身清贵, 两家原先门当户对。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女郎家中出了事累及全家老小门楣衰落她也意外毁了容颜。 世人皆以为翟欢会取消婚约。 二人如今身份相差太大即便翟欢悔婚世人也不会责备他什么若他能大度帮女子再寻一门可靠的婚事还能传为美谈但翟欢行事总能超出常人预料。 不仅力排众议接济未来岳家还将未过门的未婚妻照顾得十分妥帖。 任谁也挑不出错。 若有人议论此女容貌如何兴许还要跟翟欢比斗一番用实力让长舌嘴碎的人闭嘴更是不止一次公开表明翟氏宗妇只有她能当。容貌如何不重要, 家世如何也不重要, 他不贪恋人间颜色也没多大野心需要借岳家之势达成她很适合! 此言一出, 多少女郎羡慕? 曲滇庶民都知道不出意外这位翟氏宗子游历归来就会迎娶女方有些期待又有些焦急——那种感觉像极了苦追多年的cp终于要水到渠成、圆满幸福。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翟欢与堂弟翟乐乘船归来。 孰料申国王姬淑姬就在那艘豪华画舫聚众宴客与一众才子名士笑谈好不快活。江风吹拂酒意上涌的淑姬远远看到一抹谪仙般的高挑身影惊鸿一瞥。 此子是谁?淑姬借着酒意问。 谁? 瞧着像是翟悦文 是翟悦文没错他身边那个不就是翟笑芳。这俩游历回来了? 淑姬:翟悦文翟笑芳? 一名士道:曲滇翟氏一门双秀一文一武皆是天资非凡让人羡慕。 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淑姬来了兴致看着身边这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名士也没兴趣——这些人虽自称名士却是家中给营销出来的虚名, 只是脸长得好看。淑姬原先也蛮喜欢但跟刚才看到的两人相比就是庸脂俗粉, 徒有外表却无内质, 让她瞬间没了胃口。 淑姬笑盈盈道:如此天人绝色得空该登门拜访拜访 一众年轻名士面面相觑。 他们多是曲滇或曲滇临近郡县人士对翟氏翟欢非常熟悉——啧这厮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仅印象深刻还有严重的心理阴影——同时也很熟悉淑姬。 淑姬是当今王太后唯一女儿。 国主唯一的胞妹。 这对兄妹幼时过得也辛苦其母也就是王太后原是掖庭女婢一次偶然被老国主临幸怀孕一生还是龙凤呈祥。老国主膝下子嗣稀少按理说这对兄妹应该很受重视但架不住老国主生性懦弱真正的实权掌控在彼时的大王后手中。 这对兄妹外加生母在饱受磋磨。 直到王后和老国主互相送对方上西天老国主膝下几根苗苗都死光了。 众臣一顿扒拉才将这对兄妹找出来三人一朝咸鱼翻身扬眉吐气。 第一时间就用残忍手段搞死曾经欺辱他们的人婢女宦官惨死百余。 王太后穷了一辈子上位之后极尽奢华;国主行事随行所欲生性敏感多疑让他发现谁看不起他他那个脑袋瓜就想出无数办法将人活生生折磨死。 相较之下淑姬就“正常”得多。 她喜欢男色。 特别是出身好、容貌好的年轻男子。她可是王姬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理当配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当街强抢有妇之夫都干过只要她看上她就要得到。 若武力不行就用强权这次盯上翟欢二人也存了一样的心思。 淑姬不满道:可有为难? 一人道:翟悦文有未过门的妻。 淑姬哂笑一声:未过门而已。 过门了她都能弄到手。 又问女方是谁。 这事儿在曲滇打听一圈都知道几个名士也未隐瞒但也有暗示翟悦文不可轻易得罪。淑姬容貌浓艳眼波流转间全是成熟风韵也假惺惺地感慨这段佳话。 几个名士以为淑姬打消念头心下稍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酸溜溜的。 他们在家中不受重视本事稀烂唯有一张脸能拿得出手为前途也不得不奉承恭维这位荒淫无度的王姬。人家翟欢只是路过便勾起对方的兴趣 啧怪不公的。 一连几日淑姬没什么动静。 翟氏兄弟游历归来翟府上下喜得像是过年连伺候的仆从也额外得了两个月的工钱。翟欢二人依照礼仪拜访宗族长辈忙碌两三天才有空歇一歇脚。 “阿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去看阿嫂吧”四下无人翟乐坐没坐相看得翟欢眼皮乱颤纠正的话就要说出口。 但—— 念在堂弟贴心又懂事的份上他这次不教训了。翟欢带着一大堆的精致礼物去未来岳家拜访与未婚妻隔着屏风说了会儿话谈及二人婚期俱是羞涩。两家婚事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差翟欢归来提上日程的话最慢也在这半年。 翟欢也未料到这会是最后一面。 婚期敲定后男女不可再见。 翟欢还得忙族里的事情。 离开许久哪怕是他也要一些时间熟悉期间发生的事情捋清局势还要抽空亲自去猎大雁便离开了几日。几日后他骑马赶回收获尚可活捉两只体型不小的大雁捆得结结实实。翟欢心情明媚唇角噙笑。 直到翟乐骑马慌忙赶来。 “怎得慌慌张张的?”他看着翟乐的表情心下咯噔隐约有种不祥预感。 “阿兄阿嫂她” “你阿嫂怎么了?”有外人的时候翟欢从不让翟乐喊未婚妻为“嫂”还未真正成婚这般称呼有损女方清誉。如今婚期都敲定了喊两句也无妨。可是平日让他心下微暖的称呼如今却让他心凉半截“你说啊!” 一贯开朗的少年此时却支支吾吾。 微红着眼眶道:“节哀” 轰! 有什么东西在他耳畔炸开。 待翟欢回过神的时候前方呼啸而来的劲风打在脸上胯下骏马将速度提到了极致连翟乐武气化出的战马都追赶不上。他顾不上其他策马赶至。 气氛不对! 翟欢踉跄下马。 拂开想上前搀扶的仆从。 还未抵达便听此起彼伏的呜咽哭声翟欢拨开人群一具面色青白的尸体闯入他的视野。少女睡颜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脖颈有一道青色勒痕 翟欢微微仰头。 房梁悬吊一根粗麻绳。 “怎么回事?”他以为自己用尽全身力气问出这声质问但无人回答哭哭啼啼的依旧哭哭啼啼没多少诚心的已经借着抹泪姿势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半晌他才意识到这声呐喊只在他心中外人看来他只是动了动唇。 仅仅半日—— 市井出现诸多恶意讨论。 说这位女郎在翟欢离开的几年与其他男子暗通款曲私相授受怕被发现于是羞愧悬梁自尽;也有人说她腹中怀了孽种两家敲定婚期她无奈自尽 这些有鼻子有眼睛的言论甚嚣尘上被翟乐带人一顿胖揍才勉强压下来。 这时未来岳母端来一碗东西。 “悦文” “母亲。” 听到这個称呼妇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簌簌滚了下来。 “我这苦命的女儿啊若你们能顺利完婚”未来岳母已经哭了许久眼前花得厉害双目红肿“只是如今出了这件事情只当你二人无缘吧” 翟欢握着那只早已冰凉的手眸色前所未有得冷:“谁杀的她?” 大婚之前悬梁自尽? 谁信? 妇人欲言又止。 只是将那碗东西往他身边推了推轻声道:“悦文莫要再问了你就唉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莫要让我这可怜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好不好?” 翟欢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谁杀的她?”从头到尾看也没看那碗遮盖着黑布的东西但他五感敏锐嗅到了血腥味。再看未婚妻手臂上匆忙包扎的东西猜出几分“欢必须要知道。” 妇人垂头不言。 只是面上难免带了几丝一闪而逝的怨怼被翟欢精准捕捉:“阿静虽未过门但我俩指腹为婚这些年感情深厚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她当为翟氏妇。丧仪理当在翟府办母亲儿先带她回家您稍后再来。” “你——”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翟欢已经弯腰将人抱在怀中。 妇人试图让家丁阻拦孰料守在门外的翟乐双目一瞪化出武铠震慑众人不敢上前伸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翟欢将人抱走。 “阿乐拿着东西走。” “东西?什么东西?” 翟乐一时不懂直到被赶上来的妇人塞了一碗血腥浓郁的碗他悄悄掀开碗中竟是一小块沾血的肉。他一下子就懵了不解看着堂哥又看看妇人。 “这是?” 妇人抽噎道:“阿静留下的。” 翟乐不知想到什么浑身汗毛都要炸开了端着那碗匆匆赶上自家堂哥。 这下子曲滇就热闹了。 翟府以“宗妇病逝”为由发丧。 庶民诧异:“这不是还没成婚吗?” 另一人叹道:“跟尸体成了。” 庶民咋舌:“翟氏也允许?” 另一人八卦道:“那翟悦文说了不许他便自请辞去宗子之位翟氏交由族中哪位年轻子弟都行他未来必会全力辅佐。” “瞧不出来啊这翟悦文斯斯文文的怎么会如此”完全想象不出来。 八卦的庶民哂笑。 “斯斯文文?你是没看到他摁着百余水匪脑袋活生生将他们溺死的狠劲儿你十岁的时候还光着腚儿玩泥巴人家砍过的脑袋多得都能下棋了” 听众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是个狠人啊。 停灵七日翟欢将自己关了七日。 翟乐守在门外心焦如焚。 想劝慰堂兄两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事儿发生太过突然他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懵住更别说自家感情内敛可一旦投入真情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堂兄了。 更可气的是第六日。 那名没见过面的淑姬突然派人上门当着阿嫂的棺材向阿兄表达倾慕之意主持丧仪的翟乐差点儿没绷住脾气将人打残了。 什么东西啊! 阿兄前脚丧妻这个名声狼藉的淑姬上门撬阿嫂墙角不知道他阿兄要守孝吗?更绝的是那位淑姬使者还暗示淑姬很欣赏他们兄弟若能兄弟二人共侍王姬未来入仕绝对会受到重用。这事儿可不能让阿兄知道不然非得气疯不可。 第七日房门拉开。 翟乐一听到动静就跳起来。 “阿、阿兄” 一时间他不敢认翟欢。 翟欢似乎哪里都没变但又似乎哪里都变了惨白唇角挂着一缕早已干涸乌黑的血渍。他听到声音扭头淡声问:“第几日了?” 翟乐下意识紧张:“第七日了。” “头七啊”翟欢声音虚弱地喃喃道“据闻亡者若有生前未了因果便会在第七日重临人间”听得翟乐鸡皮疙瘩炸起。 “阿嫂肯定不想看到阿兄你这样”阿兄此前从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翟欢问:“可有使者上门?” “额有” “王姬的使者?” 虽是问题却是笃定口吻。 “嗯阿兄怎么会知道?” 明明他这几日都没出门。 还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正文 383:申国八卦【二合一】 此言一出灵堂寂静。 使者自然听出翟欢话中的不善。 所谓“什物”便是衣衫或者零碎用品反正不是个人。当着使者的面拐弯抹角辱骂当朝国主的胞妹翟欢这话跟打脸也没什么区别了。使者脸色暗了两分。 一改先前讨好谄媚的口吻端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讥嘲道:“翟郎身无寸功怎敢蔑视王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姬垂青于你你自当以身侍奉!” 翟乐听了险些要炸。 翟欢抬手拦住他淡声道:“依照国律妻死夫齐衰十二月。吾妻头七未过王姬便派遣使者登门一则蔑视国律、枉顾伦理纲常;二则——吾妻死因蹊跷。” 剩下的话没说只是用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神看着使者像看个死人。 使者心里丝毫不慌他帮助王姬处理类似的活儿也不是一两次早驾轻就熟。 即便翟欢手中有证据又能如何?他还能告御状?告得过吗?国主若知道自己胞妹喜欢上翟欢没有推一把将翟欢送到宝贝妹妹塌上就不错了。何人敢忤逆? 莫说区区一个翟欢。 便是淑姬的姐夫妹夫她瞧上了照样弄到手。在使者看来翟欢此言此行简直是在找死。还真以为曲滇翟氏是几十年前? 最辉煌的时代早过去了老一辈的死的死残的残归隐的归隐年轻一代有哪个能扛起翟氏大梁?使者轻蔑嗤笑一声。 “翟郎这是什么话?是想诬赖堂堂王姬为了浅薄男色残害无辜女子吗?” 翟乐听使者用轻蔑的“男色”二字形容自家堂兄还是在堂嫂灵堂前!怒气再次上涌他眼神询问堂兄只要他一声令下使者今儿个别想竖着走出翟府灵堂! 翟欢却是无动于衷。 拂袖半转身背对使者。 无人知晓他袖中的手早已青筋暴起口中轻描淡写:“不是最好。” 翟乐错愕睁圆眼睛:“阿兄!” 翟欢无视他:“今日是内子头七府上阴气重未免冲撞使者早早离去为好。内子生前外柔内刚骨子里再倔强记仇不过。” 被下逐客令使者重重冷哼。 离去前他倏忽想起什么。 视线在翟乐身上打转几圈哂笑。 “既然翟郎要守妻孝一年内不可婚娶那殿下这边也不好强求坏人阴缘。只是殿下仰慕翟氏家风也倾慕阿郎……” 翟欢:“何意?” 使者道:“二房这位郎君也可。” 翟乐差点儿要跳起来指着使者鼻子骂这都什么东西灵堂跟前说这些? 害臊不害臊要脸不要脸?看淑姬派来的使者嘴脸堂嫂之死怕是跟他们有关。 翟欢:“王姬倾慕阿乐?” 使者故意恶心翟欢:“翟笑芳还未及冠总不会也有婚约或者已经成家吧?翟氏短短一段时间办两场丧事这也……” 翟乐怒不可遏地看着使者。 在灵堂的翟氏族人也纷纷起身年纪稍长一些的直接被气得面色铁青一口气差点儿缓不过来。使者这话不仅是明晃晃的威胁还变相承认宗妇之死是淑姬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上门挑衅了!行为令人发指!使者却不惧怕他赌翟氏不敢动手。 翟府也确实没动手。 准确来说有人想动手来着但被翟欢阻拦了。他漠然道:“要打出去打这是内子灵堂不是什么东西的血都能脏了这块地。此事翟氏记下使者请便。” 使者见状讥嘲着大步离开。 走到大门的时候转身看向翟府大门匾额方向啐了一口浑浊唾沫。 “呸什么孬种玩意儿!” 使者回去回复淑姬。 将灵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再添油加醋说出来逗得淑姬咯咯直笑、花枝乱颤。使者半蹲着双手力道适中地捏着淑姬小腿给她解乏还给翟欢上眼药:“依臣下看这翟悦文徒有虚名也是贪生怕死明知那女子死因蹊跷吓得不敢发难。” 淑姬慵懒半依凭几。 “真这么窝囊?” 使者道:“窝囊!那翟笑芳倒是气性大几次想发作都被他拦下来也怕天家威严大祸临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浑身上下也就那副皮囊能骗人了……” 淑姬听后兴趣减了三分。 “没想到也是个负心薄幸的……”但她仍不忘那日江上看到的翟欢那迎风而立的儒雅文士不光有容貌气质更是其他胭脂俗粉难以企及的这种庸俗的男人她见得多了但仍未放弃弄到手的念头她要弄到手了再丢弃“那个翟笑芳如何?” 使者眼底似有几分艳羡。 “跟他堂兄不同武胆武者天资卓越年纪虽不大但也不是那些瘦弱文士能比拟的。凑近了瞧三分秾丽都能化为十分。只可惜灵堂一袭丧服若身着大红衣裳必是一抹人间绝色。”使者很清楚淑姬口味。 她喜欢一水儿文士喜欢的是他们的皮囊以及常年与书简打交道的精致书卷气质就好像常年大鱼大肉偶尔也想换口味浅尝。但更钟爱武胆武者喜欢的是他们的皮囊还有房事上的凶悍。 文士多傲骨真正有气量的不肯匍匐她脚下愿意匍匐的她又嫌弃对方不够清高傲气但武胆武者不同。武胆武者门槛低出身五花八门想要靠着她上位的太多为了讨好她也是手段花样尽出。 翟乐更容易引起淑姬兴趣。 “当真?” 淑姬眸子似亮了几度。 使者凑近了她耳畔:“当真听闻翟乐离开申国去各国周游的时候已六等官大夫几年过去现下多半是七等公大夫。” 淑姬彻底被挑起兴致。 别看她受尽宠爱要什么男人她兄长都会给她但为了她性命安全武胆武者等级从不会太高——当然也跟高等级武胆武者不屑与她纠缠有关。 没想到这翟乐年纪轻轻有这底蕴她黛眉紧蹙有些意动又有些担心。她毕竟是普通人身边虽有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时刻保护但到了床笫间这保护就大打折扣。 翟乐若想报仇自己这条命也悬。 她喜好男色但更稀罕这条命。 使者看出她的顾虑凑过去贴耳低语什么淑姬眸子越来越亮。 “如此甚好。” 淑姬早被王太后催着成婚了。 她王兄也帮着物色青年才俊。 只是每家听说是她要婚配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头一天还说没有婚配第二天就找好女方恨不得一天之内走完所有流程。都城这两年婚事一桩接一桩。 淑姬被气得不行。 这才出来游玩散心。 都城之外多得是要巴结她的。 但没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这个翟笑芳嘛倒也不错。 成了一家人回头多得是机会让翟欢成为自己的人多了这层大伯哥身份她的新鲜感或许能维持久一些。淑姬打了个哈欠眼眸微阖享受使者精心伺候。 翟府已经闹翻了天。 准确来说是翟欢被闻讯急忙赶回来的翟氏家主一顿家法伺候翟乐爹想拦都拦不住。翟欢其他几个兄弟听闻灵堂发生的细节也略有些不齿翟欢的懦弱。 这还是当年那个翟欢? 未过门的妻子都被害死了…… 他还忍什么忍? 欺辱都欺辱到灵堂了还能怎么退? 倘若申国混不下去举族搬迁就行现在的国主拉跨得很不能掌控申国全境。只要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哪里不能活? “伯父……” 翟乐想求情差点儿被一脚踢中。 “去一边看着少为逆子说话!” 翟乐被他爹提到一边。 翟欢仍是不发一语。 他爹看他这模样就来气。 出去游历一趟血性给游没了。 “翟悦文你究竟想做什么?” 翟乐瞧见翟欢丧服衣袖位置泅出血迹仗着自己受宠爱抱着他伯父往后带。 拉开这对父子口中忙道:“伯父再打阿兄要出事的!阿兄受伤了!” 受伤? 翟氏家主将翟欢袖子往上一捋鲜血将白布打湿淌出蜿蜒小蛇。 “何时受的伤?” 翟欢看着伤口目光悲戚。 翟乐这才想起来阿兄手臂的伤口位置跟堂嫂遗体上的一模一样。 “阿父。”翟欢将袖子放了下来——伤口被伤布包裹无人知晓那里缺了一块肉一块硬生生用牙齿咬下来的肉——他道“我的文士之道已经圆满了……” 翟氏家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 文士之道这玩意儿觉醒容易但圆满难不同人有不同的圆满方式毫无参考价值。只知道对文士之道掌控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而然便会知道如何圆满它。 翟欢的文士之道是“八日卦”。 每隔八天能起一卦知晓未来。 而圆满它要在痛失至亲至爱时心碎欲死且于对方血肉融为一体。 翟欢是获得文士之道那天便知道圆满之法但他不屑也不想将其圆满。 至亲至爱缺席不正是残缺? 这算哪门子圆满? 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个极其严苛的“潜规则”——他不能主动为了圆满文士之道而对至亲至爱下杀手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不能有。因为一旦生出念头意味着他对世俗利益的追求超越了至亲至爱感情就不纯粹了。 自然对方就不算至亲至爱。 “因为阿静?” 翟欢道:“是。”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自己清楚。 翟欢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 “淑姬的依仗是国主和王太后是他们两个给了她为非作歹的底气。” 他的仇家根本不是淑姬一人。 是申国王室。 “你——” 翟欢道:“儿子可以。” 在文士之道圆满那刻他知道自己离复仇不远了。初始阶段的文士之道只能起卦预知未来某些事情而圆满之后每隔七日肆意插手任何一人的过去。 哪怕每次发动损耗的是他的寿元。 “王庭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翟氏养的门客部曲也就几千人……” 搞王庭? 不可能。 翟欢却是森冷一笑目光看向灵堂牌位道:“我们没有那就跟人借。” “借?” “护卫都城的数万兵马。” “那统领是国主娘家外戚。” 人家会借就怪了。 而翟欢的回答是能借。 但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正大光明进入都城进入王庭的机会。 翟氏家主心中突突:“什么契机?” 翟欢看向自家宝贝堂弟:“不出两日那位淑姬应该会来求娶阿乐了……” 翟氏家主:“……” 他还是打死这个不正常的儿子吧。 翟乐惊恐脸。 翟欢确实不太正常了。 各种流言蜚语笼罩着翟氏坊市开始大谈特谈各种难听的话都有。当地世家冷眼看热闹有些则抓耳挠腮想不通不知翟氏怎么想的居然答应国主赐婚。 外人都道翟欢准备牺牲堂弟保住家族。 一时唏嘘不已。 巽南赵氏对此最为震动赵氏三娘听到消息更是当场昏厥醒来痛哭。 跟这场婚事一样荒诞儿戏的是它的速度半月敲定一切流程月末就要完婚。 国主有些不放心他的胞妹他清楚特地调查翟氏却发现人家翟氏只是正正经经准备婚事。虽说没啥好脸色但也没有因此罢工抗议……这是准备认命了? 闹不懂。 但更让国主、吃瓜庶民、看热闹世家闹不懂的还在后头。大婚当日国主最信任的外戚舅舅率领数万兵马在翟欢的带领下包围王宫一路砍瓜切菜血流成河。 红色纱幔也不及地上血腥刺目。 国主又惊又怕地看着包围大殿的兵马为首的还是他的舅舅他舅舅兵变? “这怎么回事?” 众臣也疑惑怎么回事。 可他们脖子上人均两把刀。 只能先看戏了。 直至一袭丧服的青年从大军走出面色森冷不是翟氏翟欢又能是谁?他道:“没怎么回事他效忠我仅此而已。” 国主怒道:“不可能!” 翟欢:“没什么不可能的。” 因为在这位统领眼中翟欢才是“真·外甥”因意外流落到翟氏被抚养长大现在的国主外甥只是狸猫换太子的冒牌货。率兵包围王宫不是在造反而是在护君。 国主一怒之下要祭出国玺。 结果—— 众目睽睽下国主竟然连滚带爬涕泗横流亲手将国玺递交到翟欢手中口中呼喊“阿兄”。翟欢抬手接过赏玩两眼。 漠然道:“杀了他。” 醒过神的国主正疑惑自己怎么了眼前破开一道白光…… 他的亲舅舅砍了他的头。 ------题外话------ 翟欢的文士之道圆满之后可以强行将自己的存在附加在对方过去记忆之上。 在都城统帅看来翟欢才是流落民间的国主而真正的国主是假冒的行事荒诞离谱长久不了于是翟欢邀请他一起他就答应了。 成事之后他的身份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国主不是受文士之道影响纯粹是他太菜被翟欢言灵影响。 ps:翟欢跟他妻子是啮臂之盟(其实只用咬出血就行但因为翟欢文士之道缘故她便将肉咬下。淑姬派人让她在全家性命跟她自己的性命做个选择她选择保全全家啮臂是为了表示不屈服的决心。因为起因是翟欢所以岳母对翟欢有怨。翟欢则是表明自己要为亡妻复仇的决心。) 正文 384:尘埃落定【二合一】 寂静无声! 呆若木鸡! 众臣是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他们以为翟欢再怎么大逆不道顶多将国主软禁——稍微清楚翟氏翟欢与王室恩怨的至多再猜测翟欢会以此为要挟让国主下令诛杀淑姬报仇雪恨——这已是他们所能想象到最糟糕的情况可、可是—— 亲舅听从翟欢命令诛杀外甥。 这着实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力此时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得从席垫上起身挥手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厉声呵斥。 “翟氏小儿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老者跟翟欢祖父曾一朝共事不过翟欢祖父在朝内斗争中被下牢死于鼠疫不少翟氏族人也在那场动乱中遭难。 这名老者有些特殊他在外戚、宦官和士族之间都混得开也是他从中游说不少翟氏族人包括翟欢父亲才幸免于难。 翟欢敬重这位老者。 但也仅此而已。 他道:“小子很清楚。” 老者怒斥:“你知你刚才做了甚?” 翟欢嗤笑道:“知道。” 老者差点儿被翟欢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心肝疼他铁青着脸指着翟欢。 “殿前弑君你翟氏从你曾祖父到你这一代食申国俸禄受了多少恩惠?” 翟欢对此嗤之以鼻。 他淡漠道:“您老这话不对翟氏族人不曾受王室奉养。我的族人为了申国从兴盛到如今青黄不接。俸禄、恩惠不都是靠着本事和忠心从王室手中交换来的?无愧王室无愧治下庶民更无愧本心倒是王室勋贵敢说一句无愧翟氏吗?” 在翟欢看来老者就是研究贼星言灵研究傻了。大陆幅员辽阔诸如申国这样的国家何其多?申国也随时可以被取代。 传承还未有五六十年端起人家数百年王朝的架子何其可笑?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翟欢玩味地看着被气得血压狂飙的老者“翟氏虽不如往昔但族中也有几亩族田粮仓亦有余粮。申国这份‘俸禄’值得稀罕?” 再者—— 殿前弑主的人是他吗?他的手中可没有沾染这么恶心肮脏的血! 老者以及一众朝臣面色难看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国玺在废物国主手中没什么用可这会儿落到翟氏双秀之一的翟欢手中殿外又有上万精锐恶狠狠盯着…… 真将人惹毛怕是殿上众人一个都别想竖着出去。这时几个知晓内情的朝臣在内心将淑姬骂了个狗血淋头——平日欺女霸男也就罢了谁让她是国主最宠爱的胞妹。 那些莺莺燕燕男宠又多半是趋炎附势之辈各取所需权当是互相祸害。 但盯上谁不好盯上翟欢。 好家伙这下将小命完没了吧? 转念一想即便没这茬事情仅凭穷奢极欲的王太后、多疑嗜杀干啥啥不成的国主以及看到男色就走不动道的淑姬申国也迟早要玩完儿早晚区别而已。 就在气氛重新陷入沉默僵硬的时候今日婚礼主角之一的翟乐一身喜庆红黑拎小鸡一样将花容失色的淑姬拎了过来。 声音中气十足喜滋滋的。 隔着百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兄人给你带来了!” 惊魂未定的淑姬被翟乐丢下满头华丽珠翠金银顺着惯性洒落一地她跌得膝盖生疼。纵使她再骄纵、不懂朝政也知道此情此景不妙。当她的视线落到尸首分离躺在翟欢脚下的胞兄惊恐地高声尖叫。 下意识要呼唤护卫为她王兄报仇! 但话还未出口她面色煞白地想起来她与新晋夫婿翟乐拜别母亲和王兄一同乘坐华贵马车出宫前往她那座奢华无比的王姬府邸享受今晚的甜蜜春宵。 谁知前脚刚出王宫后脚跳出来无数身穿甲胄的兵卒刺杀王姬护卫出手保护但全被她的夫婿翟乐击毙。直至彻底孤立无援王姬仍是不能接受骤变现实。 为何会如此? 此前被淑姬派去翟府耀武扬威的使者在她眼前被翟乐一枪捅穿了脑袋。 后者嫌尸体碍事儿随意一踹正中尸体脑袋。尸体一路滚到王姬怀中。看着脑袋凹陷看不出原来样貌的男宠她脑中轰的巨响一片空白。再回过神已在殿中。 喜宴布置还未散去。 众臣食案上的美食甚至没动几筷子。 跟她前不久拜别亲人大差不差。 所以—— 这短短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淑姬勉强找回几分理智。 手脚虚软地爬到王兄尸体身边双手捧起还在淌血的脑袋紧紧搂在怀中悲痛大哭凄厉伤心的情状似大雁失去伴侣。 翟欢见此情形只觉得好笑又讽刺。 他道:“先前在民间听过前国主与淑姬兄妹情深自小同吃同睡成年之后也不忌讳男女大防宫娥曾闻寝宫处有秽杂异声……这般兄妹之情怕是旷世难有。” 殿上一众朝臣:“……” 面皮薄一些的都不忍继续听了。 人死了还抖一下黑历史倘若申国这段历史能流传后世这对兄妹的名声怕是要臭到后世。但这还没完呢翟欢又冷冷地问道:“对了王太后人呢?” 翟乐这位新郎只觉畅快。 双手叉腰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回答道:“她被宫娥关在自个儿寝宫了阿兄要见一见她吗?我带她来。” 翟欢白了一眼自家堂弟。 他没事见对方作甚? 只是借题发挥需要梯子而已。 “据闻王太后与前国主母子情深淑姬夜宿宫外的时候多是其母陪同母子二人不拘世俗宫娥也曾闻寝宫处有秽杂异声……这般母子之情也是旷世难有。” 翟乐点头感慨发自内心地叹道:“旁的不说这母子感情还挺好。” 翟欢:“……” 满朝大臣:“……” 翟氏双秀的脑子都长翟欢头上了? 你管这叫母子感情挺好? 一时间朝臣竟分不清翟乐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还是翟氏特有的阴阳怪气。细看翟乐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前者概率高点。 淑姬哭声渐渐弱下去。 抬手指着翟欢冲着满朝坐在原地不动弹的朝臣嘶吼狂叫道:“为何不杀了他?你们为何不以身护主?弑君大罪!为何不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逆贼!” 这时注意到亲舅也在场。 她膝行两步沾血的手无力抓住亲舅的裙甲铁片冰冷温度要透过手心刺入她的心脏。她苦苦哀求道:“舅舅舅舅求求你了求你替王兄报仇啊……” 但回复只有无情踢开。 国主亲舅皱眉嫌恶地看着被血污染得看不出原貌的冒牌货头颅神色薄凉。 “这不过是个低贱的杂种你贵为王姬为这种人跪地求饶像什么样子?” 翟欢微微垂头看着这场闹剧。 脑中不受控制地猜测。 阿静被淑姬派去的人威胁彼时该是多么绝望无助?思及此心脏更是一阵强烈的剧痛他只能借着蹙眉的细小动作将其压下只是袖中的手早已攥成拳。 平静几分继续想着。 以阿静的脾性她宁愿站着死也不愿卑躬屈膝跟人讨饶求生更何况以淑姬的脾性根本就没打算让阿静活下来。 翟欢眸色更冷三分。 朝臣诧异国主亲舅的话但一想到对方的状态跟翟欢有关便也不觉得奇怪。 每个文心文士的文士之道都是独一无二的能力或许雷同但绝对不会相同。 翟欢因为祖父的缘故对王庭很冷淡明明到了能出仕的年纪但却没有入朝的意思甚至连让家族帮忙运作都没有。 揣着堂弟就跑出去游历大陆了…… 故而除了亲近之人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文士之道是什么…… 未知的能力才是最麻烦的。 淑姬被国主亲舅的话刺激得当场失态。 她从怀中拔出匕首径直刺向翟欢表情狞恶又扭曲。她满脑子都是为王兄报仇再无一分理智。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却让她冷静了三分她的匕首连翟欢衣角都没沾到就被亲舅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她痛倒在地。 满面悲苦又不甘。 双目赤红地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屠杀的翟欢内心满腔怨毒无法发泄。 “早知如此——” 她忍痛喘息着咒骂。 “……哈哈本宫就不该让那女人死得那般轻易就该百般酷刑都施加一遍将其扒光了丢街上让天底下的人都瞧瞧你翟悦文的女人生得怎般模样!” 满朝大臣都不忍再听下去了干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还不知悔改还敢口出狂言。 连他们都不敢进一步刺激翟欢这位淑姬怎么想的还是嫌自己会死得太痛快? 翟欢面无表情。 他道:“原先只打算要你们一家三口的命也没打算对你多加折辱一条白绫悬吊宫门就够了。毕竟你是畜牲可我不是。阿静怎么死的你得一样。” 但对方显然不满意这个处理结果。 还对死者不敬重毫无悔意。 既然如此翟欢再仁慈下去可就对不起亡妻了转头问国主亲舅。 “听到了?” 国主亲舅迟疑:“这她毕竟是……” 翟欢哂笑道:“不处理等着她跟那人不堪入耳的兄妹情‘名垂青史’?” 国主亲舅狠下了心。 冲着待命的左右手挥手。 “照做。” 淑姬错愕睁大双眸直到被人一左一右架起往外拖也想不通亲舅怎会这般绝情? 翟欢还是手下留情了他没让人真对淑姬用刑但她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曾经侍奉王姬的宫娥将王姬拿来折辱宫人取乐的手段都用在她身上了。 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权当是替其他受害者讨个公道。 “都用上?” 翟欢道:“用。” 人若熬不住死了也不用扒衣服尸体直接丢在大街上就行…… 事后他才知淑姬下场。 那些宫娥手段还挺多花样无数。 用针刺十指都算和善手段诸如蒙着被子殴打腹下三寸处一根根拔犯人头发让犯人数数数错了便要被掌掴脸…… 直至咽气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而这还只是王姬跟国主一块儿折辱宫人取乐的基础手段前国主还发明近百种不重样的酷刑兄妹俩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跟前国主比较起来王姬的手段都算得上“仁慈”、“温和”也是离谱。 翟欢:“……” 他虽手握国玺但还没打算现在就取而代之就地称王因为这不现实。 他对国主亲舅的控制时间有限制一旦过了这个时间对方知道自己被耍绝对会率兵转向自己这处境相当不妙。这厮也不值得自己继续耗费寿元他准备先控制兵马再图谋其他。 于是—— 下一个超出大臣预期的骚操作来了。 翟欢提议立恂王为下任国主念国主年幼不能打理朝政便由他以及几位互相有仇怨的重臣辅佐直至国主成年亲政。 朝臣面面相觑。 国主亲舅第一个不答应。 “不行那恂王才多大?” 尚在襁褓一日三餐靠奶娘。 翟欢笑而不语国主亲舅反应过来心下权衡利弊几圈答应此事。 他这位“亲·外甥”刚被找回冒牌货刚死朝政正是不稳的时候翟欢贸然上位必然会引起民间非议再加上冒牌货此前干的天怒人怨的事情留下不少烂摊子申国各地也有豪强拥兵自重接下来有的忙了还不如等时局稳了再图谋进一步…… 从龙之功少不了自己。 那襁褓小儿哪能掌管朝政? 怎么处理还不是看翟欢? 国主亲舅想通了。 国主亲舅又被封了个极高的爵位任申国兵马大元帅而原先的都城护卫兵权则被交由翟乐以及国主亲舅的亲信负责。 然后—— 国主亲舅在第七天死了。 死在他眼中的“亲外甥”手中。 尸体跟吓死的王太后一块儿丢了。 翟乐看到桌上的提拔名单眉头微皱翟欢解释:“手中可用之人太少满朝的老狐狸会惧怕为兄却不会因此替为兄做事。” 王庭朝臣非暴力不合作。 一个个抱病有恙不肯去官署点卯干活。 翟欢也变不出足够的人手顶替他们。自己殿前弑君申国各地有野心的豪强哪里还坐得住?借着“为君报仇、诛杀佞贼”的由头生乱若朝廷再稳不住局面就会失控……翟欢报仇是真但拨乱反正之心也是真。 他不介意先丢出饲料稳住这些老狐狸。 翟乐静默良久。 半晌。 他道:“阿兄巽南赵氏可拉拢。” 巽南赵氏能用的人也多。 ------题外话------ |??w?`) 给大家看一段: 北齐书:“润美姿仪年十四五母郑妃与之同寝有秽杂之声。” 所以不要觉得奇怪一旦变态开始完全变态连变态都会觉得对方变态。 正文 385:又一年【二合一】 拉拢巽南赵氏的人? 翟欢自然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道:“此前想着让你跟赵氏三娘缔结良缘她倾慕于你你这性子也不会辜负人家算得上双赢了。但经历阿静一事才知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相较于巽南赵氏的帮助阿乐为兄更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人生苦短不要留下遗憾。” 翟乐皱眉沉思。 并没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但现在也确实需要强劲的盟友。 前国主亲舅交出了兵权但他手下这些兵啥地方、啥派系、啥立场都有称得上鱼龙混杂。此前仗着国主亲舅身份外加一批亲信才勉强控制住他们。 如今国玺持有者换了人相当于打破平衡压制这些兵卒的核心。 他们一个个蠢蠢欲动不是很配合。 一个不慎还可能勾结起来暴乱反制阿兄……虽说成功可能性不大但也会让局势进一步混乱这不是翟乐想看到的。 这几日安插提拔一批自己的亲信部曲虽说位置不显但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获得第一手情报。还利用前国主亲舅的名义将原先编制打乱让他们无法抱团。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仍不够。 目前的平静终究只是假象。 很容易就会被外力或者内因打破。 阿兄还要分出心力跟那些老狐狸扯皮——这些老狐狸最在意的不是国主是谁或者姓什么更在意自身的利益都想借着翟欢势力不稳的时候啃下一块血肉。 翟乐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阿乐你真想娶赵氏三娘?” 翟乐并未多加思索。 目光坚定地道:“是我想。” 虽然不是出自喜欢而是权衡后的利弊但——双向的感情未必圆满而单向的感情也未必遗憾。翟乐顿了顿道:“或者……先问问她的意思?若不愿意……” 他道:“那就麻烦阿兄再找一个。” 翟欢默了默轻拍堂弟肩膀。 轻叹:“好。” 翟乐离去之前还不忘叮嘱翟欢尽量少用他的文士之道尽管阿兄没说圆满后的文士之道会对他产生多大负担但从第一次亮相就大获成功来看代价不小。 翟欢好笑地道:“嗯会有分寸的。” 在翟欢看来这个文士之道效果只能用“鸡肋”二字形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过于依赖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确实它可以给人安插一段真实记忆当事人即便知道有问题也很难避开若因此就认为文士之道无敌……那就太天真了因为真正的交锋仍在文士之道之外。 以那位前国主亲舅举例。 倘若翟欢给自己设定的虚假身份不是“遗落在外的真国主”而是前国主亲舅的心腹/亲生子还能说动对方借兵逼宫? 不可能的因为后者身份带来的利益远没前者大也不值得对方冒着诛杀九族的风险博一个泼天富贵……与其说是文士之道让对方叛变被翟欢利用倒不如说是翟欢给予的蓝图利益打动了对方内心深处无法填满的贪婪这才一拍即合…… 再举个例子倘若翟欢对付的是祈善之流给自己模拟一个亲人身份再去撺掇祈善杀沈棠那他等来的恐怕不是祈善的真诚合作而是对方的屠刀了。 这文士之道真正难度在于它需要精准揣摩对手人性上的弱点——看重家人的要从家人入手;看重物质的要从利益入手;看重虚名的要从名声入手…… 还有一类人最特殊。 那就是将道义本心供奉在神坛的这种人往往油泼不进棘手异常…… 申国局势风云变化。 连身处闺阁的赵氏三娘也受了影响。 听闻她喜欢多年的少年要与淑姬缔结鸳盟一连几日闷闷不乐本就没几两肉的身体越发清减。父母兄弟姊妹劝了又劝年纪还小的弟弟更是故意作怪逗她笑。 赵三娘也不曾真正开怀。 她不是不知问题严重。 那位淑姬大名在闺阁圈也是出了名的她看上谁不管对方是已婚还是未婚还是已经订婚都要用各种手段强抢到手。 她可以觊觎有妇之夫但不允许旁人念着她的男人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倘若不是淑姬过于残暴不仁、手上沾染无辜庶民性命、拆散他人姻缘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赵三娘隐约还有些羡慕对方的——女子能活得这般任性也算少有。 当然只是羡慕对方的自由而非对方的做派可转念一想淑姬这般自由也是作为国主的胞兄给予她的因为血脉而非淑姬自身便又觉得有些缺憾…… 话归正题。 一旦翟乐与淑姬完婚再被小肚鸡肠的淑姬知道自己曾向翟乐提亲即便有家人保护也会被刁难还给家人惹来麻烦。 思及这些赵三娘又闷闷不乐。 喜欢多年的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种滋味比婢女端来的药汁苦多了。 她闭眼一口饮尽。翟乐大婚这日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疲倦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才虚软醒来。 接踵而至的消息让她一懵再懵。 翟乐跟淑姬的婚事凉了淑姬死了国主死了俱是翟欢大哥做的…… 母亲告诉她的时候还无不羡慕地道:【这翟悦文倒是有情有义的。】 明眼人看得出来翟欢纵有野心也没膨胀到要掀翻王庭的程度更多还是辅佐王庭、拨乱反正的念头。偏偏淑姬杀了翟欢的未婚妻翟欢就直接下死手了。 一怒冲冠为红颜。 这不比坊市话本更加浪漫动人? 赵三娘则漫不经心地想着翟乐婚事没成功岂不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她娘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道:【不许做傻事。】 赵三娘道:【女儿只是这么想……】 作为闺阁女子央求父母主动去翟氏说亲已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哪还有勇气再来一次?翟氏当下身处漩涡翟乐估计也没心思谈婚论嫁。 她娘笑道:【你且安心等着。】 赵三娘:【等?】 【等翟氏上门提亲你阿父跟为娘说了翟悦文殿前弑君他当时杀得干脆利落又痛快但留下的烂摊子也要他解决。翟氏人手不足也压不住这局势自然要寻求盟友。还有什么盟友比姻亲更加让人放心?莫说翟乐翟氏其他未婚男儿你尽可挑。】 赵三娘心中一动。 略有些不齿自己生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但又隐约有些期待——翟乐真会上门求亲? 她待在自己的小院侍弄花草偶尔喂喂池塘的鱼儿时光却过得缓慢熬人。 没几天翟乐当真上门了。 但不是找她父母求婚说亲。 而是见她。 赵三娘忐忑又紧张。 隔着一张屏风她能隐约看到屏风对面人影那是已经长成成人模样的少年。 身边伺候的人都在门外候着。 翟乐暗中深呼吸缓解莫名紧张。 “赵三娘子……”翟乐不好称呼对方小名略迟疑地问“听说……你喜欢我?” 赵三娘:“……” 脸色红白交加羞得恨不得钻地缝。 但还是忍着尴尬窘迫道:“嗯。” 尽管知道答案但听对方亲口承认还是蛮新奇的翟乐光记得小时候得罪对方被阿父暴揍的深刻记忆。完全想不到对方会喜欢自己这他哪里想得到? “那我要求娶你你愿意吗?” 赵三娘脸色不白了只剩红了。 红得能滴血。 “婚姻大事……当、当由父母定夺……” 翟乐不解:“……啊?” 不都已经上门说过亲了?赵三娘父母应该是答应的为何还要重新思考? 再一想自己跟淑姬虽不是真正夫妻但仪式全的赵氏确实会嫌弃二婚。 翟乐挠了挠脸当天死了“妻子”的二婚鳏夫听着就不像个良配。 见翟乐许久没回应赵三娘心下懊恼不知是哪句说错便听:“二婚鳏夫这名头确实不好听……唉冒昧打扰……” 说罢在赵三娘愣怔的功夫行礼告辞起身走到门口被急忙小跑出来的清丽少女拦下对方恼道:“翟笑芳你走什么?” 翟乐:“……” 屋外守着的贴身婢女听到动静探出头赵三娘面颊飞霞躲到了屏风后。 “谁嫌弃你了?” 翟乐:“……” 原来不是嫌弃啊松了口气。 但有些真心话还是要说的。 翟乐想娶赵三娘最大目的还是借助赵氏的力量但婚后自己肯定不会辜负赵三娘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一朝得势就踹了原配这样薄情寡义的举动愿以武胆起誓。 赵三娘听后又气又好笑。 真是个楞木头! 幼年摘她最爱的花偷她最喜的鱼因为炫耀一拳砸断她生辰栽下的树……长大了更加有能耐这种话也大大咧咧说出来。 闹得她跟淑姬一样逼婚于他。 弄得她多稀罕翟笑芳一样! 赵三娘没给回复说了两三句便推辞身子不爽气呼呼回了屋子生闷气。 待气消了她更加懊恼。 好吧她是很稀罕。 她这年纪要不是因为翟笑芳也早议亲嫁人了。身边手帕交婚后什么日子她都看在眼中过得恩爱的没有。好点儿的也只是面上和谐不好的心情郁郁。 与其嫁给不喜欢的还受气还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日子不会太难熬。真过得不好也只能怨自己眼光不行。再说了她先得了翟笑芳的人还愁抓不到他的心? 咬咬牙这桩婚事她应了。 两个少年少女以为婚事主导在他们实际上还是在他们的家长。 翟欢这边是急缺助力难道赵氏这边就不慕利益?翟乐从来不是最好的联姻人选若非翟欢护着那位未婚妻多年坚定不改赵氏更想将女儿婚配给翟欢。 他才是翟氏真正的主人。 反观翟乐条件就差太多。 这打算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翟欢——因为翟欢坚持替妻守孝一年这一年局势还不知变成什么模样。赵氏想被放心重用就需要一门让他满意的联姻。 凑巧两个孩子愿意再好不过。 一桩因为利益而彼此吸引的婚事被蒙上一层儿女情投意合的假象倒也称得上天作之合。有了赵氏一派入场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们彻底安分下来。 翟氏和赵氏两家出色的文心文士不多但出色的武胆武者可不少。 他们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试一试两家拳头到底有多硬连按捺不住的军营各派叛乱也被血腥镇压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接下来便是挨个儿收拾那些个趁着这段时间生事的豪强军阀! 地处东南的申国变动自然传不到大陆西北的沈棠耳中。不同于翟欢翟乐绞尽脑汁跟敌人过招无法过个安生的年她这个年过得可快乐可开心了。 河尹精品好猪专宰狗大户一头精品好猪卖出普通五头猪的价格就这还络绎不绝卖到河尹精品好猪断货畅销河尹的邻居。 养猪的庶民也跟着发了一笔财。 甚至有庶民狠狠心宰了一头肥猪将最好的肉当做年礼送来官署哭求着沈棠一定要收下。若无沈君哪有他们今天?沈棠没客气收下年礼又趁机宣传科学规范养猪的知识务求让这念头深入人心! 官署之中她开心数着小钱。 是的她有钱了! “唉辛苦打工一两年可算看到存款了……”一袋子的碎银几十个铜板。沈棠将它们一个个装回钱袋妥帖塞怀中。 虽说流民草寇一事让河尹笼罩在恐慌的阴云之下但庶民相信他们的沈君。 临近过年热闹气氛只增不减浮姑城还出现了不少操着外乡口音的陌生人。 不用说这些都是上南三地来的。 来凑热闹。 随着第二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开幕式开始漫天烟火带起的光芒映照每一个人的脸。沈棠几个比去年好点开幕式下来还余了不少文气——嗯毕竟多了个姜胜。 “新年安康!” “主公新年安康!” 路上游人如织。 比去年人更多也更热闹喜庆。 “大家同乐不要拘束哈哈——” 沈棠碰到个熟人都热情招呼拜年不论年长年幼一律一视同仁。 路上碰到看什么都新奇的姜胜她从怀中摸出一枚串着红绳的铜钱。 “来先登你的!” 姜胜:“……” 一个好主公就该是端水大师! 正文 386:一群单身狗【求双倍月票】 姜胜长这么大不是没收过压祟钱但绝对是第一次从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手中收压祟钱……再者他也早过了收钱的年纪。 奈何这人是他的主公。 年纪比他小但地位高。 姜胜只得行礼道谢收下这份非常“单薄”的压祟钱。尽管只是一条红绳但这根红绳编织精巧瞧长度应该是戴在手腕上的。 姜胜也没客气直接戴上了。 “来浮姑的这几日可还习惯?” “嗯很习惯多谢主公关怀。” 沈棠道:“家中家眷呢?” 跟沈棠这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不同人家姜胜不仅有老婆还有儿子有女儿一家几口人不可能收拾几件衣裳、带上家当就跟着乱跑。沈棠让他留在鲁下郡收拾好再带着家眷一起来浮姑城这边也好提前安排他们一家人的住处。 所以姜胜两三天前才抵达。 他眉梢染上些许浅笑。 “嗯内子对主公颇为向往。” “向往?” “是赞不绝口。” 其实姜胜还未来得及熟悉城内就被祈善几个抓壮丁——虽说只是个小小郡县但年终总结、过年运动会以及对春耕的提前安排堆积到一块儿量也不小。 需在封笔前搞定。 除了第一日稍作休整跟着妻女一起整理行囊布置新居拜访邻里其余两天都在官署打转忙到很晚才会回去。 回家见妻子借着油灯修改孩子衣裳还跟他笑谈白日所见所闻。 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位新主的推崇还让他问问哪里能换“条”。说是城北那家新开的浮姑百货杂铺有些限量供应的货品必须用相对应的“条”交换不然不卖。 只是姜胜根本没来得及打听因为忙碌完转眼又是什么运动会。 姜胜了解大致流程大部分都可以按照去年的计划进行有祈善几个在哪里还轮得到自己?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不仅被需要还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文心文士在河尹地位这么低吗? 但当他了解共叔武、鲜于坚几个武胆武者要干的活儿顷刻噤声—— 跟武胆武者比文心文士的工作环境已经相当友好了。他也没想到焰火呈现的效果会如此惊艳它们在天幕之下一闪而逝却在人心之中留下铭肌镂骨的记忆。 长街灯市游人如织 恍惚让他产生错觉—— 自己好似武陵人误入一片桃花源。 沈棠嘿嘿一笑有些自豪地挺直胸膛有什么比获得治下庶民认可更有成就感? 庶民认可连新搬来的也认可充分说明他们确实在浮姑城感受到了“幸福”。 同行没多会儿沈棠就按捺不住飘向别处不一会儿就被人潮冲散。 隔着人沈棠冲他挥手。 “先登自己玩儿去吧我先撤了。” 说完往人群一钻就不见了人影。 姜胜:“……” 这里可是浮姑城他也不担心自家主公安全跟着集市小贩买了些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几包小贩苦口婆心宣传的浮姑特色糕点、一根造型还算精致的银簪。 循着并不熟悉的路摸回了家。 院中灯火已亮。 妻子恰好从侧厢出来。 冲着他压低了声音:“好不容易才将孩子哄睡若是醒来瞧你这一包一包的玩意儿几个皮猴子还不知道要野到何时。” 夫妻二人回了主卧。 沈棠给安排的院落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没见过的也有。 西侧是孩子睡的侧厢另一侧则是整洁明净的东厨夫妻俩的卧房在主厅后边儿附带小书房。卧房搭起未曾见过的土炕姜胜的夫人花了一些功夫才知怎么用。 屋外寒风刺骨。 屋内暖意融融。 坐在土炕上姜胜脱得只剩一件内衫还觉得有些燥热。这温度夫妻俩再盖一件薄被足以舒服度过这个寒夜。 即便到第二日土炕也带着余温。一样的玩意儿浮姑城家家户户都有只需要干草、秸秆、落叶甚至畜粪便能燃烧取暖。 对庶民而言是过冬利器。 妻子问他:“那‘条’呢?” 姜胜被她提醒心下咯噔。 半晌没说话。 妻子便知道他给忙忘了。 不给好脸色。 那东西可是限量限时供应的。 错过这回还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上架见老妻郁闷板着脸姜胜自知理亏轻声细语地哄了会儿。问:“究竟是何物?” 让老妻这般惦记念念不忘? 说着掏出怀中沾着他体温的银簪微笑着贿赂只差在脸上写着“看在这份年礼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妻子摸着此物形状猜出是什么郁闷才散了七八成。 “唉是一批蚕丝绣线。” “家中没有线了?” 明儿休息得空去找找。 只是他瞧浮姑城也不是很匮乏不至于连品质尚可的绣线也找不到吧? “那可不是一般的绣线。” 妻子侧躺着又坐了起来。 姜胜专注听她接下来的话。 “有多不一般?” “浮姑百货杂铺卖的绣线还送一份什么‘绒花’花样教人怎么做……用那线做出来的花儿比什么样式簪子都好瞧。若做得不错杂铺那边还会出钱买……” 她本来就擅长女红。 那日瞧见一名女郎发间簪着一朵红色茶花彼时还以为是真花凑近才知是假花那女郎说是在杂铺买的。她便一路打听到浮姑百货杂铺废了口舌才弄清楚。 虽说自家丈夫找了个挺靠谱的新主但家中几口人吃穿嚼用、人情往来也不是姜胜初来乍到的俸银能覆盖的。鲁下这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积蓄所剩不多。 儿女年岁渐长开销也大起来。 他们在浮姑也没田产商铺一家开支都指望仅剩的储蓄和姜胜的俸银。 她也得未雨绸缪才行。 姜胜道:“明儿我去打听打听。” 早年被各种榜一大哥砸钱姜胜对金银财宝没什么概念千金散去还复来。 只是此前遇到祈善被坑了一把逃亡路上丢失不少家产之后又被困在鲁下郡多年前任鲁郡守不看重他俸银不多一家人差不多是坐吃山空的窘迫状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唉。 姜胜揣着心事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打听差点儿折断自个儿书案——自家这位新主公最大的特色就是穷分给众人的封银比正常水准都低一半。 姜胜:“……” 这日子还能过??? 顾池疑惑:“这有什么不能过的?” 就这点俸银一年到头还能结余呢。 姜胜忍着头疼深吸一口气有些郁闷地道:“毕竟各家情况不一样……” 一群单身没家室的哪知道养家糊口的沉重?养活一个人没问题但养活几口人就很难了啊。顾池自然没错过他的心声。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自家主公为节省财政开支官署其他官吏照旧但顾池几个的俸银都偏低。 如此众人也没啥意见。毕竟他们分到的“文运/武运”就足以抵得上一切。各家各户还能定期收到官署食堂的食材米粮肉菜盐酒……真正算来薪水待遇极高。 可他们都是单身人士。 而姜胜有妻有子有女家庭开支大。 顾池道:“是吾顾虑不周。” 光想着姜胜有家眷需要安顿却忽略家眷也需要开支——虽说河尹还不富裕但也没穷到因为俸银问题逼走帐下文士一旦传出去了可会让人笑掉大牙。 这问题解决起来也容易。 姜胜这才松了口气:“有劳。” 顾池道:“都是同僚这算什么?” 人吃五谷杂粮谈钱也是为了生存。 也幸亏姜胜是个能说出口的若是那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脸皮薄不肯吭声选择硬抗的顽固之辈那才叫让人头疼。 当天官署还悄悄给姜胜家中送了几十张“条子”足够他们家吃上一个月。 至于姜胜夫人心心念念的蚕丝绣线也换回来了还附带一份“绒花”详细教程。 她心灵手巧几遍就做得像模像样。 不止是她浮姑城不少擅长女红的女子也闲来无事做这些蚕丝绣线昂贵就用其他代替。她们喜欢琢磨还在基础款式上面做了改进创新……浮姑百货杂铺会根据成品质量、用料给予不同的收购价格手艺好的一天能轻轻松松赚个百八十文。 “这广告词听着可真像是诈骗跟贴钻画骗局似的……”沈棠忍不住吐槽。 哪怕绒花是她的建议。 此前见虞紫发间光秃秃没啥点缀白素一袭素净林风勉强好点儿她还有些首饰积蓄但大多承载了家中闺阁时的记忆造型过于精致华贵不适合她轻易不用。 再看城中其他妇人各个素面朝天有一根面木簪子盘个发都算讲究了。 沈棠咬着牙暗恨自己错过商机! 这世上啥钱最好挣啊? 自然是女人。 她们不仅要买自己的用品还要买家庭其他成员的东西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花钱?但怎样能让她们花钱花得心甘情愿呢? 沈棠萌生许多噶韭菜的点子。 但被她噶韭菜的韭菜不再浮姑城。 而在上南等地。 那地方世家多贵妇多意味着她们买买买的实力也高沈棠连夜找来了徐解开门见山:“文注咱这里有个垄断生意!” 徐解:“……” 沈棠试探着问:“你知道绒花吗?” 徐解问:“那是什么花?” 沈棠嘿嘿奸笑:“毛茸茸的花一朵一朵可以戴头上而且不会凋谢多次循环利用不比那些贵妇人精心饲养花卉戴头上一两天就谢了强?女的能戴男的也能戴。” 男性戴花也算是老传统了。 只是帐下这些单身狗根本懒得拾掇她除了瞧见徐解在桃花时节戴过桃花枝便没见过其他人有戴了。沈棠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好好挖掘商业潜力大赚特赚。 哪天还能强制帐下这些人戴花。 不管男女美人戴花都是赏心悦目的。 再加上他们在浮姑城的名声还能给绒花打一波行走的广告引时尚风潮! 徐解:“……” 大晚上将他捞出来就是为了谈这个? 沈棠毫无扰人清梦的自觉。 抱怨道:“谁让你明儿就走了?” 她可不就得抓紧时间? 徐解:“……” 他知道沈君是个经商的天才奸商商业头脑发达对方做的生意就没一桩赔本。 对于所谓的绒花玩意儿徐解也没拒绝而是让心腹随侍去附近调来一批丝线。 徐解起初没指望这东西赚钱。 毕竟用丝线做的花儿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天然花卉的灵动鲜活小赚即可。 为了打开知名度他听从沈棠的吩咐挑了最好的送给主公吴贤的几位夫人。 正文 387:离离原上谱【求双倍月票】 不似秋日红衰翠减寒冬腊月里头除了腊梅再无其他颜色可赏。 吴贤来的时候远远便见芈侧夫人在屋檐下笑迎鬓间牡丹逞妍斗色更衬得人比花娇。他本好奇这个时节哪有牡丹凑近一瞧才知此牡丹非彼牡丹。 芈侧夫人见他视线好奇。 笑道:“是今儿夫人赏的。” 吴贤又奇:“你说夫人?” 夫人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问完才想起来昨日文注从河尹归来说是从那边带了些年礼要送给后院女眷此事还特地跟他报备过。问是什么东西徐解只说是“花”吴贤就没多在意。 如今一瞧倒是精致。 门口风大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阿父!”睡懵的儿子听到动静爬起来蹬着小腿小跑几乎要扑他怀中。 吴贤对两个嫡子不苟言笑时常以高要求对待他们但对年幼的庶子就没这么严厉宠着便宠着。人生也就这么几年能无拘无束将儿子抱到膝上坐好。 “今儿先生教的学完了?” “学完了阿父要教考儿子吗?”儿子奶声奶气地回答面上有几分紧张忐忑。 吴贤笑道:“行来考考你。” 说是考其实就是问两句轻易就能过关——毕竟年纪还小也看不出资质根骨如何吴贤对他的要求自然也不会太高。 屋内冷芈侧夫人让婢女添了炭盆。 吴贤有感而发:“此前文注跟我说河尹那边家家户户都起了土炕不需要烧炭也能取暖过冬。这炭火虽能取暖但寻常庶民用不起每逢冬日分外难熬。” 芈侧夫人擅长察言观色。 见吴贤起了个头便顺着对方心意笑问:“妾虽不知这土炕是何物但既然能取暖肯定也要烧什么庶民负担得起?” 吴贤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道:“说是干草、秸秆甚至畜粪都行。” “那土炕不易做?” 吴贤摇头:“听闻很简单。” 芈侧夫人便问:“那为何不效仿?” 吴贤没吭声。 倒不是他不心动也不是他心慈手软薅不动沈棠这头羊但一年到头逮着一茬韭菜割、一头羊羔薅这张老脸有些臊。 外界又真以为他们俩“棠棣情深”…… 脸皮再厚也不能光占人便宜。 最重要的是—— 他得想想怎么开这个口! 他没说但芈侧夫人却微妙地读懂他的心思——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台阶。 “妾不似贤郎不识几个字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幼时家中贫寒烧不起炭饱受冻馁、手脚生疮之苦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若这土炕能让贫寒人家也不惧风雪不知能救下多少无辜生灵……沈君又一向仁善若知贤郎一心为民岂会不应?” 偷人家砌炕手艺肯定不行。 但可以“买”。 要么买人砌炕的“专利”要么雇佣擅长此道的工匠来砌炕给人工钱。 以吴贤跟沈棠的“兄弟关系”双方好好商量友情价还是拿得下来的。 吴贤道:“此言甚是。” 他一拍大腿决定给沈棠去一封信用“爱妾芈侧夫人生过冻疮受不得寒奈何炭火呛人与她身体不易”为由当个台阶跟沈棠雇佣工匠来天海砌炕。 最好能买下这份手艺。 工匠人手少手艺再熟练也需要时间效率太慢倒不如让自己人学了再大规模推广。吴贤坐着又想了想打算向上南和邑汝推销土炕把两家也拉下来。 三家一起平摊“专利费”! 吴贤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他心中已有主意余光又被芈侧夫人鬓发间的牡丹吸引。一问才知徐解送来的绒花有十几朵后院妾室都分到两三朵多是腊梅红茶牡丹仅两朵。 现下等级虽不如以往森严但芈侧夫人的身份是不允许簪牡丹花的甚至连衣裳纹样也不允许用。正夫人将一朵分给她说是她颜色娇嫩戴着好看。 “这花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确实衬你肤色。在自个儿院中戴着玩儿若出门还是簪其他的免得落人闲话。”吴贤放松地歪着凭几笑着转移了话题“沈弟这人也有趣这些小玩意儿也这般精通……只是这终究是小道有这精力还不如多招募兵马……当下局势还不知能安定几年听闻各地都被那伙流民草寇折腾得去了半条命……沈弟这不是招人惦记?” 沈棠名声好。 沈棠爱赚钱。 还是领着治下庶民赚钱。 开垦荒田是为了让庶民吃饱饭养殖肉猪是为了让庶民有额外收入建屋砌炕是为了让庶民有个遮风避雨不受严寒的安乐窝甚至连农闲的现在搞什么绒花也只是为了让治下庶民赚更多的小钱钱…… 只要不是为了积蓄财富招募兵马壮大自身对吴贤而言都是好事。 毕竟有个整天磨刀霍霍、热血沸腾、上蹿下跳的邻居他睡觉也不踏实。一个好的小老弟实力不能比他强也不能比他更加闹腾当下这般正好。 他很乐意看沈棠一心扑庶民身上。 芈侧夫人疑惑:“为何是小道?” 吴贤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不是好事。倘若沈弟生于天下承平之盛世他必是一位走到哪儿都受庶民爱戴拥趸的父母官偏偏是当下这个世道。沈弟治下庶民手中揣着再多的钱粮碰到强闯入户的亡命之徒下场多半是人财两空……诸如此前那些流民多得是为了生存落草为寇去抢旁人的钱和粮……” 吴贤哂笑了一声幽幽地道:“……劫掠可比一点点筹谋快得多。” 芈侧夫人闻言心中下意识酝酿出一句让她想起来都汗流浃背的话——那贤郎可会劫掠于人?庆幸的是这话在舌尖滚了两圈又被她暗暗咽回肚子。 吴贤不是没注意到芈侧夫人异样神情也大致猜得出她想了什么。 “那这么说的话——沈君连对付亡命之徒的兵马也没有?”芈侧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困乏的小儿子神情似迷惑不解。 “对付寻常亡命之徒自然有。”吴贤担心这胖小子会压到芈侧夫人帮她将孩子抱到了一边继续道“但这亡命之徒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千军万马呢?” “……这?” “不止是沈弟天海也一样只恨还弱。”吴贤眼底泛着些许担忧也不知这样还算安生的日子能维系多久……够不够他活着看到儿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芈侧夫人也跟着沉默下来。 吴贤是个心大的很快就从emo情绪走出看着芈侧夫人鬓间那花儿沉思了会儿问:“我记得再过几日便是夫人预备许久的腊梅宴?都准备差不多了?” 正夫人入冬之后就小病了一场。 因为精力不济她就主动提议让芈侧夫人帮着打理后院俗务但诸如采买这样的活儿还是由其陪嫁捏在手中芈侧夫人白日就去正夫人的院子忙。她鬓角那朵仅有两支的牡丹绒花估摸着也有一边拉拢芈侧夫人一边给对方拉仇恨的意思…… 腊梅宴是每年的固定节目。 用以联络各家巩固彼此关系。 这日各家女眷皆会盛装出行。 芈侧夫人道:“是已经预备齐全。” 她也是第一次经手这事儿恨不得将每个环节都盯得死死务求不出一丝差错生怕给谁留下攻讦的把柄。她没家世背景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夫婿吴贤。 靠着子嗣、宠爱才有立锥之地。 这并非她所求但可笑的是她只能靠着这些才能获得平静安全的生活。 更加可笑的是她目前的处境已是无数在泥淖中挣扎的女子的求而不得。 吴贤仔细端详她的脸以及鬓间那朵耀眼灼目的精致牡丹绒花。 道:“腊梅宴戴着它去。” 芈侧夫人心中咯噔:“可贤郎先前不是说……这、这非常不妥……” “权当是投桃报李。你以为沈弟为何给文注出主意让他将最好的绒花送到后院?还不是存了让你们在哪次宴会出出彩引得一众女眷争相效仿的心思?既如此便遂沈弟的愿反正要收市税……不亏。” 芈侧夫人:“……” 她想了想道:“仍是不妥。” “为何不妥?” 芈侧夫人一向聪慧机智轻咬红唇:“妾身沾着贤郎之光被人尊称一声‘侧夫人’但毕竟是妾室。戴着牡丹出席腊梅宴让正夫人那边怎么看?各家夫人见此物戴在妾身鬓间又作何感想?与公于贤郎名胜有碍;于私这绒花不仅不会讨喜还招惹各位夫人嫌弃……” 吴贤闻言默了良久可惜地道:“倘若夫人有你几分明理就好了……” 芈侧夫人不敢再搭话。 庆幸吴贤也没借着话题继续说下去。他最近其实挺郁闷正夫人掌管中馈多年家中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吴贤既爱且敬但唯独一事让他颇有微词。 正夫人跟娘家那边往来密切外人都看得出来她那对兄弟谋了坏心思。 先是撺掇吴贤两个嫡子相争让两孩子对家中庶出兄弟姊妹更是毫无宽仁又跟暗杀吴贤一事有千丝万缕关系。 偏偏正夫人怜惜两个娘家兄弟对二人极力偏袒。而那对娘家兄弟……前两年还算安分最近又开始作妖正夫人那边少不了拐弯抹角跟吴贤求情。 他存着借芈侧夫人敲打暗示正夫人的意思但芈侧夫人不肯配合。 此事也只能作罢。 芈侧夫人小心翼翼劝道:“贤郎与夫人鹣鲽情深乃是天海少有的模范各家女眷不无艳羡。有什么话是不能明说的?” 吴贤反问:“你知为夫最不喜哪个词?” “哪个?” “情比金坚。” 芈侧夫人:“……” 吴贤翻了个身哂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便是多年夫妻在‘利’之一字面前也会形同陌路……” 他也不怪正夫人不肯与娘家扯清楚。 作为世家女为家族牟利本就是刻在骨髓的本能。相较于妻妾成群的丈夫自然是与自己同脉相连的兄弟更加可靠。 他轻拍芈侧夫人的手背。 阖眼道:“你这样就很好。” 腊梅宴那日绒花出尽风头。 也狠狠带了一波销量。 各家贵妇贵女争相询问。 沈棠还给这些绒花添了许多的标签和广告词诸如“名家手作”、“历经数月雕琢而成”、“永不凋谢的花”、“娇色永驻”、“最好的花值得最好的你”…… 徐解:“……” 这不是诈骗吗??? 沈君振振有词。 “这叫营销学问大得很再说了——我真要嚷嚷这花有多好做多便宜这些贵妇人还会将廉价的花儿簪头上?文注还是年轻了昂贵才配得上她们的身份!” 徐解:“……” 这真不是将人当冤大头? 最终他还是循着沈棠的意思将价格尽量往高了报。本以为没有几个冤大头上钩谁知一天不到单子写满一整张卷轴。有用来自己戴的有用来送礼的但无一例外每人都要了许多样式…… 这不比抢劫来得快? 见自家夫人也要凑热闹他更来气了道:“你要什么回头给你带……” 这种坑可不能入! 白白被人宰一顿! 一看罗列单子又问:“这么多?” 夫人没好气道:“自然多你也不瞧瞧族中多少亲戚女眷……一个个都来托我办事儿这事儿能不给办成么?少一朵都不成!” 徐解咬咬牙差点儿萌生出干倒卖的念头。不是花不起这个钱绒花材料成本放在那里再贵也比不上金银珠翠昂贵但作为生意人他最讨厌亏本、花冤枉钱! 这比割他肉还难受。 过了年他去河尹进货代表吴贤谈砌土炕一事沈棠大大方方派出手艺熟练的“工匠”也顺手让他帮忙推销一下竹纸——是的她的造纸作坊终于出合格成品了! 奈何产量有限还不够她一年出两本一万册画册造纸技术仍需改善! 沈棠便让徐解去打听打听竹纸的市场有更多的小钱钱才能继续研发! 徐解:“……” 沈君还没放弃搞画册呢。 他名下也有造纸工坊。 每年都供不应求沈棠这批竹纸徐家就能全部吃下用不着再外出跑生意。徐解在河尹小住了几日等第一批绒花凑齐便能带着绒花和砌炕工匠一块儿回天海。 直到—— 吴贤看着领头的砌炕工匠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呛了几口才平息。 表情无语又纠结看着眼前这个黑了不少健硕壮汉:“咳咳咳——吾记得没错的话你、你不是大义帐下属官吗?” 属官点头:“正是标下。” 吴贤:“……” 徐解低垂着头不敢看上司脸色。 “……那、那你怎么去弄炕了?” 属官:“……” 此事一言难尽。 他发誓自己一年前绝对没这种爱好但架不住干活儿的时候总有一票自来熟的河尹庶民一口一个“兵爷辛苦”、“兵爷歇息”还用崇拜欣赏的眼神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 他很可耻的就在一声声恭维和崇拜中迷失了自我待回过神的时候砌炕手艺堪称精湛一人半个时辰就能做好一张土炕保证结实耐用兼顾外形和取暖…… 属官懊恼反省。 但沈君又紧跟着补贴工钱。 那一声声恭维和崇拜继续蛊惑。 属官看着日渐丰腴的私库陷入了某种沉思——似乎或许大概武胆武者不靠着战场拼杀也能养家糊口? 这日子过得还不错? ------题外话------ |??w?`) 双倍月票已经开始了评论区还有月票帖子大家记得回复参加再投票还有两百多名额。明天还会有新帖子。 正文 388:藏兵于民【二合一】 属官将这口锅甩到赵奉头上。 抱拳憨笑:“沈君救了将军的命将军要报恩标下只能听命行事……” 一切都是自家将军逼的! 绝对不是他自愿的!他会这么“堕落”全都是为自家将军做出的牺牲! 吴贤表情宛若雷劈一般麻木。 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唇瓣翕动两下。 “这么说大义他也……砌炕?” 属官斟酌着试图替自家将军挽尊。 “这个将军他一向喜欢以身作则不论贫穷富贵与标下等人同进同退。这种事情自然也会……将军手艺比标下好点。” 这次没派出赵奉出差…… 唉纯粹是嫌影响不好。 想他赵奉也曾是成名多年的强大武胆武者让无数贼子宵小听名号就心肝颤的狠角色砌炕这般熟练让同事怎么想他? 若非如此他就自己来了。 在属官不解迷茫又担心的眼神中迅速红了眼眶泪水涟涟袖子抹泪道:“吾之大义啊沈弟怎这般亏待大义吾都舍不得的……吾知道大义最是忠义之人但为了报恩做到这份上……呜呜呜吾这心啊疼……你说大义在沈弟那儿可有受委屈?” 属官:“……这个委屈倒是没有将军这些日子还重了不少……” 有活儿的时候干活儿没活儿的时候抓着他们操练战术军阵或者跟共叔都尉几个切磋整天喝酒吃肉日子惬意舒适想瘦也瘦不了。自家将军挺享受。 吴贤擦擦泪:“啊?重了?” 属官:“就是胖了……” 那种胖不是腹肌九九归一的胖只是脸看着没以前那么硬朗多了点儿圆润。事实上将军单手打他可比以前轻松许多。 吴贤:“……” 徐解由低头改为以手捂脸。 吴贤叹气道:“可是沈弟让大义干的事儿实在是委屈大义了……” 让能征善战的悍将干匠活儿…… 属官却不置可否。 委屈? 能让人吃饱肚子的生计就不叫委屈。 属官跟吴贤等人不同他是泥腿子出身祖上代代都在泥巴地里谋生。 他为何来当兵? 当兵是为了混军饷吃饱饭。 因为当下这世道多得是没有田的庶民出卖劳力给有田的地主豪强当佃农。 跟着老乡长官去当兵打仗杀敌、建功立业虽有性命之忧但好歹饿不死。 幸运些有赏赐或其他外快收入还能将牙缝挤出的余粮寄回老家养父母妻儿。 孱弱的父母; 辛苦劳作的妻子; 嗷嗷待哺的稚儿。 皆是午夜梦回放不下的执念。 武胆武者亦是如此活着无非是为了打仗建功立业让全家吃饱饭。 他家也差不多。 属官跟赵奉是一个村的。 二人算得上发小一块儿光腚儿长大。赵奉天生神力资质奇高刚七八岁就有少年人体型脾气冲效仿游侠纵横乡里。 属官认定对方有出息跟着他混。 这二十多年从赵奉少时背着行囊离乡闯荡再到故国灭亡尔后几年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辗转各地谋生直至后来投奔吴贤安定下来始终不离不弃。 赵奉对这个发小也好。 不管人生如何起伏都带着他宁愿削减自己的开支也不肯亏待兄弟。 属官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跟其他早早就死在逃难路上的同乡邻里相比他不仅还活着连父母妻儿都幸运活着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不用再挨饿。可即便如此他仍担惊受怕。 生怕自己哪日死在哪个战场家中老弱妇孺再无人庇护更担心他们被欺辱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萌生怕死的念头。 不上战场又不行全家几张嘴都靠他。 他只会打仗杀人。 种地? 他又没有地能种。 蹲在河尹他逐渐从原先的抗拒排斥——武胆武者何其高贵怎么能像泥腿子一样在泥地谋生?再到现在的接受。 偶尔带着一身泥泞回来恍惚还觉得自己就是匠人世道安宁他靠着精湛的手艺养家糊口而不是无止境地打仗杀人。 属官也因此萌生了杂乱念头某一回他喝高了问将军:【将军啊你说——咱们要是没仗打了以后吃什么?】 赵奉随口道:【喝酒吃肉。】 属官摇头惆怅地道:【……要是没仗打了谁还愿意掏出大把大把的粮饷养咱们?养闲人?没肉可吃没酒可喝……】 赵奉哂笑:【杞人忧天。】 几百年都在打仗。 哪有说不打就不打了?即便哪天真不打了也不是他们这代人且放宽心吧反正轮不到他们犯愁不打仗该怎么活。 属官叹气更重之后他又想要是没仗可打了他就去给人砌炕帮人造桥修路种田开渠……看能干的事儿还是很多的。 一番自我开导属官便彻底看开了。 吴贤让人尽力配合赵奉属官。 后者要准备什么材料都给备上。 待属官离去吴贤脸上哪儿还有一丝悲色?目光流淌间有寒意闪烁。徐解听他叹道:“这位沈弟真是让人看不透。” 徐解道:“沈君?” 吴贤笑道:“此人究竟是真的一心为民心无旁骛还是深藏不露另有后手?沈弟待我等毫不设防世上再坦荡的君子也不可能将身家命脉交给外人吧?” 偏偏沈棠做到了。 吴贤又道:“每次我以为沈弟会吃亏的时候他总会想出出人意料的应对手段。你说说——我掏钱从沈弟这边买‘工匠’砌炕结果这‘工匠’还是自己人里子面子全让他赚了我吃哑巴亏。我在想这真的是巧合?” 徐解蹙眉道:“可说沈君深藏不露偌大一个河尹郡像样的兵马就那么一点儿其中一千精锐还是大义带过去支援的也不像样。解几次往来河尹密切注意其动向除了上次驰援鲁下招募一批壮丁便再无其他动静……这不合常理……” “所以才说此人矛盾重重啊……”吴贤对沈棠始终是提防大于信任。 属官将自己的砌炕经验尽数传给工匠还带着人手做了几天示范。那土炕果真比炭盆方便、干净屋内少了烟尘也不用担心室内通风不畅会产生不适。 吴贤以身作则先给自家砌上。 又给几家冬日受灾的庶民安排上再由他们在庶民中宣传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时间这东西就会被彻底接纳。 恰好那一批工匠也能学成出师。 属官带着人在天海出差小半月。 沈棠仍窝在官署忙碌。 只是事情不多还能偷懒。 “鲁小娘子这几日过得可还适应?” 她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全身手脚也跟着暖和不少。鲁小娘子一袭戴孝素裳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从那日悲恸欲死的悲伤中缓过劲儿来。“若有哪里招待不周或者怠慢的千万别忍着。” 鲁小娘子挤出一抹生疏的浅笑。 “不适应得很好。” 应该说太好了。 鲁小娘子办完全家的葬礼又守了一月才收拾行囊带着尚在襁褓的侄儿、年迈老管家、奶娘以及婢女出发搬到河尹郡。 她对未来迷茫甚至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但结果却好得超过她最好的想象。 沈君真是个好人。 担心他们一家老弱妇孺特地将住所安排在官署附近此处守卫森严即使夜不闭户也不用担心治安问题。鲁小娘子感激沈棠收留照顾时不时带着亲手制作的茶点上门聊表心意惹得一众了解前因后果的僚属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来的次数一多鲁小娘子跟沈棠也熟了起来。某次后者忙不过来让她帮忙找一份简书送给主簿鲁小娘子搭了把手。 结果沈君时不时就让她搭把手。 之后干脆给她置了一张专属小桌。 没事儿的时候一起愉快摸鱼。 喝茶聊天吃点心。 这两日鲁小娘子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棠还以为她受了委屈才有了上面的关心。听她说适应良好便放心下来。 但—— 鲁小娘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问:“沈君为何不扩招兵马?” 沈棠正往嘴里塞吃的两颊鼓鼓。 扭头疑惑看她:“什么?” 鲁小娘子轻咬下唇欲退缩将此事含糊过去但又觉得这样不行沈君是收留她一家的恩人岂能看到问题却不点出来? 她斟酌着道:“……昨日共叔都尉递上来书简欲申请新一月军饷……” “这个我知道啊令德也核算过了说是没问题可是哪里有缺漏?” 鲁小娘子道:“非是缺漏只是那么点军饷只能养活四五千兵卒……河尹郡内就这么点儿兵力如何应付得来强敌?” 沈棠明白了笑问。 “那你说怎么办?” 鲁小娘子道:“最少也该两万。” 曾经的鲁下郡比这还多。 沈棠又问:“谁说没有两万的?” 鲁小娘子懵了一下:“啊?” 剩下一万五藏起来了? “若是如此似乎对不上……”别看她现在娴静温婉鲁小娘子也是在军营打滚长大对里头的门道格外清楚。她的阿父也从未隐瞒甚至还会手把手教导她。 故而她对此比较敏锐。 沈棠笑道:“藏?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我可不是将兵马藏在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以河尹这般‘不设防’的状态很轻易就会被有心人发现啊……” 她要有两万兵马邻居该愁的。 岂能像现在这般和谐? 一万五可不是小数目。 怎么藏也藏不了的。 鲁小娘子识趣没追根究底但眼底的好奇与猜测却遮掩不住。 沈棠半真半假似玩笑道:“真要碰到战事紧急募兵也能募到一万五啦……” 鲁小娘子:“……” 却不知沈棠这不是开玩笑。 这就是她跟褚曜二人商议许久的策略——想跟三家维系好关系在相对平稳环境默默发展自身明面上就不能有太多兵马。 但没兵马又十分被动——手中有剑但不用与手中无剑是两个概念。 再者她目前也没财力养这么多兵卒于是讨论了个折中的办法。 尽可能让治下庶民过得好。 家家户户有余粮。 将他们跟河尹彻底绑死将“他们除了河尹再无其他退路没了河尹就失去一切根基”的概念强行塞入他们的脑子根深蒂固! 一旦战事来临便能吓得他们不敢带着家财家人逃难因为外头的世界更加残酷血腥!这时再告诉他们敌人是来杀人劫财截粮的他们自然会愿意为了捍卫自家财富挺身而出还自带粮食。 以前他们当兵是为吃饱肚子战场上活下来最重要胜负跟他们有何干系?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现在他们当兵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食物失败就是人财两空。 自然后者更加愿意拼命。 沈棠准备开春农忙之后找个借口组织庶民以村落为单位进行轻度军事训练让他们以村落为作战单位熟悉熟悉。 吴贤三家问起也好找借口糊弄过去。 借口不难找。 就说村落生了矛盾在干架。 这种事儿也不少见。 两个村子为了一口井甚至一句口头纷争最后演变成几百人混战不是没有。 只要沈棠需要—— 不论男女老少全民皆兵。 褚曜:【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沈棠:【自然。】 她有的是耐心忍得住。 殊不知这样宁静的日子没几月了。 鲁小娘子往官署跑得勤快慢慢也结识了林风和虞紫但跟她脾气对味的反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素。后者看似清冷但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却让她格外亲近。 姜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看看跟白素语笑嫣嫣的鲁小娘子姜胜叹道:“人与人的差距啊……” 看看人家白素郎君再看看自家主公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自家主公一心沉迷公务偶尔跟鲁小娘子聊天也只是为了将对方哄来为自己处理公务…… 而人家白郎君还知道送礼物! 沈·迷茫·棠:“???” 顾池已经憋笑憋得面部抽筋。 忍笑道:“主公任重道远!”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伙儿都坏心眼居然没一个主动告知姜胜主公的真实性别。 冬去春来春耕又至。 ------题外话------ |??w?`) 今天爸爸过生日回来好晚才码字(都没时间跟刘教练录屏跳操了唉) 大家伙儿有空的话麻烦给角色列表点小爱心?(′???`)比心 ps:求qq阅读的月票啊那边的小可爱有票吗?求票票啊 正文 389:劳动节快乐【求双倍月票】 二月河开三月春暖。 此时的浮姑城较之去年更添生机。 身影攒动人声喧嚣稚童嬉笑打闹。 河尹在沈棠治理下一派欣欣向荣不少商贾还会专程绕道来这里做生意。 不为其他只为此地良好治安给予他们满满的安全感。因为在外头司空见惯的盗匪在河尹根本没有生存土壤。 若发现哪里有盗匪行动痕迹跟官署打个小报告第二天就派人将山头荡平! 举报者还能根据盗匪数量多寡、组织大小获得不同档次的实物褒奖。 当然若报假查明属实也会给予严厉的惩罚杜绝恶意占用有限人力。 即便这般仍有头铁不信邪的。 不敢拦路抢劫就去偷鸡摸狗。 专门盯上外地口音的商贾。 结果—— “啊啊啊啊——” “疼疼疼——” 集市长街一相貌普通的青年被一白影扼住了手腕。前者吃痛松开手腕一沉甸甸的钱囊掉落在地砸出清脆响声。 这边的变故引来路人商贩注意。 “现在喊疼有什么用?”来人哂笑一声嘲讽道“方才干嘛去了?” 被抓青年疼得面色发青额头青筋直冒又恼恨又惧怕张口叱骂。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得罪了老子没你好果子吃。识相还不放开!啊——” 一番威胁不仅没有让来人松手反而吃了更多的苦头:“你是谁?” 青年道:“老子族叔是官署的人!” 围观群众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却不是因为青年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话——这厮就不看看抓他的人是谁吗? 额以青年双手被禁锢在身后背对青年直不起身的模样还真看不到。 青年冷笑着抬脚踹他大腿。 那人踉跄着向前栽去趴地。 青年还以为自己的威胁生效心下微喜正欲趁乱往人群一钻结果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一左一右抓小鸡般架起来。 抓他的青年弯腰将地上的钱囊拾了起来对着站在一侧一脸茫然又忐忑的老实商贾声音放柔些许:“此物虽是这小贼从你身上顺下来的但依据河尹官署的规矩你也得跟着去一趟待核实清楚再交还给你。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 商贾连连点头。 他卖完了货与青年路上不慎相撞待他反应过来怀中沉甸甸的钱囊消失心下凉大半截双腿虚软一时间萌生了无数纷杂又绝望的念头。这里头不仅包括他这趟赚的钱还包括他一家老小凑出来的本金。 若让小贼逃了他家老小还怎么活? “多多多、多谢……” 商贾眼睛都不敢离开钱囊一下。 说话哆嗦含糊不清。 一抬头却见青年气质颇为英气一袭素裳腰佩双剑。五官秀丽、眉眼精致好似女娇娥乍一看很容易误会是女子——只是哪个女子有这般高挑的个头? 商贾看对方得抬着头而青年只是瞥了眼犯到手上的小贼漠然出声道:“带走!回去让他认认哪个是他族叔!” 自家主公最厌恶仗势欺人了。 若真有官署官吏的亲戚仗着这层身份横行乡里重罚!若是假的这小贼偷窃金额又不小怕是要在牢里蹲个一两年。 青年抬手一挥带着人离开。 直到离开围观议论才大了起来。 一操着外乡口音的人问:“这是谁?” 本地人答:“沈君门下贼曹护卫。” 简单来说人家是官署在职人员。 这个小贼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当街偷盗撞到人家手中不说还嚷嚷族叔是官署官吏。且不说这事儿可能是他胡诌的若是真的这族叔要倒霉。 外乡人惊异:“这般年轻?” 其实他想问青年咋这般瘦弱。 是的瘦弱。 青年身形其实算不上纤细但跟那些或粗壮或矮胖或凶神恶煞的人比起来这位就显得过于文弱单薄。不似个专司护卫、缉盗的倒像是主簿一类的人物。 还有就是长得怪好看的。 斯文漂亮像个女郎。 本地人笑道:“人家年轻有本事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什么‘为有’……” “是‘年轻有为’!” “对对对年轻有为!人家年轻有为附近几条街的大娘子小媳妇哪个不馋?” 集市这边做生意看到青年带人巡街值班也安心啊小贼都不敢冒出头。 今儿个这小贼一看就是生手。 碰上其他人巡逻还能逃个一时半会儿但碰到这位那可真是找死! 这位白姓贼曹可是一众庶民心中的“神探”!浮姑一年盗窃百多桩莫说这种小贼当街行窃便是偷偷摸摸顺了人家老太婆后院老母鸡下的蛋也能揪出来。 此时话题核心人物正冷着脸。 “姓甚名谁?” 那名小贼已经被吓破胆。 两股战战冷汗涔涔。 他是从其他郡县流窜过来的靠着一手精湛偷技为生专门盯着那些家底不丰、请不起护卫的小商贾下手。每次得手都能花天酒地一番花完了继续偷。 听说河尹还挺富庶就来了。 谁知干的第一票就踢到了铁板。 他本想死咬着不肯招奈何青年就冷冷看着他似有无形的气势压迫他喘不过气心理防线一触即崩。待他回过神汗出如浆冰凉粘稠的汗液打湿内衫。 招了全都招了。 不出意外得吃牢饭。 核对钱囊中的什物商贾也顺利拿回自己的积蓄激动情绪溢于言表。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浮姑城以及周边县镇一年到头居然只有百多桩案子白素整日闲得抠脚。命令手底下的继续巡逻视察她擦了擦双剑直奔城外军营。 还未靠近便听到火热口号声。 正是共叔武几人在练兵。 “少玄你来得正好。”共叔武正抓头发见到白素忙招手“有事给你。” 白素问道:“都尉何事?” 其实问题也不大。 即将春耕河尹庶民也开始春耕前的准备工作军营这边也要派人出去查看水渠、去岁挖的人工水库情况再看看从淼江开凿出来的河道是不是通的。 河尹准备了充足麦种并且将灌水方便地区划分出来种植小麦占河尹田亩三成。 用水就成了重中之重若水量不足或排水不通导致小麦秋日欠收影响恶劣。 这事儿应该交给赵奉这老手。 但他今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共叔武只能抓白素这个壮丁。 白素道:“好。” 这任务枯燥乏味但好歹不闲。 回程路上正巧碰见一行人为首的两道背影极其熟悉白素定睛辨认扬手一挥冲着那边唤道:“那处是令德吗?” 其中一人转过了头。 正是身形抽长不少的林风。 此时的林风也做着男装游侠打扮腰间佩剑不刻意修缮眉形整日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看着不那么像闺阁女儿。 她骑马上前:“少玄兄你怎在这?” 林风身侧正是虞紫。 白素:“忙正事你何时回来的?” 林风道:“刚回来没一刻钟。” 既然赶巧几人便直接同行了。 跟白素身形相较比她小许多的林风只是矮了大半个头丝毫看不出这才是十一岁出头的少女倒像是十六七的少年。 自从跟着他老师褚曜学了剑术拜托白素打一把专属她自己的佩剑就敢带着人到处跑。如今还捎带上虞紫一块儿。 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跑归跑却不是乱跑。 自家主公是个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内卷达人又怎会放过林风纵着她在外晃荡?林风是带着任务出去的视察各处田地情况也有助于她的修行。 最后还赶着春耕前回来。 “此行可有收获?” 白素随口一问。 林风道:“有是有只是……” 她狡黠一笑不肯再说。 白素了然:“只有主公能听?” 林风:“是要第一个告诉主公这会儿说出来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白素望向虞紫。 试图从虞紫这边抠出点什么。 虞紫却摇头如拨浪鼓骑马往一侧闪佯装讨饶地道:“少玄兄可别为难若是说了令德怕是要跟我割席断袍……” “这般严重?”白素不信。 林风笑而不语双眸弯成月牙。 白素这厢越发好奇了越发想弄个清楚。好奇心促使她厚着脸皮赖了下来听着林风与虞紫跟主公回报工作内容枯燥漫长所幸她耐心好忍得住。 沈棠看着亭亭玉立…… 啊不英英玉立的林风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又听林风说有惊喜便跟白素一般跟着她来到官署一片空地——这片空地是特地开辟出来种菜的。 沈棠不喜欢养花花草草没耐心伺候便让人拔光准备废物利用。 这是准备演示什么? 沈棠猜测。 只见林风从腰间佩囊摸出十几粒饱满麦种随手往空地一撒。少女侧颜神情专注目光澄澈且虔诚。林风天资相当傲人不愧是二品上中文心拥有者修炼起来也是水到渠成再加上一个事无巨细的老师褚曜亲手带着几乎没走什么弯路。 她熟练调动浅粉色文气。 直至文气在她手中汇聚成桃红。 此时红润面色略有苍白。 沈棠专注看着。 林风感觉差不多启唇:“麰周所受来麰也。凡麦有数种小麦曰来麦之长也;大麦曰麰曰穬。皆以播种同时花形相似粉食同功而得麦名也。” 沈棠几人目不转睛。 却没看到什么变化。 唯独见过的虞紫有心理准备。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边儿呢。 果不其然—— 林风又吟道:“夜来南风起……” 她手中文气散开化作一团浅粉色的“风”轻柔吹拂空地麦种。原先还橙黄的麦种两三个呼吸便萌芽冒出绿意之后更是按了加速键一般迅速抽长…… 十二束麦苗其中三束长到一半不再动弹其余的继续拔高。 直至林风吟出“小麦覆陇黄”。 剩下的九束麦穗沉甸甸压着。 林风见势松了口气摘下麦穗双手呈递到沈棠面前双目明亮似期待什么。 沈棠这才回过了神看清林风脸上的期待。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接过麦穗。 说道:“好!很好!非常好!” 手中麦穗的触感与真实无异。 那饱满的颗粒虽不及良田种出来的但也货真价实凑近一闻还有麦香。 最重要的是此物就在刚刚就在她的眼前几个呼吸功夫种出来的! 林风压抑激动远没表面平静:“能为主公分忧解劳是风之幸事!” 前几日她跟往常一样忙碌完开始修炼将心神浸入仅有一片简陋地基的“文宫”聚精会神地领悟心中反复千万遍的“齐民要术”引导天地之气聚拢于丹府。 这过程她重复无数遍早已驾轻就熟只是待她第二日从修炼中醒过神却发现席边多了几束枯萎麦苗。本以为是风带来的检查下榻处的门窗关得严实。 跟她同屋的虞紫夜晚也没起夜。 这麦苗从何而来? 尔后她发现庶民送她的一把麦种在佩囊中不同程度萌芽了!只是萌芽后的麦种跟枯萎麦苗一样逐渐失去了生机手指用力捻化为一撮残渣。 这时她发现残渣中有她残余文气。 一个大胆的念头开始萌生。 林风跟着做了几次尝试。 毁了一袋子麦种消耗完丹府文气才成功催生出一束麦穗还是颗粒干瘪、营养不良那种。但这也足够她狂喜激动难耐下给了虞紫一个大大的熊抱。 虞紫还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她手中金黄麦穗又得知这束麦穗的来历口张得老大老大。 【这、这是真的?】 按理说不该这么吃惊毕竟自家主公化酒化饼化青梅不在话下。 应该习以为常了。 但这不是主公啊! 是林风啊! 林风几个呼吸催生出了小麦! 这麦子能做麦饭能吃! 这俩还将那束小麦蜕壳煮了。 粥水稀薄麦粒一眼都数得清二人也不嫌弃一块儿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顿。 她们保证这麦味道跟种出来的相差无几……额也可能是汤水太多尝不出来。 沈棠稳了稳心神。 让东厨将这几束麦穗处理了。 煮粥喝! 帐下心腹僚属人人有份! 让他们看看小姑娘多能干! ------题外话------ |??w?`) 嘻嘻嘻劳动节快乐呀宝贝们。 正文 390:两手都抓【请个假】 薄暮冥冥正是金乌西沉之时。 作为单身人士褚曜家中东厨基本不开火全在官署食堂处理。对于他这样的核心僚属忙起来时常会忘记饭点为身体好主公专门安排“送餐”服务。 这时节仍是昼短夜长。 刚到膳点政务厅内点上油灯。 “东西放一边。” 褚曜头也不抬地叮嘱来人。 负责送餐的是三四十的妇人。 身着葛布制成的朴素衣裙干的是送餐体力活儿看着比寻常女子健硕些。 褚曜放下笔打开食盒。 最上面是一碗稀薄的麦粥。 稀薄到什么程度? 他多看两眼能数出里面有几粒麦子。 褚曜诧异便问:“这粥怎么回事?” 妇人恭敬地回答。 “这是东厨特地吩咐给您送来的。” 褚曜不解:“东厨?” 妇人想起来什么道:“也是沈君吩咐的不止您有祈主簿他们也有……” 大家伙儿都被送了一碗稀薄麦粥。 褚曜不是特例。 打开食盒其他几层扑面而来的食物热气勾动味蕾光是嗅一嗅便知味道不错。 除了最上层的粥让人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其他几层的菜品比往日还丰盛。 最下层是努力夯实过的木质饭盒——两素两荤一主食皆是中盘再配稀薄麦粥。 文心文士的胃口虽无武胆武者那么大但也比普通人好一人能吃两人份。 褚曜慢条斯理地咀嚼。 足足用了一刻钟。 最后只剩那碗清水粥。 粥水温热润喉暖胃倒是不错。 祈善等人皆是如此。 直到第二日众人议会见主公面有喜色还一副“你们快问我”的期待神色几个人精心下一转便猜出几分。顾池顺她心意:“主公昨晚那碗粥滋味不错。” 这话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滋味没尝出来喝了个水饱。 顾池问:“不知今日可有这口福?” 沈棠心满意足地顺着台阶下目若悬珠笑盈盈地卖起了关子:“这个嘛——有无这口福我做不了主。不该问我该问令德才是。她若说有那便有了……” 令德? 涉及学生褚曜格外注意。 此事怎么与令德有干系了? 顾池笑着打趣道:“主公这般说莫非那是令德专程为我等带回来的?” 虽然、但是…… 这粥也太稀薄了! 沈棠丢出了个大大炸弹:“这倒不是应该说是专程给我带来的。只是我也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便让后厨将那几束麦穗处理了制成粥与尔等同乐。” 哪怕是最后加入的姜胜也琢磨出一点儿异样——这麦穗是金子制成的? 搁在主公口中如此珍惜。 珍惜到配得上“独食”二字? 姜胜暗中观察其他同僚的神色发现几人或迷惑、或蹙眉唯有褚曜瞳孔微颤恨不得原地起身表示震惊。他道:“主公您的意思——这是令德言灵所生?” 沈棠笑道:“是的哦。” 其他人也后脚想到这点。 言灵造物并不难不论是文心文士还是武胆武者都能做到诸如前者的“文气城墙”后者的“武铠战马”皆是言灵造物。 但它们的存在并不稳定或者说时间不长跟沈棠这样化出稳定存在的食物并且被食用有着本质区别。褚曜几个也研究过某段时间天天饼子油条青梅酒。 结论是—— 不知道。 而令德成了第二人! 这无疑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只是他们开心有些早。 “似主公这般‘无中生有’将文气化出食物外形并且长久保存学生还做不到。” 林风羞惭。她如今只能催生麦种令麦种萌芽抽长但想要成熟却需要付出更多的文气目前的极限是三十束麦穗文气便虚耗一空产出也只够做两三碗麦饭。 褚曜宽慰自家学生让她不要无意识凡尔赛:“即便这样也很难得你才多大?待你文宫落成支撑一支数百队伍应该没问题。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风问:“养活数百人?” 褚曜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倘若这数百人俱是精锐他们便可以不携带任何军粮辎重轻装出兵直接在敌人后方发动偷袭骚扰。你可想过这速度有多快?除非敌方能保证沿路都有充足粮草供应不然随身携带的粮草耗尽就无法再追击。” 十乌和北漠为何这般烦人? 因为每逢丰收他们缺粮了就骑马带着几日粮食来劫掠抢一波就走他们人少、速度快想抓不容易。行军打仗明面上拼各自武力暗地里拼各自后勤。 打仗最耗的就是粮草辎重。 武胆武者自带兵器战马。 但食物问题无法解决。 一颗麦种能催生出一束麦穗林风能保证这数百精锐长久作战不再担心粮食短缺军粮携带不易的问题彻底解决。 哪个带兵打仗的不喜欢? 可太稀罕! 最重要的是林风本身还是文心文士日后往随军方向培养对外能打仗布阵对内能保障后勤供应全能选手!没瞧见共叔武、鲜于坚两个看她的眼神那般痴迷? 沈棠道:“机动性拉满!理论上来说倘若某日令德文宫落成文气充裕你与半步二人再带个五百精锐便能在十乌大后方搅风搅雨。听闻十乌北漠都是部落散居捣毁一个就直奔下一个他们想抓你们呵呵纯粹是做白日梦想桃子吃!” 想屁吃! 林风瞠目结舌。 还能这样? 她跟着老师学习学的多是内政。 在她看来自己能往优化麦种方向发展——单纯催生麦种萌芽所需的文气比直接催生麦种成熟节省了太多——若是由她之手催生出来的麦种比普通麦种更加抗旱抗涝抗病且高产多少庶民能免于饥饿? 这世上有太多人一辈子连一顿饱都没有过似乎降生到世上只为品尝无尽疾苦。 受刑结束方能解脱。 须臾林风已经定下心:“学生会更加努力不辜负主公与老师的厚望。” 对外打仗; 对内安民。 她都要! 小会结束林风被留下来。 她小声说了自己的打算。 沈棠思索片刻——她跟褚曜几个第一反应都是将其用于打仗但林风的想法能惠及更多人也不该丢弃——她做了个决定。 “我让人拨几亩田给你你负责全程记录。你文气催生的麦种若各方面表现都比普通自然萌芽麦种好日后有你忙的。” 上好的粮种对收成起到决定性作用。 还有—— “春耕祭祀我为主祭你为辅祭。” ------题外话------ _| ̄|● 下午被我妈拉出去逛街六个多小时啊怎么做到逛街不累的……钱包大出血不说还差点儿走断腿回家之后困得不行…… 遭不住了洗个澡我要睡觉养精蓄锐(|3[▓▓] ps:51号到7号月票还是双倍书评区还有月票贴大家记得参加哦不要浪费了 正文 391:十乌横祸(一)【二合一】 冬雪早已融化天气渐暖。 庶民为祈求新一年丰收必要祭祀春神句芒图个好彩头。去岁年景不算好仍有个小丰收这无疑给庶民注入一剂强心针对今年有更大盼头仪式也更郑重。 沈棠的草台班子终于不那么磕碜。 人人着一袭新衣面貌精神。 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熟门熟路沈棠对主持这种祭祀已经信手拈来。 跟去年不同的是今年沈棠身后侧出现一名衣着郑重的少年郎面孔有些熟悉。 看这位置少年郎略高于沈君帐下僚属。不是沈君的新晋心腹便是沈君极为看重的年轻人也可能是有出息的同族后生想借此场合给少年郎长长脸。 围观庶民心下揣测。 一众治所官署官吏就没那么好奇。 他们都知道林风的身份知道后者是功曹褚曜的得意门生受宠程度远胜另一个徒弟屠荣。沈君将林风带在身边多半就是想提拔年轻人没有其他意思…… 也有心思复杂的偷瞄褚曜等人的表情——让一个小年轻一跃超过了他们心里能没点儿意见?奈何众人俱是面色肃穆姿态庄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沈棠作为主祭社宰需率领众人祭拜句芒在祭坛之前吟诵一首农事诗词或者文章再将心意传达给上天祈求今年丰收。 沈棠有上次经验毫不怯场。 “春神在上下官河尹郡守沈幼梨率领治下一众官吏在此祈神祝祷祈愿河尹新一年丰收大吉。望春神仁慈庇佑——” 沈棠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顿。 去岁丰收的根源。 她大致弄清楚。 跟春耕祭祀那一句言灵脱不开关系言灵生效降下一场春雨润泽土地种下去的种子得到了天地之气滋养才有秋收那场小丰收。今年也要走相同流程。 在这个为了一口粮被迫卖儿鬻女的世道粮食太过珍贵它就是庶民的命。 若能让粮食高产即便是让庶民用血去滋养土地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愿——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言灵出口沈棠已经做好丹府文气被抽空的心理准备。除了姜胜褚曜等人也准备随时出手免得自家主公在春耕祭祀这样重要场合因为文气枯竭而昏迷。 结果—— 没反应??? 沈棠茫然地眨了眨眼。 抬手抚着丹府的位置傻眼。 上次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怎么这次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一时间沈棠感觉气氛凝重到了冰点。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宽慰自己不要太过贪心。 去岁丰收助她度过难关这已经是常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岂能年年如此? 亦或者这个言灵其实有cd用一次就得冷却一年以上?沈棠为了缓解气氛搜肠刮肚又搬出一首。唯独姜胜还茫然不解不知道主公为何临时改了祝词。 “小麦深如人澶漫不见地。一苞十馀茎一茎五六穗。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芟货载满车累累犊衔尾……兹盖天公仁雨泽以时至。消灭贼与蟊陇亩皆稠穊。嗟嗟尔之民无忘天公赐……” 沈棠从头至尾念完这段《收麦》。 压下心中浅浅失望。 唉—— 奇迹果然没有第二次。 沈棠收拾好心情正欲开口让辅祭林风上前上香一阵天旋地转让她向前踉跄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往日充裕凝实的丹府掀起了惊涛骇浪外界似有一股吸力鲸吸牛饮顷刻就消失了个干净。她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内心狂骂的“艹”! 顾池几人已有经验。 只要春耕祭祀还未结束总有意外会发生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料但出手才知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那道言灵“无比贪婪”像是一条填不上的窟窿。 所幸今年的阵容比去年豪华。 褚曜文宫肝完姜胜亦有文宫。 有这两块超大充电宝的帮助勉强抗了下来众人表情似劫后余生姜胜满脸写着“发生了什么”。褚曜几个告诉他春耕祭祀盯着点儿主公可能会出现文气不济的情况让他眼疾手快帮一把免得主公被言灵反噬。他们管这叫“文气不济”? 围观祭祀仪式的赵奉:“???” 这一幕该死的似曾相识。 去岁便是如此。 想来是浮姑城的特色了。 几个老官吏心下打颤但毕竟有去年的事情打底他们勉强还稳得住阵脚——倘若春神真的动怒了去岁便不会是小丰年想来今年也一样……不慌不慌淡定淡定。 沈棠借着林风的搀扶站稳。 她白着脸小喘两口缓了过来。 “令德你过去上香。” 林风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公见她还能勉强站稳心下咬咬牙依言照做。 随着香烟袅袅蜿蜒向上她的耳畔又再度出现去岁的声音开篇便是熟悉的“神农为耒耜以利天下;尧命四子敬授民时;舜命后稷食为政首……”。 不同于沈棠几人丹府被抽空林风的丹府却是被填满巍峨耸立的巨型殿宇在云山雾海间时隐时现。她不用仔细辨认就能笃定那就是此前见过的“农”殿。 这座巨殿里头藏着什么秘密? 心念一起林风蓦地醒了过来。 入眼便是老师关切的目光。 “可有不适?”褚曜问。 林风摇头:“并无——” 文气还莫名上涨了一大截。 她以为自己昏迷实则只是呆滞失神春耕祭祀虽有波折但仍顺利进行。沈棠作为主祭社宰驱赶耕牛下地犁地洒下粮食的种子其他官吏跟着一块儿劳作。 去年沈棠跟完了全程。 今年特殊情况只能做个样子。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体力遭不住走两步都要大口喘气两条腿软的像是两根面条。她道:“今年要是不给我一个丰收年还真是对不起我这会儿遭的罪……” 几个充电宝也被榨干了。 他们毫无形象地坐在田垄休息。 姜胜直至此时才憋不住话。 “方才是怎么回事?” 沈棠余光瞥见在其他田地帮忙的赵奉改了改说辞:“简单来说就是我的文士之道跟农事有关系。施展言灵可以滋养一小片地方增加丰年的可能但此事也有利有弊——每一道言灵所需的文气都是海量明明今年添了一个你都如此狼狈……” 姜胜:“……” 河尹郡才多大? 覆盖这么一片地方就要耗费几个顶尖文士全部文气还只是增加丰年概率若有其他不可抗的外界因素诸如其他地方飞过来的蝗虫肆虐一切辛苦打水漂。 这般一看还真是鸡肋。 但—— 自家主公手中有国玺。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诸侯之道? 如今还很弱小可一旦形成了气候潜力将不可估量。姜胜心下一转便懂了但还是有些抱怨道:“为何不提前告知?” 祈善笑道:“不是已经说了?” 姜胜看到他就烦。 看在同僚的面子上才没踩他脸。 “你管那叫告知?” 祈善道:“那不是怕隔墙有耳想来以你的聪慧自然能明白……” 有些话只能含蓄不能太直白。 该明示暗示的他都提了。 姜胜被噎又问:“可还有瞒吾的?” 祈善果断地道:“没有。” 姜胜冷哼:“那便是有了。” 祈善:“……” 四面环敌这日子真是太难了。 他跟褚无晦时常吵红脸跟顾望潮隔三差五互相扎心跟姜先登又是老仇家唯有康季寿这位“表哥”能给予他几分温暖。 至于主公??? 呵呵这些人都是谁给搜集来的??? 还不是自家这位主公。 祈善冷笑道:“是有。” 姜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祈善道:“此事事关主公你肯定还不知道。” 沈棠一听他们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生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还未走远两步便听姜胜道。 “主公那桩事情吾自然知道……” 祈善敢用康时做赌。 这厮肯定还误会着呢。 姜胜微怒:“……大庭广众的将主公私密缺陷拿出来说祈元良你好得很!” 祈善:“……” 沈棠:“???” 她的……私密缺陷??? 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她蹭蹭蹭倒退回来三步。 “我什么私密缺陷?” 姜胜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他被众人盯着其中还有准备看他热闹的仇家祈元良眸光最亮的那位还是告诉他秘密的主公。姜胜心下蹙眉——自己作为“新人”他都能知道的秘密没道理其他几个元老不知。此前主公的表情也不似开玩笑。他斟酌设下言灵防止谈话外泄。 隔绝了他跟沈棠之外的人。 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主公先前不是说您是……” 沈棠道:“我先前是说了。” 姜胜说完剩下的字:“……天阉。” 沈棠恨不得跳脚改口。 恼羞成怒:“这个我没说过!” 姜胜:“……???” 他的言灵能阻隔声音传播却无法屏蔽顾池的窥心后者已经笑得像是老母鸡打嗝放肆起来。姜胜见状也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误会目光看向其他人。 顾池无奈地看着姜胜自家主公明示暗示这么明显他们几个偶尔也会提点偏偏姜胜转不过弯来忍笑道:“主公主公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你怎说她天阉?” 祈善悠悠补刀:“当年不识家中娇妻今日不识侍奉之主眼神是不好。” 众人:“……” 姜胜咬牙:“……祈!元!良!” 之后发生了啥外人不知连官署官吏也只遥遥看到几位打成一团。 准确说是祈善、姜胜打其他拉架。 再之后姜胜上火了几日。 诸多清心降火的草药都没压下来医馆的董老医师连连叮嘱他年纪不小了肝火太盛不利于养生。没两日姜胜发狠去聘两条狗崽回来专打祈善家的猫。 沈棠:“……” 因为祈善挑衅引发的混战导致之后几人仪容不宜出席分畜肉环节沈棠只好让人将畜肉分别送到各自府上。再将二人分别关三天紧闭罚半月俸禄写检讨。 二人这才消停了一阵子。 只是—— 听说浮姑城猫狗联盟已势不两立。 褚无晦有了盟友加入他家那头底盘低的狗儿也不至于被欺负还无法还手两派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祈善靠着素商强大的繁衍能力喵霸势力日益扩张。 居然不落下风。 “……这俩加起来至多五岁不能再多了。”沈棠忍不住跟顾池吐槽“平日里单个拎出来都是八百个心眼凑到一起心眼还要倒贴成了缺心眼……” 顾池很乐观笑道:“这般闹腾也好过真刀真枪元良跟先登的仇不小……” 沈棠老母亲叹气:“或许只能等他们真正战场配合一次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顾池对此不指望。 其实帐下僚属偶尔有冲突矛盾才正常真要相亲相爱一家人才不正常便是谷仁那十二个义弟也有摩擦的时候。只要斗争没上升到出人命或者不顾大局的程度权当热闹。毕竟两个文心文士不顾体面打起来上一次发生还是祈善跟褚曜呢。 这种热闹真不多见! 看一出少一出。 顾池私下更是跟祈善“出谋划策”(拱火)问:“你有无志同道合的挚友?” “作甚?”祈善怀疑他没憋好。 “这不是怕你‘孤立无援’吗?” 祈善沉默了一会儿。 但—— 他捂脸:“罢了吾还想多活两年。” 他认识的所谓“挚友”各个跟顾池一样没憋好他们若来究竟是为自己壮大声势还是给自己坟头添把土还真不好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的仇家跟“挚友”重合度极高。 顾池:“……” 祈善能活到现在真亏了他那个【妙手丹青】的文士之道。用主公的话吐槽只要祈善马甲够多他就不怕掉马甲。 河尹的日子跟去年一样枯燥。 沈棠这个社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屁股跟席垫相亲相爱不分离。 金乌东升西落便是一日。 唯独四周景色变化、浮姑城日渐繁荣、虞紫磕磕绊绊凝聚文心、白素和吕绝二人境界一再提升……鲁小娘子也从搭把手编外人员成了常驻这一切都默默提示沈棠时间没有停止而是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 就在沈棠某日惊觉衣裳又小了一号春衫改成了夏衫才知时间已走到盛夏。 紧跟着一道由王庭下发的旨意也在浮姑城引起轩然大波众人脸色各异。 ------题外话------ 开始新卷了(#^^#) 5月前面七天都是双倍月票起点app书评区有月票贴大家投票之前点击月票贴参与有奖励哦。 正文 392:十乌横祸(二)【二合一】 “草——郑乔狗叫什么?” 顾池还未凑近官署正厅便听到自家主公咆哮的心声其中暗含的怒火似火山喷发岩浆汹涌让人丝毫不怀疑此时给她一把刀她能抄着刀跟郑乔拼命。 “那只狗他祖宗的狗叫什么?” 顾池抬手拦下同行的姜胜。 惹来狐疑不解的眸光。 他低声道:“主公现在火气大得很。” 谁凑近了谁被喷。 河尹浮姑这群僚属根本没隐瞒各自坑人的文士之道的意思。 姜胜自然也逐渐摸清他的文士之道咋舌主公好胸襟——这都不介意! 主公都不介意他心中别扭也不好说出来相处多了又逐渐习以为常。现在更是不得不承认——顾池的文士之道某些时候确实好用例如预警“火情”这事儿。 “火气再大也该商量出个结果。”姜胜没见过沈棠发飙的模样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测。他无奈地同样窃窃低语“我等在这儿等难道就能等主公火气消?” 顾池还未张口正厅传来一声。 “你俩进来蹲门口作甚!” 二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 “主公。”顾池佯装没事人。 姜胜叉手行礼:“主公。” 官署正厅摆设照旧一切安好唯独那张四分五裂的桌案默默控诉沈棠此前的“暴力”对待二人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分别在各自位置端正跽坐等待沈棠开口。 上首沈棠眸光闪过凶色。 “你们说——我若是动手将传旨使者干掉——”搁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显然是动了真杀意但他们同样明白沈棠会这么想却不会这么做因为还不是时候。 顾池道:“时机尚不成熟。” 姜胜也道:“主公不妨徐徐图之。” 沈棠深呼吸压下胸腔翻滚的沸水热气连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也不知道疼手背青筋暴起。她忍了又忍闭上眼尾泛红的眸不甘压下一切不忿。 顾池道:“主公……” 他能理解沈棠此时的心情。 现在的河尹郡哪一处不是众人付出过心血才打造成如今繁荣模样? 自家主公更是兢兢业业勤耕不辍为了河尹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庶民熬了不知多少心血。如今说平调就平调那地方还糟糕……实在是欺人太甚。 是的。 平调。 王庭使者传旨将沈棠这位河尹郡守平调为陇舞郡守同时还要负责将联姻王姬平安送至十乌。陇舞在哪里?在边陲准确来说是跟十乌接壤的边陲郡县。 要说这地方好也确实可以。 和平的时候可以跟十乌通商倒买倒卖是个赚大钱的聚宝盆但如今却是乱世人家十乌最喜欢越过山脉城墙跑到陇舞郡烧杀劫掠。上一任陇舞郡守尸体被掏干内脏尸首分离头颅与身躯被分别悬挂在城门曝晒此事震动朝野传到郑乔耳中人家只是象征性问责两句并没有跟十乌撕破脸的意思只是给陇舞郡派遣了个新首领。 这倒霉鬼差事落在沈棠头上。 沈棠:“……&%¥*……” 顾池被迫更新骂人词库。倘若骂人真有效郑乔的列祖列宗在十八层地狱估计生活还挺精彩烹炸炒爆一个不落。 emmm——他那几个祖宗也值得。 沈棠气炸了。 陆续收到消息的众僚属也气炸官署官吏看着沈棠的眼神都含着泪看得沈棠晦气得不行。她恶狠狠道:“全部该干嘛干嘛我人还没走呢今儿的政务完成了吗?红什么眼真要哭等到时候在哭也来得及!” 官吏被她一顿狂喷忙不迭小跑着去干活儿沈君的火气可不是他们受得起的。沈棠想着刀了使者但被理智拦了下来。 有个人是真的提剑要去刀人。 “宴安!” “宴兴宁!” “给老子滚出来!” 使者下榻处康时提剑直闯进去。 两侧护卫不敢阻拦他如入无人之地正主正端坐在那儿喝着茶。 康时气更不打一处来这正是宴安的文士之道【子虚乌有】中的【子虚】。 对方抬头看着怒火冲冲的好友。 浅笑道:“你果真在这里。” 上次送任书没碰到康时错过了。 之后才发现康时择定沈棠。 对方那个【逢赌必输】的文士之道注定康时择主是认真的这个沈棠确有不凡之处。【子虚】暗中观察了许久。 他优哉游哉康时却气得牙根痒。 “你究竟想作甚?” 莫名其妙将沈棠平调去陇舞郡。 这事儿背后要是没有宴兴宁的推动打死他都不信——若无宴兴宁来的使者也不会是【子虚】。康时头一次这么想将好友当场刀了但最后还是忍下了冲动。 不为啥—— 因为他干不过宴兴宁。 任何一个文士之道圆满同时还具备完整文宫跟还在肝文宫、摸索如何完善的文心文士彼此之间差着一道沟壑呢。他现在激情动手烂摊子就摊到主公头上。 【子虚】道:“行正义之事。” 康时被怼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子虚】脸上这东西管这叫“正义之事”? 他道:“你可知河尹若是离了主公万千庶民会如何?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几日温饱日子宴兴宁——你究竟有没有心?” 【子虚】反道:“这话该问你自己。” 康时脸色煞青。 【子虚】缓了缓脸色淡声道:“你是了解我的不该做的事情我一桩不会做但该行之事谁都不能阻拦!包括你!” 康时从他眼中看出了杀意。 他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道:“辅佐郑乔本就是倒行逆施之事我知道你这人顾念旧情但不能为了少时师兄弟情谊就拿这么多人性命做赌。郑乔他真不是一个值得付出的人!你一身才学何必葬送在这种人身上?宴兴宁你究竟是何时变得这般顽固不化?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天下无辜于不顾?你还是康季寿少时结识的宴兴宁吗?你还是吗!” 【子虚】冷嘲一声:“你说呢?” 康时心下一颤沉思良久才弃剑坐【子虚】对面:“我希望你还是你。” 【子虚】道:“那我就还是我。” 康时:“……” 他陷入了更漫长的沉默。 康时跟宴安的情谊结交更早甚至比郑乔还早宴安的家世、天赋、学识、人品在康时看来世间至少在西北大陆这块比他更优秀的没有几个。他也期待此人真正大放异彩的那一刻但如今的发展跟他曾经的畅想截然相反何处出了差错? 【子虚】:“你还信安吗?” 康时:“如果只是康季寿会信。” 没人比他更清楚宴安的信念多坚固。 【子虚】道:“那就去陇舞郡吧。” 康时的火气又上来了:“你——” 【子虚】眸光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很清楚也希望你能清楚一些。康季寿还需要我暗示更加明确吗?关于辛国那块下落不明的国玺究竟在何人手中!” 康时:“……!!!” 【子虚】继续道:“陇舞郡一旦被攻破死的人绝对比河尹这片地方的庶民多得多得多事有轻重缓急我想你会好好思量孰轻孰重。让沈棠去镇守陇舞郡已经是我做得最大的退让另外再提醒你一桩事情——你真以为郑乔没察觉?” 康时袖中的手暗暗攥紧面上仍是一派淡漠没有任何情绪上的破绽而【子虚】不在意这点。如果康时演技拙劣轻易就被诈出来这厮也活不到现在。 他说道:“再者沈幼梨待在河尹真的是明智之举?若只想偏安一隅此处确实是个不错的养老之地。说实话能让上南、天海、邑汝三地相处这般和谐其能耐可见一斑。四家互为攻守确实能在乱世谋得几分安宁但——凡事有利有弊。” 沈棠迄今还未发展出像样的势力。 跟野兽没有利爪有区别? 在三家掣肘之下也很难发展。 康时气笑了:“你还以为此举对我主还有几分好处?主公有自己的谋算跟郑乔可不是一路人走的是仁政爱民之路而非郑乔那般暴主之路。我是很佩服郑乔恣意这么多年项上人头还在颈上牢固着……你怎知道这不是主公韬光养晦之策?” 【子虚】反问:“这与我何干?” 康时扭头去找自己的剑了。 怎么会无关? 好好一盘局被搅和黄了啊! 这都不是吐一口老血能释怀的。 “陇舞郡要直面十乌兵力郑乔又屡次引狼入室纵容十乌……主公去了那处不是送死?以郑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国境屏障还能阻挡十乌大军多久?十个月还是半年还是三月?宴兴宁你倒是说啊!” 康时这次将剑身横在【子虚】颈上。 【子虚】微微抬眼漠然看着他丝毫不在意被划出来的一道血丝。 “在其位而谋其职。康季寿既然这是你择定的明主那就更应该过去。” 他在“明主”二字上咬重读音又夷然道:“陇舞郡不容有失。一旦失守十乌铁骑必将屠戮却千万庶民其后果……” “该自食恶果的人是郑乔!” 他家主公何其无辜! 两年多心血就这么付诸一炬。 这时【子虚】视线转向门口。 康时也循着看过去只见沈棠立在门外脸色看不出喜怒她镇定踏入屋内行一礼:“使者莫怪我这僚属也是情急才会冒犯使者。季寿还不收剑退下。” 康时只好收剑入鞘。 沈棠迤迤然上前端正跽坐。 正好是康时方才的位置。 康时只得坐在沈棠身后侧。 “国主诏令我等不得不从只是距离秋收没多久还请使者宽容时间让秋收忙完再动身上路。这沿路势力混乱我等要做足准备不然还不到任上就得含恨半途。想来这也不是使者想看到的。” 时间紧迫沈棠要处理善后的事情太多了总不能留下一堆没解决的烂摊子给后来者她也不忍心河尹郡被糟蹋。 【子虚】略有诧异。 似乎没想到沈棠会这般平静。 “这是自然沈君时效内上任即可。” 沈棠道:“还有河尹郡乃是我等倾注无数心血的地方继任者可否由我举荐?若换个不知根知底的跟临近几郡生龃龉由此生乱想来王庭也不想看到。” “这点尽可放心。”【子虚】点头挺好说话“沈君有什么好的人选?” 沈棠道:“天海徐氏徐解就不错他时常来河尹对河尹上下如何运作颇为了解。又是天海世家之一出身也衬得上。” 【子虚】自然知道徐解。 点了点头:“此人是不错。” 推荐徐解相当于将河尹送给吴贤看样子外界盛传的“棠棣情深”是真的。吴贤本就势大此时再得河尹……【子虚】没有继续深想等着沈棠继续开条件。 但沈棠就这么些条件再无其他了也没跟王庭要兵马或者军饷粮草。她只是问【子虚】:“宴君认为郑乔是明主吗?” 【子虚】险些被这冷笑话逗笑郑乔是不是明主三岁小儿都知道。 但他没有回答。 沈棠却知道他的答案兀自浅笑道:“也是若宴君的回答是‘是’想来也不会来找我。在其位而谋其职所以我镇守陇舞郡在宴君看来代行的是国主之职吗?” 【子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道:“明主当兼爱天下。” 沈棠要到了自己的回答。 施了一礼准备将康时拎回去。 她的僚属就这么几个。 死一个她都心疼。 康季寿看着斯斯文文比她还莽。 前脚走至门口却听身后遥遥传来【子虚】的祝福:“祝君武运昌隆!” 沈棠头也不回。 “好说!” 直到二人走远【子虚】挺直的脊背才缓慢佝偻下来眉宇间写满疲倦虚弱以手撑额脑中胀得生疼。无人的空间只听一声吁叹:“恨君相逢迟……” 没想到最懂宴安的人…… 居然是仅有两面之缘的沈君。 当真是…… 可笑! 与此同时沈棠终于捞出康时。 “主公真要走?” 轻易放弃经营两年的家产。 沈棠道:“走!我们可没选择。宴兴宁知道国玺下落却没告知郑乔可见他们这对师兄弟从头至尾就不是一路人。咱们在河尹能站稳脚跟陇舞郡如何不能?” 不仅能她还要打爆十乌狗头! 空无一人的街道夕阳西落。 余光挥洒在她眸中。 那人回首:“河尹迟早会回来。” ------题外话------ 有保底月票的可以参加起点书评区月票贴活动名额还多 投票可以获得200点币奖励。 _(:3」∠)_不领过期了浪费。 正文 393:十乌横祸(三)【求双倍月票】 尽管使者【子虚】给了沈棠缓冲时间但也有限需要善后的事情实在太多。 这一消息也没刻意隐瞒不足两天便传遍了整个河尹庶民面有哀戚。 沈棠入主河尹的这两年他们过上平静富足的日子往日阴霾似乎远离。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忘记了他们只是将那些不堪的记忆藏到了最深处偶尔才会翻出来咀嚼一番不外乎是感慨自己运气好碰到好郡守终于苦尽甘来…… 可这好日子太短了! 实在是太短了!不少老迈庶民更是跑到官署门口恸哭几欲昏厥过去! 年轻一些的少不了背地里对做出这一决定的王庭和传旨使者指天咒骂。 但不管怎么骂事实已成定局。 官署官吏内心忐忑无比。 直到第三日沈棠开了个会。 只是会议内容与他们所想不同。 “前几日之事想必诸君也有所耳闻但只要我一日还未卸下河尹郡守之职便一日是河尹郡守。望诸君在这段时间各守岗位、各司其职勿要大意。” 一众官吏私下面面相觑。 他们这几日也是辗转反侧。 发愁得很。 愁什么呢? 愁着要不要跟沈棠一起走。 按理说沈君待他们、待河尹不薄若非沈君出手手段凌厉河尹至今仍是一片荒芜贫瘠之地、是滋养匪徒的温床而他们也别想有今日风光幸福的好日子…… 他们跟着沈君离开才是正确之举。 但—— 他们都是河尹土著祖祖辈辈世居于此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连祖产祖坟都在这里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就算能走亲眷受得了长途跋涉? 即便受得了陇舞郡那地方动辄就有被十乌马匪劫掠的危险他们如何忍心看着安稳没两年的亲人身陷险境?忠孝两难内心煎熬担心沈君会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走又怕沈君离开再无主心骨。 厅内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但沈棠之后的话跟他们所想相差十万八千里。目前的工作重心仍是即将到来的秋收、收拾家当、清点人马安排善后。 善后沈棠是认真的。 首要便是收回各种“条”。 沈棠还在河尹的时候她可以严格把关庶民愿意用“条”交换购买也是有官署以及沈棠的信誉背书。即将接任的徐解沈棠不是不信任他也相信他不是胡来的人但徐解可信不代表徐解身边的人都可信。 为了不留隐患她要提前通告让手中有“条”的庶民来官署兑换相应的实物。 至于外来做生意的商贾手中的“条”有账册记录回头让徐解帮忙兑现即可。 浮姑百货杂铺可以交由徐解继续经营这个模式对于目前的河尹还挺有用。 庶民也习惯了这种购物方式。 其他的事情诸如水库河道维护、官署众人安排、河尹境内田亩……桩桩件件沈棠都做了细致的书面记录。其他能变现的营生最短时间出售变现粮草。 晨会召开了一个时辰。 面色略有些憔悴的僚属逐一发言。 终于临近尾声。 有个官吏坐不住了。 他期期艾艾道:“沈君——” 眸光欲言又止。 沈棠一眼便猜出他想的内容浅笑道:“关于诸君我这边也有章程。” 一众官吏打起精神支起耳朵。 忐忑紧张不由自主地吞咽。 却听沈棠道:“我向使者举荐新的河尹郡守此人与诸君颇为熟稔便是天海徐氏家主徐解。以文注脾性必能与诸君共事融洽。河尹便交予你们了。” 一众官吏登时傻了眼。 沈、沈君这话的意思…… 竟是准备一个都不带走??? “沈君!” 沈棠不待他们说什么。 神色动情地感慨:“河尹这两年走得磕磕绊绊每一步都沉重缓慢其中苦楚不为外人道。诸君更是亲眼看着它一点点蜕变成如今繁盛模样……这世道庶民能有一处安身落脚之地殊为不易。你们了解河尹想来只要一心为民便可安定。还望日后能与文注一起护着它吧。待来年或许有机会与诸君把盏同欢……” 关于要不要带走这些官吏沈棠这几日跟祈善等人仔细商议过。 结论是不带走。 一来河尹需要他们。 二来陇舞郡情况不明他们去了也没多大用处沈棠现在的人手也够用。 三来自愿背井离乡与被迫背井离乡总是两种滋味沈棠还不屑强迫。 好聚好散吧。 厅内已有官吏浊泪纵横。 情况特殊沈棠也懒得再掩藏什么直接原地招兵买马动静大得惊动隔壁邻居。 当他们听说发生了啥纷纷无语凝噎。除了感慨沈棠倒霉、郑乔太苟没一丝丝戒备的意思甚至还大方支援了一笔粮草。 其中以天海吴贤出手最为大方。 一来沈棠都要去陇舞郡那个破地方了再不多带兵马过去就是送人头他们还担心沈棠招募不到足够兵马呢。 二来沈棠离开河尹就不再有威胁。 这种时候还小肚鸡肠也太难看。 而河尹郡归宿也成了他们关心重点。 只是—— 吴贤一口茶水喷出来:“你说谁?” 他那位沈弟举荐了谁? “……是文注。” “沈弟举荐了文注……”吴贤原地宕机半晌没反应过来“他、沈弟……” 此时此刻吴贤就一个想法—— 沈弟爱他真的深沉! 即便是吴贤也不敢说自己被平调去别的地方会将天海郡交给几面之缘的“棠棣之交”这可是辛苦经营两年的家底。 两年七八百个日夜经营出来的心血! 河尹如今的情况他再了解不过勉强能算得上富庶安宁之地说送就送了……沈棠就不举荐自己僚属去做河尹郡守? 王庭答不答应暂且不说但此举…… 除了“真爱”吴贤想不到第二个词。 至亲都未必能做到这种大方无私的程度对自己亲生儿女都要遮遮掩掩互相猜忌戒备。而沈棠举荐他帐下的徐解跟将河尹拱手送给他吴贤有什么区别? 此前他是提防大于信任。 此刻一切质疑轰然崩塌。 “……文注呢?”吴贤忙问徐解下落。徐解常年在外跑见不着人是常态。 传信之人:“……已经收到消息赶往河尹说是沈君有事情要与他交接……” 吴贤抿了抿唇一众僚属皆是安静。 连祈善头号黑粉秦礼也陷入沉默。 他开始相信—— 沈君凭行动感化了“恶谋”祈善。 “唉……吾不如沈弟……” 吴贤眼眶微红地嗟叹。 尽管有些破坏气氛但秦礼还是要问一句:“主公打算如何安置赵将军?” 吴贤:“……” 这真是个难题。 按说两年时间赵奉也不带一点儿折扣地实现当初诺言——襄助沈棠在河尹站稳脚跟算是还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但这种关头吴贤脸皮再厚也干不出召回赵奉这事儿。人家愿将辛苦经营的河尹拱手相送而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落井下石”四字能道尽的。 以赵奉脾性也不会答应回来。 吴贤脑仁儿又嗡嗡地疼。 “……此事让大义自己决定吧。” 他选择将皮球踢了回去末了又补充:“公肃持我手令调万石粮草送去河尹也算是我这兄长为沈弟践行。望沈弟此去陇舞真能蛟龙入海、云起龙骧……” “唯。” 沈棠这两年经营攒下不少家底。 招募兵马的口号就俩字。 【管饱!】 这俩字在混乱世道比黄金的吸引力还要致命不少临近郡县游侠青壮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仅半月便招募了五千人—— 这还是设立门槛的情况下。 若无门槛三五万都有了。 这期间沈棠还做了件小事。 暗中命人隐藏身份去比较远的混乱地区搜罗有根骨的女童、少女。 去岁流民生乱加之各地收成差无数庶民被迫背井离乡沿路冻死饿死无数。 人命贱如草芥。 不过月余便募了近千人。 这些人自然是要交给白素。此前白素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组建女子队伍但动静很小全是偷偷摸摸着来满打满算也才百人。若去陇舞郡也要提上日程。 沈棠这阵子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直到徐解抵达河尹才松了口气。 “文注回来啦。” 一连几日没有安眠沈棠面上瞧不出多少血色唇色与面色一般苍白眼底泛着淡淡青黑徐解也难得没有对她的自来熟吐槽只是点头应答:“嗯回来了。” “一路可辛苦?” 徐解道:“谈不上辛苦一切顺利。” “唉顺利就好……” 徐解在沈棠示意下落座。 沈棠问:“文注应该收到信了吧?” 徐解:“收到了。” “此事可有什么想法?” 徐解道:“对沈君太不公。” 沈棠洒然一笑:“公不公的倒是没想这么多。陇舞郡确实需要一名靠谱的主事人国主将我平调过去想来也是认可我这两年的功绩。若能守好陇舞郡震慑十乌宵小让他们不敢再进犯陇舞一步令无辜庶民免遭屠戮我在哪儿都一样……” 徐解闻此大为震动半晌才带着些哽咽道:“沈君心性……解惭愧!” “倒是河尹之事……不征询你的意见便将河尹这包袱甩给你是我不是……但我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全权信任之人……”沈棠似唠家常一般絮叨。 徐解垂首:“解怕有负沈君信任。” 沈棠真诚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昭德兄帐下其他人只是……一来我与他们接触不多不知他们人品贸然托付我不放心;二来其他人多出身士族豪强门第高自然关系也错综复杂他们生来便站在高处如何会附身体察底层?未必能全身心对待河尹庶民我也怕他们沦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反观天海徐氏宗族关系较为简单又世代经商与庶民打交道多文注更是常年奔波在外想必对庶民所求更能共情……” 徐解良久不言直到桌案上的茶水热气消散由热转温他才微红着眼眶难得感性了一次:“徐氏以商贾起家历来受人诟病。今日沈君不以徐氏出身鄙薄愿托付全副信任解愿以文心起誓有生之年必竭尽全力庇护河尹必不辜负沈君……” 沈棠也动情道:“好好好如此我他日在陇舞郡也能放心了!” 一番交心关系自是拉进不少。 沈棠领着徐解去个地方。 河尹大小琐事都详细整理好哪些官吏能用哪些可以调动哪些可以替换她都一一道来。此时此刻徐解才真正了解到沈棠留下的是怎样一个河尹。 一个富庶的…… 家家户户有两年余粮…… 户籍两年翻了三四倍的…… 河尹郡! 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至多再有一年便能一跃成为四家之中不可忽视的彪悍存在连天海都要头疼。兵力方面还有不足但人家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底蕴…… 就算不方便对其他三家动手也能向外扩张……当然不排除邻居感觉受到威胁进而背刺。但不论怎么说如此大好形势就这般拱手相让。这是何等胸襟气量。 沈棠还在絮叨今年秋收之事。 “从田地情况来看今年应是大丰年我准备收上田税后带走一部分留下的会保证官署正常运行文注不用为此担心……” 徐解暗中叹息。 “一切由沈君定夺即可。” 沈棠浅笑:“这不行你才是以后的河尹郡守总要经过你的许可。不然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对你掌控河尹有害无利往后可不能这般随便……容易被人小看了。” 徐解默然不语。 有种久违的被长辈关心的错觉。 而眼前的沈君比他小了很多。 二人交谈许久谈得更多的还是河尹以后的发展和安排沈棠跟一众僚属将河尹未来十年要走的每一步路都安排得清清楚楚徐解只需要照抄作业就能取得高分。 他听得认真。 直至仆从进来掌灯才知天色已暗。 借着微弱烛光徐解看着被阴影笼罩、初具成年体型的洒脱少年心中暗潮翻涌五味俱全:“此去陇舞路途遥远少不得实力强劲的武胆武者护卫——” “倘若沈君不弃解愿推荐一人。” ------题外话------ ─=≡Σ(((つ??w??)つ 宝子们啊保底月票还有没有? 现在投票是双倍呜呜呜呜求个月票啦 书评区有月票贴还有两百八十多个名额投一张票可以有200点币奖励回复帖子就可以参加活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ps:帖子若能7号之前满了香菇加更三天! 正文 394:十乌横祸(四)【求双倍月票】 “文注推荐的人那必是人中龙凤了。”沈棠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顷刻眉梢又染上浅浅忧愁嗟叹道“只是这等人才尚有大好前程跟随我去陇舞……” 沈棠欲言又止。 将茶艺精髓捏得死死。 徐解忙道:“吾那顽劣堂弟若能跟随沈君是他幸事。他自小父母双亡是解当成半子养大的只是性格顽劣、不服管教还担心他会给沈君惹麻烦……” 沈棠问:“文注的同族堂弟?” “是今年十六。” 沈棠蹙眉道:“这年岁也太小了……陇舞那地方这孩子未必能吃得了这苦。” 徐解:“……” 莫名觉得这话从沈君口中说出很有喜感十六岁的堂弟是沈君口中的“孩子”那么堪堪十四的沈君岂不是幼童? 他笑道:“沈君不用担心倘若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他也别整天嚷嚷着‘封狼居胥’、‘饮马翰海’了白白让人笑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人若不收下来就是结梁子了。沈棠便应了下来表面上与徐解把盏同欢——徐解喝酒她喝茶——内心浅浅勾唇将一切算计不着痕迹地掩藏。 尽管徐解没跟吴贤明面上离心…… 但是跟徐解同族的有为少年入自己帐下什么信号不是一目了然? 关键是这不会引起任何人警觉——吴贤不会介意秦礼不会质疑甚至身处局中的“猎物”徐解更不觉得自己遭了算计只以为此举是为报答沈棠的信任。 所以说——她这般剔透玲珑似水晶的真诚之人哪有什么心眼儿呢?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之后几日沈棠基本是带着徐解熟悉各处保证他能无缝衔接上任。徐解越了解越心惊同时也积攒更多的疑惑。沈棠见他欲言又止:“文注可是哪里有疑?” 徐解道:“沈君不带人走?” 沈棠佯装茫然:“我带人走啊文注我总不能孤身一人走马上任……” 徐解:“河尹庶民不带走?” 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 但人力却是珍贵的资源。 在河尹落脚并且修生养息一两年的庶民早已不复流民时的瘦骨嶙峋特别是正值青壮年的劳力正是陇舞郡急需的。沈棠完全可以借着这个当口散播流言动摇人心吓唬庶民收拾包袱跟着沈棠一起走。沈棠走到哪里他们便在哪里扎根经营…… 徐解蹙眉着给沈棠出主意。 散播流言蜚语引发恐慌是极其常见的操作方式。人人都嫌弃难民草寇但他们不会嫌弃能立刻创造劳动价值的劳动力。沈棠在他们中间还有着极高的名望…… 哪怕达不到振臂一呼、万民跟随的程度但只要沈君愿意多得是人追随。 带着他们陇舞郡经营起来也容易。 但沈棠不一样。 自打使者带来平调消息她就命令官署上下官吏各自安抚治下庶民让他们安安心心准备秋收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 沈棠听完呆了良久。 喃喃:“还能这样?” 徐解:“……几位僚属没提醒?” 沈棠好笑道:“他们知道我脾性即便能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咱们耗费多少心血才让他们脱离盗匪难民身份安心种田经营?为一己私欲将他们带走踏上生死未卜、前途不知的路岂不是本末倒置?我当年一穷二白来能将河尹治理成如今模样自然也有信心让陇舞成为第二个河尹。” 沈棠真不知这法子? 祈善几个lyb不会提醒? 她知道祈善几个也提醒过了。 但结论是没有必要。 且不说这一路过去会消耗粮草即便粮草足够庶民到了陇舞郡最大的作用也只是帮助开荒。他们的效率能比武胆武者更高?因此思量过后便将其搁置了。 徐解闻言道:“沈君仁义。” 发自肺腑地认可对方。 好人真的是大好人! 哪怕徐解想从对方身上找出一丝伪善的痕迹都难对方举止坦荡言行真诚宛若一泓能一眼见底的清泉。乃是徐解平生所见最纯善之人但又带着一定的锋芒。 沈棠被他夸得微微脸红。 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沈棠没打算带走普通庶民于是有人不爽了。对方听到消息不待喘口气、喝口茶就杀到官署。定睛一看不正是医馆的董老医师?老人家满眼写着愤怒。 沈棠担心对方气出个好歹。 忙让人给他沏了茶。 “喝一口静静心。” 这可是她自己弄的花茶呢。 清凉败火花香四溢。 董老医师铁青着脸问道:“沈君是准备将我等丢在河尹不管不顾了是吗?” 沈棠被劈头盖脸质问。 一脸懵逼道:“您老这话怎么说?那可是陇舞郡一把年纪去那儿作甚?” 沈棠没打算带的人多了去了。 连她精心调教的厨子都留下了大半只有几个有卖身契又孑然一身的跟着走。 董老医师道:“老朽何惧死?” 沈棠:“……” 她也没说董老医师怕死啊。 只是一把年纪了待在河尹安安心心经营医馆又有徐解在上面罩着他有空看看病人没空带带徒弟好好养老不行? 非得哪里混乱哪里钻? 董老医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啪得一声拍在沈棠桌案前。 后者被惊得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又无辜奈何董老医师不吃这一套兀自放狠话掷地有声地道:“倘若沈君不肯带着老朽那必是觉得老朽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医术浅薄是无用闲人……老朽无颜见人只能自尽以全名声。沈君您看着办吧!” 董老医师刚得很。 给了沈棠两个选择。 带他走或者让他走! 沈棠:“……这、犯不着这般……” 将匕首拿开远离上火气的老人家。 年纪一把肝火比年轻人还旺盛。 沈棠又给对方补了一杯败火花茶。 生怕对方血压飙太高原地脑溢血。 “……董老医师愿意跟着去我哪有不肯的道理?只是您毕竟上了年纪了路途遥远得找几个体贴仔细的学生随行照顾免得路上出差错……这才耽搁下来……” 沈棠将责任推了个干净。 不是她不肯带人走而是这事情还未提上日程再过几天就轮到他了嘛。 董老医师听到这忽悠面色好转。 沈棠见状便知自己糊弄过去了。 暗中舒了口气。 一把年纪还这般热血真遭不住。 董老医师前脚刚走又有人“打上门”。 沈棠看着精气神都极好的杨都尉诧异:“杨公不会也是来‘以命相搏’吧?” “什么‘以命相搏’?” 沈棠简单说了董老医师的事情。 杨都尉失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沈棠:“……” 怎么一个个都不想留下来养老? 杨都尉看出她的疑惑淡声道:“不能战死于沙场那便死得离它近点。” 活着但不想庸碌活着。 这两年他一边养伤一边尽可能找事情做不管是帮着共叔武他们练兵、训练新兵蛋子还是无聊帮着浮姑百货杂铺当掌柜……他的身体是个废人但心不能。 沈棠心中一震。 隐约有些后悔自己那时的搭救。 杨都尉宽慰道:“沈君勿要自责……” 尽管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恨得牙痒痒但沈棠对他也真是仁至义尽。再者那时候各有各的立场无法说谁对谁错。 不管如何他因为沈棠多活了两年。 这是恩情! 杨都尉亲自上门沈棠也只能带着。 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时间平静流逝转眼便是秋收。 正如沈棠预料那般今年是大丰年。 但庶民却没有因此狂喜。 甚至有人一边收割一边悲从中来——河尹易主如此盛年再不复矣。 “……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 田埂之上沈棠与徐解并行。 后者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 沈棠道:“这是今年春耕的主祷词想必文注也对我的文士之道有所了解?” 徐解点了点头并无隐瞒。 他是暗中打听过。 奈何沈棠帐下僚属嘴巴严。 就在他以为不可能有进展的时候今年春耕有了结果——沈棠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姜胜解释其文士之道施展言灵能滋养一小片地方增加丰年的可能。 说实话起初徐解很心动。 经商很赚钱但远不如耕种稳定。 田产才是最稳的收益来源而掌控粮食相当于捏住这世道的命脉——当然前提是有能力守住食物同时不被敌人弄死。 不然粮食再多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例如徐氏为了靠山交好吴贤。 但当徐解深入了解这一文士之道却发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诱人——仅仅河尹一块地方便需要沈棠、褚曜、祈善、顾池、康时、姜胜几个文心文士的文气。 其中还有人文宫大成。 徐解:“……略知一二。” _(:3)∠?)_ 这阵容真效仿不来。 他们中间也没有类似的文士之道。 他看着庶民收割下来的粟米笑着打趣道:“沈君你看。‘实粒大且坚’这倒是不假但这‘较岁增三倍’却言过其实了。” 三倍没有。 但一倍多点儿还是有的。 因为粟米的亩产上限有限即便有言灵祝福增加肥力再多也多不起来。而沈棠近乎“孤注一掷”划出三成田地耕种的小麦确确实实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年。 小麦亩产本就比粟米高许多用的还是徐解精心收购的优质麦种加之今年春耕投入使用的水渠灌溉产量自然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小麦不易脱壳煮的麦饭口感不好容易划拉嗓子吃起来也没有粟米香。但——这个世道能吃饱已经殊为不易。 口感? 那是衣食无忧的富人才讲究的。 小麦丰收那些接到命令种植小麦的佃农更是喜极而泣。其中一家人口多分到的田多按照小吏报出的数目当场扣完田税剩下余粮也足够他们一家吃两年! 这可是两年啊! 足足两年! 若将新鲜小麦换成陈年旧粮能坚持更长时间这期间再也不怕饿死了。 思及此一家人抱头痛哭。 类似情形也在各地上演。 光是听着他们的哭声便觉得心酸便听沈棠略带欣慰地道:“唉自古民生艰苦……但至少现在他们能活得像个人样。待我走后文注他们便交给你了。” 场地很随意但她语气很郑重。 如果说河尹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便只有这些受尽苦难的庶民。沈棠不是不能违抗旨意留下来毕竟郑乔对地方政权的控制力度也只能用“呵呵”二字形容。 但她心里更清楚孰轻孰重。 她可以在河尹猥琐发育。 可在这之前陇舞郡已被十乌冲破他们积攒数百年的怨气会尽数发泄在无辜庶民身上。铁骑之下尽是冤魂。哪怕最后侥幸力挽狂澜可逝去的人如何回来? 季寿说—— 【该自食恶果的人是郑乔!】 那也不能指望郑乔良心发现。 宴兴宁说—— 【明主当兼爱天下。】 她爱河尹也怜陇舞。 所以必须将危险阻挡在边境之外即便困难重重吾辈自当逆流而上! 徐解郑重点头:“唯。” 仿佛从沈棠手中接过的不是一个河尹郡守职衔而是千万人的沉重未来。 因为情况特殊今年秋收很赶。 各方人马下场帮忙前后七天就进入尾声剩下的入库工作是徐解的事儿。沈棠带着足够的粮草兵马整装待发。而徐解推荐的堂弟也在最后一天抵达被没好气的徐解一把拖过来带他见一见未来的新主。 一路上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堂弟小拇指掏着耳朵抱怨道:“阿兄你待吴公都没这般小心谨慎吧……”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徐解一个凌厉眼神甩过来堂弟被瞪得浑身激灵挺直脊梁不敢懒散。 徐解见状才稍稍满意。 跟着呵斥道:“浑说什么?沈君此人再好不过——唉这不是怕你犯浑冒犯人家么?若你出仕主公你犯浑族里还能顾着点你但若在沈君这里犯浑哼!” 堂弟:“???”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题外话------ (*?▽?*) 宝子们书评区的月票贴还有159个名额千万别浪费了啊。 7号之前投月票都是双倍投月票之前参加帖子活动还能额外获得200点币奖励哦。7号结束前投满香菇连更三天! 正文 395:十乌横祸(五)【求双倍月票】 “你这什么眼神?” 徐解看着堂弟有些手痒。 他本是少年家主这个堂弟幼时失恃失怙族中又没有适合收养的人家这孩子便送到了徐解这里。起初是念在同族份上但这么多年下来关系早不一般。 名义上是堂兄弟实为父子更多。 堂弟小声:“先前小弟说出仕吴公跟阿兄您也有个照应您都拒绝了……” 作为天海人士优先出仕吴贤。 这算是这些年的潜规则了。 徐氏在吴贤身上也下了不少气力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连徐氏家主徐解都出仕吴贤他想出仕吴贤帮衬堂兄没毛病。 但这一想法却被徐解直接拒绝。 堂弟心中便有了其他想法。 多方下注本就是家族谋生延续的常规操作更何况徐氏还是商贾起家。 哪怕数代经营下来徐氏已经跨越阶层但“投机倒把”的习性是深刻骨髓的。这一习性不止是商贾那些个豪强名门哪个不这么干呢?将全副身家压在一人身上孤注一掷这本就是风险极大的生意! 他还年少有的是时间。 若数年之后吴贤能趁势而起他再出仕吴贤也还来得及不急这一时片刻。 堂弟一直觉得会是吴贤。 结果—— 自家堂兄不由分说将他塞给了沈棠。 徐解道:“此一时彼一时。” 堂弟嘀咕道:“我不是很喜欢沈君……” 徐解眼睑都懒得掀一下:“为何?” 堂弟回答曰:“唉感觉。” 河尹沈君的名声他也算如雷贯耳。 只是—— 不相容啊! 沈棠在外名声太好了堂弟一想起来这人脑中自动浮现一名唇红齿白、软软糯糯又多愁善感爱哭泣的少年郎。性格再好也少了热血和果决做事扭扭捏捏。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被对方泪水淹没的未来哭哭啼啼的他最不喜欢。 徐解睨了一眼自家堂弟。 “给你两个选择。” 堂弟喜道:“什么选择?” “出仕或者离世。” 堂弟:“……” 嘴角的笑容逐渐枯萎。 若非场合不对徐解都想请家法。 他拒绝让堂弟出仕吴贤不是想多方下注事实上他那时并没想那么多。 拒绝单纯是因为二人性格不相容。吴贤帐下关系复杂一毛头小子哪玩得开? 再者吴贤帐下实力高强者众多。 他一毛头小子哪能轻易出头? 堂弟耷拉着头乖乖跟着徐解。 他喜欢吴贤这一款听闻吴贤少时便敢单枪匹马杀匪灭贼敌人头颅挂褡裢当战利品走街串巷的真英雄!真汉子! 徐解:“……” 沈君爱不爱哭他不知道但自家主公吴贤是真的说哭就哭吴贤的眼泪跟他剿匪的刀子一样顺滑。自家这个堂弟确实需要丢去陇舞那样的地方好好磨砺。 尽管心里不大乐意但面上仍是乖巧温顺跟着徐解去见未来主公。 他对主公第一印象—— 怎么说呢—— 除了唇红齿白这点符合想象其他诸如“软软糯糯”、“多愁善感”全然没有。 “文注这是?” 沈棠已经猜出少年身份但还要礼貌性问一句给徐解介绍堂弟的机会。 徐解笑道:“堂弟徐诠字文释。” 堂弟也跟着抱拳行礼。 “小子徐诠见过沈君。” 沈棠觉得徐氏这一代取名有意思族长叫“注解”同族堂弟叫“诠释”。 不过名字还是挺好记的。 她仔细打量这名少年。 怎么说呢—— 她对徐诠第一印象乍以为自己看到一精神小伙儿装扮颇有几分非主流味道。 倒不是说少年长相不好事实上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一样都没几个太丑的。 少年神采飞扬剑眉星目。 只是这个穿搭跟彩虹似的。 发型样式类似于公西仇满头小辫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公西仇分仇。 徐诠见沈棠视线落在自己头发上尴尬笑道:“这是学着某个前辈。” “前辈?” 徐解无奈:“沈君您也认识。” 沈棠猜测道:“公西仇?” 徐诠诧道:“沈君与公西将军认识?” “……认识但你怎会认识他?” 彘王帐下效力的公西仇跟天海徐氏的徐诠似乎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徐解哼道:“这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出去了一趟偶然见过公西仇一眼就迷上了回来之后便学着人家打扮。光动歪脑筋怎不知好好学学人家的能耐?” 沈棠:“……” 简单来说就是追星。倘若这世界能打投打赏徐诠绝对是公西仇铁打的榜一愿意砸钱只为看偶像战场冲杀那种。 沈棠见徐诠似乎很想说话和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这里不用拘着。” “沈君与公西将军关系可好?” 沈棠想想:“挺好算是生死之交。” 他们是高山流水的知音。 世上最了解彼此音乐艺术的人! 徐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沈棠给徐解使眼色——既然徐诠是公西仇的迷弟没道理不知道她啊。 她跟公西仇那几架不值得关注吗? 徐解:“……” 说实话沈棠这两年太安静每天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办公的路上带头内卷以至于看到沈棠就下意识将对方跟“政务”联系起来浑然忘了人家干架也猛。 其实徐解也忘了。 更遑论除了偶像谁也不关心的徐诠。 他叹道:“文释年纪尚小心性不定……倘若是小错沈君看在吾的份上不跟他小孩儿计较可若是大错也不用顾念什么交情该重罚便重罚。他虽是徐氏弟子但也是沈君帐下武者。生杀予夺自该由沈君定夺。文释你可知道轻重?” 徐解这话一出口就是拍板钉钉。 徐诠神色前所未有地郑重。 “徐文释见过主公。” 沈棠自然笑纳。 还留了这对堂兄弟吃了飧食。 准确来说是在官署食堂吃飧食也是她最后一次享用这里的美食。 徐诠起初还忍不住腹诽这招待也太寒酸但真正吃到嘴里便再也停不下筷子一人连干两桶麦饭。看得徐解表情尴尬连连嘀咕:“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浑然忘了自己一开始也不比徐诠好到哪里去_(:3)∠?)_ 徐诠年纪不大。 满打满算也就比沈棠大两岁。 少年人话题比较多。 例如公西仇。 徐诠提到偶像时候的眼睛都是发光的十句话有九句在拐弯抹角打听。徐解偶尔想打断也被沈棠笑着阻拦看得徐解郁闷。 恨不得请家法将徐诠胖揍一顿。 奈何明天徐诠就要跟随沈棠一起出发去陇舞前途未卜、未来不知。 一想到这儿徐解便忍了而沈棠也在不动声色摸清楚徐诠的底细。 她深知徐诠不是自愿投靠的人家是被族长堂兄押着过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一桩非自愿的“包办婚姻”!沈棠不是徐诠最中意的人选初始印象自然不高。 想要让这样的少年折服—— 少不得压一压他的气焰。 二人明面上还在畅聊公西仇相关话题沈棠内心已经准备好各种打击方案务求让徐诠在最短时间内放下“优越感”——她是很缺武胆武者但从不缺强者。 第二日兵马已在城外整装待发。 沈棠换上一袭干练劲装。 两年时间沈棠身形抽长了许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怜兮兮的身高盆地。 蹀躞将少年清瘦腰部勒得分明脊背挺直腰间佩戴一柄朴拙雪亮的长剑。 祈善几个看着心中啧啧称奇。 其中以姜胜最盛。 秋收那日被告知主公是女儿身他现在还有些不忍直视沈棠同时也给自己看走眼找借口——自家主公十四岁若是寻常女子再过一年就能举行及笄礼。 哪家娘子这年纪还没显露身形??? _(:3)∠?)_ 是的沈棠个子是高了但没一点儿女子凹凸婀娜的特征更没有她羡慕、期待已久的澎湃起伏、傲人无双胸大肌。每次只能看着共叔武几个武将暗暗羡慕又嫉妒。 旁的不说—— 武胆武者人均“傲人挺拔”。 顾池:“……” (╯‵□′)╯︵┻━┻ 这种时候主公就别想这些奇怪东西了吧?因为沈棠总碎碎念害得顾池偶尔也忍不住去看共叔武几个是不是真那么“傲人挺拔”一度被怀疑有怪癖…… 姜胜骑在马上凑了过来低语。 “……顾望潮你脸色不正常。” 言外之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了? 顾池:“……” 他的同僚也有毛病。 这种事儿让他怎么说? 天未亮城外不止有列阵等待的大军还有自发相送的浮姑庶民。沈棠骑着那匹雪白摩托出来的时候民众泣不成声哭声幽咽连绵不绝难过得几欲断气。 沈棠也被氛围情绪感染。 压下鼻尖上涌的酸意。 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何尝舍得离开呢? 徐解已经从沈棠手中接过河尹郡守的印绶端来一壶茶道:“知沈君不胜酒力今日便以茶代酒祝君前程似锦此去蛟龙入海来日扶摇青云上——” “谢君吉言!”沈棠痛快饮下那杯茶翻身跃上摩托的背抱拳朗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河尹诸君未来再会!” 霎时间哭声震天。 徐解微红眼眶郑重行了一礼祝福:“祝君文运长远武运昌隆!” 沈棠头也不回地挥手笑道:“好说!” 单手控制着摩托下令大军启程。 前来相送的浮姑庶民愈来愈多。 送了一程又一程。 不断将自家东西往兵卒怀中塞或是自家鸡鸭产下的蛋或是自家腌制的菜或是连夜做的干粮、缝制的冬衣……徐解带着官署官吏遥遥相望感慨万千。 “大丈夫在世若能得此民心死而无憾矣……”徐解笃定若今日被平调的是吴贤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不换做当世任何一人都是一样的结果。 一众官吏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徐解见状深感压力巨大。 但这一幕也让他受了莫大鼓舞。 总有些东西比利益更珍贵。 直至晌午时分送别人群才逐渐少去沈棠也长舒了一口气。跟随在她身侧当护卫的徐诠心有余悸——那相送场面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只知道新主公名声很好河尹庶民赞不绝口受人爱戴但怎么个“赞”法怎么个“爱”法脑中并无印象。 今日一见真是开了眼界。 同时也对沈棠印象节节拔高。 至少新主公真的是好人。 沈棠见徐诠不说话笑问道:“想念你家堂兄了?”十六岁少年带着几百部曲跟着陌生主公出门闯荡确实容易心慌。 徐诠摇摇头:“并无。” 没有堂兄约束他可开心了。 “……只是在想那些庶民……” 沈棠:“想他们?” 徐诠道:“他们似乎不怕武胆武者。” 别以为他没看到哦。 共叔武、赵奉几个武胆武者险些被前来相送的庶民包围还哭嚎着想挽留他们。 要不是共叔武几个溜得快估摸着甲胄最里面的犊鼻裈都要被庶民扒了…… 庶民见挽留不成便说要为二人立长生碑每天早晚两顿上香供奉。 “那是因为河尹境内有个近两年兴起的流言——庶民相信半步和大义是春神句芒身侧侍奉的大将转世专司农事……”沈棠揶揄着打趣丝毫没“始作俑者”的自觉。 徐诠满头小辫子似乎化成了问号。 似乎不明白二者之间的联系。 沈棠意味深长:“你以后就懂了。” 徐诠:“……” 莫名有种不祥预感。 沈棠率兵前往陇舞郡上任。 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王庭郑乔耳中他只是蹙了蹙眉抬手挥退信使。 怀中佳人是底下人送上来的正用青葱玉指剥好水果送入他口中郑乔浅尝了一口却没心思品尝其中滋味任凭对方如何逗弄也不展颜丝毫反而面色愈来愈冷。 看得一众宫娥和怀中佳人心肝颤。 生怕郑乔一个不悦就杀人。 谁知—— 郑乔只是问:“你猜他想做什么?” “谁?” 郑乔道:“孤的师兄。” 佳人答不出来郑乔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颇感无趣地让她下去没多会儿来了名唇红齿白、俊俏逼人的少年。 眉眼间颇似郑乔少时不同的是少年比当年的郑乔大胆骄纵得多。 “国主怎的我来也要被重重盘查?” 郑乔:“师兄的手段不得不防。” 少年诧异不解。 ------题外话------ _(:3」∠?)_ 前两天发现有了孢子下午和晚饭后就容易犯困唉 月票贴只剩71个名额啦。 双倍月票也只剩7号啦。 大家有月票的记得投一下嘛投之前一定要参加月票贴活动哦。 正文 396:十乌横祸(六)【请个假】 少年确实是不理解的。 即使他这样的人也知道宴安的事迹——为了当年那点儿浅薄的同门师兄弟情谊逆天而为为郑乔呕心沥血…… 在少年看来就是个烂好人。 他斟酌了会儿鼓着嘴抱怨:“可是那人哪里不识相惹得国主不悦了?” 哪怕他心里站宴安嘴上却不能因为他很清楚郑乔看中自己什么—— 除了这张相似的脸便是他事事顺着郑乔无论对错善恶只说对方爱听的。 郑乔道:“他活着就让孤不悦。” “那——就杀了他呗。”少年心下一颤嘴角却露出一抹骄纵谄媚的笑。 郑乔托腮出神了会儿。 对少年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他只是抬了个手少年心领神会。 乖顺伏在他的膝头微微阖眸实则漫不经心地神游天外——外界盛传他是郑乔钟爱的男宠而实际上郑乔从未有过僭越的举动。与其说是将他当男宠疼爱纵容倒不如说将他当儿子、郑乔过去的替身? 千娇百宠呵护备至。 这一发现让少年好生吃惊。 他本是乾州偏僻郡县的屠户之子很小时候便跟着亡父学习手艺当屠夫、开肉铺一次偶然机会被郑乔某心腹将领发现当做新鲜玩意儿送到郑乔手中。 自此之后生活天翻地覆。 为了在这位暴君手中活得滋润舒服他钻空心思去研究到现在才稍微摸清楚一点儿门道。例如外人都以为他是男宠但他可不能将自己摆在男宠的位置。 不知郑乔最恨“男宠”二字? 他将自己定位在“孝子”的角色。 还是“愚孝”的“大孝子”! 哪怕—— 他其实不比郑乔小太多只是以前家里穷吃不好长不高看着才小。 半晌过后才听头顶传来郑乔轻声喟叹:“孤这个师兄轻易杀不得。” 少年:“……” 真矛盾! 他无法理解郑乔的心思。 索性就不去理会。 少年浅眠了一刻钟功夫直到有人过来才揉揉惺忪的眸子行了个不算很熟练的礼退下。踏出殿门心中暗舒口气。虽说不用辛劳就能获得荣华富贵但跟个脾性捉摸不透的暴君同处一室压力还是很大。 他低头小跑不出意外撞了人。 “哎呦——你怎么走路不看道?” 少年只觉得撞上一副干瘦排骨脑袋被撞得发疼退了两步才抬头准备发火—— 不知道这块地盘暴君老大他老二? 剩下的火气在接触那张脸的时候戛然而止整了整袖子行了一礼。 来人正是宴安。 少年曾遥遥见过一眼。 前年冬日暴雪半月无数庶民屋宇坍塌冻死饿死的灾民不计其数。听闻正是此人据理力争将宝贵的粮食用于赈济灾民招募无家可归的庶民修缮房屋。 少年也侥幸不死捡回一命。 坊间皆说这位烂好人先生是庚国最后的一颗良心值得以礼相待。 “下次小心些。”宴安正想问这莽撞宫人待看清少年装束和面庞也有一瞬失神他缓和了口吻“可有撞到哪里?” 少年急忙摇头:“没、没有。” 找了个借口匆匆小跑着离去好似背后有恶鬼猛兽追杀。同时还得极力克制想告诉宴安郑乔对他起杀心的冲动并且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不该管的别管。 宴安却看着他的背影许久。 直至消失在长廊拐角。 他也听闻师弟养“男宠”的消息。 也知道这“男宠”酷似郑乔少时。 却没想到会这么相似。 宴安收回目光投向反方向。 此时的眸光全然不似方才的温和反而透着一闪而逝的森冷。最近几月宫殿守卫森严许多他这位师弟也会害怕吗? 内心浅浅讥笑了两声。 见郑乔后者倏道:“可有见到人?” 宴安:“你说那少年?” 郑乔道:“外人都道他像我。” 宴安倒是很耿直地道:“不像。” 郑乔是在辛国王庭长大的阴谋算计是浸染在骨子里的本能用乖顺克制掩饰野心亦是本能。哪怕是在他最天真的年纪也做不出少年那般冒失嚣张的举动。 郑乔仔细打量这位师兄。 短短两年多对方便苍老了二十岁不止鬓发白得差不多模样越发像宴安的父亲、郑乔的授业恩师肉眼可见地苍老病弱仿佛不久于人世。因此郑乔更想知道——对方能忍到什么时候再利刃出鞘! 何时将这柄利刃对准他的咽喉要害! 是的宴安要杀郑乔。 这是郑乔一早就知道的。 宴安下山辅佐他? 这绝对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 郑乔叹道:“确实形似而神不似。” 宴安眼球微微一转那嫌弃的眼神明摆写着——跟郑乔神似是好事? 一个郑乔就惹得天怒人怨了。 换做寻常暴君搞这些操作早被人踹下国主位置尸体被破开肚子点天灯郑乔安安稳稳作死多年还不死自然有其能耐所在。若是俩这日子还能过? 郑乔也看出他的眼神顿感没趣。 “那沈幼梨前往陇舞郡师兄可知?” 他转移了话题。 宴安道:“知道。” 郑乔哂笑:“这沈幼梨倒是不简单脾性作风让孤想到了师兄。若你们结识必是至交好友。只是陇舞郡偏僻多事沈棠身边人手不足有些可惜这人了……也不知还能苟活多时?” 宴安:“……不可惜。” 沈棠身边缺不缺人…… 他比郑乔更加清楚。 知道有这么个人能理解自己那种精神上的充裕和满足即便下一刻赴死也是一桩只得举杯庆贺的“喜丧”。郑乔不会懂的。 郑乔问:“师兄不愿意?” 回过神便听到这话。 是郑乔想给他给予更高的官职。 宴安咳嗽了两声语气虚弱道:“承蒙国主信任只是近日缠绵病榻已无法为君分忧此次前来是想辞官回乡将养……” 郑乔诧异他脑中假象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一条宴安辞官:“师兄春秋鼎盛只是小病修养一阵就行何必辞官归乡?没了师兄满朝上下又有谁替孤分担?” 宴安这次却态度坚决。 郑乔担心有诈依旧不允最后只让他回家养病身体好点儿再回来。 他不放心宴安从眼皮底下离开。 正如宴安了解自己他也了解宴安——自家这位师兄出山确实想将自己掰回正道但从他不肯配合还以宴安家眷为质之后对方寒心之下也生出了杀意。 只是—— 怎么杀? 何时杀? 里头大有门道。 若论当国主郑乔确实不及格但单纯只论“国玺拥有者”这一重身份确实没哪个玩得比他还溜。这是郑乔作死多年脑袋还稳稳跟身体相连的重要原因。 这点郑乔还是有信心的。 宴安见辞官不成也不再坚持。 他确实想辞官想带着妻女回乡拜祭二老安静度过最后一段时间。但郑乔不肯放人他也只能作罢。回到家中妻子面带忧愁宴安低声询问发生何事。 妻子:“还不是那师弟干的好事。” 宴安:“他又作甚了?” 妻子凑到他耳畔低语数句。 宴安脸色沉了沉。 自从他开始谋划布局便想了不少法子善后其他人都好说唯独妻女被郑乔盯得紧。几次安排后手都莫名其妙被破坏或者出意外似乎有人无声警告自己。 更尴尬的是宴安为尽可能保全人才苗子用尽手段将他们往外送…… 不给自己留心腹这就导致宴安需要安顿家眷的时候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 妻子跟自己说的正是这事儿。 宴安闻言哂笑连连。 他这师弟有能耐却不用正途…… 妻子仍在发怒:“大不了跟他拼了。” “为夫倒是想到另一人。” “你手中还有人能用?” “有今日碰见的……或许能帮得上忙。”那少年最不像郑乔的地方就在于他还有“良知”“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会怀疑世间一切却唯独不会怀疑他自己。” 这也是一步险棋。 不到万不得已宴安也不想用。 妻子勉强压下内心的愁绪叹道:“其实没有也无妨与你死在一处也没什么好怕的便是死了也要狠狠唾骂郑乔这厮。”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女儿。 但若保不住一家人一块儿走也好。 这破世道她下辈子不想来了。 自这日起宴安难得清闲下来。 珍惜过一日少一日的人生。 但明眼人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仍在飞速衰弱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贪婪吸食他的生机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胃口越来越大。 宴安对此却毫不在意。 与此同时—— 陇舞郡边界村落。 半个时辰前。 一队百人马匪队伍现身此处将村落包围村头示警村民还未发出声响就被一刀斩首紧跟着尸首被马蹄接连踩踏成了一滩肉泥。村口屋舍被大火烧成灰烬。 鲜血泼洒尸横遍野。 其中一屋子一马匪从灶台抓出一剧烈挣扎的女子抓其头发拖拽出门。 出了屋又有马匪抢过妇人怀中襁褓将其摔在墙上婴孩的哭声、妇人的求饶和惨叫以及重物摔墙时的闷声动静构成这世间最为残忍的“乐声”。 不多时又有其他马匪陆陆续续从其他屋子钻出来各个手中带着战利品。 或金银、或粮食、或女人…… ------题外话------ _(:3」∠?)_ 没想到居然限免了啊嘿嘿帖子也满了。 加更就安排在限免结束开始后的三天吧这两天开始攒稿。 正文 397:十乌横祸(七)【二合一】 “救命啊——” “阿娘!阿爹!” 惨烈凄厉的惨叫声几欲穿透云霄更有妇人双手抱着马匪的大腿只求对方能放过强抢过去的稚童。声声泣血道:“求求你们放了他吧还是个孩子啊——” 那名马匪似有一瞬的不忍。 但还是挣开妇人的束缚并且在其肩头狠狠踹了一脚。伴随着妇人吃痛哀叫那名稚童也被重重丢掷在地上落地时脑袋着地脖颈发出一声脆响最后身躯与头颅呈现诡异的角度妇人见了登时便失控发疯。 本想与马匪拼命却被制服。 最年轻漂亮的女人被捆绑丢上马背稍微年长的没这待遇被这伙马匪用绳索捆绑串联成一条至于村中男丁不论年纪一律杀死。每一具尸体都被马匪用武器残忍捅了好几刀一部分甚至残破得看不出原来面貌死得不能再死直接曝尸荒野。 又过了半个时辰满载而归。 这伙儿马匪便是十乌部落的牧民。 自从陇舞郡郡守被残忍杀害边防城墙以及要塞关卡之于他们而言就是一堵没有太大作用的矮墙类似的劫掠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他们这一伙人来得比较迟临近部落的兄弟早已经发了大财。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金银财宝、食物女人应有尽有! 他们如何能不动心? 便让部落中的妇人帮忙准备干粮、御寒衣物、箭矢、简陋的防御甲胄再将战马喂养得膘肥体壮准备一番联合附近大小几个兄弟部落准备出来干一票。 这第一票就赚得盆满钵满。 食物多。 金银财宝多。 女人更多。 十乌部落医疗技术落后加之饮食结构比较单一女性生产难产几率极高部落中的幼儿夭折率也高。每一代十乌部落子民都要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 适龄婚配女性太少。 哪怕部落内部有“父妻子继、兄死娶嫂”的习俗甚至兄弟几人共一妻仍有一大票男性打光棍儿。女人在十乌是比金银珠宝、牛羊马匹还要珍贵的资源。 类似的情况也在北漠上演。 不过北漠这会儿可没十乌舒坦。 最典型的这一伙儿马匪都是血缘比较近的小部落凑成的青壮仅有百余人搁在以往跑出来劫掠都战战兢兢。 莫说这样的大丰收了刚突破国境屏障或者边境城墙就会被盯上。 辛国搞马匪的手段不比马匪搞边境庶民的手段仁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匪被抓到当场斩首击毙都算幸运倒霉一些直接被生擒抓到边境附近。麻绳穿过脖颈和腋下捆绑结实骑马拖拽硬生生将人拖拽至只剩一副骨架为止以此来震慑在边境蠢蠢欲动的十乌探子。 这伙马匪头领的父亲和爷爷运气都不好一个被拖拽死了一个被石头砸死悬吊在边境城门附近示众。尸体爬满蛆虫才被放下来随意丢弃后偷偷捡了回去。 此番行动顺利众人志得意满。 完全不觉得这一过程有前辈先人说得危险他们从准备阶段再到偷渡入境再到踩点下手一切都很顺利圆满。这会儿天色渐黑还能停下来煮个肉干。 有个上年纪的马匪哂笑了一声其他马匪不敢驳斥。因为这个老马匪同时也是他们部落颇有名望的老者亦是此次行动的谋划和领路人:“想得天真。” 年轻的首领说道:“确实简单。” 老马匪喝了一口没什么滋味的肉汤口中咀嚼着干硬的肉片说道:“陇舞郡现在是没人管了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个硬骨头呢?大意容易丢了命!” 年轻首领哂笑。 他所在部落虽然不大但消息也不算闭塞多少听说这会儿的情况。 陇舞郡要真是有人管这两三月也不至于守备松散到这种程度。陇舞郡现在的残余兵力既要顾虑关卡防守又要巡察边境城墙还要清理源源不断冒头的马匪现在连他们这种规模都顾不上。他们劫掠的位置越来越靠近陇舞郡中心地带。 再加上陇舞郡的顶头上司—— 那个叫郑乔的男人可是他们十乌的盟友特别是这两三年陇舞郡守备越来越松散马匪出来劫掠得手的几率也越来越大。 嘿嘿他们现在可不怕了。 老马匪闻言拧紧眉头。 他抓了抓两月不曾洗漱的头发。 叮嘱道:“总之小心为上。” 年轻的马匪们不将这话放心上。 吃饱喝足安排巡逻守夜。 剩下的马匪没活儿看着三十多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心思活络开来。若搁以往享受战利品都是回到安全范围后的流程但现在嘛占点儿便宜是可以的。 这些马匪除了少数几个年长的有劫掠经验剩下的多是十八十九到二十四五之间他们愿意出来干这一票还不是为了找个女人?想通过部落渠道搞个婆娘太难了他们又不是大部落落到他们手中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身体有些毛病…… 哪比得上陇舞郡这些水灵生嫩? 其中年纪最小的马匪不过十二三见几个同部落兄长都交换意味深长的眼色他也坐不住了蹦起来道:“俺也要婆娘!”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还想着婆娘了?跟哥儿几个比起来你还太小。” “嘿嘿先在一边儿学着吧。” 一时间一众马匪哄笑不止。 那年纪最小的马匪却不服气。 他怎么就小了? 他们下手还没自己利落呢! 就说刚才那个村子有好几次他们下手都不干脆果断自己则是手起刀落还是部落人人称赞的小勇士。再过两年还能当部落首领先选一个婆娘怎么了? 陇舞郡庶民大多都会几句十乌语言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发颤不止奈何她们都被捆绑结实想逃逃不了想死也死不成。 几乎能想象到不久后的未来。 有人已经绝望闭上眼。 晚风带着夕阳余温吹人脸上却跟刀刮一样疼麻木看着向她们走来的马匪。 马匪她们的反应也不在意他们需要的又不是一个温顺体贴人的婆娘。 他们只需要一个会生的婆娘如果这个婆娘长得好看那就更好了。 老马匪皱眉:“别闹太过。” “阿伯难得他们开心等天黑了就继续启程回去绝对不会耽搁。”年轻首领没有动倒不是不馋这些女人而是他在部落已经有婆娘了这婆娘还非常凶悍能干身强体壮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这次偷吃…… 回去没个清净。 老马匪见状动了动唇。 耳畔刚听到有女人尖叫“不要碰我”老马匪远远看到两道人影向此处靠近。 其他年轻马匪也注意到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戒备应战。直到看清二人模样。 马匪首领暗中做了个手势。 一众马匪放下武器但仍气势汹汹恶狠狠地盯着两名少年郎。 其中一少年还骑着匹雪白骡子另一名身着色彩斑斓的劲装头梳一头小辫面容稚嫩却长着一副颇具伟岸的身躯。马匪首领阻止二人呵斥道:“停下!” 少年纷纷停下。 那骡子少年气道:“又走错了!” 另一人也不忿:“这能怪我?” “不怪你怪我?” “……行怪我!” 言罢花里胡哨的小辫子少年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马匪首领身上骑着高头大马微微一低头便将一众人收入眼中。 他道:“你们是谁?喊我们停下作甚?” 此时夜色已经黑沉。 月色光线不明视线受阻煮肉汤的篝火也被马匪们熄灭几十号马匪藏匿草丛。少年似乎没看到这伙马匪的规模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样子误以为是商队。 马匪首领问:“你们又是谁?” 小辫子少年骑在马上嗤笑道:“小爷几个是谁还用得着向你们报备?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一窝子老鼠往这边跑?” 马匪首领自然没看到什么老鼠。 那小辫子少年口中骂骂咧咧。 从他话中也听得出来似乎是有一窝老鼠将他们家粮库祸害了他们二人便气汹汹要抓这一窝老鼠回去用开水烫死。 谁知追到一半找不到痕迹了。 二人在附近迷路了一会儿。 隐约看到这边有篝火才靠近打听。 马匪首领闻言静默了一瞬。 草丛之中已有马匪暗中弯弓搭箭循着声音将箭头对准了两名少年要害。 不管两名少年是来找大老鼠还是花栗鼠都不能活着离开。别看俩少年不怎么聪明的模样可一旦走远了发现不对劲带人回来围剿他们也会造成一定麻烦。 “你们究竟有没有看到那窝老鼠?”小辫子少年很不满马匪首领的沉默从腰间蹀躞挂着的钱袋取出一颗大银珠子桀骜地说道“看到这块大银子了没有?告诉小爷那窝该死的、发臭的死老鼠下落这就是你们的了。不够小爷还有一袋子!” 他说着拍了拍钱囊。 碎银撞击的沉闷声音很是悦耳但少年居高临下的口吻更让马匪首领恼火。小辫子少年见还没人回答嘀咕。 “不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 身侧骡子少年淡淡地道:“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给的还是太少了。” 小辫子少年气道:“这还叫少?” “很多吗?” 小辫子少年嗤了一声:“你钱囊搜刮干净了能凑齐我这半袋看看?” 骡子少年没说别的只是冷笑一声威胁道:“……我要写信给你堂兄。” 告家长屡试不爽。 小辫子少年:“……” 二人两句话的功夫晚风吹拂草叶发出轻微沙沙声而在这沙沙声的掩饰下一声极其轻微的弓弦嗡鸣响起。骡子少年轻描淡写偏首任由那箭矢擦着发丝掠过。 冷笑道:“啊老鼠现身了。” 什么? 马匪首领毕竟没什么经验先是懵了一瞬倒是老马匪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命令暗中埋伏将两名少年一波带走。 但他们万万没料到—— 那名小辫子少年笑容顷刻化为森冷杀意浓郁寒光从马蹄向上蔓延顷刻化为武装严密的马铠少年亦是甲胄加身。 三两下将射向同伴的箭矢尽数击落。 至于射在他身上的? 就那些石头、兽骨或者生锈金属做的箭头还想破开他的武铠? 用主公的话来说—— 滑天下之大稽! 骡子少年面色森冷只说了句:“保护好被劫掠的妇孺生擒他们!” 要求还挺多! 小辫子少年却不敢怠慢。 因为这个主公是真的不讲武德!说写信告状真会写信告状先前就写了一封害得少年被自家堂兄写信骂了整整十八页! 自己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 是的打不过_(:3)∠?)_ 他不服气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紧跟着就被赏了顿胖揍。末了还收获了嘲笑:【公西仇来了都只有被揍的份你还跟我傲?】 怀疑人生的徐诠:【???】 沈君不是文心文士吗??? 是的骡子少年便是日夜兼程赶往陇舞郡的沈棠只是快到陇舞郡治所的时候碰到了一桩刚发生没太久的惨案。 料想马匪没跑太远她跟徐诠先行。 大部队先去治所。 剩下的小部分人则跟上他们。 二人运气不好徐诠这厮又信心满满说擅长跟踪追查好家伙带着沈棠在人生地不熟的旷野差点儿迷路。直到那点篝火引路才发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窝马匪也是有意思。 没在二人靠近的时候发动偷袭。 便给了他们接近的绝妙机会。 徐诠可不想跑丢一头“老鼠”二话没说召出几百号武气兵卒一半去保护被捆绑劫掠的妇孺一半来搞这些马匪。 说要生擒那肯定不能死太多了。 沈棠一剑一寒芒解决几个试图用性命为部落同伴争取机会的亡命徒。 没杀人只是精准斩断他们手筋。 马匪中也有武胆武者例如那名马匪首领和年纪最小的马匪但二者实力不算强一个二等上造一个三等簪袅。在沈棠二人面前却连争取突围的机会没有。 很快就被徐诠战马踩碎了腿。 那清脆骨裂声如此悦耳。 在马匪耳中却似阎王勾魂。 黑暗中—— 骚乱声起骚乱声无。 ------题外话------ o((=??=))o 求个月票啦。 明天下午限免就结束了嘿嘿。 ps:原先的作话被审核了 正文 398:十乌横祸(八)【看作话】 “全部抓住了?” 沈棠用帕子擦拭剑身残余猩红。 熄灭的篝火再次点燃。 不过这次点燃的是“希望”。 徐诠说道:“回禀主公歹人已经全部被擒活口共计七十九人其余伏诛。” 这些马匪都是邻近部落的亲戚。 彼此沾亲带故团结能力还挺强。 不过徐诠也不是非得要活口不行能抓活的抓活的不能抓的直接原地干死尸体拖回来也算一个交代。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公写信跟堂兄告状。 “就七十九活口?” 徐诠一听立马苦着张脸。 活捉可比杀人更加麻烦。 这些马匪又凶悍野蛮自己为控制住他们也费了不少功夫包括但不限于将他们手脚打断卸掉下巴防止咬舌自尽……沈棠看他可怜巴巴收回要说的话。 她将马匪交给徐诠。 自己则朝着那群女人走去。 她们大多吓懵了再加上夜色黑沉根本没看到发生了啥只知道有人打起来又很快恢复安静。不多时有人脚步靠近。最外边的女子紧张得想将身子往人群藏神情紧张黑眸深处写着无声的哀求与恐惧。 不多时呜咽声渐起。 直至头顶响起陌生的清朗声音。 “你们可是三沟里村的村民?” 声音的主人凑近了才勉强看清那人面容秾丽明艳、唇角天然一派笑意这是一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刻意弯起双眸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天然的亲近感。 这人扭头喊了一句。 “文释拿个火把过来!” “来了来了。”徐诠亲手递来一支火把而不是将火把丢过来脸色有些臭。 橘红火光将沈棠面庞映照得更柔和几分被询问到的女子下意识放松了精神点点头。沈棠道:“那就好没找错人。你们现在全部安全了我待会儿给你们松绑千万别乱跑。这地方我也不熟要是乱跑碰上马匪可未必有第二个我来救人。” 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沈棠现在就俩人。 要有人一获得自由就吓得撒腿狂奔沈棠还真空不出人手去找人。 几个女人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禁锢她们自由的绳索被沈棠一剑斩断并且搜出马匪携带的肉干分与众人。经历如此惊险之事温暖的食物能很好安抚她们的情绪…… 安排完这些耳边总能听到她们劫后余生的小声啜泣和呜咽声。 沈棠心疼、同情她们的遭遇此时此刻也只能安静坐在篝火旁未过多打搅。 有些情绪需要她们自己慢慢消化。 “恩人……” 沈棠循声抬头。 一名灰头土脸的妇人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意双手端着一只陶碗碗中是煮好的肉干汤水冒着袅袅热气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沈棠问道:“这是给我的?” 妇人点了点头。 沈棠并未客气地接过见妇人身上御寒衣物不多浑身补丁衣衫前襟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便道:“旷野风大天寒你们若是觉得冷从马匪身上扒。” 马匪冻死不冻死不重要。 沈棠也准备用他们当杀鸡儆猴的“鸡”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区别不大。再说了这些马匪身强体壮即便被扒光了冻一晚上也不会轻易暴毙的不用同情。 妇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蹒跚着回去沈棠喝了口没什么滋味的肉干汤细细咀嚼着带着膻味的肉干勉强咽下肚子也忽视耳边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叫。 直至地面能感觉到明显的震颤那些获救女子犹如一群惊弓之鸟浑身汗毛炸起目光慌乱地看着震颤的源头。再看两名搭救她们的义士竟是神情安然。 她们也逐渐放下了悬吊的心。 终于马蹄声接近。 数百兵卒在领头之人率领下抵达白素跳下马背:“主公!我等来迟了!” 沈棠道:“没迟正好。” 自己人抵达徐诠松了口气撤去武气兵卒解除了武铠防御将押解马匪的重担交给白素带来的兵马他正好抽空缓口气。 白素一看马匪和被马匪劫掠的妇人哪还猜不出来?三沟里村的惨状在脑中走马观花般飞速闪现漂亮的眸闪过浓郁厌恶。 抬手一挥:“这些人全部带回去。” 至于这些获救的妇人则跟着他们一起回治所回头再想着如何安置。 回去路上白素试探沈棠口风。 “主公这些马匪如何处置?” 白素有些担心地蹙眉。 担心什么呢? 担心自家主公太过良善温柔将这些马匪贬去干重活儿这般处置挑不出错但他们干了这么多恶事儿还能活着浪费粮食白素想想就觉得胸口堵得慌直接杀了又便宜了他们……似乎怎么想都是吃亏。 到头来光气着自己。 沈棠反问:“少玄打算如何?” 白素静默不语:“……一时想不出来。” 沈棠内心暗暗一叹。 白素毕竟是飞贼出身专业能力一流但杀人都是杀几个手段也少了几分血腥残忍震慑不足……太仁慈了。沈棠说道:“那你现在想呗咱们有的是时间……” 白素:“……” 她在真心话和迎合自家主公一贯风格之间来回摇摆游移不定。 最后小声嘀咕道:“……总之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干脆了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有违主公仁慈美名为了这些腌臜东西损了主公名声实在是划算不来……” 沈棠:“……” 白素跟顾池这些人相熟之后越发会踢皮球了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 白素又道:“……那杀了筑京观?” 用这手段狠狠威慑回去让那些在陇舞郡横行无忌的马匪知道陇舞郡有新主人了脾气大不好惹!敢在陇舞郡地盘劫掠杀人就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 “筑京观?” 沈棠看着夜色冷冷哂笑一声。 “这种仁慈手段马匪配吗?” 白素:“???” 沈棠语气森冷地道:“他们值得更好的!比死更难受的是生不如死!” 踩着敌人树立自己的威信。 这事儿她擅长。 ------题外话------ (=`?′=;)ゞ 阅文的操作真是看得人麻了。 下午午睡醒来看到一堆消息都在说女频新福利我还以为是好事就去看了越看越觉得完犊子。 在群里的应该知道今天发生了啥 内容仔细一品属实有点意思 只差贴告示说不欢迎连载超过一年、篇幅过百万的女频书了脑洞篇幅向晋江等网站看齐 晋江付费流量大阅文女频呢? 云起点女潇湘红袖订阅打得过人吗? 全勤还没了上了前400才有福利 阅文女频就四百本书有资格拿福利? 其实频繁开新书不是不行写短篇也不是不会但就这个流量基本盘开一次新书的风险比投胎都大所谓新福利榜单用不了两月就是工作室薅羊毛的福地洞天正经作者还想吃着肉? 馊了的隔夜汤都别想偿两口 福利? 这么好的福利有胆子给男频吗? ps:我给大家翻译一下以香菇这本退朕为例子—— 退朕是去年715开书了也是7月签约从签约起连载12个月能享受到新福利过期屁没有。现在只剩567三个月八月开始没有新福利也没有月票奖(不用球票了)、没有全勤奖(不用为了全勤绞尽脑汁更新了)…… 签约之后连载12个月内的书才有福利篇幅乐观算百万吧也就是说超过这个篇幅的书不欢迎了……新福利榜单对工作室刷子极其友好呵呵。 正文 399:十乌横祸(九)【二合一】 白素骑在战马之上。 冷漠瞥了眼被俘虏的一众马匪。 她匮乏的想象力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啥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但又觉得已知的酷刑不足以泄愤立威。便向自家主公投去求知的目光徐诠也看过来。 徐诠猜测:“骑马拖行?” 又道:“城门悬吊晾晒?” 白素补充:“三千六百刀凌迟?” 徐诠一听这就觉得不可能撇嘴驳斥:“这么多马匪一个个用刀子片肉还三千六百刀?哪有这么多功夫能浪费?” 通俗来讲凌迟酷刑所需时间太长人力成本太高马匪不配这待遇。 白素攒眉问:“那你说有甚法子?” 徐诠沉吟思索花样:“先开膛破肚掏肥肉点天灯剩下的剥皮楦草?” 这法子也不算残忍。 要知道上一任陇舞郡郡守也是在守城途中失手被擒落得个被硬生生劈开肉身掏空内脏再斩首头颅身躯被分别悬吊城门暴晒残余内脏喂豺狼的下场。 对于十乌这种灭绝人性的存在…… 唯有用更铁血残忍的手段才能加以震慑至于怀柔与安抚那都是彻底将人打服或者将人打到灭族边缘时的“怜悯”。是强者对弱者施舍的零星半点儿同情。 在此之前唯有打! 任何温和手段都会被敌人视为怯懦。 白素没回应只是望向面色阴寒似蒙了一层冰霜的主公对方声音噙着笑阴森森道:“那些都太血腥将他们活埋便好只露出一颗头取‘出人头地’的好寓意。” 白素和徐诠皆是诧异。 比筑京观还要有震慑力让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就这? 是的就这。 但—— 足矣! 沈棠眸光晦暗。眼中泛着祈善等人都少见的杀意。河尹这两年韬光养晦导致太多人以为她就是个“仁人君子”却忽略了她戴上这张面具前的杀伐果决。 陇舞郡的治所在汝爻。 汝爻因其地理缘故民风彪悍经济情况起伏巨大。若是兵力强盛打得十乌不敢轻易冒犯经济发展就昌盛繁荣因为十乌那边生产力落后外加资源匮乏不少生活必需品无法靠掠夺获得便只能以物易物用比较昂贵的当地特产换取布匹盐粮。 自然汝爻的经济就差不到哪里去。 鼎盛的时候城中那叫一个车水马龙千里迢迢跑来做生意的十乌商贩更是一抓一大把。各地商贾将本地不怎么稀奇的东西拿来跟他们交换反手就能赚个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利润。还有胆子大的偷偷深入十乌腹地搞走私利润更高。 他们还有“优生优育”的意识。 为改良本部落基因还会鼓励和平时期都紧缺的部族女性跟陇舞郡的男性通婚生下的孩子普遍比本部落的孩子强壮些。 _(:3)∠?)_ 这点也不难解释。 十乌那边自然资源不少但食物资源是真的不多饮食结构还单一。 再加上天降贼星后的两百多年大陆这波人经过一代代传承和疯狂内卷斗争平均身高、体能、资质都比十乌高一些出现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比例也更加高。 “借种”优良本族基因很正常。 当然—— 这“和谐场面”仅限于兵力强盛之时。 若是陇舞郡兵力虚弱或者陇舞郡背后的国家衰弱腐败别说抵御十乌骚扰还需要向十乌低头讨好的时候那就不做啥生意了。人家直接来一波零元团购。 以往用东西交换的布匹盐粮都是直接抢也不鼓励部族女性去“借种”将人家的女性往自己窝里抢。一言以蔽之烧杀劫掠是一桩都不落下甚至更残忍。 沈棠此刻看到的自然是经过战乱摧残一遍又一遍的汝爻比河尹的浮姑城更加凄惨落魄偌大城墙被毁得七七八八城内建筑与废墟等同而官署…… 浮姑城的官署好歹还是危房。 汝爻的官署直接是废墟。 沈棠抵达的时候大部队已经早大半日入城在官署废墟上收拾出一片勉强能下脚的空地。大军熟练操起工具开始修补城墙勉强让汝爻多了一丝丝生气。 祈善等人早已分工明确。 分头派人去打听城内消息。 尽可能将散去的庶民再聚拢起来。 林风给她老师褚曜打下手师徒二人正在探讨什么屠荣脱去一身甲胄寒风冷冽的天光着大半个膀子跟着其他兵卒一起抗建筑残骸热得冒出一身汗。 “见过主公。” 沈棠骑着摩托抵达官署。 褚曜理了理沾着薄灰的衣襟与林风一道给她行礼。沈棠跳下摩托:“不用多礼城内收拾得怎么样?官署怎么会……” 说起这事儿褚曜也是唏嘘。 前任陇舞郡郡守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再加上十乌那一伙“马匪”为了那次报复蓄谋良久趁着陇舞郡各处兵力无力回援带着数千人屠了汝爻——说是屠便是大开杀戒、放肆杀戮数个时辰走的时候放了一把大火。官署上下更是遭了殃…… 沈棠凝重攒眉:“无一活口?” 陇舞郡出事发生在盛夏沈棠出发上任在秋收几日后这期间竟无人收拾善后? 除非所有人都在那场浩劫中丧身。 褚曜道:“倒也不是……” “那是为何?” “是因为太失望了……” 褚曜不用说得过于仔细沈棠也听得出来。陇舞郡遭此浩劫一郡郡守的尸首被人这般羞辱王庭不说震怒出兵至少也要表个态。结果屁话不说还跟十乌哥俩好……守卫陇舞郡的兵卒多是陇舞土著出身听闻此事自然会心寒不已…… 干脆就开始摆烂了。 只是摆烂归摆烂打十乌这事儿还是不能松懈奈何军需粮草没了王庭掏腰包供应日子过得极为艰苦很多地方根本顾及不上——例如被屠杀的三沟里村。 他们只能守着关卡不破。 至于那些十乌小毛贼偷偷凿穿城墙、越过日渐虚弱的国境屏障偷渡过来烧杀劫掠这种事儿他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锅都要揭不开更别说修缮汝爻。 这处境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里头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沈棠名义上是王庭郑乔派来的。 所以—— 沈棠大概率会被这些人抵制。一想到这些麻烦饶是沈棠也一个头两个大。 这开局难度比河尹高好几倍啊! 河尹那会儿她只需要清理自家一亩三分地其他万事不愁。因为隔壁几个邻居虽然喜欢噶她韭菜但明面上都是好大哥没有过硬的借口不可能骚扰她的大本营。 人家这两年也确实没有骚扰过还被沈棠反手白嫖了不少的人力资源—— 虽说两年多的“嫁衣”最后便宜了徐解可沈棠不是只会着眼眼前一厘一分得失的人她的目光看得更加长远——至少此事拉了徐解这位大土豪投资自个儿还忽悠对方送上徐氏精心培养的徐诠未来少不了追加投资心甘情愿当沈棠的atm机。 日后壮大再打回去河尹相当于转一圈回到自己口袋。而想要达成这样的光明结局她还要先处理眼前棘手的陇舞郡并且在十乌的铁蹄下生存下来。 “……唉钱难赚屎难吃……” 当务之急是先收拾汝爻收拢残余难民有个勉强看得过去的落脚点再亲自去跟陇舞郡原先的兵马交涉。他们拼了命守卫陇舞郡并不意味着对她友好。 背地里冷不丁捅一刀也是可能的。 偏巧这个时候还下了场毛毛雨。 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姜胜家眷也顾不上休息出来帮着清理。 一通忙活总算能喝口热汤。 沈棠窝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吹着刺骨冷风越想越气越气越火大。 顾池带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回来大老远便听自家主公心声碎碎念:【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这恶气非出不可!淦!我怎可能是受气包?】 顾池:“……” 两年多了…… 他也知道“卵巢囊肿”和“乳腺增生”代表的意思尽管每次听到都想吐槽“他家主公有这玩意儿吗?似乎是有哦”但考虑到这可能是主公家乡的俚语便也不再纠结。 比起“退一步开阔天空”这种话他更喜欢主公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主公。” 顾池做好准备进来。 沈棠道:“望潮来得正好。” 顾池一听这话就知道来活儿了。 “主公有吩咐?” 沈棠:“你派人去城门口路上挖几十个坑将我抓回来的那些马匪一个个埋进去露出一颗头就行再派人看守写个告示凡陇舞郡庶民都能踹两脚!” “就这样?” 沈棠思忖了一会儿发狠补充道:“拔马匪一百根头发奖励一两粟米。” 顾池想了想提出建议:“再往坑里泼点金汁吧此物可以向庶民家中筹措。” 只是将人埋进土里踢脑袋…… 人家还能舒舒服服活几日。 杀人不过头点地。 但对于这些马匪只能钝刀磨肉。 陇舞郡的庶民也需要宣泄情绪的发泄口同时借助这样的手段让他们快速认可沈棠作为新一任陇舞郡郡守——让他们知道上一任郡守以命相守沈君不仅会守护陇舞郡还会率领陇舞郡将十乌脑子打飞。 这些马匪不过是“投名状”。 他们怎么死不重要。 重要的是陇舞郡庶民如何泄愤。 沈棠:“……也行。” 沈棠又问:“……望潮似乎很熟练?” 顾池见怪不怪地道:“类似的事情行军打仗久了总会见到。这种威慑羞辱敌人的手段也是大同小异。只要主公不觉得恶心残忍便好……对十乌不能仁慈!” 沈棠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在河尹塑造好名声也是保护色邻居出于顾虑不好对她做什么但在陇舞郡还立这个人设就是找死。顾池又补充一句。 “这件事情便由池来提吧……” 沈棠:“嗯?” 顾池神色认真:“因为主公是未来的‘仁主’而非郑乔之流的‘暴主’你们的路子不一样。这种手段只能算上不得台面的小道用一次两次达到震慑羞辱敌人目的即可用得多了便落了下乘。还会让外界诟病主公有施虐怪癖……真正立威还得是在战场。” 沈棠笑弯了眸。 “这是自然望潮放心。” 顾池点点头。 他本来也不操心这事儿自家主公的心性他比祈善、褚曜两个还要了解。 但环境对人影响太大十乌行事毫无底线人神共愤的罪行罄竹难书自家主公若被彻底激怒一次次用同样手段予以报复久而久之会被移了性情。 用主公的话来说—— 就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沈棠又找来林风和虞紫二人。 询问二人己方还有多少粮草。沈棠现在的家底绝对算得上厚实跟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粮食一点儿不缺坐吃山空也够底下万余兵马吃上四五年。 沈棠道:“拨出两千石。” 虞紫认真记录:“做何事?” “给镇守关卡的陇舞兵马送去。” “现在?” 虞紫与林风对视一眼。 她们这半天都是跟着褚曜忙上忙下对陇舞郡境内的情况也算有个大致了解知道己方迟早会接触那些驻兵。但第一天就迫不及待送出两千石粮草…… 人家大概率不会感恩收了粮还要骂他们几句煞笔啐上几口唾沫。 沈棠道:“这叫先礼后兵。” 她态度先摆出来。 要是还不领情再动粗也师出有名。 再说—— 不管如何他们有共同敌人。 十乌大部队越不过关卡沈棠在治所才有操作空间至少先将治所城防修缮好不然敌人打过来连个像样的防御都没有不是送菜?两千石粮草给出去不心疼。 虞紫二人颔首领命:“唯。” 当然执行之前沈棠还要找褚曜几个参详确定可行了再落实。 有了河尹郡的修建经验汝爻这回省了不少麻烦。虽说城中庶民就剩小猫三两只人力似乎严重不足但沈棠带来的青壮各个是基建好手有两年经验的“老匠人”! 仅仅五天就有了大变化! 让一小部分出门谋生寻找粮食结果饿得前胸贴后背还空手而回的难民瞧了以为自己走错了道儿—— 等等这还是汝爻吗??? ------题外话------ (???︿???) 大家的留言香菇都看了昨天也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早上还跟编辑她们聊了聊。这福利改是改不了了就盼着后续能打上补丁。 唉最重要的是退朕连载还有两年这还是比较乐观的若是孢子发育顺利估计还得延迟几月。连载不可能说断就断摆烂也不行。 至于长篇小说分卷之类的目前来说也不太可行。 香菇不想退朕跟当年势头不错的军娘一样拖着拖着就阑尾。 所以我该连载连载大家继续追更。 暂且如此静待风雨散去。 正文 400:十乌横祸(十) 城墙上身形高大精壮的兵卒在敲敲打打干得热火朝天凑近甚至能听到几声笑语闲谈内容大致是说各自的修建进度、下一顿吃什么、房檐要啥风格…… “……哈哈哈哈你们瞧这俺手艺是不是有进步?瞧瞧这木头削的比俺战场砍人脑袋还平滑光整……俺的矬子呢?” “你们有谁看到俺的矬子?” 同伴道:“被你腚儿压着呢!” 话音落下附近几人哄笑。 除了这和谐一幕时不时还能瞧见他们中间有人扛着两三丈长的木头纵身借力从城墙根一路蹿上城楼脚下似有光芒一闪而逝瞧着贼像是武胆武者的武气。 几十上百号人在那儿搭建将早已烧毁的城楼哨塔凑出了个简易雏形。 城墙上的旗帜也改成陌生的“沈”。 此前被搞了个稀巴烂的城门也重新按上了半掩半合一群难民不敢上前愣是寻了个地方窝着躲避蹲得两条腿都麻了才等到几个庶民挑着扁担从城中走出。扁担两端竹筐装着重物将扁担两端压得弯曲。 这时又听城墙上响起一声哨。 那些干活的兵卒一个个停下手中的活儿陆陆续续往几个庶民聚拢井然有序地排队挨个儿领了还冒着热气的干粮暖汤随便找了个地儿或站或蹲或坐吃了起来。 食物的香味顺着空气飘入他们鼻尖。 咕噜咕噜—— 五脏庙唱起了空城计。 口中涎水四溢肠胃也开始绞痛在饥饿的促使下有人壮着胆子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结果那些兵卒没瞧他们也未驱赶或呵斥直到距离凑得近了—— “作甚呢?” 一人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 那洪雷似的响声吓得那人一哆嗦。 双手抱头就想弯腰逃命结果被人抓住衣领:“鬼鬼祟祟的可是探子?” “守生吓唬他作甚?”就在这庶民心下大呼“要死”的时候又有一人过来。 此人同样放荡不羁大概是干活太热半截衣袖脱下塞进腰间露出半个膀子。 “嘿注意他许久了。” 那个叫“守生”的汉子将人放下。 “……瞧他的模样不是流落至此的流民便是汝爻的庶民……你若是将人吓出个好歹小心沈君寻你麻烦。”赵奉擦拭汗液往嘴里送了口饼子笑了笑。 一听到“沈君”二字那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容带着几分小心。 “误会误会。” 被抓的庶民:“……” 虽说赵奉二人雅言带着外地口音不似本地人但仅凭没对自己动粗这点就让这庶民寻回几分理智。他小心翼翼看着二人。 “这两位兵爷……是从何处来的?” 吕绝道:“自河尹而来。” 庶民不知河尹在哪里。 想问个清楚又怕会激怒二人。 瞧他为难可怜的模样吕绝也知道他想打听什么主动道:“吾乃河尹沈郡守帐下跟随吾主奉王命平调至陇舞郡。” 他这么一说庶民便明白了。 合着是新郡守来了。 尽管不怎么看好这位新郡守的下场但被一左一右两名高壮汉子围着又有几十百号人在附近庶民内心仍多了几分安全感暗暗期盼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吕绝见他眼神渴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饼子又瘦得皮包骨随即问道。 “你是汝爻人士?住这城中?” 庶民似被戳中伤心处神色晦暗地点头:“回兵爷的话俺就住在城西。” 不过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那一伙马匪冲入城中那片地方首当其冲他经营多年的家当全没了家中老小也只剩下他、老妻和一双儿女其他全死了! 就在前几天老妻也病死了。 儿女靠着夫妻俩从牙缝省出来的粮食躲在城中废墟也不知饿死了没。 思及此庶民更是凄入肝脾! “瞧你年纪也不大要不要留下来干活半日两个饼子当工钱……”吕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补充道“可以先付你半日。” 庶民乍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吕绝招呼人分了自己两个饼他才如梦初醒迫不及待将饼子抢了过来狼吞虎咽似饿鬼投胎若非吕绝又给他递了碗暖汤饼子怕是要梗在喉咙将他噎死。 看着庶民那双掩在氤氲雾气后的红眼眶心下轻叹吕绝又紧跟着道:“工地这里急缺人你若认识旁的人可以喊他们过来一起干活儿一样的工钱不拘男女。” “有有有俺认识人多。” 庶民只吃了一个另外一个藏怀中心中揣着一个打算——或许俩孩子还未饿死这饼子能让他们分着吃。一想到孩子狂喜的眸便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其他难民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再加上同伙吆喝一个个壮着胆子主动走出来从吕绝手中提前预支半日“工钱”。 当带着食物香气的饼子送入口腔强忍的泪意令鼻尖酸涩双目发红。 吕绝看着这一幕也是唏嘘。 此时的陇舞庶民比当日的河尹庶民艰难太多太多但吕绝更庆幸他们比当年的自己更强不论是实力还是财力不然看着这一幕内心唯有“无力”二字。 这些庶民连走路都费劲儿更别说干重活吕绝只安排他们做些轻松的工作例如递个东西、清理城墙下的小碎石。 眨眼暮色四合。 庶民拖着疲倦的身体揣着怀中沾着他体温的饼子回城西才知沿路废墟被人收拾出来大半地基重新划分跟他记忆中大相径庭。很快他回了老宅。 准确来说是老宅废墟。 庶民的心凉了大半截。 此处已经没有孩子的踪迹。 他茫然又心慌高声呼唤孩子的乳名喊着喊着强烈的悲恸和委屈涌上心头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呼唤“俺的娃儿啊”涕泗横流。 哭哑了嗓子才有人过来。 “哭啥呢?” 庶民瘫坐在地拍着大腿。 呜哇哇道:“俺的娃儿啊……”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 “先别哭啊你先去那个什么收容坊看看看看你娃是不是在那儿。” 庶民哪里还有力气站起来? 最后还是被这个好心人架着一瘸一拐去了所谓的“收容坊”迎面就看到一张洗得白净的小脸。不是他闺女还能是谁? 骤然经历大悲大喜径直昏厥过去半晌才缓过那一口气抱着俩孩子痛哭。 从俩孩子口中才知道他们快饿死的时候被人救了醒来就在“收容坊”。 而这“收容坊”是新郡守弄的。 专门安置无家可归的庶民。 待城中建筑造好再安排过去。 庶民闻言冲着官署方向拜了又拜感激沈棠护住他仅有的两个亲人。 周遭的庶民也没拦着他那可是救命之恩多重的礼节都受得。 但似他一般幸运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还是在那场浩劫中丧失几乎所有血亲侥幸生还的也饿死、冻死、病死…… 与此同时—— 永固关。 关内气氛沉重兵卒身上的衣裳几乎没有御寒的用处又冷又硬贴在身上好似贴着一块冰。饶是如此一个个还得强打精神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 唯有轮值换班的时候才能松口气。 躲进破损的军营帐篷。 帐篷也冷但至少比外头好点。 一群同袍聚在一起也有热乎气。 这时候有谁的肚子响了。 【咕噜咕噜】 一众兵士愁眉不展。 最近一月拿到手的粮食越来越少粟米粥也越发稀薄军饷供应不及时甚至连御寒的衣物也很难发到位。一些兄弟受不住偷偷溜走剩下的这些还在苦苦忍耐。 “……唉这挨千刀的十乌……” 有人骂了一句。 众人心中纷纷附和。 可不—— 要不是十乌那群孙子作祟他们也不会面临如今的局面。那群孙子似乎看穿他们的窘境隔三差五就会跑到关口耀武扬威或者佯攻一下吓得他们连夜值守不敢懈怠。 一来二去精神也遭不住。 加之各方面资源匮乏…… 他们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何时。 但不能撑也得撑。 永固关失守十乌那群孙子便能挥兵长驱直入那摇摇欲坠的国境屏障哪还挡得住他们?届时遭殃的就不只是陇舞。 就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狂喜叫唤惊动众人蹭得起身。 “粮食来了!” “军粮来了!” 本以为是幻听出营帐才知是真足足两千石粮草送了过来。军中主簿闻讯匆忙赶来打开几袋粮食一看果真是粮食。颗粒饱满躺在他手心散发特有香气。 “其他的打开看看!” 一袋又一袋没有一袋掺假。 看成色应该是今年产出的新粮而非在粮库堆积多时的陈年旧粮好东西! 其中两车还是肉干和咸菜。 “这些是哪里缴获的?” 主簿第一念头就是这个。 旋即又生了疑惑陇舞郡种植小麦课不多而这两千石九成都是小麦…… 运粮兵卒摇摇头回答道:“不是缴获的全是汝爻治所那边送来的……” 主簿诧异:“汝爻治所?” 那地方不是被马匪屠了么? 他们还曾派人回援可惜来不及。 主簿又问:“你确定?” 运粮兵卒重重点头:“确信。” 说着还从怀中取出一封上了火漆的文书双手递交给主簿主簿急忙接过打开细看里头是每一车军粮的详细记录。 不止有他们当下急缺的粮食还有百套御寒冬衣几百羽箭和几坛酒。 尽管不多但上面有写剩下的会分批送达落款则是陇舞郡郡守—— 沈棠沈幼梨。 主簿将文书合拢:“陇舞郡何时来的新郡守?这些都是那位新郡守送的?” 运粮兵卒仔细回想。 “约有五天了。” 主簿的脸色刷得一下阴沉下来。 他是有听说郑乔给陇舞郡调来一个新郡守但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对方始终没有上任他与将军都认为对方贪生怕死不愿意来陇舞郡——不来最好郑乔的走狗耳目除了拖后腿还能有其他本事? 别到时候他们在前方奋勇杀敌那厮在背地里跟十乌眉来眼去。 郑乔的走狗还真干得出来。 主簿早将新郡守抛到脑后了。 没想到人家会冷不丁钻出来。 一来还送上两千石辎重。 运粮兵卒小心翼翼仔细观察主簿变了又变的脸色:“主簿……这粮……” 主簿心下哂笑道:“收下。” 粮食谁会嫌弃太多? 就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来意。 永固关的守兵没有鼎盛时期的规模加之这阵子逃兵增多两千石粮食够剩下的兵士吃好一阵子。主簿吩咐下去今日加餐大家伙儿吃一顿饱的又派人将几坛酒送到将军那边让他也解解馋再修书一封。 ------题外话------ (???) 今天难过又突然超想吃一顿辣辣的砂锅结果肚子疼了好久浑身冒冷汗…… 正文 401:十乌横祸(十一)【二合一】 主簿倒是好奇。 这位新郡守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他提笔写下一封信函转交信使。 “记得一定要亲手将信函送到那位沈郡守手中记下对方的表情看看对方看了信函之后是个什么反应。”这位信使是主簿得用的人勉强算是他的心腹。 信使将火漆干涸的信揣入怀中。 “唯!” 主簿走出营帐。 迎面而来的冷风剐在脸上微微发疼他站在城墙之上遥望治所方向哂笑一声眼中并无一丝暖意。他可没忘记郑乔在这件事情上的捅出来的刀子…… 他派来的走狗能是个好的? 即便是好的也是那人耳目。 “……猫哭耗子假慈悲……” 主簿戴着佩剑巡视一圈哨塔。 得知没有问题才放心下了城楼回到后方营地还未凑近主营便听到主帐方向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响声。他淡然地掀开厚重帘子几张熟面孔还在扯掰。 “吵什么吵?”主簿开口。 帐内一人道:“军中各项吃紧这东西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坛酒贿赂我等!不知道军中禁酒?一点儿规矩不讲了!” 另一人道:“这肉又哪里来的?” 以往不是没发生类似的事情底下总有负责后勤的在这上面动心思试图用此攀关系在军中拉帮结派找庇护或者为逃脱罪责便用珍惜的酒水收买长官。 他们几个正在开会商议。 送膳食的兵卒不长眼撞上了。 主簿:“……” 看着几个平日打仗虎虎生风抓他们处理军务就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的莽汉主簿嘴角微抽嘲道:“你们想得周全……”主簿这话落在几人耳中可不就是夸赞? 当即笑开颜谦逊道:“这是我等应该的!主簿定要严查这几个小子!” 主簿:“……” 莫名有些心累_(:3)∠?)_ 他挥手示意被吓得连话都忘了怎么说的小卒在自己位置落座端正跽坐。 这才道:“东西不是他们几个搞来的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还在这地方混着?” “那是?” “陇舞郡新郡守送的。” 坐在上首的将军眉头皱得死紧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新郡守?” 底下兵将一听发怒:“一来就送这些东西莫不是以为这些能贿赂我等?” 另一名属官怒道:“谁稀罕!” “人家出手大方阔绰白送咱们粮食干嘛不吃?”在场所有人都是类似想法。 猜测沈棠不怀好意此举不管是为了拉拢关系还是讨好贿赂他们不领情。 跟人置气但没必要跟军粮置气。 他们可以铁骨铮铮不要饭吃守关这些兄弟也可以饿着肚子打仗?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心里不舒坦特别是坐在上首的将军。此人是前任陇舞郡郡守救下来的可以说若无前任郡守这位将军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前任郡守不鄙夷他的出身和经历还委以重任在这位将军心中陇舞郡有且只有一位郡守。他道:“这新郡守咱不认。” 主簿不意外自家将军的反应。 “方才修书一封欲试探这位沈郡守的来意。且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插手军营事物又能提供军需粮草未尝不可共存。” 见将军面色仍是不愉。 主簿婉言劝道:“只当是为了众兄弟。” 这话让将军彻底没了意见。 只是—— 将军道:“……此前郑乔为讨好十乌几次三番给陇舞郡刁难他底下的人见风使舵便故意拖延军需辎重换了一个无甚名声的黄口小儿就能保证供应充足?” 将军对此不看好。 主簿何尝没想过这点? “这就要看新郡守会不会做人了。” 陇舞郡的军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位新郡守即便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想来也不会太强空有治理权却无军权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至少新郡守永远别想插手永固关的守备和布局…… 几人没在这个话题停留很久。 转而又说起了旁的事情。 时辰太晚干脆一起用了顿飧食。 几坛酒都被分了下去。 虽说军中禁酒但也看什么情况永固关冬日严寒异常军情不严重的时候可以喝些酒暖身。只是自从军需粮草时有时不有这点儿福利就等于无了。 打开酒封浓烈酒香弥漫。 试毒无误才开始小酌。 “粮都是新粮酒还是好酒……这位新郡守倒是个大方人……”几人心中嘀咕。 永固关的事儿暂时没传到沈棠耳畔。虽说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没指望两千石粮草就能让他们纳头便拜但这般不受欢迎还被猜忌怀疑恐怕也是始料未及。 几日过后—— 在一伙儿手艺精湛的基建狂魔的修缮下治所汝爻每日都有大变化。特别是沈棠这会儿还不差钱不差粮招募周遭流民加入建设的脚步一刻也不停队伍逐日壮大。 半日两个饼子的报酬当下可是无人能抵抗的高薪!青壮劳力被安排着去干活儿女眷或者体弱的老人则待在后方干其他事儿例如缝制冬衣例如—— 绒花! _(:3)∠?)_ 这可是项长期薅羊毛的生意。 跟其他暴利行业相比赚得是不多但胜在细水流长营收稳定。 在能干的徐·atm机·解的经营之下绒花市场也不仅限于天海三地早跟随徐家生意商队远销各地。售卖之时打出“世家新风尚”之类的招牌不愁销量。 相较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栽培的名贵花卉装饰绒花的性价比相当高。 沈棠举荐徐解为河尹郡守徐解举荐自家堂弟徐诠给沈棠两家关系之亲密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她这边持续提供绒花徐解那边帮着出货亦是理所当然。 待汝爻稳定下来其他生意项目也会提上日程让此地重新繁荣。 因为有河尹时期的经验再加上祈善几个都是内政小能手实际需要沈棠亲自动手的事情不多。跟以前相比她现在清闲多了还能抽空巡视各地进度。 若有难民说哪里出现马匪抄着家伙带上几号人就杀过去徐诠作为护卫自然寸步不离。只是十次有五六次会扑空——倒不是他们出手慢而是信息传递太慢马匪又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能逮住还得看运气——剩下几次则是满载而归。 每逢有收获最激动的反而不是获救的庶民而是蹲守城门的庶民。 为什么呢? 别忘了沈君可是亲口许诺过拔下马匪一百根头发能得一两粟米。 这一政令起初无人相信直到有个亲人死在马匪手中的小孩儿怒扯马匪一撮头皮被奖励两斤粟米。闻讯而来的庶民放下恐惧争先恐后去抢马匪的头发。 随着头皮被扯下或被人用刀子割下这些马匪的惨叫声也是凄厉无比。 他们本就被捆缚双手双脚胸口以下被埋入涂满金汁的土坑忍冻挨饿两三天。 手脚皮肤早溃烂爬满蛆虫奇痒无比此时又遭逢这种打击自然活不长。 命长的能熬个四五天。 命短的至多一两天。 死了一个就重新栽进去一个。 尸体会被丢至一处焚烧没煅烧干净的骸骨拿去筑京观任何庶民都能过来吐上几口唾沫。这导致沈棠每带回来一批新马匪城门口的庶民都要欢呼好半晌。 马匪的头发……啊不新鲜的粟米都是要靠手速抢的。盯着兵卒往坑里栽种马匪之后一拥而上气势汹汹的样子看得负责此事的兵卒也头皮发麻…… 但无一人觉得残忍!因为同情这些马匪便是背叛倒在血泊的亲眷! 而沈棠这些日子重修汝爻、收容流民种种善举都没这招更让庶民感激涕零。但凡听说了此事无人不拍手称快。他们只恨自己腿脚慢不然能生拔马匪头皮! 解恨的同时还有粮食拿…… 那就更感激了!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徐诠给自家堂兄写家书的时候如实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路历程。 徐解:“……” 这样粗鄙豪放的俏皮话……除了沈君无第二人选他看了只觉辣眼睛。 (╯‵□′)╯︵┻━┻这小子跟沈君身边这么久他就不能学点好吗? 粗鄙归粗鄙但确实能精准表达内心情绪不止是徐诠大吃一惊连徐解也为沈君在陇舞郡的变化而心惊。转念一想又觉正常君子仁慈不等同懦弱可欺。 陇舞郡那种地方不用狠办法怎么能站稳脚跟?特别是徐解派人调查陇舞郡情报之后此类感触更深。因为此地最棘手的可不只是马匪横行、十乌觊觎…… 更要小心永固关那位。 前任郡守的心腹。 ————————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冲着欢呼的庶民招了招手一路招摇着回了官署——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缮整理勉强有个落脚的屋子。 前脚刚落地后脚有信使过来。 “信使?” 褚曜道:“是永固关那边的回信。” 沈棠招信使过来。 揭开火漆十行俱下。 信使立在下方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沈棠的脸色反应却发现对方连个眉头都没皱。半晌才道:“你们主簿提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了。虽说当下世道艰难但兵卒守卫边境便是再艰难也不能苦了他们。剩下的军需物资我已经派人在准备了……” 信使不知信函的内容但也知道主簿的脾性肯定没写啥好内容。 如此新郡守竟也不怒? 他心下打着鼓。 按照场面话回答挑不出错。 沈棠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他前脚离开沈棠后脚冷笑。 “真将咱们当冤大头了!” 沈棠将信函递给褚曜看看信中并无冒犯之言也没排斥或者不认可她这位郡守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哭穷! 哭诉兵卒御寒物资稀少多少兄弟冻死;诸如长矛、羽箭等损耗品更是重复利用再利用不少兵卒手中刀刃都卷边报废了。军中一度断粮兵卒们饿着肚子守卫永固关总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主簿还在旁敲侧击王庭何时能补发这批军饷…… 派人跟沈棠沟通合作之类的亲善字眼儿她找遍了也没找到…… 褚曜道:“敌意很明显。” 沈棠头疼:“总不能撕破脸皮。” 主动给人物资跟被人绑架给物资截然不同前者主动权在她后者反之不仅被动还受人威逼。沈棠本以为对方就算不领情态度也会好一点儿至少给点好脸色。 谁知这家伙“软饭硬吃”。 褚曜思忖片刻捏着那封信函不知想了什么许久才道:“五郎不妨让我过去看看情况。不管是多重的敌意总有个源头。若能解开也是一桩好事。” 沈棠一怔。 因为无晦很久没这么喊她了。 每次这么喊便意味着他决心已定。 沈棠:“汝爻还离不开无晦。” 大冬天出差这种活儿应该交给祈善、康时这种年轻人褚曜老胳膊老腿的待在后方统筹就行。最重要的是永固关那边态度很不友善褚曜过去被扣押咋办? 沈棠可不想看到这画面。 “五郎……” “……这、这好吧。” 她最不能抵挡的就是祈善喊她“沈小郎君”褚曜喊她“五郎”他们一喊她就头疼。沈棠道:“只是为求稳妥让文释跟守生跟着你吧再带百号人。若他们有动手的意思不用顾虑两边关系干它丫的!” 褚曜:“……” 这、这也大可不必。 事情也未严重到这种地步只是去永固关那边试探又不是跑过去开战撕破脸……但自家主公好意褚曜也只能受着。 没浪费时间褚曜收拾收拾第二天便准备跟着信使出发去永固关。 难得的褚曜戴上佩剑。 衣束较之宽松的文士儒衫颇为简练。 看着不似个文士…… 倒像是仗剑天涯的儒侠。 还是戴着限量灰白发的儒侠! 他跟在城门外的徐诠一行汇合。 徐诠敏锐嗅到一缕不太对劲的气息偏过头跟吕绝低语:“守生大哥你确定咱们只是护送先生出使永固关……我怎么瞧先生这架势……更像是去找人干架……” 他们带这么百号人会不会不够? 要不要再摇个五六百号? 这点儿人不够敌人塞牙缝啊。 吕绝:“……???” 他一头雾水。 褚先生跟平常不一样吗??? 正文 402:故国故人(上)【二合一】 也许、可能、大概…… 褚先生真跟平常不太一样…… 在抵达永固关之前吕绝根本没将徐诠的疑惑放心上甚至还觉得这个小年轻比鲜于坚还要聒噪——现在的少年郎都这么嘴碎了吗?但抵达永固关之后…… 吕绝看着浑身气势骤变的褚曜趁着众人没注意的时候跟徐诠低声叨叨。 “……文释你不是一个人。” 徐诠满心满眼都是永固关的巍峨险峻哪里还记得两三天前的吐槽内容? 骤然听闻此言眼神迷惑。 他问:“什么不是一个人?” 吕绝道:“功曹先生像是来讨债的。” 看看褚曜先生这挺拔并且充满杀气的孤傲背影!连西北大陆三大险关之一的永固关都无法压下他的气势甚至将他的气势衬托得孤绝无双!吕绝毫不怀疑倘若前方有不长眼的挡路敌人褚曜先生也会利剑出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徐诠默然无语:“???” 吕守生大哥的反应这么慢吗? 他默默将吐槽吞咽了回去。 说道:“咱们输人不输阵功曹大概是想气势强盛一些给驻军下马威!” 褚曜原先是河尹功曹跟着沈棠被平调到陇舞郡依旧是这个职位其他人也是一样只是前缀从“河尹”变成了“陇舞”。 此番代表主公出使气势不能输! 吕绝看看褚曜背影又看看徐诠。 他总觉得不是“输人不输阵”那么简单但现下也没更好的解释眨眨眼接受徐诠的理由。吕绝心下一琢磨化出半副武铠手握一柄大砍刀走路外八一迈一米! 徐诠一看也跟着照做。 一左一右护卫凶神恶煞组合。 感觉后方武气波动的褚曜:“……” 神经紧绷的信使:“……” 这、这真是来干仗的啊??? 所幸除了这俩其他兵卒没动静信使绷紧的神经才逐渐松缓下来但内心仍不忘给主簿他们递个信千万戒备! 总之一行人便维持着这样古怪的气氛被引入永固关军营。哨塔兵卒接到消息已经提早过去报信。信使将褚曜几人迎入待客的营帐命人端上热腾茶水。 褚曜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问信使:“方才见城墙上的旗帜字迹刚劲有力、苍松挺拔颇有风骨想来不是名家之作也差不离。不知是何人所提?吾平生也爱好此道一见便喜。” 信使闻言颇感骄傲。 “旗帜上的字?那是军中主簿写的。” 褚曜又问:“主簿?不知尊姓?” 信使道:“主簿姓虞。” 褚曜“哦”了一声。 面上并无即将看到书法大佬的期待和欢喜眼底反而多了些吕绝几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这些情绪将褚曜的眸子渲染得更加幽深仿佛能将光芒都吞噬进去。 他又问:“主将姓‘褚’?” 信使点点头:“是啊。” 心中纳闷这个问题是明知故问。 旗帜上的“褚”不是明摆着? 褚曜又淡淡地“哦”了声。 端起冒着氤氲白雾的茶水抿了一口尔后闭目养神一副准备长等的架势。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料几人竟被晾在营帐苦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吕绝和徐诠都心下冒火。 那信使也只得陪笑脸不断命人进来添茶。一壶又一壶灌下去似火上浇油。 吕绝还能忍着不发声。 徐诠却不是个会忍耐的。 他可是徐氏家主的宝贝堂弟。 即便不出来打拼这辈子也能舒舒服服当个富家纨绔吃喝不愁那种。 他道:“这叫甚待客之道?” 又喷:“我等代表主公一路奔波两三日尔等就没有一点儿准备?这一路上的哨塔监视密集就不信要临了才找人接待!即便主将不在能应付事儿的主簿也该在吧?如此倏忽莫非是诚心看轻我等?” 右手已搭上腰间刀柄双目圆睁。 刀刃虽未出鞘但泄露出一丝武胆武者的杀气足以让信使直冒冷汗。 信使只得绞尽脑汁找借口。 “小将军且息怒。非是我等怠慢而是近日十乌马匪猖獗时常趁巡逻兵力不足挖通城墙偷渡关内。为了保护关内庶民将军他们会不定时外出巡视……” “哦?当真?” 信使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次应该是不凑巧将军他们又出去巡视了以往出去一趟总要两三个时辰才回来。” 他这话也不算是撒谎。 不过自家将军作为守将很少离开需要长期坐镇永固关防止十乌集结兵力突然进攻。巡视城墙抓马匪挖的城洞这样的小事儿一般都是交给底下兵将。 信使尽管不知守将为何没来但也猜到几分——估计是故意晾着人想磨磨这伙人的气势给下马威——可他不知道还要晾着人多久只能将时间往长了说。 徐诠重重一哼。 显然是没有相信信使的鬼话。 但人家这个借口明面上也挑不出错误便只能忍下来内心早骂开了。 在场唯一没着急的—— 便是褚曜了。 他不仅没着急还让人继续续茶。 信使暗中观察他的举止暗道此人好定力只是看着看着莫名觉得褚曜烹茶的技艺十分眼熟甚至连一些小动作也很熟悉仿佛在哪里瞧过一样…… 褚曜注意到使者思索的目光。 笑道:“怎得了?” 信使道:“先生烹茶了得。” 其实他也看不出啥门道。只觉得褚曜动作行云流水很有观赏性看着就给人“这厮泡的茶水绝对很贵”的既视感。睁着眼睛瞎夸就行反正人都喜欢听好话的。 徐诠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唯独吕绝对此毫无兴趣。 不就是往热水丢些绿叶子吗? 有啥可说的门道? 相较于这种奇怪的喝法他更中意夫人以前在闺中给他煮的茶那玩意儿也可以说是茶粥。什么花花绿绿的料都能丢进去。 味道香浓两壶下肚就饱了。 不似褚先生爱喝树叶茶。 “茶粥”才是正宗的“茶”! 徐诠道:“这种茶艺倒是少见。” 当下最流行的还是吕绝口中的“茶粥”诸如葱、姜、蒜、橘皮、茱萸……等等辅料越是富贵人家往里头加的料越多。炒制茶叶泡茶喝一般在小国或者庶民之间流行大概跟材料获取相对简单有关。 徐诠喝得更多的也是“茶粥”…… emmm…… 其实两种茶都不喜欢。 他还是喜欢喝酒。 茶那是他堂兄这种动不动就算计人的老狐狸才喜欢的武胆武者跟烈酒才是绝配!但不得不说看先生泡茶是一种享受仿佛连焦躁情绪都能被抚平。 “少时学的多年没有练了生疏了不少。”褚曜明明在笑可说及“少时”二字的时候眸色似乎又冷了两三分。 信使一下子想了起来。 笑道:“不不不怎么算生疏?在俺看来先生跟主簿也差不离了!” 褚曜唇角笑意浓郁些许。 徐诠注意到信使的话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主簿跟自家功曹先生兴趣重合如此多若不是对方故意不露面晾着他们徐诠对主簿的好感度还能高点。 “当真?” 信使笑道:“自然是真。” 为了照顾主簿这一爱好军营附近还特地栽种几株耐寒的茶树。虽说泡出来的茶水偏苦涩但主簿就好这一口对茶树可宝贝。宝贝到了什么程度呢? 起初那几株茶树不适应永固关的环境主簿急得嘴上冒泡凑巧有一伙儿马匪撞枪口被抓之后宰了制成人肥滋养茶树附近的土壤。那树居然就活过来了! 自那之后—— 一些老兵就喜欢用这个故事恐吓菜鸟诸如“训练不积极就抓去给主簿茶树做人肥”还编撰得有声有色。一众不知情的菜鸟还以为主簿是靠着人肥茶树驻颜。 徐诠道:“也是个风雅之人。” 铁血关口养出来的风雅之士? 他对那人倒是有些期待了。 被徐诠期待的主簿此时此刻正在主帐跟他们的主将对弈。二人棋力不相上下主簿擅长布局谋划主将擅长以攻为守。只是后者的棋术还是前者教的终究是奇差一招主将只得投子认输无奈笑道:“不下了不下了还是沙盘战场来得更痛快……” 黑白二子博弈他眼睛疼。 所谓“沙盘战场”是一种文心武胆才能玩的“博弈游戏”——集合博弈双方之力构筑一个相对稳定由文气/武气营造的“异空间”双方在这里各领一军、各守一城。 幻化兵马对弈场面宏大刺激。 只是一文一武无法同存。 →_→ 相当于俩服务器数据不互通。 简单来说就是渠道不同。 他想玩“沙盘战场”都是找属官玩主簿想玩只能找其他文心文士玩儿。 主簿看了一眼日头。 道:“那伙人晾了能有两个时辰?” 主将道:“差不多。” 主簿:“该去看看了。” 主将不想瞧见陇舞郡新郡守的人马便打发主簿代表自己去他好偷个懒。 主簿只得自己一人前往。 在过去的路上他暗暗猜测褚曜一行人此刻的心理——被晾了两个时辰这火气绝对小不了心中揣着活儿也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自己可以趁机以文士之道……正想着迎面瞧见跑出营帐透气的信使。 “怎不在里头陪着?” 信使苦着脸道:“怕被砍了。” 主簿笑着道:“来人有这么凶悍?” 信使想了想道:“若说凶悍也就那两个年轻武者沉不住气恨不得亮出家底压制人这种只是外头凶。倒是那位功曹不简单坐在他身侧总觉得浑身难受。” “如何个难受法?” 信使老实:“好似被主簿您啊一瞬不瞬盯着下一息就被抓去做人肥。” 主簿被心腹这话逗笑。 “那吾倒是想会会此人了。” 信使狗腿似得跟在主簿身后。 结果——他家主簿的气势就在掀开厚重帘子的那一瞬戛然而止!非常突兀! 仿佛被人点了穴道浑身肌肉都僵硬固定维持着一个动作无法动弹分毫! 信使纳闷咋的了? 被晴天旱雷劈得浑身发麻了? 这时帐内传来那位褚姓功曹冷笑成功将右脚试图往后缩的主簿喊住:“怎得了?是不敢进来了?虞侍中不妨试一试!” 信使摸不着头脑:“???” 帐内的徐诠懵逼:“???” 帐内的吕绝纳闷:“???” 信使看不到前方主簿的表情但营帐内的吕绝和徐诠却看得真真切切主簿的脸色是瞬间就白了的视线落在帐内褚曜身上的时候瞳孔震颤眉头抽动。 就在他们搞不清发生什么时候刚才优雅烹茶的褚曜先生竟拔剑出鞘。 信使听到动静顾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上前护卫自家主簿。 吕绝二人也有了动作。 三人对峙二人。 帐内外气氛微妙又肃杀。 主簿与褚曜视线越过挡在他们身前的护卫在虚空中交汇看似无声却有雷霆炸响这分明是二人以彼此文心相抗衡的征兆。真要打起来了?但结果没有。 主簿拨开信使上前视线落在褚曜腰间:“你的文心何时归来的?” 众所周知受过破府极刑的文心文士想要重获文心有且只有一个办法再联想到褚曜是以新任郡守使者身份过来而这位新任郡守又是国主郑乔的走狗。 所以—— 褚曜这会儿是效忠了郑乔? 主簿的脸色格外精彩。 褚曜道:“这重要?” 主簿回想方才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他一头的文心气势心头酝酿无数纷杂内容但没有一句是适合说的他吐出一口浊气。 “老夫从未想过……来的人会是你!” 若是知道—— 他今天领了巡逻任务去城洞夜宿。 面对褚曜这活儿交给主将。 若是教养允许主簿这会儿已经在骂娘了。看二人这反应吕绝只是将好奇写在内心而徐诠直接问出来:“功曹先生您跟这位主簿是……旧识?二人认识?” 主簿:“……呵呵。” 何止是认识啊。 这tn就是一笔孽债褚曜是债主。 徐·好奇宝宝·诠又问道:“功曹先生为何喊这位虞主簿为……虞侍中?” 虽说在不同国家侍中这一职位实权大小不一、地位高低不一但都是正经八百的王庭官职有资格廷议那种。眼前这位主簿难道是辛国曾经的侍中? 他没印象啊。 辛国王庭似乎没哪个侍中姓“虞”。 “他曾是褚国侍中。”褚曜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戳穿了虞主簿曾经的身份。 “褚国?”徐诠不知道褚曜的身份但也隐约猜出不凡二品上中文心可不是街头大白菜拥有者一般都不是太菜。 褚功曹的名字又跟多年前的风云人物撞车让徐诠一度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他试探道:“褚国似乎是先生故国?” “是啊。”褚曜承认了。 徐诠:“……” 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故事。 准确来说是褚曜、褚姓守将和虞主簿三个人十几年前的烂账往事。 虞主簿:“……你去把将军请来。” 信使担心地看着褚曜三人。 “可、可是……” 虞主簿微怒道:“军营这块地方有谁能伤到老夫?速速把将军请过来就行。” 信使只得按捺担心领命下去。 这下变成了三对一。 虞主簿陡然感觉压力倍增。 他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席垫落座。 道:“没想到无晦还活着……” 除了这头发跟当年容颜别无二致。 褚曜道:“虞侍中也是。” 虞主簿听着这个称呼心中不是滋味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虞侍中不过是一小小主簿在这地方了此残生罢了。” 说完又是一轮沉默。 直到屋外传来甲胄关节摩擦撞击的金属声一股气势朝着营帐压迫而来紧跟着厚重的营帐帘子被人大力掀开。 “是谁在此造次!” 此人声如洪雷震天响。 褚曜抬眼。 褚将军低头看来。 然后——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褚将军:“……” 急! 死去多年的发小突然诈尸了怎么办! ------题外话------ (??へ??╬) 最近不是很好一直嗜睡困乏感觉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香菇这几天只能尽量每一章都写长一些。 等过几天状态好点就加更。 ps:褚曜老爷子这次就是提着剑杀过来找干架的?(???)? 正文 403:故国故人(中)【二合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主将只是懵逼了几个呼吸很快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再三确认这张脸就是发小的激动:“无晦!果真是你!” 他努力咀嚼消化眼前的惊喜扭头对主簿道:“老师无晦他还活着!” 言辞语气是不掺假的狂喜。 主簿却想抓过这厮的脑袋晃一晃。 狂喜什么狂喜? 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他没眼睛看到吗?需要一再提醒这是个活着的褚无晦吗?现在的重点是褚无晦能诈尸活着吗? 重点不是担心一下颈上人头? 千言万语都化作沉默深埋心中。 这些话不能说说出来会激怒人。 激怒谁? 激怒债主。 谁是债主? 呵呵自然是褚无晦。 说起这一笔孽债虞主簿内心也想骂娘——这笔账可不太好捋清楚呢。 褚曜本是家境贫寒的佃农之子其父懒惰其母生产损了根基仅凭一人之力无力抚养家中诸子女也为填补丈夫造成的空缺便只得狠狠心咬牙将子女卖掉。 恰逢褚府长子要挑选书童负责采买的管事见褚曜生得瘦弱但双目有神一副聪慧相是个机灵的便将其买了回来。 这长子自然就是此时的主将了。 这厮自小好武不喜文。 但学业又需要应付便找书童褚曜顶替褚曜算是跟着长子一起启蒙的二者课业进度一致。只是知子莫若父褚府主人哪里不知道自家皮猴子的水准? 听启蒙西席说儿子课业如何出色有经世潜力褚府主人便知道作业有假。 不用怎么检查褚曜帮着捉刀代笔的事情就泄露了但褚府主人没有因此呵斥褚曜反而在一番教考后非常欣赏赐姓“褚”收了当学生越教越喜欢。 在褚府除了身上这层身份褚曜的一应待遇都跟长子相差无几甚至在获得褚府主人也就是老师关注度上更胜一筹一时分不清这俩谁才是他亲生的。 但不管怎么说褚曜这个佃农之子是彻底平步青云了一跃成为文心文士从被收徒这日到加冠前一年这些年岁唯有“意气风发”四字能形容一二。少年游学至北漠边境指挥诸国联军险些刷爆北漠副本的同时也成功被外界赠予“褚国三杰”的美名。 三名二品上中文心文士。 他是最年轻的一个。彼时的少年一袭雅致长衫头戴幞帽环佩玎珰与一众久经沙场的武者并辔而行抬手挥袖间指点战场千军万马何等纵情恣意! 倘若上天不公有所偏爱那褚曜绝对是被偏心中的一员外界盛名甚至一度盖过小小的褚国。这些都是虞主簿亲眼看着的也亲眼看着他从耀眼到暗淡。 而这一过程他还是推手之一。 “……老夫眼睛没瞎看到了。”虞主簿稳下心神又道“你没看到他想拔剑砍你的眼神吗?多少年了也不长记性……” 主将似乎想起什么面色煞白。 神色讪讪地收回想伸出去的手。 吕绝和徐诠两个试图吃懂这个瓜奈何没有旁白解释只能靠着自己的琢磨和领悟同时做好支援褚曜的准备。 守将拧眉道:“无晦想杀我吗?” 虞主簿这会儿想闭眼偏过头去了这憨货就不怕褚曜顺势说要他父债子偿吗? 褚曜的老师是相当愚忠之人也是坚定的太子党而彼时的储君不得国主喜欢其他诸王子各有优势其中最受宠的一个还有个受宠母妃帮着吹枕边风…… 储君的位置可谓是摇摇欲坠。 这时储君听闻褚曜的盛名又知褚曜是太子府属官得意门生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果他能获得褚曜的二品上中文心自然能获得更多朝臣支持。 毕竟—— 那些文心文士不是很自傲地说文心品阶不能决定文士实力强弱?那么褚曜是二品上中文心还是七品下上文心应该都不影响吧?拍板钉钉找来心腹商议。 褚曜老师初时有些为难。 他对褚曜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也不会视若亲子多年。褚曜聪慧又为人谦逊孝顺是个会记恩的人日后也会是褚府和长子最大的助力。二人一文一武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和默契不管褚国如何总能互相扶持博得立锥之地光耀门楣。 但储君几番施压他也动摇了自我宽慰——毕竟储君只是想要交换文心而非完全的掠夺褚曜仍是文心文士日后稍稍努力也会有作为。若无他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恩此时的褚曜不说大字不识兴许已经在饥寒交迫中死了哪有出头之日? 他该学会满足与感恩。 于是便有了那场王庭宴饮。 褚曜大意中招被囚。 而亲手替换两颗文心的则是拥有罕见文士之道“偷梁换柱”的虞侍中。 这位虞侍中是他国落难至褚国的储君对他有一饭之恩之后又有提拔重用的恩情他私下又跟储君一脉的褚曜老师关系甚好还给后者的长子当了老师。 此事过后虞侍中跟褚曜老师都对这个年轻人极为愧疚想方设法弥补褚曜的茶艺就是从虞侍中这里学来的书法也经过对方细心指点只是关系嘛—— 反正虞侍中自那之后就没看透过褚曜直觉告诉他褚曜不是个会逆来顺受的人但褚曜行动上又确实没有怨怼。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储君将他自己玩死了给褚曜足够时间积蓄这青年一定会报复回来。 唉—— 早知这储君会这么菜被其他几个兄弟斗倒陷入‘厌胜之祸’不说还在囚禁期间半夜如厕掉入茅坑溺死……死了就死了还白白浪费珍贵的二品上中文心! 虞侍中对褚曜更加心虚。 但他没有余力帮助褚曜什么。 因为储君党羽被剪除他这里也受了波及被压入大牢关了两月出来的时候就听说褚府被抄家发配了而褚曜也在其中。 他就纳闷了这跟褚曜有屁关系? 一查好家伙! 褚曜老师根本没将这学生放归良籍仍挂在褚府名下所以褚曜作为“褚府家产”被抄没了废去丹府充公发卖。 要不是褚曜结交了不少良友在虞侍中关禁闭期间这些朋友通过运作将他送入褚姬门下当门客只怕下场会更惨。 之后褚国国主为了讨好辛国国主将心爱的女儿褚姬送入辛国王庭褚曜也作为门客陪嫁离开了褚国。再之后虞侍中只知道褚姬暴毙陪嫁都被处理掉了。 也就是说—— 褚曜就这么死了。 多年之后这人又诈尸了。 不仅没有死还恢复了文心感受其气息威力怕是跟当年那颗倒霉催的文心不相上下竟然也是二品上中!虞侍中不知道该庆幸宽慰内心还是该骂娘。 因为褚曜这次明显是来者不善! 偏偏主将这个二愣子还问对方是不是来杀他!就在虞侍中内心辗转万千的时候褚曜淡声问曾经的发小:“如果吾说是呢?” 主将怔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但也不难回答:“那你得有本事杀了我若是没本事还请下次。” “曜还以为依你脾性会引颈就戮。” 褚曜说完哂笑。 主将自然听出褚曜话中的讥嘲。 他缓了缓声音:“此一时彼一时永固关是我答应人要守住的若关门失手或者我战死沙场尸首任由你处置。挫骨扬灰也好悬吊暴晒也罢随你!” 当年褚府灾祸他还在边境带兵。靠着国主女婿这层身份才能幸免于难匆忙赶回后将贬斥庶人的父母接到祖籍奉养。 之后褚国国灭几经颠沛流离…… 他一直以为褚曜死了。 在祖籍给立了个衣冠冢。 之后巧合被陇舞郡郡守所救。 褚曜想要他的命他无话可说。 父债子偿本应如此。 但——时移世易在彼此分离的十几年里他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无法纵情恣意、为所欲为。要说哪里最欣慰应该是再见褚曜的时候褚曜再获文心走出了泥淖。 “这样吧——”主将掏出甲胄内的匕首递出去道“我打仗善用右手这条左臂算是给你的利息无晦这样可好?” 褚曜静默看着那柄匕首。 匕首模样他很熟悉。 这是他少时赠予发小的加冠礼。 吕绝和徐诠两个看得神经越发紧绷特别是褚曜抬手握上匕首的时候主将却少见地松了口气。只是褚曜下一个动作出乎众人意料。他居然将匕首推了回去。 漠声道:“当年之事曜不想再提。不管如何你阿父有句话说得很对——若无褚府多年精心栽培绝无‘褚曜’这人。那枚二等上中文心我当年便打定主意告诉自己只当是偿还多年的恩情。撇除这桩恩怨我与你们两不相欠你的手臂我也不稀罕。” 褚曜难道不恨吗? 他当然是恨的。 从还未加冠那年开始十数载都在恨意中度过火焰灼心。他现在能说得这般轻巧只是因为他现在重新获得一切所以可以风轻云淡地和过去种种恩怨和解。 他恩怨分明不会因为后来的事情否认恩师多年的好。不管是恩师还是虞侍中都算不上纯粹好人但也不是纯粹恶人不过是受王权压迫不得不从的世俗庸人。 这世间诸如褚曜一般遭遇的人他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我交情到此为止。” 褚曜极其平淡地说出这话。 主将手中匕首险些没有握住半晌唇瓣翕动:“……啊如此也好、也好……你一贯是个恢廓大度的闳识孤怀、胸襟磊落……倘若阿父知你尚在或能瞑目……” 褚曜只是微微蹙眉并无波澜。 虞主簿在一旁叹了声:“但是……” 没下文了。 褚曜道:“请说。” 虞主簿将话咽回去欲言又止。 褚曜靠着效忠郑乔才能恢复文心而郑乔作死作到这个份上国境屏障岌岌可危十乌那边的野心已经膨胀到随时可能挥师南下的程度。郑乔内有民乱外有豺狼觊觎其势力有累卵之危。自取灭亡不过是迟早的。而郑乔一死褚曜也会死…… 当年骄傲入骨的文士真会这么做? 这么做真的值得? 只是虞主簿不好问出口。 主将愣了一瞬也后知后觉察觉这点。 眸光陡然锐利。 脱口而出:“……无晦你随了郑乔?” 褚曜:“……” 吃瓜的吕绝:“???” 吃瓜的徐诠:“???” 啊不是—— 这话又从何说起? 他们家褚先生何时随了郑乔了? 徐诠气得辫子都要竖起来骂道:“你这人瞎说什么呢?别给人瞎落户籍啊!” 主将视线落向徐诠尽管他没有开口但那一瞬的威势却压得徐诠极不舒服。他下意识避其锋芒回过神后愈发恼羞。 强调:“褚先生乃是吾主帐下功曹!” 跟郑乔八竿子打不着。 “你主?” 褚曜稍微一想就知道发小误会了什么道:“吾主陇舞郡守沈幼梨。” 主将:“……你主公?” 褚曜道:“是吾主。” 主将又是一段长长的省略号。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拿捏住了。 褚曜看出发小的纠结道:“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你无需因为我这层关系而为难。我说了你我交情到此为止。我此行是奉主公之命来视察了解永固关也好安排后续辎重补给。你虽是永固关守将但吾主才是陇舞郡守军需调度职权——” 褚曜抬眼看着发小眸子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按照发小以前的尿性说得委婉了这厮多半就顺水推舟直接装傻充愣装不懂。他看到虞主簿的书信认出了对方笔迹本想杀过来讨债但发现发小也在就临时改了主意。 债什么时候都可以慢慢讨。 兵权他要拿到手。 不待虞主簿开口主将先开口了。 他果断拒绝。 语气坚决没有商量余地。 “不行!” 褚曜语气添了几分危险:“不行?” 主将气势一改收起褚曜发小的一面而是以永固关主将的身份与褚曜对话他在营帐主位落座果决道:“对就是不行!” 又问—— “你的主公他有这个能耐吗?” ------题外话------ _(:3」∠?)_ 虽然但是褚曜老爷子能从没希望的佃农之子走到现在褚府的恩惠是无法磨灭的(细究之后其实这里头不止是倾注教育资源那么简单还有更难还清的养育之恩。说是老师相当于养父。只是这个养父有私心)底层庶民想要逆袭的难度更是无法想象反正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长大之后再读送东阳马生序跟读书时候瞎背是两种心情。】 天底下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少了机遇还是啥也不是。 参考此前的吕绝。 所以褚曜老爷子对当年的事情其实已经释怀了的恩怨扯平(也跟他上了年纪有关年纪大了心态平和爱好核平)。刨除这层关系他是棠妹使者发小和虞主簿是陇舞郡掌握兵权之人这是公事公私不能混淆。 想要对方交出两万多守兵兵权并不容易。 因为得用实力说服对方。 正文 404:故国故人(下)【二合一】 “军心也不是两千石粮草就能收买的这个道理我想无晦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主将倏忽哂笑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往事“无晦我信你眼光但不可能因此信你看中的人。你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吗?你信任你的主公我信任你但不意味着我会信任你所信任的主公。这就好比沈郡守虽是陇舞郡郡守但管不到永固关。” 沈棠作为郡守的确是政权两手抓。 但不囊括永固关永固关的兵马跟陇舞郡可没多大关系要兵权可以但要兵没有。哪怕出使使者是褚曜他此生最亏欠的发小也一样。公私岂能混淆? 即便让出兵权沈棠也调动不了。 永固关只剩下两万多驻兵其中七成是他的私属部曲剩下三成才是陇舞郡的。沈棠即便拿到兵权理论上能指挥的也只有这三成而且还大概率指挥不动。因为这三成兵力是前任郡守留下的目前也只认率领他们无数次击退十乌侵犯的主将。 主将并未说得太清楚。 但这跟摊开来讲也没什么差别了。 看在褚曜的份上他可以不管那位沈君折腾只要不背后捅永固关刀子他安安稳稳守关对方安安稳稳当他的郡守双方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若僭越…… 主将大不了带兵马换个主场作战。 例如劫掠十乌以战养战。 对他来说能干十乌就行。 至于在哪里打仗无所谓。 坚守永固关也只是因为欠了前任郡守的恩情这才十余年如一日驻扎在此。 褚曜声音漠然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吾主自然有这个能耐。” 主将微怔问道:“凭什么?” 又问:“凭他手中可能有国玺?” 此言一出徐诠瞳孔震颤。 虞主簿先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 褚曜神情却是波澜不惊。 主将:“是我大意不该误解你是随郑乔才恢复文心。你的脾性跟当年没什么变化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破绽。其实哪怕你口头认下是郑乔我也会信。” 他起初受虞主簿误导下意识误会是郑乔但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对劲褚曜的牛脾气他是从幼年看到青年的。 这人倔强起来外人拿他没辙。 例如当年文心被换这么大的事情除了少数几个亲历者其余人根本不知道。 包括主将在内。 直到父亲临终交代遗言他才知发生过这么桩事情——当然褚曜能瞒得天衣无缝也跟主将粗心有关。他曾好奇发小为何不爱佩戴文心花押了后者只是漠然道了句【怕你见了自卑】主将被气得火冒三丈紧跟着遣调边境没精力多想。 之后回想处处破绽。 褚曜道:“因为没有必要。” 他的主公有多好何须遮遮掩掩? 认下郑乔? 他怕自己大晚上做噩梦。 主将却蹙了眉头:“如果你觉得区区国玺便能有什么作为未免将它看得太高了。国玺从来不能证明什么。”若一块国玺就能守关当年的褚国也不至于灭亡。 哪个国家没有一块国玺呢? 这玩意儿在弱者手中便是原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阎王的邀帖十乌知道只会更激动;搁在强者手中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他以为褚曜不会迷信它。 如果沈棠想要夺兵权的底气只是一块国玺的话主将只能说很遗憾。 他甚至可能先对沈棠动兵。 理由也简单—— 主将不知褚曜怎么谋算但一块国玺跑到永固关关外便是十乌的地盘他们觊觎国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但凡走漏一点儿消息十乌还不连夜集结数十万兵马压境?用最多的兵力、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在郑乔之流反应过来前夺走这块国玺。 而主将为避免十乌发疯搞事情也为杜绝国玺落入十乌造成的后患只能先下手为强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主将按捺情绪试图跟曾经的发小和平沟通:“你们跑哪里都行就是不该来陇舞郡。这块国玺究竟是守关意义更大还是给十乌送去大礼可能性更大……” “谁能担负得起后果?” “是你吗?还是你的主公沈君?” “还是陇舞郡庶民?” 面对主将平静中带着些许杀意的质问褚曜只是道:“只要主公在国境屏障就不会出事。国境屏障不出问题永固关有两三万驻兵就能安然无忧。主公倒是想待在日渐丰饶的河尹以图后谋奈何真正的国主郑乔失职她只能代行天子之职仅此而已。” “国玺有无作为得看在谁手中。” 主将:“……” 他没有继续回驳什么。 只是拧眉沉思视线扫过徐诠二人回想二人方才的表情变化便以老友聊天似的随意口吻问褚曜:“有无需要?” 徐诠二人疑惑:“???” 话题为什么切换这么快??? 褚曜面色微青道:“不需要。” 主将似乎不太相信褚曜又扫了眼徐诠二人:“无晦也不担心横生枝节?” 看得二人皆是一头雾水褚曜却是明白——前任发小在问他需不需要杀人灭口。 毕竟从徐诠二人反应来看他们对国玺一事知道不多担心这俩会泄露机密。 而死人最能守口如瓶。 回头推说是十乌匪口弄死的就行。 褚曜太了解他这一套手段。 只是—— 不需要! 褚曜:“你就是最大的‘枝节’!” 他了解的前任发小是十几年前的中间这些年岁对方有多少变化他吃不准也难保对方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儿。 国玺对于永固关就是双刃剑。 而主将对沈棠不信任。 这柄剑对他而言就有害无利。 毕竟一个一上来就要夺兵权的新任郡守也的确很难博得老将的认同。 主将听到这个评价竟是笑了。 “那确实是。” 褚曜:“……” 主将随手点了吕绝。 “嗯就你吧你回去跟你主公报个信就说你家功曹先生在永固关做客跟故人叙旧。他不急着用人可以等个三五月回头一定让无晦完好回去。若是着急烦请亲自上门。夺兵权关键在于军心且让吾辈看看一黄口小儿凭什么敢放此豪言!” 吕绝一听这是要扣押人的节奏。 当即便愤怒起身。 但他的天赋再好也架不住起步太晚直接被主将威势压制震慑后者平静。 “蛮力还不足以令军士信服。沈君帐下武胆武者皆如你一般鲁莽吗?” 吕绝的脸色刷得铁青。 直到褚曜开口:“守生你去递个信。” 吕绝道:“可……” 褚曜:“文释还在呢吾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凭吾二人虽不能对永固关做什么但联手让褚将军和虞主簿开开眼还是可以的。届时少了两位坐镇军中想来十乌这位‘渔翁’会十分开怀。褚将军一向以大局为重想必也不会对吾等怠慢你且安心。” 主将:“……” 被褚曜威胁倒是头一回。 他“扣押”人也没别的意思只想看看褚曜口中那位“代行天子之职”的黄口小儿究竟是嘴上功夫厉害还是真有过人之处。 仅凭褚曜一张嘴难以信服。 若只有他一人他可以信。 但他是主将两万多兄弟将性命交托给他他就不可能轻易相信。 所以眼见为实。 若货不对板永固关也是个下手的好地方将危险隐患扼杀在萌芽。 只看那沈君有无勇气单刀赴会。 吕绝神色挣扎数息。 最后还是咬牙领了命令。 “对了。”褚曜含着冷笑的眸扫过虞主簿叮嘱“记得让微恒也来。” 吕绝一时茫然。 这种场合为什么要将虞紫带来? 虞紫如今字“微恒”。 “唯。” 吕绝不敢有丝毫拖延一路疾驰。 生怕自己拖延久了先生会受委屈。 其实褚曜确实受了委屈。 因为永固关条件艰苦。 最近一批新鲜军粮还是沈棠送的。 自从郑乔跟十乌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永固关的守兵日子就不太好过因为顶头上司带头通敌啊。原先陇舞郡守兵还有五万一部分在守城中战死更多选择当了逃兵剩下这两万多都是经过一层层筛选意志力非同寻常外人很难掌控。 “条件就这样将就着应付吧。” 褚曜作为贵客待遇跟他一样。 可见主将手头也不宽裕。 褚曜吃惯苦不觉得无法接受神色如常倒是徐诠有些食不下咽抱怨:“这饼子硬得能将牙齿崩掉……呸哪里还是人吃的。永固关断饷多时就吃这个?” 主将哼道:“这已经不错了。” 徐诠瘪了瘪嘴还是吃下肚了。 又好奇:“断饷你们如何解决?” 主将:“找邻居借。” 徐诠一时没转过弯来:“邻居?” 旋即想到了什么。 此前也有类似的例子守将被上司断了粮饷供应将领为让部下吃饱肚子便带着人隔三差五在境内劫掠庶民钱财。 只劫财不要命治下庶民叫苦连天。 这位不会也这么干吧? 但主将下一句就打消了他的猜测:“十乌那破地方别的没有牛羊马匹多。” 全是肉食。 十乌边境一些部落也被他们打劫怕了再加上天气冷大小部落都迁徙走这也给永固关兵士搞军饷增加难度愁人得很。 徐诠:“……反手打劫十乌?” 主将被这话逗笑:“不然呢?肚子饿了就要弄吃的。敌人的饭吃着香!” 见徐诠生得白净年纪还小。 他哂笑了声听得徐诠不痛快。 “你笑甚?” 主将问:“你打仗照着兵书打的?” 徐诠:“……你!” 这不是明摆着嘲讽自己还嫩? 主将留了一会儿见褚曜待他冷淡得很他也没自讨没趣起身离开也没禁锢褚曜二人活动任由他们在永固关内瞎晃悠。徐诠忧心忡忡:“主公若来……” 褚曜道:“主公会来的。” 徐诠:“这也太危险。” 这名主将明显不是善茬。 褚曜何尝不知:“总得想法子破局不然就会束手束脚永固关这两万精锐难以收服。杀主将可没用若主将没了他们多半会作鸟兽散再打着为主将报仇的旗帜捣乱。收编?能收编一二成都算不错。我军兵马仅有万余填不满这个窟窿。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稳住他主公不需要他的忠心只需要他的兵马……再者危险也没那么大。” 徐诠有些不信:“怎会不大?” 褚曜在徐诠的陪同下登上城墙入眼便是苍茫荒芜的雪山天空灰蒙蒙一片。 “他的目的是守住永固关击退十乌我等目的也是如此。除了兵权这事儿生矛盾双方并无其他龃龉更遑论生死大仇。共赢远比互相内耗好得多……他多半也是这个打算他需要粮草我们需要他的兵马这不是不能商议。当下的关键是让他看到主公打消他的疑虑。” “主公一来就能破局?” “主公自会让他折服。”褚曜道。 靠着打劫十乌能解决一时粮饷危机却不是长久之策陇舞郡也需要修生养息若是个靠谱的郡守当然是一桩好事。 能双赢为何要鱼死网破? 白得两万多身经百战的精兵…… 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情。 得知主将是发小之前褚曜的计划可没有这么和平友好他打算从虞主簿入手过程稍微有那么点儿血腥估计要血洗四成的守兵。可主将是发小……他就改了主意。 他打算空手套白狼。 徐诠想起另一件事情脸色古怪。 “可这样的话先生不会难受?” “难受?”褚曜不解“为何难受?” “那俩人……也算半个仇家吧?” 褚曜才知他想说什么好笑道:“真正的仇家已经溺毙茅坑恩师入土虞侍中不过是听命于人……至于他也算无辜……老夫在你眼中竟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 徐诠忙摇手:“不不不绝非此意。” 褚曜含笑揶揄:“姜先登跟祈元良的仇不比老夫这桩轻他们都能忍得老夫哪里忍不得?为主公大业!小不忍则乱大谋!” 正文 405:我要三万十乌首级(一)【二合一】 徐诠:“……” 褚曜见他似有什么话要说耐心等待他酝酿好内容徐诠只得深呼吸吐出心里话:“诠以为主公或许忍不了。” 褚曜:“……” 徐诠道:“主公似乎有些护短……” 其实“似乎”二字是可以删掉的。 自家主公就是很护短。 褚曜此刻的笑容比之之前真诚了不少连眼底也泛着涟漪般的浅笑他道:“能得主公看重是曜之幸。只是此事毕竟是曜的私事主公那边曜会去说通……” 主公也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这点褚曜还是有信心的。 “文释想要问的只是这些?” 徐诠被褚曜突然点名紧张起来略有些不自在地道:“应该……只有这些。” “国玺的事情不想问?” 褚曜打了一记直球。 徐诠差点被这颗迎面而来的直球砸懵慌乱地道:“这个嘛……不太好问。” 其实他内心早已经百爪挠心了。 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询问。 问多了又有鬼祟嫌疑。 褚曜倒是没这么多的顾忌他大大方方、亲口承认:“当年在褚国的时候吾曾遭遇过一桩不太愉快的往事导致文心被废辗转沦落辛国。如今的文心确实是依仗主公才恢复的。主公手中有一块天底下军阀豪强都梦寐以求的国之重器——国玺!” 徐诠心肝颤得更厉害。 “此、此事……知之者众还是寡?” 褚曜遥望隐没山岚间的国境屏障:“知道的人多了那还是秘密?此事仅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如今又多了一个你……而虞主簿和褚将军这两个不用担心……” 徐诠也不是个傻的。 自然能听出褚曜这话的深意——不担心虞主簿和褚将军但是担心他。 徐诠道:“末将不会告知堂兄的。” 这是他的保证。 顽劣归顽劣但涉及立场忠心这般敏感的事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要捂着烂在肚子他很清楚。褚先生是担心他会犯错这才特地敲打他? 褚曜却笑开了。 “难道不是?”徐诠不解。 褚曜双眸微弯不答反问道:“你猜褚将军怎么判断主公手中有国玺的?” 徐诠:“因为先生重获文心。” 但这跟前头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去了。 褚曜道:“只要有人知道老夫的身份又知道老夫曾失去过文心不难发现国玺。稍微迟钝一些的误解主公效忠郑乔老夫效忠的也是郑乔可深入了解一番便知国玺在谁身上。以你堂兄的人脉猜测到这一层也是迟早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徐诠:“……会吗?” 他赌堂兄完全不知情。 若是—— 若是堂兄知情又会如何? 徐诠吃不准但他知道堂兄一向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褚曜给了他答案。 “倘若文注猜到了这点他绝对会瞒着。因为告诉吴贤百害无一利还会招来猜忌。你不告诉他也是对的知道越少处境越安全。让他自己慢慢猜吧……” 不告诉徐解是在保护徐解。 徐诠内心转了千百回。 最后重重点头神情坚毅。 褚曜眼底漾开浅浅笑意领着徐诠下了城墙一路晃回了营帐。此时天色彻底黑下来帐外的火盆点燃橘红火苗在风雪中摇曳生姿点点飘雪如轻盈蝴蝶婀娜翩跹。 褚曜抬手弹去肩头细雪徐诠刚踏入营帐便神经绷紧战意上涌:“是谁?” 褚曜阻拦道:“不用紧张。” 营帐内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 问:“过来讨嫌?” 能被褚曜这般嫌弃的除了前任发小还能有谁?徐诠也没好气地道:“怎么着扣押人还不放心还要劳烦一关主将亲自盯梢看守?吾等何德何能有这待遇……” 褚曜跳过诸多寒暄直奔主题。 问道:“说罢什么事。” 主将道:“过来向你求教些事情。” 褚曜:“……求教?” 见前任发小一脸严肃褚曜对他要求教的事情也上了几分心。主将掏出几幅羊皮上面只有简单的线条代表山川和流水还有十几个简易帐篷和牛羊…… 他一见便猜出了几分。 “十乌的?” 主将道:“对。” 褚曜平静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主将低声询问:“若有这些舆图你能否找到对应的部落并带人将其歼灭?” 褚曜看了看羊皮纸的新旧和磨损将其放到一边:“十乌部族有逐水而居的习俗习性与大陆中原庶民截然不同。你给的这些图纸每一张都上了年纪上面标注的部落哪还会待在原地?循着舆图怕是要扑空——倒是这些水系支流有些用途。” 但绘制粗糙。 精确度是没指望了。 一侧的徐诠越听越不对劲。 “你想褚先生帮你带兵攻打十乌部落?” 这家伙做梦吧想得这么美? 主将没说话褚曜拧眉深思着。 他可不是徐诠这个年轻人。 以他对前任发小的了解此事怕是很难推脱——因为这不是帮主将攻打十乌部落而是帮自家主公立威! 正如主将先前说的军心可不是两千石辎重粮饷就能收买的特别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更难归心!想打动他们无需任何花里胡哨的手段!唯有实力! 此事不能露怯。 褚曜将几张羊皮舆图仔细卷起。 淡定自若问:“你想要多少?” 此时的徐诠一脑门的问号。 什么“想要多少”??? 这俩是说了啥自己没听到的对话? 便听主将回答说:“不多三万!” 褚曜点头:“只是三万?那确实不多但此事事关重大非吾一人能做主待两日后主公抵达再行商议你看如何?” 主将点头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来得毫无征兆去得莫名其妙。 徐诠抓耳挠腮差点儿要被好奇心折磨死眼巴巴看着褚曜盼一个解释。 褚曜看着舆图喟然道:“不太容易。” 徐诠:“???” 什么“不太容易”不能痛快告诉他么? 褚曜可不是顾池、祈善几个喜欢卖关子的也没那么大的恶趣味痛快揭秘答案凝重蹙眉道:“永固关主将的意思他要三万十乌部族之人头颅!这些舆图便是线索。” 三万……十乌头颅? 徐诠倒吸了口冷气。 “先生……这、这不是为难人吗?” 褚曜舒眉展眼倏忽笑了:“这就是在为难。你当旁人手中的兵权很好拿到?人家不稀罕粮饷他们可以劫掠十乌的若是狠心一些甚至可以劫掠陇舞或者陇舞邻郡的庶民借此筹措军饷供他们守城。若是死咬着不肯交出来我等也拿人家没办法……” 徐诠哼了声:“那就打?” 褚曜知道他这是意气用事。 好笑地道:“最后便宜了十乌部族?且不说能不能打即便打我军仅有万余兵力而永固关有两万多精锐还占着关口的优势。此处易守难攻硬取取不下的。” 徐诠瘪了瘪嘴。 褚曜又点出了关键所在:“这应该不是他一人的意思多半是帐下僚属一致讨论的结果。倘若连这点都达不到如何服众?区区三万颗十乌部族的人头如何拿不下?” 徐诠却是忧心忡忡。 另一头吕绝日夜兼程用了最快速度回到治所汝爻报信不过一日一夜。见只有他一人回来沈棠心下有不祥预感。 再一问暴躁骂声险些掀翻屋顶。 “艹!扣押了谁?” 沈棠气得一掌拍碎桌案。 她就说无晦老胳膊老腿不适合长途出差任务这下好了被人扣押了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严刑拷打和残忍虐待。 沈棠似乎看到褚曜奄奄一息的模样。 吕绝顾不上疲倦和几乎耗尽的武气强撑着回复自己所见所闻。他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描述还原当时的场景仍旧将沈棠听得面色凝重。 阴沉得几乎能滴下一桶水。 最后她道:“行我且去会一会!” 顾池几个听到风声赶来。 连忙阻止:“主公切不可莽撞。” 沈棠“我不听我不听”:“我可没莽撞!人家都嚣张到蹲我屋顶拉屎了!” 扣押她的人? 当她沈棠是死的吗? 她好声好气想跟对方和平商谈对方翻脸不认人吃她两千石军饷还将她的心腹扣押沈棠要是能忍下这口气以后还怎么混?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她? 她不要面子的吗? 无晦一把年纪能熬多时? 顾池:“……” 虽然他想说事情没那么严重吕绝一路赶回身上也没战斗的痕迹可见当时的情形并不紧张。褚曜也不是个会吃亏的善类老老实实被扣押必然有考虑。 主公将他想得那般凄惨羸弱…… 唉有些小小的嫉妒。 除了那头灰发褚曜哪像个老人? “便是要去也要带齐人再去。不然连主公都被扣押了那该如何?”顾池作为读心小能手自然要向着主公说话但也不能表现太明显被同事集火他建议道“不若让池与先登跟随主公再点千人过去?” 为什么是他跟姜胜? 他能读心姜胜有文宫。 进可谈判退可干架。 元良季寿几个就留下来看家。 沈棠拍板钉钉:“行就这么办!” 二人一唱一和不给祈善插话和阻拦的余地后者面色发青恨不得用眼神瞪死顾池。姜胜作为新人一贯秉持着多看多做少说话的原则发言方面不具备优势。 祈善在舆论上“孤立无援”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但他有且只有一个要求! 沈棠道:“元良你说!” 祈善在姜胜不解的目光中哐哐哐摆出三坛烈酒道:“带上它们!” 姜胜:“???” 这是壮行酒??? 顾池:“……” 主公真要喝了…… 那可真是去干架了啊。 沈棠:“……” 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酒装起来点齐千人捎上褚曜点名要带的虞紫马不停蹄出发。保险起见她还将鲜于坚带走了吕绝一路劳累就留下来看家吧。 虞紫不知此事跟她有啥干系。 但还是默不作声骑马跟上。 旷野千余人马疾驰在星空之下马蹄越过疯长的野草不做片刻停留。 除了少数几匹战马是货真价实的活马(活骡子)其余皆是鲜于坚武气所化。 又有两名文心文士在侧也不担心武气会耗尽御马速度如风消耗时间比吕绝赶回来还要少些。一路疾行姜胜感觉两条大腿都要不是他的了老腰颠簸得酸疼。 脑中唯余一事想不明白。 祈元良的酒究竟有什么用? 顾池:“……” 他以为的谋士:阴谋阴谋阴谋! 现实中的谋士:仇家仇家仇家…… (╯‵□′)╯︵┻━┻ 终于赶在第二日日落前抵达。 沈棠一脸煞气地看着戒备的哨塔侧咬酒囊酒封仰脖将腥辣的烈酒全部灌入口腔因为喝得太快了还呛了一口。 姜胜并未错过这细节但—— 他只看到主公豪迈将酒囊往后一甩目光锐利看着哨塔神情森然。 然后? 然后没了这酒果真是壮胆的! 永固关就在视线尽头屹立。 不多时便有巡逻兵卒出列迎接。 沈棠道:“领路!” 兵卒见发号施令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略有诧异但也不敢多说。 永固关脚下。 主将等人已经收到消息。 “这般快?” 主将略有诧异按照他跟虞主簿的估算应该还有一天多的脚程没想到对方会提前抵达又问:“对方带了多少人?” 兵卒道:“目测约千人。” 主将笑道:“千人?千人也敢来闯?”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因为褚曜听闻主公来了痛快收网屠了他大龙棋盘胜负毫无悬念。 面露喜色:“文释随吾去迎主公。” “唯。” 他迫不及待起身。 转眼便不见了二人身影。 主将看着棋盘叹气。 “走!且去看看那位沈君何等龙章凤姿能让‘褚国三杰’也死心塌地。” 主将也被勾起几分好奇心。 与虞主簿等几人一同骑马出迎。 他知道沈棠年纪小但真正见到本人才知究竟有多小对方还骑着一匹傻气十足的骡子下马迎向褚曜。这本该是一副感人的“君臣相得”图但沈棠一把抓着褚曜手腕将人往身后带目光毫不怯懦地迎上主将的视线目光森冷手中文气涌动化为利剑。 剑尖指向主将开口便是质问。 “是你扣押我的人?” 而褚曜—— 他嗅到了浓烈酒香。 褚曜:“???” 正文 406:我要三万十乌首级(二)【二合一】 尽管事实摆在眼前但褚曜还是想挣扎一下轻声问:“主公饮酒了?” “饮了!” 褚曜:“……” 天晓得自家主公戒酒多年。 自从知道她自个儿醉酒撒酒疯也是特立独行那一款主公就滴酒不沾了也不敢口嗨千杯不醉。褚曜偶尔得空下厨给主公做顿饭都不敢多加醋生怕她会醉。这会儿主公却沾着一身浓郁酒气若说不慎误饮打死褚曜也不信。谁给主公喝酒的??? 褚曜忍着想将人抓出来打一顿的冲动无奈:“主公怎有雅致喝酒了?” 沈棠皱眉:“你被歹人抓了!” 褚曜:“……谁给的酒?” 沈棠不假思索:“哦元良给的。” 褚曜:“……” 他现在连掐死祈善的心都有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安抚醉鬼。这状态的主公两年未见谁也不知道她进步了多少破坏力强了多少——此行可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干架的谈判桌还不能掀。 褚曜死死要按下被沈棠掀翻的桌。 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 哄劝:“主公你且将剑放下!” “放?我不!” 褚曜道:“但这是个误会!” 沈棠人醉着脑袋却是清醒的思维也非常清晰有条理反问:“误会?他扣押你是误会?他跟你有旧仇是假?” 褚曜被问得语噎:“都是真……” “哼!既然是真何来的误会?无晦你到后边儿去!”沈棠后面一句加上了命令的口吻褚曜见沈棠劝不下来无奈之下只能给对面的前任发小使眼色。 主将:“……” 这个眼神不是很懂。 他看着拉拉扯扯的二人心情复杂——褚曜作为僚属却用“哄”来安抚仍有孩子气的主公莫名有些荒诞的既视感。他以为褚曜看上的明主必然是有龙章凤姿的青年俊杰身上酝酿着巨大潜力但亲眼看了人却发现跟想象中的伟岸身躯相去甚远。 是个淘气的莽撞小子。 主将哼了一声答:“是又如何?”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借着武气轻松传到沈棠耳中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棠听主将亲口承认。 那双杏眼眼睑下隐约多了缕浅红微眯眼放了句略中二的狠话:“不如何今日便要将你打得脑袋满地滚!让你知道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动得!” 认识不认识沈棠的都陷入沉默。 倒是主将身后几个跟上来看热闹的僚属都笑了。倒不是沈棠放狠话不够凶而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让他们生不出重视。这就好比邻居毛没长齐的熊孩子上蹿下跳叫嚣着要“打死你”。 他们作为心态成熟、身经百战的成年人不哄笑已经是能给予的最大尊重了。 主将用眼神询问发小“几个意思”褚曜正揉着被沈棠箍出红痕的手腕。 不作回应! 主将这头也只能自由发挥了。 他哂笑:“这么点儿人便想闯关?” 拇指往身后雄关一指。 喝道:“狂妄!” 谈判肯定是要谈判的但谈判之前交锋一场也无妨正好锉一锉对方少年锐气。 尽管有褚曜背书但主将并不相信沈棠特别是见到本尊后更不信任。 将永固关交给这种人? 他愿意相信身后将士可愿意? 沈棠淡声驳斥:“鼠目寸光!” 双方互放狠话到这种程度不友好切磋一把谁都下不来台还是要打一打。 主将本想挑个心腹下场既重挫沈棠的气焰又能给沈棠留几分体面但不待他暗中使眼色他发小放话了声音还不小:“永固关主将实力不弱还请主公小心应对!” 此话直接将沈棠对手定为主将。 主将:“……” 他越发看不懂发小的操作了。 但既然被点名了干脆舒展筋骨胯下战马与他心意相通驮着他悠闲出列嘴上道:“不论怎么说沈君仍是陇舞郡守。你我二人不必死斗白白痛快了十乌奸佞。不若定下招数范围你我期限内一分胜负?” 这已经是非常文雅的武斗方式了。 还是看在发小的份上给的台阶。 沈棠却道:“一炷香!” 一炷香内分胜负! 主将:“……” 发小这位主公似乎太狂了些。 他戏笑抬手命小卒取来一枝香。 只见他双指一捻屈指微弹轻描淡写一个小动作那根看似纤弱的线香笔直如利刃攒射而出。嗡得轻响没入木柱。 线香微晃白烟袅袅。 他道:“请吧沈君!” 沈棠沉着脸色提剑上前。 主将见状也翻身跃下马背内心只觉此情此景过于玩笑——他看得真切这位沈郡守是个文心文士虽然文心文士之中也有像褚曜这样杀伐凶残的但再怎么凶残也不可能与武胆武者正面交锋。这位沈君却因为一时意气要跟自己武斗…… 无晦选择这人真没有问题吗? 姜胜也是这么想的。 自家主公这么干没问题吗? 试图阻拦却发现同僚一个赛一个淡定他莫名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你们还瞒着老夫什么?” 姜胜盯着沈棠随时想出手。 顾池想了想似乎没啥秘密了。 “没有吧。” 除了主公挺能打这事儿。 但都要开打了姜胜很快就能知道他也没必要浪费口舌解释一番于是保持了缄默。褚曜纯粹没心情分心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自家主公跟前任发小身上。 他这位前任发小天赋是很强的。 阔别十多年对方又在永固关这种地方待着缺什么都不缺仗打修为境界如何他也摸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前任发小境界应该不会超过那个公西仇。 努力决定下限而天赋限制上限。 但凡事无绝对。 生死之间突破极限者屡见不鲜。 沈棠这两年是长个了儿了但对于动辄两米或者两米开外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武胆武者而言仍显得矮小。在外观气势上就输了一截更似精致摆设。 主将不欲与她拖延过家家。 手中虚握璀璨金光化作一柄大刀。 只听他口中低喝一声“杀”字刀芒开道直冲沈棠而去刀芒都比她高一大截啊!永固关一行人优哉游哉看着戏姜胜悬吊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结果—— 一声“嘭”得巨响。 金光被雪白剑芒割裂。 原处哪里还有沈棠的影子? 主将反应迅捷沈棠动身的瞬间便有所警惕但刀剑相撞的巨力仍让他心中暗惊这气力——横竖不像是这样孱弱身躯能爆发出来!而二者刀芒剑气撞击后的冲击余波在原地犁出数道裂痕触目惊心! 如果说力量大只是让主将心惊沈棠的速度便让他感觉到了切实的压力脖颈似乎时刻暴露在对方剑锋之下。 两三=呼吸的功夫交锋已有近百下! 主将:“……” 你们管这叫文心文士? 二人分开主将脚下一跺。 武气上涌与原先半幅铠甲融为一体通身金光闪灼一眼就给人“真tm贵”的既视感。武铠鳞片每一处细节都带着贵气可若仔细一嗅又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森冷粘稠度的血腥味。双手戴着龙纹护腕披膊护肩腰间护腰更是一条狰狞恶龙。 裙甲偏短尽到膝盖位置。 脚踩一双皂靴。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厮是用纯金打造了一副看着就很骚包的铠甲…… 主将帐下僚属诧异沈棠能在将军手中撑这么久但动用武铠却是未曾料到的。 需知武胆武者化出武铠基本等同于“动真格”。他们将军可是十四等右更! 这——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虞主簿拧眉看着。 以他对主将的了解自然知道对方不是个会放水的人特别是武斗战场这样严肃的场合。对方化出武铠便意味着那名看似纤弱的沈君真不是个善茬! 思及此虞主簿将视线投向褚曜。 而褚曜的注意力都在沈棠身上。 叮叮叮—— 武器交锋撞击冒出绚烂火花。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主将见沈棠唇瓣无声动了几下猜出对方用了言灵警惕心上升至顶点。 但仍小觑了沈棠 这位看似无害的少年下手却是狂躁附体眨眼连劈数十剑一击重过一击。主将感受宛若巨浪一般翻涌而来的滔天巨力心下眉头大皱偏防守的他被密集进攻逼得后退连连脚下拖出一道长长脚印痕迹随着痕迹拖长深度越深最后竟能没及脚踝! 随着武气和文气撞击交锋的动静大肆破坏二者周遭土地众人已是安静无声甚至有人下意识屏气好似怕自己呼吸声大了会影响场上二人…… 主将也不是一昧防守。 虽说留了手这又只是武斗而非一决生死不成文规定有许多“禁手”可但浪大了被一直压制他作为主将的脸也不好看。 身后还有这么多儿郎兄弟瞧着呢。 主将横刀逼退沈棠。 借着瞬息空挡手中长刀化为弓箭冲着沈棠面门、心脏、腰腹两肾、脐下三寸招呼动作阴得很他又料想沈棠会闪身避开箭矢再度出箭封锁可能的路径。 简单来说—— 甭管你多快总要挨一箭。 褚曜:“……” 前任发小依旧如此不讲武德。 不过想想这厮小时候为了逃课躲避追捕家丁能不客气撩阴腿这点长大了也“光明正大”不到哪里去。真是白瞎这一身唬人的武铠!穿着最阳刚光明的武铠使着最下作流氓的阴招!其他围观者为沈棠捏把冷汗猜测她会如何闪避化解…… 却不料人家连躲都懒得躲。 剑锋一挥文气城墙瞬间升起。 与冲着要害来的箭矢相抵至于那几箭封锁退路的箭矢却是理都不理任由它们从身边掠过带起的风刃掀起鬓角发丝。 直到它们落地炸起轰鸣气浪。 “你好了?” 沈棠问他。 主将静默不语。 他这会儿在怀疑以往的经验。 但沈棠可不会给他时间思考这些二人交锋地点换了又换杀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若非在场武胆武者、文心文士皆是耳聪目明之辈恐怕都看不清发生了啥。沈棠虽冷着脸但双眸却逐渐染上些许红丝眼睑下那一抹微红似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那换我了!” 剑芒虚晃一招逼退主将。 沈棠趁机足尖点地身形轻盈地跃至半空直至最高点所借之力欲泄未泄之时那柄朴拙窄剑在她手中化为一柄近一人高的长弓。长弓造型略奇特弓身好似缠绕着一条精致银龙每一处鳞片都精致得好似艺术品龙首咆哮龙尾缠绕。 当沈棠手指拨开弓弦瞬间无数龙鳞随之亮起化作细密银色水滴状随着沈棠毫不犹豫地挽弓动作每一滴都拉长至细窄短箭状当她手指松开—— 箭镞破空。 伴随着嗡鸣爆音拖着长长银尾每一根箭镞似有隐约龙影盘旋以强横无匹的气势朝着同样挽弓射来的箭矢撞去。 肉眼粗估这种银色细箭足有上千! 模样之密集看得人头皮发麻。 主将的箭矢被毫无悬念地击碎成齑粉同时残余箭矢以更加凶猛的气势冲着主将覆盖而来。主将见此情形只得向后爆射十数丈才勉强躲开箭矢的火力覆盖范围。 主将:“……” 似乎哪里不对劲! 倒不是刚才这一击威力多大…… 换个实力弱的可能会中招身上被捅出几十个密集窟窿眼但对他而言没啥压力。所以——那种微妙的诡异感从何而来?刚萌生这念头箭矢又一次覆盖杀来。 主将看着被武气犁了无数遍摧残不成样的战地倏忽抓到了什么—— 等等! 武气! 主将瞳孔微缩。 视线凝聚在沈棠手中那把弓上。 先不论这玩意儿的造型但其散发的气息确确实实是武胆武者的武气而非文心文士的文气……但这位沈君不是文心文士吗?那枚文心花押还有方才的交锋…… 做不得假! 主将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这少年—— 莫不是文武双修??? “你在愣什么!” 少年饱含杀意的声音让他回神。 主将:“……” 总不能说在想你是个傻子吧? 正文 407:我要三万十乌首级(三)【请个假】 主将余光瞥见燃尽的香。 道:“时辰到了。” 沈棠也循着看了过去。 按说这根香不该燃这么快但架不住二人干仗掀起的风不停歇地吹原先能安静燃上一刻钟的香连三分之一时间都撑到就耗尽了。沈棠紧抿唇不发一语。 只是目光深处仍带着战意。 主将收起武铠道:“今日便点到即止吧来日有机会再好好切磋一番。” 沈棠似不爽但架不住身后传来自家幕僚褚曜的声音他道:“主公”。 于是不情不愿收了武器。 只是看着主将的眼神仍直勾勾。 大有随时冲上去解决对方的意思。 主将:“……” “主公。”褚曜看着头发丝都在发火憋着气的主公唤了一声后者侧过耳朵又像想起来在生气扭过了脸简单来说她在赌气、不爽褚曜道“五郎?” 沈棠双手捂着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褚曜瞧了只得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双手捂耳并不能完全隔绝声音自家主公耳力又好便耐心地解释道:“以主公之勇武胜他不难但并非此行目的。” 沈棠眼珠子转了转。 褚曜继续道:“主公适当展示武力让永固关守兵不敢小觑即可。若真胜了主将以主将在军中的声望反倒会引起兵卒们的愤慨和抵触于我等不利。” 沈棠紧皱的眉头松开。 勉强接受了褚曜的解释。 放下双手冲着主将方向微微扬下巴道:“你跟着我身边离他远点。” 不能让仇人有伤害褚曜的机会他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哪里磕着碰着咋办?上了年纪的人脆弱得很。平时步履生风、精神矍铄不小心摔一跤也会缠绵病榻。 褚曜不知她所想行礼道“唯”。 而听到心声的顾池酸得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姜胜从震碎的三观中回过神便看到顾池“嫌弃弃”的表情忍着火气压低声音:“这就是你说的没瞒老夫?” 顾池:“主公武力超群不算秘密。” 允文允武全能主公。 还有啥不满意的? 姜胜都要被他的话气笑了。 低声问:“文武双修?” 问题的重点是主公能提着剑跟武胆武者正面刚吗?问题的重点难道不是主公她文武双修吗?姜胜可以接受主公是女子国玺都认可她了自己有啥可哔哔的?但他不能接受主公脑子疑似有疾啊?这能忍? 主公这份职业可以聪明但不能自作聪明不然僚属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就感觉自己辅佐了一块掉进茅坑的玉石。 愚钝一些没关系只要用人得当僚属也能一展才华但、但是—— 姜胜的表情精彩又复杂。 顾池:“……” 他仔细想了想这事儿确实瞒着姜胜但这重要吗?不重要啊!姜胜跟随主公也有一段时间了后者脑子有没有问题难道看不出来吗?顾池理直气壮! “那又如何?” 这贼船不是姜胜自己上的? 他这个被强迫的还没说啥呢。 姜胜:“……” 与此同时另一头。 虞主簿问主将:“可有伤着?” 主将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只是这下可以肯定无晦看上的人果真是不一样。待会儿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费心。” 虞主簿点点头。 “放心。” 这场打斗切磋明面上是平局二人不过是简单试探百来回合各自的优势也没真正铺开。主将也不想在这种场合浪费力气有这个精力多捣毁几个十乌部落可划算多了…… 只是—— 沈棠文武双修是他始料未及的。 此人看着也不像是痴傻或者短命跟以往了解的例子截然不同莫非与国玺有关?这也不对以往不是没有国主想达成这成就但结局无一例外是将自己玩儿死了。 虞主簿邀请沈棠一行人入永固关。 主将帐下属官因为沈棠方才的表现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同隐约有些探究不似先前那般带着敌意。不管在哪里强者都是受人尊重的。哪怕沈棠身躯并不高大伟岸但实力摆在眼前不容驳斥沈棠也木着脸丝毫不惧这些视线。 虞主簿作为东道主代表安排沈棠一行人的营帐整个过程看不出原先的火药气氛。但他不开麦不代表没人开麦。 褚曜瞥了一眼队伍中安静跟随的虞紫唇角勾了勾笑着跟虞主簿“叙旧”。 虞主簿:“……” 莫说他也是个人精即便是个木头也知道被褚曜盯上是啥下场——再说了他们之间没有互扯头花就不错了还“叙旧”? 褚曜真心大他也不能当真啊。 ------题外话------ 家中生矛盾了…… 香菇在朋友圈激情开麦…… 微信差点被弹爆…… 【原本还想努努力保住全勤的现在真是完犊子算了真是生气的事情又多了一桩被气不说还痛失钱财】 【孢子b超说有一点(不大1cm以内)的囊周积液希望能发育过程中吸收了不然说不得要住院几天……一想到几年前那次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更烦躁。】 【想抓着机会多赚未来的奶粉钱咋就那么困难烦躁。】 正文 408:我要三万十乌首级(四)【二合一】 “吾隐约记得虞主簿并非独子?” 褚曜这问题将虞主簿问得一头雾水但他捏不准对方想搞什么只得见招拆招顺着答道:“嗯家中尚有一胞兄。” 虞主簿有个双生兄长。 以这时代的医疗水平双胎少有全部养活的不是母体难产一尸三命便是生下之后因为种种缘故早夭双胎历来被视为不详。虞主簿这对兄弟倒是幸运全活下来了只是他们生母因为难产伤了根本无法再孕。生父便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这对兄弟身上。 虞主簿的兄长性情温和木讷。 平生也没什么大志向。 只想安心经营家业侍奉双亲。 虞主簿却不同。 不甘心拘泥于小小天地不得志若不出去搏一搏日后最多也只是当个地方小吏。仍是少年的虞主簿便收拾行囊跟随同乡好友出去闯荡。最初还能跟家中稳定联系之后世道又乱家书珍贵虞主簿遭逢麻烦父兄为躲避战乱搬家双方彻底断联。 再想联系犹如大海捞针。 虞主簿安定后找人找了数年没进展没多久褚国被灭国彻底没希望。 褚曜刻意提这个作甚? 莫非—— 他在何处见过自己兄长? 虞主簿心下一动生出期待。 褚曜接下来的问题似乎要印证他的猜测:“虞主簿与胞兄可是极为相似?” “老夫与兄长一母同胞相貌足有十成相似若非极其熟悉的亲人几乎认不出来。怎么——无晦可是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褚曜淡淡道:“这倒是没有。” 虞主簿的期待瞬间落空。 他压下内心的失落暗道对方缺德拿这事儿欺负他一个老头子。 “不过——”褚曜话锋又转。 虞主簿急忙问:“不过什么?” 跟他比起来褚曜倒是很从容甚至有功夫用余光去观察虞紫——这孩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话题中心正将全副心神放在主公身上寸步不离。 褚曜道:“不过倒是碰见一个跟虞主簿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孩子……” 虞主簿一听这话没了兴致。 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又不是长得像就有血亲关系。 褚曜慢悠悠道:“此人亦姓‘虞’。” 虞主簿琢磨出点儿不对劲的味道。 他不了解现在的褚曜还能不了解以前的褚曜?十几年过去这厮饱经风霜摧折心思只会更加深沉内敛。若没点什么不会突然跟自己扯这么个“孩子”。 虞主簿干脆单刀直入。 闲谈叙旧般笑着道:“这倒是极有缘分莫非是兄长那一支的直系弟子?” 褚曜没回答但神情却严肃起来。 虞主簿看着他明白了什么。 “真是兄长那一支的?” 算算年纪该是孙辈了。 于是忙追问:“何地何时见过?” 不怪他情绪这么激动。 他是一只离家多年且找不到回去路的孤雁天地浩渺却无血亲相伴。多年前曾有妻儿相伴但他们一个难产身亡一个幼年夭折他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跟随主将这么多年除了二人同病相怜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便是移情了。 主将对他而言是学生也是半子他们是彼此在乱世之中的亲人情同父子。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 谁知还能听到胞兄一脉的消息! 虞主簿如何不激动? 但再激动也未表露出来唯有寥寥只言片语泄露他的真实心境。 “这……”褚曜此时却面露为难。 虞主簿可不会轻易钻套。 他神情平静:“莫不是不在人世了?” 若是这样倒也正常。 生死别离在这世道本是常态。 “也不是只是其中经历颇为曲折虞主簿上了年纪怕您气出个好歹来褚将军那边会不好交代。”在虞主簿狐疑眼神中他冲虞紫招手道“微恒过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虞紫下意识扭过头看来露出一张微微偏黑的脸。 为了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白净虞紫每日都有刻意将自己肤色弄黑再加上没有刻意打理修眉乍一看还真像是个略微秀气的少年:“是功曹先生唤小子?” “嗯过来。” 虞紫有些受宠若惊。 是真的受宠若惊。 她是混市井长大的最擅长察言观色。褚曜待自己不算恶劣但也不算友善透着股说不出的疏离。若说对方怎么讨厌自己又不像她跟着林风一起蹭课对方也是尽心尽力地教导只是她基础薄弱学着吃力褚曜也不会刻意问她需不需要开小灶。 她懂不懂不在意。 虞紫也不敢讨嫌只得找还算相熟的康季寿求教庆幸后者没拒绝。 若非正事功曹从不喊她。 虞紫揣着忐忑又不解的心情上前熟练给褚曜和虞主簿行了礼尔后乖乖站在一侧垂首静待褚曜的指示。虞主簿见状便心中有数仔细去看虞紫的容貌。 被陌生人如此无礼盯着虞紫自然极其不爽但也只能忍着不发作。 过了会儿便听此人问她。 “你叫什么?” 虞紫道:“虞紫。” “可有字?” 虞紫用眼神询问褚曜后者只是微微颔首她这才放心道:“字‘微恒’。” 尽管功曹先生不是很待见她但该到了取字的时候也替她取了。 她还挺喜欢的。 “微恒……虞紫……你可知你家中长辈名讳?家住何处?阿翁阿婆何人?” 虞主簿想进一步确认虞紫却不发一语脸色有些臭直到褚曜开口缓和。 “微恒此人可能是你叔祖。” 虞紫被这话震得六神无主。 叔祖…… 岂不是母亲的亲叔? 只是…… 长辈名讳、家住何处、阿翁阿婆这些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忍不住向褚曜投去求救的目光。褚曜跟虞主簿解释:“微恒的身世比较曲折复杂虞主簿还是寻个僻静地方听她好好诉说这些年的经历你再做判断吧……”只希望他别气出个好歹…… 若气血攻心直接半身不遂…… 那就不好交代啦。 褚曜似乎有些期待虞主簿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周遭的疏离气息都淡了不少。而虞主簿明知有问题也只能点点头跟主将低语两句带二人离开。 不到一刻钟功夫。 某个营帐被暴怒的文气挤压冲垮。 察觉动静的兵卒赶过来连主将一行人也被惊动。只看到满面怒容一副恨不得跟谁拼命架势的虞主簿。陌生少年立在一侧抹泪褚曜双手拢在袖中旁观。 主将又惊又疑:“这是怎得了?” 很少见虞主簿会动这般大的火气视线扫过虞紫和褚曜这俩人都不像是“罪魁祸首”他只得伸手给虞主簿顺气口中不断安抚道:“顺顺气老师且息怒。” 虞主簿铁青着脸双目圆睁眼眶布满可怖的血丝浑身僵硬终于在众人担心目光下“哇”得吐出一口腥浊的污血。 虞紫担心上前搀扶:“叔爷爷……” 主将听到这个称呼诧异。 “你是老师族中子孙?” 仔细看确实有几分相似。 虞主簿缓过气来脸色不似方才那么乌青难看拍了拍虞紫的手背。 声音沙哑道:“无妨。” 他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心理准备对兄长一家的生死不敢抱太大希望骤然知道结局心痛但还不至于如此气愤。而虞紫之母虞美人的遭遇却是他无法忍受的! 虞紫亲眼看着生母受苦她的讲述自然真实、详细且感情充沛让人闭目一想就能浮现相应画面。让虞主簿的血压原地拉满。 兄长后人遭此折辱…… 若非罪魁祸首已经挫骨扬灰虞主簿能将他们尸骨从坟地里刨出来再鞭尸泄愤气得后槽牙都在打颤。随着情绪过了最高点理智也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偏首用挑剔目光打量虞紫。 尽管虞紫生父作恶多端令他厌恶但虞紫毕竟是兄长一支仅有的一点儿血脉再加上这孩子能明辨是非、孝顺谦恭并未沾染父系一脉的恶臭倒是让他另眼相看、颇为欣赏眼神逐渐柔和多了长辈看晚辈的慈爱和宽容。他道:“微恒你做得很好。” 虞紫可不是什么都不懂。 自家主公跟这位新认的叔爷爷立场不一致自己总该做点什么…… 她啜泣道:“不敢居功……若非主公相救孙儿水火如今焉有命在?” 虞主簿沉了沉脸长叹。 说不出一句沈棠不好的话。 他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 但私是私公是公。 即便有虞紫这层关系在虞主簿也不能倾向沈棠。他缓了缓激荡的情绪平复紊乱呼吸像是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主帐。 若非脸色略苍白还真看不出问题。 主将被虞主簿的文气吸引过去沈棠几个却没有仍在原地静静等待。 直至双方各自入座。 “沈君此行来意吾等知晓亦钦佩沈君有勇冠三军之势必不会叫十乌贼子叫嚣猖狂。只是——永固关并非寻常关隘涉及重大不可轻易交托。还请沈君谅解。” 沈棠周身酒气未散。 呼吸间仍带着浓烈酒味。 神色微冷:“如何谅解?一山不容二虎这么浅显的道理诸君难道不懂?陇舞郡唯有上下齐心才能坚若磐石。可尔等心中存疑、处处防范我等又如何交托信任?再者不分青红皂白扣押陇舞功曹此事不该给个交代?” 她还惦记这波人扣押虐待褚曜呢。 这口气不撒出来不爽。 顾池听到心声眼神怪异地看着褚曜上下观察——这厮哪像是受虐待了? 虞主簿道:“吾等并未扣押褚功曹只是故人相逢留下叙旧而已无晦可作证。至于您说的‘心中存疑、处处防范’更是误会。全因沈君奉国主之命来此而吾等苦王庭久矣这才误解沈君举止是国主授意。吾等为保永固关不失不敢掉以轻心。” 这就是个误会即使真有错也是沈棠这边举止让他们“应激”了。 褚曜也未出言拆台。 权当是默认“叙旧”一说。 只是各种缘由彼此心知肚明。 虞主簿又一次发问:“沈君作为陇舞郡守自然有权调动永固关兵马只是——不足六千兵马能否保证永固关安全无虞?” 永固关有两万多兵马。 但其中七成多是主将私兵。 剩下才是沈棠有权利调动的。 她不慌不忙道:“六千?难!” 沈棠也不跟着虞主簿的节奏走。 单刀直入:“可尔等也不会任由永固关落入十乌之手。我缺人你们缺粮草辎重。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直说什么条件能让我能指挥两万多兵马守这永固关?” 虞主簿蹙眉。 他本想双方合作即可。 但沈棠这话却不满足于此。 人家目的也仅仅是“守永固关”并无其他野心虞主簿也不好借此发作。 面对沈棠这嚣张桀骜的欠打态度帐下诸将虽有不爽但人家前不久还跟他们主将打了一场有来有往不落下风。再一想人家又是这年纪傲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这年纪要是这么能打…… 绝对比沈君还傲气。 虞主簿说出此前众人讨论过的内容。 “三万!吾等要三万十乌贼子首级!不论年纪、性别只要是十乌贼子首级即可!以他们的头颅搭台祭天祭奠这些年惨死的兄弟!”这话掷地有声神情坚定。 帐内其他兵将也露出愤慨之色。 让他们彻底折服—— 心甘情愿被沈棠驱使条件就这个。 能就做。 不能大家各退一步。 你给粮食我们守关。 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但—— 沈棠是那种会知难而退的人? 她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哂笑道:“三万十乌青壮的头颅?行自然没问题!” 虞主簿等人愕然。 他们也知条件苛刻便主动添加了附加条件降低难度——只要是十乌的头颅不管男女老少都行——一般而言搞几个部落就能满足。可若是“青壮头颅”何其难? 一直沉默的主将开口。 “沈君此言当真?” 沈棠道:“自然是真。诸君可还记得郑乔那厮为何将我调来此地?” 调至陇舞郡将用于联姻的王姬平安护送至十乌这就有很大操作空间。 ------题外话------ |??w?`) 明天弟弟结婚了 虽然不需要我忙啥但还需要早起…… 唉这个点困了…… 正文 409:你确定? 一时间营帐内众人皆默。 他们看得真切沈棠没开玩笑。 虞主簿:“沈君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光明正大深入十乌境内从中挑起战乱?倒不是不行但动静过大势必会引起十乌的警觉甚至是国主郑乔的怀疑……”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但是沈棠的话…… 此子身上有国玺此事一旦走漏风声任何一方都会不惜代价夺取! 沈棠道:“挑起内乱?暂时还没打算玩这么大不过是借着机会摸清十乌境内消息方便日后布局谋划。有着王姬当幌子随行被怀疑的可能性小点。” 十乌自诩将郑乔完全蛊惑。 根本不会怀疑护亲队伍有问题。 至于挑起内乱…… 这么短时间也做不到。 十乌的政权已经度过最不稳定的时期大小部落纷纷依附十乌王庭外界再想挑事儿可不容易。为今之计便只能尽可能为以后打仗做准备顺便—— 完成虞主簿等人给的难题。 虞主簿道:“这也不易……” 沈棠谈笑自如应对如流。 “难易与否端看是谁了。” 傲! 相当傲! 但人家有骄傲的资本。 虞主簿也未泼冷水只是淡淡地点头道:“如此我等便拭目以待。” 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沈棠若真有本事能护得永固关无恙将十乌铁骑阻挡在关门之外对关内庶民而言不失为一桩幸事。 虽说各家诸侯豪强内战也会闹得民不聊生但他们好歹知道分寸不会斩尽杀绝胜利之后也会修生养息让治下庶民能有一口喘息机会而十乌这伙人就不一样了途经之处无异于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在“坏”与“更坏”之间自然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思及此虞主簿心下亦是无奈。 奈何托生此间万般不由人。这些年的经历无一不在告诉他一个真相——再强大的武胆武者、文心文士也抵不过浩浩汤汤的历史洪流仅是沧海一粟。 他们所能做的不过“尽己所能”。 沈棠笑道:“好说!” 随着谈话结束帐内气氛也和缓不少主将招人准备飧食邀请沈棠一行人简单用一顿权当是“告罪”。他有心交好沈棠心中虽不爽但也没贴在脸上。 在永固关这地方用酒招待客人便算是“最高规格”——哪怕这酒还是沈棠支援的——主将很自然地让兵卒给她斟酒酒水满上大有“一酒泯恩仇”的意思。 沈棠看着酒蹙眉。 褚曜:“主公不善饮酒……” “文心文士哪有不善饮酒的?” 主将笑了更何况还是文武双修。 只是这只脑瓜子看着还挺清楚。 不像是个傻的…… 褚曜:“……主公年岁尚小饮酒不利于生长这杯酒便由老夫代饮。” 主将的脑门似乎梆梆梆钻出好几个问号老实问道:“你说这话不臊?” 褚曜以前的酒瘾比他大。 第一次接触酒也比他早。 没少撺掇他一起偷酒窖珍藏主将负责行动褚曜负责望风。起初二人作案还不熟练褚曜这厮见势不妙自己溜害得他被当小贼堵在酒窖堵个正着。 主将少时挨的每顿胖揍十桩有九桩是替褚曜背黑锅或者被褚曜怂恿含“曜”量极高!当时怎么不说“年岁尚小不宜饮酒”?一把年纪将主公当孩子管? 褚曜:“……” 他突然懊悔那柱香怎么不粗点。 沈棠不待褚曜继续开口伸手端起酒:“今儿开心小酌两杯没事。” 言罢一饮而尽。 褚曜:“……” 这一大碗酒下去他就知道主公醒酒要等明天了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不可控。偏偏前任发小还爽朗大笑称赞自家主公酒量佳继续让人满上。 沈棠照单全收。 她每喝一碗褚曜就觉得她醒酒的时间又往上加了几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即将醉到第三天。 虞主簿趁着气氛正好开口道:“有一事老朽还想请沈君成全。” 沈棠点头:“请说。” 虞主簿:“老朽年事已高半生飘零膝下伶仃。唯一心愿不过是有个亲族子弟能在身侧慰藉思亲之苦。今日因缘巧合才知胞兄一脉仅剩微恒一棵独苗。吾与胞兄本是至亲手足他的后人便是老朽的后人。微恒颇有天赋老朽想留在身侧悉心教导也让他日后好继承胞兄一脉振兴门楣。” 虞紫是沈棠救下来的又奉后者为主虞主簿想要讨人必须经过沈棠的同意。虞主簿也知自己会受到刁难他敢开这口便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 主将听到这话忍不住投去注意力随时准备声援虞主簿要人。 沈棠并未立刻作答只是看向虞紫。 “微恒你怎么想?” 是去是留要看虞紫。 虞紫一下子成了营帐众人的视线主角她先是懵了一下旋即蹙眉思索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她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虞主簿难掩失落:“为何?” 虞紫愿意来他定会倾囊相授。 这可是他们兄弟唯一的孙辈。 虞紫却似有什么难以启齿。 她道:“非是不愿只是……” “只是什么?” 虞紫:“只是我也能振兴家族门楣?” “这如何不能?” 问这话的是主将。 他道:“少年人为何如此没自信?” 这点就该跟无晦的主公沈君学学人家只差将“老子天下第一”刻脸上。 虞紫面露难色。 虞主簿看着心中焦急有偏将性子急爽朗直言道:“小兄弟不怕有什么顾虑直接说出来!你叔爷爷可有本事了。他也解决不了的咱群策群力也能给它解决了!” 虞紫:“……” 她看向自家主公。 后者似微醺醉意染上眉梢对上虞紫的眸子微不可察地微笑颔首。 虞紫受了鼓舞鼓起勇气:“……此事当下只能与叔爷爷一人说。” 众人不解。 什么秘密这么稀罕? 他们都不能听? 虞主簿也没为难虞紫爷孙二人到了角落他弹指设了防窥听言灵示意虞紫可以放心说出来。虞紫低声窃窃:“叔爷爷……我先前跟您说母亲生了一子一女是吧?” 虞主簿点头。 自然记得。 虞紫道:“母亲带走的人是阿弟。” 虞主簿:“???” 虞紫:“我是活下来那个。” 虞主簿:“……” 等等! 让他捋一捋清楚。 侄女只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死了那么活下来的这个便是女儿也就是眼前的微恒。换而言之微恒他、啊不她是女子? 虞主簿震惊又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 众人看似推杯换盏实则注意全部投到这边只是没人敢堂而皇之窥听这对爷孙的对话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暗暗猜测说了啥好奇旺盛得像是有猫儿不断地刺挠。 “你——” 虞主簿完全说不出完整的话。 希望从虞紫脸上看出“玩笑”成分。 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真的?不是骗叔爷爷?” 虞紫点头:“千真万确。” 虞主簿又问:“褚无晦等人可知?” 问完他就知道自己白问了。 褚无晦怎么可能不知? 虞紫先前流落市井学的几个字是从侄女那边学的根本不足以积累足够底蕴更遑论开辟丹府、凝聚文心。这过程没老师手把手教导仅凭个人悟性极难突破。 虞紫虽有天赋奈何错过最佳时机天赋也没高到那个无师自通的地步也就是说——虞紫这枚文心的获得褚曜大概率全程参与。她的性别又岂能隐瞒? 虞主簿想到此看向褚曜。 褚曜冲他举杯遥祝。 沈君冲他小幅度挥手手。 虞主簿:“……” 他默默忍下那口老血。 ------题外话------ 520…… 这日子结婚的好多好多好多啊…… 虽然一整天都在吃吃睡睡但晚宴结束还是好累一边码字一边打哈欠……我啥时候能精力恢复正常??? 正文 410:老得包浆了 “女子获得文心……自古未有之……”虞主簿也觉此事棘手为了保险起见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带虞紫离开营帐准备问个清楚“……此事发生前可有什么奇怪的征兆?奇特梦境或是周遭有违背常理的怪异景象?旭日西升东落、雄鸡产蛋生子?” 虞主簿双手负背眉头紧锁。 “没、没有吧……”跟虞主簿相似的眉眼也皱了起来虞紫仔细回想自己凝聚文心那天的情形风和日丽一切正常。叔爷爷说的这些异象根本不可能发生吧? “真没有?” “真没有!”虞紫笃定但心中多少有些郁闷憋着小嘴抱怨道“再说——我又不是什么特殊大人物。普普通通的四品中上文心哪配得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异象?” 她知道文心品阶越往上越稀少。 但也曾做梦想过二品上中。 毕竟身边就有俩现成的。 一个是授业恩师褚曜一个是同门师姐林风自己虽然过了学习启蒙最黄金的年纪但康季寿也说她天赋不错属于文心文士中上水准了。够不上二品上中捞个三品上下也可以啊但凝聚出文心花押却发现是四品中上其中的落差感自然强烈…… 虞主簿:“……” 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儿开始吐槽。 女子获得文心自古未有怎么看都不普通吧?再者什么叫“普普通通的四品中上文心”?她这话要是说出来能被多少文心文士一日两顿地骂?人家能酸死了。 虞主簿道:“文心虽然分九品实际上只有八个品阶一品上上属于圣人品乃是虚设。再往下八个品阶文心之中二品至五品属于‘上品文心’;六品至九品属于‘下品文心’同时也是文心数量最多的。你的老师是褚无晦他应该有告诉过你文心品阶不能作为文心文士实力划分依据之类的话吧?这话是不假但文心文士却有贵贱之别。” 虞紫懵了一下:“贵贱?”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虞紫仔细品读这话的意思疑惑地道:“先生从未讲过不止先生其他几位先生也没说过啊而且——这话也不对。先生曾说他出身微寒祖辈务农不曾煊赫发达但先生可是二品上中文心!若按照这话先生这出身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品阶文心……” 虞主簿说道:“这是‘山海圣地’的言灵箴言此言一出世人皆惊甚至有士族出身的文心文士从中悟到极为特殊的‘文士之道’……这些对你而言太远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文心品阶属于‘上品’未来即便碰到信奉这句箴言的文心文士也不用忌惮。” 这句话演变出两种声音。 一种是“家世本位”出身为士族方为士族才有资格获得上品文心;一种是“文心本位”文心品阶决定出身阶层。 两党势力互相倾轧许前者险胜。 因为家世出身好的人才能获得全套启蒙教育获得文心相对比较简单数量庞大的群体出现上品文心自然也多。所以他们在世俗拥有更多的力量和话语权。 自然而然—— 两派经过融合变成了“家世为主、文心为辅”的plus版本也更加苛刻。 但也更加符合世家士族的利益。 虞紫仍未回过神。 她只知道以前的辛国现在的庚国择人取士都有“家世”这一项考量但叔爷爷说的这种……似乎没听说过。 虞紫将疑惑写在脸上虞主簿叹息。 “你现在身处大陆西北此地远离中土国多势弱各地豪强互相征伐多年不曾一统哪有那么多讲究和束缚?不似中土各地强国林立国祚偏长势力稳定……他们吃饱了撑着就喜欢琢磨着如何巩固自身乃至子嗣的利益……” 他说得通俗易懂也嫌弃这些思想但架不住人家胳膊比自己大腿粗。 “……这些离你还太远。”虞主簿也不认为虞紫会跑那么远她粗浅了解一下就行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虞紫这件事儿“对你获得文心你老师是什么态度?” 自古以来—— 异端都是不受欢迎的。 但虞紫是他孙辈他不能坐视不管。 虞紫道:“老师的态度?” “有没有对你动杀意?” “……没有。” 为什么要动杀意?因为她品阶太低拉低他教学水平?教学生涯之耻? 虞主簿彻底纳了闷了。 虞紫知道他愁什么小脸皱成一团心说自己真是“异端”也不是第一个“异端”前有主公、白贼曹后有师姐林风以及最近练出武气的鲁小娘子…… 自己混在其中不打眼啊。 但还未得到主公首肯她不能说。 只能憋着秘密看着便宜叔爷爷双手负背踱步在她面前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一会儿念叨不是要变天了一会儿怀疑是不是褚无晦的阴谋没个消停。 虞紫道:“……要不再等等吧。” 虞主簿问道:“等什么?” 虞紫:“等更多女性文士啊……” 虞主簿:“……” 虞紫笑得眉眼弯弯甚至用上撒娇的憨气:“主公说如何藏匿一片叶子便是将叶子丢入密林。孙女一人打眼人多了总不打眼了叔爷爷您说是吧?” 虞主簿没好气但又不能发火。 “你连自己为何能获得文心都一问三不知如何造出这么座密林?还密林?要是被人发现树苗都给你拔干净了……” 虞紫:“我知道啊。” “你知道?” 虞紫点头:“对!不满叔爷爷说我怀疑此事可能与主公有点儿关系。” “你主公?”虞主簿喃喃。 沈君身上有何特殊? 思来想去便是违反常理的文武双修……莫非此子才是“异端”导致“异象”的源头?亦或者说与此子手中的国玺有关? 目前也只有这么个猜测了。 虞紫低声道:“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孙女还发现主公帐下兵卒恐有女性武者潜伏只是她们不打眼藏得深这才没被发现。叔爷爷您说这情况只要时间足够长如何造不出一座密林——” 虞紫还未说完就被虞主簿抬手制止。 她也跟着噤声。 虞主簿:“此事暂且不提。” 虞紫:“???” 这该怎么接下去??? 只可惜顾池先生没回应。 虞主簿道:“你这位主公身上秘密可不少你作为属臣该注意口风……” 虞紫:“……” 虞主簿捻着胡须冷笑:“老夫大概知道你主公打算怎么做了……确实可行。” 也难怪此子敢开口三万青壮头颅。 虞紫:“……” 她也想知道主公的打算。 可惜便宜叔爷爷嘴严不肯说。 虞主簿又冷不丁问道:“微恒方才是不是有人在指点你跟老夫透露?” 虞紫:“!!!” 她表情没啥变化但脊背肌肉却跟着紧了一下虞主簿哂笑:“年轻。” 虞紫哭丧着脸:“叔爷爷……” “没生气……” 尽管认识虞紫时间不长但这个孩子身上发生的遭遇却让他怜惜同情哪怕是看在其母亲、祖辈的份上也不会真正动怒。 他年纪大了护不住虞紫多久她又这般特殊往后的路注定坎坷。他这个老头子能做的便只有帮着将路夯实一些…… 营帐内顾池摸了摸鼻子。 他擅长窥心言灵也擅长密语。 神不知鬼不觉干点儿啥很方便。 顾池假兮兮地抱怨:“……这可真是一只老得包浆的老狐狸不好上套……” 褚曜道:“若是同盟也是助力。” 姜胜:“……” 不知这俩打什么哑谜。 沈棠一行人在永固关停留一日第二日便收到消息王姬送亲队伍即将抵达陇舞郡边境。沈棠作为郡守需要前去迎接但紧跟着第二个消息砸了过来陪嫁队伍还缺一千妙龄女子勒令她限期凑齐算是“添妆”。 虞主簿:“……” 这叫什么? 打瞌睡来了枕头。 虞主簿怀疑沈棠在王庭有人! 正文 411:和亲(一) “……我喝酒又断片了?” 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永固关沈棠便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脸色略有些臭。 询问先前发生的细节仍不满:“喝醉的我怎么想的?怎能让无晦受这委屈?” 就打一顿就好了? 她也能打啊! 何必喝酒断片切号? 顾池想翻白眼吐槽道:“不然呢?若主公单枪匹马将永固关砸了且不说输赢彻底堵死双方合作可能百害无一利。无晦此去永固关也不是为了报仇……” 主要目的还是想试探对方深浅尽可能摸清合作的底线同时杜绝双方未来潜在的交战风险就是此行最大收获。 私仇? 只要人还活着啥时候不能报? 庆幸自家主公表现也给力。 强大的实力让永固关兵卒不敢再轻视也有利于日后的磨合与接手。 沈棠知道这道理只是心里不服气。 她揉开额角的酸胀压下宿醉后的不适感又问:“那位王姬什么时候来?” 还未在陇舞郡站稳脚跟就被甩了这么大个累赘沈棠没有第一时间爆发还得赖宿醉后劲儿太强一时半会儿提不起火气发飙。这时候护送王姬去十乌也就罢了也算正中下怀但依旧不改凑千余女子“添妆”这事儿有多恶心人!根本不将女子当个人! 若不是沈棠而是任何一个郡守被上头强塞了这个任务该怎么办? 违抗命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说各地皆有豪强举兵郑乔王庭也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但毕竟还没有倒下鬼知道人家手里还有几张王牌没打出来。 敢违抗搞不好就被当典型了。 不违抗命令? 真派兵出去搜罗强征千余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此人就永远不可能获得陇舞郡庶民的认可甚至第二天就有跑来搞刺杀的风闻此事的有志之士也会耻与她为伍。 抛开这些冰冷的利益不谈摧毁千余家庭良心过得去?做人底线不要了? 顾池回答道:“还有半日。” 沈棠眉头夹得死紧。 “半日?” 这个时间很紧张啊。 沈棠又问:“那一千妙龄女子?” 顾池轻叹道:“勒令七日!” “七日?” 沈棠挑眉。 她就好奇了。 陇舞郡这地方近两年被十乌马匪各种骚扰前阵子规模更是达到了近几年的巅峰还有多少妙龄女子敢住在此地?有点儿能耐的早就拖家带口逃到别处避难。 七日内凑齐一千妙龄女子…… 沈棠道:“……非人哉!” 真要实施下去又是人间烈狱。 徐诠也愤愤不平地骂道:“王庭真是没一个男人了!混账!主动和亲换兵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送去这么多女子……美其名曰是给王姬的‘陪嫁’让她一人在异国他乡不至于过于思念故土实际上打什么主意?这不是秃子脑袋瓜上的虱子一眼明了吗?” 十乌马匪到处劫掠不止是为了粮食。 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女人。现在不用冒险劫掠人家就主动送来千余优质适龄女眷来讨好呵呵十乌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徐诠自打知道此事就气得心火旺盛好半晌平复不下来恨不得化身市井话本中的“义士大侠”单枪匹马去刺杀郑乔! 但相较于这个他更担心主公。 只剩七天时间…… 以主公脾性也干不出这事儿。 那么—— 便只剩下一条路了! 徐诠愤懑道:“干脆反了他!” 尽管情绪上头但徐诠还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这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只有身边几个人能听到。这话最主要还是说给主公听:“主公你说行不?” 沈棠道:“不行。” 徐诠一惊:“不行?” 这条路不行就只能凑人了! 少年瞳孔地震眼神仿佛在控诉“主公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主公了”沈棠好笑道:“年轻人别这么沉不住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死路直不了!” 徐诠回答得干脆。 顾池笑着提醒:“文释先别急咱们这里有两手准备。其中一手——你可知主簿有一手精妙绝活?正好能解决燃眉之急。不信的话不妨问问先登……” 徐诠:“……” 祈善先生有妙计可解困境? 姜胜:“……” 怎么什么破事儿都能cue他? 当姜胜对上徐诠求知欲旺盛的眸一口老血更是梗在了喉咙不客气地一字一顿往外挤:“老、夫、不、知、道!”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祈善【妙手丹青】的伪装有多天衣无缝!这顾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诠虽不知姜胜为何反应这么大但从几位先生轻松自若的神态也看得出来此事解决不难。主公不用二选一因为走出第三条路!心头也小松了口气。 沈棠前去迎接和亲队伍但没见到那位倒霉催的“王姬”只见到一个尖细嗓子、涂脂抹粉的宣旨宦官。对方根本没将沈棠这个郡守放在眼中态度依旧趾高气昂。 宣旨完毕还试图索贿。 只是沈棠并未理会。 宦官索贿不成脸色阴沉。 “王姬下嫁十乌乃是两国头等大事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沈君可知?” 沈棠道:“还请使者放心。” 宣旨宦官见沈棠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冷哼着白了一眼眼梢眉角怎么看怎么有些幸灾乐祸。沈棠将和亲队伍就地安置自己则“凑人需要时间”为由带人回治所。 理论上来说有祈善在别说一千妙龄女子就算是一万也凑得出来。 “凑不出来。” 祈善忍不住给主公泼了冷水。 真当他的文气不要钱的吗? 这可是伪装千人而不是伪装一人、十人规模太大、时间太紧迫完不成。 赵奉见以共叔武为首的几个武胆武者没开口便道:“此事真是欺人太甚!沈君依老夫之见那郑乔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杀了使者反了他未必能抽出人手来清缴……” 赌这么一个可能呗! 总好过被逼得不上不下。 沈棠没吭声只是看向白素。 问:“那些人可以吗?” 沈棠手中有一支女子武装力量。 只是她们水平层次不齐一部分算得上精锐但另一部分吸纳进来没多久各方面都不算成熟贸然上战场发挥多少实力不好说。沈棠打算将她们带到十乌闹一场! 白素突然被点名却不见慌乱。 她道:“可以!” 多少青壮刚被征兵就被送上战场自生自灭?每一个能活下来的都是历经无数生死的精锐。相较之下白素手底下这些人已经很幸运了因为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积攒能在战场活下来的资本。她们中间资质最老的百余人精心培养了两年。 武者的刀刃不见血永远都是在过家家。若是这样也活不下来……只能证明她们确实不配活着。至于剩下的除了极个别年纪不大的剩下的都精心操练两三个月。 搁在寻常兵卒训练两三个月拉上战场都能算半个“精锐”了! 所以—— 白素又重复:“她们可以!” 沈棠在脑中仔细推演考量。 半晌目光投向徐诠。 徐诠被这眼神看得莫名心慌他主公说:“文释有项重大任务要交给你!” “主公请说。” 沈棠轻咳一声。 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也没啥因为白素手底下这些人大多都是“新兵蛋子”整体战力可能不太理想她们又是此次计划最出人意料的后手不容有失。她想再添一员“女性武胆武者”。 徐诠:“……???”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喃喃道:“可、可我是男儿身……” 混迹女营不太好。 “这不是问题!” 沈棠大手一挥。 放祈善! ------题外话------ |??w?`) 明天第二次b超了希望那一小团囊周积液已经被顺利吸收不然的话就得住院躺几天了…… 正文 412:和亲(二) 沈棠起初还担心需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三寸不烂之舌才能让徐诠“男扮女装”若是对方誓死不肯自己也只能将目标对准相对比较听话的鲜于坚少年了。 结果—— 徐诠只是迟疑三秒就答应了。 沈棠:“???” 节操呢??? 刚刚是谁嚷嚷“男儿身”的??? 其实吧沈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当下这些男人特别是出身越好越富贵的生活就越精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年头当官出仕还要看脸人均颜狗! 美丽是需要通过精心保养、仔细打扮维持的光靠天生丽质还不够还需要后天手段。诸如衣裳配饰、敷粉簪花。典型例子便是目前绒花市场消费者过半是男性。 例如“插花走马醉千钟”。 诸如此类的言灵不胜枚举。 女式衣裳花样又普遍比男装好看有不少追求美丽的文士就喜欢女装! 作为徐氏用钱养出来的子弟徐诠日常生活虽无“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那般风流但也不是啥都不懂。武胆武者不意味着整天穿着甲胄只知道撸铁。 所以—— 接受程度其实还好。 沈棠:“……但我不是很能接受!” 当她看到新鲜出炉的“女性武胆武者徐诠”那一瞬间强烈的冲击力让她内心狂拍桌。祈不善这厮内心是不是藏着个变态? 为什么徐诠这厮身材会这么辣! 原来的徐诠神采飞扬、剑眉星目。除了一言难尽的穿搭风格将自己弄得像是一座行走的彩虹外徐诠那张脸绝对是校园言情中校霸男主本尊了。但沈棠一点儿不羡慕因为徐诠相较于其他武胆武者体型偏精瘦没有她梦寐以求的爆炸型肌肉! 可、可是—— 伪装成女性之后这身材也太……隔着衣裳也能看到些许肌肉轮廓露出的手臂一看就蕴藏着爆炸性力量身材匀称有力。 不苦修撸铁三五年没这成果! 沈棠目光幽怨看着徐诠的起伏。 徐诠无法解读她目光的深意。 被沈棠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莫非是他这会儿丑得出奇?他虽不在意容貌美丑但能漂亮谁希望自己丑? 顾池内心忍着笑:“可有不适?” 徐诠摇头看着自己紧握又松开的掌心赞道:“并无不适主簿的文士之道果真厉害若非清楚记得自己当了十多年男儿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丹府一如既往武气流转通畅。除了视线矮了点儿不适应可能身形还比平日更敏锐……” 他本来也不是走刚猛路线。 灵巧多变、见机行事才是他的风格。 祈善提醒他:“伪装毕竟是假的寻常文士武者看不出来但你露出破绽太多也会引起警觉。这两日最好多观察其他女子言谈举止尽可能改掉往日习惯。” 他为何套马甲这么多都没被发现? 还不是因为他注重细节。 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地位、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地域……各有各的言谈习惯和行为举止特点。一切细节都要符合当下的身份方能天衣无缝。 徐诠一脸受教的认真表情。 准备回头多观察观察白贼曹。 _(:3)∠?)_ 沈棠预备这次带两千人马明面上只有一千精锐部曲这些人由鲜于坚统帅。被点名的少年受宠若惊年轻面庞染上浅红。 “蒙主公信任坚不胜欣喜。可事关重大末将担心……”虽说他下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期间就当过几次行侠仗义的游侠为阿姊一家报仇出头还被流放了一回正经八百的统兵打仗也就驰援鲁下郡那次临时被赶鸭子上架便再无其他经验了。 相较于他明显是共叔武更合适。 后者身份成迷但鲜于坚也看得出来对方是正统兵家路子出身没少上战场的猛人。此次去十乌任用他一个新人太冒险。 鲜于坚也担心自己无法服众…… 但沈棠的理由很充分。 她道:“半步需要镇守陇舞郡。” 又道:“此次去十乌也不是很正式作战唯一的要求就是机警灵便、见机行事疾行作战杀一波就走。双方真正摆开阵势打仗咱们这点人够十乌那头塞牙缝?子固不用担心你得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一番宽慰倒是让鲜于坚定下心来。 鲜于坚:“末将必不负主公期许!” 沈棠又道:“文士方面的话先登与望潮同去。元良与季寿共守陇舞无晦负责牵制永固关那边——虽说那帮人跟咱们暂时没直接的利益冲突但保不齐哪天又变卦了。微恒既然是那位虞主簿的孙辈便好好‘孝顺’人家能抠多少消息算多少消息……” 为什么又让姜胜和顾池出差? 理由也跟以前一样。 姜胜的文士之道能望气又是几个文士之中综合实力拔尖儿的年纪大、阅历多、经验老辣此行能发挥更多的作用。而顾池的文士之道能窥心一路上可以避免不少明枪暗箭挖出十乌更多的情报。当然顾池这厮干架能力也不弱带着正好。 当然—— 这些人员安排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 “让令德随军!” 褚曜道:“唯。” 想要深入十乌并自由活动在各处搞伏击正常的粮草供应便是重中之重重要性甚至超过之前的人员安排。林风的文士之道便能很好解决“孤军深入作战最大的难题”这是敌人无法预料判断的一张【王牌】! 当然作为文心文士林风也才刚刚走上正轨仅凭一人之力供应以“千”为单位的作战群体属实不现实其他人还是要自带一部分干粮还不够——就粮于敌! 取之于敌以战养战。 为了做做样子沈棠是压着时间在传旨宦官一催在催下才“艰难”凑齐一千名妙龄女子。年纪普遍不大相貌水准偏中上即便有不咋好看的可人气血红润、健康朝气身材高大看着就健壮好生养……十乌接亲使者随便一扫哈喇子都要流下来。 唯一不爽的是沈棠并未将这一千女子交予他们处置更别说进一步占便宜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对他们的嫌恶和鄙夷。接亲的十乌使者也不气只是内心少不了翻白眼——咒骂两句类似“又当又立”的粗话。 在他们看来这些女人都是沈棠搜罗过来讨好十乌的自己早晚能沾手。 现在装什么里廉洁父母官? “沈君何时能动身?” 沈棠道:“随时可以。” ------题外话------ |??w?`) 今天做了b超结果比上一次好一点检查结果从“有囊周积液”变成“有少量囊周积液”宝宝也从之前的“八周”长到了“九周+3”。 希望快点儿熬过三个月吧。 状态快点恢复过来恢复每天双更唉e=(′o`*))) 正文 413:和亲(三) 夜半更深群星浩瀚。 随着打更声逐渐在巷口远去林风却没丝毫睡意。按照军令她明日便要随军出发跟随主公一同护送那位素未谋面的“王姬”去十乌和亲。来回耗时多久?十乌什么地貌?一路上会碰到多少恶战?这些念头盘旋在她的脑海扰得她生不出一丝睡意。 同屋的虞紫睡得正熟。 黑暗中能听到后者些微的鼾声。 林风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小心翼翼从被窝爬出来仗着有文气护体随便披了件挡风的披风裹在身上点了一盏小灯庭院夜游散心。远远瞧见老师院中的灯还亮着脚下步伐一顿轻敲门扉:“老师可是睡下了?学生心绪不宁有些事情想请教。” “尚未进来。” 林风入内便见老师披散着一头微湿的灰白长发坐在窗漏前打棋谱烛光将他眉眼映得温润慈和与平日教学时的严肃截然不同。林风在他对面落座。 “老师这时辰还未睡下?” 褚曜落下一子棋子与棋盘相撞的声音清脆又果决衬得夜色更静他说道:“已经睡过一程只是被梦魇惊醒……” 林风闻言点火烧炉待水沸腾又从一侧架子取下一罐子东西行动丝毫不受室内略显昏暗的烛光影响。没多会儿便奉上一壶带着些许花香的茶水。 褚曜注意力也从棋盘挪开。 好笑道:“上了年纪便容易精力不济一旦醒来便很难再有睡意……” 林风可不信这话撒娇道:“这可是学生的孝心老师赏脸尝尝呗……” 褚曜也只好浅抿两口。 只是唇角的笑意始终舒展不开。 林风:“老师是不是有心事?” 她极少看到这样的老师仿佛有化不开的情绪凝聚在眼角眉梢哪怕是外人一看也能知道他心中揣着心事。褚曜并未随便找借口敷衍:“确有一件心事。” “因为学生?还是因为主公?”贴心地没问是不是因为永固关那两位故人。 褚曜闻言只是洒然一笑说道:“你年岁不大但也到了可以独自外出游学涨见识的年纪担心你作甚?至于主公就更不用说了她没找旁人晦气就算那人祖先庇佑逃过一劫。为师是在发愁文士之道一事……” “老师的文士之道有恙?” 随着学习的深入林风太清楚文士之道对文心文士的重要性了。 褚曜的情况又比较特殊。 还真保不准会出岔子。 褚曜抿了口茶吐出一口浊气轻声吐露心事:“不是只是觉得……如今的它过于累赘。‘柳暗花明’不受控制不到绝境不可使用……它平日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林风道:“可……” 她不解老师为何突然发愁这种事情先前不是他告诉自己文士之道的圆满非常看运气随缘好过强求?褚曜摇头阻止林风想说出口的疑惑哂笑自嘲。 “得想法如何将其圆满。”这些对林风而言还是陌生领域她只能当个听众便听自个儿老师小声嘀咕“唉……纵使圆满条件苛刻可老夫最不喜内政……” 林风:“……???” 圆满文士之道跟老师喜不喜欢内政有什么干系?这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棋盘上黑白二字已经陷入胶着相较于白子的保守黑子的攻势迅猛且大胆。 她…… 似乎隐约能明白老师心情了。 用主公的话来说老师这是有职场危机了迫切想提升工作竞争力……诸如此类的念头在林风脑海盘旋。但这些话只敢在心里酝酿不敢大胆说出口只得旁敲侧击。 “那……老师跟主公提一提?” 褚曜道:“这不行。” 林风:“……” 褚曜道:“不可恃宠而骄。” 林风:“……” 这个词儿这么用的吗? 不待林风吐槽结束耳畔又传来自家老师的叮嘱:“对了此去十乌若是碰到一个模样还算不错、又能说会道的十乌少年令德杀了他带着他首级回来。” 林风不多做追问。 但—— “此人何名?” “不知。” “此人居何处?” “亦不知。” “那此人是何身份?” 能让自家老师私下叮嘱再三? “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褚曜说得不甚在意但内容却让林风心惊“不出意外应该是十乌王庭大王后唯一的儿子十乌下一任王。不过十乌王庭有个特殊习俗成年之前会隐姓埋名游历一段时间通过考验才有资格继承部落。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 林风欲言又止。 “老师……怎会知道他?” 褚曜道:“因为梦到了。” 林风一惊:“梦到了?” “就在刚刚文士之道又一次发动。” 这也是褚曜梦魇的真正原因让他心烦意乱许久打棋谱也无法纾解烦闷。 “此次梦境一共两重。第一重的时候此子在梦中出现正命人往水中投几桶发臭尸水而河流下游正是主公率领部曲……第二重的时候他垂死之际被你所救……紧跟着不少部曲身上发了奇怪的红疹……” 林风脸蛋皱成一团:“如此说来此人是借着学生靠近主公?主公如何?” “病了看着有些虚弱。” 林风猜测:“是食物和水出了问题?” 带兵在外最怕这个。 因为食物饮水而导致水土不服影响战力甚至丢了小命的历史上例子不胜枚举。 莫非是此子利用自己对食物下毒? 林风又问:“主公后来如何?” “不知。” 他甚至连那名少年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楚只能看个模糊轮廓但直觉告诉他这次应该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主公多半无恙只是不知为何文士之道会突然预警。 但既然预警了那名少年也在他梦中出现那就顺手杀掉以绝后患。 十乌王庭大王后没了儿子她背后的部落势力就不会一如既往地拥趸王庭甚至会因为利益分部不均匀而跟王庭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乱起来也有利于边境安宁。 林风神色凝重地保证。 “老师请放心学生会亲手割下此子头颅将其带回送到老师跟前。 正文 414:和亲(四) 尽管老师没有给予太多目标特征但仅凭对方是十乌王庭大王后唯一的儿子便足以林风锁定目标。唯一的麻烦在于什么时候碰见这人?何地碰见此人? 自己若是错过那该如何? 转念一想自家主公是要凑齐三万十乌青壮首级的管他是谁碰到一个符合的就做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林风眼眸深处闪动着森冷寒意。 却是一闪而逝很快又被收敛干净掩藏在乖巧温顺的可爱面庞下。 褚曜仿佛没看到她的变脸慈爱笑道:“令德不是说有事请教为师?” 林风道:“……是学生有些紧张。” 虽说这两三年下来也算见过小风小浪处理治所政务琐事也算得上熟练干脆但那些都有老师和几位先生兜底的情况下。现在让她随军还不知面临什么棘手场面她就有些心慌慌特备是知晓自己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更是紧张得夜不能寐。 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各种情绪糅杂胸臆无法排解。 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如师如父的老师褚曜诉说排解希望从他这里获得让自己平静下来、信心倍增的法门。而褚曜自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人之常情。” “老师以前也会紧张吗?” 褚曜思忖片刻道:“没有。” 林风:“……” 褚曜又问:“为何紧张?” 林风咬着下唇小声道:“两军交锋必是死伤无数……学生很担心……所以学生想知道怎样才能不再恐惧此事……” 想象的画面跟亲眼见到的画面二者的视觉冲击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平生所见最残忍混乱的场景大概就是那夜树林家眷亲属遭歹人毒杀。 但跟动辄几千人上万人乃至数万人的战争相比二者不是一个规模。 褚曜:“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沾了一双手都数不清的人命。” “怎会?” “……彼时褚国微弱国土也只比河尹大些周遭邻国觊觎此地盛产种粮一年到头没个消停。时常有各地流窜来的盗匪侵扰境内庶民其中不乏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为师看不得这些便与三五好友结伴杀匪次数一多手上的人命自然多了。” 他顿了一顿。 “那些匪有些说来也可怜。” 不是每个土匪都是生来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这就好比河尹那些庶民。在生存没得到保障前他们凶恶残忍全员恶人。 外人一听这个地方就眉头大皱。 不过两年似乎每个人都成了憨厚善良的普通人。河尹民风淳朴美名远扬。 他与好友为庇护庶民不受侵扰于是杀匪;匪徒则是在其他地方被逼得无法生存于是靠着这种掠夺手段来夺取生存资源。 全是滚滚红尘挣扎求生的庸人。 “可他们是行恶的匪就必须杀。” “不管是豪强间的斗争还是国与国的战争本质与‘剿匪’没什么不同。只是前二者死的人更多流的血更多。你我能做的便是尽可能让死的人、流的血不在己方!令德不妨想想自己认识的人你希望他们中的哪个永远埋入黄土?长眠异地他乡?” 林风道:“哪个都不希望!” “比‘两军交锋、死伤无数’更可怕的是——‘死伤无数’中的‘无数’在己方。或许是跟你有一面之缘的小卒或许是与你并肩作战的将领甚至是为师!战场残酷在为师面前你可以紧张担心但出了这个门任何挡在你面前的敌人都该枭首!” 末了褚曜心血来潮。 他摘下悬挂的佩剑:“随为师来。” 林风虽不懂但仍跟了上去。 —————— 红日东升霞光初染。 沈棠看到林风发现小姑娘脸色白得微微发青眉眼间带着几分倦容一向爱干净的她衣角却沾着点点发黑的猩红。 仿佛丢了魂魄看着有些恍惚憔悴。 “令德昨晚没睡好?” 沈棠随口一问林风的反应却大得出奇一扭头就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她一脸迷惑地看着前来送行的褚曜后者倒是稳得很似是半点儿不在意。 “她这是……” 褚曜道:“受刺激了。” “受刺激?” “缓一缓便好。” 褚曜这么说沈棠也不再多心。 只是出城的时候隐约听守城兵卒在送行队伍中窃窃私语了两句—— 内容倒也不稀奇。 昨晚后半夜城外土坑中的十乌盗匪被不知哪个恨得咬牙切齿的庶民砍了脑袋脑袋被丢到好几丈开外的土坑中。附近土地被喷涌的鲜血打湿一脚踩下去泥泞不堪。守城兵卒生怕上面怪罪找脑袋找了许久。 庆幸不是啥大事尸首能凑齐就行。 沈棠:“……”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顾池凑过来小声八卦:“主公虽说严师出高徒但这未免也太严了……” 褚曜是个狠人啊。 普通人家是天不亮就带着儿女去田地里摘菜谋生他是带徒弟去摘脑袋壮胆…… 但效果也是杠杠的。 沈棠:“……” 沈棠:“……令德心绪可还好?” 顾池仔细辨认:“这会儿四大皆空了……” 脑中一片空白。 沈棠心下一转怜惜道:“……说来也是我思虑不周令德年纪也不大平日做的又是官吏从事的活儿跟一堆俗务打交道哪里见过这么血腥场景?偏偏这次十乌之行又少不了她无晦也是担心她心绪没调整过来才出此下策……此事你知我知他们师徒知敢有第五人知道……” 顾池脸都绿了。 吐槽:“主公您偏袒能更直白吗?” 他只是八卦一下同事又不是打小报告自家主公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 沈棠淡淡道:“他上年纪了。” 顾池:“……” (╯‵□′)╯︵┻━┻ 他确信自家主公这是故意的了。逗他的时候心声窃笑能收一收吗?褚无晦“上了年纪”又如何自己还是药罐不离手呢! 也不见主公哪回偏袒了。 姜胜先一步去接王姬临近晌午的时候才与沈棠会合便看到顾池那张脸拉得老长随口问:“望潮是身子不爽了?” 沈棠揶揄:“不是呷醋呛到了。” 姜胜:“呷醋???” 愉悦的气氛却没持续多会儿刚走半个时辰那位王姬派人过来说要召见沈棠。 正文 415:和亲(五) 沈棠抿了口清水润唇。 “王姬要见我?” 闻言诧异与顾池暗中交换眼神。 传信女史点头神情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傲慢姿态却放得很低。沈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为难道:“这、这恐怕不妥当。外臣不便与王姬接触过密……” 倒不是沈棠不喜欢这位王姬——她跟王姬见面都没见面过呢谈不上啥好感度——之所以这般戒备为难纯粹是因为和亲的王姬偶尔会有一些“骚操作”。 沈棠不想惹麻烦就避着点走。 女史说道:“殿下自小身体娇弱吃不得长途跋涉的苦。此番远嫁和亲自乾州起至陇舞郡一路上饱受惊吓若再不开怀一些怕是撑不到十乌地界……殿下听闻沈君年少英勇甚为仰慕您便去与她说说话能让她开心一些也好总好过……” 剩下的话女史没有说出口。 但其中的威胁却很明显。 这一趟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王姬殿下要是心中郁结难消半道上香消玉殒了大家伙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女史又搬出随行巫医的话直言王姬殿下这是阴气邪风侵入心神容易敏感多思而她作为女子本就阴气旺盛需要阳气充沛之人随侍。 沈棠少年英雄再合适不过。 顾池和姜胜则面无表情地听着。 写作面无表情。 读作忍俊不禁。 且不说这个理由荒诞可笑即便是真的自家主公去了也只能阴上加阴。 沈棠:“……”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情愿也要去见一趟。护送时间还长她推辞得了一次还能推得了无数次?沈棠也好奇这位王姬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打什么算盘。 便道:“望潮你随我去一趟。” 看热闹的顾池:“……” 虽说是王姬要见沈棠当下还在户外条件简陋但毕竟顶着王室头衔谱子也摆得很足。直至和亲队伍寻到一处适合夜宿的空地数千人开始原地休整沈棠面见王姬的通传才层层递到正主面前。依照规矩需上缴匕首佩剑脱下鞋履仅余罗袜。 临时搭建的帐篷一点儿不简陋。 侍女掌灯焚香空气中飘散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王姬端坐上首身形在一扇轻薄透明的屏风后若隐若现。屋内各种装饰更是只能用“豪气”二字形容。 沈棠表面上淡定内心已经下意识换算这些玩意儿能换多少金银。 乖乖—— 真tm有钱! 一想到自己曾经为了节省一文钱掰成四文花内心更是酸不溜丢。 沈棠二人行礼之后落座。 那位王姬才开口声音娇软黏糯带着优雅婉转的调子估摸着有十八十九年纪。她道:“久闻沈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确实是少年英才……” 沈棠道:“殿下谬赞臣不敢当。” 王姬殿下命人撤去屏风。 帐内灯光映照下让那张年轻姣好的面容比平常更添韵味。沈棠匆匆一瞥推翻先前猜测。王姬年纪绝对过了二十。 周身风韵和举手投足间的成熟也不是少女能有的最最重要的是—— 此人腰身纤细但小腹微隆尽管用宽大衣袖遮掩了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是怀孕!当然如果非要狡辩这是盆骨前倾导致的小肚腩沈棠也只当如此。 她与顾池皆是目瞪口呆。 即将和亲十乌的王姬她怀孕了? 这一铁打事实让沈棠顿时觉得电流过体头皮发麻千言万语在内心汇聚成狂奔的草泥马各种骂人词库亟待出征。当前她最想知道一件事儿—— 这究竟是王姬遭遇不幸? 还是她私下跟男宠搞了骚操作? 不怪沈棠会有第二种想法时下乱世、风气豪迈士族豪强出身的女子也不讲贞操道德那一套。年纪小的被拘束在内宅受管教但年纪大的、家族又不约束的到了情窦初开年纪有一两个蓝颜知己不稀奇只要不搞出人命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典型例子便是被吕绝刻烟吸肺的“夫人”毒蜘蛛收心之前情史丰富。 池塘全是她喜欢的各式美人鱼。 这位如此王姬也不例外。 据沈棠所知王姬被册封之前是某大臣内院的小庶女不受宠的小透明家人基本不约束也不关心。她为日后婚嫁谋个前程提前物色合适的对象也正常。 但—— 为什么会搞出人命? 王姬问:“沈君是不是很惊讶?” 沈棠:“……” 不她一点儿不惊讶王姬暗结珠胎这事儿她惊讶的是王姬身子都显怀了随行的十乌使者居然没一点儿反应。 此行说得好听是王姬和亲说得难听包括王姬在内所有和亲配置都是送给十乌的礼物精致华丽又珍贵。但只要是礼物就是可以随时处置的。此事怎么看也是十乌占理若是闹大了估计还能获得一大笔“精神损失费”。除非——这孩子有问题。 或者说孩子父亲身份有问题。 十乌使者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非—— 是使者中的某一个? 不可能吧? 王姬似乎要和亲大王后的儿子。 尽管依照十乌的习俗理论上可以有四个“明媒正娶”、“平起平坐”的老婆但其余三个老婆都要以本族血统最高那一位为尊而大王后的儿子已经娶过老婆了还是大王后血统尊贵的娘家侄女王姬过去也只能屈居人下。 作为一个政治吉祥物一样的“小老婆”王姬个人其实没多少分量但再没有分量也不是那几个使者能动的吧? 沈棠脑中盘旋着各种“离谱”猜测。 王姬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冷笑:“沈君在想什么呢?” 沈棠道:“在想如何才能让王姬殿下展颜纾解心中郁结敞开胸怀。” 王姬似有一瞬的惊讶。 便问:“沈君可有妙策?” 沈棠一本正经。 “殿下可是为身材烦恼?” 王姬以为她这是委婉说辞跟自己打机锋呢便点了点头眉梢含愁。 “是。” 沈棠笑得天真宽慰她。 “殿下莫慌您这种问题臣在治下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师口中听过此乃‘盆骨前倾’。矫正法子也简单只要每日坚持练习便能令盆骨回正让您身形纤瘦如昔!” 顾池:“……” 幸好他有多年功底不然就破功了! 正文 416:和亲(六) “这位王姬脾气不是很好哇……” 沈棠如此跟顾池吐槽。 就在不久前这俩被王姬身边的女史“客客气气”轰出营帐后者脸色臭得仿佛沈棠欠了她百八十万金子没还眼神满含煞气手中捻根银针都能cos容嬷嬷了。 顾池懒得吐槽自家主公方才那个“精妙绝伦”的回答!他通过文士之道基本摸清楚王姬本意。但自家主公一开口便将王姬激怒得顾不上涵养轰人—— 也算是一桩过人本事了。 他随口一问:“容嬷嬷是谁?” 沈棠一本正经答道:“容嬷嬷啊是一位鸡皮鹤发精通针刑的女史听闻内庭女子听到她的名讳无一不畏惧。” 顾池都不想知道自家主公上哪儿知道这种八卦收敛脸上轻松的玩笑神情确信身后并无尾随之人笑道:“主公这位王姬不会轻易放弃拉拢您的。” “拉拢?” 沈棠皱眉回想面见王姬的场景。 后者浓艳唇角那抹冷笑印象深刻。 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拉拢自己。 可偏偏还真是这么回事。 沈棠跳过这段:“王姬腹中胎儿怎么回事?看看肚子大小若是没有刻意束缚腹部推算时间应该是尚在乾州那会儿。” 也就是和亲队伍出发前就有了。 谁这么大胆跟即将和亲的王姬厮混?还是说王姬是被迫才有的孩子? 顾池的回答解开了谜底。 也让沈棠目瞪口呆。 顾池道:“是她跟她情郎的。” 这些情报获得简单从王姬、女史以及王姬陪嫁侍女心声分析出来的。 “王姬的情郎?谁?” 顾池说道:“应该是哪个高官家的宝贝庶子二人是花朝踏青结识的。” 这位王姬因为婢生子的缘故家中地位卑微不受生父疼爱主母对她也只是面子功夫。为了给自己婚姻谋个前程而不是嫁给哪个丧妻老男人当续弦便自己背地里物色了一个有些名声的官员庶子。虽是庶子却是官员独子家业殷实人口简单。 只要捏住此人的心待日后时机成熟上门提亲自己就能当对方正室。 至于日后怎么过看自己本事。 王姬的算盘打得还算不错。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在她之前其实已经有一个和亲王姬同样是大臣家的庶女但年纪堪堪双六十乌派来质子带着十万精锐“聘礼”来接亲。因为婚礼准备时间长郑乔就先收下十万精锐“聘礼”一边将这批精锐打散了分到前线跟彘王兵马死磕一边吊着“质子”和十乌。 拖了大半年才给成婚谁知王姬成亲第三天就突发疾病身亡了。 消息传回十乌人家哪里肯干? 人家愿意“傻乎乎”以十万精锐为“聘礼”图谋的是十万精锐拧成一股绳随时反噬郑乔但谁知郑乔这个lyb宁愿牺牲十万精锐的作战默契瞒着十乌方面将他们全部打散分派各处穿插到郑乔本部兵马。 这些精锐是能打但无法互相联系不成气候。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在郑乔的地盘上掀不起风浪。 于是才有了十乌暗地里纵容马匪屡次侵犯陇舞郡此举也给永固关防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为的就是在边境问题上给郑乔施压。他们的马匪这次能屠了陇舞郡治所将陇舞郡守斩首悬吊城门下次集合更多兵力就能打得更远看郑乔如何防守! 郑乔果真不敢进一步激怒十乌在陇舞郡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乌见此便再次提出要和亲但这次是给已经有大老婆的大王后之子求婚。 庚国王姬去十乌只能当“小老婆”。 这本是相当羞辱的请求。 但郑乔还是答应了。 还是老套路随便点了个大臣家的庶女为王姬。但考虑到路途颠簸身体弱、年纪容易夭折便特地找了个年纪大的。最后挑选到了如今这位王姬头上。 接到旨意的时候王姬已经怀孕。 她都跟情郎约好来提亲了。 谁知情郎听闻消息称病在家没半月就火速成亲。王姬求救无门自身又被人盯着根本没机会将孩子落掉。 愁绪满腹直到被十乌使者发现端倪。 沈棠好奇:“十乌使者没发火?” 十乌方面此次派出了不少重量级人物为首这位还是大王后的亲哥哥也就是此次和亲新郎官的亲舅舅。王姬明目张胆要给外甥戴绿帽居然无动于衷? 顾池表情古怪了一瞬。 “发火了但——” 但这位王姬有本事啊。 什么本事? 顾池凑近低语:“王姬说她的情郎是郑乔腹中孩子是郑乔唯一的血脉说得信誓旦旦十乌使者那边估摸着信了。” 沈棠:“……” 王姬这位姐妹厉害啊。 这绿帽郑乔戴得不冤枉。 “空口白牙的十乌使者也不是傻子怎么就信了?”沈棠脑中名为八卦的神经蠢蠢欲动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即便十乌想用王姬腹中的孩子做文章但若是没有绝对的证据世人也不会相信吧?” 栽赃嫁祸也讲究证据。 不能两瓣唇碰碰就给孩子上户口啊。 顾池蹙眉:“这点倒是没打听出来。” 毕竟若是不刻意去引导大部分人的心声都是杂乱无章的顾池能知道这些情报还要亏了那些陪嫁侍女随侍在侧无聊在内心吐槽腹诽。情报杂乱但相对完整。 若想要知道内情还得再搜集。 沈棠又问:“那王姬拉拢我……莫非是想利用我为她腹中孩子身份背书?” 连永固关守将都误认为沈棠是郑乔的走狗连护送和亲王姬这样的差事也特地交给她去办搁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心腹吗? 在十乌使者看来沈棠跟王姬往来密切或者表现出重视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池点头:“这只是其中一重。” 沈棠:“……第二重是?” 顾池的表情变为揶揄眼神贼兮兮道:“主公青年才俊貌若潘安唯一的缺点便是年纪小了些但作为文心文士十四岁便有接近成年的身量……王姬心悦之。若能收您做裙下臣这一路上小命可保无虞。” 沈棠:“……” 正文 417:和亲(七) “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 想找个人一起聊角色侃剧情?那就来-起点-读书呀懂你的人正在那里等你 “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裙下臣?” 沈棠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池忍着笑故作面色沉重地点头。 沈棠唇瓣翕动半晌险些语塞:“不是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作案工具即便有王姬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此举能成功?这未免、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吧?” 她都不敢这么自恋。 关键人还是孕妇! 顾池幽幽地道:“焉知无人好这口?豆蔻少女固然好但太青涩了据传闻少年人更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美妇人。” 沈棠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望潮现实单身一个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玩得还挺花1 花样多还非常变态! 顾池:“” 跟主公此时不可描述的各种心声相较他这些市井话本的荤段子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吧?用主公的话说拿匹素布在主公脑海涮一涮晾干固色就能出售了。 论花样谁也别说谁。 二人一路互怼回了临时营地。 在姜胜和鲜于坚的指挥下沈棠带来的两千多人始终秩序井然。营帐支起篝火点燃袅袅炊烟给孤寂旷野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白素和徐诠两个因为目前的身份无法执行带兵巡逻营地周遭安全的任务闲下来便坐在篝火旁烤肉闲聊。 见沈棠二人回来起身迎上来。 正文 418:和亲(八)【求月票】 出了永固关沿路景色荒芜。 方圆百里罕无人烟。 沈棠骑着摩托吹了两日的寒风竟意外地病了一回略有些低热饮水大增几乎要抱着水壶不离手。随军医官是董老医师精心教导的徒弟尽管没有太多实操经验但理论知识充裕一些头疼脑热的小问题不在话下。沈棠喝了两剂药精神仍是恹恹。 双眉耷拉杏眼微红。 抱着水壶的模样看着无害单纯。 顾池:“主公今日感觉如何?” 沈棠声音沙哑无力地嘟囔:“比昨儿好一些但仍是难受懒洋洋得不想动弹早上醒来还流鼻血了……大家伙儿都还没水土不服呢我一出关就病倒……” 咽喉还有些微肿。 随军医官给开了清热解表的处方那滋味就不谈了前调微甜入口之后又苦又涩疯狂爆锤她的味蕾导致她现在一看到深棕色液体就下意识喉头翻滚。 水土不服这是“出差”不可避免的。 可尴尬的是和亲队伍数千人出现不适的没有几个即便有也是最底层的兵卒多是因为出身不好食物营养跟不上抵抗力低下而沈棠是最特殊的。 这事儿传出去都觉得丢人。 “晨起无故鼻红?”顾池紧张起来忙问道“主公可有寻医官来看看?” “看了医官把脉说是关外环境燥热所致……我身子骨健壮得能打死好几头牛。” 沈棠只觉得口干又咕嘟咕嘟干了两口水壶倒翻也流不出几滴水。 庆幸林风小天使贴心解了她的困境送来盛满的大水囊里面盛着烧沸放置半温的凉白开沈棠道:“这些小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行令德去车厢待着少吹风。” 林风道:“事关主公无小事!” 自从她从褚曜老师那边听到那个梦境说敌人会用肮脏尸水污染水源林风对沈棠入口的用水就格外上心。甭管是入口的水还是外用的水都要在她眼皮底下彻底烧沸密封才行陌生面孔不允许靠近! 沈棠一边喝一边感慨小姑娘贴心疼人。 顾池倒是越看越疑惑。 自家主公自打出关一天能干七八个大容量水囊愣是不见一次解手。 那么些个水都喝到哪里去了? 沈棠没注意顾池的想法她只觉得这些水救了自己的小命如此过了两天症状大大缓解整个人也有精神起来。和亲队伍出关已有五日期间只碰见两个小规模部落补了两次物资继续上路。沈棠让姜胜从出关开始记下路线别放过那两个小部落。 毕竟她还有三万的人头指标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五日看着即将坠落地平线的橘红夕阳沈棠文艺青年附身如此感慨却被顾池吐槽了句“此处可不是大漠”。她正要来气王姬殿下身边的女史出现。 沈棠只能暂且作罢。 问:“可是王姬殿下有什么指示?” “殿下想向沈君求教‘盆骨’之事。” 沈棠:“……”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姬传召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沈棠都不能轻易推掉便只能再次去会一会那位王姬。只是这次王姬只见她一人顾池作为僚属也只能在帐外等候。 入了帐沈棠才发现帐内只有她、王姬以及那名颇有威仪的中年女史。 王姬这次比上次多了几分温度。 “听闻沈君前两日身体抱恙按理说该派人前去慰问只是为腹中这孽障不得不避讳。还请沈君谅解勿要因此生分。” 沈棠道:“臣不敢当。” “此前沈君说一良方可改善‘盆骨前倾’本宫思来想去这确实是个良方还请沈君勿要吝啬倾囊相授。”王姬带着一身香风优雅近前坐在沈棠身侧不顾沈棠浑身僵硬、汗毛都要揭竿而起的紧张模样轻轻抓起她的手贴在细滑白皙的脸颊滑动口中呵气如兰几乎要贴在沈棠耳畔轻喃“若应允沈君有所求本宫无不应……” 沈棠:“!!!” 被挡在帐外的顾池抬手捂住耳朵但此举只是无用功锐利尖叫吵得他脑阔翻江倒海地疼。不就是被人抓了手、贴了脸? 犯得着这般“花容失色”? 顾池这边幸灾乐祸。 沈棠却要为这几秒时间慢慢自愈。 念在王姬是孕妇的份上沈棠不敢动粗只得讪笑着将手抽回来道:“王姬殿下客气了这本来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不敢索求好处。殿下千金之体还请保重。” 王姬面上娇笑顷刻收起。 沉着脸道:“沈君这是嫌弃本宫?” “从未有这等想法只是殿下身子不比往常特别是头几个月该好好保重。和亲路途遥远路上所见未知更需谨慎。” 沈棠说得不卑不亢王姬也挑不出错。她知道沈棠跟十乌那伙人是不一样的自己可以栽赃郑乔推说腹中血脉是郑乔之子勾起十乌那伙人的贪婪但眼前这名少年郡守却没能拿捏的软肋。今日本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后者反应这般大让她觉得棘手。 一时间营帐气氛安静到了极点。 直到营帐外传来一阵喧闹打破了气氛。 仔细听还有顾池。 沈棠顾不上王姬起身出去查看沉声呵斥:“王姬帐外何事喧闹?” 顾池急道:“主公出事了!” 沈棠这才发现顾池身边还有个己方兵卒明显是过来报信的她心下一沉追问:“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有外敌来犯?” “不是还请主公前去主持。” 沈棠顾不得王姬这边拎着顾池和传信兵卒回去路上大致知道发生了啥事情登时气得冷笑:“好啊——不长眼的东西!” 言罢手中弓箭已现。 王姬营帐跟沈棠这边营地相隔不远没一会儿功夫便抵达事发地点。 呵还挺热闹。 两拨人剑拔弩张。 沈棠想也不想拨开弓弦弓身龙鳞亮起一支银色箭矢在她指尖迅速成型在空中划下银色流光贴着其中一伙人的脸颊擦过。箭矢掀起的气浪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 她驾着摩托。 人未到国粹已至。 “一群老瘪三上赶着来吃席吗!” ------题外话------ _(:3」∠?)_ 今天29号了最近这更新量求月票挺心虚的但—— 还是厚颜无耻出来求个月票??? 球球啦 正文 419:和亲(九)【求月票】 国粹的精髓在于说的人解气听的人暴怒。奈何“小瘪三”这样的国粹糅杂了一部分舶来品这个世界的土著民听不懂更别说各方面都相对落后的十乌之人。 至于“吃席”之类的话…… 结合沈棠来势汹汹的煞气以及刚才那充满杀意的一箭勉强能领悟五分。 刚与死亡擦边的十乌男子捂着脸满面盛怒用一口带着蹩脚口音的雅言叱骂:“是谁!是谁放的那一箭!找死吗?” 这么会儿功夫摩托杀了过来。 紧急刹车才没踩上那人。 骡背上的沈棠冷峭着一张脸手中弓箭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造型朴拙修长的慈母剑。剑锋直直抵着那人眉心居高临下道:“小瘪三找死的人是你!” 那人虽然嚣张但在看清来人模样之后也收敛了三分气焰——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周遭都是沈棠的兵马一个个目露凶光看得人骨头缝儿都发凉。 他勉强稳定下心神。 沈棠见他闭嘴便冷冷移开视线扫过其他几个被包围制服的人。看装扮这些人全是十乌使者团队的亲兵拢共十人。她讥嘲道:“我这人一向崇尚‘公平公正’四个字不会轻易对人使用暴力令其屈服。来个人说说吧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嘴上这么说但眼底明晃晃的森冷杀意却是每个人都感觉得到的。 白素“怯生生”地出列轻咬嘴唇微红眼眶道:“回禀沈君奴家等人在营帐内待得好好的突然有姐妹说看到几道鬼祟影子潜入大家伙儿的营帐欲行禽兽之事便合力反抗高声呼救。起初还以为是马匪窃贼之流准备当场打死的谁知他们却是……” 场面有些混乱。 大家伙儿逮着机会一通乱揍。 这几个十乌亲兵被打得鼻青脸肿稍微好点儿的也是衣衫凌乱。 只可惜没在他们喊破身份前将人打死反而惹来十乌使团的人双方僵持。 徐诠也学着白素举着袖子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沈君明鉴若非救援赶到及时恐怕我等已经遭了禽兽毒手。谁知这些人不知悔改还、还说……” 话未尽徐诠已经嘤嘤嘤着“泣不成声”脑袋低垂抵着白素肩头背对众人生怕被人看到自己高高翘起的唇。 沈棠:“……” 徐文注要是看到自家堂弟这个做派不知道会不会提着刀子跟她拼命。 “这话可是真的?” 沈棠扭头看向几个十乌亲兵以及听到消息过来要带人走的十乌使者。这位十乌使者虽然不是苏释依鲁那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也是勋贵这次过来跟着镀金。在十乌地界作威作福又亲眼看到庚国王庭的混乱与当权者对十乌的谄媚自信心爆棚。 眼前这沈棠不过是小小郡守…… 还敢不给自己面子? 他有恃无恐嗤笑着嚣张道:“是真的又如何?我等几个兄弟过来寻欢作乐图松快有什么错?倒是沈郡守看清楚点儿形势不想死的话将你的剑放下来!” 他们的亲兵跟所谓部曲可不同。 部曲属于私人武装多为自卖自身的奴籍或者地位低下的庶民但他们这些亲兵却都是各自部落沾亲带故的年轻后辈。 随便揪出哪一个都是出身高贵! 绝非眼前这些低下之人能比。 沈棠没有照做只是又问。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狡辩?” 那人火了正要抬起手指指着沈棠开骂:“臭东西听不懂人话……” 话未尽余光瞥见一道雪白。 紧跟着便是一道喷涌血柱泼洒他一脸那个被沈棠抵着眉心的亲兵脑袋被血柱冲高飞起下一息又咕噜着落地。脸上沾满污血仍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眸。 还未反应过来就人头落地! 沈棠挽了个剑花。 淡声道:“其他几个也杀了。” 兵卒早已摩拳擦掌听到命令高声应答“唯”紧跟着便是干脆利索、手起刀落。 他们甚至还未从沈棠敢直接杀人的震惊中回神阎王爷已在耳边呢喃索命! 随着第二声第三声惨叫接连响起那名十乌使者才气得浑身哆嗦声音拔高之后多了几分尖锐只是出口却是一连串急促又饱含愤怒的陌生语言。 沈棠哪里听得懂? 听不懂的直接当做没听到。 给顾池和姜胜使了眼色。 一个给禁锢一个给噤声。 十乌使者双手被文气凝聚的绳索紧紧捆缚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又气又急整张脸憋得通红。奈何他被禁锢原地连脚都动不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亲兵被砍杀。其中有反应比较快的想逃但没跑两步就被不小心伸出来的脚绊倒。 惊恐翻过身几把大刀子迎面落下跟剁饺子馅儿一样密集迅速。 见几个来“窃玉偷香”的亲兵都死得彻底沈棠这才舒心了些心情愉快up在对方怒不可遏的眼神下悠悠开口。 “吾等职责便是护送王姬平安抵达十乌王庭完婚这些‘侍女’全是陪嫁代表王姬颜面!即便要分赏下去也该等完婚之后由大王子和王姬夫妇做主!尔等十乌蛮夷粗鄙愚昧不通礼数、不知廉耻、不懂伦理胆敢觊觎她们便是觊觎王姬蔑视王室。为捍卫庚国颜面以及两国邦交这等心怀鬼胎、意图离间两国情谊的逆贼——” “当杀!该杀!” “先登着人将使者平安送回去。若问起来就将我方才的话如实转述。” 姜胜拱手道:“唯。” “噗!”使者突然吐出一口血嘴角破皮猩红忿然作色他竟硬生生用蛮力破开禁言夺声使得声音沙哑粗糙“姓沈的你有种!信不信老子这就带兵踏平了你!” 沈棠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剑身血迹反唇相讥道:“吾只是依律办事谁来都是这个理儿。出关前便提醒过少打歪脑筋!呵呵不信邪要撞一撞南墙结果将脑子都撞掉了反过来怪罪我等?真以为庚国国力衰微怕了你们十乌?”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正义凛然。 使者被她凌厉气势所震慑这一瞬间生出几分怯意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似的怒火胸口气促起伏。 狠厉:“行!你等着!” 沈棠冷哼抬手示意将他送回去。 叮嘱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看着对方怒火滔天的背影姜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主公此事……” “觉得我太鲁莽了?” “倒也不是只是杀他们几个亲兵理由也正当倒也无碍只是……这人就这么放回去不太好。”若是交给他他还能在这人身上做点儿手脚减少未来的麻烦。 沈棠道:“迟早的。” 现在不杀回头也会翻脸杀掉。 现在该操心的是苏释依鲁的态度但考虑到目前的局势后者也不会现在翻脸至少要抵达十乌王庭或者等沈棠回永固关再如法炮制攻城将她杀了抛尸悬吊。 说起苏释依鲁…… 姜胜道:“……这人身上气运很盛。” 如何判断敌人有无价值? 看看对方身上气运就行了。 若有机会先搞死这人。 “嗯。” 沈棠听出姜胜的言外之音点头又派人去给王姬报信自己有事不过去了。 这一夜除了沈棠这边其他人都睡不安稳特别是十乌使团之首——苏释依鲁。这老小子正要搂着小妾开启愉快夜晚刚酝酿了个开始就被帐外鬼哭狼嚎吓了回去。 兴致全无没好气地抓起衣裳随便披身上骂道:“谁在外头哭丧呢!” ------题外话------ _(:3」∠?)_ 宝贝们31号啦月票再不投就要过期哒。 ?(′???`)比心 正文 420:和亲(十)【求月票】 苏释依鲁憋着一肚子没撒的火。 这时便看到某张熟悉面孔哭哭啼啼地进来看得他眉头大皱大为不爽。 他压着火气问:“发生何事?” “……您老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要不是看苏释依鲁脸色过于骇人他都想上前抱着人家大腿哭丧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沈棠等人蛮横不讲理不由分说残害他们亲兵十人! 这十人里头还有一两个是苏释依鲁同一个部落的不算是亲戚但往祖上追溯也是沾亲带故那种。沈棠一点儿面子不给杀了几人这不是打人脸么? 果不其然苏释依鲁面色越听越沉周遭空气受不住他溢散的威势变得稀薄逼仄帐内烛火摇曳哭哭啼啼的十乌使者也逐渐低了啜泣抹泪站好。 “全杀了?”苏释依鲁语含杀意。 “全杀了!” “你是死的吗?不会阻止?” 被呵斥的十乌使者倍感冤枉心中已有不满——他与苏释依鲁同为十乌朝臣后者却丝毫不顾他的颜面将他当孙子一样呵斥但他不敢表露分毫。 他只得委屈说道:“阻拦了啊可那姓沈的欺人太甚了强杀他们。如此嚣张跋扈还不是因为蔑视我等为蛮夷贼子!此子丝毫没将王庭放在眼中。” 他知道苏释依鲁有个软肋。 这人自诩是允文允武的儒将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最讨厌旁人特别是大陆中原这些国家诋毁蔑视他为“蛮夷”。 踩了这个雷别说一个沈棠即便是十乌大王膝下几个王子也要被他胖揍。 他故意模糊事情重点但苏释依鲁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当枪使的。 问道:“姓沈的为何杀人?” “这、这是因为……” “说!” 面对苏释依鲁的怒火他只能如实交代。当然错的肯定不是那几个亲兵他们只是合理合法去松快那一千女子本就是敬献给十乌的处置权在他们。 苏释依鲁闻言皱眉。 “因为这?” 姓沈的因为几个贡女就杀人? “就、就因为这个……” 苏释依鲁便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沈棠那番转述面上的怒火逐渐收敛。 帐内气氛随着沉默陷入了某种凝滞来告状的十乌使者暗地里焦急等待。 是好是歹给个准话啊! 谁知预料中的发火并未发生。 苏释依鲁沉着脸色道:“此事暂且作罢管束好底下的人。真馋女人待抵达下一个部落让他们自己去找人解决。这一批女人先别动别落人把柄!” “这是为何?我等又不怕他们!” 他无法理解苏释依鲁的懦弱行为平白无故被人杀了十个亲兵不说让姓沈的血债血偿先讨他们二十条人命当利息也行。 结果这老小子想忍了? 苏释依鲁却懒得跟他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对他的狂傲感觉不适。 这种浮躁风气不止这人十乌王庭上下皆如此。都以为庚国昏君郑乔摆出几次懦弱谄媚态度十乌就稳操胜券立于不败之地能稳稳破了永固关挥兵南下。 但苏释依鲁不这么认为。 郑乔的确巴结十乌但一直没吃亏反倒是十乌给出去的精锐都被他当损耗品打完了。上一次和亲十乌给出去十万精锐目的在于将这支精锐安插到郑乔地盘找个机会趁郑乔虚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掠地为十乌在西北站稳脚跟谋求立锥之地。 倘若成功还能降低攻破永固关的兵力成本只需里应外合即可。 结果被郑乔反将一军。 一计不成只能再升一计。 苏释依鲁笃定郑乔蹦跶不了多久但也不敢小觑这个男人后者是他所见、对国玺掌控最深的国主之一。保不准这厮能回光返照狠咬他们一口…… 在局势明朗前还不能得罪死。 反正这批贡女入了十乌地盘就是十乌的人姓沈的再不情愿也只能撒手。 不然抵达王城之日便是此子死期!即便十乌不杀也能借着郑乔的手杀! “是不怕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苏释依鲁皱眉将人打发。 可怜这个十乌使者在沈棠这边受了惊吓又在苏释依鲁这里受了憋屈。 沈棠倒是一夜好眠。 “昨晚没人来兴师问罪?” 被杀了十个亲兵就这么忍了? 顾池道:“不止没有兴师问罪那个苏释依鲁还派了人过来道歉呵……” 倒是让他意外。 姜胜就着肉汤吃饼子没好气道:“这种情况不是懦弱就是另有图谋。这人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显然不可能是前者。他越是能忍耐越是不能小觑心里憋着坏呢。” “憋着再多坏也瞒不过吾。” 姜胜对此不置可否顾池的文士之道也不是对谁都好使过于依赖怎么栽跟头都不知道。几人简单用了朝食和亲队伍再一次上路。还未到晌午熟悉的女史又来了。 沈棠已经熟练。 问:“可是王姬传召?” 那位王姬又想干啥? 沈棠骑着摩托往和亲队伍中央赶去沿路碰见的十乌亲兵各个对她投来杀人一样的眼神——很显然苏释依鲁那边是忍下来了但这些十乌亲兵没有忍照样敌视。 只是碍于沈棠说杀就杀的果决作风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沈棠也没理会这些径直来到王姬殿下超级豪华马车旁。说是马车其实堪称移动的六七十平米精装房车。 内部装饰应有尽有。 不仅有卧室还有一块“会客厅”。 车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垫子行驶稳当车内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感。 沈棠第三回看到王姬。 后者的目光变得格外不同。 “据闻文心文士可以设下言灵屏障防止外界窥听?”王姬挥退了一众女史。 “确实如此。” 沈棠不知王姬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仍布下言灵王姬这才道:“昨晚之事本宫已经听说。此前多有冒犯还请沈君勿要怪罪。”说着单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行了一礼。 沈棠急忙侧身避开不肯受。 “殿下这是何意?” 王姬道:“本宫也敞开了跟沈君说不图别的没有恶意只想谋一条生路。此前靠着撒谎说腹中胎儿是郑乔之子才捡回一条命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日。莫说这孩子是假即便是真以郑乔薄凉脾性日后也不可能成为要挟他的把柄。十乌一旦回过味来本宫焉有命在?” 正文 421:努力完成KPI(一)【六一快乐】 对于王姬的转变沈棠并无意外。 从对方为了谋生欺骗十乌使者将肚子里孩子推给郑乔便看得出来此女很惜命而她活命的筹码建立在谎言之上。 只要是谎言便会有被戳穿的一天…… 她这条小命岌岌可危! 找寻另一根更加靠谱的浮木甚至是借着浮木爬上岸也是理所当然。 唯一没想到的是王姬这么快下定决心沈棠还以为要磨唧一阵子呢。 倒不是说沈棠期待所谓的结盟而是王姬几番试探都很匆忙对沈棠的“背调”做得不够细致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敢露出真面目——不知该说她病急乱投医还是慧眼识英雄一找就找了个靠谱盟友。 沈棠不动声色地道:“谋求生路?王姬殿下未免过于高看下官了……” 王姬面色微白仍镇定地道:“本宫……不我看得出来这些进献给十乌的贡女不太对劲虽不知沈君想图谋什么但可以肯定你不会将她们推入火坑!” 若存这份心昨晚何必杀了十名十乌亲卫跟十乌使者团闹不快? 沈棠就不怕彻底回不去了? 王姬总觉得这批贡女有些问题。 沈棠只道:“可你是和亲的王姬。” 她避开了“一千贡女”的问题点出王姬如今的身份。对方是两国联姻的对象之一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贡女。 向沈棠求救沈棠能怎么帮忙? 杀穿十乌将人带走吗? 沈棠还没这本事。 不能带给自己足够匹配这些风险的利益沈棠帮对方能获得什么好处? 她又不是菩萨转世投胎没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哂笑:“王姬可知此事风险?” 咬牙道:“不管沈君要什么只要我能活着做到便一定帮你达成!” 想让人办事就要给人好处。 王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从她懂事起一举一动、每一份心思无一不是为了增加自身筹码。 作为婢生子自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内宅没有受宠的母亲庇护更没有生父垂怜主母不刻薄但对她也只是面子功夫。奴仆最是看人下菜碟他们克扣自己的用度生活上各种怠慢敷衍暗中皆是白眼讥嘲她唯一能依仗的人便是她自己。 绞尽脑汁筹谋自己的未来。 为此不惜未婚先孕与那名她极其看好的官员独子有了实质性关系。对方虽然也是庶出但胜在是独子日后家产全是他的出身跟自己也不会差太多。 自己成为正头夫人十拿九稳。 谁知杀出被封王姬这档事! 若自己没有腹中这孽障即便以吉祥物一样的王姬身份远嫁蛮荒但只要伏低做小恭维奉承未来夫婿日子总不会太差。 若两国友好未来日子滋润。若不好十乌还能少自己一口饭吃? 偏偏她没机会处理这个孽障。 现在她只想活着她如今所拥有的筹码未必不能打动这位沈君! 沈棠诧异:“哦?” 她这下倒是好奇了。 “那殿下能帮我什么?” 王姬道:“十乌各部落布防如何?” 沈棠:“……” 这一上来就是王炸底牌啊。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种机密中的机密别说庚国即便是十乌内部也只有少数人能接触。 王姬一介和亲吉祥物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格接触它们。但看对方神态又不像是虚张声势。诓骗她不怕被拧掉脑袋? 王姬道:“这就不能说了。” 沈棠:“你觉得我会对这感兴趣?” 王姬则反问:“有哪个热血未凉的有志之士会不痛恨十乌在陇舞郡犯下的罪行?又如何保证前任郡守的下场不会落在你身上?那般血海深仇竟能忍?” 话音落望向沈棠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微妙的探究和质疑——仿佛在无声质问你还有没有种了!倘若沈棠脸皮薄一些定力弱一些还真会被她激怒。 奈何她浑身上下就脸皮最厚。 “守卫永固关治理陇舞郡不因意气用事而置庶民于水火这才是身为郡守的本职。至于其他的端看未来时机。”沈棠神色如常这让原先胸有成竹的王姬反而没了底“不过呢倘若布防是真……” 在王姬重燃希望的双眸注视下沈棠说道:“也不是不能赌一次。” 唉—— 赌博这活儿应该让康时来。 “……所以王姬殿下下官要先看到您给的‘首款’才能彻底安心。” 沈棠离开豪华车架的时候将一张沾着浅浅胭脂香的帕子塞入袖中唇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笑当着众人面招呼顾池离开。 顾池视线从沈棠袖中挪走眯眼揶揄道:“主公可知你方才像什么人?” 沈棠有自知之明。 “刚窃玉偷香得手的浪子?” 顾池抚掌赞道:“贴切!” 但沈棠这么做也是为了打消暗中可能存在的疑心毕竟哪个做见不得光的生意会像她这样大摇大摆?沈棠一路招摇着回了己方阵营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不谈跟王姬的交易直到夜幕降临趁着跟姜胜几人一块儿吃飧食的功夫掏出那张帕子。 姜胜目光不解。 不敢接过那张帕子。 主公的帕子可不能乱拿。 沈棠只好将帕子放在烛火上稍微烘烤在几人注目下原先空白的帕子逐渐浮现一小幅舆图。跟上回永固关褚将军给的舆图相比这一块明显精致许多上面不仅标注了河流山川部落还用蝇头小字在一旁标注部落大致人数和青壮武力。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顾池也看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王姬上哪儿弄来的?” 沈棠哪知道:“管她是怎么弄来的只要舆图能用、好用便是好的。” 姜胜听闻舆图跟王姬有关心下一转大致也猜出舆图怎么来的。 低声问:“保真?” 沈棠摇头:“不能真假还需要进一步求证若是真的对付十乌就简单许多了。我去试探了一下咱们距离王庭只剩下大半个月的路程有些安排要尽快着手……” 别的先不说沈棠可没打算将所谓“一千贡女”送过去这一千人留着在十乌内部搞事情的只是缺了个绝佳良机。 正愁着要不要认为制造混乱让“一千贡女”能趁乱四散逃跑的时候—— 良机主动送上门了。 ------题外话------ _(:3」∠?)_ 快点熬过头三个月吧感觉每天都度日如年不是犯困恶心就是头疼到想吐…… 正文 422:努力完成KPI(二)【端午安康】 “殿下这是刚炖好的血燕窝您尝尝。”贴身伺候的侍女缓步上前出声将王姬殿下从沉思追忆中拉了回来。 她随手一指道:“放下吧。” “唯。”侍女小心将血燕窝放下轻声慢步退出营帐只留王姬一人。 看着这碗名贵的血燕窝王姬心中只觉烦心——沈棠走后她仔细复盘二人的对话和种种细节开始懊恼自己过于鲁莽过早亮出了十乌布防这张底牌。 但可悲的是自己除了这张底牌也没有其他资本能跟沈棠做交易。 她起初想利用自己的色相勾引对方但那位沈郡守只差将“年纪尚小、不懂女色”八个字写在脸上让王姬有心操作却无处下手。对方根本不吃她这套。 除了色相男人喜欢的权利和地位自己也给不了她只是吉祥物。 “……只盼着这人真靠谱吧……” 王姬用银质小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血燕窝——这样真贵稀罕的东西莫说此前的她了即便是全权管理府上中馈的主母也尝不起可她现在无心品尝。 不止是担心沈棠会是第二个“负心汉”辜负她倾注的信任还担心沈棠不相信舆图的真实性最最最担心自己给出去的那副舆图有问题!若连沈棠都得罪了自己便彻底成了待宰的羔羊每一日都是倒数。 万千愁绪缠绕王姬叹了又叹。 是的没有看错。 她给沈棠那副帕子上的舆图她自己也不能保证真实性此物来历也颇有疑点。 可她已经走投无路就像是一个手中没有一点儿筹码还走到绝境的赌徒。 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赌一把或许就能绝地翻身。 不赌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王姬选择了豪赌。 用那副神秘人给予的舆图。 说是神秘人其实那是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文士王姬受封之后去禅院烧香祈福偶然碰见的。一袭灰色儒衫包裹那具削瘦清减的身躯鬓角发色灰白似饱经沧桑。 此人一见便喊破王姬的身份。 问她:【殿下可知‘四面楚歌’?】 正为前途忐忑的王姬被文士这话小小地触动心弦宛若河中溺水之人抓到一块浮木双目迸发出明亮的光。 她鬼使神差地求教:【楚歌四起腹背受敌。霸王这绝境焉有生门?】 【天无绝人之路便是日暮途穷也有一线生机熬过去便是柳暗花明。】文士勾唇眼梢皱纹聚拢笑意直达眼底【端看殿下有无背水一战的勇气。】 王姬道:【恳请先生不吝赐教。】 文士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包裹在王姬疑惑不解的眼神中递到她手中说道:【此物或许就是殿下绝处逢生的关键。只是启用前定要擦亮眼睛反复斟酌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惹祸上身!】 此人说完这话一阵怪风刮来吹得王姬睁不开眼睛。待她放下遮风的手臂愕然发现自己不在原地。寺庙香火旺盛不少官家夫人娘子都喜欢来求姻缘她们结伴而来似乎没发现突兀出现的王姬……不不对她遇见那文士之前就在正殿上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以为是自己大白天产生幻觉却愕然在袖中发现那个神秘小包裹。 此物无声证明那不是幻觉! 王姬哪里敢声张啊佯装没事人一样在一众侍女簇拥下回了家避着众人查看包裹之物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一张舆图。 看标注和地形竟是十乌的!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匆匆忙忙将正一张舆图记下来第一时间将其销毁燃烧后的残渣也谨慎处理。 之后又凭借在内宅学的一些手段将舆图分别刻印在不同手帕上面。 一般时候帕子看不出毛病只能闻到特制的脂粉香遇到烘烤才会显露出真正的内容。这本事是她钻研古香弄出来的绝技通过它帮助“才子佳人”暗通款曲收取辛苦费改善在后宅的生活质量。 王姬百思不得其解这张舆图哪里能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不管是敬献给国主郑乔还是出卖那文士抱十乌大腿她这枚小小棋子的下场都是死路一条! 直到获悉陇舞郡跟十乌的仇。 也许…… 机会来了! 王姬第一目标其实不是沈棠而是永固关守将后者掌控兵权又跟十乌有血海深仇这份舆图他没道理不心动!但真正进入王姬的角色才知受的限制有多大。 那守将赶他们跟赶苍蝇似的。 王姬根本没时间出手。 只能退而求其次观察这位陇舞郡守暗地里拐弯抹角打听明面上三次传召试探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谋求合作。至于舆图真假这事儿自然不会暴露出来的。 哪怕是假的…… 在自己脱身之前也得是真的! 待王姬回过神血燕窝已经凉透。 翘首盼着沈棠何时给回复。 回复没等来等来了一场袭杀! 月黑风高适合偷袭的良机。 此时众人已经疲倦加之距离十乌王都不剩几日路程营地巡逻守卫愈发宽松。除了篝火燃烧时的哔啵爆鸣声便只剩下各个营帐内此起彼伏的鼾声眨眼接近后半夜。 正是睡眠最深的时候。 众多营帐之中只有沈棠这边还有亮光隐约还有棋子落盘的噼啪动静。 姜胜跟顾池杀得你死我活。 沈棠这个主公抱着水壶坐在旁边脑袋一点一点上下眼皮几乎要粘合一块儿。终于脑袋砰的一下砸棋盘边缘将她震醒。迷瞪道:“这都后半夜了还来不来啊?” 顾池揶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姜胜皱眉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眉间褶痕都能夹死苍蝇。 他道:“一连三天了。” 顾池笑道:“想要钓上大鱼总需要一些耐心不急不急或许就在今夜。” 大多偷袭对顾池而言都是笑话。 因为敌人会主动暴露。 沈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乏地道:“……熬夜我不介意但你们能别下棋了吗?这一下下的比催眠还管用……” 信了顾池的邪她熬了三天大夜。 生怕错过抢人头的良机。 偏巧这俩还喜欢对弈在相对安静环境下棋子落下的声音堪比催眠术。 顾池道:“再等等。” 沈棠无奈道:“狼来了!” 顾池信誉要见底了! 本意吐槽顾池结果—— 他啪得一声棋子落下。 凝重道:“主公这回狼真来了。” 营帐外亮起了不正常的光。 ------题外话------ |??w?`) 再厚颜求个月票??? 现在每次求都好心虚…… ps:又是一年端午大家吃啥粽子了? 正文 423:努力完成KPI(三)【端午安康】 狼来了??? 沈棠面上的困意刷得消失。 眸光亮得比烛火还耀眼数分。 “淦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睡过去了!”沈棠抬手在空中化出慈母剑另一手提着衣摆就要冲出去干上一架。她现在急需敌人的鲜血冲一冲残留的瞌睡虫! 顾池和姜胜彼此对视一眼。 一个无奈摇头一个内心叹气。 但都没咋担心沈棠安全。 倘若是贼星降临之前一方势力主公这么好战帐下僚属哪个能睡安稳觉? 生怕自己眼睛一闭再一睁自家主公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流矢射中一命呜呼。 但贼星降落之后个人拥有强大的武力值寻常小兵围殴还真要不了主将人命。 只要敌方无强大军阵加持他们很放心主公出门浪一浪就当发泄多余精力。 只是再放心也要做做样子。 顾池冲着还未来得及落下的营帐帷幕伸手叮嘱道:“主公小心啊!” 即便他口中的“主公”已经一蹿十几丈根本没听清他叨叨了啥废话。 姜胜压下唇角的笑:“年轻气盛。” 顾池笑着笑着呛了一口缓了一会儿才道:“唉主公这会儿都还未到及笄年龄可不就是年轻气盛?先登请。” 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姜胜也不跟他客气。 “请。” 掀开帐篷帷幕营地四周升起的火光冲击二人眼球杀喊声顺着空气钻入耳膜。 放眼望去远处确实有人影在火光中厮杀各色或强或弱的各色武气亮起。 姜胜道:“啧来者不善。” 和亲队伍的武力守卫并不低。 今晚杀来的这波人尽管只有两千余人但每个人周身都有武气波动这意味着他们最次也是末流公士。两千多人规模的末流公士武装部队够得上大手笔! 顾池丝毫不意外哂笑道:“争权夺利这种事情大同小异。今晚来的这些狼奔着头狼位置去的又是十乌这种蛮荒不开化的异族厮杀难免血腥了些。” 他为什么会断定会有夜袭? 其实也简单。 以苏释依鲁为首的十乌使团负责安排路线路过的每一处部落理论上都是大王后的势力部落此举能最大限度保证和亲队伍的正常补给以及沿路安全。 同时也方便苏释依鲁借此机会接触各个部落首领为大王后所出王子上位奠定基础。顾池为搜集情报自然要到处转转转着转着就发现一些“秘密”。 大部分部落十乌族人都在议论和亲王姬讨论话题从保守到不保守顾池听得津津有味偏巧有一小部分人心声很怪异。 顾池便因此上心有了戒备。 目前来看他们应该属于其他十乌王子势力沿路蛰伏目标就是和亲队伍的王姬以及苏释依鲁。杀了前者破坏此次和亲阻止大王后一脉在十乌王庭声望继续水涨船高;杀了后者相当于断了大王后一脉的左膀右臂同时还能栽赃嫁祸给其他兄弟。 也算是一箭双雕。 若是此次和亲顺利大王后之子又历练归来后者多半要被推举为正式的储君。十乌大王因为早年跟各个部落到处打仗经历无数次暗杀使得身体留下许多隐患。这些隐患年轻时候还能靠着实力压下可年纪一上去逐渐就压制不住了…… 自然而然底下这些年轻力壮的成年儿子也开始萌生野心蠢蠢欲动。 作为狼群的一员哪匹年轻野狼不想成为头狼?头狼位置的诱惑太大太大! 拖到现在才动手—— 不过是想放松苏释依鲁的戒心。 此处离十乌王都很近几乎算得上是苏释依鲁的安全舒适区警惕性再高的人处于己方地盘也会放下戒心。于是便在这一夜毫无预兆地发动了突袭。 为了掩藏身份皆是马匪装扮身上不带一点儿势力特征的物件。 顾池和姜胜不疾不徐先后跃至帐篷高处居高临下观察整个战局。 看着远处火海顾池看戏。 他道:“啧打得很激烈啊。” 姜胜不置可否。 可不就是“激烈”? 借着火光也能看到不断倒下的尸体高飞的头颅飞溅的血柱混乱的人群。相较于那边的热闹靠近己方营地的地方倒是安静许多。姜胜道:“看情况这苏释依鲁能力也就这样己方被安插了眼线都没发现……给了人家里应外合的机会老命悬了。” 为何这般判断? 来犯敌人很清楚和亲队伍的内部情况集中兵力突袭王姬和十乌使团所处营地以极快速度突破最外围的防守。 明显有内应透露消息、帮忙牵制。 这种情况苏释依鲁危险了。 顾池道:“也未必。” 苏释依鲁年轻时候曾是十乌最能打的一个现在上了年纪已经很少出手。 老将宝刀未老来犯敌人之中若无高手想拿他的头颅可不容易。 所以—— 姜胜开始拱火:“添一把火?” 站在他们的立场苏释依鲁死在这里可比活着更有价值不失为良机。 顾池:“看主公意思吧。” 苏释依鲁死了他们有利。 十乌少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日后守永固关的难度相对会低一些。 活着他们也有利。 苏释依鲁在这里遇袭吃亏回去还能饶了偷袭之人背后的幕后主使? 多少势力的衰亡始于同室操戈? 十乌也不例外。 所以问题来了—— 他们主公呢??? 两位谋士对视一眼。 不一会儿的功夫战火已经蔓延到他们这边营地几十张陌生凶悍的面孔纵马奔来一路见人就砍见帐篷就放火胯下战马更是打了鸡血一样横冲直撞。 姜胜想也不想便筑起了数面数丈高的文气城墙阻拦他们冲锋的步伐。可就在文武二气相撞的瞬间他便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身上的武气似乎很熟悉…… “给老子破!” 其中一名凶悍面孔想也不想周身气息陡然提升爆发手中一连挥出数道武气利刃砰砰砰砸在拦路的文气城墙之上。几次便留下明显的蛛网裂痕最后一击劈碎! “休要猖狂!” ------题外话------ o(′^`)o 肉粽好吃蛋黄粽让人口干。 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抽风了我在作家后台可以看到大家评论但app就没有评论显示_(:3」∠?)_我去问问编辑。 正文 424:努力完成KPI(四)【求月票】 这声“娇喝”听得顾池动作一滞。 一道高挑灰影从某座营帐杀出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模样此人手中便化出雪亮长枪枪尖直袭那偷袭者面门。偷袭者正欲反击孰料眉心传来一抹冰凉。 紧跟着视线便开始向后仰倒。 他看到夜空远去看到自己身躯砸在地上溅起的灰尘也看到混乱之中从他身体践踏而过的马蹄……温度似乎在抽离耳畔嘈杂的呐喊声也逐渐模糊起来。 至于那声“娇喝”的主人? 却是一眼都没有机会看到便陷入了漫长而昏沉的黑暗意识消失前还在疑惑刚刚眼前闪过的白光是个啥。顾池看着撒欢冲杀进敌人堆的徐诠逐渐沉默。 虽然此情此景说这话不合时宜但看惯各式坊市话本的顾池表示以往英姿飒爽还冲锋陷阵的女主角此时此刻都有了具体的面庞徐诠这小子…… 不妨将伪装焊死在身上吧。 因为文心文士最擅长“三心二意”走神也不妨碍他们干正事儿所以无人知道顾池在战场开了个小差。几乎是徐诠奔向下一个目标的瞬间他便出手。 将者五德智、信、仁、勇、武。 一上来便是五德齐出。 这搞得徐诠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当他感觉到丹府武气沸腾、战意高涨的状态便知是随军军师出手连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的长枪也出现一道虚幻的兽影。 这分明是武气溢满的巅峰特征。 徐诠:“……” 有些怀疑但又干脆利落收割敌人人头不是横扫化出一道数丈枪影拦截便是密集枪影直戳敌方要害。但讲真以他的武胆等级对付几个末流公士、二等上造热身都算不上汗水都不带流一滴的。【将者五德】这道言灵耗损巨大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弄得徐诠还以为敌方之中有高手。 而当他一枪洞穿最后一个顾池还给他添了个漂亮的【居安思危】。 徐诠:“……” 这、这也太奢侈了。 他心里更加没底。 貌似他听共叔都尉私下抱怨过说是主公帐下这几个僚属文士一个比一个不喜欢辅佐比武胆武者还要好战给个【居安思危】还抠抠搜搜的。 日后他外出打仗最好跟长史康季寿康军师相较下还算是传统的文士最需要避雷的是功曹褚无晦和督邮顾望潮。 共叔都尉这话真假他还不好做判断但顾军师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简直比他亲哥徐解都好了。 于是徐诠耍了个花枪甩掉血迹。 持枪冲着高处的顾池遥遥抱拳。 听到心声的顾池:“……” 来犯敌人早已杀疯越来越多敌人杀到沈棠这边营地兵卒很快整装完毕抄起家伙跟他们杀成一团。敌人数量不多己方也未聚拢便干脆三人为战。 实力较强的那个负责抵挡来犯敌人前进路线一人负责策应骚扰另一人持丈高长矛捅杀仗着人多和默契以及顾池和姜胜二人照看最多也只是轻伤。 不过这也跟主力部队都在另外一片区域有关系。过来的这些敌人多少图了“捏软柿子”的心思只要是人头就是军功多杀几个回去谁也分不出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 撞了邪了! 他们是不是看到有娘们儿装扮的女人也动手了?自己人头还被人家摘了? 奈何战场太混乱大家伙儿都杀红眼。刀子高举谁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鲜于坚抢了徐诠的人头。 淡声问:“白少玄去哪里了?” 徐诠没了目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环顾战场一圈:“你没有瞧见她?” 附近并没有白素的武气。 鲜于坚道:“没瞧见。” 白素不在徐诠就不能不管不顾盯着人头了。主公安排徐诠伪装成女性武胆武者就是为了让他跟白素看顾女营。后者一向是白素在打理徐诠只是挂名。 他理智抽身:“此处交给你。” 那一伙儿女子兵卒他了解过有经验老道的老兵也有一部分新手共同特征是见血不多。骤然碰到夜袭这样的场景若无主心骨指挥压阵容易失控。 鲜于坚点头回应:“嗯。” 而白素此刻去哪里了? 自然是接了命令。 王姬营帐附近已经被大火包围连成一片清晰映照出每一张惶恐惧怕的脸。夜袭出现没多久王姬就被女史声音惊醒。 顾不上其他逃跑最要紧。 王姬还算镇定。 在一众女史保护下跑出营帐看到帐外火光冲天、尸横遍野逃跑路上不忘抓一把泥巴和不知哪里沾到的血往脸上抹。 她不知道十乌使者会不会派人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身边这些人何时倒下但她知道想活着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看架势敌人明显冲着她来的—— 随着身边惨叫声渐多王姬脑中只剩下“活下去”三个字一手托着犯沉的小腹一手被护卫拉着小跑。路上被尸体绊倒踉跄跪地也顾不上更多咬牙爬起来继续逃。 但很快护卫也中箭倒地。 她这位王姬就是面子工程。 派来的护卫多是普通人少数几个才是末流公士自然一个照面就成了敌人的军功。王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敌人还在后方紧追不舍身边不断有流矢飞过心脏扑通扑通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响亮得她自己都能听到。 “啊——” 王姬不知何时跑掉了鞋子脚底板踩到尖锐砾石吃痛着向前摔倒。庆幸她倒下之前下意识蜷缩身体双手护住酸沉的小腹。待爬起来周身已经没有任何保护。 敌人马蹄已至。 “是不是这人?” “这娘们儿还挺能跑的……” 此前有侍女披上王姬的华丽外裳往其他方向跑迷惑了追兵令追兵浪费了不少功夫不然的话以王姬一众普通人的脚程无人如何也是活不到这个时候的! “管她是不是……” 这时其中一人马蹄速度不减一手紧握缰绳另一手抄着宽背大刀侧身微俯手中大刀蓄力刀锋在男人力道以及胯下战马奔驰速度的加持下冲着王姬面门而来! ------题外话------ |??w?`) 医生让13号做nt了…… 老天保佑能跨过这个槛。 唉只能后台看到大家恢复回复总被删好郁闷啊 正文 425:努力完成KPI(五)【求月票】 要死了! 电光石火间死亡念头已经爬上心间强烈的绝望让她动弹不得只得闭眼静待刀锋划过细弱脖颈的那一瞬。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水柱般泼洒脸上的温热鲜血。 王姬急喘着睁开眼。 余光只来得及看到那匹凶恶战马驮着一具没了脑袋的尸首从她身边急躁掠过不翼而飞的头颅则打了几个滚最后滚到自己脚边。王姬下意识低头一瞧。 正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眸。 双眸布满猩红血丝面上是残留的惊惧和不可思议王姬遭受这一幕强烈冲击吓得往后小退一步。前者的鲜血正从伤口泊泊流出汇聚一团沾湿她的足背。 情绪大起大落的她只觉得浑身力气被什么东西抽了个干净双手双足虚软半跪在地才勉强支撑身体不倒。还不待她梳理清楚发生了什么追兵接连惨叫。 希望在王姬内心点燃。 她喘着粗气咬牙仰头去看。 此刻夜色昏暗无光作为普通人的王姬虽无夜盲症但夜间视力也没好到哪里去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几团模糊的人影。只能靠着偶尔亮起的武气光芒勉强捕捉他们的动作加之武气交锋的铿锵声大致能判断出是援军跟歹人缠斗胜负未知。 她这是……暂时得救了?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继续留在原地趁着援军能帮忙拖延敌人早点离开此地至于她孤身一人置身陌生狂野如何生存便是之后才需要考量的问题。 可、可她实在是没力气。 小腹位置也时不时传来阵阵酸胀的不适感王姬狼狈又虚弱地轻抚凸起位置暗道“不幸”。此前为了前途她不止一次萌生将这孽种做掉的想法但这会儿…… 若保不住那真是天命了。 随着双手逐渐盈满力气王姬吃力站起身可不待她站稳一阵阵晕眩感袭来膝盖一软又要跪回去。正以为自己膝盖要撞得青肿一条不算健壮但格外有力的臂膀抄起她的膝盖窝另一手扶着她肩头。之后便是悬空身体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是谁? 撑过那阵晕眩王姬勉强睁开眼。 入眼是一张冰冷精致、极为英气的侧脸似宫阙仙子但仙子可没这么浓烈的杀气。脸上沾着不知何时溅到的几滴血珠但丝毫不损对方的美让她怔忪。 “殿下可还好?” 王姬被来人嗓音唤醒理智。 她道:“还、还好……” 这人救了她之后便往回赶。 虽是一路疾驰但王姬并未感觉到多少颠簸。此人应该是实力高强、身法卓绝的武胆武者足尖一点身形便如青烟般翩然数丈之外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清风。 “方才情形过于混乱末将未能第一时间救驾让殿下受惊了。”来人跟她解释说得轻描淡写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在混乱战场找一个长了腿会跑的目标有多难。对方能及时赶到救下她的命而不是过来替她收尸相当不易。王姬哪会出言责备? 王姬道:“不、不会。” 这人带着王姬灵活避开交战战场真有无法避开的直接杀过去。仗着灵活的身法和刁钻凌厉的剑法一点儿不吃亏。王姬能做的只有抱紧对方同时调整呼吸和情绪试图借此缓解小腹的不适感。 “还未询问将军名讳何人帐下?” 虽然被救了但王姬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心眼。鬼知道这人是从天而降的救星还是将她推入另一个火坑的灾星。来人并未隐瞒直言:“白素沈君帐下。” 沈君? 那位沈郡守? 王姬听到这个称谓绷紧的神经陡然一松双目微红水汽弥漫。 一切不安和惶恐都随着白素简单六个字如潮水般退去。王姬押注沈棠后者在她眼中自然是可靠的。意识到这点王姬便不再心生戒备彻底安心了。 白素将王姬带回却不准备将王姬交给十乌使团而是趁乱偷摸带回己方营地——这是主公交代任务时候特地吩咐的趁着这次战乱的机会将王姬偷出来。 只要将其藏好之后再带回陇舞郡就算完成对王姬的承诺。不然想在十乌手中抢一位和亲的王姬那就只能用暴力手段沈棠自认为还没这么大本事。 王姬也聪明全程默不作声。 跟火舌燎原般的主战场不一样沈棠这边营地杀喊声相对没那么响亮高亢。白素仗着以前练出来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就将此事办成了将王姬塞入一辆事先准备好的小马车车队护卫共有几十号人。 见白素要走王姬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惊魂未定:“白将军要去哪儿?” 白素解释:“打仗。” 虽然有徐诠帮忙接手但白素还是挂念帐下兵卒生怕她们面对真正的血腥战场身体恐惧得忘了平日的训练。战场这个地方出错的代价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可……”王姬迟疑。 白素:“她们会带着殿下抵达安全地方要不了几个时辰末将便会带人跟殿下会合还请殿下放宽心一路平安。” “那、那就祝白将军武运昌隆……” 王姬记得武胆武者之间是这么祝福的可她只是普通人这祝福也只是口头祝福并不会对白素产生任何实质性的益处。 “多谢。” 白素惊愕。 说起来这还是她成为武胆武者之后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祝词眸色也不似方才那么冷。她放下马车帘幕冲着几个兵卒朗声道:“尔等依计行事护好殿下。” “唯!”众人皆应。 沉浸在个人情绪中的王姬并未发现车厢外的回应声音偏细更似女子而非粗犷男子。若仔细回味那位“白将军”也如此。 只是白素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让自己听着声线浑厚些加之王姬劫后余生根本没那么多心力注意这些小细节。 夜幕下这辆灰扑扑的马车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驶离杀红眼的战场。 白素匆忙回赶。 谁知“迎接”她的是无数从天而降的火团每一颗火团都精准落在自家营帐上。 “这不是主公的言灵吗?” 白素傻了眼。 正文 426:努力完成KPI(六)【求月票】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 【星如雨】 白素不知道这道言灵在其他文心文士手中是什么效果但在自家主公手中的效果她可太熟悉了。明明是混战对敌的大杀招火球为何会落在自家营地? 她不懂心中揣着疑惑。 但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这场大火确实是沈棠放的也不是言灵失控或者搞错了落点目标纯粹就是故意烧自家的营帐。放火之前营帐内的物资与人员都已经有序转移只剩空壳。 营地看似杀喊震天实则就是面子工程一边打一边偷偷趁乱转移人手。 再趁机降下天火焚烧营帐来个“死无对证”名正言顺将手中兵马由明转暗。 文气化作的火焰与寻常火焰不同若灭火不及时尸体连个骨头架子都留不下。 这一点也能解释营地附近尸首数目与实际失踪人口对不上——沈棠算盘打得响亮以十乌使团如今自顾不暇的状态人家估计也没心情注意这些小细节了。 白素穿过火场赶到沈棠身边。 “主公属下来迟。” 沈棠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若忽视她浴血一身端看表情还真以为她从哪里松快回来眉梢眼角都写着久违的愉悦。见是白素沈棠反手持剑抹掉手中敌人的脖子笑问:“少玄可顺利?” 白素抱拳道:“幸不辱命。” 沈棠又问:“那位殿下如何?” 白素如实回答:“人受了点儿惊吓已经送到预定地点交由部曲转送。” 听到王姬殿下只是“受了点儿惊吓”沈棠便不再担心了人没死就行。 这时隔壁营地方向。 陡然爆发出骇人的气息碰撞。 四五道颜色各异的武气互相撞击爆炸看情况应该是四打一后者颜色最盛、气息最浑厚即便是四个联手也无法迅速拿下他。白素看了一眼:“主公……” 要不要过去掺一脚? 不是说去救人咱去捡便宜。 趁双方僵持不下的功夫出手偷袭让两拨人都葬身于此!她深幽双眸涌动着跃跃欲试情绪以及不加掩饰的杀意。 沈棠却哂笑一声摆手道:“咱们这些小鱼小虾掺和人家神仙打架作甚?” 坐山观虎斗啊。 他们内斗越狠内耗越多。 一方做大对她都不是好消息。 “主公!” “主公!” 顾池和姜胜先后找了过来。 沈棠问他们:“人都撤退了?” 姜胜回道:“子固已率兵且战且退营造出力有不逮、匆忙逃窜的假象营地起火十乌那边也自顾不暇我等行事顺利。”借主公这把大火掩护撤退非常顺利。 顾池也道:“文释率领女营撤退已前往约定地点主公何时撤退?” 听到人手已经平安撤离沈棠也跟着松了口气——虽说她也想看看十乌都城什么模样继续搜集沿路几个部落可既然有了王姬呈递的十乌布防图…… 继续跟随和亲队伍就是浪费时间她还要赶着完成三万人头指标呢。 不妨借着这个绝佳机会脱身。 好好在十乌大闹一场。 谁让他们屡次侵犯陇舞。 正所谓——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切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沈棠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目光落向爆炸方向中心狠心说道:“先登随我断后少玄护送望潮离开。你们先去跟大部队会合我与先登将最后的戏份演完。” 为什么留下姜胜而不是顾池呢? 顾池这病秧子心声打听八卦是行但看他病恹恹的整天抱着药罐子不撒手。让他跟自己在战场上蹿下跳有些心疼。待他养好身子怎么压榨都行。 顾池面无表情:“……” 主公这种时候就不需要心疼吧? 姜胜则诧异沈棠将如此重任交托给自己——这可是断后而非其他若是姜胜借机划水无疑将沈棠置于危险之中。 这一举止变相交托全副身家性命! 他自不敢怠慢。 “唯!” 顾池欲阻拦也不得。 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根本不能交给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拉扯浪费。 他一把抓住白素的手也不管后者一脸恨不得留下来陪着主公共生死的决绝表情:“如此主公安危便交给先登了!” “顾望潮我等岂能留主公断后?”被顾池裹挟着撤退白素此刻气得她想踹人主公和僚属的角色颠倒了吧?哪怕退一万步说“万一主公有个三长两短……” 顾池漠然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会有祈元良替主公赴死!你我当顾全大局再者主公也不是去跟人拼命只是跟姜先登联手演一场戏打消十乌疑虑也方便我等伪装身份在十乌活动孰轻孰重呢?” 白素暗暗咬牙。 二人指挥剩余残兵撤退。 营地彻底被大火焚烧殆尽。 沈棠与姜胜对视一眼。 无需对话便可知道对方行动。 沈棠也知道自己一尸三命她这边受个伤祈元良那边就要跟着上金疮药放弃了给自己戳两刀制造伤势的打算。只是划破衣裳抹上不知哪个倒霉鬼的血再烧焦一截袖子和衣领与同样狼狈虚弱的姜胜前去支援打得火热的主战场顺道看戏。 “……这苏释依鲁老当益壮啊。” 隔着大老远扑面而来的罡风夹杂着不知谁的武气利刃沈棠还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息。营地附近数里被狂躁凶猛的武气毁得底朝天当场制造出一个直径百米的大坑大坑之中苏释依鲁上身赤裸仅有肩甲和护臂还算完好其他尽数碎裂。 胸口后背鲜血淋漓。 但此人却不皱一下眉头。 哪怕己方文士已经被围攻诛杀他孤立无援附近援兵支援不及。 眼前的敌人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手中丈高阔面战斧隐约闪烁着煞气光芒吞吐着渗人的杀意似乎迫不及待要跟随主人去砍下敌人首级。在苏释依鲁对面敌人只剩三个还站着远处小坑之中躺着一具被斜砍成两截的尸体这是他的战利品! 姜胜道:“可惜武气要耗尽了。” 毕竟上了年纪。 体力精力架不住如此围攻和车轮战敌人明显奔着他这条老命来的几个武胆武者的能力都非常有针对性。即便苏释依鲁实力高经验丰富也被围殴得喘不过气。 再打下去就得拿出拼命招式。 玉石俱焚了! 而被看衰的苏释依鲁咳出一口血狠厉问:“你们——是哪个王子门下?” 正文 427:努力完成KPI(七)【求月票】 苏释依鲁在十乌位高权重。 本身军伍出身又超级能打、战功赫赫因此十乌相当一部分兵力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十乌本身又崇尚武力武力高强之人甚至能轻松冲破血脉偏见。 换而言之十乌境内有头有脸的武胆武者他不敢说如数家珍但最少也是“有所耳闻”。此时围攻他的武胆武者全是陌生面孔招式路数他一无所知。 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这意味着幕后主谋图谋很大、城府极深!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开始漫长布局暗中培养精锐武力。将他们当做底牌藏得严严实实关键时刻再亮相! 有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敌人能长年累月如一日地蛰伏经营。 这种忍耐力令人胆寒。 他的高声质问并未换来任何回答三人几乎同时动手分别从三个不同方向杀向苏释依鲁不给苏释依鲁留下一点退路。 不哔哔直接干架! 锵! 锵锵! 随着武器相撞迸发出零星火花战场周遭烟尘飞扬刺耳撞击声也在细细诉说这场战斗的艰辛。伤口鲜血顺着苏释依鲁手臂向下流淌顺着刀锋向下几乎连成一串的血珠溅落在泥地之中蓄成一小汪血潭。 不远处掉落一片带血的长条肉片。 这是不慎被人削下来的。 眼看着苏释依鲁即将力竭其中一人这才道:“老东西莫要再顽抗!” 苏释依鲁喘着粗气勉力握紧手中兵器试图看清眼前愈发模糊的几人。 他哈哈冷笑:“难怪、难怪了——” 难怪他认不出这几人。 此人虽然说着十乌语言可口音不纯正。 应该不是十乌之人。 多半是哪里重金招揽来的。 哪位王子也不重要了…… 每个都有嫌疑。 大王这些个儿子随着年纪渐长一个个成年掌控兵力野心肆意膨胀。 苏释依鲁不止一次恳请大王打压诸子保证大王后所出之子的名声与稳固地位。 他是那位王子舅舅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担心“不稳”。 苏释依鲁仔细研究过大陆诸国政权更替规律发现“同室操戈”是混乱的重要原因。 纵容、滋长内斗不良风气不利于一个政权的平稳过度和成长严重还会走向灭亡。 继承人问题必须郑重。 最好一开始就不给其他王子希望。 大王很听苏释依鲁的建议但在继承人问题上却罕见地否了。他不信大陆诸国的所谓“前车之鉴”什么立嫡立长?十乌需要一个强大的王一如狼群头狼只有最强壮善战的狼才能胜任。一只无能的绵阳当了大王能率领十乌冲出这块破地方挥兵中原? 他自己就不是啥狗屁嫡子、长子全靠着一双拳头才走到如今地位。 苏释依鲁的建议在他看来更多是“危言耸听”、“私心过重”不听也不采纳。 他很乐意看着几个儿子成长起来日后挑战头狼位置成为新的头狼! 大王后的儿子他是很喜欢、很看重但跟喜欢相比还是十乌更重要。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进攻苏释依鲁越发力不从心伤口肉眼可见地增多甚至力竭到单膝跪地以武器撑着。 敌人哪里会放过这机会再度杀来。 此情此景苏释依鲁选择不多。 要么亮出最后底牌将这几个敌人带走要么再勉力支撑一下等其他战场亲卫空出手帮他分担。后者可能性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渺茫反而是敌人这边陆续多了增援暗中冲他射来数支冷箭。若非他闪躲几时避开要害怕早凉了但这会儿也形同刺猬。 身前背后插着好几支箭。 目前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可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出现了——神兵天降一道陌生文气从天而降没入苏释依鲁的身体似久旱逢甘霖迅速滋润这块干涸龟裂的旱田。 跟苏释依鲁面上狂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杀招被文气城墙挡下的敌军三人面色大骇似乎没想到苏释依鲁这边还有底牌。当机立断一人牵制苏释依鲁其余二人去杀陌生文心文士。 这仗打到这个地步带来的几千人拼得十不存一焉能失败! “滚出来!” 其中一名武胆武者忍着怒火口中倾泻出一声爆喝。音浪四散冲击震得大地细颤狂风乱卷砂砾翻滚。 波及之处百十来斤的人也别想站稳。理论上可以破解文士的护身言灵。 但目标没出来。 反倒是过来支援的自己人被波及最轻一个也被震得内腑震荡口鼻流血弱一些的干脆昏死过去。苏释依鲁见状可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他也不想知道突然窜出来的文士是谁能帮他的就是自己人。 他咳着血哈哈大笑地放肆嘲道:“看样子老天爷还不想收下老夫这条命!” “尔等且纳命来!” 三人联手才压得住苏释依鲁。 此时分出去两个剩下一个可不就被他压着在地上摩擦几次险象环生。 气氛酝酿到这一步。 这颗人头不收下他不服气! 那人也知自己危险干脆背水一战、放手一搏可不待他准备拼命武气沸腾的丹府陡然一冷雪亮剑尖从他身前腹中捅出。 剑锋自下而上从中段将其劈裂两半。 他傻眼了。 随着他视线向后仰隐约看到一张沾满血迹与灰尘的脸庞此人很年轻。 同时傻眼的还有重振雄风的苏释依鲁到手的战功居然在眼皮底下被人抢了! 不待他有所表示那人虚弱地以剑撑地浑身浴血气息不稳地道:“使者吾来迟……王、王姬殿下……可还好……” 苏释依鲁勉强认出此人是谁。 那位新晋陇舞郡守。 苏释依鲁哪知道王姬如何? 他都被围殴成这样险些丢了老命作为敌军目标之一的和亲王姬自然凶多吉少。估摸着脚程快点这会儿都轮到孟婆汤了。 “吾已派人护送殿下离开情况不知。沈君怎这模样了?”苏释依鲁随口一答。 “营地突遭天火偷袭……又有贼兵夜袭……”沈棠眼眶泛红一脸悲痛“……我军大败全营仅数十号人逃出生死不知……” 方才天火骤降的阵势苏释依鲁也注意到了确实凶悍寻常部曲都难以逃脱更何况那群普通贡女:“当务之急需尽快与王姬等人会合还请沈君助老夫一臂之力!” ------题外话------ |??w?`) 我的妈今天高考啊…… 话说香菇读者中还有高考的小可爱么? ps:过几分钟再刷一下这章要补充一些字数因为时间来不及唉…… 正文 428:努力完成KPI(八)【求月票】 杆子都递过来了。 再不顺杆子上就太“不识趣”了。 沈棠当机立断慷慨激昂:“这不行殿下安危要紧!我来拖住他们劳烦使者尽快追上殿下护其周全勿使歹人奸计得逞!宰了他们吾便与使者会合。” 苏释依鲁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陇舞郡守为自己断后??? 哈哈哈这绝对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剧情可偏偏就在眼前上演了。 苏释依鲁本不想答应。 一来沈棠年纪小实力不强根本拖延不了多久时间断后意义不大。 二来两人合力还可能杀出去比之“一人留下断后”更加稳妥周全。 他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但还不待苏释依鲁开口又是一道陌生文气从天而降这次却不是落在苏释依鲁身上也不是沈棠身上而是两位敌人。 灰败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令耗尽的武气恢复了一小截原先疲软的力道陡然加重险些劈断苏释依鲁手中兵器!这一变故令苏释依鲁大骇——好家伙这伙歹人暗中还有一名文心文士! 观文气之盛对方多半还在鼎盛状态若全力辅助眼前两名武胆武者将他与沈棠斩杀于此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思及此苏释依鲁改了主意。 朗声应答:“好!沈君定要小心!” 苏释依鲁准备让沈棠顶着。 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他得回去弄清楚策划此次袭杀的幕后主使否则——十乌未来危矣! 沈棠这个蠢货愿意留下来当冤大头自己何乐而不为正好也削弱了陇舞郡实力有助于未来十乌挥兵南下。 电光石火间他已将算盘打得清楚。 沈棠磕出口血沫强撑着道:“如此还请使者……务必保障殿下安危!” 苏释依鲁心下不是滋味。 暗道此子不聪明当下这个局势那位王姬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心下这么谋算嘴上仍道:“这是自然沈君保重!” 他和沈棠此刻有了“天然默契”。 沈棠持剑迎敌挡下敌人苏释依鲁脚下一跺向后暴退十数丈。丹府武气急速运转提气轻身加速冲反方向逃而试图阻拦的另一名贼人则被沈棠拦下。 “嘿嘿急什么?” 沈棠咧嘴一笑。 倘若苏释依鲁能再谨慎些便会发现满脸血污的敌人神情有些许微妙—— 他们也惊讶突然抵达的“援军”因为此次行动派出来的随军文士都战死了! 其中一个还是苏释依鲁亲手劈死的。 那么这第三个文士怎么回事? 二人迫切要追上苏释依鲁。 奈何留下断后这个看似虚弱无力实则难缠狡猾总能恰到好处阻拦他们的去路迫使他们不得不反击。一来二去竟浪费了十几息!已不见目标人影。 按照高等级武胆武者的脚程他俩再想追上基本没希望这也意味着任务失败。 只要苏释依鲁找到附近同盟部落便再无性命之忧!这认知让二人恼火! “留下来陪我玩玩儿呗!” “竖子!” 二人差点儿没气吐血! 更让他们气吐血的还在后头方才辅助他们俩的文气再度出现这次却是落在沈棠身上。同时不远处空气扭曲逐渐浮现一道陌生文士人影正是姜胜! 姜胜属于哪一方还有异议? 他漠声吐出一句话:“主公苏释依鲁已经逃远可以放开手脚了!” 两个敌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自然是阎王来索命啊。 姜胜以文心言灵辅佐限制沈棠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下死手加之二人早被苏释依鲁打得一身伤距离强弩之末不过一线。十招之下人头落地! 二人竟是死不瞑目。 看着两颗滚落的人头沈棠哂笑。 又道:“先登方才那一手称得上神来之笔!苏释依鲁怕是还在得意呢。” 得意原本的死对头替他慷慨赴死。 姜胜道:“做戏做全套。” 为不留证据防止苏释依鲁折返回来看出端倪需将附近战场毁个干净。 “这简单。” 建设不容易无脑破坏还不简单? —————— 末了沈棠拍了拍手。 唤出摩托招呼姜胜:“先登走。” 姜胜这会儿没有代步工具沈棠也不好意思自己骑着摩托让姜胜靠两条腿自力更生便伸出手邀请。本以为会被对方拒绝没想到姜胜二话不说递出手。 她稍一用力姜胜便借力跃上来。 “劳烦主公。” 沈棠嘿嘿笑道:“那你坐稳了!” 摩托的速度可不是谁都能体验的。 难得啊难得这还是头一回邀请文心文士骑骡子成功的。此前祈元良各种嫌弃摩托宁愿骑干瘦的老马或者自己【追风蹑景】也不肯骑上来搭个便车。 简直龟毛到无力吐槽的程度。 摩托的速度并没有因为多了个人而减慢撒开腿狂奔四周景色连成一片飞速后退狂风扑面吹得发丝凌乱。疾驰半个时辰直到看到撤退痕迹才减缓速度。 “咱们离他们应该很近了。” 沈棠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 这一晚过得鸡飞狗跳她一双眼睛都熬红了裸露在外的肌肤沾着不知谁的血干涸之后黏糊又磨人连头皮发丝也遭了“毒手”那种滋味和气味能要人命。 她现在只想跳进水中洗个澡。 “主公你来看。” 姜胜率先发现顾池留下的标记。 进一步确定他们追赶方向没错。 沈棠松了口气也不心急了。 此时夜色也进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将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闲谈道:“先登依你看咱们从哪个部落下手最好?” 柿子要挑软的捏。 沈棠就这么点儿人不能浪大了。 姜胜道:“倘若王姬提供的布防图全部属实可供我军选择的目标就多了。此次袭杀明摆着是十乌储君之争。主公不妨给他们多泼一些脏水引他们互相猜忌内斗。” 言外之意每个王子所属实力部落都可以搞一搞然后栽赃嫁祸…… 沈棠一行人明面上都“死”了的。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怀疑他们。 正文 429:努力完成KPI(九)【求月票】 “嘿嘿嘿泼脏水这活儿啊我熟。”一想到十乌几个成年王子会因为这些事情内斗升级连带心情也up了好几个度“他们打得昏天暗地咱们也松快。” 守国门哪里是好守的? 国门破破烂烂。 隔壁有野心勃勃的邻居虎视眈眈。 沈棠这点儿草台班子搁在十乌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压力焉能不大? 歇息够了沈棠重新召出摩托。 一口气追上大部队。 筹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姜胜稳稳坐好倏忽想起一事儿:“主公武胆已成为何不武气化马?” 虽说摩托的颜值确实高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骡子价值可不比寻常战马低但骡子一脸蠢相远不如战马来得威武。偏偏自家主公对这只骡子情有独钟。 他问这个问题纯粹就是好奇了。 沈棠却是无语嘴角微微一抽搐:“……先登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她不要战马吗? 分明是她用武胆武者的化马言灵最后召出来的还是摩托试了几个不同武胆化马言灵都是一个效果。摩托还很疑惑地眨巴眨巴乌黑湿润的大眼睛似乎在问干嘛闲得没事干召唤它玩儿?它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骡子吗?沈棠彻底对战马死了心。 “……咱就说你家主公的武气要是能化出马还能委屈你共乘骡子?” 沈棠也没那非得看文心文士骑骡子的恶趣味啊她一向尊重僚属文士个人癖好不干那强人所难的事儿一切全凭自愿。没骑马那是因为她真没有马! “……胜不觉得这算是委屈能与主公共乘是何等荣宠?”姜胜大致也明白沈棠为何这么说忍不住内涵一把死对头“骑骡子还是骑马最后不都抵达一处?坐骑样式只是外在。只是话说回来主公可有弄清楚为何无法‘武气化马’?此种情形闻所未闻。” 沈棠摇摇头。 这她哪能知道?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了她猜测道:“或许与我文武双修有关吧……唉战马固然威风但摩托也不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不说两句好话摩托要撂挑子了。 此言一出摩托情绪果然缓和。 姜胜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 若非沈棠主动交代也确实有武气他其实不信的。文武双修还能活蹦乱跳脑子思路清晰又深谙扮猪吃老虎之道的有且只有主公一人了特殊也难免。 因为确定大部队就在不远前方沈棠这回并未快“骡”加鞭维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尽量减少奔跑时的颠簸。 至暗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 天边尽头出现一缕微醺曙光。 疾行许久的大军这才逐渐停下与早一步抵达的护送队伍顺利会合。 “是敌军吗?” 灰扑扑的车厢传来憔悴女声。 有人答道:“不是。” 闻言王姬悬吊一夜的心脏稍稍放下从夜袭开始到现在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精神也几度在崩溃边缘可她就是不敢安心睡去。蜷缩在满是柔软毛毡的黑暗车厢内蜷缩着身体忍耐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感耳边仔细注意车厢外的风吹草动…… 一点异动便会让她化作惊弓之鸟。有记忆以来这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煎熬的夜晚远胜她在闺中内院时被刁奴欺辱寒冬腊月盖着轻薄被褥的那些夜。 “殿下可就寝了?” 又过了好半晌马车外传来略显耳熟的沙哑声音抵不住困意要昏沉睡去的王姬陡然惊醒忙道:“白将军还未睡下。” 白素:“昨夜混乱殿下受惊。末将便寻来随军医师让他给您看看。” 王姬闻言强打起精神。 “可以进来吧。” 获得准许她这才掀开厚重防风的帘子背着药箱的医师随她一同弯腰入内。白素掌心聚拢一团武气——她的武气颜色一如她的姓氏雪白朦胧适合照明。 白素特地跟王姬解释:“当下不宜掌灯怕灯油熏着殿下还请见谅。” 王姬的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丝。 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和困乏。 “还是白将军思虑周全我无碍的。”她强打精神看向一旁等待的医师伸出纤细手腕温和轻声道“劳烦医师了。” 这名医师也是董老医师的徒弟。 不过他最擅长的是外伤治理而非妇人病症后者只是略懂皮毛但这会儿条件简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一把脉便摸出清晰滑脉下意识惊愕视线落在王姬小腹位置。尽管光线微弱但也能看到清晰起伏。他又看向白素后者并无任何异样神色。 王姬最擅长察言观色。 一看便知症结道:“医师如实说即可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只问一句我腹中这孩儿可能保住?若能保住便保吧若不能劳烦医师开一剂落胎的……” 长痛不如短痛。 王姬对腹中孩儿生死看得淡。 当下什么情形她自个儿尚且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腹中这个拖油瓶呢? 医师沉吟了会儿道:“保应该是能保住的尽管受了颠簸惊吓但殿下身体康健此前坐胎又很稳只需开些寻常保胎药物然后放宽心安心养个十天半月即可。” 这个结果让王姬惊愕。 她数次以为这孩子要掉了。 没想到这一夜的颠簸他/她居然没受太大影响。一时间王姬竟不知该说什么心情更是五味杂陈。倘若医师说孩子情况不好她便能顺势将其落掉一了百了…… 可现在—— 她脑中似乎能浮现出这孩子努力求生的模样冷硬的心肠不由得软了。 “殿下可要保?” 白素似乎看出王姬的纠结。 王姬张了张口恍惚听到自己轻声说了句:“那就保吧也是命啊……” 医师领命下去开药。 出发前大军带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辎重反而是各式药草以防不测。十乌对他们而言是陌生地区也不知会不会水土不服。缺粮食可以想办法补缺药材就没辙了。 刚下马车便听有人小声叫。 “主公回来了!” ------题外话------ _(:3」∠?)_ 烦躁香菇乳糖不耐喝纯牛奶的效果堪比吃泻药。喝下去没多久就要腹泻那种所以尽量都避免喝纯牛奶了。 偏偏还要被逼着一天喝一瓶…… 解释了说不喝还怪我发脾气??? 咱就说为了补那点蛋白质和钙不能多吃豆腐喝鱼汤吗??? ps:今天云霓新书《夫人被迫觅封侯》开始上传连载啦喜欢古言的不可错过哦。 正文 430:努力完成KPI(十)【求月票】 “主公回来了?” 白素面上毫不掩饰喜色。 但仍记得旁边有个名义上的王姬。 她说道:“末将便不打扰殿下安寝了还请殿下遵从医嘱安心养胎。” 王姬出声拦住她:“白将军等等。” “殿下还有吩咐?”白素的心已经飞向车厢外连声音也带着几分敷衍。 王姬听出她话中的不悦抿了抿唇怯生生地道:“沈君安全归来本是大喜之事本宫想同白将军一道去贺……” 白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王姬自个儿看不到但她看得真真切切前者脸色白得毫无血色一副随时能昏厥过去的模样本身又是受了一夜惊吓的孕妇能休息还是抓紧时间休息。 “此举不妥。” 王姬殿下竟没有坚持。 白素得以放行几乎是跳下车厢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因为昨夜的事儿她的心悬吊了大半夜数次想不顾一切杀回去。但她不能这么做顾望潮也不许。 如今听到主公安全归来她不亲眼看到对方完好无损哪会真正放心? 白素骑马跑了过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小步。 鲜于坚几个都快她一步先抵达。 最先赶来的是顾望潮。 别看他昨晚听命撤退的时候那么果决似乎非常放心实际上也十分心焦几乎都蹲在队伍末端外沿。主公他们一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瞧见。然后—— 他瞧见是瞧见了。 却是瞧见主公与姜胜共乘一骑。 顾池:“……” 沈棠大老远就看到双手拢在袖中屹立风中的顾望潮。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冲着顾池挥舞笑声朗朗胯下摩托似乎感觉到她的喜悦步伐加快了几分。 蹄声靠近在顾池不远处停下。 “吁——” 沈棠紧了紧缰绳摩托立马“刹车”。 “……望潮就这么不放心我一大早就在这里等了?”沈棠跳下摩托的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又笑问“这一路撤退可还顺利?应该没有人看到咱们吧?” 顾池视线落向牵着摩托缰绳上前的姜胜很快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答道:“一切顺利主公这边呢” 沈棠一手叉腰一手竖起大拇指。 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得意架势嘿嘿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苏释依鲁那蠢货被耍得团团转。这会儿估计他正在感动我‘舍己救人’的壮举呢。” 当然了其中也少不了姜胜暗中那“神来之笔”成功将苏释依鲁吓住。 否则苏释依鲁留下来一块儿“并肩作战”沈棠两个就不好脱身了。她也不好当着苏释依鲁这老狐狸的面诈死多半糊弄不过去。现在这个局面非常完美! 顾池虽然想不到那个画面但从自家主公喋喋不休的心声看来—— 那画面应该非常喜感。 他道:“如此甚好主公一夜劳顿这就让伙头兵熬点热粥暖暖胃。” 说完没多会儿鲜于坚等人也听到消息赶来见主公精神头不错便知无恙。白素更是没克制住眼眶迅速泛红差点儿喜极而泣。这闹得沈棠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顾池似乎没看到姜胜这人也只有鲜于坚几个不知道情况的跑去关心军师情况。姜胜连连摆手脸上挂笑看向顾池的眼神有些微妙。 他这些同僚…… 一个个还挺讨厌的。 众人临时驻扎在此地伙头兵早早埋锅造饭沈棠二人坐下没多会儿便有熬制好的肉干粥和干粮送来。嗅到食物香味沈棠才察觉自己这会让已是饥肠辘辘。 一人便干了整整两大桶。 “呼——吃饱了。”一夜奔波后的饱腹感让幸福感拉满相较于她狼吞虎咽的进食模样姜胜倒是吃得斯文好看她放下碗筷姜胜也放下掏出帕子轻擦嘴角。 “王姬殿下呢?” 姜胜这会儿只想看到完整的十乌布防图才好确定下一个作战目标是谁。 白素答道:“回军师殿下奔波一夜动了胎气此刻正在车厢内安歇。” 沈棠:“那就再等半天。咱的兵士昨夜也没休息好先原地修养精神。” 姜胜蹙眉也未说什么。 按照他的意思他就是亲自摇醒王姬也得让对方将其余布防图交出来。只是自家主公脾性也干不出这般粗鲁又不怜香惜玉的举动等半天就半天无妨。 王姬那边也没让他们等那么久。 喝下医师亲自熬煮的保胎药倏忽想起什么强打精神让人找白素过来。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白将军吾这里有一物烦请将军亲自交给沈君。”王姬心里很清楚沈棠会派人救她图的什么。此刻她侥幸生还若还不交出来怕是会惹人不快还不如在对方想起来之前知情识趣地主动递交还能搏一搏好感。至于为什么要点名让白素代为转交? 自然是这位白将军救了她的命。 将刷脸博好感的差事交给白素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哪怕白素或许不需要。 紧跟着白素耳尖听到车厢内传来宽衣解带时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又过许久车帘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她敏锐猜到什么心下一颤双手接过犹带着体温和些许驳杂脂粉气的蚕丝帕子。每张都薄如蝉翼可以清晰透过帕子看到背后的景物薄得几近透明若将它们分别折叠也就指甲盖的大小和厚度极易藏匿。 果不其然—— 王姬解释道:“为求稳妥此物一直缝在寝衣的衣襟从不假他人之手此时应当还完好。若有损毁待我养足了精神可为沈君重新绘制一幅还请周知。” “辛苦殿下了。” 王姬苦笑:“如今的我哪还是什么殿下白将军若不弃可唤我沈稚。” “礼不可废。”白素并未答应。 她将那些帕子全部呈递上去。 拼凑之后果然是一幅极其完整详尽的十乌布防图。顾池看着图啧啧道:“这要是假的这作假之人得费多少心思?” 头发都能熬秃。 沈棠从怀中掏出此前褚将军给的惨图跟拼凑出来的图一对不仅能对上王姬给的图明显更加精确这就很有意思了。 倘若王姬真是一比一复刻连上面一些小小的修正迹象都是原版的那绘制这幅布防图的人肯定深入十乌许久还是个隐匿高手。不然哪能将情报摸得这么清楚? 更让人好奇的是——这幅图的主人是谁?以王姬此前身份和人生轨迹接触不到这种机密又是如何落到她手中?所图为何?偏偏他们也没头绪只能暂且搁下。 有了图作战部署就有方向了。 “咱们应该在这里……”沈棠盯着图看了半天还是没怎么看懂直到姜胜指着一处又道“最近一处部落在这里……” 沈棠:“是个四千多人的大部落。” 一上来就挑这么大? 因为十乌的散居习惯每个部落大小规模不同。超过千人就算中小型部落…… 姜胜也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选择数百规模的小部落容易打草惊蛇。”为了安全规模小的部落都喜欢挨近些散布较为密集这样一来方便抵御野兽被人攻打也能报团取暖守望互助。 若是闪击一个小部落一旦有漏网之鱼附近的小部落也会被吸引过来。 己方行踪就容易暴露。 相反—— 个体实力强的部落就比较“独”。 他们一个部落就能占据附近丰饶的自然资源放牧狩猎吃独食附近没有小部落敢跟他们抢地盘和水资源。即便有外敌入侵己身实力也足以应对反而是理想的选择。 ------题外话------ ?(′?`?) 帮朋友吆喝吆喝开新书啦。 老牌古言大神她的新小说值得期待。 点击链接就能跳过去哦。 ps:今天感觉好一些几乎是摆着手指头期待满三月……唉何时是个头啊。 正文 431:努力完成KPI(十一)【求月票】 “如此一说倒也不是不可行。” 沈棠闻言颇有些心动。 有些事情还是要速战速决的。 自己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瞎转悠不被抓到还好若是被抓到那可就完犊子了。光是包围也能将她摁死在十乌地盘。 四千人的大部落己方吃下应该不难。 徐诠托腮插了一句。 “可咱们也才两千多人……” 一上来就干人四千规模是不是…… 倒不是他灭自家威风只是他更倾向捏软柿子开个好头振一振士气。 白素倒是持不同的意见:“四千多人总有老弱妇孺吧?真正能发挥作用的青壮哪有那么多?如何不能进攻?” 徐诠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一套搁在十乌北漠这等外族身上并不适用。特别是十乌这地方比北漠那地方还贫瘠除了各式矿产几乎什么都缺。听闻部落普通老人女的上了四十五男的上了五十五便要送去深山活生生饿死节省粮食出来给其他青壮。部落稚童能走就会打女子亦彪悍。” 四千多人的部落实际上能打的战斗力绝对不止一千多那么少。 一旦轻敌就容易失手。 再者—— 一旁默不作声的鲜于坚也开口加了一句:“末将在师门的时候曾听回来探亲的同门师兄提及过自打十乌王庭统一了大小部落便实行了特殊的驻兵制度。每个部落根据数目规模大小派遣实力、数量不等的武胆武者坐镇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目前的阵容比较尴尬。 高端战力不缺但中低端急缺。 底层兵卒水平层次不齐其中还不乏入伍之后没见血的新人经验缺乏。 鲜于坚也有些担心。 沈棠蹙眉余光看向姜胜。 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沈棠又看向顾池。 顾池同样也给予了肯定。 沈棠:“……” 她这些僚属属性是不是颠倒了? 武将各种谨慎两个幕僚一个比一个莽说干就想干四千人规模的部落。 她摸了摸脸心下衡量一番利弊。 当下便拍板钉钉。 啧淦他丫的! 动身之前先要养足精神。 众人陆续退去唯独姜胜二人留下沈棠问道:“先登和望潮还有话说?” 还非得避开鲜于坚几个? 这个嘛—— 还真不是刻意避开只是二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需要经过沈棠这关。 沈棠嘀咕:“什么这么神秘?” 顾池问:“主公可打算如何处置俘虏?”还没开打已经笃定自己会胜利了。 沈棠莫名其妙:“杀了呗不然呢?” 留着过年啊? 且不说那三万人头的kpi就算没有这个指标横着她也不打算留人。这可是打仗还是冒着极大风险深入敌人老巢的进攻她吃饱了撑着留着俘虏活口? 这俩大爷留下来就问这么个问题? 她沈棠脸上刻着“菩萨”二字? 姜胜一看便知沈棠没抓到核心提醒道:“四千多人总有妇孺老弱。” 倘若留下活口便会暴露己方行踪。 也就是说—— 一旦进攻路过的狗都要搞死。 沈棠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紧紧蹙起半晌才舒展开来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道:“只要拿起武器的都是敌人……” 战争从来残酷。 置身其中哪还有“善良”的立锥之地。 多想想陇舞郡的下场吧…… 沈棠强迫自己回想进入陇舞郡听到的、看到的种种惨剧让自己冷静。 她作为陇舞郡守保护治下庶民才是她的本职工作。同情十乌的底层庶民那是她有足够力量震慑甚至收服十乌才该考虑的事情如今的她没资格。当下同情野心勃勃且嗜杀残忍的敌人只会带来不幸。 顾池二人听到满意的答复这才拱手行礼退下留沈棠一人看着拼凑出来的十乌布防图调整心情。走了一段路姜胜倏忽感慨:“主公的心肠太软了……” 顾池点头赞同。 虽然自家主公也有冷情冷性的一面但多是面对“恶人”这种时候她从不吝啬狠厉手段。一旦面对弱势之人例如遭受苦难的庶民又会变得格外心软。 姜胜道:“生错了世道。” 若是盛世他不怀疑沈棠会成为清廉贤明的官吏或许还会成为被庶民交口称赞的好官立牌供奉那种。偏偏是这个世道免不了要违背心意拿起屠刀。 顾池不赞同了。 他反问:“为何不是适逢其时?” 自家主公身上可有不少秘密。 心软但该硬的时候也不犹豫。 能做到这点已经很省心了。 顾池不正经地揶揄道:“再者说文心文士追随主公对主公最最最基础的要求不就是主公得是个能喘气的活人?” 姜胜:“……你认真的?” 顾池厚颜点头:“嗯。” 姜胜:“……” 他这些同僚…… 多少都有些病在脑子上。 沈棠这边舒舒服服地养足精神早一步逃出生天的苏释依鲁就没这么舒坦了。亏了沈棠“仗义断后”他狼狈不堪地逃到最近的心腹部落。抵达之时已不省人事。 仗着武胆武者体质好昏睡数个时辰便醒来立马招来部落兵马赶回。 千万要在证据销毁前赶到。 部落的武力驻军是苏释依鲁一派当即调动足够人马跟过去天色将暗之前抵达。原先的营地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只剩一片漆黑焦土空气中还弥漫着古怪焦臭。 “将军没有活口。” 找了一大圈别说活口就连一具完整尸体也没见着。除了营地外沿的尸体靠近火势中心的尸体多被焚烧干净。十乌境内又爱起风骨灰早被吹走大半无从查起。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们在苏释依鲁几个干仗搞出来的深坑之中挖到几具“幸存”尸体保存相对完好仔细检查还真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尸体腋下和大腿根分别纹着不同的纹路。 应该隶属于哪个势力。 将图案拓印过来苏释依鲁一看。 当即冷笑连连。 不顾扯动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势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这几个杂种……” 又问:“可有发现庚国王姬?” “倒是在几里外发现几具符合王姬年纪身形的女尸但无一例外不是被割去头颅便是面目全非分辨不出哪个是……” “罢了也不重要。” 苏释依鲁摆手心中憋着火。这次的亏他一定要让那几个杂种付出代价。 ------题外话------ |??w?`) 虽然但是…… 还是要推一下云霓新书啦点击链接就能跳过去哦。 ps:蚊子再小也是肉哇。 正文 432:努力完成KPI(十二)【求月票】 “阿鲁阿鲁这死孩子去哪儿了?” 长年饱受风霜日晒的妇人扛着一只盛满清水的木桶扭头去找调皮儿子却没发现人影她也不着急只是少不了抱怨。 “大概是跑哪里疯玩了吧?” 同行的妇人笑着应答。 她肩头同样扛着一只木桶。 “唉跟他死鬼爹一个德行……”阿鲁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挂着的细汗本来想让这小子过来帮自己分担一下谁知道他跟他爹一样光顾着自己还让她操心。 “讨了婆娘就改好了。” “就是。” 其他人的宽慰让阿鲁娘舒服。 她脸上重新浮现一缕浅笑。 “唉希望吧。” 另一人问:“你儿媳啥时候来?” 阿鲁娘笑道:“还有三十一天。” 这可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天都是掰着手指算的。 其他人听闻无一不羡慕。 纷纷夸赞阿鲁娘好运要来了。 阿鲁娘头上戴着一顶磨损有些严重的旧兽皮帽方口阔鼻双眉浓而粗肌肤黝黑泛红身躯算不上高双肩宽阔胳膊粗壮乍看还以为是敦实矮小的汉子。 听说她不是十乌族人是外族的被狠心的亲爹亲手卖到十乌这边。 大概是命里带着丧气阿鲁娘一连死了四个男人如今膝下只有阿鲁一个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阿鲁娘这两年一直发愁儿子婚事辛苦攒了好几年的银钱。 只是这点钱是娶不到十乌少女的。 恰逢这两年生意好陇舞那边的女人断崖式掉价货源也多了起来。她通过人脉联系好了认识的贩子交了定金也不挑人据说最迟三个月就能按期交货。 贩子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阿鲁娘这阵子也乐得喜上眉梢。 干活儿越发有劲儿。 逢人便说自家快要办喜事。 像阿鲁娘这样能干的女人不多见。 部落不少男人私下都抱怨自家女人不似阿鲁娘能吃苦不能替儿子挣个媳妇。 惹来其他女人一致白眼。 阿鲁娘这么好强还不是因为死了男人她又不肯再嫁人了再不努力娘俩喝西北风呐?她们不一样她们男人都还活着。 如果她们也死男人肯定也拼命。 一句话怼得男人哑口无言。 “三十一天?那快了。” “到时候别忘了请吃酒。” 阿鲁娘脸上浮现浅浅笑意直道:“当然当然家里两头羊羔都备好了。” 看似人生赢家的阿鲁娘内心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痛那就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阿鲁一点儿没有要当新郎成为大人的自觉整天跟孩子王一样跟那些个七八岁的顽皮孩子混一块儿疯玩儿。玩什么大将军兵卒攻城的幼稚游戏。 阿鲁娘对此十分不满。 屡次藤条教训。 但部落其他男人却觉得阿鲁很有勇士潜质再过一两年都能跟着部落其他男人一起出门打仗了到时候什么金银财宝粮食女人不能挑?这娃以后会有出息! 阿鲁娘没这么大的野心。 她前半生吃了那么多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阿鲁长大。她只求儿子能平平安安待在她的身边有个正经手艺娶上媳妇多生孙子待她老了好好孝顺她就行。 部落男人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背地里挺瞧不起阿鲁娘。 甚至不允许自家孩子跟她多接触。 但部落妇人之间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她们对于一人干活能顶两个大男人的阿鲁娘极为敬佩后者偶尔还会热心帮她们干些重活这可比家里光张嘴的男人强些。 七八个妇人打水回去路上有说有笑也不操心跑出去疯玩的孩子。 现在的条件可比以前好多了他们部落是附近有名的大部落附近都会有驻军巡逻防止野兽进入地盘。类似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天擦黑他们就会回来。 要是再晚一些少不了一顿胖揍。 部落聚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帐篷。 不少帐篷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部落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顽皮孩童聚众嬉闹看着一派岁月静好。 阿鲁娘回到自家帐篷。 却见帐篷外站着眼熟的男人。 阿鲁娘认识这人是第四任丈夫的兄弟他们曾一起出去“打猎”。去的三百多号青壮最后只回来一半剩下的男人——包括阿鲁娘的丈夫——在陇舞郡永固关边境被巡逻兵追上射杀了庆幸他们那一趟收获丰厚阿鲁娘作为遗孀也分到一笔小财…… “进来坐。” 男人跟着入内。 “嫂子求你个事儿。” “你说就是自家兄弟哪有不答应的。”阿鲁娘这些年没少受对方照拂部落食物最紧缺的时候她家没有可以出门狩猎的成年男人分到的粮食少得很她跟阿鲁差点儿饿死在那个寒冬腊月还是靠着对方接济的干腊肉才熬了过来阿鲁娘很记恩。 “开春之后部落要组人去春猎。” 阿鲁娘心中咯噔:“要让阿鲁去?” 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她一人干活也能养活而娘俩。 哪里还需要阿鲁去拼命? 男人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想来借大哥留下的盔甲弓箭……这次春猎应该要过关估计有些危险俺就想多戴点东西。现在狩猎可赚钱俺想趁着还能动再去猎一次给家里的崽也讨上个女人……”阿鲁娘花钱从贩子手中讨儿媳这事儿谁不眼红? 阿鲁娘一听这个要求立马答应。 因为十乌这边没几个像样工匠也没精湛的冶铁造器技术盔甲武器这样精致的玩意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遇不可求一般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只要还能用就一代代传下去的“传家宝”。关键时刻能保命!还有些人家出门狩猎武器都是磨尖了的石头…… 阿鲁娘家的盔甲和弓箭那都是运气爆棚从永固关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部落一些人家都想来借但阿鲁娘一般不肯这是她留给她儿子阿鲁的装备! 这次开口借的人是亡夫兄弟。 她就答应了。 男人穿戴整齐喜滋滋出去。 威风凛凛的模样一路上吸睛无数。 阿鲁娘忙着准备晚上要吃的烧柴煮粟米炖肉汤收拾家务行动利索。 很快疯玩的孩子陆续回来一些人家直接响起了孩子嚎啕大哭的声响。 除了阿鲁。 直到月上中天。 一道影子一边抱怨一边回赶。 阿鲁骂骂咧咧:“回家也不喊俺……” 终于累死累活快到了月光下隐约能看到部落营帐的模糊影子阿鲁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但跑着跑着他发现漆黑的部落逐渐亮起了奇怪的光芒。 起初就一点之后迅速连成一片。 ------题外话------ _(:3」∠?)_ 约了明天早上九点半的nt筛查不知道要啥准备医生说的我忘了耶…… 正文 433:努力完成KPI(十三)【求月票】 “着、着火了?” 阿鲁险些吓得跌跟头。 别看他平日顽劣又调皮时常惹他阿娘生气捉弄部落叔伯但在他心中部落是他的家所有人都是他的家人。当脑中萌生“失火”这一念头不由得加快步伐。 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救火”。 十乌冬日少雨干旱确实容易走水。 胸腔内的空气随着剧烈奔跑和喊叫而稀薄逐渐也有了火舌舔舐过的灼热感汗出如浆浑身燥热。可他顾不上自身的难受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快些回去! 但距离部落不足五十来丈的时候刺目火光间晃动着模糊人影他隐约看到熟悉装扮的身影倒了下来同时还有一声短促的惨叫。阿鲁被这幕吓得浑身激灵。 他猛地向前跌倒扑在地上。 借着茂盛野草遮掩身形。 一点点爬到了勉强能当遮蔽物的枯草堆后那一刻的他吓得忘了呼吸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清后眼眶迅速涌上水汽。 他、他此时此刻看到了什么? 一伙陌生残暴的敌人闯到了部落里头一通屠杀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 因为距离隔得远阿鲁看得不真切但凭着对部落大人的熟悉他能借着模糊影子判断他们的身份。随着血柱从致命伤口喷溅洒满营帐他们也惨叫着倒下。 每一个、每一个…… 全都是阿鲁最熟悉的亲人! 面对敌人的暴行他们只来得及惨叫便倒了下来其中还有身穿半幅甲胄的驻军札耶伯。札耶伯是王庭派来部落的驻军听说也是本家部落出去的勇士。 年纪轻轻便是三等簪枭驻军中的二把手见多识广悍勇强大数次出猎都能满载而归大人说他家里四个老婆都是他凭本事弄到手的五年生了十二个孩子是部落当之无愧的“高门大户”。因此部落小孩儿都崇拜这位札耶伯阿鲁也羡慕他的强大。 阿鲁记得就在昨天他去札耶伯家里讨东西吃札耶伯和温柔漂亮的婶婶还笑着跟他说过第十三个孩子快出生了……以后就让阿鲁给取名字让阿鲁教孩子骑马。 没想到仅一天就阴阳两隔。 昨日的幸福温馨被眼前烈狱般的杀戮狠狠撕碎!阿鲁双手死死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也努力克制遏制不住的本能恐惧同时——仇恨在他心中疯涨! 顷刻长成了参天大树! 阿娘…… 他还有阿娘…… 阿鲁努力擦了擦泪水想去找阿娘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家的帐篷已经化作熊熊火光他如果冒出头的话也会死!沉重的现实打击让阿鲁寻回了被仇恨藤蔓纠缠的理智他深深看了眼火光中的部落匍匐在地上借着草丛遮掩一点点往反方向爬行。 草叶划破脸颊虫子叮咬肌肤。 手肘下的碎石带来尖锐刺痛。 但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心痛。 总有一日—— 他会替部落的老老少少报仇替阿娘报仇替札耶伯和婶婶孩子报仇……强烈的信念铭肌镂骨般深深印刻在脑海。 总有一日—— 他会—— 阿鲁小心翼翼又爬出了十多丈远直到一双马蹄拦住了去路阿鲁心下大骇强烈的恐惧从尾椎骨爬上后脑勺浑身冷汗直冒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儿。 这时候马背上传来疑惑女声。 “小郎怎在这里?”陌生的语言声音温柔清冽好似有抚慰人心的能力。 阿鲁前一刻涌起的恐惧下一息便如潮水退得一干二净因为对方年纪不大还是个女郎生了一张比月下仙子还要美丽的面庞。肌肤跟羊奶一样白得细腻。 还不待阿鲁反应过来前者用非常别扭蹩脚的十乌语言道了一句。 “竟是漏网之鱼啊。” 她要找的就是漏网之鱼。 阿鲁一下子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摁住了双手负在背后失去自由。借着余光阿鲁看到抓他的人跟屠戮他部落的歹人一个装束!他立时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放开老子!” 奈何抓他的人力气大得惊人不管他如何挣扎双腿蹬踹、张嘴咬人对方都是纹丝不动。他们似乎以那位月下仙子为首脑后者不发话他们就没有其他动作。 “十乌少年模样还不错这张嘴巴讲得溜也不像是个结巴……” 符合老师讲的几个条件。 月下仙子也就是林风右手卷着马鞭抵起少年下颌将他这张灰扑扑的脸看得清楚慢悠悠点评。阿鲁哪里会任由她摆布口中酝酿一口唾沫就要吐林风的面门却被她轻描淡写偏首避开神色漠然抬手拔出腰间佩剑:“符合条件的一个不留。” 还得是她亲自动手! 其他人林风信不过! 几个护卫低头不语心中免不了感慨两句——唉这世道真真是害人啊! 一两年前的林小主簿可纯良可爱了说话软绵待人温柔被夸还会脸红害羞生得又好看没哪个袍泽瞧了不喜欢的?倾慕者如过江之鲫!只是最近这半年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特别是离开汝爻治所后手起剑落收人首级更是麻利全程不带手抖的。 感慨两声战争残酷便没了下文。 这场夜袭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 林风回去的时候战斗进入尾声一部分已经开始清扫战场收割右耳。 为何是右耳? 因为永固关守将要三万十乌首级筑京观着实有些难度。不是凑数量有难度而是首级保存有难度。虽说这是寒冬腊月尸体不易腐烂但再不容易腐烂俩月下来也够呛总不能还将人脑瓜子腌制了保存吧? 面对这个现实难题沈棠摸了摸自己左耳耳后的伤痕早已结疤摸着只有些许不平。她想到了什么便道:“那就循着打仗规矩割右耳呗我想褚将军会理解咱的。” 不是不想拿脑袋交差实在是没这保存条件运输方面也有难题啊。 最后再将清扫出来的尸体统一埋入一个大坑盖上土也算入土为安。 武胆武者干这活儿效率拉满。 沈棠给他们上三炷香倒了酒。 “下辈子要是投胎看准点。” 要么别投胎。 要投胎就别当她的敌人。 林风回来被顾池瞧见。 后者看到她面庞沾着的刺目血迹便笑问一句:“令德有收获?” “抓了个漏网之鱼也不知是不是。”用袖子擦掉脸上黏腻血液随着鲜血晕染反而衬得肌肤越发白皙“先生给掌掌眼?” 顾池看着被扛回来的尸体无语。 简单查看便道:“这不是。” 林风也不失望。 能让老师文士之道示警的人物若这么简单就死了可能性也不大。这漏网之鱼还真只是漏网之鱼但她勤奋好学总要弄清楚顾池是怎么判断阿鲁不是目标人物的。 “如何不是?先生可否解惑?” 顾池笑道:“这也简单得很。” 他抓起尸体已经冰冷的手。 “你老师要找的可是十乌大王后的儿子当储君养的哪会有这么粗糙生冻疮的手?十乌虽崇尚武力民风野蛮但他们的王庭却很重视文武这手哪有长期执笔的茧子?” 仅凭细节也可以判断这不是。 林风若有思索地点点头。 顾池道:“杀错了就杀错了这少年多半是这个部落的若放跑了去其他部落通风报信我等可就麻烦了。漏网之鱼不可留……” “先生教诲的是。” 顾池看着冷着长脸的林风倏忽不正经了一句:“令德其实可以多笑一笑……” 林风:“……” “多学学你老师不轻易暴露情绪。” 越是看着和蔼可亲越有欺骗性。 林风颔首受教:“嗯。”说着扬唇露出干净纯澈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 顾池:“……” ------题外话------ (σ???)σ:*☆哎哟不错哦 今天超累的但好歹nt检查消息不错囊周积液也消失了。 香菇还在检查的时候看到女儿秀气的大脑袋(虽然不知道性别但不妨碍我许愿一个吧)才三个月已经有人样了真神奇。 正文 434:努力完成KPI(十四)【求月票】 一拨人挖坑埋人一拨人清扫战场。 完事儿拍拍屁股拔腿走人。 这次袭击也就耗费了一个时辰。 其中过半还是浪费在战后处理问题。 待有人察觉这个部落出事已是第二天晌午时分——按照王庭的驻军制度为保证每个部落都“安安分分”相邻的两个部落驻军每隔一旬便要交换一次信息。 倘若哪个部落生乱了王庭不仅要问责负责那个部落的驻军连与之相关的部落驻军也要被牵连。不过这些年王庭威严日重连一向喜欢单打独斗、毫无组织纪律概念的十乌部落也开始安分因为跟着王庭能吃饱肚子南下去陇舞郡出猎还有补贴。 能拿好处的事情为何不干? 第二日原是例行交换的日子。 但直到晌午也没等来情报自己的信使也没回复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也不怪这么怀疑。 小部落愿意跟着王庭走因为好处多但这种规模较大、延续时间又悠久的老牌部落不一样总觉得自己吃亏生乱几率较大。正要备齐兵马去看看信使回来。 “报——” 临近黄昏。 信使神色慌乱带回一个坏消息。 还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他们邻居部落被灭了满门! 现场仅剩一片废墟还有一个土壤新翻过的巨型坟包听得此地驻军首领一脸“我是不是没睡醒在做梦”的梦幻表情。 信使重复了两遍他不信也得信。 “是谁干的?” 这个问题无疑是为难信使。 别问问就是“属下不知”。 “立刻点齐人马过去查看!” 此人火烧屁股般立马点了百人一块儿过去并且叮嘱剩下的进入战备状态今夜一整夜都不许睡觉加强夜间巡逻生怕同样的厄运会降临到自个儿的头上。 抵达的时候天幕已黑。 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仍旧未散。 驻军首领举着火把命人细查。 下属不禁猜测。 “这是哪一伙暴匪干的?” 十乌也是有盗匪的他们多是不服王庭统治或者斗争失败失去部落牧场领地被迫流浪为了生存时常对其他部落发动偷袭获取生存资源行事非常残忍血腥。 乃是十乌人人痛恨的毒瘤! 驻军首领摇头:“应该不是。” 不可能是暴匪干的好事儿。 无他现场太过干净。 根本找不到敌人留下的痕迹。被偷袭部落甚至没机会派人出来报信求援可见暴徒人数之多、实力之强居然能不动声色直接将一个不小的部落一锅端了…… 游走荒地的丧家之犬能办到? 他们要能办到也不会是丧家犬了有九成概率能将他们排除嫌疑人行列。 下属又猜测问道:“是仇家?” 部落之间因为一些利益问题也经常干仗此前就有两个部落开启万人大战因为其中一个部落的羊跑过来吃了另一个部落的草双方积怨已深便干起来了。 此种情形在十乌屡见不鲜。 当然自从王庭统一大小部落明面上这种矛盾一般会交由王庭派来的人审判但不是每个部落都会乖乖听话。 驻军首领又一次摇头:“不可能。” 行此暴行的必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势力下手果决麻利而有这条件……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具体目标。 他问:“可有查到歹人撤退方向?” 查是查到了。 但他们追了一段路便发现痕迹断掉应该是被暴匪仔细清理过。驻军首领只能恼恨返回又命人将埋好的坟包挖开希望在尸体上面找到线索。尽管尸体埋在地下已生腐臭但还未腐烂伤口清晰普通人多是一击毙命武胆武者身上伤口则多一些。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发现。 男性青壮无一例外被割去了右耳。 驻军首领问:“女人呢?” 属下道:“完好。” 尽管有些尸体被烈火焚烧得看不出原来模样但大致都是完好无损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没动唯独成年男性被割掉右耳。 这种行径难说不是敌人恶意挑衅! 摆在地上的尸体已有数百具。 驻军首领脸色微沉冲人摆了摆手。 一众兵卒便动手将挖出来的尸体重新扔回坑也懒得重新将土盖回去。 “部落财物如何?” 属下查得仔细:“部落储粮粮仓失窃少许没找到金银其他都在。” 在十乌人们是以部落为单位生存的享受部落的保护也要付出代价每家每户收获的粮食都要上缴一部分到部落粮仓。这部分粮食会用于特殊困难时期但优先供应给部落的勇士保证他们先吃饱维持强健的体魄以便更好出猎维护部落安全。 十乌受地势气候和习俗影响不善耕种。粮食产出少属于珍贵资源。相较之下金银这种东西在十乌价值反而没那么大。金银尽数消息粮食却没少多少…… 驻军首领思忖片刻。 “看这情形敌人规模不大。” 若是规模很大粮食早被搬走了搬不走也会烧掉。在普遍缺粮的十乌粮食可比金银更受欢迎。既然这伙暴匪规模不大那么人均实力应该会很高全员精锐。 不然怎么拿下四千多人的部落? 想明白这点驻军首领立马将这个消息和自己的一众推测写好命人传递给上级心中却生出了些许隐忧。有能耐组建这样训练有素的精锐势力其背景怕不小…… “希望别跟王庭哪个勋贵扯上关系……”驻军首领心中暗暗嘀咕。 此前也不是没有类似事情。 例如某部落所属领地牧场有盐矿什么的开采出来便能发财王庭勋贵听说此事便强取豪夺命人暗中灭了那个小部落再将东西占为己有……要知道十乌属于边缘内陆再加上技术落后每年近七成的盐都要靠劫掠或者跟其他国家来的黑心商贾私下交易获得幸存者敢怒不敢言。 驻军首领生怕这次也这样。 “啊欠——” 被念叨的沈·无良勋贵·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完之后继续清点金银。 双眼放光。 “要不怎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呢……” 看着一件件金疙瘩、银疙瘩…… 沈棠的手在抖。 心在颤! 额滴额滴都tm是额滴! ------题外话------ |??w?`)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仙侠? 给基友潭子打个广告她新书《我家仙子多有病》今天上架啦此前的小说《摘仙令》应该有不少人看过(#^^#) 正文 435:努力完成KPI(十五)【求月票】 “主公……”姜胜小声唤道打断沈棠试图用咬金疙瘩验真假的丢人动作。 “干嘛?” “咱们可不是暴戾之士。” “这是自然。”沈棠一脸迷惑“然后?” “主公说‘杀人放火金腰带’这句话略不妥。”尽管他们不是啥正义之师但也不是图这点儿金银俗物才对人动手。 不然跟十乌之流有何区别? 姜胜说完沈棠便明白过来尴尬笑笑将金疙瘩往腰侧衣裳擦了擦。 “先登这话有道理。” 姜胜:“……” 名声很重要。 但主公的形象更重要。 他出声纯粹是想阻拦主公咬金疙瘩这样匪气十足的丢脸举动而已…… 眼神暗示顾池这厮却低着头摞金疙瘩玩反正看天看地就不看他的眼睛。 姜胜:“……” 从那个部落搜刮出来的金银器物除了少部分带着十乌风格近七成都跟十乌本土文化格格不入。有些明显有年头不知道是经商换来的还是哪次打猎得的。 用戥子剪过的碎银碎金有小半箱。 这些全部融了其他有文化价值的暂且不动整理整理收入箱中这些可是日后的军饷。林风这孩子有其老师褚曜之风连夜将东西一一登记造册贴上封条。 当然也少不了对兵士的嘉奖。 加薪才是社畜工作的源动力啊! 没过多会儿鲜于坚带回来一个消息。 部落被灭之事已经被发现。 至于怎么发现的—— 跟十乌王庭的驻军制度有关。 沈棠听闻略有庆幸:“得亏咱们行动快不然直接撞人家枪口上也怪咱们对十乌这边的消息了解不够全面。下次再动手这个消息一定要摸清楚……” 上天眷顾一次不会眷顾第二次。 他们手中有布防图并不能代表可以完全避开敌人倒霉一些也可能撞上。 当听到他们辛辛苦苦挖的埋人大坑被过来调查的驻军刨开尸体随便丢回去也不给埋上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十乌操作……还挺迷。 姜胜问:“有无查到咱们身上?” 鲜于坚道:“并无。” 毕竟明面上他们都已经是死人凶手怎么可能是死人呢?但十乌为了抓住凶手多半会加强附近区域的搜查力度。沈棠沉思了会儿道:“如此休整半日就上路。” 深入敌后打一枪就换个地方。 鲜于坚抱拳道:“唯。” 为了隐藏大军踪迹他们都是白日休息恢复气力黄昏之后开始行军。 借着夜色掩护往下一个目标靠拢。与此同时被灭部落一事也在层层上传。 苏释依鲁是最早知道的。 “被灭了?” 虽说十乌部落互相倾轧不罕见但动辄将人部落全部灭杀却是少之又少旁的不说战败部落的女人就是最珍贵的财宝其价值堪比金银粮食哪舍得灭杀? 他又问:“何时发生的事情?” 报信之人看着他阴沉能滴水的脸还有未散的凶悍煞气说话声不由自主低了下去。他如实回答苏释依鲁在脑海中寻找那个部落的位置心头怒火更盛。 灭杀惨案发生在和亲队伍遇袭后不久二者的案发位置也隔得不很远。再结合递上来的情报——这一拨暴徒规模不大人均实力精湛非寻常驻军能抵挡。 若说二者之间没关系谁相信? 苏释依鲁动了真火。 怒火之盛连即将愈合的伤口也再次崩裂刺目的鲜血渗透绷带一旁的医师急忙上前替他处理。心腹见势忙转移话题。 “将军那俩纹路已经查清楚了。” 苏释依鲁深呼吸忍下来。 “说!” 心腹道:“是五王子和七王子。” 苏释依鲁蹙眉:“这俩?” 调查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当时和亲队伍的武力防备可不低想拿下必是精锐中的精锐更别说统帅他们的还是苏释依鲁实力弱的来了就是送死。培养这样一支精锐那都不是碎钞机了那都是吞金兽而五王子和七王子是所有王子中母族势力最弱的最无竞争力。 因为他们母亲是个貌美的养马奴。 能提供什么助力? 就算这哥俩成年之后插手王庭捞了不少好处也很难供得起这样的精锐。 “不是栽赃嫁祸?” 心腹摇头道:“这就不知了。” 苏释依鲁更倾向于这哥俩被人做了局当了马前卒不然逻辑上说不通。 至于被灭的部落…… “那个部落有所属吗?” 心腹道:“跟三王子走得近。” 因为王庭大王认为强大的头狼才能率领十乌南下征服那片辽阔大陆对膝下儿子都全力培养丝毫不吝啬他们接触政务也纵容他们用自身魅力降服部落。 这些王子需要那些部落上供那些部落头顶也需要一顶保护伞二者一拍即合。 被沈棠灭掉的部落拜的就是三王子的码头。苏释依鲁蹙眉手指敲着桌案。 脑中迅速浮现成年王子的关系网。 试图从中揪出罪魁祸首。 思来想去似乎每一个都有嫌疑。 心腹低声道:“依属下之见不管是哪一位王子都是挡在十二王子跟前的绊脚石。他们若安分也就罢了现在却将手伸得这么长不仅破坏和亲还想对将军不利……说句难听的若将军那日陨落当场十二王子无异于被断掉左右双臂刚成年的他如何是那些豺狼虎豹兄长的对手?” 十二王子便是大王后的宝贝儿子。 也是苏释依鲁的宝贝外甥。 苏释依鲁对儿子都没对十二王子十分之一喜欢可见后者有多么得他欢心。 “你什么意思?”他拧眉。 心腹道:“绊脚石就该搬开。” 说完做了个划脖子动作。 苏释依鲁:“……那毕竟是王子……” 他想报复也没想要他们的命。 心腹劝说:“唉将军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吃过沾血活肉的狗骨子里的野性就再也收不住了。这些王子如何会老老实实服从十二王子?怕是不到死就不消停……他们中间随便哪个上去大王后、将军还有十二王子都活不了。死人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题外话------ |??w?`) 今天二医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月初的早筛临界风险…… 唉虽说nt检查结果很好再做一个无创问题应该不大但还是被搞得心态崩溃……一下午恍恍惚惚了。 正文 436:努力完成KPI(十六)【求月票】 苏释依鲁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定格在阴沉又饱含杀意的瞬间。 半晌他沉重吐出一口浊气。 道:“是啊死人才没有威胁……五王子和七王子已经对老夫展露杀心他们背后还不知道站着哪个王子。只要他们想要王位老夫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最重要的是他几次三番劝说大王尽快确定十二王子为正统削弱其他王子的权力从根本上已经将他们全部得罪。当下的局面不是他死就是他们去死。 心腹的话戳穿苏释依鲁一直以来的隐忧也让他进一步下定了决心。 “将军还有一事……” 心腹欲言又止。 苏释依鲁道:“你尽管说来。” 心腹说出担心:“关于和亲一事若大王那边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 苏释依鲁闻言后沉默良久。 他何尝不知道这事儿麻烦呢? 按照以往的暴脾气直接跟大王摊开了说说他膝下五王子和七王子出息了为一己利益破坏十乌针对庚国的计划还差点儿送走他这条老命其心可诛。 但目前他手中并无铁证指证二人也无活口仅凭尸体上的纹路便问责两个已经成年的实权王子一个不好就会陷入被动甚至将大王后和十二王子也拖下水。 届时两个王子反咬一口质疑苏释依鲁上了年纪年老体衰一身本事跟不上当下局势连护送一介弱女子来十乌和亲都失败还有什么脸面忝居高位呢? 哪怕动摇不了他的地位也够恶心人。苏释依鲁问计:“那你说如何?” 心腹小声建议:“不如‘示敌以弱’。” “示敌以弱?”苏释依鲁喃喃地琢磨。 心腹道:“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将军说句大不敬的话大王他也老了他……他真愿意看着强臣如您这般肆意强横?” “放肆!” 苏释依鲁口中发出一声厉呵。 扑面而来的气势震得心腹连连倒退纵使看到苏释依鲁眼中闪烁的杀意他仍咬牙道出:“头狼再强壮也抵不过时间流逝身体衰老。对如今的大王而言那些个王子仍是还未长成的幼狼相较之下您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将军可有怀疑过大王呢?” “你不想活了?” 苏释依鲁起了杀心却未动手。 因为心腹确实命中了他的痛处。 十乌大王春秋鼎盛的时候自信可以压制苏释依鲁根本不在意这位“兄弟”有多强大有多嚣张二人强强联手横扫十乌大小部落。但他年纪大了啊! 人一旦上了年纪随之下滑的不止是身体状态还有那股“自信”它会逐渐酝酿、变质成多疑渴求曾经不屑一顾的“安全感”。心腹这话确实振聋发聩…… 两位王子幕后之人……为何不能是明面上早就不理事的十乌大王? 倘若如此很多疑点都能说得通。 但苏释依鲁不肯相信。 心腹趁机跪下表忠心:“将军末将这条命都是您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您要怎么处置末将断不会有一字怨言。可为了将军有些逆耳之言总要有人说出来!” “你这是……”看着一脸赤诚之色的心腹他有许多话酝酿不出口半晌才抬手挥了挥“你下去吧此事老夫再想想……” “唯!” 心腹领命下去。 只剩苏释依鲁独自一人回味可能被岁月摧残而悄摸儿变质的君臣情谊。 走出营帐心腹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他刚才差点儿以为苏释依鲁会杀了自己毕竟只要跟随苏释依鲁一段时间就会知道这位上司对大王是何等忠心。跟对方说这个比偷了对方老爹还严重得多。 “居然还活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数次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心腹带着无数后怕情绪回了营帐他没有干的别事情而是第一时间去见了另一人——一名文士准确来说是他救回来的怪人。尽管此人寒酸落魄规矩还多但确实有两把刷子。心腹也是靠着此人几次出谋划策才爬上心腹位置仕途跟开了挂一样顺畅。 此番言论也是对方告诉自己的。 “先生可睡下了?” 营帐内烛火通明。 传来一男声:“还未进来吧。” 心腹一进来就开口抱怨道:“先生啊你这次可差点儿害惨我了方才的场景你可是没有看到将军差点儿要杀了我……” 男子笑了笑斟了一杯茶。 揶揄道:“这不还没有死么?” 心腹担心道:“这次不杀我难保他下次想起来就杀我了。将军是出了名的忠心别说他的下属了就是他的儿子说了大王什么坏话也要被他打没半条命。” 他犹豫许久都不敢说那些话。 男子道:“忠心?以前确实如此但人心这种东西最是善变。你看你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你这位将军不还是没有动你一根汗毛?可见他的心变了。” 心腹琢磨一番深以为然。 男子举起了茶杯冲他道:“某以茶代酒祝贺你未来要平步青云了。” 心腹闻言心情舒畅。 犹如三伏天吃了一大坨冰糕。 “哈哈哈这都亏先生神机妙算。” 心腹也不敢独自揽功。 二人你吹我捧气氛融洽。 临走的时候心腹又让人送这位先生上百两足分量的黄金。这位先生看着清高骨子里最喜欢那种黄白俗物。这也省事儿不用费尽心机琢磨此人喜好什么。 看着整整齐齐的黄金元宝文士一块一块摩挲过来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半晌才将它们逐一放下起身走出营帐看着月色凝重出神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半晌空中有轻叹溢散。 “你的救命之恩某便算还了。” 月色寂静无人应答。 文士哂笑了一声。 转身回营帐摆开笔墨提笔吸饱了墨汁落笔一篇文章随着时间流逝而成型。 写完文士欣赏了片刻。 喃喃感慨:“你若瞧了多半会说一句——写得不错可惜是篇祭文……” 【祭挚友安文】 正文 437:努力完成KPI(十七)【求月票】 “……言灵可真是神奇……” 尽管自个儿也是文心文士中的翘楚习惯了各种言灵手段但那些言灵多服务于战场为阴谋阳谋而生但当姜胜看到一众兵士下地收割麦浪仍觉得神奇。 “多谢先生相助。” 林风冲他行礼致谢。 姜胜摆摆手:“职责所在罢了。” 看着面色困倦惨白的林风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家的崽声音温和了好几个度细细叮嘱道:“时辰还早令德不妨下去歇一歇此处有老夫盯着断不会出错。” 沈棠上回搬了一部分十乌部落粮仓让手底下的兵士美美饱餐了一顿。 可剩余的粮草加上一开始携带的只能支撑他们半月一时间人心浮动。 为安抚军心让大家伙儿看到持久战的“底气”林风这个移动后勤粮仓自然要派上用场只是林风现在还未彻底成长起来少不了姜胜、顾池这种老手压阵。 姜胜文宫大成比顾池好用。 他、顾池跟沈棠三人按天轮班。 林风却摇头婉拒:“昨日应了几个关系好的兵士要教他们认识几个字。” 军营的日子枯燥又乏味。 除了出兵打仗剩余时间都重复一样的流程——日落西山开始行军天色大亮原地休整白日除了睡眠修养和练兵的时间还富裕不少闲得都要打屁了。 甚至因为太闲还生出矛盾。 有兵士饭后切磋打发时间打出了火还演变成群架这事儿闹到沈棠这边。 她道:“闲得蛋疼就去学几个字。”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果然还是要抓抓思想教育这块。 说起思想教育就少不了扫盲。 沈棠让人从兵士中间挑选认识几个字的作为扫盲小队队长各自负责一部分兵士在闲暇时间教人认识字。为了让他们更加有学习动力还强制他们内卷。 学习进度最慢的小队训练增加。 学习进度最快的小队可以加餐。 不论男女一视同仁。 白素不解地道:“主公素有一事不解。将军领兵打仗兵士冲锋陷阵二者各司其职只管打好仗就行。有时间识字还不如多操练几个时辰争取活着下战场。” 不止白素这么想徐诠也这么想。 让兵卒识字有什么用吗? 多多操练才能提高存活几率。 鲜于坚一贯不怎么多话属于闷头干事儿型尽管心中存疑却没问出口。 沈棠被问得一愣自然道了一句:“虽然、但是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啊。” 众人:“……”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战死沙场无仗可打。 一种是天下太平无仗可打。 分析主公先前的语境明显是第二种解释但——要和平到什么程度还能让兵士解甲归田铸剑为犁呢?沈棠没理会他们的愣怔径自往下念叨:“认识几个字还是有好处的以后好就业。哪怕工作挣钱用不着但识字算数至少不会睁眼瞎被奸商欺骗。” 最重要的是—— 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至于收买人心反而是其次——在当下这个世道寻常庶民若无机遇天赋基本跟“读书识字”绝缘。现在当兵还能扫盲无形中也拉一波好感让人肝脑涂地。 徐诠几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池和姜胜二人看得透彻。 甚至觉得自家主公真·善察人心有如此省心的主公省了多少事儿啊。 因为兵卒学习进度有快有慢为了不沦为最后一名少不得找外援帮手。 林风这位小主簿可好说话了。 跟她相熟找她帮忙补课正好。 姜胜道:“虽是如此也不可太累。” 林风心下微暖笑道:“晚辈知道。” 带出来的兵卒中间有不少在河尹好好练过皆是干农活的好手麦子都被整齐割下留下一部分当麦种剩下的全部处理了送去称量记账经由伙头兵的手煮成香甜粘稠的浓粥再配上其他干粮就是一顿。这日子甚至比在河尹那会儿还要悠闲…… “林主簿——” 林风抹平用来当临时“写字板”的沙子看着聚拢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学生”。 “怎得了?” 行军条件艰苦水源也不是很充足洗漱更是奢侈的事情众人这两日皆是灰头土脸这名兵士脸色红中发黑乍一看有些分不出男女唯有那双黑亮若黑珍珠的眸子很是夺目。 她腼腆笑问:“主公名讳怎么写?” 一旁其他女兵纷纷应和。 她们想学很久了。 但扫盲都是最基础的一二三数字或是众人自己的名字根本没有主公。 林风道:“这么写。” 她一笔一划写下“沈棠”二字。 “这是主公的字。” 一侧又是“幼梨”二字。 众人记得专注目不转睛。 生怕眨眼就错漏了一笔还有人手指在地上划拨尽管歪歪扭扭但大致能看出是什么字。还有一人不吝啬地赞道:“不愧是主公的名字就是好看!学了它肯定不会倒数!” 谁敢让主公倒数一个试试! 林风:“……” “主簿你那手变东西的手段能不能也教教俺们?”一人忍不住问出来。 “你做梦发昏呢就你这脑子?” “俺这脑子怎么了?俺学字看一遍就会了说不定呢……”尽管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做梦又不犯法。试问全军上下有谁不将林小主簿视为主公之外最有能耐的人? 挥挥手就是好几亩麦子啊! 这要学会了一辈子饿不死。 她也是被饿怕了才这么问。 林风也不觉得冒犯:“估计是学不会的因为姊姊年纪大了不如幼时筋骨通透。若是再小个十岁哪怕启蒙晚点学得慢也还有机会入门的。不过姊姊可以学了以后教自己孩子嘛。兴许孩子有天赋让孩子给姊姊变吃不尽的粮食也是一样的。” 她没有说得很残忍——毕竟文心凝聚一看天赋二看机缘三看师承。 普通人想踏入这道门槛难之有难。 众人失望听到后半又打起精神—— 是啊她们年纪大了。 但以后的孩子可以学。 一时间学习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昂。 简直比打了鸡血还要有用。 对饱尝饥饿之苦的庶民而言世上没什么比“吃不尽的粮食”更有吸引力哪怕这份希望只能寄托在虚渺的下一代但总归是一份希望。希望有时候比金银更珍贵。 ------题外话------ |??w?`) 今天干了四升的水越喝越口渴。 正文 438:努力完成KPI(十八)【求月票】 “若是拿守生和少玄当榜样他们会更拼命。”听闻兵卒学习劲头高涨沈棠好奇问了一句才知其中根源笑着闲聊了句“一个人幼年到少年时期是学文最黄金的时段年纪再大一些就很难学得进去东西效率远不如少时。学文不成但习武倒是正好。” 文心的门槛太高了。 相较之下武胆反而容易点。 兵卒年纪太大固然达不到多高的上限但还是有机会凝聚武胆。即便只是末流公士生存能力比普通人也提高出一大截。当然凝聚所需军功武运也不少。 这只能靠运气、靠战场拼杀了。 沈棠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她而战的兵士不论对方出身高低、年纪大小、天赋强弱军营之中、战场之上只看实力和战功。一切论功行赏不论其他。 林风道:“守生大哥和少玄阿姊可不是能摆在明面上大肆宣扬的榜样。” 这涉及到自家主公的秘密。 沈棠一想也是。 “总有一日可以光明正大。” 虽说苟一苟能活九十九。 但一直苟着也不是她的风格。 林风眸子一亮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若是主公的话必定能实现。” 沈棠好笑道:“就这么自信?” “那是当然!主公是最特殊的!” 她家主公可是第一个女性文心文士在此之前从未有哪个女儿有这能力。主公的存在或许不能教天下女子都脱离苦海但却帮她们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只要火光不熄便有希望。 沈棠好笑地打趣:“了不得了不得令德是跟谁学的当什么不好当毒唯。” “毒唯是什么?” 沈棠思索道:“就是只喜欢一人。” 林风承认:“确实只喜欢主公。” 原来这就叫“毒唯”又涨知识了。 沈棠:“……” 莫名有种教坏小孩子的既视感沈棠心底发虚生怕褚无晦这个老父亲会提刀砍她。顾池在不远处抱胸小憩听到这心声不由得哼了哼林风还需要教坏? 这孩子砍人头的利索劲儿刽子手看了都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句专业。 第二日夜又下一部落。 行军第七日偷袭第三个部落。 出手讲究快、狠、准三字要诀。 与此同时—— 十乌王庭也酝酿着一场风暴连同三部落被灭一事一同搅个天翻地覆。 自从那日受了心腹一番好心点拨苏释依鲁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事实。 率人快马加鞭赶到王庭。 十乌因其特殊习性本身没有固定的城池居所但这一代大王野心勃勃很多地方都要向大陆各国看齐。在大王本部部落胜出之后他强硬占据了十乌最丰饶、最繁荣的地方在此大兴土木建立巍峨高耸的王城。经过十数年的建设确实热闹非凡。 大宗商品都在此交易。 商贾往来频繁。 王城上下欣欣向荣人口最多时接近二十万不少十乌勋贵在此长居。 苏释依鲁刚入城便感觉到不妙。 倒不是附近有埋伏之类的而是众人待他的态度远不如此前热情尊重。 他不动声色按下想法。 入城后稍作休整便去求见大王。 谁知刚在门口便被拦下。 他道:“老夫有要事求见大王。” 下人道:“大王吩咐了谁也不见。” “吾也不见?” “任何人都不见。” 苏释依鲁心中打起了鼓。 这次来王庭的待遇跟上次截然不同。 他有派人给自家妹子去了信这次倒是非常顺利就见到了大王后。但眼前的大王后跟记忆中雍容华贵的妹妹竟判若两人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疲倦和憔悴。 苏释依鲁一下子就怒了。 脱口而出:“阿妹是谁给你不痛快?告诉哥哥这就替你宰了他!” 大王后抹了抹泪语调骄纵:“宰、宰、宰你还能将大王宰了不成?” 苏释依鲁大惊:“是大王?” 大王后重重叹气地道:“哥哥有所不知前几日哥哥护送不利被暴匪残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庭。没多会儿又有人参你说你收受贿赂、独揽兵权……” 几乎是苏释依鲁“死亡”前脚传来大王心痛欲绝之下想给苏释依鲁一个死后荣耀后脚就跳出一堆反对的大臣。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搜罗的证据桩桩件件对他不利。大王铁青着脸听了一个下午本就衰老孱弱的身躯经不住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 虽说苏释依鲁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但朝中攻讦的声音反而更多。 为了平复众怒不得不命人调查。 连带大王后也碰了几次冷脸。 “收受贿赂也算事儿?” 苏释依鲁闻言暗骂旁人多事。 他帮人办事总要谋好处。作为重臣即便他不肯收也总有人变着花给他塞特别是想谋求庇护在王庭做生意的有钱商贾。 那些商贾的钱他不收也有人收。 这事儿大王能不知道? 呵呵最清楚不过了。 大王私库能有如今规模少不了他的功劳钱从哪儿来不是心知肚明吗? 至于独揽兵权这事儿…… 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他是大王最信任的兄弟和臣子后者坐镇王庭他作为对方的影子替他征战沙场降服那些刺头部落或在粮食急缺的时候率兵攻打永固关谋求食物财富以度难关…… 他独揽兵权? 不是替大王掌控兵权? 兵权放在旁人手中大王能安心? “阿妹此事放心。”苏释依鲁沉着脸问“你记得都是哪些嘴碎的带头?” 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大王后道:“自然都记得。” 她也不是靠着自家大哥才能站稳脚跟的前朝后宫都有她的耳目消息灵通。 她原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因为大王一直很信任她哥哥。但这次却动了火气还让人去调查苏释依鲁贪污受贿、独揽兵权的事儿让她颇感不安。 “哥哥你说大王是不是……” “是什么?” “更中意其他几个杂种?” 她此前没担心自家儿子的王位。 这几天下来却有些忧心了。 苏释依鲁冷笑:“阿妹放心下一任大王的位置除了你的孩子没人能沾手。谁敢伸手就砍了谁的手!大王之位?他们也配肖想!阿妹除了这事儿可还有其他消息?” 大王后回忆一圈:“有早间有人传来消息老四帐下俩部落被人端了。” “被人端了?” “一个活口不留!”大王后不知其中细节但不妨碍她推测凶手身份“哥哥你觉得是他们中间哪个干的?” 正文 439:努力完成KPI(十九)【求月票】 哪个? 说实话他觉得他们哪个都有嫌疑。大王身体越发不好了十二王子成年在即这些个杂种哪还能坐得住?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手拉下水先一步上位。 他们斗得如何激烈苏释依鲁都不惊讶唯一惊讶的是他们如此干脆就撕破脸皮冲着对方帐下部落下手一点儿伪装都不弄了。但越是如此越是有利。 大王后深以为然。 又听苏释依鲁叮嘱:“大王已经对为兄有意见稳妥起见这阵子少不得要低调跟大王示弱哭诉。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在王庭亦是如此。” 大王后点点头。 苏释依鲁没回来前她不止一次想让娘家派遣暗人将最碍眼的几个王子除掉日夜不得安寝。但兄长回来了主心骨也有了她自然能沉得住气静待时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的十二就是那个渔翁。 与此同时类似的对话正在另一处上演只是最后的结论却大相径庭。 “先生你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会是谁?”苏释依鲁的心腹跟随上司来王城但因为没有诏令就不敢乱走动。一腔好奇得不到满足只得来找智囊。 文士道:“反正不会是苏释依鲁。” 心腹惊道:“不是将军能是谁?” 文士摇了摇头:“说不准本以为是哪个王子亟不可待露出獠牙但从三个部落前后脚被灭看来反倒不像是他们中的哪个干的。出头的椽子先烂王庭大王身子骨还能撑这种时候就动手岂不是给自己树敌?你不如想想除了这几个还有谁能做到。” 心腹搜肠刮肚地想啊。 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愁着脸:“实在是想不到了。” 不止是他十乌勋贵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怀疑的都是成年王子十二王子在外历练下落不知应该干不出来自他之后的王子还年幼夺嫡赶不上热乎的。 细细算来唯有前面十一个已经成年且势力兵权傍身的王子可能做到。 他们的嫌疑也最大。 心腹蹙眉:“总不能是大王干的吧?” 文士眉头似舒展:“也未可知。” 心腹噎了一下。 嘴上想反驳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也不是不可能大王逐年体弱儿子却陆续成年不论是年纪还是身体正是一生中最黄金的时段看着这些野心勃勃的儿子大王心中真没有一丝危机感吗? 真不会用手段敲打他们安分吗? 在心腹心中大王不知不觉成了头一号嫌疑人还是恶意钓鱼执法那种。 “先生这事儿要不要跟将军说?”心腹心中拿捏不定也担心惹火烧身。 文士沉吟道:“说罢让你将军心里有个底。虽说前头十一个王子占了年纪的优势先一步入王庭掌权但他们手中的兵权跟苏释依鲁扶持的十二王子相比不占上风。一旦苏释依鲁有戒备心十二王子登临大统的可能最大于将军而言也最为有利。” 毕竟也站了个“从龙之功”。 心腹闻言心中大定。 “先生一席话教我茅塞顿开。” “您客气了。” 心腹走后又命人给文士送来两锭沉甸甸的金元宝文士似不舍地把玩了会儿掂掂分量口中溢出轻叹:“十乌真是不缺金银可惜——千金散尽还复来。” 就在十乌勋贵议论纷纷的时候被他们怀疑的几个王子也大眼瞪小眼。附属部落没有事儿的一个劲儿盘问下属有没有自作主张;有损失的红着眼猜测是哪个瘪犊子暗中捅刀子并且摩拳擦掌非得抓出真凶。 “啊欠——” 沈棠揉着鼻子。 嘀咕道:“十乌这块地方有毒啊。” 她这几日隔三差五就要打喷嚏。 顾池倒是见怪不怪还揶揄着道:“仇家多念叨主公的人自然也多。” 沈棠翻了个白眼。 “你家主公名声好着呢。” 上哪儿来的仇家? 谁提到她不竖个大拇指? 姜胜道:“顾望潮你失言了!” 顾池:“……” “要到地儿了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一步。”作为话题中心沈棠先溜了。 她这次带着二人出来其实是想去慰问伤员——第三个搞的部落估计是有了准备提前布下埋伏给沈棠这边增加了难度陡生波折。尽管最后还是打出“灭门”成就但己方也出现了上百号损伤庆幸带出来的药材足够医师已将折损降到了最低。 【他们是为我而伤。我虽不是医师无法治病救人但作为主公哪怕只是说些场面话也能让他们获得精神上的鼓舞和慰藉。】尽管沈棠此举显得怪诞但她理由充分确实是她会干出来的事儿。 顾池和姜胜便提议一同过去。 伤兵营很简陋临时搭建的草木棚子大通铺一样一眼望到底隔出一个个简陋床位。伤势重的被转移到了一处照顾这里的伤员伤势都比较轻不妨碍行动。 沈棠三人过来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因为他们不分男女都凑成一个圈不知道在围观什么东西。沈棠放轻脚步凑了过去圈外圈内隔了几重人她站在最外面儿只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头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门道只听到零碎几句话。 “真金啊……” “看着成色真足……” “肯定真的你瞧这牙印……” 一群伤号叽叽喳喳沈棠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又得不到满足便拍了拍手边一位老姐妹儿问道:“喂你们在看啥呢?” 那老姐妹儿也不回头。 道:“你来晚了刚刚天上掉金子。” 沈棠抬头看了看棚顶。 头顶这棚还是完好的。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简陋伤兵营但棚顶铺得还算密实不敢说能完全遮风挡雨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开个大洞。天上都不会掉馅儿饼哪里还会掉金子??? “我能瞧瞧那金子吗?” 合理怀疑是他们中间的哪个恶作剧故意编了个“天上掉金子”逗人玩儿。 “凭啥给你看?” 这老姐妹儿终于肯扭头了。 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在眼前放大那一瞬的冲击力让兵卒险些失语而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单膝行礼道:“参见主公!” “主公???” “主公!!!” 其他伤号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你推我、我挤你跌作一团。沈棠好笑道:“不用这么多礼你们身上还带着伤呢全部起来吧。来个人说说金子怎么回事?” 伤号面面相觑。 最后推出当事人出来解释。 那是个伤到脑袋的女兵夜袭冲锋的时候太过忘我脱离了作战单位一时不查被敌人往头上招呼。所幸她躲得快又利用掩体争取了时间顺利实现了反杀。 脑袋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很长也分到了一张病号床她抓紧时间休息生怕身体问题拖延了大军行进速度。 结果—— 正睡得迷糊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下空气中的微风被她捕捉眼睛也不睁开抬手一抓手心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件。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块三角碎金子。 躲得了第一块没闪过第二块。 第二块正好砸她伤口疼得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吸引了其他伤兵的注意力。 本以为是谁捉弄自己呢一看到是两块小小的三角碎金子她就动摇了但还是挨个儿问一遍没人承认。她摸了摸抽疼的伤口不解道:“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养伤无聊一个个都围着看热闹。 沈棠接过碎金子。 发现两块金子不管是造型还是重量都一模一样不像是寻常绞碎的碎金。 倒像是特地铸造的。 “真不是你们中的哪个逗人儿?” 伤员齐齐摇头。 他们或许会骗彼此找乐子玩儿但绝对不会欺骗自家主公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沈棠也纳闷地看着头顶这时候听姜胜若有所思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或许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沈棠:“???” 正文 440:努力完成KPI(二十)【求月票】 “真、从天上掉下来???” 沈棠忍不住抬头看着棚顶。 “怎么个掉法?” 这个世界还能更加不科学一些吗? “这掉金子是无规律的还是有什么诀窍?若是掌握了岂不是要发财?” 沈棠这段时间发了笔小财但扣除给兵士的奖励一路上的开销利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过程还要承受一定的风险。哪像这个啊坐着就有金子掉下来。 她甚至有种改职业的冲动。 面对沈棠三连询问姜胜面上露出些许的不自然又好笑又无奈地解释道:“金子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种好处只能看运气毕竟‘散财童子’可不容易碰见。若非偶然结识了个朋友胜也不知道世上竟有他们这种人的存在。” 沈棠杏眼睁圆:“散财童子?” 一下子跳到神话频道了? 姜胜笑道:“咳咳‘散财童子’只是一个戏称。世上文心、文士之道千千万各有特色。大部分文心文士都是‘循规蹈矩’的大差不差剩下一小撮人则特殊些。” 严格说来自家主公身边这些个“妖魔鬼怪”都可以归类为“一小撮”。 能力花样百出。 啥都好就是有些费主公。 他继续往下说着:“以胜那位朋友为例他的文心、文宫乃至文士之道皆离不开一件外物——金银。这便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缘由了。平日他的丹府文气十分稀薄只能施展些没什么用的小言灵。可若是手中金银充裕莫说胜一人再捆上祈元良、无晦、季寿和望潮也未必是这厮的对手。若以武胆武者等级比喻能超越二十等彻侯。” 沈棠:“???” 她努力消化这个消息:“能超越二十等彻侯等同于超越文心文士的极限……这得准备多少金银?先登可知大致数额?”这简直是个行走的大杀器啊沈棠有些馋。 姜胜道:“烧个国库吧。” 沈棠:“……多大的国库???” 姜胜看出沈棠的心思失笑着掐灭自家主公的念想说道:“这个倒是没说过但绝非庚国、辛国这样规模的国家国库。怎么着也得是雄踞整个西北大陆。” 沈棠:“……” 雄踞整个西北大陆的国家…… 这不就相当于四分之一个大陆国土面积?烧这么一个国家的国库库银这尼玛都不是碎钞机、吞金兽了这是饕餮转世啊一口气气吞山河那种谁养得起? 她又问:“那、那被烧掉的金银……” 姜胜指了指沈棠手中的三角碎金说道:“喏被挥霍掉的金银便会像这样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分散成这样形状砸中哪个被‘散财童子’眷顾的幸运儿。” 沈棠:“……” 通俗来讲—— 这就是一个有钱就能当氪金佬大杀四方;没钱就一身白板任人欺凌的鸡肋能力?这也太伤钱包了!刚萌芽的念头被她无情掐灭这尊大神是土豪专享的。 作为一个穷逼她不配。 顾池这边忍俊不禁姜胜还在继续“科普”那位奇葩朋友:“当然那是极其极端的情况一般也没这么费钱。若不上战场丹府储存的文气也足够政务所用。若上战场保持祈元良那种水准也才费个几十上百两黄金……说起来主公也算跟他交过手。” “交过手?何时?” 打一仗烧几十上百两黄金搁在姜胜口中居然是“也才”真不知是“视金钱如粪土”还是明晃晃的凡尔赛。至于姜胜说的交过手……她怎么一点儿印象没有。 “那回鲁下郡驰援襄助流民大军的神秘文士就是他。”正因为了解这位朋友姜胜那会儿才出手让流民大军顺利撤退。 不然一直打下去胜负真的难说。 对面的文士会撒钱啊。 姜胜也不知道这厮扛了多少钱上战场端看对方豪横的架势应该不少。 沈棠:“……” 好悬啊差点儿惹了个氪金挂逼。 不对不对沈棠自我安慰——这厮再有钱也有撒完的一天!只要他依附的主公不是个超级土豪自己没啥好担心的。 她道:“这能力还真让人羡慕。” 姜胜失笑:“羡慕?不见得他这些年深受其苦。他再有才能也要有机会展露才行没有机会谁愿意予以重任?因为这个他少年不得志青年过得潦倒人至中年还要靠亲朋故友接济。真是做梦都想着完善文士之道。只是文士之道哪是那么容易圆满的……” 说到最后他也叹气。 文士之道圆满……太难太难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掐死祈元良了! 若非这厮搅和自己的文士之道早就圆满了自是天高任鸟飞随便去何处伸展抱负哪里会被困鲁下郡多年? 但主公在跟前他不能明晃晃表露怨念只能内心多扎几个祈善小人。 哦对了—— 姜胜倏忽想起一事儿。 他道:“说起来他跟祈元良也有仇。” 沈棠的表情瞬间囧了起来。 “不是……怎么谁都跟元良有仇?” 沈棠有些麻了。 祈善的仇人密度未免太高了吧? 人家是五湖四海皆兄弟搁在他这里就是天涯海角皆仇家?能活到这个年纪真看运气。但为了自家僚属好沈棠还是多费了句口舌询问祈善跟氪金大佬结仇的过程。 不求多个朋友只求少个仇家。 “这倒是没怎么了解过只是一次饮酒我俩喝得微醺一时酒意上头聊起了各自仇家意外发现是一人。但从只言片语来看应该是祈元良将人独子怎么了……” 沈棠头皮发麻:“将人独子杀了?” 姜胜摇头:“应该不是。” 但看那位朋友恨不得将祈善撕碎的架势这仇怨也浅不到哪里去…… 沈棠:“……” 五官几乎要愁得皱一块儿暗暗发愁着若日后不幸碰到这位氪金大佬能避则避实在不能避的话——那就杀了吧。 顾池五官也要扭曲了。 酸的。 姜胜倏忽想起什么担心道:“主公胜担心……此人可能就在十乌哪里。因为被散去的金银俗物极大可能在施术文士附近方圆范围……莫非投靠了哪位十乌勋贵?” ------题外话------ (?_?) 唉超时了…… _(:3」∠)_ 跟有经验的宝取经一下14周快15周的时候肚脐下会不会偶尔涨涨的? 正文 441:努力完成KPI(二十一)【求月票】 “投靠了十乌?不能吧……”在沈棠固有印象中这些个文心文士还是很有节操的不至于帮助外族残害本族同胞但转念一想她的想法未必是正确的。 百国互相征伐近两百年一代人若活得久人均能换两个以上国籍。如此操蛋的社会背景再顽强的底线也会被战争和现实来回践踏蹂躏。按照姜胜的说辞这位氪金撒钱仁兄空有一身才能却碍于“穷”之一字无法发挥几十年过得郁郁不得志…… 他极有可能因为十乌哪个勋贵赏识他而效忠对方这无关立场和种族。 只在于“士为知己者死”。 刚萌生这念头便听姜胜接过话茬道:“未必不可能十乌的钱挺好骗。” 沈棠:“……” 这么没节操吗??? 姜胜可不关心这位朋友因为什么来十乌撒钱他只担心对方会成为己方的绊脚石。 只要己方这里不走露风声十乌那头想破脑袋都猜不到他们头上可—— 那位朋友很熟悉姜胜。 难保他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继而顺藤摸瓜抓到他们的踪迹。 姜胜说出自己的担心自家主公跟那药罐子跟着变了脸色。顾池正想提议让姜胜坐冷板凳接下来的行动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沈棠却很乐观地道:“这无妨。” 那位氪金大佬投奔十乌勋贵只是他们的猜测也许人家就是过来采矿的呢。 退一步讲人家真投了十乌阵营被委派来精确调查部落灭门一案的可能性有多大?再退一步讲沈棠确实背运到家被氪金大佬抓住狐狸尾巴那都是多久之后的事儿了?在这个没有即时通讯和卫星监控的年代还想在茫茫旷野抓住一支乱窜的队伍? 至于守株待兔什么的……只要不按常理出牌走位够骚就没人能蹲得到她。 “……若真是不幸碰见了杀了便是。我便不信十乌如此信任他让他烧国库。” 沈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溜溜。这世上富人这么多为何不能多她一个? 顾池道:“纵然如此还是要小心。” 沈棠:“这是自然。” 将那个幸运儿的三角碎金还回去亲切慰问一番伤员喂了一锅又一锅新鲜鸡汤看着一众伤员神色动容感激沈棠心满意足回去。在伤兵营门口还不忘用伤员都能听到的声量叮嘱主管医师好好照料他们强调——食物管饱、药材管够只求他们活着。 当然还有一些细节问题。 这事儿就没大声嚷嚷了。 她将主管医师抓到角落吩咐。 此次带出来的兵卒近一半都是女兵。她们投靠沈棠前都是贫寒饥苦出身有记忆以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营养不良。之后入了营才有充足食物供应养得差不多才增加高强度统一训练。或多或少都带着隐疾例如女子月事不规律。 虽说在生死面前这只能算小毛病可沈棠的心愿却是带着她们从战场上拼一条生路未来的日子还漫长着呢。因此这种毛病也要注意不能胡乱糟蹋身体。 主管医师一边听一边点头。 “主公的吩咐都已经记下了。” 其实沈棠不叮嘱白素也会关心的——在军费允许的情况下调拨一部分预算用以兵卒身体气血调养。占比虽然不多效果也难说但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沈棠这才放心回去。 随着他们离开伤兵营众兵士才长舒了口气收敛紧绷正经的表情神色或回味、或钦佩、或感动……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主公会亲临满是血污脏臭的伤兵营。 其实主公不嫌弃他们是累赘还命一众医师照顾食物药材供应着已经让他们心怀感激。要知道搁在战场食物药材贵比黄金都要紧着精锐中的精锐。 至于伤员? 伤口随便处理处理给上点儿药之后听天由命了。命大能熬过来最好熬不过来便就地处理了还省了一张嘴吃饭。 因此正面战场的伤亡往往没战后多。 可他们的主公不一样。 不多会儿甚至能听到有人抑制不住地低声啜泣但无人会去笑话。 其实他们也挺想哭。 “娘的拼上这条命也值了!” 有个伤员躺着捶了一下草席。 他是祈善下山从人牙子手中买下的也是最早跟随沈棠的部曲。对于他晦暗人生而言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跟着打仗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并无所谓目标理想。 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 但方才情形却让他胸腔莫名臌胀酸涩充斥着某种说不出的奇特情绪。在这种情绪下他甚至有种冲动——若此时沈君遇险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用身体去挡。 陆续有人小声应和。 一道道心声传入顾池耳中。 他不由得叹服自家主公收买人心的段位真正将这些兵卒拿捏住了。 这手段说来简单—— 可真正会去做的人却寥寥无几。 作为主公有谁肯将身段放得这么低怀着真诚去体恤最底层的人呢? 所以沈棠只有一个。 “有些饿了先登和望潮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吗?”沈棠感觉自己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每一顿都要干好几个饭桶。这种饭桶盛满了够普通人一家三口吃三顿_(:3」∠)_。 但对沈棠而言远远不够。 起初还有些羞涩—— 自己简直是饭桶转世啊! 可一看鲜于坚、徐诠乃至白素都好胃口一顿两桶起步她就安心了。 自己的饭量只是比他们几个好了那么一丢丢尚在正常范围…… “叨扰主公了。” “却之不恭。” 刚吃到一半便有兵卒来报消息。 沈棠舔掉嘴角沾着的粟米粒问道。 “什么消息?” 兵卒道:“发现前方山谷有人员藏匿。” 沈棠心中咯噔。 山谷? 莫非他们行踪已经暴露? 前方是埋伏? 沈棠眸色暗了暗问:“多少人?” 兵卒:“都尉已命人派侦查隼去查看约千人。都尉猜测这伙多半不是精锐。” 为何这么判断? 因为通过侦查隼看到的消息这伙人过得实在落魄除了青壮健硕彪悍其余老弱妇孺各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难成气候。 若非他们都是十乌族装扮乍一看还以为是此前端过的哪个山寨窝呢。 ------题外话------ ?(′?`?) 大家伙儿都说是宝宝在长大那我就放心了。 正文 442:努力完成KPI(二十二)【求月票】 “附近并无部落。” 顾池不用回忆那副北疆布防图也记得附近地形这条路是他们特地挑选的——要知道十乌部落的安置都是有条件的附近必须要有充沛水源、丰饶的资源供牛羊马匹食用、有一定天然屏障抵御野兽或预警敌人——附近这片地方却不是相当贫瘠偏僻。 莫说猎物了连水源也不容易寻。 十乌部落在此扎根的可能性小同时也能降低己方行军被发现的可能。 姜胜猜测:“莫非是流民?” 食物可是紧俏资源僧多粥少。跟大陆庶民失去房屋土地沦落为流民一样十乌底层失去赖以为生的牧场也会被驱逐成为流民。前者容易落草为寇后者同理。 顾池道:“多半是了。” 沈棠:“再探再报。” 待兵卒走后沈棠问二人:“我等可否绕过这个山谷从旁的路走?” 姜胜:“倒不是不行可一旦绕路势必会途径一个大部落的牧区领地我等极容易被发现。即便幸运不出一点差错也要比山谷这条道多耗费一日半功夫。” 不管从何种角度来看按既定计划行军是最好的除非山谷有埋伏。以其地势对方可能早就发现他们的踪迹。 顾池问:“主公担心山谷那些人?” 沈棠点了点头年轻面庞似有些许不忍她道:“若是从山谷借道藏匿山谷中的这些人可就留不得了。我等目标是十乌大小部落对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民……” 尽管接连灭了三个部落手上沾了万余性命但沈棠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毫无原则地剥夺谁的性命。流民和敌人还是有些区别的。顾池懂了她内心微妙纠结。 笑着道:“兴许不是流民是伏兵呢。” 沈棠:“……” 顾望潮你还能有点儿原则吗? 顾池倒是无辜他作为僚属根据主公心思“见风使舵”这事儿能叫无原则? 沈棠撇过脸:“……先查清楚吧。” 大老爷们儿冲着她卖萌辣眼睛。 不多时斥候的侦查隼飞回来顺便还带回一个鬼鬼祟祟的探子被五花大绑押到沈棠跟前。还未近前便用比较蹩脚的通用雅言道:“别绑俺俺是良民啊……” “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徐诠不客气地踹他后腿弯。 此人膝盖一屈重重跪倒在地。 砰得闷声听得人膝盖微疼。 顾池便听此人心中暗暗嘀咕:【这娘们儿长得忒漂亮下手也忒毒辣。】 期间还夹杂着对徐诠身材的评价。 顾池:“……” 嘿嘿嘿这话幸好没说出口不然以徐诠脾性还不徒手拧了这人脑袋啊。 徐诠冷嘲道:“在我军营地附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怎么就是良民了?” 那人缩了缩脖子。 滴溜转着眼珠观察四周。 沈棠道:“望潮麻烦你了。” 顾池拱手道:“唯。” 被抓这人心下不解看着顾池上前紧跟着便没了意识但下一瞬又清醒了过来只看到顾池转身回到原位的背影。想他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个一脸肾虚、身体被掏空的痨病相青年肯定就是文心文士…… 自己方才是被审讯了口风。 思及此他感觉顾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犹如两道冰冷利箭脊背止不住生寒。 顾池小声跟沈棠耳语了许久。 被抓的这家伙还真不是什么大鱼是山谷那一伙流民放出来打听消息的马前卒。 本职是专门搞走私倒卖的行商商贾。他听说这活儿风险虽大但收获同样不菲。 为一家老小生计便铤而走险。 刚开始做这行栽了不少跟头跌跌撞撞几次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之后做的生意多了跟几个大小部落都建立了交情再加上他人情世故通透舍得拿钱打点维系感情生意就越做越大积累了丰厚的身家乃是当地巨富。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半年多前他趁着庚国国内大乱从非法盐商手中收购了一大批货准备走私到十乌。来的时候一箱箱的盐块走的时候也是一箱箱的金银矿石然后乐极生悲。 他遭遇了十乌境内流民打劫。 被困山谷一个多月了。 天天被歧视殴打。 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派给他去做。 今天山谷哨塔发现沈棠这一支踪迹捏不准是另一支流民还是来剿灭他们的精锐便派出了几个倒霉鬼其中便有被抓的这个商贾。原先的他体重比身高更重吃了这么久的苦整个人清瘦好几圈三层下巴也变成可怜的双层。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沈棠问:“你走私贩盐?” 盐贩深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被文心文士盯上莫说身份背景这些小秘密恐怕连他爱穿什么颜色犊鼻裈都一清二楚。 一旦撒谎可能下场就是人头落地。 他只得老实点头:“俺走陇舞郡和十乌西境这条路……但俺就老老实实卖个盐绝对没买卖盔甲兵器俺、俺也不敢。” 走私盐是重罪但比倒买倒卖盔甲轻。 “为何是十乌西境?” 盐贩道:“西境地方偏僻啊路又难走危险更多一箱盐块到那儿能翻两番。” 走一趟可以多挣不少。 沈棠又问:“山谷情况知道多少?” 盐贩也不敢添油加醋。 正如一开始的推测山谷这千余人都是十乌流民跟各大部落都有死仇那种。再加上附近部落的封锁他们生活越发穷困隔三差五就有几个身体虚弱的饿死。 能形成战力的青壮至多百余人。 “千人规模的流民仅百余青壮?” 沈棠质疑这个比例。 盐贩叹气:“能吃的就这么多。” 剩下的没得吃只能跟老弱妇孺一样勉强吃一点维持饿不死的状态罢了。 盐贩作为最底层的俘虏就更惨了。 每天就几口发馊干硬、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食物一点浑浊的水。能活到现在全靠以前囤积在身上的肥肉。再过一两个月不是瘦得皮包骨架就是享年四十五。 现在被抓…… 可能就只剩几炷香寿命。 谁知—— “你说山谷这些人非常仇恨十乌其他部落?”坐在上首的秾丽少年沉吟了会儿目光老辣却不似这个年纪的人:“有多恨?可有恨到灭其满门、甘心被人驱策卖命的程度?” ------题外话------ (*?▽?*) 6月22号晴。 香菇这本退朕有第十位盟主啦。 感谢宝贝楼主不在?(′???`)比心爱你呦。 正文 443:努力完成KPI(二十三)【求月票】 盐贩起初疑惑。 与沈棠眸子对视两息商场老油条的他立马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一时有些迟疑起来他捏不准沈棠等人的身份。这种问题一旦回答错误这条老命要提前终结。 沈棠眼尖看出他的难处。 说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来我不会因为你回答而降罪于你保你无恙。” 盐贩惴惴不安问:“听这位郎主的口音不似十乌之人您是要……” 沈棠笑道:“这个不用多问。” 盐贩立马识趣选择了闭嘴。 将答案在肚子里用筛子筛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谨慎开口道:“回郎主的话依据小民在十乌经商这么多年来看他们多是寡廉鲜耻之辈最善反复。但他们也有一点长处有奶便是娘谁给好处便依附谁。若利用得当倒是一柄利器需小心使用。” 沈棠神情多了几分玩味。 徐诠蹙眉道:“有奶便是娘?” 盐贩见这位大美人口吻带着几分不善立马见风使舵:“有钱就是爹!” 徐诠:“……” 沈棠噗嗤一声笑出来。 只觉得这个盐贩不愧是走私多年、富得流油的奸商这张嘴巴的确能说会道揣摩人心的本事亦不弱。只是此人也应了他对十乌的评价用起来要小心点。 徐诠转过弯来恼羞道:“主公此人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良民。” 下一句就该是“拖出去宰了”。 盐贩脸色煞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还惹来杀身之祸吓得磕头不止一边磕头咚咚响一边道:“饶命啊众位将军小民绝无冒犯之意……” 见他额头要留下红印子沈棠出声制止他的自残动作安抚道:“我等也不是什么嗜杀成性之人此行确实有一桩要事要办。身份一旦泄露便要杀人灭口才行。我想你也是走南闯北的老商贾了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盐贩连忙道:“知道知道小民知道。” 沈棠说出自己的目的。 冷冷道:“山谷内的兵力真如此不堪我便派人同你回去与那帮流民交涉。此事若成了日后有你发达的时候。若不成你、连同山谷中的千余活口不留!” 徐诠一听来活儿了。 眼巴巴看着沈棠:“主公~~~” 顶着女相模样即便他是无意的一开口仍带着几分撒娇味道再加上那双勾人明眸好似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奶狗而沈棠这个颜狗根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殊不知此番心声一出来顾池眼眸添了几分惊吓半晌欲言又止。 他便看着自家主公略有些头疼地抵着额头道:“罢了罢了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好。但为稳妥你还是点两百精锐一起过去。注意安全若有不对便鸣箭示警。” 徐诠眨了眨眼。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抢来了。 不留着机会给白素练练手吗? 心里揣着疑惑但军功既然到手了他也没推出去的道理当即便去点了两百精锐整装待发押着盐贩去山谷。沈棠仍不放心还让姜胜辛苦一趟跟着同去。 顾池默默无言。 这配置莫说攻打仅有百余所谓“精锐”的流民数字再翻一倍也能轻松干翻。 属实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徐诠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说干便干。靠着以前剿匪经验如法炮制很轻松便毁了山谷高处的简陋哨塔用武力强攻进去。只是这伙流民在此盘踞许久也不是一点陷阱没弄但对于两百号武铠加身在徐诠率领下结阵冲锋的精锐面前不堪一击。 比纸糊的还要脆。 姜胜就偶尔照顾一下暗中冷箭偷袭剩下就划水了不过一刻钟就打到了人家老巢将一众青壮俘虏剩下不是老弱妇孺便是面黄肌瘦没什么力气的年轻男子。 一个个手中抄着简单的武器。 说是武器也有些夸大了。 只是一堆打磨过、比较尖锐的石块。 连像样的刀具都没有。 徐诠骑在身披全副马铠的战马之上威风凛凛。一袭厚重甲胄将身躯包裹尽管看不出线条但也瞧得出来比其他身着武铠的兵卒纤瘦看着像是女子体态。 “人都在这里了?” 难度太低徐诠觉得没啥意思。 但白来的军功不要白不要。 不多会儿兵卒陆陆续续抓来几个要逃的家伙将他们丢在地上:“回都尉所有人全都在这里了。”徐诠没回复只是眼睛一斜落在瑟瑟发抖的盐贩身上。 盐贩道:“都、都在这里了。” 徐诠小手一挥。 “将他们中的主事带走其余人全部集中看守等候主公发落。放心你们乖乖听话性命无忧不说还能吃饱肚子呢不比蹲在山谷中吃草扒树皮好得多?” 方才闯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口简陋石锅中咕嘟咕嘟煮着泛着黄色汁水的玩意儿乍一看像是粟米糊。仔细一瞧才知道是磨成粉的树皮放锅里煮软了当粥喝。 这玩意儿不好消化但耐饿。 对于寒冬之中缺衣少粮的流民而言已是不错的选择。徐诠看了心生感慨——看样子天下流民被逼到绝境境地都是差不多的。吃树皮、吃野草、吃泥巴…… 唯一不同的是十乌的流民被逼急了会抄着家伙去杀人掠夺不够了继续抢而内陆诸国庶民沦落到这地步心中仍念念着撑过这道坎儿寻一亩地安生耕作养家。 在盐贩指认下主事被揪了出来。 捆了十来号人。 徐诠正要打道回府余光瞥见一抹奇特异色下意识投去目光搜索才知这一抹异色并非矿石而是一人的头发。他好奇了盐贩也是个眼尖的狗腿般冲到人群将目标拉出来冲着徐诠嘿嘿讨好点头哈腰。 徐诠无视他的谄媚。 领命道:“将他头上布巾摘下来。” 盐贩无视少年奴隶凶恶警告的眼神一把将布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头在阳光下泛着诡秘紫光的发辫。盐贩说道:“这是小民行商途中看着有意思买下来的奴隶……” 少年奴隶不止长得好看。 这头异色头发更是珍惜罕见。 盐贩高价买下是准备来个奇货可居的毕竟这样异于常人的发色谁不稀罕? 他被流民袭击俘虏的时候少年奴隶也被收了日日在山谷干着苦力活儿。 尽管风吹日晒并未损伤少年容貌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坚毅。 盐贩相信徐诠看上人家脸蛋了。 ------题外话------ (*?▽?*) 时间过得真快 又要月底了。 正文 444:努力完成KPI(二十四)【求月票】 徐诠仔细端详这张脸。 他看得久了外人看来还真以为他看上这个俊俏的少年奴隶要占为己有。 “长得挺特别的。”徐诠开口。 盐贩谄媚道:“确实是极品。” 要不是怕挨揍他都想学学老鸨将奴隶少年好好介绍只差拍着胸脯告诉徐诠看上这个奴隶少年是好眼光啊审美高级!尽管克制了但浮于表面的油腻还是透过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小眼睛biubiu透出。徐诠不知油为何物但看了确实反胃。 他不耐烦地一挥小手。 马背上的飒爽女将军抬了抬下巴。 道:“本将军问你你叫什么?” 奴隶少年紧抿着薄唇神情倔强不肯轻易开口盐贩暗中掐了他一下。 惹来奴隶少年能杀人的目光。 徐诠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终于奴隶少年开口声音带着些刺耳的干涩沙哑:“小、小的没名字……” 盐贩打圆场挂着献谄笑容:“将军奴隶一般都这样没名没字没人要。嘿嘿瞧您喜欢要不给他赐一个名字?” 奴隶少年听到这话古井无波的眸子似有波澜微动。徐诠自然没这个闲情逸致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奴隶有无名字跟他有何干系?只是好奇心还是要满足的。 “你的头发是后天的还是天生的?” 紫色虽被诟病为异色但同时也是极其尊贵的颜色总与某些挂钩。天生紫发还是如此漂亮的紫发徐诠也馋啊。若是后天他得问出秘法自己也染一个。 想想那个场景—— 一头紫发编成偶像同款小辫子。 站在人群中便是最靓的仔。 人群焦点万众瞩目! 盐贩被这个问题问得噎住。 搞半天就这? 奴隶少年的颜色比不过一头紫发? 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 奴隶少年微愕似没想到徐诠会问这个他说:“回禀将军是后天的。” 盐贩:“……???” 假的??? 徐诠一听有戏啊! 用马鞭指着奴隶少年努了努嘴示意亲信将这个大宝贝也打包带走!徐诠满载而归将愉悦都刻在了脸上。唯独姜胜时不时看看那名垂首不做声的少年…… 徐诠好奇道:“先生也想要紫发?” 审美跟他一致啊。 姜胜连白眼都懒得翻:“不喜欢。” 徐诠点头:“不喜欢没关系这人手中有染发秘技肯定不止紫色一个颜色先生可以挑个喜欢的。说起来末将就很羡慕褚功曹的灰发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 姜胜:“他那是老的。” 这熊孩子都什么诡异审美。 又道:“老夫现在就挺喜欢。” 徐诠疑惑:“那先生为何看着他?” “区区一介奴隶未免长得也太好瞧了些。”姜胜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但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少年身上也没天地之气波动意味着既不是文心文士也不是武胆武者。 没有文气武气护体常年待在十乌这种粗劣环境还能保持如此好状态。 “或许是天生丽质?”徐诠提供几个猜测供参考“也或许是家道中落了?” 姜胜道:“回去问问顾望潮。” 徐诠嘀咕:“顾督邮是照妖镜嘛?” 姜胜:“……”他越发觉得寡言少语的鲜于坚更讨喜徐诠太嘴碎了。 只是姜胜没想到顾池会掉链子。 “什么叫听不着?” 顾池:“意思就是文士之道不起效。” 姜胜:“……” 顾池也挠头以往文士之道是无往不利的什么八卦心声听不着结果遇上几个奇葩。谷仁的原因他没弄清楚姜胜那回是他有防备这个奴隶少年什么情况? 姜胜又问:“不能用窥心言灵?” 顾池的文士之道被动可能掉链子窥心言灵却是主动的或许能成功。 “也不行。”顾池摇了摇头又道“此人体质颇为奇特对天地之气隔绝。” 窥心言灵是文气发动的。 文气本质是提炼过的天地之气。 顾池问他:“你可见过这种?” 姜胜点点头:“典籍上有类似记载但这种人极少往往跟普通人混淆……不过有些言灵或者物件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但前者需要极强实力后者极为珍贵。” 仅凭奴隶的身份也很难满足其中一种莫非真是特殊体质问题?姜胜蹙眉不知何故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少年第一眼就觉得哪里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问顾池顾池可没这个感觉。 他看奴隶少年挺顺眼的。 要不是那头特殊发色以及姜胜的关注他都不会对奴隶少年投去多余注视。 顾池提建议:“留着还是——” 袖中的手比划了个杀的动作。 “……罢了留着吧。”随意滥杀无辜会被主公不喜但他留了个心眼“派人时刻盯着窥心言灵探不出对方的底但不代表不能套话。若有问题——” 直觉让姜胜无法忽视这个少年。 若有问题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 也正好放长线钓大鱼。 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顾池想了想道:“这样也行让令德帮忙盯着瞧她最近有些急躁送个人过去或许能缓解缓解。小娘子年纪轻轻被她那无德老师吓得整天盯着人脑袋。” 姜胜:“……这不太好吧?” 因为林风每次都要抓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亲手割下对方头颅这就导致军中最近盛传一则很离谱的小道消息—— 林小主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用青春正盛的少年脑袋当祭品每逢深夜汲取其阳气滋补闹得女兵也热衷割人头年纪差不多的男兵绕道走生怕自己也被林风祭了。 (╯‵□′)╯︵┻━┻ 姜胜心中无语凝噎。 呵斥一顿才止住了谣言。 但长此以往—— 谣言20或是30都在赶来路上。 但姜胜也清楚令德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不亲手杀了想杀的目标长此以往怕是心生魔障与日后修行无益。 奴隶少年真有问题也不用姜胜出手。 林风的手艺比他纯熟。 —————— 正如盐贩说的十乌流民属于“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沈棠用食物招揽他们几个主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甚至觉得这是一张从天而降的馅饼儿。他们与附近部落本就是生死仇敌仇视所有部落居民不用沈棠撺掇他们若有机会也会杀到部落不给他们留下一个活口。 现在沈棠还给予“军费”援助…… 这样的冤大头上哪儿找? 正文 445:努力完成KPI(二十五)【求月票】 流民与流民之间也是有联系的。 沈棠盯上的便是这个。 通过这批仇恨十乌王庭统治的流民为切入口将尽可能多的“有志之士”凝聚在一起从内部挑起十乌争端。不过想法虽好但这些流民多是老弱妇孺加之缺衣少食食不果腹稍微看得过去的战力极为有限不然也不会被徐诠带着百号人推平了。 他们想派上用场就要提供充裕粮食粮食也是用来策反其他流民势力的关键。 林风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塞了个包袱。 她被沈棠传召过来询问军粮储备。 林风大致看了这批流民的数量和人员组成心中打起了腹稿不过瞬息便推算出大致的开支。她凝重道:“主公我军军需虽有富裕但不足以饲养这批人。他们虽是流民但也是十乌之人其本性反复狡诈绝非善类不值得同情不若杀之免后患。” 千言万语一句话——缺粮! 自家两千多人吃饭也挺紧张。 再添一千多张不能立刻派上用场、发挥价值的嘴巴倒不如将他们全杀了。 嗯节省成本。 林风并未隐瞒自己的想法。 连那番杀光俘虏节省军需的话也是笑着说的沈棠并未打断而是侧耳细听。 末了她才道:“自然不是用我们的军粮供给他们下一个目标近在咫尺拿下之后将那个部落的储粮粮仓交给他们就行也省得每回都浪费也算物尽其用。” 林风见主公已有解决办法不再反对只是将自己估算的成本数据上交。 她的办事风格跟她老师相似。 连内务处理也是一个路子。 沈棠粗略一扫心中有数。 “辛苦了。” 林风:“能为主公解劳是风之幸。” 沈棠笑道:“行了我都知道。待十乌之事完毕得给你放个长假。沉稳虽是好事但你这个年纪还是要活泼烂漫一些才不遗憾。”唉越发不像十一岁的孩子了。 但转念一想许多十一岁的孩子都还在流着鼻涕玩泥巴呢林风身上已有些许名士风姿作为长辈很难不欣慰自豪。 林风敛身退下。 在一众兵卒敬畏目光下回了营帐老远瞧见帐外站着顾池的护卫亲信。 林风脚步加快上前。 问道:“可是顾军师有吩咐?” 那人行了一礼:“军师命小的送来一人此人特殊还请林主簿留心。” 顺便交代了奴隶少年的来历。 “特殊?” 能让顾先生评价“特殊”的人…… 那得多么奇葩? 直到她瞧见安静内敛的奴隶少年。 “他这头发怎么回事?” “徐都尉说他头发是后天染就的还特地叮嘱小的传达希望林主簿能让他交出染发秘方其他的全由林主簿发落。” 林风:“……” 林风道:“去回禀二位我知道了。”既然是先生交代的任务就要漂亮完成。 护卫亲信告退。 林风冲着奴隶少年冷冷道:“怜你身世可怜日后就在此处安顿下来。踏踏实实就有你一口饭吃。没名字不好称呼我就给你取一个。现在开始你叫‘雀头’。” 奴隶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淡声道:“好。” 林风:“你应该应一声‘唯’。” 奴隶少年乖顺垂首说道:“唯。” 林风又问:“你会什么本事?” 奴隶少年表情茫然。 林风:“可会伺候人?” 奴隶少年摇头:“……小的是家中幼子自小受宠没学过伺候人的活儿。” 原来奴隶少年还真是家道中落的小可怜——父母犯了事儿他被牵连变成奴隶被贩子贩卖。又因为生得天姿国色贩子以为奇货可居便将他带到了部落遥远之外的异地叫卖这头发也是为了喊上高价特地弄的辗转被满载而归的盐贩高价收下。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看着没吃过苦。 富户人家的老来子。 “听你说话像是念过书可会写字?” 奴隶少年乖顺地点点头。 林风问:“你的身世方才为何不说?” 奴隶少年吭哧着小声道:“小的看着那两人便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通俗来讲就是压力大。 林风是“同龄人”让他不那么紧张。 对此她只是哂笑了声。 先生让她盯着她便将人放身边好好盯着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狐狸尾巴。 不会伺候人的活儿也要学着。 也许是远离让他紧张害怕的顾池与姜胜奴隶少年在短暂适应环境之后逐渐放开脸上笑容变多忙完林风交代的事儿还会热情帮忙干粗活儿十分善谈。 忙碌完蹲在角落安静吃完分到的干粮也不喊苦也不喊累反倒是受了帮助的兵卒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他了。 逗他:“你这小蛮子倒是挺能干活儿。” 那么大的工作量哪怕是他们成年男子看了都腿软这小子生得俊俏白净干粗活儿倒是一点儿不含糊。明明累得浑身冒汗竟然一句苦都不喊让人大为好感。 奴隶少年抱着干粮细细咀嚼:“现在已经很好了总算不用担心被卖到哪里。” 他的肺腑之言听得人一阵唏嘘。 当下世道普通人拥有一副过于出众的容貌是祸非福哪怕奴隶少年是个男儿身但总有那么些有特殊癖好的喜欢为此不惜一掷千金。这么水灵周正的娃要是落到他们手中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兵卒拍拍他肩膀。 “也得亏你碰到俺们主公。” 奴隶少年神色真挚且虔诚地点头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和尊敬:“确实是救人苦难的大好人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兵卒听后大为欣慰。 知恩图报是个好苗子。 奴隶少年话锋又一转。 顺着兵卒的话茬吹捧沈棠言辞洋溢着热情和赞美完全一副迷弟的模样兵卒也乐得像他宣传主公如何如何好。只是话刚开了个头身后便传来森冷的女声:“雀头!” 兵卒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 几乎是连滚带爬起来。 紧张道:“林小主簿……” 林风冷漠瞥了他一眼:“现在是什么时候?闲的无事就去多操练嘴碎能让你敌人主动送死吗?雀头你跟我过来。” “林小主簿又要去找祭品了……”兵卒看着亦步亦趋跟着的奴隶少年不由得面露同情——要是抓不到或许会祭了“雀头”。 ------题外话------ _(:3」∠)_ 雀头古文之中紫色又称为雀头色。 ps:原本想给取大紫的但想想林风可是褚曜门下高材生肯定不能取名废。 正文 446:努力完成KPI(二十六)【求月票】 奴隶少年努力跟上林风。 前方有十名亲卫等候已久。 “上马走。” 林风一个轻巧动作翻身上马。 奴隶少年也分到一匹有些年纪的老马他上马动作矫健干脆倒像是常年在马背上驰骋的行家。他刚坐定觉察到林风投来的视线:“可是小的哪里不对?” 林风问:“你善骑射?” 奴隶少年回答滴水不漏他笑着道:“哪有十乌族人不善弓马的?一到能走能跳的年纪就能在马背上耍完了。”家道中落前是备受宠爱的幼子自然弓马娴熟。 林风不置可否。 只是漠然道了一句:“跟上。” 夜巡是她的习惯不管是打仗的时候还是没打仗的时候不出门逛一圈都觉得浑身不舒坦顺便还能担任警戒巡逻任务一举两得。因为白日已经拿下山谷主公率军加快步伐在入夜之前入驻此处。与林风而言此地全然陌生但奴隶少年确很熟悉。 毕竟他在这里干了个把月呢。 在林风默许下奴隶少年仅落后她半个身位一路无言还是他主动挑起话题:“夜间警戒这么些人不够吧?”一旦有危险可能消息都传递不出去就团灭了。 林风道:“目的不在于此。” 奴隶少年好奇却没有问出口。 林风主动道:“为了找人。” 碰到一处可能藏身地方就要仔细搜查行为举止在奴隶少年看来甚为怪异。 “找什么人?” 林风道:“年纪和你差不多的人。” 奴隶少年诚恳道:“在这山谷之中?有何特征?或许小的见过能帮上忙。” 林风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就让奴隶少年不解了。 只是林风侧脸似覆着寒霜他也识趣没有继续追问毕竟好奇心会害死猫。 今夜夜巡也没有丁点儿收获。 半个时辰后林风带人打道回营。 奴隶少年交由亲卫安顿林风骑在马上吹了一会儿夜风掉转马头奔向顾池的营帐。营帐内的烛火还未熄灭林风命人通报一声掀开营帐入内:“先生。” “令德来了啊可有什么收获。” 顾池无聊打着棋谱——说起来这些文心文士的爱好大多雷同顾池跟自家老师一样一有烦心事就喜欢打棋谱——林风在他对面落座。道:“并无收获……” “瞧你杀心重怎会没收获?” “虽无收获但此人……” 顾池道:“与你老师说的吻合?” 说起来也是褚曜坑徒弟那“柳暗花明”的文士之道也不靠谱梦境也不指示清楚些。说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符合他那些条件十乌上下能搜出几十万还能全杀了?真有这本事十乌也早被踏平了。顾池看林风小姑娘都要入魔喽。 林风道:“确实吻合。” 吻合意味着可以杀。 顾池却不赞同:“暂且留着慢慢观察。若是假的也算是少造一笔杀孽;若是真的十乌大王后的宝贝金疙瘩得多金贵?我此前了解过十乌这种历练明面上说是任其自生自灭但背地里都有自己人盯着。说是历练不过是转一圈捞一个响亮的名声……” 说白了就是去镀金。 林风顿时明白顾池所言。 十乌最尊贵的王子怎么会沦为奴隶? 根据那个盐贩的说辞他买下此子的时候后者确实落魄。被他买下又遇上了流民劫匪盐贩被困了多久奴隶少年就身陷囹圄多久。这哪里像政二代的镀金之行? 倒像是中途出了差错不得已的保命之举也或许——他有更多的打算。 这些谜底只能一一揭开。 顾池:“反正人在手上随时能杀。” 若能勾出背地里的大鱼才叫大赚。 林风自然心动。 “学生明白了。” 即便要杀也得榨出价值再杀。 “可……他今日有打听主公身份的可疑举动……”林风说出自己的担心“倘若他像是老师梦境那样试图伤害主公……” 管他背后有什么利益…… 杀了一了百了。 顾池蹙眉:“盯紧一些此事我会去回禀主公看看主公如何定夺。” 这些担心都要建立在在奴隶少年就是目标的假设之上若他不是他们就是瞎操心了。林风点点头道“那便麻烦先生了夜已深学生告退。”林风心中还是揣着担心。 迎面就碰上值夜班的徐诠。 虽说现在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但徐诠似乎很喜欢目前的状态仗着一张姣好容颜到处逗人其中又以鲜于坚为首的老实人深受其害。又有主公额外优待他女装装着装着就乐在其中了。 可毕竟是真男儿有意识收敛的时候还好私下无人的时候徐诠的行为举止就开始放飞了看了简直辣眼睛。 “呦令德妹子咋了一脸愁容?” 林风倒没有隐瞒。 她的重任几个高层都知道。 徐诠摸着下巴迅速有了鬼点子挺了挺胸膛:“这简单要不要阿哥出马?” 林风:“???” 徐诠摸着自己的脸自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风:“……” ------题外话------ _(:3」∠)_ 我不知道是什么体质。 怀了孕什么糟心烦心的事情都发生了接踵而至让人难以应对…… 被吵得一直没时间码字……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吵么? 唉我想单身…… 单身自由有房有车还有娃 这章字数不够我再凑一点。 正文 447:努力完成KPI(二十七)【求月票】 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风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双目圆睁地看着徐诠仿佛第一天认识这厮:“文释你说的美人是……” 徐诠拍着胸脯。 “这还用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徐诠还不算一等一大美人? 因为徐诠动作过于豪迈林风离得又近都能清晰看到令人窒息的波动。 她下意识向后微微一仰。 “这、这不好吧?” 总感觉那少年不是吃这一款的。 徐诠竟是不服气哼道:“如何不好?是阿哥长得不好还是这身材不妙?” 他恨不得凹一个能完美展示自己身材的动作吓得林风又蹭蹭后退了两步。 “倒也不是只是担心打草惊蛇。” 徐诠咂摸了一下又无趣地撇撇嘴:“你说得倒也是若是坏了先生的好事儿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排头。只是仅凭你一人能盯得住么?若此人真有问题……” 林风道:“倘若有失控迹象我自然会先斩后奏再去向主公请罪。” 徐诠摸了摸下巴道:“可惜了堂哥不在否则他应该能帮上忙。” 林风还是第一次听徐诠主动提及他的堂哥徐解此前徐解跟主公做生意林风作为褚曜的副手也与徐解打过几次交道。后者身上没铜臭气跟寻常商贾不同。 她好奇:“徐大先生有应对之策?” 顾池和姜胜两位先生都看不出来。 徐诠点头:“那是——他常年走南闯北手上没几分本事怎么行?他做生意也不只是在天海除了明面上的背地里也有做一些走私生意其中又以十乌、北漠这两条线为主。盐铁生意一向暴利他哪里会错过?只是这两年不太平这才做得少了。” 徐解也是跟十乌频繁打交道的人。 说得不好听些明面上的正经生意能赚几个钱?背地里这些见不得光的才是大头跑一趟价值何止万两白银?不然以徐家的家底哪里能砸钱供吴贤养兵? 他堂哥是真的十乌百事通。 林风却没这么盲目。 了解十乌不代表有应对之策。 只是下一秒徐诠似乎想起了什么右手握拳砸左手掌心倏忽大叫。 “突然想起来一事儿如果这厮真是目标还真不能杀。此前是不是说过此人对天地之气隔绝使窥心言灵失笑甚至连顾先生的文士之道都对他不起作用?” 林风点头:“确实你想起什么了?” 又为何说不能杀? 徐诠努力回想:“我记得堂哥以前跟我念叨过类似的……这种情况除了姜先生说的特殊体质还有一种——是极其罕见的异族秘法!你见到的人就是个死人。” 林风被他说得鸡皮疙瘩直冒。 “死、死人?” 徐诠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这种秘法我堂哥见过此前在十乌走商差点儿血本无归就是吃了这个亏。据他说只有少部分十乌大部落有传承不到性命攸关不会使用。正因为死人乃是非人所以外貌会呈现与常人不同的特征用以区分不同。” 死人如何窥心? 林风蹙眉:“可他呼吸正常体温与活人无异行动之间丝毫不见滞塞。” 徐诠:“不然怎么叫做秘法呢?” 现在想想奴隶少年那一头紫发实在是太自然了根本不是染色能有的效果。 “那你为何又说不能杀?” 徐诠挠了挠头叹气道:“如果真是这种秘法那杀了真是纵虎归山。濒死者施术后身体会陷入假死状态再重的伤势也能缓慢愈合而其意识会在被施术目标身体内醒来活动自如。若此时被杀意识便会回到本体再想抓本尊可就不容易了。” “如此狡猾?” 徐诠道:“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趁着施术没多久就把人杀了本尊伤势未愈又遭反噬基本没有活路。可按照盐贩说辞这厮至少在外活动有两个月……” 伤筋动骨也才一百天啊。 此时杀了人人家顶多吐口血。 拍拍屁股扭头就带人杀过来。 林风:“……” 半晌她道:“也未必是这种可能……” 徐诠哭丧着脸:“我也希望不是。” 唉他的染发秘方啊! 亏他还做梦梦见自己发色瞩目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也被公西仇一眼看到。 现在哦梦碎了。 林风:“我去将此事告知主公他们。” 徐诠忍着伤心安慰她:“不要太失落毕竟是能被你老师盯上的人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抓到弄死埋汰的可是你老师。” 这么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林风嘴角扯了扯。 谢谢一点没被安慰到。 有了徐诠提供的思路确定奴隶少年身份反而有了突破性进展。姜胜二人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沈棠托腮感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算没进展……” 虽说奴隶少年能金蝉脱壳但反过来想——只要他还活着本尊就醒不来。 变相被禁锢。 让人死不简单但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容易?这群满肚子黑水的文心文士有的是办法沈棠倒是不担心这茬事情。 事实上除了大军消息暴露这事儿外她并不担心其他包括褚曜的梦境——若无防备被人在饮水食物动手脚确实被动但有了戒备反而构不成威胁。 真正能威胁她的—— 是这位王子回去搬救兵围杀她。 沈棠头疼地翻了翻账册心中默算着还有多少人头才能达标。此前诛灭的部落应该已经发挥效果在十乌王庭掀起腥风血雨。只是这个火势还不够大她要继续添柴。 沈棠拧眉深思社畜痛苦。 一夜无梦。 大军休整好在第二日晚奇袭目标。 此次行动并未瞒着奴隶少年。 甚至还给他派发了粗陋的武器。 他拿着武器发懵:“这是?” 林风道:“刀子。” “作甚的?” “杀人。” 奴隶少年还想问杀谁但很快便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多余此次行动参与的不止是沈棠这边的人还有山谷内的流民。只是这些流民不生产粮食而是粮食的搬运工。 粮食在前他们对待同族同胞手段比之沈棠等人更狠更毒辣。 正文 448:努力完成KPI(二十八)【求月票】 “天呐……” 饶是白素也杀过不少敌人但都力求一击毙命能一刀一剑弄死的绝对不补第二刀。毕竟战场这种杀机四伏的地方能活下来的往往不是能力多强而是够幸运。 上一息砍了敌人或许下一息就被另一个敌人从背后偷袭捅了心窝子。 因此白素感触并不深。 可直到看到这些流民为了争抢粮食各个红着眼睛一拥而上将那些死死护着粮仓的部落民残忍虐杀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 林风也被这凶残一幕惊到。 但她更在意的是那名奴隶少年。 瞧得出来这厮是个练家子身手不错尽管抄着粗陋的武器依旧能游刃有余任由敌人鲜血泼洒在他身上神情毫无波澜。林风眸色微暗心中比较起来。 此战胜利比预计还早一些。 林风又安排奴隶少年参加战后搜集工作割下符合条件的青壮耳朵。 这下奴隶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都死了要他们耳朵作甚?” 林风反问:“听闻十乌春猎有个代代相传的传统每位勇士都会在自己战利品中挑选一颗头型最美观的脑袋将其制作成承载尿液的马子又称为‘人壶’?” “可不十乌一些部落还有比拼‘人壶’的习俗……谁家有一盏顶顶好的‘人壶’便能收获半只羊作为奖励……”不待奴隶少年回应好似从血海中游了一圈的徐诠骑马过来面上挂着爽朗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附近一些兵卒听了还投来憎恨目光。 徐诠控制战马在奴隶少年身前停了下来:“耳朵嘛炒一炒下酒菜呗。” 奴隶少年脸色变了一瞬。 借着脸上污秽掩饰不易被人察觉。 林风抄着剑鞘没好气地打了徐诠肩膀:“你浑说什么呢?全营上下只你有这个癖好。”她力道一点儿不重徐诠却跟断了手臂一样咿咿呀呀哀嚎起来。 “令德妹子可真是狠心啊……手手手手断了……哎呦喂你还打呢?” 瞧林风还想打徐诠双腿用力夹紧马肚子嬉笑着歪头躲开一边躲一边求饶。 “是是是是我浑说了……” 徐诠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林风气得无意识嘟嘴。 沈棠等人收获了战利品离kpi更进一步一众流民收获了这个部落的全部储粮。 当一车车粮食被运回山谷男女老幼皆欢呼不止。其中半数流民虔诚跪在粮食旁不断轻吻冰冷的土地口中念念有词感恩先祖金乌恩赐浑浊热泪不住滴落。 看着这一幕沈棠只觉得魔幻。 但隐约又抓住了什么。 顾池站在她不远处目光惊悚。 沈棠没抓住但他被一闪而逝的心声惊到了不待他开口沈棠道:“望潮倘若能教化十乌或许能从根本上分裂他们。这或许比到处挑拨离间管用得多。” 这些流民会因为食物而服从她。 自然也会因为食物被十乌招安。 方才也看到了只要食物管够了他们对同族同胞下手比对待敌人还重。 顾池隐约觉得主公的打算有些疯狂但当下这种场合又不好直说倒是姜胜的注意力被二人打得哑谜吸引投来狐疑目光:“可教化他们并非易事十乌地处大陆西陲最偏僻之处食物获取不易。生存都成问题哪有多余心思接受圣人教化一心向善?” 教化异族这事儿不是没人想过。 但结果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十乌最大的麻烦在于食物的不稳定获得只能靠劫掠各地延续己身并非长久之策。但将他们从十乌这块地方分批迁徙出来一点点融合又非一日之功。 一个不慎还会引狼入室。 长期给十乌提供粮食? 相当于用粮食买边境和平了。 这对于诸国而言都是屈辱之事。 沈棠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十乌这个名字的来历。” 十乌一族原先不叫十乌。 因为贼星记载天空曾有十日也就是十只金乌。又因金乌东升西落便认为此处是大陆最西边就是十乌的居所。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是金乌后裔。 故称之为“十乌”十乌部落多以金乌或者类似形象的鸟兽为部落图腾。 沈棠道:“所谓‘金乌后裔’多是十乌勋贵自抬身价部落底层这些庶民也就听一耳朵从祖辈那里知道有这么个‘先祖’的存在。可‘先祖’为人如何、脾性如何、行事准则如何、有什么丰功伟绩十乌上下怕是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挺可惜嘛?” 姜胜:“……” 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家主公的话稍微琢磨便知她打什么如意算盘。 十乌王庭没大肆宣传“金乌先祖”那就由他们这些乐善好施的外人帮忙了。 姜胜:“主公所言极是金乌泽被大地掌管四时循环催生万物其后裔自然该知道先祖是什么模样效仿先人方能不堕威名。后辈却靠着劫掠烧杀为生令人扼腕!” 从十乌登日碰瓷、给自己脸上贴金开始外界都是报以讥嘲态度无人认可。 但他们主公沈棠很尊重人家啊。 不光承认十乌有“金乌”这个先祖还准备让这些不肖子孙一窥先祖风采。 唉—— 这么好的邻居上哪儿找呢? 既然十乌上下掠夺成风那泽被大地的金乌就应该是无私仁慈、公正廉明的。 此前先祖一直没有显灵也不是它们不存在乃是后裔子嗣太不争气走了歪路将它们气到了。唯有追随先祖铲除族内背叛血脉的异端先祖才会真正消气。 十乌为何少粮食? 十乌族人可是金乌后裔神的后代! 土地怎么可能贫瘠? 若贫瘠这么多珍贵矿脉又作何解释? 唯一的解释—— 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有人走了歪路! 谁走弯路? 自然是为一己私欲而霸占无数部落丰饶牧场害得流民无家可回、无地可牧之人! 解决方法? 铲除他们! 十乌上下一心团结自有神迹降临! 沈棠笑盈盈道:“望潮以为然否?” 顾池道:“然也。” ------题外话------ (*?▽?*) 眨眼又到29号了今明两天月票又要过期啦…… 咳咳咳大家知道香菇的意思吗? wink~~~ 正文 449:努力完成KPI(二十九)【求月票】 舆论是个好东西。 同时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个时代的舆论方式仅停留在捏造歌谣、鱼腹藏书这样粗陋的手段这是上位者用以愚弄掌控人心的手段但也仅仅如此并未对此深度开发舆论的各种用法…… 可沈棠不一样哦。 她脑中有百八十种花样。 十乌恰好就是验证她的理论让她进行实操的地方。将舆论和信仰神话揉捏到一块儿不信不能掀起一场自下而上的风暴。 搬空一个部落积蓄已久的粮仓沈棠便命令流民头目给每一个流民都分去足够的粮食和过冬物资还召开一场小型的庆功会。 十乌善弓马骑射也善歌舞。 看着围绕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的老老少少沈棠眸光深沉。顾池见自家主公竟没有加入的意思问:“主公不下去玩玩?” 姜胜也瞧了过来。 说到底自家主公还是爱玩的年纪。 沈棠斜了顾池一眼:“我下去玩?” 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前不是嫌弃过她的歌喉舞姿? 顾池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沈棠漠然道:“载歌载舞这样的乐事当与袍泽同享他们算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提不起兴致。 倒不是她歧视异族如果换做公西仇这样的不用顾池提醒她早就混进去摇头晃脑了可眼前这些流民是十乌族。 是她的敌人与他们同乐忒怪了。 顾池:“……”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主公的喜好——唱歌、跳舞、画画、骑猪、公西仇。 祈不善说得对这厮真是蓝颜祸水。 庆功会有肉有酒、有歌有舞流民们似乎要彻底纾解心中苦闷作乐至深夜。除了沈棠等人还有一人并未加入这场狂欢。奴隶少年雀头坐在高处看着底下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的十乌流民目光透着几分复杂——这些人正为残害了同胞同族而欢庆…… 还未生出多少感慨脑后倏忽有细微动静他抬手一抓抓到一只酒囊。 雀头愕然扭头却见是林风。 他正欲起身行礼却被制止。 “今日大喜就不用多礼了。” 林风示意他坐下。 雀头也未推辞一屁股坐了回去。 林风坐在他身侧不远处双手托腮看着底下升起的一团团篝火:“真好。” 雀头给了点儿反应:“好?” 林风反问:“吃饱喝足如何不好?” 雀头张口欲言。 这些低贱的流民吃饱喝足了有甚用? 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可惜倒在他们屠刀下的部落族人。 雀头垂下眼睑收敛心中思绪。 林风又问:“你怎么不下去跟他们耍?” 雀头:“没什么兴致。” “为何?” 雀头道:“我不喜杀戮。” 这话林风是一个字都不信。 十乌诸位王子在十乌王庭大王野性教育之下没有一个善茬甚至有人为了锻炼自己的血性率兵屠杀不服从王庭统治的小部落。男的全部抓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的妻儿淫至咽气再将他们砍头剥皮做成战鼓敲打取乐雀头却说自己不喜杀戮…… 这就跟郑乔说他还是清白在室一样。 再说了——雀头在战场上杀红眼的模样她也不是没见过装什么装? 正这么想着天空倏忽亮起。 不少流民也注意到异样下意识抬头。 然后—— 他们彻底呆了。 雀头更是惊得原地起身。 一只黑色三足乌鸦模样的鸟兽拖着红色光晕从天而降顷刻没入山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仅仅维持三息众人从走神中回过神出于看热闹的本能凑了过去。 沈棠也被人从浅眠中“吵醒”。 “外头吵吵嚷嚷的作甚?” 顾池两个也已经睡下。 同样被外头的嘈杂吵醒前后脚出来手上还在整理没来得及穿戴整齐的衣领。 看着营帐毫无秩序不知道的还以为营地被敌军偷袭了。随便抓来一个人询问。 答道:“方才天上降下来个怪东西。” 要知道大陆局势就是被两百年前的贼星改变的不管是诸国子民还是各地异族对于“贼星”都报以高度重视。谁不想自己的地盘再降下来一颗贼星?特别是被大陆诸国排斥的异族那是做梦都想。若是有贼星加持他们何愁不能挥兵南下一统大陆? 天降神物第一反应就是“贼星”。 只是待众人将东西从烧焦大坑挖出来却发现不是啥贼星而是一块碑文。 准确来说是一块记录十乌文字的碑文鲜于坚等人早已经派兵将此处封锁拦截。 “主公!” 众人纷纷行礼。 沈棠大步流星而来。 不少流民大着胆子凑过来看热闹但他们不敢越过兵卒拉起的警戒线倒是雀头跟着林风混了进来。可沈棠没来林风不会擅自接近雀头自然没机会凑近细看。 “天上又掉下个什么东西?”沈棠有些起床气此时更是骂骂咧咧“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天是被谁捅破了吗隔三差五往下丢个东西去他大爷的……” 顾池和姜胜默契地闭上了眼。 主公涵养注意涵养! 鲜于坚上前回禀:“主公是块石碑。” “石碑?” 鲜于坚凑近轻声:“上面是十乌文字。” 雀头离得近听到这话瞳孔微颤。 天降石碑刻着十乌的文字?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张攥了起来。 沈棠面色一变收敛了怒容。 “上面写什么?” 鲜于坚神色为难。 沈棠没好气劈头盖脸问道:“男子汉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便秘了啊?” 鲜于坚在沈棠帐下也有时日深知自家主公半夜被吵醒是什么狂躁状态也不敢顶嘴轻声道:“全是歌颂金乌事迹、教化子嗣的家训……主公出问题了啊……” 如果石碑是真的……这玩意儿岂不是作证十乌乃是金乌后裔的铁证? 十乌本就嚣张。 再加上这么个验明真身的玩意儿…… 还不要飞上天跟太阳比肩? 鲜于坚一狠心:“主公趁着未有人发现趁早将其毁了一了百了!” 沈棠略一沉吟。 “这……若真是神赐之物……我等毁之怕是会得罪上苍……先看看石碑内容吧若是无足紧要的玩意儿留着便留着了。” 鲜于坚目光惊悚。 平日比十只狐狸还狡猾的主公…… 怎么今儿开始犯浑了? ------题外话------ 呜呜最后一天了月票还有嘛??? 正文 450:努力完成KPI(三十)【求月票】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完全不似主公作风! 鲜于坚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身形威武地立在沈棠身后侧呈护卫之姿心中却嘀咕开来。自家主公的脾性他不敢说摸透了几分但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简单来说就是无利不起早。 没利益、亏本儿的事情她不干。 杨公先生也说主公蔫儿坏蔫儿坏别看年纪不大但惯会做将人卖了还让人帮她数钱的缺德事儿——据闻杨公先生也深受其害只是鲜于坚当时不敢多问。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自家主公心里肯定在憋坏! 顾池瞥了一眼这个面无表情站岗的少年武者暗中啧了声“人不可貌相”。 平时屁话不说内心还挺嘴碎。 沈棠一手招呼姜胜二人过来另一手拂开石碑上的黑灰借着火把识字。 “望潮你们来看看。” 仗着文心的特殊性质沈棠这阵子一边带兵打仗一边猛补十乌文字处于认识但不多的水平顾池和姜胜的学习能力在文宫加持下比她高得多通读不是问题。 果真如鲜于坚所言碑文内容全是歌颂金乌事迹和教化子嗣的家训文章。 顾池道:“并无什么特殊的。” 姜胜也言:“书写者必是酸文假醋之流无甚特殊之处跟贼星不能比肩。” 顾池的脸色刷得一下黑了。 淦! 姜先登这老东西骂谁酸文假醋呢? 沈棠似乎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倏忽起身道:“既是无甚重要的劳什子你们瞧着办砸了还是丢了随你们。这大晚上兴师动众为这么个破东西……” 很显然她的床气还没有撒干净。 鲜于坚欲言又止。 白素迟疑了会儿跟上。 徐诠抬头瞧了瞧皎洁月色伸了个懒腰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怎会是十乌的玩意儿?真是扫兴了走补回笼觉。” 鲜于坚:“???” 不是大家伙儿就这么散了??? 真没一个靠谱的!!! 他咬咬牙只能挺身而出道:“先生为防夜长梦多还是砸了吧……” 顾池:“……” 姜胜:“……虽说是无用玩意儿但毕竟是天上下来的或许真有什么我们看不出的秘密也或许哪日能派上用场。子固派人多拓印几份再命人看守石碑。” 他这话已经将结局敲死。 鲜于坚虽想不明白但也只能照做。 最后拓印十几份。 林风也分到了一份拓本。 她学习十乌文字的进度比沈棠还慢许多一串歪歪扭扭的文字只能勉强认出三成剩下连蒙带猜。她抬手招来雀头问道:“你出身富户应该是认字的吧?” 雀头听到林风喊自己精神一震。 他正愁无法接近石碑一探究竟。 方才鲜于坚几次提议要毁掉这块天降石碑他的一颗心能悬吊多高就悬吊多高担心这群粗劣卑鄙的侵略者真这么干——这块石碑可能关系到十乌一族的正统! 一直以来十乌饱受诟病。 没有底蕴没有传承没有文化…… 连文字也是根据内陆诸国一点点创造而来因为十乌始终处于内斗和动乱今天灭了这个部落明天又被另一个部落侵略频繁战争和迁徙导致他们传承断代。 他们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故而一直受人鄙薄。 这点连王庭这个年轻政权也不例外。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的族名叫“十乌”生活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族人都是十只金乌的后裔身体中流淌着高贵的神兽鲜血。 作为神裔理所当然应该拥有最丰饶肥沃的土地掌控天下众生万物! 若是这块石碑是真…… 笼罩在十乌身上的质疑都能吹散! 鲜于坚要破坏石碑其心可诛但他不能有任何异样表现——一旦被注意到他倒是能全身而退但这块石碑保不住。现在眼前这个愚蠢女人给了他机会。 雀头不卑不亢道:“认识。” 林风道:“你念给我听。” 看着递来的拓本雀头心脏狂跳紧跟着又听到林风满含杀意的狠厉警告不加掩饰的杀意扑面而来:“念归念该忘还得忘!不然就只能强行让你忘记了!” 雀头恭恭敬敬双手接过。 口中道:“唯。” 他珍而重之地将其打开。 天降石碑发生在深夜只有惊动一部分流民。但第二天几乎所有流民都知道了天降石碑一事哪怕沈棠帐下兵卒恐吓他们、禁止议论此事也拦不住舆论。 这恰恰是雀头乐意看到的。 因为啊里头有他的推波助澜。 他是十乌族人外族之人无法理解他们渴望追溯先祖的渴望和决心。因为只要确定了正统便再也不惧大陆诸国那些低贱愚民的嘲讽。谁贵谁贱不一目了然? 沈棠喝着粟米汤配咸菜条。 小脸疑惑。 “……竟是一点不怀疑吗?” 天降石碑有点脑子都知道不可能。 那么快的坠落速度别说石碑上的文字哦石碑都能燃烧成灰了……沈棠起初还觉得顾池两个准备太不充分前脚刚定下计划后脚就火急火燎安排这一出戏。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结果她被秀了一脸。 这些人吃亏吃在不懂科学。 顾池和姜胜昨晚一直没睡暗中安排人做事儿早上过来跟沈棠汇报顺便从主公这边蹭点咸菜条。旁的不说主公这一手化食物的本事真是大救星。 顾池骨子里一向离经叛道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都是看情况遵守的。 吸溜得开心。 “怀疑什么?随便换做谁被人骂了两百多年没祖宗还瞎给自己贴金的贱种异族偏偏还无法还口这时候要是挖到一本证明自己血统的族谱……乐疯还来不及呢。谁会去怀疑?即便怀疑也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好事儿。” 干完了一碗又给自己盛满。 沈棠给他递了一盘咸菜条。 道:“说的也是……” 莫名有些同情他们。 也是老可怜了。 沈棠问:“接下来怎么布局?” 顾池说道:“池已经从流民中挑了几个人选统一特点——嘴巴碎还不把门喜炫耀。让他们获知内容在出去溜达溜达……” 沈棠嗔他一眼。 “什么叫溜达?没文化这叫传道!” ------题外话------ _(:3」∠)_ 不要觉得离谱 隔壁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邻居此前闹出过考古丑闻从什么年代地质层挖出陶片就证明多少万年前有先祖还写进教科书和历史了…… 至于另一位隔壁历史疆域劈叉涵盖半张世界地图的更加不要说人家还深信不疑。这证明没有底蕴确实容易上当受骗。 正文 451:努力完成KPI(三十一)【求月票】 虽然很离谱—— 但主公这话听着就很有歪理。 姜胜捻着胡须冲着粟米粥兀自沉思沈棠作为主公少不了“关心”一句——名为关心实则抓摸鱼员工:“这粥不爽口?” “不是胜只是想起一事儿。” 沈棠重视起来:“何事?” 姜胜:“据闻金乌有十只对吧?” 沈棠点头:“嗯根据贼星言灵中的神话记载是有十只金乌但后来十日齐出就被英雄大羿射下来九只。但神话归神话咱们还是要讲究科学的。头顶上的太阳就是一颗由发光等离子体构成的巨型球体简称恒星不是啥黑鸟……十乌来历纯属扯淡……” 姜胜忽略无用废话的本领已经大成沈棠叨叨一堆他就听前面一句。 “十乌是哪知金乌后裔?” 沈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这个咱咋知道……” 姜胜严肃脸:“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民间同父同母却大相径庭的庶民不胜枚举同姓家族还讲一个大宗小宗更何况是十只金乌的后裔呢?胜以为一面碑文不够。” 光顾着干饭的顾池停下了筷。 表情写满了“你这老头蔫儿坏”。 沈棠托着下巴思索姜胜的建议。 “先登这话……很有道理符合逻辑……确实可行……”饶是满肚子坏水的沈棠也不得不承认她跟这些靠使坏吃饭的文心文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姜胜这一招太狠! 沈棠的计划只是挑起“信仰之争”挑拨被压迫的十乌底层流民团结反抗驱赶诛杀违背“老祖宗决定”的同族叛徒姜胜这一条计谋就是彻底将十乌四分五裂! 假使十只金乌各有后裔。 意味着多出十个“宗”。 谁是大宗? 谁是小宗? 谁又是正统? 十只金乌哪只更高贵? 若是再捏造一下每只金乌间的家庭狗血矛盾祸起萧墙、兄弟相争作为它们的血脉后裔不肖子孙是不是要替祖宗们争出个高下?还团结呢没碎成渣就不错了。 简直是杀人于无形的上上阴谋! 不过—— 顾池可惜道:“好却不合时宜。” 或者说还不符合当下环境。 待第一份石碑的影响力深深扎根十乌在底层有了广泛流传度再推行姜胜说的计谋。这会儿全部抛出来太容易打草惊蛇有点儿脑子的稍微联想也知有诈。 最重要的是—— “池甚是期待先登佳作。” 君子报仇隔夜就报! 姜胜:“……” 顾池又转火:“主公以为呢?” 沈棠乐得看戏却不乐意当被殃及的池鱼顾池看过来她就埋头专心干饭。 这一日山谷内的流民心情比过山车还刺激。不知道是不是信仰加成哪怕他们中间九成是文盲碑文内容仍难迅速流传开来每个人都能死记硬背上一段。 这已经不是碑文那么简单了。 这是他们十乌后裔的“族谱”啊。 证明他们高贵血统的铁证! 碑文还说了但凡十乌后裔皆平等无贵贱之分、无贫富之差脚下这片广袤土地是给予每一个后裔子民的。先祖疼爱子孙后代在族地留下了无数宝贵的财富。 每个子民都有资格继承。 神裔尊贵不能为奴为婢。 任何折辱神裔的子孙共伐。 诸如孝敬父母、谦爱邻里、血脉互助、不可占人财产、不可夺人妻儿…… 上面还有先祖金乌轮值天空的记载大陆生灵都受了他们先祖的恩泽。只是后裔不修善果、不修阴德族人互戕生灵涂炭先祖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大为失望。 两百余年不反思己身。 先祖这才神隐不管他们。 不多会儿就有流民悲愤痛哭。 沦落为流民的哪个身上没点儿故事?不受过欺凌和压迫?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牧场和财富血亲不是被残忍杀害就是病死、饿死或者被抓去贩卖为奴下场凄惨。 侥幸生还也饿到煮草煮木吃泥巴为了一点儿粮食冒险去劫掠有着精兵强将捍卫的强大部落。他们吃进嘴里的每一口粮食都沾着英雄们的血如何能不恨? 面对现实以及强大的敌人他们麻木了屈服了热血冷寂下来了…… 他们比蝼蚁还卑贱。 熬一天算一天。 多活一天都是赚。 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先祖显灵他们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卑贱他们都是高贵的金乌神裔。族人过得苦、世世代代走不出这片贫瘠寒冷的土地是因为那些不肖子孙违背了先祖意志! 他们的苦难不是命贱带来的。 是“叛徒”造就了这一切! 先祖说这片土地是所有子嗣的遗产但现实却是最丰饶广袤的牧场和能带来泼天富贵的矿脉全部掌控在寥寥几人手中。这些人拥有数千上万的奴隶供他们享乐。 所谓的奴隶也是神裔啊! 先祖说谦爱邻里…… 但他们的部落哪个不是被残暴贪婪的大部落吞并不肯答应就举起屠刀? 先祖还说不可夺人妻儿…… 可他们有不少人是眼睁睁看着妻子儿女在眼前被虐待而死一生难忘…… 这究竟是先祖说错了…… 还是这些人做错了? 众人思及己身悲恸不已。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只要十乌一天有这些“叛徒”高贵的十乌族人就一天无法获得先祖的原谅也无法进入最富饶的大陆成为真正的主宰……何其可悲可叹啊! 沈棠在外逛一逛。 随便就能看到几个流民在抹泪。 效果有这么夸张吗? “……不是这些流民要真有这样的理解能力也不至于如此愚昧了……”沈棠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顾望潮肯定是这厮在暗中推波助澜了“说罢有无你的手笔?” 顾池哼道:“自然有的。” 这些愚人无法理解他的文章。 他只能稍作解释“定点培养”再让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就行了。 只要有人开始追溯痛苦源头其他人就会被感染。他们不会思考只会将旁人咀嚼过的渣滓视为自己的理解并且坚信不疑——这些内容就是他们理解后的内核。 见初见成效沈棠浅笑开来。 “十乌徐徐图之。” 动乱的苗头在这里灌溉萌芽。 而真正的獠牙将在未来露出。 正文 452:努力完成KPI(三十二)【求月票】 “你要石碑?” 沈棠瞧着来找自己的流民主事。 流民主事是个肤色黑中泛红粗糙干裂相貌粗犷的中年男子据说此前是个小部落的首领。他此时虔诚跪在沈棠脚下行着大礼只为了向她讨要那块天降石碑。 “倘若郎主能答应俺这条命便是您的!”流民主事也不是个满脑子肌肉的蠢货见沈棠神色漠然无动于衷便知道自己这条命在人家眼中不值一文又想到沈棠招揽他们的种种条件腹中酝酿的话改了改“俺有个兄弟在另一处手下有三千人!” “郎主需要俺就帮您去联络。” “俺还在其他部落安插了人手……” 流民这个群体组成很复杂。 来自不同部落。 逃出来的沦为流民没逃过被战胜部落瓜分成为最廉价的奴隶肆意买卖在底层流通分布广泛。若通过关系网将碑文辐射出去无需多久就能遍及十乌。 他瞧得出来沈棠跟他们一样痛恨那些残暴的大部落又给他们带来充裕食物偏巧这时候先祖降下指示——他相信这位年轻的郎主将会给十乌带来新生! 这块石碑是先祖的指引。 一定不能被毁坏。 他与其他几名兄弟商量了许久由他作为代表向沈棠表达忠心换取石碑。 沈棠神情玩味:“……横竖这块石碑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给你们倒也无妨。” “不过我有条件——” 当流民主事满面喜色回去几个兄弟立马迎上前其他流民也投来目光。 “怎么样?” “有没有答应?” “你倒是说啊——” 流民主事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答应了答应了不过俺们要帮人家做些事情也不是给人卖命……” 一句话安了众人的心。 保下石碑、供应粮食还不需要卖命天底下的好事儿竟然真被他们碰上了? “说说究竟什么事儿?” 众人焦急催促。 流民主事道:“就是联系联系以前的亲戚看看人家肯不肯过来。这个天气搞粮食不容易咱们现在手里头不缺粮就缺人多招人。回头干一票大的……” 这事儿沈棠不提他们也准备干的。 有了粮食干嘛不招兵买马? 这时一人质疑道:“就这?” 还有人担心:“咋感觉没好心?” 流民主事呸了一声:“人家不安好心好歹也让你吃饱肚子了。你看看那些高贵老爷人家屋子里的羊肉烂了也不舍你一条蛆虫!反正老子这条命是抵出去了活着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谁让老子吃饱饭老子就给谁卖命。你不稀罕你滚出去别吃!” 在敌人上面沈棠跟他们一条战线说沈棠坏话就是帮王庭走狗说好话。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可不是? 他们要是有这群外乡人武力早就抄着刀子屠光部落抢走所有粮食了现在人家帮着当打手他们一点儿力气不用出就能分到所有粮食人家算啥“没好心”? 被喷的年轻人神色尴尬地闭嘴。反对声本就不多被这么一喷直接销声匿迹。 “咱们要借着机会多搞一些粮……” 流民主事压低了声音。 “多弄点人……” 谁不指望沈棠多干两个部落能跟在身后多捡一点儿便宜?但人家不可能一直帮忙他们需要借着机会强大起来途径不外乎吸纳更多的人。有了人就有了力量。 “你们就不想打回去?” 众人被问得一声不吭唯独脸上不加掩饰的仇恨与凶色透露了真实情绪。 “老子做梦都想!”一人狠狠捶山壁。 “想那就跟着干!咱们穷得啷当响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图谋?”流民主事看得清楚沈棠不可能是来做慈善的但这不重要。沈棠是坏人欺压他们的老爷们就是好人了? 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 沈棠给钱人就是亲生爹娘! 在顾池等人安插的内应推波助澜下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确定下来。几十号青壮带上充足干粮去联系临近流民群体去其他部落“探亲”劝说亲戚过来投奔…… 顾池选中的几人则负责悄悄传播先祖指示让更多族人知道谁才是真叛徒! 这两日每日都有人在山谷进出。 林风试探雀头。 看看后者有无警觉。 结果—— 她似乎多虑了。 顾池对此哂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大王后之子能引起他警惕的可能是他的兄弟可能是王庭勋贵也可能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但绝对不会是一群连吃饱都费劲儿的流民。蝼蚁就是蝼蚁抱成一团再闹腾也是蜉蝣撼树。” 底层蝼蚁怎么会撼动云端的他们? 正因为了解这种心态沈棠等人的一些布置根本没有刻意隐瞒雀头。 后者也不会觉得自己身份暴露。 在相对放松状态下破绽更多。 事实也正如顾池所想。 相较于碑文对十乌“验明真身”的贡献底层流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抱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在碑文没出现前这些流民就一直靠着骚扰部落、打家劫舍为生。 碑文出现后也只是抱怨多了点。 抱怨两句能推翻王庭吗? 林风瘪嘴道:“在窥察人心这块儿学生确实还没到火候只是先生——何时能找到此子本体所在?一直这么拖着不能杀眼睁睁看着他在咱们地盘活着心中不是滋味。” 杀再多人都无法平复这种焦躁。 她要亲手杀了此人! 顾池:“莫催莫催已经在找了。” 林风愁他何尝不愁? 雀头就是个随时爆炸的隐患! 林风追问:“可有头绪?” 顾池道:“翻到了看似有用的言灵但有没有用就难说了此子情况又特殊……寻常言灵对人家不奏效……这条言灵我此前没用过……实际效果不好说……” “什么言灵?”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池的表情似一言难尽。 他这阵子翻找各种带有搜寻效果的言灵还用姜胜和主公反反复复实验可目标一旦变成雀头就失效。他的库存都要翻没了偏偏姜胜和主公又有其他事情帮不了他。 林风道:“学生或许可以试试。” 顾池好笑道:“就你?” 林风撇嘴:“就我怎么了?” 她好歹也是文心文士。 顾池道:“没怎么祝你文运长远。” 一听就知道没几分真心。 正文 453:努力完成KPI(三十三)【求月票】 在十乌这地方奴隶逃跑属于小概率事件倒不是说奴隶奴性入骨纯粹是因为逃跑后活下来的概率比不跑小得多的多。 不逃跑还能混口饭吃可选择逃跑? 呵呵—— 首先面临的难题不是追兵而是常年有猛禽野兽涉及的旷野其次是缺粮缺水。 因为奴隶在十乌是不值钱的有这个功夫耗费人力物力去搜寻还不如再去买。 奴隶也知道权衡利弊。 自然不会轻易逃跑。 所以部落对奴隶看管并不严密。 奇怪的是此时的旷野之上却有一队十数人规模的奴隶集体出逃。领头之人带着他们行至一处岩石在众人注视下从岩石旁的挖出十数套御寒的厚重冬衣。 这些冬衣样式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其中一些布料可不是奴隶有资格穿的领头之人将冬衣依次发了下去其余奴隶虽心急但还是克制住了一哄而上的冲动。 他们穿着单薄差点儿被寒风吹傻。 套上冬衣体温缓慢回暖僵硬冰冷的四肢随着温度上升生出几分痒意。 领头之人问道:“都分到了吧?” 陆陆续续有奴隶回答:“分到了。” “大家伙儿都饿了吃饱了好上路。”领头之人又从里面挖出前一天藏的干粮和水囊其中甚至有风干好的羊肉和牛肉几个奴隶看得眼睛都泛红了“吃吧吃吧。” 尽管水囊中的水是冰的干粮是粗糙冷硬的一口咬下去要用大劲儿撕咬下来再借着口水将其泡软咽下肚毫无滋味可言但这对于奴隶来说已是难得美味。 他们埋头苦吃。 众人无声唯有狂野寒风呜呜呼啸。 终于吃了个半饱饥饿痉挛的肠胃得到安抚他们才放下紧绷的神经。 一道道目光投向领头之人。 这个领头之人其实是他们前部落的亲戚。部落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们被抓而领头之人趁乱杀了出去。众人都以为对方不是饿死就是被狼群分尸果腹……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还带来一个堪称白日梦的消息。 他目前投靠了一个食物充裕、量大管饱的“部落”“部落”中的兄弟姊妹都跟他们一样处境说白了就是群流民。他此次过来是帮“部落”招揽贤才扩充规模。 只要他们愿意过去待遇从优。 有厚重的冬衣穿有美味的食物吃不需要再被所谓主人压榨鞭打更不用担心随时没了性命。在领头之人的描绘里那个“部落”几乎是人间天堂他们可不信。 因为在十乌的社会结构之中流民比奴隶还惨千万倍的群体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和食物来源被所有部落排斥驱赶丧家之犬!不只是一滩发烂的蛆虫! 领头之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劝说最后实在没法亮出了“先祖石碑”上的“碑文”。他早就将上面的内容反复咀嚼再加上顾池等人刻意加的“私货”一番陈词完全拿捏住这些奴隶的情绪。最后半信半疑跟着他出来看到冬衣食物才放下悬吊的心。 “都吃完了?”领头之人问。 众人点头回应。 “吃完了就上路。”领头之人深吸一口气凉气经过肺腑带来的凉意让他热胀的大脑冷静几分心中默算路上还要耗费多少时间说道“咱们很快就要自由了!” 先祖的示警降落在他们的地盘。 这意味着先祖偏疼他们。 一众奴隶麻木的眸子也多了几分对他口中描述“部落”的向往眸光似重燃生机。稍作休息一行人继续顶着寒风前行。跟此前不同的是他们此时的脚步无比坚定。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其他部落。 当然也不是所有游说都能成功。有些奴隶实在是胆小害怕疑心重不肯走。游说之人就只能悄悄灌输“先祖石碑”中的内容以此鼓励奴隶们鼓起勇气。现在不愿意离开没关系只要心怀希望总有一天能涤荡十乌的歪风邪气让神裔回到神坛! 奴隶起初不相信。 但不知道是心里安慰还是什么饱受一天压榨之后他们蜷缩在狭小冰冷的地方心中默念“先祖碑文”便觉得施加在身上的苦难轻了一些短暂地忘却痛苦。 他们自然而将将这点归咎于先祖的怜悯原先半信半疑逐渐坚信不疑。 之后在奴隶群体悄悄传开。 这些奴隶倒也“机警”。 先祖这事儿他们只告诉心怀怨念、不满主人欺辱的奴隶那些主人的狗腿、帮着主人加倍欺负奴隶的走狗默契一致瞒着。 这么做倒不是有危机感而是纯粹觉得这些人跟高高在上的老爷一样都背叛了先祖的训诫是“叛徒”不值得被拯救! 当王庭勋贵发现这事儿先祖给予的信仰已经深深根植一众奴隶心间也影响了一众普通十乌族人。星星之火亦可燎原。却不知这把火不是浴火重生而是挫骨扬灰。 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施行下一次行动。 只是—— 沈棠浑身浴血大马金刀坐着喘气。 她还没来得及擦一擦脸上的污血顾池与鲜于坚二人神色凝重大步走来。沈棠抬眼扫了一眼二人望向鲜于坚。 “子固何事?” 鲜于坚从铠甲摸出一封羊皮信函。 双手呈递上去:“主公这是方才在目标主帐中发现的一份密信——” 沈棠接过打开一扫。 神色逐渐沉凝与顾池如出一辙手指逐渐用力紧缩恨不得扬了这份信函。 因为这不是一份简单的信函而是十乌王庭下派的调兵令。她满含杀意似字字渗着血:“十乌王庭想趁着这个节骨眼集结大军攻打永固关?还嫌家中死人不够多吗?” 还是说她这半月杀得不够多? 让十乌还有心情南下侵略? 不顾整顿内患? 鲜于坚也知情况严重轻声问道:“主公此番是继续还是调兵回转?” 沈棠抬眼看向顾池。 顾池道:“若回援成效不大。” 他们兵力太少了。 两千多人只是杯水车薪。 他又道:“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不若‘围魏救赵’。” 顾池:“他们敢倾巢而出攻打永固关咱们就趁着他们内部空虚捣了十乌王都!” ------题外话------ 嘿嘿基友桃桃终于开新书啦。 《系统:你给我支楞起来》ytt桃桃的都给我去看哦!!! 简介:重回十八岁贝伊决定先给自己安排一辆法拉利。 ps:挂链接啦点进去就能看到哦。 正文 454:努力完成KPI(三十四)【求月票】 鲜于坚被顾池这番话惊得说不出。 他们才区区两千多战力—— 偷袭人家王都??? 看着似乎傻了眼的鲜于坚顾池轻蔑冷笑:“十乌这次是想趁着庚国内部自顾不暇永固关守备虚弱兼痛失新任‘陇舞郡守’士气受挫的关头一口气拿下险关……” 势必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甚至是精锐倾巢而出! 王都的守备绝对是最空虚的时候此时不冲着他们心窝子捅上一刀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倘若运气好点儿他们能屠尽王都对十乌内部就是一次巨大重创! 十乌一旦起了内乱…… 挥兵南下的步伐势必会被打乱。 哪怕最后永固关失守、陇舞郡沦陷可此举若能为边陲郡县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总而言之不亏! 鲜于坚蹙眉:“此举过于冒险……” 若王都守备跟顾池预料有偏差人家还留了不少精锐守老窝他们两千多人去偷袭王都就跟自投罗网差不多。更何况他们这里还有一个难搞的雀头十乌的王子。 顾池问他:“你惧死?” 鲜于坚也好脾气地回复:“非惧死若能重创十乌吾死不足惜。” 顾池道:“那便是了。” 说着视线落向了主公沈棠。 外人或许会以为他用眼神征询主公的意见但实际上他与主公心有灵犀。 战! 捣了十乌的老巢! 沈棠此前还想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让十乌从内部分裂既然人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少不得用些血腥残忍的手段。一路清小兵推塔摸到老巢端了它水晶。 沈棠敛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案眉头紧皱看似在掂量轻重。 空气凝重肃杀半晌沈棠说道:“子固下令全军修整一日明日动身。” 鲜于坚张了张嘴见自家主公神情坚定只得抱拳领命朗声道:“唯。” 沈棠:“一路杀过去!” 沈棠冷笑着补充道:“吾倒是要看看十乌还有多少人够咱们杀的!” 他们手中有十乌布防图。 这玩意儿带来的优势太大了。各个部落如群星一般分散在十乌这片广袤土地敌人没有卫星定位之类的玩意儿想要抓住蛇皮走位的沈棠除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待鲜于坚退下顾池问她。 “主公真想一路开杀戒?” 沈棠苦笑一声无奈道:“反正都是自己人逞点儿口舌之利又不犯法……” 一路杀过去有些夸张。 前进路线容易暴露。 但沈棠也不是喜欢空手而归的人。 行军路上那几个部落她得拿下。 挑拨十乌诸多王子的计划不能半途而废这也是削弱十乌兵力的大好时机。 目前为止十乌那边还没发现沈棠的真实身份怀疑范围都在自己人身上。 “此事跟先登说一下……” 沈棠吃不准姜胜的态度。 若姜胜反对这事儿有得磨。 但出乎意料的是姜胜并未反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他道:“圆满文士之道需亲手斩下一位王的头颅。主公有雄心壮志荡平十乌想来也不会吝啬一颗首级。” 文心文士武德充沛。沈棠低估了姜胜想圆满文士之道的执着和决心。 她听闻此言洒然一笑。 “自然不会吝啬若有机会我会亲手押着此人将其脖颈送到先登剑下。”顿了顿她道“倘若我等被逼入绝境真到山穷水尽我愿助先登一臂之力登青云。” 姜胜瞳孔震颤。 余光瞥见顾池的脸后者也是震惊。 他心中便有了数。 郑重道:“不会有那一日。” 姜胜与顾池走出临时搭建的主帐。 倏忽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祈元良栽得不冤枉。” 渴望被信任是每个僚属的本能。 尽管姜胜对于“信任”的需求没有祈善那么病态但也存了几分忧心而沈棠今日这番话却让他疑心尽消还让他震惊到出现一瞬的失语。如此坦荡如何不喜? 世间少有的赤诚君子。 顾池忍不住吐槽道:“祈元良栽了没栽池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他若知晓主公今日对你说的话能气到理智全无。” 一想到那个画面。 姜胜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道:“老夫回头好好跟他说说。” 名为说说实为炫耀。 最好一次性将祈不善气死了。 第二日夜。 沈棠大军恢复元气。 她估算了一下脚程数据招来山谷流民主事告知下一个要被捣毁的部落位置和大致时间流民主事只需要在这个时间去善后就行。前后两个部落的储粮足够山谷这群流民度过这个寒冷的冬日撑到来年秋天还有余粮发展底层势力足以立足了。 流民主事连连应是。 又贪婪道:“那郎主下一步……” 他看得出来沈棠的目标绝对不只是一个部落那么简单。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捡便宜?沈棠好笑道:“再送一个部落储粮已是仁至义尽……” 言外之意别得寸进尺。 在沈棠充满杀意的目光之下流民主事冷汗涔涔地低下了头脊背生寒。 大军披着夜色从山谷另一端出发一路上只能听到马蹄声、脚步声以及冰冷盔甲撞击的金属声。沈棠高坐在摩托背上眉头紧拧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心和忧虑。 因为—— 就在不久之前林风找到了她。 跟她要了十人护卫。 沈棠一听请求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有法子寻到目标?” 林风点了点头。 “多少把握?” 林风道:“五成。” 此前顾池几个无法寻到本体不止是因为雀头这具身体对天地之气隔绝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具身体属于第三者而他们要找的是雀头寻常搜索言灵不起作用。 沈棠道:“太低我可以派别人。” 林风固执:“学生要亲手杀了他!” 姜胜听到动静凑过来担心道:“大军只有七日干粮即便有主公支持也只能再延续三五日你若不能及时转回……” 沈棠抬手制止他。 道:“这倒不是问题。” 大军的粮食可以从攻下的部落补充。 时间上很宽裕。 她担心的是林风。 倘若不慎暴露了行踪她身边就这么点儿人可能就把小命交代在十乌了。 对此林风的回答很坚定。 “学生是‘褚国三杰’的得意门生。” “老师少时战北漠扬名吾愿效仿!” ------题外话------ 嘿嘿基友桃桃终于开新书啦。 《系统:你给我支楞起来》ytt桃桃的都给我去看哦!!! 简介:重回十八岁贝伊决定先给自己安排一辆法拉利。 ps:挂链接啦点进去就能看到哦。 正文 455:努力完成KPI(三十五)【求月票】 “凌云壮志垂天健翮……” 少年未来可期啊。 瞧着神情坚毅脱去初见时稚嫩怯懦的林风沈棠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了。 只得双手拍着她不算宽厚有力的肩膀以长者的身份语气郑重叮嘱道:“你有追随你老师的志向这是好事倘若无晦知道了也会赞同欣慰。拦我就不拦着你了但有一言你一定要牢牢记着——你的老师还有我都在等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懂吗?” 寻常十一岁孩子还在流着鼻涕玩泥巴呢林风已有青云壮志如何不欣慰? 但欣慰归欣慰担心还是有的。 沈棠郑重地重复了第二遍。 “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林风行礼道:“唯。” 至于雀头就暂时交由徐诠盯着。 见不到林风雀头生出一瞬怀疑试探徐诠:“将军可知林主簿去哪儿了?” “你说令德妹子?她打前锋去了。” 徐诠仗着骑术高超长腿一转斜跨马背这姿势将大长腿衬得格外明显。 他笑吟吟瞧着随行的雀头。 “怎么着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雀头神色未改谦逊道:“不敢只是林主簿此前交代小的研究碑文……” 徐诠哦了一声。 似乎才想起来有这茬事情挥挥手道:“那你研究你的待她回来再说。” 雀头故作神色为难。 道:“可……石碑……”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雀头明显感觉林风属于外冷内热跟这群卑劣入侵者相比勉强算是个“好人”自己可以借着她接近石碑。这块石碑对十乌意义重大。 倘若能献给王庭—— 自己的储君之位就彻底稳了。 此前雀头认为自己作为大王后之子作为十乌最高贵血统的继承者地位超然理所应当应该压那些低贱的兄弟一头。他们没资格、不能也不配跟自己竞争。 可这次隐姓埋名游历的经历却打破了他的天真他前头那几个成年兄长一个个都在暗中积蓄力量他们又有着年龄的优势比他更早进入王庭朝堂经营势力。 或抱团结盟或招兵买马。 雀头是他们一致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通力合作竟然瞒过大王后和苏释依鲁给雀头安排的护卫险些将他谋害。若非雀头母族部落强大、底蕴深厚有一些不外传的秘法恐怕这一次真要栽了。 为了躲开兄长“关注”他不得已混入奴隶群。因为奴隶是最不起眼的存在流通性大兄弟们也想不到高贵的小王子会“自贬为奴”与这些腌臜脏臭的奴隶为伍。 他现在就安心等待伤势恢复。 加之风头已过便能趁机回到王都只要与大王后的人联系上他便彻底安全。只是这么一来他这次游历试炼几乎没收获无法与兄长们相比更无法服众。 但—— 加上这块石碑呢? 届时所有兄长的功劳捆一块儿都无法与他相比因为这块石碑是十乌血统最有利的证明!王庭勋贵、部落首领全都会拥趸他就是十乌的天命之子下一任王! 徐诠摸着下巴:“你说石碑?石碑携带不易暂存山谷待我等完事儿便回来取。你先研究拓印下来的碑文即可若有进展记得告知于我。若有困难也可以找我。谁让令德妹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呢……唉真不知道你这小小奴隶有什么好的……” 他啧啧一声戏谑不屑。 雀头微垂着头默不作声。 徐诠看着他紫色发顶撇撇嘴。 自打知道雀头手中有染发秘方是骗他的他看这个奴隶就哪儿哪儿不爽。若非暂时杀不得他早就抢在林风之前取下雀头的项上首级!哼十乌贼子且等死吧! 与此同时。 十乌王都。 “先生、先生——” 苏释依鲁的心腹急急忙忙来找救星谁知昨儿还在的人今日便寻不见了只在桌案上找到一封被银壶压着的羊皮信函。他缓慢打开这竟然是一份告别信。 他喘着粗气将信函放下。 又气又急一掌拍在桌案上。 倏忽想起什么急忙起身喊左右护卫:“快立即出城追人务必请回来!” 护卫正要领命下去他又反悔。 “罢了罢了人估计都走远了……” “唉……” 心腹昨儿才从苏释依鲁那边知道王庭正在集结兵马出兵永固关统帅却不是苏释依鲁而是另一名跟苏释依鲁不对付的对手。最重要的是此人效忠另一位王子。 向庚国和亲也只是障眼法不过是为了试探庚国态度打消庚国的戒心。 一旦击破国境屏障攻下永固关……十乌便能以陇舞郡为跳板染指大片广袤土地实现这么多代十乌族人的心愿!而这份功劳也会让储君王冠彻底旁落。 苏释依鲁这几日都在烦心这事儿。 作为心腹自然要为主家分忧。 但心腹智力有限只能寻求外援。 谁知外援长了腿跑了。 自己将此人当祖宗一样好吃好喝、金银财宝供着这厮居然拍拍屁股跑了! 心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中原诸子负心薄幸寡情忘恩!” “真真气煞我也!” “不成!你们去追咽不下这口气!”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薄情郎”离开前在信中跟他分析利弊、陈述得失让心腹有东西向苏释依鲁交代这才勉强压下火气。他收拾收拾去见苏释依鲁完全照本宣科。 王都城外。 文士骑着冤大头送的汗血宝马迎着冷冽寒风疾驰不停直到身后王都在地平线化成小小的点他才控制缰绳让宝马停下。回首遥望来时方向嘴角轻勾似计谋得逞。 “后会无期。” “接下来……” 文士骑在马上环顾四周一圈。 弯腰从马背褡裢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金珠子随着言灵发动金珠子在掌心消散。 他喃喃道:“西北大吉?” 文士正准备赶在十乌大军之前先过永固关抓紧时间将消息传递回去也好让永固关有个准备。能抵御多久算多久这也算是彻彻底底还了宴兴宁的救命之恩。 但言灵怎么指向西北方? ------题外话------ (p≧w≦q) 715就是《退朕》一周年了。 本来是好事儿但一想到女频福利改革超过12个月将没有任何福利(包括月票奖、全勤奖之类)唉换而言之《退朕》只能靠订阅打赏了…… 偏偏网站流量又如此…… 香菇都不敢想下个月稿费多难看了…… 呜呜呜担心孢子奶粉没着落…… ps:_(:3」∠)_贫穷让我胆大包天香菇想下半年孢子卸货之后双开大致思路都有了书名就在《这个皇帝我当定了》或《我真不是皇太女啊》中选一个吧。 正文 456:努力完成KPI(三十六)【求月票】 都城王庭。 一名须发灰白但仍一身魁梧身材的男人随意坐在铺着大虫兽皮的王座之上。底下都是他的臣子和儿子此时此刻他们正为同一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他饮着美酒另一手将身材最火辣的马奴搂在怀中半眯着一双精光犹在的眸审视着底下所有面孔。 苏释依鲁位高权重站在最前面位置此时却是面色铁青双拳紧攥。 其他大臣勋贵恨不得撸起袖子或者抄起大刀跟人争抢整个王庭乱哄哄的。 “噗嗤——” 瞧够热闹的王倏忽哂笑。 声音不大却足以引起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臣子众人诚惶诚恐地请罪。 王说道:“怎得不吵了?” 众人不敢吭声。 虽说头顶这位王已进入暮年健硕有力的身躯在几年酒水美色侵袭下不复往日雄伟性情也逐渐偏离初心但他余威犹在。在他彻底倒下前还无人敢挑衅权威。 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众人噤声。 王问道:“可有吵出结果?” 众人谁也不敢当这出头鸟。 王的视线一一扫过十一个儿子。 他们都是他已经成年的儿子。 各有性情各有野心。 至于大王后的十二王子还在外头游历听苏释依鲁说可能遭了老五和老七的算计连老三都有一份儿致使下落不知。但王并未表现出惩罚三个儿子的意思。 这也是对方面色铁青的原因之一。 王一仰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哪位勇士愿与孤出征踏平永固关?” 十一个儿子争先恐后表现。 生怕慢了哪个兄弟一步。 但掌控部分兵权的苏释依鲁仍未开口显然心中还憋着火不肯出力了。 “阿鲁觉得我这些儿子哪个合适?” 苏释依鲁道:“自然是十二王子。” 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臭脸。 王叹气道:“可十二还在外游历……” 苏释依鲁虎目一瞪。 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咆哮。 明明王知道十二王子可能的处境是其他几个王子暗中做的手脚这回儿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这次发兵永固关可谓是做了万全准备再加上他们花费重金和精力安插的眼线也传回消息说国境屏障处于数十年内最虚弱的状态此刻出兵必能踏平! 这是多少十乌男儿苦等的良机? 一旦成功必是泼天功劳。 稳稳是下一任储君。 可十二王子呢? 苏释依鲁可不想替这些卑贱野种做嫁衣更遑论这些贱种还想搞死自己…… “……十二这不是赶不回来么?” 苏释依鲁梗着脖子。 “那便请大王派人将他召回。” 大王皱着眉头连怀中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尤物也没兴趣抬手将她推开略带薄怒地质问:“苏释依鲁你还有一个臣子的样子吗?”饱含杀意的气息朝后者压来。 苏释依鲁并未调动气息对抗。 只是隐忍着倔强应答:“我自然是大王您的臣子也将十乌大计看做毕生追求但兄弟阋墙、因夺嫡内斗引起的灭亡比比皆是。十二才是您最尊贵的子嗣!” 大王沉着脸。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小儿子的死活并不是很在意他本就不看重女方血统。 大王后之子也好、马奴之子也好甚至是舞女、歌伎、娼妓之子也好……在他看来并不重要因为决定孩子高贵低贱的是他的那份血统。他高贵他的孩子高贵! 对大王后而言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但对于他而言他还有十一个已经成年还很能干的儿子十二王子之后还有二十来个年幼的儿子甚至连女儿也有四五十个。 这都是已经活下来的。 因为各种原因夭折的还有数十号。 这些孩子并没有“最高贵”一说。 他的位置和基业想给谁就给谁。 苏释依鲁一而再再而三不识趣…… “请大王召回十二王子。” 大王深吸一口气:“好。” 暂且忍一忍! 十乌最精锐的兵权在苏释依鲁手中大王再怎么不爽也不好彻底将他惹毛:“但此事要尽快限期七日。若老十二还没回来……哼耽误战机他就是罪人。” 苏释依鲁暗松一口气。 这下轮到其他王子面色阴沉。 即将到手的桃子被人拦住没有破口大骂苏释依鲁老匹夫已经是好涵养…… 不过七日就七日。 朝会散去之后颇有威望的三王子走上前阴阳怪气了句:“十乌百余年的大计可不能因此耽误。可成年游历多意外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十二弟也是常事。” 苏释依鲁不屑连正眼都不给。 蔑道:“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说起耽误哪里比得过兄弟不和?今儿你灭我一部落明儿我屠你一部落。拥趸殿下的人虽然多但也禁不起接二连三折损吧?” 这是明晃晃说近日接连有部落被屠是几个王子之间的内斗。其中又以三王子折损最为惨重他已经被灭两个了还都是规模比较大费了不少功夫招揽的。 苏释依鲁嘲道:“有功夫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如夹紧尾巴好好经营那三瓜俩枣保一个富贵命。待新王登位将那位服侍过祖孙三代的娘接去荣养。” 大王那些女人的身份地位大多不高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征伐其他部落抢来的其中便有三王子的亲娘。其身份地位比马奴、女奴之流高一些但本质上还是“战利品”。 三王子被嘲得眸光迸发杀意。 苏释依鲁冷哼。 有恃无恐。 这边的动静也被其他王子看在眼中。单说“血统”他们都在苏释依鲁地图炮范围。老三被嘲讽他们脸上也无光便有一人哂笑:“那就期待十二弟活着回来了。” 苏释依鲁蓦地瞪向他。 “拔了牙的老虎还能嚣张多久?”被瞪的那位毫不畏惧“十二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肯定是您这位当舅舅造了太多业障。三哥咱们去攒个酒局乐一乐罢。” 三王子面色回春。 “行走。” 其余王子神色各异。 在场几个都有对十二弟出手深知后者情况。没办法不是他们狠心而是他们也要保命也有野心。 以苏释依鲁对他们的态度一旦十二弟上位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几个王子私下宴饮。 一人问:“十二的尸体还没找到?” “多半是用秘法逃了但我等已经在必经之路上派了人他敢出现就得死!” ------题外话------ φ(゜▽゜*)? 昨天的作话没说清楚。 _(:3」∠)_ 我是不准备带孩子的肯定要我妈妈带娃或者再找个保姆搭把手。 小说也无法分上中下因为合同有限制。 即便双开也不会是现在啦现在就搞个大纲细化剧情之类的。等卸货之后看状态如果状态允许可能考虑双开。如果不允许那还是更一本。 新书可能要推到明年年后这样。 ps:新书俩名字其实都是一本哦看书评好像更倾向于《这个皇帝我当定了》嗯其实我也挺喜欢的嘿嘿。 新书也不算是女尊类型更倾向于《女帝》或者《退朕》相似背景传承两三代之后姐妹阋墙女主作为流落民间的上一代皇帝独女(这一代皇帝篡位上去的)在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身边一水老六他们一边花式捂马甲一边培养女主一边拱火撺掇女主上位的故事(所有人包括皇帝都知道女主身份但所有人都不能说还得捏着鼻子给到处闯祸惹事的女主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pps:其实更早之前我对新书的设想是女主作为修真穿越者凡界灵气稀薄唯有紫微帝气和国运能助她修炼一般套路都是女主直接进宫宫斗了咱的女主一不做二不休夺舍了皇帝挽大厦于危难力挽狂澜将濒临灭国的国家治理的欣欣向荣_(:3」∠)_ 正文 457:努力完成KPI(三十七)【求月票】 几个王子也没将这位鼻孔朝天开的弟弟放在心上若不是忌惮大王后背后的母族部落以及苏释依鲁这个能打的舅舅他们早就将这个小杂种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 他们至今还记得十二背地里羞辱他们母妃出身的嘴脸杀心酝酿了多年。 以当下局势而言十二不足威胁。 另外一件事情最为要紧。 “咱们敞开说亮话那几桩部落血案是你们中的谁做的?或者知道是谁干的?”说话的王子眸光微动压低声音询问在座兄弟一双阴鸷的眸仔细扫过每个人的脸。 不放过一点儿细微反应。 其他王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面上不露破绽嘴上也说了老实话。 “不知。” “没听说过……” 众人皆是不信。 他们都揣着类似的怀疑。 这黑手肯定是哪个兄弟做的。 但做下这种事儿谁又会老实承认? 一顿酒宴在他们各怀鬼胎中度过关系好的兄弟或者已经达成结盟的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看似融洽的酒局实则暗流涌动。暗中用怀疑的眸光审视在座的每一人。 酒局散后每个人都有了怀疑目标。 “肯定是老五老七干的……” “肯定是老四干的……” “肯定是老九他嫌疑大……” “不对肯定是老三……” 每个兄弟都有重大嫌疑。 同时并举苏释依鲁也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回了家中他的心腹等候许久。 因为这个心腹屡次进言都合了他的心意苏释依鲁逐渐将他当做智囊看待。 心腹早将腹稿翻来覆去地咀嚼。 苏释依鲁一发话他便有数:“将军莫急只要将十二王子接回来就好了。” “我现在是担心接不回来人。”苏释依鲁得承认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王子。 心腹:“……” 这话就超纲了。 他努力将话题往自己的腹稿引小心翼翼道:“将军这事儿虽急但还不是最急的。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无法在期限内接回王子届时该怎么办?攻下永固关这么大的功劳不管落在哪个王子头上都足以将他推向储君宝座咱们不得不防啊!” 苏释依鲁一听这个假设就暴怒。 神色阴鸷道:“防?怎么防?难不成要让本将军出工不出力消极怠战?” 心腹摇头:“不不不——属下并非此意。依属下愚见与其将功劳拱手送给他们中的一人倒不如将功劳赠予他们十一人。再大的功劳分成十一份也不剩多少了。再让他们争夺‘头功’也够扯皮一阵子的为咱们争取时间再找机会扶持十二王子。” 苏释依鲁闻言眉头逐渐舒展。 一派桌案道:“这是个好法子!” “只是……”他迟疑了十一个王子一同出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按往常惯例肯定要留几个镇守王都防止有异心的部落生乱。但心腹这个建议又确实令人心动。 心腹照抄的答案早有准备。 他道:“将军这事儿一点不难。您想想最近是不是接二连三有部落被灭?诸位王子此时定是互相猜忌不断谁也不放心让对方留守王都的……出征前线顾不到后方若被留下的是幕后黑手岂不是给了对方机会将自个儿赶尽杀绝?所以呢……” 心腹勾起似智珠在握的笑容。 一切尽在掌控。 至于镇守王都的事儿…… 大王还有一堆未成年的儿子能使。 苏释依鲁闻言连连点头:“确实这种情况下本将军只需推一把他们自会上套。你小子打仗不错这脑子也够灵活。” 三言两语便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心腹谄媚讨好:“这是将军调教得好。” 寒风凛冽风中吹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吸引来饥饿难耐的猛禽。猛禽啄食尸体另有一行十一人坐在不远处沉默用着干粮。 为首的少年曲肘用污糟到看不出原先颜色的衣料擦拭沾满血的剑身剑身划过恢复原先的雪亮。最后将佩剑收回腰间剑鞘整个过程静默中带着浓重肃杀。 他们刚才碰到一伙不长眼的东西。 便顺手给广野猛禽加了个餐。 “走吧应该就在附近了。” 作为文心文士的强烈预感让她热血躁动仿佛连腰间佩戴的死物也蠢蠢欲动。 渴望吮吸、饮饱目标的血。 其余十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儿伤但不严重再加上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身体素质和作战意识没得说战力并未下降。一行十一人抛下一地尸体上路。 又纵马疾行了大半日。 抵达一处地形崎岖复杂的砾石区入眼皆是一座座由数万年风霜精心雕琢出来的“峭壁”范围延绵数十里犬牙交错、纵横交贯置身其中竟分不清东南西北。 寒风穿透“峭壁”上方的洞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哭声似无数迷路的亡灵在耳边呢喃、啜泣。不少猛禽在峭壁上筑巢时不时能看到一两道黑影飞掠。 “这真是一块宜葬身的风水宝地。” 林风握紧了剑柄。 “走!” 目标肯定藏在这里。 只是临近夜幕也没发现人的踪迹。 林风也不气馁。 寻一处适合过夜的地方将就一晚。 安排好守夜她安静抱着剑倚靠着粗糙冰凉的崖壁伴着狼嚎入眠。 她睡得浅就在似睡非睡之时迷糊间感觉有一道人形黑影出没猛地惊醒。 起身利剑出鞘。 轻微动静引起护卫注意。 林风一脸凝重地环顾四周。 今日月色皎洁明亮但此处皆是悬崖峭壁将光线阻挡在外只能看到隐约的山体轮廓。其他护卫看到这架势也纷纷拔出武器警惕四方。林风还在回忆那道黑影模样。 蓦地冥冥之中有种玄妙预感。 她匆匆留下一句。 “你们留守小心戒备。” 身形一闪言灵加持持剑高跃至一方悬崖峭壁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出。 铛—— 一声轻响。 黑夜中反射出另一道寒芒与她剑锋相交手中传来的力道让林风杀意陡增。 护卫仰头紧张看着。 高处出现两道文气光芒。 一道桃粉一道浅金。 ------题外话------ []~( ̄▽ ̄)~* 今天上称体重一量重三斤…… _(:3」∠)_ 咱也没吃多少啊。 正文 458:努力完成KPI(三十八)【求月票】 铮铮铮! 两柄利剑交锋伴随着轰击的文气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林风也借着这点儿微茫看到此人的大致样貌。此人身披黑色的宽大披风兜帽笼罩的阴影将整张脸覆盖。 唯有文气光芒能勾勒出些许轮廓。 手中佩剑样式也是中原样式。 剑术相当不错。 林风虽然跟着褚曜苦学又有其他先生偶尔指点但她更侧重内政学习年纪小、经验少加之剑术也没太好天赋整体实力只能算是平平。面对经验、年龄、剑术都高于她的对手林风不占一点儿上风。但对方似乎没有杀人的意图一直都在持剑防守。 他束手束脚。 反观林风则毫无忌惮。 一时间也打了个不分上下。 大概是察觉林风准备死缠烂打底下还有十号气息绵长的武者虎视眈眈此人也不再继续纠缠虚晃一招一道幻影骗了林风的感官待她回神一道文气拦住她的路。 那名文士则纵身下跃。 眼瞧着是准备溜之大吉了。 林风喝令:“拦住他!” 底下十名护卫早就等这句话。 为了保护林风安全沈棠从带出来的兵卒中挑了十名精锐皆是武胆武者。 尽管武胆等级都不高但对付寻常敌人或者旷野上的兽群可一点儿不怵的。 “小郎莫要得寸进尺。” 文心文士的武力值跟武胆武者相比不占半点儿优势。林风一声令下十人足下蹬地化作十道虚影追上目标。此人见状也停下脚步十名护卫见势也只围不攻。 林风破开文气追了上来。 追问:“你是谁?” 听林风标准的雅言那人道:“不知是谁就动手谁家长辈这么教你的?” 护卫主动让开一人的位置气息仍旧锁定眼前的神秘文士林风皱眉质问:“阁下若真是问心无愧何必躲在暗中窥探我等?对于鬼鬼祟祟之辈无需客气!” 神秘文士:“……” 说起这事儿他莫名有些心虚。 想他也是在外闯荡多年的老江湖了大风大浪见得多实力自问也算一流。但没想到一世英名会在今日葬送竟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窥破了行踪抓了个正着。 他道:“老夫只是路过。” 林风可不是三岁小儿。 她哂笑:“路过?这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您老是去哪儿能路过这儿?” “你这小郎说话可真刺耳。” 字字句句阴阳怪气。 神秘文士不想多交谈什么:“路过办事儿还请小郎行个方便。虽说你们人多但在老夫的实力面前莫说你们几个便是再来三五倍也不顶事儿见好就收吧。” 林风闻言敛容笑比河清。 她心知此人没有说假话。 尽管探不出此人实力如何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像极了自家老师仿佛在仰望一座高山、又似凝视一池看不到底的深潭。若铁了心要突围己方这点儿人手拦不住。 这种人总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但是—— 当下时间和场景都过于敏感林风接下这个任务也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倘若眼前的文士是十乌派来的走狗自己将对方放了无异于纵虎归山绝对不可! 心下一转愈发坚定。 林风暗吸一口气镇定道:“这不行!” 神秘文士冷笑:“真是不自量力!” 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对方还不依不饶但他此刻又真不想打毕竟自个儿的短板自己清楚。眼前的小郎带着十人就敢深入十乌出名的无人禁区必有依仗。 加之对方口音又是同族。 他也不想将事情做绝。 便只得道:“小郎意欲何为?” “你是谁?谁派来的?来此作甚?” 林风一连三问。 神秘文士:“无名无姓无主家路过。” 回答相当之敷衍。 林风:“……” 鬼相信对方是路过啊。 眼见林风脸上写满了不信他道:“小郎年纪轻轻怎得疑心这般重?老夫确确实实是路过此处只是途经此处看到好几拨残缺尸体致命伤口干脆利落……” 这几拨人看似是普通盗匪。 但仔细观察更像是哪个十乌勋贵豢养的精兵不知徘徊此处搜查什么。更奇的是他们似乎是被同一伙人杀的。神秘文士半途也遇见过两拨还被对方追杀。 吃了几天的西北风又遭遇追杀神秘文士心中暗骂言灵不靠谱。 什么“西北大吉”? 为反杀携带的金银都去了两成。 此处离永固关远得很一路上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牛鬼蛇神可要省着点用。 林风听神秘文士这话陷入沉默。 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这话真假。 “姑且信你。”林风顿了一顿继续道“此处危险重重先生还是尽早离去为好。倘若先生不信非得逗留此处吾等便只能视作是挑衅判断先生言语为假。若如此纵使实力不济吾等也不会让先生讨到一点儿好处!”一番话是软硬兼施夹枪带棒。 神秘文士险些气笑。 真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傲气乳臭未干也敢大放厥词!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 林风面上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最里层的汗衫都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肌肤。 终于神秘文士有动作了。 林风紧张地能听到自己胸腔鼓噪声。 文士抬手将遮掩容貌的兜帽摘下。 露出一张气质斯文儒雅的面孔。 瞧不出具体年岁。 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过了弱冠容貌就跟吃了主公说的防腐剂一样衰老缓慢几乎看不到岁月在他们脸上停留的痕迹。唯有周身气质和眸底的深沉昭示其年岁。 对方叹道:“这恐怕不行不瞒小郎老夫迷路了此处毕竟是十乌极其危险的禁区身上没有干粮物资独行怕是要出事儿。方才窥视小郎一行人也是为此……既然小郎如此戒备不如捎带老夫一个如何?” 林风闻言直接愕然。 似乎没想到神秘文士如此无耻。 一时间她脸色变了又变。 毕竟还年轻脸皮没人家厚。 道:“我们可以给你干粮。” 离得远远的就行可别缠上。 神秘文士歪了歪头。 耍赖道:“不行。” 正文 459:努力完成KPI(三十九)【求月票】 “你——” 林风哪里料到神秘文士这个反应。 这不是诚心要赖上她吗? 暗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绪。 林风:“我们要办事儿外人避退。” 赶人赶得这般明显孰料神秘文士像是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老夫不会看即便看了也不会轻易泄露一丁半点儿关于小郎的要事。这点儿人情操守还是懂的。” 林风蓦地睁圆了双眼。 半晌也憋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动手? 自己打不过。 即便要动手也要等弄死目标再说。 不动手? 任由这么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跟着? 林风心绪复杂气得哼了一声挥手招呼护卫离开抓紧时间修养恢复元气。 神秘文士也跟了上来。 自来熟得令人咋舌。 林风瞪他他道:“干粮。” 林风将话憋回肚子。 冲护卫道:“给他。” 神秘文士也不是全然哄骗林风他的干粮和水囊确实不多了。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惨奈何追杀的两拨人不依不饶混战之中他们手中抹了金汁毒药的利器划破他的干粮水囊大半报废剩下的只剩两三日。这茫茫旷野食物和水源都不好找。 “多谢。” 他接过护卫递来的食物。 也不验一下有无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口入口便发现这麦饭团子软糯有嚼劲其中没有掺杂还未清理干净的砂砾。一口咬下去也不用担心砂砾会磨损牙齿。 神秘文士道:“这是今年新麦?” 林风抱着剑都懒得理会他。 神秘文士兀自道:“有些奢侈了。” 因为工具限制小麦脱壳不易。 所谓麦饭即为磨麦合皮而炊之也。通俗易懂点儿就是小麦跟麦麸一块儿煮着吃加工设备落后便意味着人工成本飙升。一碗完全脱去麦麸、清理掉砂砾的麦饭其“造价成本”可想而知有多高更遑论拿来当干粮忒奢侈。普通人只图吃饱。 林风终是少年人脾气还未练到家。 听这厮蹭吃蹭喝还挑剔来了火。 “那你可以不吃。” 神秘文士并不在意。 几口吃完干粮又喝了水润喉。 林风愁着如何将此人甩掉神秘文士抬头瞧着漆黑如墨的夜幕倏忽感慨:“瞧见小郎模样老夫不由得想起家中逆子。他离家那年年纪也与小郎相仿……” 林风:“……” 这话题跨度有些大。 神秘文士一时有感而发。林风那股子冲劲儿以及跟他抬杠的态度确实跟他儿子酷似。若非如此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林风随口一问:“令郎如今在哪儿?” 神秘文士摇头:“不知。” 林风见他口气不似作假紧皱的眉宇蕴含着浓浓的担心不由得心软一瞬。 “以先生才能教出来的孩子想来也不差。”普通人只能夹紧尾巴生存但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就相对好点。只要不轻易投奔哪个势力不结交仇家。对林风的宽慰神秘文士不置可否自家逆子自家清楚…… 十乌之地昼夜温差大。 特别是寒冬的夜晚寒风就跟添了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带起细密的疼。 林风不由得想起远在陇舞郡的老师。陇舞郡屡遭劫难一贫如洗老师他们想要恢复此地民生尽可能让更多庶民熬过这个严酷冬日不知要付出多少的心血。 神秘文士苦笑:“他可不屑。” 林风:“……” 简简单单四个字蕴含无数八卦但她又不是顾池先生没这爱好。 时间一晃到后半夜。 神秘文士倚靠山壁坐在不远处闭眼小憩林风警惕了半个多时辰见他真没搞事情的意思这才放心浅眠呼吸逐渐平稳。但这一夜注定有些不寻常。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睁开眼。 林风看向神秘文士。 神秘文士则望向另一处。 他冲着林风做了个“嘘”的手势。 低语:“都说这块地方是十乌危险禁区却不想这么热闹又来一拨人。” 有人来了! 不止一个人! 林风似乎能感觉到远处天地之气被杀意搅动产生的些许扭曲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神秘文士见状赞许地瞧了眼林风——旁的不说这小郎天赋确实令人艳羡。 终于—— 脚步踩在砂砾上发出的轻微响动顺着风传入神秘文士的耳畔几乎是在敌人出手的瞬间他先下手为强。扬手一挥文气城墙拔地而起正好阻拦齐刷刷冒出来的敌人。 借着文气微茫也瞧见来人。 一伙有着典型十乌一族特征的壮汉。 奇怪的是他们衣衫肮脏形容狼狈像是蜗居山中的野人。算上暗中埋伏的拢共七人但各个都是武胆武者。尽管武胆等级不高此情此景齐齐窝在山中…… 一瞬间林风便联想到了什么。 刷得拔剑:“留一个活口!” 护卫听令。 齐齐冲了出去。 嗯包括提剑的林风。 神秘文士见状手微微一抖。 没想到这小郎杀气这般重。 而且这小郎是文心文士吧? 神秘文士终于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此时也不好说啥反正眼前这群乌合之众解决起来不棘手。凶狠归凶狠却是样子货两个文心文士坐镇还能让他们讨到好处? 【明哲保身】加持护卫没了后顾之后仅是硬碰硬便能逼得敌人倒飞。 待这伙人意识到踢了铁板再想撤退已经没机会几十来个回合只来得及发出短促惨叫便失了性命。留了个活口但他似乎是死士之流不待林风动手便选择自尽。 “瞧这伙人的模样必是在此处待了有一阵子……”神秘文士蹲下来拨弄尸体“禁区之外的人马或许是来找他们的……两方都是十乌勋贵豢养的死士精锐有意思。” 这或许是言灵指示此处的原因? 林风:“目标一定就在附近不远。” 神秘文士:“目标?” 呈了人家的情林风也不好再给冷脸:“你说的两方人一方要护一方要杀。” 神秘文士哦了一声:“那可是大鱼!” 他先做点儿心理准备。 一晚闹了两回林风等不及天亮命令护卫以附近为中心寻找任何可能藏身的隐秘地方。有了具体范围找起来可就简单多了。就在她焦急等待的时候一护卫声音惊喜。 “找到了!” ------题外话------ (o゜▽゜)o☆ 明天去拿无创结果 正文 460:努力完成KPI(四十)【求月票】 神秘文士都没看清林风怎么消失的对方一个【追风蹑景】就闪得没影了。 他瞧了唏嘘长叹。 “……毫无使用限制的文心……” “……可真是令人艳羡……” 想想自己竟有几分心酸。 感慨完神秘文士双手负背以慢悠悠的姿态跟了上去。说是慢但每一步距离都在一丈开外竟也没落后林风多少距离。护卫找到的洞口位置极其隐蔽莫说现在是黑夜即便是白日也容易错过。命人凿开被遮掩的洞口一阵带着水汽的微风扑面而来。 这意味着这个洞有活路。 “进去。” 五名护卫打头阵林风和厚颜蹭上来的神秘文士居中剩下五名护卫断后。 洞口初时极狭众人不得不排成一队小心通过。走了约莫百多步终于能容纳两人并行林风愈发警惕。直至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甬道这才彻底豁然开朗起来。 尽头竟是一处巨大空间。 神秘文士道:“此处有过人。” 空地上有一张带着些许余温的简陋石床意味着在不久前这里躺过人。 猜测:“偷袭的死士住在这里?” 林风握着剑鞘的手指死死攥紧。 沉凝道:“追没跑远!” 奈何此处洞穴竟是四通八达。 除了他们来时的路还有十来条同向别处。很难保证这些路走到半途是不是又有岔路根本无法判断正确的那条。对此神秘文士笑道:“这老夫能帮忙。” 林风陡然一喜行了大礼。 “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神秘文士摆摆手。 道:“小事一桩。” 他也很好奇林风口中的“大鱼”是谁顺手为之算不上麻烦。虽说不砸钱的情况下能动用的文气极少但这个“极少”也要看跟谁比较。几道小言灵不在话下。 待他言灵发动。 浅金文气化作一缕极细长绳。 以石床为起点向其中一条出口蔓延。 神秘文士道:“顺着走就行。” 林风早已迫不及待:“追!” 神秘文士:“要趁着气息还未散去追到人若气息散尽指示可就断了。” 他不忘提醒一下林风。 林风没回答只是咬牙加快了速度。 这一追便追出了山洞这才发现前方是一处悬崖。头顶孤月高悬高处的风灌入衣襟袖口猎猎作响。没有人!莫说人影了便是一道鬼影都无!难道追错了? 神秘文士上前:“前方是绝路。” 这个高度便是有实力的武胆武者也要掂量掂量。林风不发一语顶着高处狂风走到悬崖边就在神秘文士想词儿宽慰她的时候她做了个惊人举动纵身一跃。 神秘文士:“!!!” 任务失败也不至于自尽吧? 莫非这小郎也是谁家豢养的死士? 身后的护卫也被这一幕惊得反应不过来各个失声大叫:“林主簿!” 开玩笑! 林主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还不被主公活活剥下一层人皮啊! 谁知下一瞬悬崖下方便爆发出惊人的文气隐约还能听到林风的声音。 “沉水入火!” 紧跟着便是接连爆炸。 响动传到崖顶脚下砂砾震颤。 神秘文士:“……” 他已经没空去想小郎究竟师从何人言灵运用这般剑走偏锋也跟着跳了下去下坠之时便施展言灵轻身再借着崖壁减缓下落速度。几个呼吸稳稳追上林风。 被遗落在崖顶的护卫:“……” 神秘文士翩然落在悬崖半山腰的位置此处有一块向外凸起的巨石平台。 能容纳十来人藏身。 他挥了挥袖招来清风吹散沙尘。 便瞧见一具七窍流血的壮汉尸体倒在她脚下不远处则躺着一具少年面貌的十乌族人。观林风神情所谓的“大鱼”应该就是他了。神秘文士被沙尘呛得咳嗽两声。 问:“耗费这么大功夫就为这?” 林风没有回答而是蹲下来伸手用手指捏着沉睡少年的下巴。孤月清冷光芒洒在他的面庞勾勒出一张极其精致俊雅的容颜。眉宇间又不失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神秘文士瞅了眼。 道:“生得挺好看。” 眼窝偏深邃五官俊雅又不失野性绝对是能让大娘子小媳妇心动脸红的少年郎。瞧这双眼闭合的恬静模样也能激发旁人的怜爱之心。林风终于给了反应。 “空有好看的皮囊罢了。” 神秘文士:“???” 不知是不是他老人家耳朵失灵这小郎的声音似乎有些怪异听着像是狂喜之下抑制不住的声线颤栗。那种狂热极端的情绪甚至影响小郎周身的天地之气律动。 他问:“抓了?绑了?” 林风呵呵冷笑:“杀了!” 一抹冷厉寒芒闪过。 她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拔出。 冲着少年的心脏位置狠狠捅下去! 鲜血顺着伤口狂涌而出。 原先怎么折腾都醒不来的少年居然蓦地睁开了双眸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林风那张熟悉面孔蓦地闯入他的视线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他方才不是在打听消息? 林风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 但当他感觉到左胸腔传来的撕裂剧痛浑身血液迅速冰冷的时候才意识到林风这是在杀自己。匕首插入胸膛的力道不仅洞穿前胸后背还扎入他躺着的土地。 眼睛越睁越大眼球几乎凸出眼眶。 林风懒得知道他的临终遗言。 只是娇俏浅笑说出的话却比这高处寒风还森冷彻骨:“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温柔的腔调胜过情人缱绻呢喃。 神秘文士在一侧看得更迷糊。 啊这…… 难道还有个人恩怨情仇? “你……” 少年用尽浑身力气张口试图起身推开林风同时调转丹府武胆疯狂运转经脉内的武气。林风察觉他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拔出来一瞬又捅其丹府位置。 握紧匕首在伤口搅动。 伤口处血如泉涌喷洒污了林风大半张脸。她却连闭眼都不闭一下一手按着他身体不让他动弹另一手握着匕首肆意撕拉伤口。落在少年眼中无异于是地狱罗刹! 僵持了几十息。 在他咽气之前林风用好似友人般温和轻柔的嗓音道:“你且安心下去吧你的兄弟姊妹、父母亲眷也会在不久之后跟你在黄泉路上相逢!十、二、王、子、殿、下!” 少年双眼似铜铃不甘咽气。 竟是死不瞑目! 在神秘文士的注目下小郎亲手割下少年头颅抓着滴答滴答淌着血的脑袋起身长舒一口气。扭头笑盈盈:“先生有疑?” 神秘文士:“……” ------题外话------ 神秘文士φ(゜▽゜*)?:老夫收回前言这小郎跟逆子一点儿不像…… 正文 461:努力完成KPI(四十一)【求月票】 “疑……倒是没有……” 尽管林风面容稚嫩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神秘文士看着她鲜血泼洒半身还言笑自若加之环境加成竟有几分忌惮。啧自己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小辈震慑住。 不过—— 神秘文士视线转到林风手上那颗头颅问道:“方才小郎唤此人是……” 他有些怀疑自己产生幻听。 “十乌的十二王子。” 林风将头颅提起来仔细端详。不得不说咽气的他看着比活着顺眼多了。 神秘文士:“……” 他为冷不丁炸开的大雷瞠目。 “……十乌的……十二王子那不是十乌大王后嫡出?”老人家感觉心脏有些遭不住他此前承了宴兴宁的救命之恩受对方委托来十乌办点儿事情为其筹谋收尾。 不得不承认宴兴宁的棋局很大。 根本目的还是挑唆十乌内斗争取宝贵时间。凑巧十乌大王膝下王子陆续成年、接触政务、野心萌发他们的利益跟掌控十乌近半兵力的大王后一派相悖。 他们之间少不了恶战。 储君未定正是好时机。 为此神秘文士想尽办法才秘密攀上苏释依鲁帐下一个不起眼但又有话语权的莽夫。为了让这个莽夫博取苏释依鲁信任变成自己的传话筒他可没少下功夫。 可他心中也清楚一事儿。 两派人马大王后一派更有优势。 他们在十乌的根基太深了! 但若能做掉最关键的人物再将罪名栽赃嫁祸给十乌其他王子这场内斗——谁都别想轻易脱身!这个人物自然是被大王后他们严密保护起来的十二王子。 唯一能对此子下手的机会—— 便是此次成人礼防备最弱的时候。 即便如此神秘文士对此也没辙。 万万没想到啊—— 在他眼中暗杀难度过大的目标此刻尸首分离脑袋被眼前的小郎拎在手中。 林风收敛笑容。 似乎在沉思此人怎么会知道。 转念一想有胆子在十乌转悠的外族文士哪个手里没两把刷子?打听清楚十乌王庭基本情报那是行走在外的常识。林风点头回答:“嗯正是这位小王子。” 神秘文士又问:“你一直在追杀他?” 林风笑道:“自然。” 神秘文士心中暗忖林风的身份。 方才崖顶那几个护卫唤其为“林主簿”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不敢肯定。压下多番疑惑他看着地上尸首问道:“小郎准备怎么处理这具无头尸体?” 林风反问:“你要?” “若小郎肯割爱的话……” 林风道:“随先生处置。” 若无这名文士相助目标可能就逃了论功劳也有人家一份。她只要这颗头颅向老师褚曜交差尸体随意。神秘文士听闻双手一拱郑重道:“小郎豪爽。” 接下来就是怎么上去了。 跳下来容易爬上去不易庆幸崖顶还有十个打酱油的护卫能派上用场。 看到林风手中那颗头颅又见林主簿笑如春风众护卫也是心下狂喜纷纷抱拳道:“恭喜林主簿贺喜林主簿!”其中有眼力劲儿的直接拿出行囊中的特殊木盒。 这盒子有一定防腐功能。 林风将头颅小心翼翼放进去。 左瞧瞧右瞧瞧。 道:“找点盐巴抹上去腌入味了。” 神秘文士:“……” 这当是腌咸菜呢…… 这时候小郎转头问他。 “先生要点儿吗?” 神秘文士扯了扯嘴角摇头:“不用。” 文心文士有的是手段维持物体短时间内不腐不烂加之现在寒冬腊月腐烂速度更慢。若让十乌大王后收到一具被盐巴腌入味的儿子的无头尸想想都觉造孽。 林风终于了却一桩心魔。 正头疼怎么甩掉神秘文士回归大营人家主动提出了辞呈。推说还有一桩要事要去办跟林风他们要了几日的干粮和水骑着马儿消失在天光乍破下的旷野。 林风迎着朝阳意气风发。 “走回去找主公领赏!” 关于林风任务成功的消息沈棠天未亮就知道了大军一直是黑夜行军活动白日休息的作息。十二王子被杀之时他所附身的雀头正跟关系好的兵卒打得火热。 谈着谈着雀头毫无征兆地倒下。 附近兵卒围过来。 本以为雀头是身体不适正想背着他去找军中医师开点儿药谁知摸到他的肌肤竟如死人一般冰凉。再探鼻息、摸胸口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死……死了? 兵卒当即将消息传递给徐诠。 “徐都尉不好了。” 徐诠正在看兵书看得入迷。 听到这大嗓门恨不得给他一脚。 “嚷嚷什么?” “那雀头死了!” 徐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一琢磨猛地坐直:“雀头死了?” 待兵卒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徐诠想到什么脸上狂喜卷起的兵书直拍手掌心大笑:“好好好令德妹子厉害!你速速将尸体搬来随我去见主公!” 雀头身体没任何损伤却突兀“死了”基本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有人强行唤醒了本体;其二本体被人做掉了! 徐诠更倾向第二种可能! “主公好消息啊!大好消息!” 沈棠收起手中军务书简。 “什么好消息?” 徐诠道:“令德成事儿了!” 沈棠手一顿眸光亮起:“当真?” “应当错不了!” 徐诠将事情复述一遍。 沈棠沉吟道:“虽说第二种可能性格更大但也不能排除第一种。倘若成功了令德近期便能归营。回头派人去接应她十乌这边调兵愈发频繁我等更应该小心……” 十二王子身亡的消息传回十乌王庭势必会掀起一场政治风暴或许能令十乌方面暂时打消进攻永固关的念头。 但直觉告诉她。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暂告段落。 这些都是以后要头疼的。 当下么—— “待令德回来给她接风洗尘。” 庆祝她终于能独当一面。 与沈棠这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不同十乌大王后在后半夜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梦中她的心肝儿肉浑身浴血脖颈处一道狰狞伤痕面目狰狞红丝蔓延。 他一言不发默默淌着两缕血泪。 大王后拼了命想追上他。 奈何人影越走越远。 终于她惨叫一声惊醒。 “吾儿吾儿——” 侍女上前掌灯。 “竟是梦魇了么……” 嘴上这么说可那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却让她无法入眠辗转反侧至天亮。 正文 462:努力完成KPI(四十二)【求月票】 “哥哥昨儿真梦到了吾儿……” 自从昨夜噩梦之后大王后再也睡不着闭上眼睛有点儿睡意儿子凄惨的死相便在眼前晃来晃去。她艰难熬到清晨神情憔悴第一时间招来自家兄长商量。 苏释依鲁温声宽慰自家亲妹子。 “莫要哭了究竟梦到了什么慢慢说。中原那些人不都说什么梦境和现实相反么未必不是吉兆……”苏释依鲁对这个妹妹疼爱无比对方一哭他就没了任何办法。 大王后擦了擦眼泪。 忍着心慌将梦境一一道来。 说来也奇怪往日的梦境再可怕一醒来也就忘光了可唯独昨晚的梦她能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梦中的十二王子什么模样她能说得一清二楚。说完又垂首啜泣。 苏释依鲁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梦境这种东西根本做不得数。 但自从贼星天降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人们对梦境也越发迷信。 “先不要慌哥哥已经暗中加派人手去找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你要对你的儿子有信心十二可是流淌着咱们神裔部落血脉的勇士不会轻易出事。更何况他出发之前哥哥已经将秘法传给他了必定能逢凶化吉!”苏释依鲁不断安抚着亲妹子。 其实也在一遍遍说服自己。 这次是他们大意了。 本以为那几个成年王子不成气候没有强有力的母族支持在王庭经营的三瓜俩枣形成不了威胁派到十二身边的护卫就没有太打眼的。谁知道这些小畜生…… 一双虎目闪烁着猩红凶色。 大王后啜泣着抹掉滚出来的热泪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当真?” 苏释依鲁大笑:“哥哥何时骗过你?你想想从小到大但凡是你想要的哥哥何时失言过?即便是你说你要嫁给十乌最威严强大的男子哥哥不也替你办到了?” 大王跟大王后实际年龄差得多。 在迎娶大王后之前也曾有过正室。 但那都不重要。 他苏释依鲁捧在手心的妹子理当得到最好的。那时候的大王也迫切想拉拢苏释依鲁在他表露出想将亲妹子嫁给对方之后对方也很识趣地让那位正室病故了。 呵一个母族只是小部落的正室跟苏释依鲁统帅部落供养的小公主怎么比? 孰轻孰重大王心知肚明。 大王后闻言悬吊的心放下大半。 “嗯哥哥是不会骗人。” “好啦擦掉眼泪咱们部落出来的女人都是十乌最勇敢坚强的母亲。待底下传回来好消息哥哥第一时间告诉你。”苏释依鲁三言两语便让大王后重绽笑颜。 从大王后这里离开苏释依鲁还得去王庭那边拱火——因为十二始终没有消息传来给的七天也快临期拖延不得了。上上策作废他只能启用心腹给的下下策。 苏释依鲁提议让十一位王子都上战场——美其名曰唯有勇者才配得上十乌王庭宝座光是纸上谈兵是不够的唯有战功见真章——此举在朝会掀起轩然大波。 原先表面团结的十一个王子纷纷变了立场争得脸红脖子粗拥护他们的各方勋贵也被卷入其中整个朝堂真是比菜市场还热闹千万只鸭子都没这声音效果。 苏释依鲁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 因为苏释依鲁的理由确实戳中大王的痒痒肉对此乐见其成纵有反对声也被他直接无视。十乌在他的武力统治之下固若磐石没哪个部落敢这时候攻打王庭! 不日调兵完毕。 就在出征前夕数名死士趁着夜色抬着一口棺材归来苏释依鲁见此情形心中咯噔。手指颤抖指着棺材问:“这是何物?”他没发现他的声音惊恐得变了调。 死士纷纷垂首不敢回复。 “这是何物!” “里头装着何人!” “你们几个哑巴了吗!” 苏释依鲁猛地爆发怒火。 周遭物件竟被骤然爆发的焰火焚烧殆尽源源不断的威势让一众死士由半跪变为跪趴。纵使咬碎牙也生不出半点儿反抗之心。苏释依鲁等不到回复脚步踉跄着上前一把推开棺木。入眼便是一具没了首级的残躯那熟悉的身形他如何认不出? 天旋地转眼前明灭不断。 “天、天啊……” “怎么会……” 他口中喃喃着不敢伸手。双手扶着棺材冲着残躯压低声音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平日挺拔不屈的脊背微微拱起似猛兽被彻底激怒生出无穷无尽的杀意! “你怎么敢走?” “你怎么敢让你阿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怎么敢啊?” “究竟是谁害了你?” “起来!” “起来告诉舅舅、告诉舅舅舅舅替你杀了他!你起来啊算舅求你了!” 最后几句甚至多了几分哀泣。 可惜棺材中的残躯没给一点儿反应就这么恬静地躺着不动乖巧得像是这孩子周岁那年窝在他怀中睁着乌黑懵懂的双眼看他。他看着这个孩子从懵懂稚童到玉树临风为何短暂分别之后就是天人永隔呢?苏释依鲁终于绷不住双手捂着脸。 热意顺着指缝淌出。 待残躯回来的一众死士此时只剩两个重伤的活口其余人都受不住威势咽气了。尽管外表看着完好但内脏已经被绞杀成肉团。苏释依鲁发泄过情绪缓过来。 他问:“你们从何处发现的殿下?” 死士忍着剧痛。 回禀:“在、在阿冶齐齐部落驻兵处。” 他们在搜索追踪十二王子留下来的痕迹意外发现一伙人正在紧张转移什么将其运到了阿冶齐齐部落驻兵处。 死士发现异常将棺材截了下来。 打开之后浑身冷汗直冒。 “可还有其他证据?” 死士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筒。 苏释依鲁将死士搜集的情报飞速浏览一遍脸色几乎要变成难看的猪肝色。 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三个“好”字。 阿冶齐齐部落是老大老二的主场。 这俩野种大王第一任正室留下的。 根据苏释依鲁的情报系统这俩跟其他几个兄弟都有些香火情。当年看在大王面子上顾念兄弟情留着这俩杂种。 如今看来竟是养虎为患! 这俩杂种铲除容易。 可是—— “可我……” “怎么告诉阿妹啊……” 他不知的是死士的动静不算小这消息也被大王安插的人手传了回去。 听闻唯一嫡子死了。 正在温柔乡的大王反应反常。 “死了?” “是那具残躯应该就是十二殿下。” “哦死了就死了下去吧。记得将消息告知大王后一声……”说罢重新搂着新得的美人一块儿嬉闹起来好不快活。 ------题外话------ 嘿嘿nt低风险 _(:3」∠)_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医生说我肚皮脂肪太厚胎心找了半天差点儿没找到…… 合理怀疑是仪器的问题 之前在附一就很轻松听到了诶 正文 463:努力完成KPI(四十三)【求月票】 “等等——” 大王似乎想到什么。 问道:“哪几个卷进去了?” “应该是大殿下和二殿下两位十二殿下尸体被悄悄转移到阿冶齐齐部落……” 大王玩味道:“瞧着是栽赃陷害。” 下人不敢吱声回应。 大王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说是谁栽赃陷害呢?” 老大和老二什么尿性他能不清楚? 自打死了娘这俩固然心中揣着恨意但明面上一直都夹着尾巴当孙子对底下的弟弟各种避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弟弟。大王看得清楚这俩是在蛰伏。 呵呵倒是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推己及人他不信这俩小子装了二三十年孙子忍辱负重会在还未看到曙光的时候贸然出手。哪怕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俩发展势力但想跟苏释依鲁为首的派系掰手腕这俩还不够格。他们不会也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出手杀老十二。 图什么呢? 吸引苏释依鲁的仇恨给底下这些弟弟铲除障碍?呵呵他们没这么善良。 “老大他们有反应吗?” 下人摇头:“一切如常。” 大王叹了一口气:“这可不行啊被人栽赃陷害都没反应过来太没警惕了。” 外人听了还以为他是担心儿子但了解他的心腹却知道这是准备放弃的前兆。 除非两位王子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比苏释依鲁更高或者先下手为强…… 大王挥了挥手:“下去吧。” 下人依言退下。 身后不多会儿又传来男女嬉笑之声。 不多时大王后也收到了噩耗。 那一瞬胜似天崩地陷众目睽睽下大王后惨叫一声“吾儿”昏厥倒地。 众人手忙脚乱抢救。 醒来的大王后竟昏昏沉沉仿佛被什么东西摄走了魂魄只余一具残躯。 直到苏释依鲁闯入帐中喝醒了她她才如梦初醒死死抓住兄长的手臂痛哭道:“哥哥阿妹不求你旁的只求你一件事情一定、一定要为吾儿报仇啊!” “这是自然!哥哥不会食言第二次!一定会摘了凶手的脑袋祭奠咱十二!” 听到回复的大王后泪崩痛嚎不断。 十二王子身死的消息被兄妹俩死死捂住除了少数几个人无人知晓此事。 即便有听到风声的也默契不提。 出征永固关的关键时刻不已生事。 旌旗猎猎寒风呼啸。 苏释依鲁于点将台上杀一十八对庚国男女俘虏祭旗再点齐各部兵马各个都是身经百战静默中酝酿无声的肃杀之气。这不是十乌最后的底牌但绝对称得上精锐! 整合完毕抱拳向准备亲征的大王回禀。大王亲手将他扶起来连连道“好”。 道:“你我齐心何愁大业不成!” 苏释依鲁勉强笑答。 大王好似没注意到他异样的脸色:“祝君祝诸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大军出发前往永固关。 沈棠这边没多久也收到了消息。 她皱眉:“希望褚将军那边有准备……” 获悉十乌意图她便派人回去传信。 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抵达。 只是—— 永固关那两万多点儿饱受苦寒病痛折磨的残兵能不能守住真不乐观…… “十乌此次打出了二十万精锐的旗号但扣除伙夫、虚报数目真正能形成战力的至多八万……唉倘若国境屏障还强盛永固关这边固然吃力但不至于守不住。” 国境屏障是一个国家最坚实的保护。 打破它的难度可比破关高上十数倍。 以往十乌骚扰边境顶多集中兵力破开一些口子国境屏障本身又有自愈的功能给永固关施加的压力不大。但随着国境屏障削弱国运衰减永固关压力暴增。 守住…… 太难了。 当下只能祈祷国境屏障再坚持坚持。 思及此顾池苦笑。 “这事儿应该让康季寿来……” 这厮才是赌徒啊。 沈棠道:“望潮我的那枚国玺……” 不待她说完顾池断然否决。 “不行!国境屏障现在是靠着郑乔支撑的。主公想支撑它要么你杀了郑乔夺了他的国玺或者夺了他的国土要么国境屏障彻底碎裂你再支起一面……退一步说国境屏障的重塑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主公即便将国玺送至边境也改变不了什么!” 倘若永固关守不住这时候将国玺送过去跟白白送给十乌有什么区别? 十乌这些异族被打压多年抬不起头还不是因为没有一块国玺?有了国玺大陆西北这块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谁能阻挡十乌南下扩张的步伐!此举不可取! 沈棠闻此也只能打消主意。 “或许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姜胜听了半天才发言。 沈棠急切看向他:“先登有妙计?” 姜胜道:“妙计倒是没有只是在想主公从河尹郡被平调至陇舞郡中途又从前任王姬手中获得一份世间独此一份的十乌布防图您真觉得……这都是巧合?” 布防图是重中之重的机密外人想获得这些情报绝非一日之功…… 换而言之这是一早就开始筹码的局。 一盘横跨多年的局真考虑不到国境屏障虚弱、不足以抵御十乌铁骑这点? 或许—— 沈棠皱眉:“你说宴兴宁有后手?” 姜胜摇头道:“这就不知了。” 什么后手能弥补国境屏障的缺口啊? 姜胜想象不出来。 沈棠努力让自己恢复思绪清明镇定道:“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传令下去准备准备咱们要给十乌送份大礼!” 要玩就玩个大的! 待十乌大军走远了烧了他老巢! 再调转头干其他兵力空虚的部落! 一个都别想逃! 这时帐外传来徐诠乐滋滋的声音。 “主公令德回来了。” 沈棠眼神一亮郁结的心情终于见了一丝阳光——这么多日终于听了个好消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庚国乾州。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在小道上疾驰。 车夫是个乔装过的少年。 少年眉眼间与国主郑乔少时有些相似。 身后车厢隐约能听到妇人的啜泣声以及稚童懵懂的询问。 “阿娘阿爹怎么不一起走?” “你阿爹还有些事情要办。” 稚童又问:“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妇人道:“投奔你阿爹的故交。” 稚童闻言不再追问。 妇人抱紧了孩子垂下眉眼。 或许要不了几日就能收到她的好师弟郑乔遭人行刺驾崩的消息…… 亦或者是她丈夫被凌迟惨死…… 正文 464:努力完成KPI(四十四)【求月票】 “夫人先下来歇一歇吧。” 少年悄悄揉着被颠簸得酸软的腰和屁股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杀他顺着宴安先生给的逃跑路线谁知全是颠簸小道。马车没减震装置驾车一日一夜腰差点断了。 “多谢小郎。” 妇人声音委婉。 稚童奶声道:“谢谢哥哥。” 跳下马车少年冲妇人伸手欲接过稚童:“小娘子沉让小子抱着她吧。” 稚童乖顺地伸出双手趴在少年不算宽阔的肩头看着阿娘从马车车厢取出干粮水囊三人简单用了一顿。稚童坐在少年左臂他空出的右手对照宴安给的地图。 说道:“顺着这条路再走三个时辰便能到下一个地方宴安先生说在那里埋了些盘缠足够咱们之后几年的吃穿用度。唉幸好有银子和充足干粮不然咋活。”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妇人面色苍白识趣中止这话题——唉他现在还有些懵圈。不知那位宴安先生怎么就看上他将这么重要的一家老小交代给他这不闹么? 哪个外人不知道他是郑乔的“男宠”? 因为酷似郑乔少时被各种纵容宠溺虽然在他心中自己的定位是“孝子”但正常人都觉得他跟郑乔一条船。宴安先生却剑走偏锋找外人眼中的“佞幸”帮忙。 这还不离谱? 离谱极了。 这时怀中稚童问:“哥哥在想什么?” 少年道:“想你阿爹。” 稚童乌黑的眸子似乎写满不解。 想她阿爹作甚? 少年叹气妇人听到动静瞧过来。 他迟疑着问:“小子实在是不懂为何是小子?不是小子瞧不上自己可小子不认得多少字也没什么本事空有一张皮囊罢了……难道是因为郑乔‘宠幸’小子?”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咋就一时昏了头宴安上门拜托他照顾妻女他鬼使神差就答应了。回过神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护送她们离开乾州投奔故交且不说国主郑乔对他的背叛啥反应光是这一路兵荒马乱他一个少年带俩妇孺妥妥待宰肥羊。 自己为啥放着大好荣华富贵不要蹚这一趟浑水?懊恼归懊恼少年却没有出卖这对母女将她们送到郑乔手中的意思。反而倍日并行急赶慢赶照着地图赶路。 回首遥望心中迷茫。 离开意味着他要放弃荣华富贵和安稳生活一脚踏入外头的战火动乱。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他现在就想搞懂为什么会是自己。 自己跟宴安先生很熟吗? “虽然小子是很敬佩宴先生感激他为庶民做出的努力但这不意味着……” 他说了半天还是词穷了。 妇人思忖了半晌道:“或许是因为你与郑乔形似而神不似吧。郑乔将你看做是他自己的‘过去’弥补但你与他毕竟是两个人。你有良知而他的良知已经没了。” 少年听得半懂不懂。 妇人道:“或许在兴宁心中你是‘良知’尚存的师弟不会见死不救……” 少年一整个无语住。好家伙自己成了这对师兄弟心中“少时郑乔”的替身? 但紧跟着妇人下一句便让他心中不满尽数消除:“郑乔已无药可救但你还有未来。继续待在那边未来堪忧换个地方或许还有搏击苍穹的机会前途无量。” 容貌相似的两个人走上不同的路。郑乔一条路走到黑眼前这个酷似少时郑乔的少年还有争取光明未来的机会……这俩像是在岔路口做出不同抉择的“师弟”。 这或许就是自家丈夫的一点私心。 少年被说得脸红。 “我嘛?我能嘛?” 一个屠夫的儿子能在这个世道活这么大已是不易更别谈什么未来那太遥远。至于像宴安先生这样的文士那般挥手之间指点江山苍生为棋更是不敢想。 妇人道:“乾坤未定如何不能?” 少年微红脸眼神腼腆地闪躲。 妇人瞧着这模样心中又是一痛。 她与郑乔是同门同窗。 但她喜欢粘着宴安二人青梅竹马跟郑乔的交情也是因为宴安她跟郑乔私交不深。但不管怎么说也曾一起度过无忧求学时光。郑乔也有过腼腆天真的模样。 完全回不去了。 她的丈夫也可能回不来了。 思及此两行热泪盈出眼眶。 还未滚落至腮边稚嫩温暖的小手将一边泪珠擦去脆生生道:“阿娘不哭。” “嗯!”妇人咬紧牙关“阿娘不哭。” 艰难将眼泪逼回去。 少年见此情形叹气。 他不知道宴安要做什么端看对方孤注一掷将重要妻女交托给他的架势想来也是九死一生。稍作休息趁着夜色还未黑下去继续上路还不能掉以轻心。 空林网夕阳寒鸟赴荒园。 薄暮冥冥金乌西沉。 夜色笼罩下的行宫意外得安静。 空中只剩烛火燃烧的哔啵声。 郑乔昨日与文武宴饮狂欢至月落星沉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昏沉睡去再醒来殿外一片朦胧竟又荒废了一日。他揉着胀痛不已的额角紧拧眉忍过这阵折磨。 “来人啊——” 唤了一声殿中无人应答。 “来人!都死了吗!” 他抑制不住发火。 仍是无人应答。 郑乔睁开眼起身。 这才发现殿中空荡安静得诡异莫说宫娥内侍的呼吸声除他自己此处再无第二道。郑乔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扫宿醉后的慵懒迷瞪眼神锐利、杀意涌动。 “滚出来!” 这片空间不对劲。 有人做了手脚。 过了半晌殿门口隐约有一道人影缓缓靠近。随着人影逐渐清晰还能听到来人腰间佩玉叮当随着衣摆发出悦耳的轻响恍若乐章。直至人影靠近方才看清。 郑乔记得最近一次见宴安对方削瘦得厉害衣裳套在身上空荡荡脸色憔悴病容明显发色灰白。这是衰老征兆对于有文气护体的文士来说也意味着衰败。 苍老二十岁不止。 眼前的宴安呢? 身躯挺拔肩宽腰窄。 三千青丝容貌清俊。 一身锦缎儒衫腰间佩戴一柄眼熟的佩剑眉宇间皆是少时锐气意气风发。 这个人也不对劲! ------题外话------ ψ(`?′)ψ 宴安的便当已经开始热了。 争取让他两章内吃上。 ps:郑乔的便当不要急等我磨好公西仇的刀片。 pps:荆棘之歌这个触手怪又开新书了捶地(香菇退朕一本都还没写完)。 勉勉强强给她打个广告宣传宣传吧哼。 《宋檀记事》这是书名啦。 一句话简介:从修真界穿越回来后我回老家种地开直播卖菜了!(懒得搜索的可以戳下面的链接收藏大家一起蹲。) ppps:宴安的人设从出场就确定了。他想要辅佐拯救师弟是真但彻底失望后起了杀心也是真。郑乔了解这个师兄知道他不是一个为了私人感情就枉顾道义追求的人更知道自己不可能让这个师兄满意所以对方肯定有猫腻再三试探。 听着像是互相套娃…… 但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pppps:不是精神科医生救不了重度精神病患者。 正文 465:宴兴宁之死(上)【一周年快乐】 “师、师兄?” 郑乔双目落在向自己缓步走来的青年身上面上似有讶然之色内心却是高度警惕。不详预感弥漫胸腔。他以为世上再无人能让他畏惧紧张显然他高看了自己。 宴安行至宫殿中央。 师兄弟二人就隔着三四丈距离对望。 莫名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 “难得还能听你唤我一声师兄。” 郑乔稳住内心的不安。 正色道:“师兄这是何话?唇齿相依亦相磕!纵使你我师兄弟有些龃龉那也不影响过往情谊。师兄一日是师兄便一世都是师兄。只是今日师兄来此为何?” 宴安道:“来杀你。” 简简单单三个连杀气都没有的字平淡得仿佛在说“今日你我一块儿痛饮一杯”一度让人怀疑宴安来搞笑的。郑乔这边却是笑不出来他沉了沉脸色:“杀我?” 郑乔本就生得极好。 那种俊美阴柔又糅杂着超脱性别的惊人之美面相带着几分天然的讥诮刻薄。 如此美人说句“秾丽无双”都一点儿不为过。单纯论相貌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个能跟他打擂台的。那双天然含情双目盛满不可思议连生气动怒都让赏心悦目。 郑乔又问:“你要杀我?” 紧跟着再次质问。 “宴兴宁你要杀我?” 宴安对三次质问并未作答。 郑乔见他这副态度顿觉无趣一扫方才被背叛的脆弱和震惊眼角眉梢盈满的不屑几欲喷涌而出。他哂笑一声:“师兄啊师兄你不觉得自己过于虚伪了吗?说下山辅佐我的人是你说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怎么自己做出的允诺就可以朝令夕改了?” 宴安道:“并未始终如一。” 至于怎么个“始终如一”他们兄弟可以到黄泉路上大把的时间慢慢分说。 郑乔声音高扬几度:“并未?” 隐约还带着几分尖锐。 宴安不答从腰间拔出佩剑郑乔见此下意识后退半步——无他这剑太眼熟了宴安亡父生前最爱的利刃给郑乔求学时光增添不少心理阴影学子见了头疼。 郑乔也抓起桌案旁的剑。 刷得一声利刃出鞘。 又问:“你的那把剑呢?” 宴安漠然道:“断了。” 郑乔:“……” 剑器乃百刃之君对文士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其重要性仅次于“字”。一般是由师长或者家中长辈帮忙筹备从搜集上好锻材到出炉打磨成型耗时极为漫长。 亡父视郑乔如己出也知他身份尴尬便将此事包揽下来。因此他的佩剑跟宴安的佩剑乃是同源同炉。希望这俩师兄弟能关系如一、互相扶持秉行君子之道。 一双君子剑却是相同下场。 郑乔那柄剑被他亲手斩断——因为在他被辛国老国主所辱之后过往同窗友人一改亲近儒雅的嘴脸指着他鼻子辱骂他是惑主佞幸。道貌岸然得令人生厌作呕。 宴安的剑也是被他自己亲手弄断的因为它被铸造出来就赋予的期待早已扭曲不如毁去。断剑交予夫人嘱托她日后寻个铸剑师重铸了传给他们的女儿。 今日只能拿亡父的佩剑过来。 也算是—— 清理门户了。 森冷的剑锋流淌着死亡般的寒意剑尖直指郑乔咽喉。寒光闪动眨眼便拉平了三四丈距离。郑乔感受着空气中若有似无却坚定若磐石的杀气便知宴安铁了心了。 他提剑招架。 铮得一声脆响。 手中传来一阵巨力迫使他向后退去。身后抵到桌案他果断以剑招卸力旋身闪让。那双天然含情目此时盈满了杀意郑乔头一次在宴安面前不再掩饰他的杀心。 催动丹府文心却愕然发现没动静。 静悄悄的仿佛文心未曾出现。 至于国玺更是没了影儿。 “宴兴宁你大爷来真的!” 郑乔绷不住破口大骂。 此情此景再结合殿中不正常的安静氛围他笃定这片空间已非现世。 无法调用文心、无法催动底牌国玺虽说限制是针对双方的——这点从宴安出现到现在周身没半点文气波动便能证明——但同样是“禁手”郑乔明显更加吃亏。 他虽有剑术天赋但老师精力有限因此他的剑术是宴安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些年养尊处优绞尽脑汁跟其他人斗一年到头不拔剑舞两回基本都是挂着吃灰。 宴安的剑术却是极佳不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么刻苦但这些年也没有落下。单纯比拼剑术还真可能被这个师兄带走!眼见剑尖再次黏上来郑乔手腕一翻长剑剑身抵上刺来的剑刃耳边响起剑身似不堪重负的呻吟加之后力不继被逼至墙角。 宴安握剑的手稳得可怕。 出招便是直袭要害。 但他了解郑乔的剑术路子郑乔也了解他的。剑影闪烁铮铮作响森冷剑芒在这片空间显得格外诡异。 郑乔虽险象环生、狼狈不堪可小命尚在还死不了。自从成为庚国国主他再也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了。 只是一时分神剑刃便直直刺在他肩头血迹扩散出一朵妖冶刺目的红花。 下一剑便是夺命。 郑乔咬牙徒手去接剑刃。 哗—— 鲜血喷溅点点缀在宴安侧脸。 撕拉—— 这是剑刃划开锦缎华服的声音。 大半截袖子落在地上。 正好应了“割袍断义”四字。 宴安仅是顿了一瞬不假思索下一剑以更凌厉之势冲郑乔挥去。而郑乔看到那半截袖子形容狼狈的俏脸染上浓重厌色紧跟着是更大的怒火:“宴兴宁!欺人太甚!” 又斗了几十招。 郑乔发冠凌乱身上伤势增多殷红的血几乎要将荼白华服染成刺目红衣。 让他背水一战的怒火随着劣势扩大逐渐化作惊惧胸腔鼓噪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洞穿停止跳动。他鼓起全身力道疾刺而去看架势想跟宴安同归于尽。 这必然不可能的。 生死关头郑乔才惊觉自己远没有自己以为的豁达也比预想中更加惜命。 剑锋陡然转向虚晃一招。 但成效不大。 啪得一声佩剑脱手。 郑乔被巨力击退蹭蹭倒退数步仍未稳住身形失足跌落殿外台阶。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身体剧痛滚了几十圈终于滚下数十级台阶最后一下砸得眼冒金星。 伤口溢出的血在地上晕染开来。 失血带来的晕眩让他双手无力支撑身体他目光坚定死死咬着爬了起来一步一踉跄向着前方逃去。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死亡正在向他步步紧逼如蛆附骨。 这时他敏锐注意到周遭环境较之先前有了变化仿佛全部蒙上一层薄雾。 心中涌起一股喜意。 他不知道宴安用了什么法子营造这片诡异空间但可以肯定——能霸道到切断文心乃至国玺必然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甚至可能是宴安本人这条性命! 这也意味着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只要拖到时间结束胜负既分。 “师兄——” 瞬息功夫心中念头闪过万千。 郑乔逃了没两步踉跄着跌倒在地他转过身一抬头便看到从台阶高处飞身下来的宴安。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对方的容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先三千青丝掺了半数灰色。 年轻的面庞多了岁月留下的深刻沟壑身形也不似原先挺拔。更诡异的是郑乔的反击仅能保命并未对宴安造成外伤。可后者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道刺目血痕…… 每道位置都与郑乔身上吻合。 “师兄——” 郑乔以手撑地向后退。 尽管此刻仍是灰头土脸但丝毫不损他的容颜甚至多了几分破碎脆弱的气质。 “你我师兄弟何至于此?” “何故至于斯!” 他目光澄澈与当年无异。 ------题外话------ 嘿嘿去年的今天退朕开始连载了。 这说明啥呢? 说明棠妹一周岁了。 哈哈本来想今天一口气让宴安吃上便当的结果高估了自己。 写得好纠结唉。 正文 466:宴兴宁之死(下)【一周年快乐】 “这个答案你不是最清楚?” 宴安提剑步步逼近属于郑乔的血顺着剑锋颗颗低落在地上溅开朵朵血花。 郑乔勉力躲避。 面上闪过泄洪般的崩溃和凶戾:“我清楚?我清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被逼的吗?你与你阿父我的好师父愚忠一辈子的人毁了我的一辈子!都到那种地步还对这么一个蠢笨恶心的渣滓报以‘洗心革面’、‘浪子回头’的奢望!凭什么到了我就喊打喊杀!” 郑乔嘶声力竭地质问宴安:“他做的事不比我错误千倍万倍?凭什么现在还能苟延残喘着所有人——包括你宴兴宁将所有错误都推到我的身上!凭什么!” 在愤怒的趋势下他战胜了死亡的恐惧踉跄着站起来指着殿宇道:“我是活该千刀万剐的暴君他是什么?你宴兴宁父子奉其为君可有萌生过弑君的念头?” “你口口声声说辅佐我——” “满朝文武称赞你你多么高尚?” “你又何曾如此待我?” “我究竟是你的君、你的师弟还是你宴兴宁践行道义的垫脚石!殉道的祭品!” 声声怨入骨髓的发泄和质问令宴安脚步顿下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细颤。 郑乔自然不会错过。 声嘶力竭语带哽咽。 “我不过是将我当年受到的屈辱一点点还回去!这叫血债血偿!这叫天经地义!什么同窗好友!什么儒雅君子!什么仁义道德!被那头野猪肆意践踏的是我!被他摧毁前途的还是我!宴兴宁我就问你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受辱!凭什么被诟病佞幸!” 眼眶泛红那双含情眸隐瞒无数脆弱伤痛可他仍强撑着不落下泪:“被辱骂、被鄙夷、被唾弃、被践踏是我活该吗?” 宴安绷不住初时的漠然。 内心却失望到了极点。 他道:“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郑乔以为宴安被说动。 “师兄我只是不想被谁左右人生了!卑贱到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滋味我真是尝够了!”他伸手指着天激动说道“那一天我就以文心发过毒誓即使这辈子不能站在最高处也不能烂在泥潭之中发烂发臭!所以我需要权势、需要站得更高、需要强得世人畏惧害怕臣服!师兄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也不求你能放下剑但——” 话未尽。 却见宴安放下的剑再次坚定举起。 “阿乔。” 这是郑乔还未取字前的小名。 世上会这般称呼他的唯有香消玉殒多年的母妃、埋入黄土的恩师以及如兄如父照拂他的师兄宴安。听到称呼的瞬间因强烈情绪涌上两颊的血色刷得褪去。 “不要怕。” 宴安用上平时哄女儿的口吻。 “死不可怕的。” 剑尖逼近被逼入死角的师弟。 “为兄辜负阿父临终嘱托没有将你掰回正途使你如今还巧言令色推诿己过这是为兄之过。为兄无能教导无方。” 宴安声音虚弱身上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迹容貌也在快速衰老出手却是利落果决不带一丝丝的迟疑。在郑乔惊愕失色的眼神中冰冷剑身一剑洞穿他的胸口。 “此事已经对你不住!” “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并非吾愿但事已至此——为兄万不能再留你在此世间祸害更多无辜生灵徒增杀孽!” 郑乔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 只是微微垂首看着被洞穿的胸口。 耳畔传来宴安似解脱般的轻笑:“待下了黄泉不管有多少……冤魂厉鬼找你索命想血债血偿……为兄会替你挡着这次、这次一定会护你周全……待阳世太平……” “你我……兄弟……” “再来人世走一遭……” 弥留之际似看到了他生生世世结草衔环都无法弥补一二的两位至亲。 宴安是有遗憾的遗憾见不到夫人白头苍老的模样遗憾见不到女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情形但他也不后悔。 至少这一局能免一场生灵涂炭。 他生于纷飞战火吃够了乱世颠沛的苦也见多了世道造就的悲欢离合。 这是他唯一能送给女儿的礼物。 郑乔跌坐着低垂着头。 左胸心口被一柄利剑前后洞穿仿佛生机正从这具身躯不断往外倾泻…… 呵呵没看错。 【仿佛】 直到宴安生机断绝隐忍许久的郑乔这才缓缓抬首沾满血污的脸写满了讥嘲。 这片空间由宴安支撑随着他离世本就摇摇欲坠的幻象也加速模糊终于……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愈渐清晰是着急忙慌找郑乔的侍卫、宫娥和内侍。 “国主!” “国主!” 郑乔抬手看向声音源头。 一片模糊灯笼光芒朝着他靠近。 因失血太多他意识也有些模糊。 但随着文心和国玺的“上线”这点伤势还要不了命。他调动丹府文气强撑着装出无碍模样单手推开宴安。 随着宴安躯体翻倒在地他才看清这位师兄如今的模样——此刻的宴安苍老得不成模样原先清俊容颜被无数松软褶皱取代身形佝偻削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很难想象这苍老得要躺进棺材的老者居然是曾经名动辛国的无双文士。 郑乔冷嗤一声。 抬手将插在胸口的剑拔了出来。 丢在宴安尸体附近。 在行宫众人惊慌畏惧的眼神下冲着空气呢喃:“师兄啊想你现在还未走远哈哈哈……恐怕你死也想不到——你师弟我!千人唾骂、万人践踏的师弟不止脑生反骨天生坏胚连这颗人心都是反的……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眼眶竟猩红一片。 这笑声落在众人耳中胜似厉鬼。 内侍宫娥侍卫跪了一地不敢抬头看他直到郑乔笑够了才抬袖擦去眼角涌出的点点泪意。他身形踉跄晃动抬头看了眼附近的模样这是行宫一处荒废偏殿。 “国、国主……” 有一内侍壮着胆子出声。 “这行刺您的逆贼如何处置?” 空气寂静。 众人屏气呼吸等待郑乔指示胸腔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他们居然让反贼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险些刺杀成功若是暴主想清算行宫上下都要人头落地。 唯有趁机表忠心方有一线生机。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居然在寒冬腊月的天气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终于—— 内侍听到上方传来郑乔漠然声音。 “剁了喂狗。” 背叛! 说破天了都是背叛! 郑乔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 “派人去抓他的妻女亲眷。” 他知道宴安下山存了其他的心思也知道这位师兄文士之道圆满坚持道义之心绝非那点俗世情谊能动摇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殉道者迟早会将剑刃对着自己。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发生了他仍无法原谅宴兴宁彻头彻尾的背叛。 背叛他的人—— 都来该看看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 内侍颤巍巍地道:“唯。” 郑乔独自一人披着鲜血染就的红衣一步步回到了寝宫。还未来得及整理思绪紧跟着收到了第二个消息——宴安妻女下落不明多半在宴安操作下提前逃逸。 “她们怎么逃得了?” 各处都有盯着宴安一家动静的人。 过来告知的内侍支支吾吾。 “说!”郑乔厉喝。 内侍终于吐出真相。 宴安妻女是拿着郑乔令牌光明正大出去的。因为护送她们的人是…… 内侍不敢继续往下说。 郑乔猜到什么脸色由白转黑。 终于他哇得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呵呵呵呵。 一夜之内两次背叛! 一个是他师兄。 一个是他倾注信任的“自己”。 本就暴戾的文气几乎要化作摧毁一切的飓风守卫殿宇的侍卫对视一眼。 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恐。 他们的国主…… 更疯了。 ------题外话------ (??w ??)? 便当热好了还加了大鸡腿。 ps:宴安这里是必死结局跟他圆满文士之道有些关系。最重要的刺杀郑乔之前他其实已经活不了几个月了至于为什么…… 神秘文士是氪金大佬…… 宴兴宁他不一样他氪命。 pps:虽然宴兴宁下线了但乌有还能出场几章也是布局最关键的一环。 ppps:回头给乌有也发一份鸡腿便当。 正文 467:各方欲动(上)【求月票】 “真、真剁了啊?” 行宫内苑猫狗房。 几个内侍合力将失去体温的尸体搬运过来。郑乔暴戾杀人频繁行宫内侍更替频繁。几人年龄都不大穷苦出身为了能吃上一口饭吃才割去孽根来伺候人。 他们也是听说过宴安名声的。 起初痛恨此子助纣为虐但看到满朝上下竟只有寥寥几人真心实意为庶民谋福才知误会。若无宴先生一力坚持光是这两年雪灾就能让世间多增数万孤魂。 他们之中也有间接受了宴安恩惠的让他们举刀将恩人尸首大卸八块喂给猫狗房这些野性十足的小畜生实在是于心不忍。但不这么做若被暴君知晓他们违抗君命下场怕是比宴安还要凄惨数万倍。一时间众人迟疑不定神色挣扎也无人敢吱声。 “要不——烧了吧?” 一人突兀提议。 “烧了?” 众人被这建议吓得不行。 这可是挫骨扬灰啊! 在猫狗房当值的内侍小声说道:“咱们……咱们便说这些小畜生都吃饱了挑嘴一时半会儿对人肉不感兴趣我等生怕人肉烂了坏了小祖宗们的肚子就将这些人肉丢炉灶烧了……烧了化成骨灰也好过入了那些小畜生的肚子入了五谷轮回吧?” 众人:“……” 这似乎很有道理虽说两种处理方法都很极端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若烧成骨灰还能用兽骨交差。 要是暴君哪天想起来想撒师兄的骨灰玩儿他们也好交差风险比抗命小还能抚慰自己的良心。思忖片刻陆陆续续有人答应。不过这事儿要做得隐蔽一些。 这些内侍是行宫最低微的存在无人在意他们做什么郑乔被行刺一事搅得行宫上下混乱一夜竟叫他们钻空子将此事办成了。若不是担心惹火上身他们还想立个“宴公之位”的牌位。天色渐亮行宫也非铁桶消息很快就插上翅膀传到了各家各户。 听到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漠然有之心痛有之哂笑有之讥嘲有之也有兔死狐悲的深感世道黑暗萌生挂印弃官归隐山林的念头。不管是何种心境他们对郑乔的恐惧都升至顶点。 狠! 太狠了! 如此真心待他师兄也被他的暴行逼得行刺。宴安背叛固然不对但对郑乔也算仁至义尽哪怕念在往日同窗情谊也该给人留具全尸。居然、居然让剁了喂狗! 如此暴主不如早早归去。 短短三四日便传到乾州边界。 说是边界也不对。 真正走出乾州还要大半日的路程。 脏兮兮的一家三口正坐在官道旁的茶肆歇脚。妇人荆钗布裙模样憔悴虚弱脸色蜡黄一看便知是大病初愈或者身染重症。一侧少年也是灰头土脸一身葛布衣衫打了几十个补丁浑身散发着莫名恶臭。三人之中唯独那个女童收拾得还算干净体面。 “阿娘吃点吧……” 女童仰着头看着妇人。 少年:“阿娘现在没胃口你多吃点别到半路又嚷嚷饿了可不好解决。” 说着撕开一小块饼子。 掰开才发现饼子里面居然有肉沫。 少年惊了一惊。 他要的是菜馅儿饼子啊。 抬头看向茶肆掌柜后者笑得憨厚少年瞬间秒懂。有些无奈地将伸出去的碎饼收回来一口塞进自己嘴里起身跟掌柜又重新要了一份。掌柜:“不是给你的。” 她瞧那女童生得可爱又见妇人和少年模样一时怜悯就换了张饼子。 少年低声解释:“掌柜好意咱心领了。只是孩子前几日痛失生父……” 掌柜闻言才知好心办了坏事紧跟着叹道:“唉可怜瞧着还这么小……” 当下这个世道一个家庭失了成年男性本就难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掌柜忙让人换来两张素饼。 少年忙道谢。 这时候茶肆外传来马蹄声。 两名差役装扮的男子过来。 少年见了差点儿将饼子丢出去。 好悬还是忍住了低垂头避让两位差役。他本就是市井出身哪怕过了一两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惯很难纠正。将一个畏惧差役的斗升庶民演得毫无破绽神色如常地回到原位位置。将素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泡软了给女童吃。 因为茶肆生意还算好位置紧俏两个差役就被安排在了他们邻座让少年的心蹭得一下吊了起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二人谈话吸引他们提到了“宴安”。 “暴君真是越来越狠了……”高个儿差役干了一碗热腾腾的橘皮饮子。 “……可不简直不是人活该他众叛亲离……这词儿是这么说的吧?活该他!”矮个儿差役应和“……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这还是人干得出来的?听说姓宴的以前可是辛国无双文士现在却落得个……啧啧啧摊上这么个师弟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唉听说还是剁了喂狗啊……” “他妻女好像逃了?” “说是如此。唉被抓住就惨了哦……依着那位的性格还不知怎么折辱她们。” 少年听得浑身一冷。 不是因为听到宴安的死讯而是担心身边两个人会突然暴露身份…… 结果—— 妇人仅是端茶动作一顿。 只是低头贴近陶碗的时候有清泪无声低落在碗中入口的滋味苦涩无比。 女童则是懵懂没听懂隔壁说了啥。 “阿兄怎么了?” 女童不解地看他等着投喂。 少年回过神低声道:“没什么。” 他坐立难安地熬着待吃得差不多了三人这才起身又补充了点儿路上充饥的干粮。在妇人指示下他将原先的马车跟村中老农换了破旧的木板驴车搭了个极其简陋的棚子用以遮风挡雨。尽管颠簸但靠着这些伪装一路躲过不少搜查。 暂时还算安稳。 待远离茶肆少年才听到身后传来妇人隐忍克制的哭泣声悲戚似痛失爱侣的孤雁。良久待声音渐低少年才问:“夫人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宴先生的事情传到这里想来追杀我们的也在路上了咱们三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要是被抓到可就一个活口都留不下来了……” 说着他听到了要命的马蹄声。 不能吧—— 说什么来什么? 少年的心一下顶到嗓子眼儿。 ------题外话------ (??w??)? 上章是不是有小可爱好奇公西仇能吃啥刀子? 咋说呢—— 说刀也不算很刀。 就是孤儿院又增加一员…… _(:3」∠)_ 正文 468:各方欲动(中)【求月票】 千万别是追杀的人! 少年在心中疯狂呐喊向上天祝祷。 “宴兴宁先生在天有灵可一定要好好保佑你的妻女啊……”顺手也保佑一下他。 少年口中嘀嘀咕咕抬手将斗笠往下压了压。明明已经急出一身冷汗仍不敢鞭打驴子让它跑快点。短短几息的功夫却漫长得仿佛过了小半辈子终于—— 一队人马飞驰而过。 看都不看他们这辆小破驴车一眼。 少年顶着嗓子眼儿的心砰得一下落地呼出浊气:“他大爷吓死老子了。” 万幸虚惊一场。 不止他担心妇人也悬着小心掀开布帘瞥了一眼那队人马的装扮。仅一眼便断定他们的来历一边安抚萌生困意的女儿一边道:“这是前线八百里加急军令。” 少年这才想起领头的背后插着一面纹着“急”字旗帜问:“前线出事了?” 又嘀咕:“还是这个节骨眼……” 莫不是跟宴先生之死有啥关系吧? 妇人:“这是必然的。” 她虽是内宅妇人但少时接受的教育与寻常文士一致时常与丈夫宴安讨论至深夜。关于彘王二王与郑乔三人掀起的王室内斗夫妻二人一致觉得郑乔胜算更大。 无他郑乔更狠。 他的手段没有下限。 论心计二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兴宁身逝郑乔表面上只是失去一个不被信任的师兄但你知道兴宁有多少同僚、同窗、同年吗?家翁是当世名士门生近千兴宁少时扬名交友广泛……” 其中不乏出仕各地豪强或自立的。 吐出前面四个字妇人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承认丈夫身死是痛苦的哪怕她为这一天做了两年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撕心裂肺…… “倘若辛国老国主不那么昏聩给了外敌可乘之机致使国破家亡。兴宁或许能成为这一代文士之首文士一道无人能胜他。”说到此处妇人眼神真挚骄傲。 少年嘀咕:“宴先生看着没啥朋友。” 怎么看都不像是“交友广泛”。 妇人苦笑。 外人误解宴安助纣为虐但作为枕边人的她很清楚对方在走一条不被人理解的殉道之路。所求不过减少战乱使生灵免受涂炭之苦。一切攻讦无法动摇他的道心。 但友人不解归不解宴安也没有帮着郑乔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死会彻底点燃文士群体和郑乔的矛盾。郑乔治下本就不稳再加上这么个隐患有的头疼。 妇人道:“是非公道且由后人书吧。” 少年哦了一声。 妇人继续道:“如今这局面怕是自大自负如郑乔也有些掌控不住了。若想保得项上人头势必要将前线兵马调回来护卫安全随时镇压其他冒头的大小势力。” “调回前线的兵力?” 少年怪叫一声。 “放着敌人不管啦?” 妇人摇头:“此前郑乔刻意拖延战局其目的不过两点。其一借此缓和他与帐下兵马的矛盾让他们尝尝甜头更好为自己卖命;其二暗中打压隐隐不服管教的兵将消磨他们的战力。至于彘王他们集结的声势虽然大看似气势如虹可郑乔从头到尾不曾将其放在眼中。不过是借着外战转移己方矛盾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块磨刀石。” 一旦刀子磨好石头还有存在必要?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样吗?” “他还抽空戏耍了十乌。” 此前十乌曾借兵给郑乔。 但这些兵马被他拿去当炮灰了。 十乌方面的如意算盘被破坏新仇加旧恨。听闻边境国境屏障虚弱十乌大概率会借着这次机会狗急跳墙。多方施压郑乔这厮若还想活命便只能速战速决。 搞定前线收缩兵力回防。 少年嘴角微微一抽没想到他眼中的有病之人脑子还挺好使可惜不用在正道上多少人因为他的决定而无辜丧命。便听妇人说:“先转道河尹再做打算。” “转道河尹?”少年掏出怀中藏着的宴安给的计划书“可是宴先生打算……” “兴宁也不是什么都能算得准的。” 妇人打断少年的叨咕。 例如郑乔这事儿。 少年从善如流:“夫人说得是。” 当即便选择了转道。 心中则惦记着前线的事儿也不知道那道八百里加急军令啥内容。 直觉告诉他不是啥好东西。 说是八百里加急实际上的传信速度比这个快不少毕竟武胆武者的战马跟活的战马不同前者只要有足够武气供应就不存在疲累降速。能一路疾驰至目的地。 “报——” “加急军令!” 为首的武胆武者右手高举“急”字战旗一路畅通无阻奔至大营主帐。 统帅正在营帐与众将士饮酒作乐最近对面那尊煞神蛮子被调回去了故而战事不吃紧赢多输少每日闲得除了练兵就是饮酒放松。还未彻底尽兴军令抵达。 吓得统帅一个激灵微醺酒意彻底散光恭恭敬敬接过那封上了火漆的军令。 一打开一目十行扫过。 统帅脸色古怪起来。 一侧幕僚将士等得紧张。 “元帅上头写了啥?” 有武将等不及催促。 统帅将写着军令的简书递出去同时将夹在其中的密信卷起收入怀中保存好说道:“你们瞧了就知道了。嘿国主这是给咱们送军功来啦咱可有热闹看了。” 众人定睛一瞧。 竟是不计代价策反敌将公西仇。 “那个蛮子……也就能打了些论实权可没多少。且不说能不能策反他即便能策反了于我等也没什么好处。”撞型号了呀!大家都是武胆武者军功兵马就这么多。 他得到多了他们的好处就少了。 公西仇是出了名的斗将专业户。 打很能打统兵却不见几次。 一来二去大家都看清了。 合着就是个没实际兵权的高级打手稍微好点的大头兵策反他的收益不大。蛮子就是蛮子果真屁事儿不懂。这么被亏待还待着换做他们早就挂印弃官。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策反他…… 目前看来有害无利。 ------题外话------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 靓棠妹两千兵马爆锤十乌王都。 呆阿年单枪匹马反手杀兄弑父。 正文 469:各方欲动(下)【求月票】 “这是国主的意思我等照办即可。” 虽然统帅也不信策反公西仇能有多大好处但他深知违抗郑乔命令的下场。 再者这一仗也打得够久了。 一旦抢先拿下首功好处还能少了? 统帅发话众将士自不敢再言。 只是一想到要跟那个只会逞凶斗狠的蛮子共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庚国彘王统辖治下。 “啊欠——” 响亮的喷嚏声能从左厢传到右厢。 “这又是谁念着我呢?” 满头发辫的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右臂腋下夹着造型狰狞威风的兜鍪径直穿过前廊半路上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鼻随手将兜鍪丢给仆从。 副手属官紧赶慢赶跟上他步子。 “你坐下站着挡我光了。” 公西仇冲他挥手。 属官只好落座斟酌着如何开口。 还未组织好语言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端着热饮迈入前厅:“将军请用。” 属官挤出一抹笑道谢。 别看此女只是公西仇义父在一两年前赏赐下来的舞姬可她跟在公西仇身边纵无姬妾之名但后院杂事都由她一人打理很是受宠在外人看来也算半个女主人。 枕头风嘛…… 作为下属的他也怕的。 得罪上司的女人等同于得罪上司。 公西仇可懒得理会他脑补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问:“今日可有其他军务?” 他一向只管打仗不管军务加之没啥实权、事情少一般交由专人替他打理。如此他的义父义兄也放心公西仇这边也乐得清闲修炼可比跟文书打交道香得多。 属官摇头:“并无。” 公西仇仰头牛饮一口干光一杯。 “没事儿来找吾作甚?” 属官被问得一怔神色无奈又带着点儿期待:“少将军可有收到出战消息?” 公西仇闲得盘起了腿。 往嘴里丢小食。 “没有怎么你有收到风声?” 跟摆烂达人的他不同属官还挺有事业心每日不是练兵就是在练兵路上。公西仇稍微清闲点他就露出一副“少将军再歇下去要荒废武力”的表情看得人牙疼。 带头内卷第一人。 属官叹气皱眉。 “少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武将不打仗天天在后方坐冷板凳等着发霉种蘑菇吗?偏偏自家少将军对此并不热忱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前线敌将一群软脚虾经不起他全力以赴浪费时间。 公西仇看着他就想皱眉反问:“如何不好?一把剑该出鞘的时候自然会出鞘除非执剑之人手中还有更锋利的选择。跑前线打仗也怪没意思的玛玛又不在。” 跟一群弱鸡打架于修行无益。 属官被他怼得哑然。 公西仇:“今日去上朝光听一群老掉牙的朝臣坐那里掰扯诸如谁家又多纳了小妾谁家儿子又犯事儿哪个朝臣在父母孝期搞大侍女肚子。打仗这事儿没人提。想来是前线安稳得很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你家将军。你要闲得没事陪我耍两把珠子……” 唉没有玩伴是真的无聊。 下人技术不好虐菜多了也腻。 属官:“……” 他今日过来图个啥? 有心劝自家少将军跟他义父“撒撒娇”肯定能将他调回前线毕竟武胆武者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存在整天窝在后方跟下人打珠子就是暴殄天物还会惹外人耻笑。 奈何自家少将军不以为意。 他被抓着打了一下午珠子。 最后也不留他吃个饭。 属官又气又无奈。 最后由那名“女主人”送他出门。 属官语重心长:“若有机会可多劝劝少将军大丈夫生于世当立不世之功。” 女子内心苦笑一声面上还得答应。 “这是自然。” 冬日的白昼格外得短。 天色刚暗沉前厅紧跟着亮起烛火。 打了一下午珠子的青年正坐姿随意地翻阅着生涩难懂的书简。书简上的内容皆由青年母族特有的异族文字写就据闻当今天下还认得这种文字的两只手数得清。 女子发现此时的青年看着格外稳重仿佛下午幼稚打珠子的是另一个人。 公西仇抬眼:“不需要人下去吧。” 女子迟疑地不肯走:“有一事儿……” 公西仇放下手中书简。 “说来便是。” 女子这才交代:“府上清了一批眼线人手便有些不够用今早想出去物色几个合适的意外遇见曾与奴家有恩的恩人……见恩人落难便自作主张偷偷收留……” 见女子神色有异公西仇便猜到这位“恩人”的身份怕有些问题:“男丁?” 女子出身孝城。 跟孝城沾边的男丁确实麻烦。 十有【八】九是那场灾难的漏网之鱼藏在府上往大了说就是藏匿犯人。 不过他认识女子也有时间了。 知道她不是没分寸的。 便耐心等着她继续解释。 女子果然摇头:“不是是女眷。” 公西仇神色和缓些许。 男丁跟女眷严重情况完全不同而且公西仇对异性的包容度比同性高得多。 “人在哪里?” “正藏在奴婢房中。”她顿了一顿轻声道“伤得很重那位女郎原也是将门出身只是其父一朝兵败……有一事奴婢要跟你坦白其父……似是将军手下败将……” “如此那就由你好好照顾着。待她伤势痊愈了再做打算。府上眼线复杂不是什么安全去处兴许过一阵我又被调去前线照拂不到你们得尽早留后手。” 公西仇没斩草除根的意思。 战场对垒只分胜负。 堂堂正正大丈夫对失了依仗又吃尽苦头的女眷赶尽杀绝算什么英雄好汉? 女子深深一福礼。 “多谢将军。” 之后小半月公西仇日常照旧。 早上上朝打卡打哈欠听八卦。 下午睡觉、打珠子、谱曲。 晚上修炼。 府上唯一不和谐的是有起夜的仆从婢女说深更半夜会看到类似蛇影的东西一蹿而过吓得他们三魂七魄飞一半。 定睛一看又啥也没有。 公西仇捏住梁上小蛇的七寸。 后者在他手中融为文气紧跟着舒展化为一张浅绿色的雅致信笺。轻嗅还能嗅到些许令人神智迷乱的甜香。公西仇冷着脸另一手举着烛台仔细看一目十行。 上面都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皆由熟悉的本族文字书写。 诸如郑乔痛杀师兄宴安。 诸如辛国境内有势力打出旗帜讨伐无道暴主响应者众在最短时间内席卷各州郡连天海吴贤等势力加入其中。 之后便是各家兵力调动。 等他看完也没瞧见沈棠的名字甚至连陇舞郡的只言片语都无。稀奇如此热闹以玛玛的性格居然不掺和一脚? 公西仇弹指打散信笺。 低声嘀咕:“总弄来些无用的……” 蓦地抬手一掌。那道掌风正好与穿破窗纸的利箭相撞。看着被打落在地的箭矢箭头还扎了一封信公西仇随手将其吸来。展开信纸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题外话------ (??w ??)? 修改了一个小小bug 正文 470:来者犹可追【求月票】 “咳咳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后院侧厢传来睡在外间的女人听到动静披衣起身。屋内紧跟着亮起烛光驱散沉重阴寒的黑暗。凑近了还能听到病患细碎呢喃声。 “水、水……水……” 女人温声道:“水来了。” 说着小心翼翼将床榻上的病患扶起来让她能侧着头小口小口抿着温热的水。随着液体淌过喉咙短暂缓解那股烈火灼烧般的干涩。她动了动唇小口改为大口。 不一会儿一碗温水见底。 病患也稍稍恢复了意识。 “敢问恩人……” 她记得清楚自己白日被人救了。 正是现在照顾她的人。 “恩人不敢当说起来还是女郎当年一言之恩帮奴家解了围如今不过投桃报李。”她小心将病患放下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白日女郎病得重还未来得及告知——奴家已将女郎来历上报此间的家长。家长他仁善宽和叮嘱说让女郎放心在此养伤。” 听到自己来历被上报了病患心中一紧又听后面一句才稍稍安心下来。 她也识趣知道自己身份问题。 “待病愈吾便与主家辞行。主家仁善吾却不能‘恩将仇报’给府上招致祸端。”她身子虚弱又烧得严重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嗓子冒出强烈痒意又咳嗽起来。 许是白日睡得多了。 此刻再怎么头昏脑涨也睡不下女人见她睡不着也担心对方后半夜要起夜便将被褥抱了过来睡在不远处就近照顾。她主动挑起话题:“女郎怎会在此处?” 这名女郎可是孝城贵女。 其父位高权重手握重兵。 而她? 她虽出身名门旁支但父亲这一脉却是江河日下父亲又是个眼高手低之人自身能力不行便想着琢磨歪门邪道。见女儿小小年纪生得好便忍不住动了歪心思。 先是攀附族叔厚着脸皮将她养在族叔家允她念书识字私下聘请精通舞乐的西席授课为她经营名声借此攀上一门不错的婚事。奈何世事难料旦夕祸福。 病患:“无亲无故一路乞讨而来。” 她声音沙哑语调平静。 实际上吃的苦头非外人能想。 女人闻言心下唏嘘。 “你呢?孝城之后过得可还好?” 她对女人原先没什么印象。 但女人说“一言之恩”再加上对方那张出众的容貌终于在记忆一角找到碎片。 对方是一名还未正式上台便美名远播的舞姬一众年少翘首以盼的佳人。如此艳名固然给她带来了一堆追捧但也招致这些男人背后那些被冷落多年的女人怨恨。 其中便有一出身不错的妇人带着一众家丁护卫打上门扬言要撕烂她的皮囊扒光她的衣裳丢到街上供路人围观欣赏。 病患偶然遇过阻止此事。 美貌并非舞姬之过。 闻着味过来的苍蝇才可恨! 女人浅笑道:“还好家长是个体贴人这一两年待奴家一直不错。府上也没正经主事日子过得倒是比曾经好太多。” 病患道:“如此倒是因祸得福。” 女人怔了一怔叹道:“倘若孝城上下数万能免遭屠戮不要这福气也罢。” 她的命本来就苦。 再差一些也就那样。 在她十岁那年因族叔牵连没入贱籍婚事凉了不说未来夫家对她畏之如蛇蝎急着撇清干系。未曾念着一点旧情搭救她。她只得靠着这张脸和天赋外加嘴巴甜得了掌事喜欢视为“奇货可居”的“货”精心教导琴棋书画、歌舞声乐尤其歌舞一道。 若孝城没出事…… 恐怕此时的她已是四宝郡风流才子追逐的“第一舞姬”。以色侍人换来的待遇算得上荣耀吗?那些文人士子、世家年少嘴上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为了一亲芳泽。 揭开这层薄薄遮羞布…… 便会露出赤裸裸的世俗欲望。 她青春正好便是第一流一旦春华老去——呵美貌身段会被岁月摧残但这些名流文士、世家年少的权势地位不会他们会去追捧下一个青春正好的新人。 人生啊际遇无常。 两个妙龄女子深夜低语。 说到苦难处眼角也泛起泪光。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在黑夜中响起。 病患神经紧绷。 女人披衣起身看向窗上剪影。 小声说道:“是家长女郎勿要担心。” 病患这时才尴尬想起来自己住着恩人的房间而外头是府邸家长自己才是煞风景的那个。女人起身开门门外果然站着公西仇。只是她敏锐发现对方周身气息有些低沉这是认识这么久不曾见过的。她心下猜测莫非是家长碰见什么糟心事情了? 公西仇视线落向另一处。 女人了悟合上门跟上他步子。 “将军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这是不曾发生过的。 哪怕外人默认女人是公西仇屋内侍妾哪怕这男人一直吝啬没给名分但府上就这么一个女主人地位不同。唯女人心知肚明年轻将军一心尚武没男女之心。 即便有那女人也得扛得住打打不死或将公西仇打死才符合择偶标准。 公西仇半晌才道:“你这两日收拾一下东西我派心腹将你送离此处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安心隐居可保无虞。” 女人一怔:“送离此处?那将军……” 公西仇皱眉:“有些私事要处理无论成功与否掀起的波浪擦个边都能将你送到阎王殿报道我不想害你。” 二人虽无男女之情但相处久了真心换真心公西仇也逐渐将她视为妹子。既然是兄妹替她打点好退路理所应当。 女人听出问题的严重性。 本想张口说留下来但却苦涩发现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留下来也是累赘。 “好待将军事成该如何找您?” “不用找了。”公西仇漠然道“这种夹杂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不适合你。” 女人心中一痛。 深觉无力。 公西仇看着月色:“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的故乡你或许能给它带来新生。” “将军不行吗?” “你不懂我本该死在灭族那一日。是我违背天意祈求神让我苟活至今。这么多年仗着没有族老棍棒约束族碑明文禁止的事情我几乎干了个遍我的肉身回不去那片故土啦。”公西仇洒脱道:“你也不用多伤感只待肉身解脱游子的魂会在神的指引下回到她的怀抱。” 女人不懂公西仇这话背后的故事。 但—— “奴家斗胆家长可否赐名?” 公西仇不解看着她。 但还是满足她的请求。 说起来—— 自己好像从未问过她叫什么。 沉吟了会儿。 道:“那就叫‘来’如何?” ------题外话------ ψ(`?′)ψ 女人的名字出自论语: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过去的无法挽回劝阻未来的还来得及防范争取。 正文 471:义女,义妹【求月票】 “来?” 女人默念一番。 公西仇笑道:“你是我这一族的未来。” 女人眉宇舒展:“公西来么?” 公西仇听到女人喊“公西来”的时候表情怔了一瞬他并无让女人跟着改姓的打算。哪怕是母族也讲究“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除非碰见了特殊情况不得为之。 “你真打算摈弃旧姓名?” 女人面色微白垂首避开公西仇视线:“是、是若将军觉得奴家高攀……” “并非此意你愿改姓公西我该谢你。”公西仇对异性向来有耐心“多谢。” 女人如今便是公西来。 “阿来你跟我过来。” 他想了想带女人去自己书房。 公西来依言跟上。 便瞧见公西仇猫着身子撅着屁股扒拉乱糟糟的房间。她不常来书房但每次过来都是乱得无处下脚。书文公务随便乱丢唯独角落那口刻着族纹的箱子干净。 在公西来不解的目光下公西仇终于在箱底找到厚厚一卷族谱。放在书案上展开眉眼带笑地默默提笔在自己母亲的下方在自己旁边写上“公西来”三个字。 他道:“早该给你一个名分便替母亲认你当义女你当我义妹如何?” 这个意外之喜让公西来抑制不住喜色多少也冲淡了此前郁结心中的隐忧。 看着字迹未干的三个字。 她眸光含泪重重点头。 公西仇头一次跟她说起自己的母族现在也是她的母族了:“我们公西一族先祖在两百多年前犯了重罪本该全族流放。之后遇见一位恩人这位恩人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是恩人带着因流放而死伤惨重的族人找到了能安稳定居的族地繁衍生息。” 公西来听得也认真。 “这位恩人姓甚名谁?” 公西仇摇头:“族志没有说只说此人清秀瑰丽资质风流难辨雌雄有着神仙手段家中行三。恩人还算出不日后会有改变大陆格局的贼星降落于世……” 贼星的历史几乎是每个小孩儿都知道的各地皆有不同的版本大同小异。 公西来小时候也没少听奶嬷嬷说。 “恩人如此厉害?” 没想到公西一族跟贼星有曲折渊源。 公西仇点头:“族志记载恩人之后就出了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你如果有机会看到那么一口棺材一定要将它带回族地继续供奉。” “唉也不指望阿来你能守得住了。” “目下还是保全自身最重要。” “族地那边还有一些不外传的秘策我给藏了起来回头你将它们挖出来。待你觅得顺眼郎君诞下孩儿便可以让孩子们照着学习几代之后人丁繁盛总有几个天赋好的届时再好好守护圣物吧。若恩人来履约让后人烧一份告知我们即可。” 公西来点头表示记下。 “之后呢?恩人如何了?” 公西仇道:“坐地羽化神隐了临终前交代先祖要将其尸体焚烧火葬也成了我族代代相传的丧葬习俗。说起火葬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了。据闻只有肉身火化灵魂才能完全挣脱束缚回归神灵怀抱。对了恩人还曾留下一封亲笔信说会有一日回来取走圣物恩人不会撒谎。” 说起圣物简直是他的心头刺。 调查多年也没进展此前在章贺那边获得的线索查着查着就没下文了他还以为自己能在报仇之前将圣物寻回…… 族训教导一切当以圣物为重。 但他做不到。 在灭族之仇和圣物之间他选择前者哪怕违背族训的下场是被神灵遗弃死后魂魄无处可依他也不后悔。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有了公西来勉强对祖宗有个交代。 思及此他对公西来更是愧疚:“此事事关重大交付给你实在是为难你了。” “那圣物如今……” 公西仇黑着脸道:“丢了。” 公西来道:“小妹有一个疑问。” “你问。” 公西来识趣地改了称呼:“此前听阿兄说过我们一族的遭遇致使人丁凋零那么——阿兄不该广纳妻妾多多添丁进口吗?若是早些年这么做这会儿孩子都能跟着你上战场了。阿兄的孩子必能继承你的志愿。” 肯定比一个半路义妹靠谱得多。 公西仇:“……” 这种问题是能问的吗? 莫名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没好气道:“早就与你说过为兄练得是童子功大成前要守身如玉。再者我族不兴妻妾那套择一而终。我还不想死后被族人轮流棍棒教育他们真会打人的。” 旁的家长是吓唬他们会动真格。 他舅舅还说了。 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 美色影响修行是可恶的拦路虎! 公西来:“???” 见她犹是不解就问:“可有疑惑?” “有的。小妹尚在闺中之时曾读过不少坊市书册解闷就很好奇一事儿——”公西来看着新兄长这张俊俏秾丽过分的脸蛋问“武者如何判断童子身有还是无?” 公西仇:“……” 公西来年纪比他小但毕竟在烟花声色场所混迹多年知道的理论知识是百多个公西仇捆一块儿都比不过的:“倘若是男子初精一般十三四岁年纪就有跑马了……” 公西来问了个发自灵魂的问题。 “还是必须男欢女爱才可破身?” 公西仇重复:“……舅舅他说功力大成前不可亲近美色守身如玉男女都不行。” 他无辜地眨眨眼又肯定点头。 “舅舅他是这么说的。” “你不知他到死也打着光棍儿。” “想来是他功力还不足的缘故……” “我的天赋比他好得多又有神佑……”公西仇不自觉地抓着膝盖上的衣料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最后神色坚定地道“便是这么一个理儿。” 舅舅是不会错的! 公西来:“……” 莫名觉得这位不曾见面的舅舅不太靠谱而且将军这模样似乎过于好骗了。 公西仇道:“再说了为兄这些年武胆修为确实进步很快——” 可见舅舅没有骗人。 他一直无心男女主要原因两个。 其一就是外界的小娘子实在不合他心意一个个太过娇软哪有族地那些姊妹能撵他三个山头的气势也没啥共同话题。其二便是他想报仇便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亲近美色会耽误他修炼进度。 而且一心栽在复仇大业之上何必招惹孽缘徒留无辜娘子在世间苦熬呢。 若他真这么做了以族人脾性定是不会原谅他的公西仇也瞧不起自己。 公西来对此不置可否。 她认真看着族谱上的名字。 意外发现上面的姓氏有些奇怪。 其他族人伴侣的名字过半都是空着的若有填着不是公西便是即墨。 居然没有第三个姓氏。 粗略一看即墨氏有十来个。 公西仇母亲旁边的男人也姓即墨。 ------题外话------ (??w ??)? 男主还太小了先让他蹲在山中继续穿开裆裤吧长得鲜嫩多汁了再出来。 让姓氏出身浅浅出现一下。 正文 472:大祭司,即墨氏【请个假】 “瞧什么?”公西仇见她面露思索“若有不懂的阿兄这会儿还能告诉你。” 族谱可是整个公西族的传承。 日后要交到公西来手中。 公西来便问:“为何会有即墨氏?” 作为母系氏族无论男女自然都会随公西氏但族谱上还有即墨氏意味着异姓也能上族谱居然没有第三个姓氏就很奇怪了。莫非公西氏一直还跟即墨氏联姻? “即墨氏?哦你说大祭司啊。” “大祭司?” 公西仇道:“我们一族信奉神灵每年神灵生辰还有其他重要节日都会举行全族聚会一般都是大祭司主持的。每一代都会选出一名大祭司继承人继承‘即墨’。” 他继续说道:“听闻大祭司是唯一能沟通神灵的人就是有些神神叨叨……” 这角色在公西族地位比较特殊由其聆听神谕传达族人。族内事物一般都是族长和大祭司做决定如果二者意见相悖才由德高望重的族老出面投票保证运行。 公西族热爱歌舞。 也是因为大祭司说神灵最喜歌舞声乐。 说起这个—— 公西仇还叮嘱义妹:“以后有了孩子记得去族地中心祭坛试一试每任大祭司都是神灵挑选出来的。唉公西族遭遇灭族或许与大祭司也有些干系吧……” 这方面他还是很迷信的。 “难道是大祭司叛族?” 公西仇摇头:“这倒不至于。” 大祭司要成叛徒全族上下得炸锅。 只是—— “……我这一代大祭司人选还未出现就灭族了上一代也就是我母亲身边这个据闻病逝了。上上代似乎是出门办事的时候他在族谱上的名字突然就被划掉……” “大部分族人都认为他意外身故了。” “但也有声音说他放弃了信仰。” 大祭司必然是族中对神最虔诚的人。 借用神灵赋予的特殊能力庇护族地。一旦弃了信仰自然会被划去名字。 不过这个例子在公西族隐世两百年历史之中还未见过这猜测也站不住脚。 “大祭司对我们一族至关重要。多年之前也曾出现过一次族人外出给族地招来杀身之祸。你或许听说过武国蛊祸就是那厮搞出来的……那次也是靠着神谕示警才躲过一劫。我们这一代就没这么幸运了。” 新大祭司人选没出来已经成年的又接连意外早就退休的上上上代大祭司无奈放弃退休生涯主持神灵生辰等重要场合。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例如聆听神谕这事儿时准时不准。 公西仇很小就梦想能取而代之。 因为须发皆白的大祭司舞姿属实难看。 如果他上那他肯定是全族最靓的仔! 神明的新宠! 公西来注意力不在其他地方。 “这位不是阿兄生父?” 居然用“我母亲身边这个”代替。 公西仇解释道:“这个嘛……我族为了避免族人血缘太近致使新生儿出问题一些成年女性可以选择族内通婚也可以选择离开族地去外边儿物色看得顺眼的男性。” “带回来?”公西来问。 “不生了孩子将孩子带回来。外族的男人就罢了多是心怀不轨之辈。” 公西来:“……” 她似乎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族人旁边没有配偶的名字合着都是这么操作啊。 公西仇道:“我的兄长应该是上任大祭司和母亲的孩子。不过他出了点儿事母亲就在舅舅鼓励下出去物色人选才有了我。母亲的丈夫未必是我的生父。” 同母异父嘛在族里挺常见的。 公西来:“……” “唉倘若前两任大祭司在的话或许我们一族不能免于灭族也能减少伤亡。”公西仇目光透着几分悲恸“族地遭遇强敌偷袭老祭司上了年纪族中用以御敌的手段都无法发挥至最大以至于族人逃离不及时再加上有叛徒才全族丧命……” 公西来只得宽慰他:“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公西仇也不是一个喜欢沉湎过去的人他还得向前看等仇敌伏诛再谈其他。 而这—— 也快实现了。 公西仇倒是希望公西来能多生几个孩子只要其中有一个能被神明钦点为大祭司继承人族地的安全也足以自保。 只是这事儿太看运气。人选不仅要看神明的喜好也考验被选之人的心性。 唯有发自内心的、虔诚坚定的信仰才能真正打动侍奉之神获得其庇护。 若心性不坚…… 哪怕是公西一族…… 也曾连着数十年等不来新一代大祭司。 “天色不晚了阿来先去睡吧明儿收拾行囊我派心腹送你去族地。” ------题外话------ (??w ??)? 家里有些事情码字很晚才开始唉…… 正文 473:兵变承康寺(上)【求月票】 东方既白云蒸霞蔚。 公西来并未听从公西仇的叮嘱补眠而是连夜收拾行囊。她的东西基本都是公西仇给置办的衣裳布匹首饰多是上头赏赐。她也知道此行重要专挑黄白之物下手。 病患本想起来帮忙。 奈何后半夜她体温上升不退。 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直至第二天晌午才转醒稍稍一动发现浑身沾着粘稠热汗。不过精神头却比昨日好上许多脑子也不昏沉了。屋内无人她勉强起身。 恰逢此时公西来端着清粥推门而入。 “恩人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发了汗好多了。” 感谢公西来这两日的精心照顾用的也是从公西仇那边借来的顶级伤药伤口恢复极好加之天气寒凉伤口经过处理也没有溃烂发炎。看情况半月就能痊愈。 病患咳嗽着道:“你也不要再叫我恩人了本家姓杨讳英唤我英娘即可。” “礼尚往来那英娘该唤我阿来。” 公西来暂时放不下伤势未愈的杨英在征求义兄之后决定将她一同带走。 她收拾出来的家当全装在一口不大的木箱之中若轻装简从估摸着两辆马车就够了。只是当她看到公西仇准备的东西登时惊得睁大了眼整整二十辆马车! 随便打开一辆里头都装满了箱子。 “为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了。”虽然没怎么统兵还被戏称是“最强大头兵”但毕竟是上战场打仗的武胆武者再加上他义父为招揽他从不吝啬赏赐他身家丰厚得很。 日积月累攒了不少如今全都当做遗产转赠给了公西来用以重建族地。 “族地多年无人打理加之山中日子苦寒记得多置办一些粮食。山外的大片良田都是咱们的只是荒废了你可以招收流民当佃农帮忙打理但别自己出面。” 公西来没有武力保障这些涉及利益、惹来眼红的事儿最好找人代办。 他这些年也不是全在玩儿。 暗地里也是养了一些心腹精锐的。 全是无依无靠对他忠心耿耿的孤儿死士绝对会将公西来当做自己一样效忠。 “为兄已经打点好了天一黑你们就趁着夜色离开族地外会有人来接应。” 听公西仇句句都在为自己打算公西来哪还能忍住翻涌的情绪鼻尖酸涩难抑。 莫说她十岁之后落魄卖笑的日子即便是十岁之前血亲尚在她也未曾感受到多少来自亲人的疼爱有的只是冰冷利用她不过是生父拿来攀附权贵的垫脚石。 反观公西仇—— 先是酒宴之上解她困局。 又是一两年的照拂关心。 如今又不嫌弃她出身低微不堪将她视为亲妹送上全副身家还帮着打点退路彻底打消后顾之忧——这般纯粹的付出反而让公西来生出几分隐约的自责和难堪。 扪心自问。 倘若她是公西仇有这一切也无法对一个相处不多还没血缘的人付出全部。 “哭什么?” 公西仇歪头问。 好端端的自己也没招惹她啊。 公西来说道:“没、没什么——” 她胡乱擦掉了眼泪:“舍不得阿兄。” “哦阿兄也舍不得但你留下来会添乱。”外头的女郎心思果真是不好懂。 他亲自护送车队出了城再回到府上明明只是少了个人却感觉请冷了不少。公西仇点了灯仔细擦拭一柄造型华丽纹饰诡异的匕首刚将匕首收入鞘中—— “出来吧。” 话音落下黑暗中缓慢浮现一道人影。 此人一袭文士装扮瞧着不算年轻约莫三四十鬓角泛着些许灰色腰间缀着一枚朱色文心花押。在黑褐色儒衫衬托下显得格外灼眼妖娆仿佛毒蛇的红瞳。 “你就这么……将族地交给外人?” “阿来是母亲义女不算外人相较之下被族中除名的你才是外人拿什么干涉我的决定?”尽管心中认定此人就是同母异父的兄长但公西仇仍是喜欢不起来。 这一两年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 至于关系—— 那是一点儿没亲近起来愈发不顺眼。 公西仇故意扬高声音赌气道:“我才是公西一族末裔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文士倒也没有恼。 只是笑话道:“你也不怕看走眼。” “哼黄白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抱着它们不撒手是死后能招兵买马还是坟墓宽两寸?”公西仇自知生还可能性不大虽然他年纪轻轻就是十五等少上造但义父……别看这老东西整日沉迷酒色表现得孱弱不堪但自己始终没能看穿他的底蕴。 义父帐下还有几个不常出面的武胆武者当年也是他们奉命对公西一族展开偷袭一番血洗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从族中秘籍得了什么好处。多年过去实力不弱。 他敢动手就敢做最坏打算。 至于钱财家当—— 他还真没怎么看重过。 文士淡声说道:“你只是表面看着急躁单纯但内在稳重。这么多年都忍了下来为何突然要动手?其中必有缘由。如今还不是动手好时机不妨再忍耐一两年。” 公西仇头一扭:“哼我不忍。” 文士:“……” 公西仇讥嘲:“我知道你效忠彘王。若你想要用我拿去向他邀功正是好机会。” 文士:“……” 难得难得一个整天只知道玩乐和修行的人也知道说话阴阳怪气怼人了。 他说道:“你我同族同源自不会这么做但你要自寻死路我也不会拦着。” 公西仇懒得理他。 尽管有一定心理准备。 但真正听到对方的回答心口仍是堵着一口气——这厮即便被除名了离开了公西一族但多年养育之恩不是假的。灭族之仇他也能袖手旁观实在是可恨至极! “放心即便是寻死仇人也一定走在我前头!”灭族之仇兄长不报他来报! 本来公西一族就只剩他一个。 此仇不假他人手! 文士不再言语。 他这次过来也不是找不快的。 能劝则劝劝不动拉倒。 公西一族的执拗脾气他领教够多。 顺道再带来个消息。 “你让我注意的永固关——” 公西仇听到这个词儿支长了耳朵。 “怎么样?” 文士慢悠悠道:“破了。” ------题外话------ (●v?v●) 评论区开了粉丝值称号的活动还没有称号的小可爱可以根据帖子的需求参与活动。一共有七十个称号哦先到先得。 ps:一定要按照规则参加发帖。 pps:因为粉丝称号都是手动发放的香菇又懒所以一直不太喜欢开这个活动这次开了估计下次要缓几个月了。大家一定不要错过哦。 正文 474:兵变承康寺(中)【求月票】 “破了?” 文士的话落在公西仇耳中宛若惊雷。 他急忙道:“那么陇舞郡守呢?” 别看公西仇整天沉迷打珠子和声乐活动打仗也只是出个力但不代表他对周遭这些势力毫无了解。此前辛国强盛将十乌视为无足轻重的附属如今轮到庚国做主同样将十乌视为能占便宜的冤大头。十乌就是个任人欺凌、任由压榨的大冤种。 不过公西仇不这么想。 十乌也好北漠也罢。 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生于广袤但资源贫瘠的土地。 可供身体活动的范围虽大但这片土地产出的物质远远跟不上他们的野心需求。加之邻居富饶强盛那种根深蒂固的嫉妒和厌恶便在日积月累中不断发酵、腐朽。 十乌自诩世界中心的自大自负北漠伏低做小、不断偷师学习据为己用的盗贼作风多少都跟他们匮乏资源有关。被压制得越狠一朝得势的反弹也只会更加厉害。 公西仇此前收到过消息沈棠在陇舞郡上任前陇舞郡的治所曾遭十乌屠杀。手段残忍暴戾诸如活生生将治所庶民拖拽至死用钩子破开男童腹部勾出内脏…… 女子俘虏之后**折辱。 在十乌诸人眼中他们的行为不算杀生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可鄙、低贱、肮脏却恬不知耻占据本属于他们富贵的窃贼。而且这种思想并非少数人独有。 它深入每一个好战者心中。而十乌从上至下无论男女老少皆可上阵杀敌! 公西仇不敢深想。 若永固关彻底失守十乌举全境之力南下所过之处会是怎样的人间烈狱! 紧跟着便想到了沈棠。 她作为陇舞郡守不可能临阵撤退。 其下场怕只有与陇舞郡共存亡。 文士见他紧张问:“你很关心?” 真是稀奇了。 他暗中观察公西仇有几年了多少摸清对方脾气。对方表面上看着好哄好骗似乎给一颗麦芽糖就能骗走卖到象姑馆但实际上心眼不少对陌生人的戒备心也强。 这个沈棠…… 跟公西仇的交集应该不多吧? 公西仇不悦:“自然关心!”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难求! 文士:“……” 他似乎陷入某种诡异而漫长的沉默——虽说公西一族思想开明偶发也有互相看对眼的男性族人但毕竟是少数。至少文士就没想过公西仇这傻愣子有这偏向。 他也不卖关子。 “不知。” 公西仇自动理解:“下落不明?” 文士又道:“根据日前收到的消息来看永固关被破了但没完全破。国境屏障确实被十乌大军彻底击破守关损失惨重不过不知为何国境屏障又升起来了。” 十乌攻城主力个个了傻眼。 公西仇:“……那陇舞郡?” 文士:“陇舞郡方面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坚壁清野损失应该还能接受。” 情报篇幅有限但可以想象出来实际场景远比文士轻描淡写几句话惊险。 公西仇犹是不解:“被击碎的国境屏障怎么可能在短期内重造?即便能也不足以抵挡十乌全力压境……”但守住了终归是好事。他悬吊的心也能稍稍放下几分。 文士哂笑:“你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空关心其他不相干的人?” 公西仇气得无意识鼓着腮帮子。 “用得着你管!” 文士一贯阴沉的面色勾起讥嘲。 “老子当然得管你。” 公西仇正想骂回去“你谁老子”转念一想长兄如父这厮还真是老子。 便憋屈地熄了火。 文士离去之前深深看了眼公西仇:“三日后承康寺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公西仇背影一僵冷哼道:“知道。” 承康寺对于庚国王室有着非一般的意义王室之中被临幸但未曾诞育子嗣的妃嫔、宗室妇女都要在此落发出家。日日诵读手抄经文替王室和庚国国运祈祷。 最重要的是—— 庚国王太后也在这里。 是的没看错。 虽然王太后的身份非常贵重被国主郑乔耗费重金容养但那是因为郑乔和王太后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现在郑乔居于原先辛国的国土而属于庚国的大半国土落入了以彘王为首的勋贵手中。彘王几个跟王太后可没什么香火之情甚至还带着血仇。 王太后的待遇自然只剩面子功夫。 彘王又有心折辱。 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她在心腹的指点下想到了来承康寺出家的路子至少在明面上彘王不敢不尊她这个嫡母!当然一国王太后也不可能真正出家名义上还是出宫代发修行为国运谋福。朝臣反对一阵子还是答应了王太后才能顺利入住承康寺。 但庚国王室可是祖传神经病啊。 彘王以非人的隐忍心性才在郑乔手中保全一命还能暗中蓄力进行反击脑子也不是个正常的。论“记仇”他跟郑乔是半斤八两。哪里会让王太后过舒服日子? 在王太后入住承康寺之后他便命人从民间物色几个男生女相的庶民伪装成沙门尼偷偷送入承康寺让他们勾引守寡多年的王太后引对方天天跟着颠鸾倒凤。 彘王也借此把柄威胁王太后。 一番羞辱还有了首尾。 嫡母和庶子的禁忌之恋虐身虐心甚至连其他真正在此地修行的女眷也遭了毒手。自此之后承康寺名义上是为庚国祈福国运的地方背地里却是彘王与一众心腹、志同道合的宗室族亲寻欢作乐的地方。被辱的宗室女眷顾念名声也是敢怒不敢言。 寻乐归寻乐彘王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时常担心有人暗杀自己但又不能大张旗鼓让人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毕竟他还需要文士集团的支持名声不能太差。 因此带的人不多但胜在精锐纵观庚国上下无人能从他们手中伤到自己! 三日后承康寺。 一队仅有几十人车马经过伪装悄悄驶入承康寺山门下早有人恭候多时。 “不用多礼照旧。” 为首的中年男人挥手示意免礼。他一副普通富家翁的装扮看着不打眼只是身躯肥硕一张脸上堆满了油腻腻的肥肉将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线。 又跟身侧之人邀请道:“王叔请。” 被称为“王叔”的男人年纪比他大得多须发灰白大半脸上褶皱沟壑纵横带着岁月的痕迹。长相偏方正但那双眼睛却透着猥琐之气被他盯着就浑身不舒服。 他道:“你可真大胆。” 中年男人便是伪装后的彘王。 他哂笑一声道:“侄儿有什么好处自然要想着王叔。王叔心中所想的侄儿冒着险、大着胆也要给办成了啊。”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彘王的这位王叔虽整日沉迷酒色但也有几把刷子手握兵权在宗室中也是说一不二的族老。他一辈子嚣张跋扈却有一点儿心结未解他曾对他王兄也就是上一任庚国国主的某个年轻后妃一见钟情。但王兄死后对方就在承康寺落发为尼。 他只能看着佳人在寺庙中伴着青灯古佛蹉跎青春而叹息引以为憾。 没想到彘王这么莽。 居然连名义上的庶母都敢沾手要知道郑乔那么疯的人对这些女人也算恭敬。这时另有一人道:“莫在山门前浪费时间此处虽无外人但毕竟不是说话的地儿。” “行行行咱们上去。” 偷偷摸摸上山。 彘王干这些事儿起初还有些遮掩担心东窗事发次数一多便有些松懈了。在他看来承康寺甚至比守卫森严的王宫还要安全最精锐的武胆武者都在这里了! 山下还有巡逻一有动静就支援。 自己还能出事? “你们自己去忙吧。” 彘王挥了挥手。 又瞧见人群中好奇左顾右盼的青年他对此人印象深刻这是曾经的庚国柱石唐郭收养的义子。唐郭那老东西彘王不喜欢但又不得不用便想法子拉拢唐郭亲子和义子。那个亲子也是喜好美色的只用美人就能收买这个义子却棘手得很。 人家只喜欢钱财。 收了钱财也没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用美色收买? 彘王带公西仇来承康寺几回人家回回蹲屋顶看风景。都说武胆武者五感超绝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被捕捉承康寺这些如花美眷的声乐美色竟不能让他起反应? 彘王有些纳闷。 一问唐郭亲子他这义弟咋回事。 对方回答:“或许是银样镴枪头。” 彘王便释怀了。 反过来还可怜公西仇。 白长这么大的高个儿却是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公西仇喜欢在哪儿逛就在哪逛只要危险发生能为自己保驾护航就够了。彘王收起念头与两位王叔相视一笑。 入待客厢房与人论经。 公西仇看着狼狈为奸的三人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几句余光见义兄要去会“老相好”他眼疾手快吊儿郎当地上前勾住对方的肩膀道:“阿兄你且等等我啊。” 对方吊起了眉头。 “公西奉恩作甚?” 义兄仍留着络腮胡。 只是长久的酒色掏空他的身体身体比孝城那会儿削瘦本来还算结实有型的肌肉被脂肪取而代之连腹部肌肉也九九归一了。走路虚浮浑然没有武者该有的模样。 公西仇心中哂笑嘲讽恨不得将“奉恩”这个恶心的称呼塞回对方的嘴面上却睁着无辜又好奇的眸道:“这不实在无趣……回回都被招来侍驾但回回都没事情干。” 义兄抬手将公西仇的手拂开。 “你没事情干我可有。” 公西仇歪头道:“那兄长带带我?” 义兄:“……” 他的眼神仿佛见了鬼。 公西仇对女色多么不热衷熟悉他的人都有目睹连后院那个舞姬侍妾也是唐郭强塞的为的就是试探打压公西仇。就一个女人换做自己早就腻味了这蛮子还不腻。 这么一个人…… 居然要自己带着一起玩? 三人一起? 口味还挺重。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个女人罢了。 他跟那些玩得来的纨绔子弟莫说三人再翻一倍也是有过的滋味跟以往确实不同感官刺激更重。公西仇难得开这个口自己这个当义兄的没道理拒绝。 哼回头再跟父亲打个小报告看看公西仇还怎么伪装不谙世事的假面孔! 思及此便满口答应下来。 “行你跟为兄来。” 承康寺说是寺庙但毕竟是王室宗室女出家修行的地方各处建筑都是比照宫室殿宇来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若不看穿着还以为是在哪个奢靡行宫。 ------题外话------ (??w ??)? 今天难得长了一点点。 唉也快月底了求月票啊。 这个月是香菇最后一次拿月票奖金了呜呜过了这个月就满十二月了……哎无奈啊。 ps:参加粉丝称号活动的一定要开贴啊然后挂上标题选择标题! 正文 475:兵变承康寺(下)【求月票】 公西仇义兄的相好本是宗室女。 未出阁前颇有美名。 及笄之后与某世家子弟成婚夫妻二人婚后琴瑟和谐着实幸福了一阵子。但这种日子并不长久因着她两年没有怀孕丈夫也逐渐喜新厌旧将她弃在后院。 丈夫流连花丛她也不甘示弱。 之后她的丈夫死于政变她按照庚国律法需要在承康寺出家日子也不如以往那么风流自由。正准备死心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却不想彘王做出混账事。 沉寂的心又活泛起来。 长居承康寺的妇人说得好听是为国祈福说得难听就是一群被限制自由的可怜寡妇日子过得清苦。她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了这些?便萌生出了其他心思。 彘王带人【淫】【乱】承康寺一事属于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被捅到外界。 若彘王还想挽回名声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么一把火将承康寺烧个干净但这属于“不打自招”属于下下策要么寻个由头开恩让承康寺中的寡妇择良婿再嫁。 她想通过再嫁脱离这鬼地方。 再嫁之人身份地位又不能太低。 便盯上了唐郭亲子。 其实从外貌和能力两方面来看她更中意唐郭的义子可惜那义子是异族蛮子是为唐郭一家冲锋陷阵的刀。于是在她有意示好之下那唐郭亲子自然顺利上钩。 可今日—— 她看着勾肩搭背而来的兄弟二人表情僵硬了一瞬但还是上前双手合十一礼。 “不用多礼许久未见你了。” 义兄熟练拉起她的手。 扭头道:“这是我义弟公西仇。” 不待女子开口便被拉着入了厢房。厢房内部陈设精致奢华完全是勋贵之女的水准跟讲究四大皆空的佛家沾不上半个铜子儿关系。公西仇也跟着踏入屋内。 扑面而来的馥郁脂粉香让他蹙眉供奉在厢房内的佛龛也被笼罩香炉竟没有一星半点儿檀香。公西仇心中腹诽反身将门合上随便挑个视野好的地儿盘腿坐下饶有兴致看着猴急猴急的义兄想扯人家的丝绦大带。后者神情窘迫双手推搡不肯配合。 义兄怒了:“你这是作甚?” 女子羞窘瞥了眼公西仇方向。 后者甚至悠闲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义兄明了:“他等会儿也来。” 女子表情一白:“……” 倒不是说无法接受论质量公西仇可比她以前玩儿过的男宠面首好太多但那时她是上位者亵玩下位者的姿态占主动。即便是跟公西仇义兄有染也存着驯服这头野猪的心思主动权依旧在她手中。可今日这话却是赤裸裸将她打为兄弟二人玩物! 女人一改半推半就趁对方不备一个用力挣脱开来也彻底将对方惹恼。 他怒不可遏地将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床榻上发出咚得闷响:“你以前什么名声自己心里不清楚?这种时候来跟老子玩儿什么清高?让你伺候也是瞧得起你!” “滚!” 女子的回复就一个字。 二人推搡挣扎起来。 义兄不怒反笑在女子惊恐目光中俯身下来撕扯她的衣裳。虽说他疏于修炼身上肌肉已百川入海合众为一但毕竟是正值壮年的男子力道同样不可小觑。 只听那布帛撕裂声响起露出一件精致贴身的桃色鸳鸯肚兜和大片雪白脖颈。 同时还伴随着惊恐尖锐的叫声。 不过—— 却不是因为衣裳被撕裂。 女子惊魂未定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义兄身后的公西仇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轻轻松松将压她身上的男人脖子拧了一圈。骨裂声被她方才的尖叫轻松掩盖。 女人:“……” 她怔怔看着站在她床榻前的公西仇。 恐惧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压制住了喉间的叫声。 公西仇神色漠然:“夫人可知要做什么才能保命?起身跑出去呼救还是——” 他的未尽之语搁在女人耳畔却是阎罗王的催命符。尽管她不知公西仇为何会突然杀他义兄但肯定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更不是仗义出手。她的性命可有可无。 公西仇:“我想夫人应是个聪明人。” 女人唇齿打着哆嗦:“自、自然。” 公西仇听到答案一扫面上阴霾之色重展笑颜道:“如此小弟便不打扰义兄和夫人的春宵时刻了。我出去逛逛。” 公西仇踏出房门前瞥见那女人已经迅速收拾好情绪跨坐在被褥上口中发出压抑但惹人遐想的闷哼声声音愈渐昂扬。而他的义兄则以诡异的角度面向屋门。 他贴心退出合上门心中一叹。 “都跟你说了要好好听你阿父的话啊若勤加修炼何至于死得这般窝囊。” 他跟义兄其实没啥大仇偶有龃龉也到不了要人性命的地步但公西一族与人无仇无怨还被灭族全族上下两百六十四口人不得善终唐郭死个儿子应该不过分吧? 公西仇喃喃笑道:“嗯不过分。” 行至廊下还碰见另一名寻乐的彘王亲卫他神色如常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对方问自己怎么在这里公西仇回答:“阿兄方才说要带我一块儿玩耍我跟着去了谁知道他跟那寺庙沙门尼谈经论道去了我瞧着实在是无趣便自己回来。” 彘王亲卫:“……” 虽然离谱但也不觉得不对劲。 公西仇本就如此连他的义兄也时常私下嘲讽对方无能脑子还有些毛病。 空有一身天赋但中看不中用。 问过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听公西仇主动要接班保护彘王和两位王叔便给他指路——蛮子愿意牺牲寻欢作乐的机会替人值班求之不得。 他在彘王等人便安全了。 公西仇抱拳:“多谢。” 彘王带来的护卫实力不俗也不是各个都玩忽职守被美色勾走心神。 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王室为保护承康寺女子能安心礼佛为国祈福在寺外安排了两千规模的精锐兵马。山脚下还有伪装成庶民的兵马统兵之人正是公西仇的义父唐郭。 至于为何曾被誉为庚国柱石的唐郭这会儿干起了给彘王看门望风的勾当也只有对方自己心里清楚了。其他武胆武者追求实力唐郭追求权力地位、金钱财富。 谁能满足他的饕餮胃口他替谁卖命。 公西仇为何选在今日动手? 因为当初负责谋划灭杀公西一族的罪魁祸首都在这里——彘王那会儿刚入朝堂也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发现公西一族与武国蛊祸关系他急于建功立业又不想被其他兄弟分一杯羹便联合自己这一派系的宗室力量牵头发动了这场祸事。 公西仇知道幕后之人在庚国宗室。 但一直不确定究竟是谁。 相关的档案卷宗早被处理干净。 公西仇当年大难不死逃出生天中间有一段时间记忆混淆。待他稍稍清醒想起来灭族的前因后果早已成了唐郭义子。对方对自己信任非常甚至称得上纵容。 他不是没想过报仇。 但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无法对敌人造成损害的攻击便是无意义的送死反正也认贼作父了蛰伏又何妨? 公西仇便以玩世不恭为保护色将一个无知无觉被人嘲讽的蛮子演得淋漓尽致。 他也想知道。 唐郭对他的底线在哪里! 为何堂而皇之收养公西族的后裔? 而今日或许有答案。 “我来替班了你们去耍耍?” 彘王亲卫拒绝:“不了。” 公西仇见状叹气:“何必呢。” “什么?” “何必留下自寻死路!” 话出口的瞬间蛇戟尖端红缨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一人胸口音爆将附近几人震开。 公西仇生平第一次不再压抑自己的实力任由武气自丹府疯狂爆发充盈着浑身四肢百骸。全副武铠顷刻成型。 气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殿宇。 同一时刻寺庙外也响起兵戈之声。 ------题外话------ (〃 ̄︶ ̄)人( ̄︶ ̄〃) 今天就看到一个非常离谱的排雷。 说是本文披着女强皮、打着无cp标签骗订阅走爱情路线还骂香菇脑瘫居然将女主配给脑瘫男主后妈媚男媚迪奥石锤了。 在此香菇澄清一下哈。 小说主页的标签就1v1穿越奋斗爽文轻松以及励志。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无cp偌大1v1标签角色列表的男主都摆在那里哪怕男主的存在感仅限于大家伙儿投月票、打赏、推荐票冒出来的感谢词但他也是在的。 香菇甚至不敢说这是女强文因为我记得主流认可的女强文都是女主自主自立棠妹也很独立强大但棠妹初期班底全是男配啊不能因为他们是配角就否认了性别。所以棠妹的创业也是靠着不少男性小伙伴的。 靠老板一个人公司也做不成世界五百强是伐。 【更偏激一点就是靠着女人(她自己和女性班底)和男人(男性班底)】 另外走爱情路线更是无稽之谈。 女主又不是ltp男主他才八岁啊穿着开裆裤蹲深山老林啊要啥感情线。他童年脑子不好使真是有原因的。简单来说就是cpu暂时带不动系统_(:3」∠)_ 等他再发育发育…… 我就纳了闷儿了。 男频男主三宫六院是魅力能力女频女主非得奋斗事业单身到死社畜在奋斗路上啃一把嫩草也不行??? 正文 476:杀兄弑父,血债血偿(上)【求月票】 “发生了何事?” 彘王艴然盛怒。 一把推开缠在身上的王太后浑身上下仅着一件外裳赤条条如炮弹般冲了出来以武气劈开迎面撞来的气浪口中不忘叱骂道:“来人来人啊都死了吗!” 此时烟尘还未彻底散去。 彘王便听一人哂笑:“是啊死了。” 他听后面色陡然一变。 原先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双目竟然奇迹般睁大了近一倍勉强能透过缝隙看清他眼底涌动的惊惧。他认得这个声音待烟尘散去些许露出那道令人心悸的身形…… 隐约萌生出不详的预感。 “公西奉恩你要造反吗?” 青年武将的武铠极具特色。 双手戴蛇纹护腕披膊护肩腰间护腰好似口尾衔接的蛇睁着那双令人胆颤的蛇眸直勾勾盯着敌人同时将腰线清晰勾勒。披长至小腿的裙甲脚踩皂靴。 光是站在那里便给人极大的压迫。 这样的武胆武者若能为己所用自不用多言可要站对面还觊觎自己的项上人头——仅是恍神的一瞬脊背不受他控制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打湿披着的外裳。 看着公西仇甲胄上密不透风的蛇鳞甲片不详情绪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直冲大脑他色厉内荏。却在公西仇下一句话面前失态:“我姓公西造反不是理所当然?” 说起来公西仇还有一事不解。 唐郭也就算了。 为何彘王作为公西一族灭族谋划之一也能容忍公西仇活蹦乱跳言辞之间甚至没一点儿忌惮戒备。要说此人心大吧这厮也不可能在多疑变态的郑乔手中苟活。 彘王额头泚出大片汗液。 眯了眯眼:“你、你想起来了?” 公西仇:“……” 他道:“灭族之仇一日不敢忘。” 这话说的时候有些心虚。 他其实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记得这事儿甚至误以为自己是偷跑出来在外流浪。 彘王登时目露凶光。 当即不再废话今日公西仇必死! 两三句话的功夫附近厢房两个王叔也冲了出来三人各占一角将公西仇围在中间。尽管庚国王室作孽比较多但作为宗室之人享尽一国资源自是武运昌隆享之不尽所以眼前这三人皆是武者还是实力不算弱的武胆武者。虽说两个王叔年长不比鼎盛但多修炼了二十余年经验足。 当即也不废话猝然出手。 三人届时武铠附身。 公西仇唇角勾起冷嘲。 他倒是没将这三人放在眼中。 棘手的是山下那个唐郭。 必须趁着对方赶过来之前斩杀三人否则的话再想得手可就有些难度了。 面对三方夹击公西仇不退反进只见其口中一声暴喝吸饱血的红缨在空中掠下一道赤色光芒似蛇首的尖端冲着其中一人面门而去竟是完全不将其他二人放在眼中。被首要盯上的彘王心中大骇奈何他荒废武学有几年此时只能着急忙慌招架。 兵刃交接的瞬间便感觉到仿若泰山压顶般的巨力两条粗腿脚下地面一震陷进去了半截。他双手持刀惊惧发现刀身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之声裂纹蔓延。 “竖子尔敢!” 眼看着公西仇要击破得手其中一名王叔当即暴怒双手持重锤自上而下砸其天灵盖另一人则持长刀欲将公西仇当场腰斩。爆发的武气震得整个承康寺颤抖。 远一些的寺人早拔腿逃跑。 近一些的…… 莫说逃出生天了一开始就被震得气血震荡倒流或昏迷或当场横死例如王太后。即便没有死成片坍塌的建筑也能将人原地埋葬了。公西仇神色森冷爆射而出的武气凝聚成近乎实体的墨绿网纹巨蟒。这条巨蟒出现的瞬间连周遭天地都要冻得凝固。 它护着公西仇视线无法顾及的死角蛇眸森冷张开血盆大口奋力甩动蛇尾撞上那双巨锤同时咬住拦腰斩来的长刀。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喷溅的炫目火花。 两名王叔同时变了脸色。 砰砰! 噗嗤—— 公西仇长戟劈开彘王那张溢满脂肪的肥脸仅是轻轻一挑将其竖着劈成两半。 再转手手中长戟化为一条造型奇特、女子手臂粗细长满尖锐倒刺的长鞭。 长鞭首段造型酷似蛇头在公西仇操控下如臂使指般灵活紧贴着巨蟒身形借着遮掩猝然击向一王叔脖颈。那王叔只得弃了被巨蟒叼住的长刀身形爆退。 但还是慢了一小步。 长鞭蛇首竟张开小口撕咬他小半截喉部血肉顿时鲜血喷涌剧痛令对方神色扭曲。公西仇可不管其他乘胜追击似乎天地之间只能看到这一个再无第二人。 但还未近身两道陌生兽影齐齐扑向巨蟒一熊、一鳄皆是彪悍凶兽。 勉强将局势扳回一点点。 可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公西仇脚下一错闪开自身后射来的数枚箭矢可这么近的距离闪躲起来可不是费劲二字能道尽的。而这五支羽箭还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藏匿五支羽箭之中。 这支箭矢透明无形。 唯有穿透目标的瞬间带出鲜血方能窥见它的形态。正如这位王叔所料那箭矢确实穿透目标了但预想中的血花却未见着。公西仇反而冲他露出一抹诡谲冷笑。 糟糕! 心中刚升起这念头。 森冷寒意便自上方传来。 公西仇不知何时已立于高空手中弓箭拉满无数武气凝聚的箭矢顷刻成型。 “来上黄泉路吧!” 半山腰一道光芒正冲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几瞬息便抵达承康寺大门口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怒喝:“逆子住手!” 但等来的却是箭矢离弦。 两名王叔立刻召集兽影护身。 足以正面挡下。 却不料—— 公西仇更狠干了件自残的事儿。 巨蟒自爆。 震撼山岳的巨大爆炸直冲天际。 那一瞬的爆炸能量足以将两个王叔吞没成齑粉唐郭那双老寒腿跑得再快也只能抓到一撮骨灰。哪怕公西仇有心控制爆炸范围仍有近半个承康寺化作数米深坑。 满意看着杰作他抬手用拇指抹掉唇角挂着血仿佛受了内伤的不是自己。 还能笑得比花儿灿烂。 “义父好啊。” 双目带着唐郭熟悉的光芒。 澄澈宛若一泓清可见底的深潭。 “这火急火燎的来奔丧吗?” ------题外话------ 宝子们27号啦又到了月底。 大家看看有木有要过期的月票。 给香菇嘛??? 对了书评区新开了一张月票贴哦欢迎大家伙儿踊跃参加比心心?(′???`) ps:_(:3」∠)_为嘛都觉得香菇会给阿年发便当呢?就算他想吃香菇也会抢过来的。因为香菇对阿年真的是偏爱呀。咱拍着棠妹的胸脯保证全书所有角色就他身上的刀子最少。我保证就一把痛过去就好了。 正文 477:杀兄弑父,血债血偿(中)【求月票】 看着狼藉一片的废墟唐郭只觉得有个巨锤梆的一声砸向他的脑袋嗡嗡乱响。 但这也仅仅一瞬。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他一开口便是一句厉声质问:“公西奉恩逆子你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吗!” 公西仇第一次不用再掩饰自己对这个表字的厌恶脸色刷得一下黑沉了下来。 漠然道:“我当然知道。” 他紧跟着说:“我在复仇。” 又嘲讽:“既是报仇不亲手送走敌人难道指望敲锣打鼓奏丧乐熬死他?” “复仇……”尽管唐郭心中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话仍觉不可思议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你难道都想起来了?” 虽说场合不太对但公西仇仍旧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一个两个都笃定他不会恢复记忆?笃定到可以放心任用自己?莫非自己身上还发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心头闪过一瞬念头。 但当下还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公西仇的沉默被误会是默认。 唐郭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公西仇这态度让公西仇意外。自己杀了他亲子又宰了赋予唐郭无尽荣华富贵的彘王捎带两个庚国极有实力的宗室成员……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唐郭的狂热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密密麻麻似流星一般的武气光芒朝着承康寺逼近他恢复了冷静而公西仇这边已经先发制人。他方才自爆武胆图腾伤势波及肺腑唐郭本身的实力他又还没摸透正面对垒都没有太大把握更何况是敌众我寡的当下? 再者他带来的精锐用以拖延承康寺外的驻兵但随着山下增援抵达原先还稍占上风的局势顷刻向着对面倒去。照这个情形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要全军覆没。 唐郭连武铠都未召唤。 抬手便抓住公西仇刺来的长戟:“公西仇你现在放下老夫便饶你一命!” “你在做梦?”可下一瞬他便遭受巨力冲击身形如炮弹般砸进废墟深坑。 “那真是可惜了。” 平日的唐郭看着威严但面对公西仇总是一副慈和老父亲的模样金银珠宝、香车美人只要公西仇愿意开口再多他都舍得出去。外界因此疯传公西仇是私生子。 但此时却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光是被其气息盯上也会颤栗。 公西仇受到的影响不大但确实感觉到不适这说明老东西的实力比他高一线。他正想哼笑着嘲讽回去谁知会听到唐郭轻描淡写说出一句让他三观震碎的真相。 “那老夫只好再杀你一回了毕竟——无法被驯服的工具唯有折戟一途!” 公西仇脸色陡然大变。 原先还算红润的面庞刷得惨白。 他双目睁圆仰头死盯站在高处的唐郭倘若他没耳鸣产生幻听的话…… 对方的原话是……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脑中也传来一阵细细密密宛若针刺的痛并且愈发鲜明清晰。 一幕幕既熟悉又陌生的嘈杂场景在脑中走马观花般一一掠过。公西仇努力想要辨认清楚真假心神恍惚一瞬自己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入了黑沉沉的旋涡。 夜幕之上群星稀疏。 尽管已经入夜但夏日的燥热仍源源不断从地底向上涌动小小少年往日还要抱怨两句天气热此时却毫无兴致。因为他正无力趴在一个厚实又熟悉的脊背之上。 鼻尖还能嗅到夹杂着浓郁血腥与汗液混合后的咸腥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艰难转动眼珠隐约看到族地上方升起一面散发着浅绿的光幕。 光幕之上似有蟒蛇游动。 再远处灯火点点脚步嘈杂。 隐约能听到族人慌乱的惊叫。 再接着—— 他耳朵贴着的脊背嗡嗡震动了几下舅舅的声音似乎愈发遥远了:【阿年!】 哦原来是舅舅。 他张口想应对方一声。 公西仇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听到舅舅的声音了但一张口涌出的却不是他欢快欣喜的回应而是一股股粘稠到能将他唇瓣粘合起来的浓血发不出一点声响。 【不行阿年这样撑不下去。】似乎是某个抬手扶着他的族人在说话声音急促又焦躁还骂骂咧咧道【简直不是人阿年还这么小能下得了这个毒手……】 若非族中至宝在公西仇身体中蕴养着这掏心碎骨的伤势早一命呜呼了。 但现在也不容乐观。 阿年的年纪还太小了。 哪怕是至宝也只能保他一时半会儿。 紧跟着舅舅骂道:【狗东西来灭族哪管年纪大还年纪小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出卖咱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给他扬了!你们先护族人撤退我带阿年去祭坛。】 【可是祭坛……】 头顶光幕摇摇欲坠潜入族地大肆杀戮的敌人也追在屁股后头此时折返去祭坛怕有去无回。但舅舅不考虑这些声含哽咽:【老子的姐才死阿年再死……】 之后的声音听得不清楚。 胸口有什么粘稠液体不断外流止也止不住。公西仇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仿佛流逝的不是液体而是生机。一阵颠簸之后便听到舅舅冲着谁大喝:【滚开!】 当他身体被仰面朝天放在祭坛之上公西仇用尽最后力气睁开一条缝儿一颗沾满血的脑袋咕噜咕噜滚来贴着他的脸。头颅额角那颗小小的黑痣像极了舅舅。 他转动眼珠子。 看着如山岚一般散去的光幕其上游动的蟒蛇带着浓烈不甘咽下了气化作碎星风流云散。这时身边有人踉跄着将那颗滚圆脑袋一脚踢远厌恶地啐了一口。 【临死还找晦气!】 【刚才他好像背着个孩子?】 一人说道:【就刚才那个自爆情形别说一个十个孩子也碎尸万段了……】 【全在这里了?】 【……公西族……两百六十五口。】 公西仇的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周遭没有一丝丝声音没有一点点光芒身体不断向着最黑暗处下沉。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异的力量托着他朝着相反方向推去。 最后光芒驱散全部黑暗。 刺得他睁不开眼。 待他稍稍适应一点再睁开眼隐约看到年轻朝气许多的同母异父兄长坐在自己身侧双目紧闭面色微白额头汗液不住淌下。最重要的是——对方身披一袭酬神时的大祭司华服。 啊这老祭司不会气得跳脚吗? 公西仇刚想到被老祭司木杖打屁股的疼就注意到此人膝头横着一杆奇特木杖。 他肯定—— 老祭司若知道有愣头青偷穿这衣裳唔他肯定要气得白胡须乱飞…… ------题外话------ ( ̄︶ ̄) 我说了阿年这把刀是最轻的。 对啦27号这天退朕顺利升四星啦。 下一个目标就是一年内升上五星。 【插播一句嘤嘤今天也抓取绝育了是个好日子。】 ps:求月票啊宝子们让我们这个月干上八千票! 你们如此威武强大肯定不会说不行的对嘛?(???) 正文 478:杀兄弑父,血债血偿(下)【求月票】 尽管意外会在这一夜看到这位不讨喜的兄长但看这情形应该是对方救了自己。公西仇试图张口但这么简单的动作他急得都想冒汗了唇瓣还是动不了分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 闭目盘腿端坐的兄长呼出一口浊气松开祝祷手势眉眼充斥着肉眼可见的倦怠仿佛被什么抽空了精气神。他起身的瞬间披在周身的酬神祭司华服消融散去。 露出一身沾满鲜血划痕的儒衫。 抬手试探公西仇颈间动脉。 当他触及鲜活柔软的年轻肌肤充满生命气息的强劲跳动一下下从指腹下传来一扫方才的疲倦似哭非哭双手抱着公西仇脑袋埋向怀中哽咽:【阿年啊……】 公西仇能嗅到对方怀中的血腥和汗液以及滴落脸颊滑入嘴角的咸腥液体。 他脑子有些混沌。 原来兄长这么爱自己。那怎么此前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紧跟着身体悬空。 彼时的他身形还未长成成年的兄长可以轻松将他抱起远处有敌人响声。 整个族地都是敌人的身影。 兄长带着昏昏沉沉侥幸捡回一条命又大失血的他到处躲避仗着对族地的熟悉加之有些手段倒是幸运没有暴露。直到途经一片广场这地方是族人重要日子举行篝火大会的场地哪家婚丧嫁娶基本安排在这里。此时却被鲜血彻底浸染尸体乱堆。 场地上架着几口陶瓮。 陶瓮之下烧着通红炭火。 陶瓮之内汤水沸腾。 啼哭、惨叫、呻吟、哀求。 本该是萦绕欢声笑语的地方此时却血腥得仿佛森罗地狱降世公西仇看着这一幕双目剧痛脑袋更是要炸了一般涨裂。可惜他喊不出来喊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所有痛苦化作发狂困兽在他脑中横冲直撞、撕咬咆哮找不到宣泄口。 为什么! 为什么他动不了! 为什么他不能杀出去! 为什么还要让他看到这些! “我、要、宰、了、你!” “啊啊啊啊——” 现实仅过去瞬息功夫公西仇却觉得熬了十几年之久。从灭族之夜萌芽的仇恨种子并未因为他失去记忆而消散无踪而是在他也不知道的角落咀嚼着无法排解的恨意吸收着仇恨长成参天大树。这股力量瞬间冲破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双目一片猩红。 恨意终于在这声发泄中得到宣泄。 唐郭看着公西仇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哪怕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旧能感觉到让他肌肤微疼的灼烧感。武铠由实质化变为粘稠状火焰颗颗血珠从肌肤下渗透而出。 他…… 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行! 必须尽快杀了此子! 可不待唐郭动手从山下率先赶来的援兵其中一人离得稍微近些口中突兀发出凄厉惨叫。他扭头看过去却见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心腹顷刻化为人皮枯骨。 那张人皮苍老得失去光泽。 这—— 唐郭蓦地想到什么猛地爆退喝令其他人也远一些保持距离。公西仇此刻是用公西族秘法跟他拼命啊!这种手段当年在公西族其他武者族人身上见识过。 这秘法说棘手也棘手。 说好对付也好对付。 因为一旦真正发动便失去灵便的行动能力待目标寿命燃尽唐郭不用动手人也会死。果不其然以公西仇为中心植被生灵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抽走生机。 “再退!” 唐郭再次下令。 咻!一支木箭不知从何处冒出在空中划下流光直直没入公西仇胸口。 外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公西仇却清晰感觉到体内强行催动燃烧的武气被瞬间凝固彻骨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原先猩红的眸恢复清明不说还受了点小反噬。 “谁干的?” 捂着胸口想问候人祖宗。 “公西奉恩你就是这么挥霍你这条命吗?”半空之中浮现一道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影。彘王最信任的心腹!此时身披纹饰华丽到诡异的祭司宽袍手持木杖。 木杖半身被形如蟒蛇的藤蔓纠缠。 只是—— 这人的脸色跟藤蔓一般绿。 而唐郭的脸色跟臭水沟泥巴一样黑他认得这身装束当年在一个身形佝偻、头发灰白的公西族人身上看过。也正是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公西仇捂着胸口气得要厥过去。 他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一时不知该感动当年兄长救命之恩还是恼怒他打断自己还喊自己“奉恩”这个恶心吧啦又耻辱的称谓。公西仇深呼吸指着唐郭开口。 “阿兄你要还姓公西还是公西族人今日便与我联手拧这老东西的头!” 只要对方肯答应。 自己便有把握。 大祭司的能力与世人所知文心武胆不同后者都是汲取天地之气化为己用而前者却是源于对族中供奉神灵的信仰。大祭司便是神灵中意的代言人实力一向不俗。 尽管不知兄长作为大祭司为何不在族地让老祭司一把年纪还含泪上岗但他是大祭司就行。他们兄弟俩联手绝对能将唐郭在内的一众人剥皮拆骨不留活口! 谁知兄长只是抬手布下困阵。 脸色朝着木杖主体褐色靠拢一副准备秋后算账的脸色他看着公西仇。 “璨。” 公西仇不解:“什么?” 他没好气道:“老子叫璨即墨璨!” 公西仇仍是不解。 但终于知道兄长真名破冰性进展! 啊—— 不对等等—— 公西仇早就将族谱背的滚瓜烂熟族人传承多年也少有重名的。以“璨”为名的记忆中貌似就一个他老母亲名字旁边的伴侣上代大祭司——似乎就是即墨璨。 公西仇如遭雷击。 他以为的兄长其实是老娘前夫? 即墨璨黑脸:“老子是你爹!” 公西仇:“……” 他一时有些捋不清楚这关系。 还想再问脚下地动山摇唐郭竟用蛮力暴力开道破开困阵。全副武铠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严实手持长斧一步一深脚印地面砂砾石块经不住压迫碎成齑粉。 即墨璨冷眼瞥了过去。 公西仇:“先不说这敌人要紧。” 即墨璨却是冷哼:“你退下。” 公西仇蓦地睁圆眼睛:“这怎么行?” “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 公西仇:“……我不中用?” 即墨璨不耐皱眉:“你碍事。” 公西仇:“……” 却见即墨璨手中木杖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抬手一挥指着唐郭目光森冷看着他:“我族枉死英灵渴望君之血肉久矣。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此去泉台——” “全族听吾号令!” 话音落下公西仇脚下赤血弥漫。 一道道熟悉人影自血泊爬出但不复生前鲜活衣衫沾血气息也不似以前那般带着生机死气沉沉怨气缠身。他略心慌一眼扫去看到为首青年额角点痣。 “舅舅!” 他脱口而出。 但舅舅却理都不理他。 这时头顶又传来即墨璨的声音。 低沉的怨毒的似鬼神低语。 “不留活口!” 一位位公西仇眼熟至极的族中长辈此时却跟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傀儡一般听从即墨璨的号令冲唐郭露出猩红獠牙。这一幕对于公西仇而言是极为陌生的。 甚至有些齿冷。 “你——竟然亵渎死者?” 这种奇异手段纵观大陆并非没有但多是战死边关自愿驻守边陲的兵卒魂灵执念当国境屏障有难之时为国土安危尽到最后一分力。但这些族人不是这种情况! 即墨璨漠然道:“他们在为你而战。” 公西仇一怔。 即墨璨:“让你活着是他们的执念。” 每次有族人死亡大祭司都要举行一场安魂仪式焚烧遗骸引导族人魂魄能回归神灵怀抱每逢这种仪式族人都是笑着的。在他们看来这不是死亡而是新开始。 而死在灭族之夜的这些族人…… 并没有经受安魂……公西仇也不懂。 即墨璨自嘲:“我不能号令他们。他们弥留的执念一直在在你的身边。” 正文 479:真相(上)【求月票】 公西仇怔怔看着这一幕。 眼前景色随着眼眶溢满热泪而模糊。 “一直……他们一直在我身边?” 他声线带着细颤和哽咽。 “怎么会……我都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话他这几年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更加努力修炼更加幸福生活而不是勉强自己做不开心的事情。别看公西仇这些年耽于玩乐可他不快乐。 让长辈看到自己沉溺仇恨无法疏解面目全非的模样不知该多么失望。他曾是他们给予厚望的公西族未来的勇士是所有长辈见了都要投喂零食的族中宝贝。 “你?” 即墨璨声音带着几分讥嘲。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例如公西仇就不知道他选择报仇会失去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条小命究竟担负着多少人的期许和付出。当他知道的那一刻所有痛苦只能由他自己消化、咀嚼。 没人再在暗中注视他、陪伴他了。 可他没资格阻拦他报仇。 这是公西仇的心愿何尝不是自己的?自己暗中照看他多年又帮着报了公西一族的仇也算是弥补这二十多年的缺席。往后的日子嘛他只能靠自己走了。 雏鹰总有一日会离开父母羽翼。 更何况—— 他现在的年纪算哪门子的雏鹰? “告诉你你能担负起什么?”即墨璨神情漠然地看着公西仇后者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在外受尽委屈的小狗可怜巴巴渴望钻进最亲近之人怀中吐露倾诉…… 这副模样…… 即墨璨多少是有些嫌弃的。 这孩子跟他阿娘与舅舅抱怨的一样多少有些不太聪明。一百多斤的八尺男儿不似他阿娘聪慧机警也不似他舅舅歪心思多明明只差将心思写在脸上。 做事直来直去还以为自己多有心计要不是自己给擦屁股还想骗过唐郭?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一提这个公西仇就来气。 通红着眼眶发泄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他们相逢一两年了啊不是一两天这厮始终以族人自居从不告诉自己二人的关系。任由他胡思乱想。不相信这是无意的! “你究竟还瞒着我什么?”公西仇决定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信这厮半个字! 自家舅舅说得对文心文士都是黑心的嘴里十句有九句假剩下一句还让你连蒙带猜猜错了还赖你不够聪明。 这世上哪有这种父亲? 即墨璨那身大祭司华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族人英灵与唐郭激战掀起的沙尘阻挡光线在他脸上勾勒出一片阴影。二人相隔不远公西仇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内心隐约升起一股不安来。 “你……你倒是说话……” 什么都不说他有些慌。 不会真生气了吧?自己只是被蒙骗多年有些怨气罢了发发火也不成嘛?他还没跑到老娘坟前控诉此人负心薄情呢!气! 即墨璨没回答只是露出一抹他惯用的讥诮冷笑视线落向被围攻还稳占上风的唐郭身上举起木杖一指说道:“你只要现在能取来他的人头我就告诉你。” 公西仇红着眸死死盯着唐郭。 大喊道:“好!君子一言——” 即墨璨薄唇轻动。 “驷马难追!” 得了保证公西仇跟打了鸡血一般重整旗鼓。扬手化出双月牙蛇形长戟全副武铠再度附身。尽管身怀内伤但实力仍保留了七八成。今日怎么说也要拿下唐郭。 “舅舅我来助你!” “逆子——” 见公西仇提着长戟杀至原先神情不算凝重的唐郭心头梗着一口老血。当初公西仇落单被擒打断他几根肋骨也抠不出一个字唐郭深感此蛮子有骨气便痛快送他上路还是掏心碎骨的死法死得不能再死。 谁知多年后还会看到他。 活蹦乱跳的险些以为对方是公西仇的双生兄弟。最微妙的是他还忘了关键性的一部分记忆。唐郭本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查阅过搜刮来的公西族秘典他才知道公西仇能活着全靠着这一族的神秘手段一种珍惜性远胜武国蛊祸的宝贝! 若能挖出这秘密再大规模制造……武国的蛊虫再加上公西仇体内的至宝不用耗费多少精力、财力便能源源不断制造一批又一批不畏死、死不了的武胆武者。 如此精锐在手—— 莫说横扫大陆西北全境。 一统大陆万万里江山又有何难? 于是他收了公西仇为义子。 这个义子天赋极高、聪慧又听话反观自己的孩子个个纨绔不成器若非他的身世自己还真愿意将他视若己出。当做继承人袭承衣钵也是极好的选择…… 但随着公西仇越来越出色举止怪诞唐郭的戒备心也与日俱增偶尔午夜梦回也暗暗担心这小子会反噬。但这点担心如何与他一统大陆的贪婪和野心相比? 唐郭选择了赌! 事实却是他输得一塌糊涂。 他还是养虎为患了他亲手养大的虎仔终于忍不住冲他露出尖锐的獠牙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嗜血。一旦被此子咬中喉颈要害便不撒口必要拖到他咽气为止。 此情此景—— 唐郭又是惊惧又是暴怒。 “好!来得正好!”他大喝壮声势本就粗犷的肌肉更是膨胀几分血管崩涨每一寸肌理都蕴含毁灭性力量他道“老夫今日便送你一族在黄泉路上真正团圆!” “你放肆!” 见唐郭一掌拍碎一名英灵公西仇恨得双眸猩红抬掌以武气与对方硬碰硬。 两股强势武气于半空炸开。 飞沙走砾遮天蔽日。 远处山头的松柏密林也被吹得弯腰俯首有甚者更是连根拔起。公西仇被震得连连倒退直到后背抵上一只宽大但冰冷的手掌他稳住身形下意识扭头看去。 入眼是极为熟悉的轮廓。 小时候没少抠对方额角的痣玩。 “舅舅……” 英灵只是弥留之际的执念并非生者本尊其存在与武胆武者以武气化出的兵卒类似非人非鬼无理性行动全凭生前执念。但他却听到对方给予自己回应。 “阿年啊你还这么弱。” 声音嘶哑却带着熟悉的调子。 公西仇:“……” 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此时实力绝对远胜舅舅当年一来他的天赋高二来舅舅还没活到自己这个年纪!咋有脸说他“你还这么弱”?可下一句公西仇没绷住。 “来到舅舅身后不怕。” 尽管这些英灵实力远不如生前但胜在数量多又是一脉同源配合极为默契。 又有公西仇加入原先焦灼的态势逐渐向倾斜。武气轰炸天地之气紊乱。 周遭山峰被摧残得不成模样。 渐渐的公西仇发现了不对劲。 不止他发现了唐郭也意识到了。 不管他如何攻击摧毁这些英灵都会在短暂休整后恢复原状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会消耗再加上公西仇在一侧虎视眈眈自己分神一瞬身上便会多道伤痕。 反观被族人保护的公西仇? 仍完好无损! 自己对公西仇的攻击都会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英灵挡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 这些东西本来就没有命。 等等——他忽略了一个人!唐郭意识到那个彘王心腹从出现到现在都未出手! 此子真坐山观虎斗吗? 不他不是没出手! 唐郭看着一脸戏谑的即墨璨目眦欲裂。后者手持那柄奇特木杖周身萦绕着玄奥文字凝聚而成的罡气。那文字闪烁一次英灵受到再大伤害都会恢复原状而自己带来的精锐被屠戮殆尽。照这情形下去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真就栽在这个水沟了? 唐郭神情晦暗莫测求生欲已经在胸腔酝酿升温回击愈发有力。击退身前众英灵虚空一抓化出长弓。开弓射箭万千羽箭胜流星。打击范围笼罩半个山头。 “来得好!”公西仇大喝一声似准备礼尚往来这恰好中了唐郭下怀。 公西箭术算是他手把手交出来的后者再有天赋但还缺了点火候和阅历。以唐郭对这个义子的了解后者必会以同样的箭术回击。他准备虚晃一招便抓空撤退。 继续纠缠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但—— 他没算到此时的公西仇不是一人也没算到公西一族的护短更是完全不讲理! 英灵在没有任何沟通的前提下脚下一错各自来到阵点结下盾阵正面硬接这一波进攻。公西仇则抓着他后继不力的空隙突兀出现在他后背长戟直冲要害。 唐郭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面对此危机当机立断以伤换命。 逃! 拼着再次受伤的风险准备逃命。 但有人下手比他更快更准! “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吗?” 说话的人不是公西仇。 是即墨璨! “玩蛊公西族祭司才是行家!” 唐郭意识到什么试图调动武气却发现往日如臂使指的武气变得滞涩。他捂着被公西仇捅穿的伤口目眦欲裂。又想调动武气压制减缓怪异蛊虫对自己的影响。 收效甚微。 “你捂着那道伤口有什么用?” 即墨璨面无表情似在看傻子。 “呸!老夫南征北战多年却没想到会栽在这样下作的手段上胜之不武!” 即墨璨嘲谑道:“兵者诡道也。” “你以为蛊虫在公西仇武器上?” 蛊虫这种东西即墨璨没怎么学但阴个没戒备的外行人却是绰绰有余。 公西仇停下手看着自己的长戟。 “你何时动的手脚?” 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点察觉。 即墨璨冷冷瞥了眼傻白甜儿子这孩子的脑子跟唐郭一样少得可怜:“何时有说在你这里动手脚?别忘了你这些族中长辈因为你的缘故才甘心临时与我合作。自然也会配合我的一切行动相较于你显然是我更加稳重可靠。哪会将杀招押你身上?” 公西仇:“……” 即墨璨哂笑:“你留下的伤口没有其余族人留下的伤口都有。我只知道你无用却不知你这般无用。第二次机会你依旧没抓住。送上门的首级有这么难拿么?” 公西仇:“……” 即墨璨不去看好大儿发绿的脸戏谑望向唐郭:“你不是很好奇公西一族的蛊虫秘技?不妨亲身体会。招待你的这蛊虫可是我多年的心血。全部接着别浪费了。” 公西仇问:“什么蛊虫这么致命?” 即墨璨似翻了个白眼反问:“不致命能用来偷袭?我是文心文士哪会跟武人正面交锋?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题外话------ ( ̄︶ ̄) 凌晨还有一章彻底结束阿年这边的剧情。 便当热好了强塞即墨璨嘴巴里。 ps:宝子们月底没有双倍月票活动大家可以直接投啦。 正文 480:真相(下)【求月票】 公西仇:“他毕竟是十五等少上造巅峰距离突破仅一线没那么容易死。” 即墨璨的白眼愈发明显了。 “那你趁着他现在无力反抗的时候割去他首级不就行了?难道要等他挣脱?” 公西仇:“……” 这话非常有道理。 直到亲手割去那颗碍眼的头颅公西仇还是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觉……唐郭真死了?这似乎有些过于轻易和突兀。但人家头颅就在自己手中总不能是幻觉。 “他……真死了啊?” 即墨璨道:“嗯。” “真死了啊?” 即墨璨难得有耐心:“嗯。” 公西仇提着那颗头颅振臂大笑。 “他真死了!” 转了个圈庆祝。 “大仇得报!哈哈哈哈——” 笑了好久发现就只有自己在笑。 “你为什么不笑?” 即墨璨反问:“我为什么要傻笑?” 公西仇:“……” 这真是老娘挑的丈夫吗? 不都说大祭司是神灵偏爱之人? 神灵就这审美? 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喜悦也淡了些但无所谓即墨璨不懂得庆祝自己可以跟舅舅他们分享这个消息。自己杀了彘王这三个主谋杀了唐郭这个刽子手…… 对他们也是个宽慰。 可不待公西仇开口他们身形自脚下开始往上消失公西仇急忙冲上前去。 “舅舅——” 换来的是舅舅轻拍脑袋。 “咱们的阿年顺利长大了。” 这话直接让公西仇迅速红了眼眶眼泪奔涌而出即墨璨只冷冷看着这一幕。 他也好这些公西族执念未散的英灵也好今日目的从来不是杀了唐郭。 不过是长辈压阵让受委屈的小辈好好发泄这些年的怨气彻底卸下灭族的包袱昂首挺胸大步走向未来他的人生不在过去。至于唐郭?他这条命只是顺带收割。 “舅舅他们——” 公西仇求救般看向即墨璨。 即墨璨道:“执念已消不可强留。” 说着大祭司华服完全褪去。 “那你能替他们安魂送他们回到神灵怀抱吗?”公西仇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若能他会笑着欢送长辈踏上新生。 即墨璨听到“安魂”二字表情怪异又无奈没说不可以但也没说可以:“你跟我来——我方才说你取下唐郭的人头我便告诉你一切真相。但说好别后悔。” 公西仇打起精神。 回首看了眼长辈消失的地方。 “你说就是我怎会后悔?” 承康寺的动静已经惊动京畿护卫公西仇和即墨璨第一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后他在一处僻静乡村木屋看到了即墨璨让他看到的人但这个人—— 公西仇看看即墨璨又看看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肤色死白的“即墨璨”神情透着几分慌乱在二者之间不断交换。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拉着即墨璨后退。 啪得一声合上木门。 即墨璨默默看着他的愚蠢举动。 “你不是说不后悔吗?” 公西仇被他淡漠的询问激怒。 “这里头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两个即墨璨? 即墨璨拂开碍事的公西仇推开门踏入神色之间丝毫没有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异样。他停留在屋内阴影之中回首看着站在光明处的公西仇:“现在就告诉你。” “我不听!就是不听!” 即墨璨抄起一根木棍。 皱眉道:“想屁股挨揍吗?” 公西仇一口气好悬没憋死自己。 即墨璨叹气:“这事儿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说得复杂了我怕你这脑子听不懂说得简单了又怕你理解有误。不管你听懂听不懂好好记下来慢慢琢磨。” 公西仇:“……” “虽然我自称‘即墨璨’但实际上我早就没有拥有这个姓氏的资格。”即墨璨一上来就是一枚大雷“许多年前你大哥还在的时候我接任了大祭司一职……” “但我不喜欢却不知哪里不喜欢。” “直到离开族地见识到外头的纷乱和残酷心中疑惑全部解开了我开始质疑神灵的存在。”也不顾公西仇眼珠子吓得快要掉出来的表情他继续道“所谓公西族大祭司每日都干着一样无趣无用无意义的事情主持族人婚丧嫁娶调节族人矛盾……” “怎会无趣无用无意义?” 大祭司可是他自小的梦想! 公西仇不服气地反驳。 即墨璨不予理会反问:“你可有想过世间真有神灵为何不看黎民疾苦?天降贼星世间百国征伐了两百余年死伤无数。百姓何辜?生灵何苦?她听了吗?” 公西仇不服气:“她为什么要听?她只受公西一族信奉为何要管外头那些为了人性贪欲而胡乱制造杀戮的魑魅魍魉?” 即墨璨又问:“既然受了公西一族这么多年的香火信奉敬仰为何会灭族?” 公西仇被噎住了。 即墨璨缓和了神情:“……自那之后我便开始怀疑神的存在。纵使她真存在公西一族手握救世之法——当年的武国蛊祸距离大陆一统仅有一步之遥还差一点点便能真正统一证明这条路可以走只是当年哪一步走错了若能避开或许就能达成目的!既然如此为何要蜗居一处整天不是唱歌就是跳舞上蹿下跳跟野猴一般?” 公西仇眨眨眼回答不出来。 他不觉得整天唱歌跳舞哪里不好。 大陆统一管他们一族啥事儿? 灭族灾难源头不正是外界这些魑魅魍魉的贪心贪欲贪念让全族作陪吗? 先祖获罪流放不也因为这些? 公西一族本就是隐世一族。 隐世一族不隐世干嘛? 他想到什么:“可是大祭司……” 大祭司的神力源于信仰啊。 即墨璨动摇了信念可不妙。 但他没料到的是即墨璨不止是动摇那么简单更严重:“我回族之后按捺疑惑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彻底下了决心。你应该知道你还有一个兄长吧?” “嗯知道。” 即墨璨目光怀念:“他在六岁的时候被送去祭坛检验资质去的时候好好的但回来的时候却出事了。我去质问老祭司但对方的回答让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公西仇还是第一次听兄长死因。 “什么回答?” 即墨璨道:“神灵甚喜之。” 简单来说就是太喜欢了将他神魂收走了自此成为一具没有神魂的行尸走肉。 这是邪神吧? 其他族人居然还来恭贺他。 他只觉得荒诞又恶心。 但他无法向族人发泄自己的怒火在某个雨夜毅然决然换下族中服饰划去自己族谱的名字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他会找到一条让世间生灵真正幸福的路。 而不是跟族地族人一样沉迷于这虚假的快乐成为邪神眼中取乐的存在。 即墨璨再次叹气:“踏出族地的那一瞬本就所剩无几的神力彻底消散无踪只剩丹府文心和文气你母亲还追了上来。我带着她一直游历各处试图找寻办法。” 中途有了公西仇。 他便让妻子回到族地安养。 靠着书信联络偶尔才会团聚。 本想着手自己的计划却被一些突发事情绊住脚步再加上意外发现各国都有暗中调查武国蛊祸照此情形迟早会查到公西族头上。他只能分出心神暗中阻止。 一下子便蹉跎了多年。 千算万算漏算了人心——在巨大利益面前人可以践踏一切底线。 “……当我收到庚国动手消息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迟了……”这时候他才开始明白先祖为何坚决避世偏安一隅因为见识过人心的贪婪和丑恶才会彻底失望。 “……那一刻什么热血理想什么济世救民什么拯救苍生全成了笑话。”即墨璨看着公西仇道“当我看到你了无生气躺在祭坛的模样痛苦发现我没资格救。” 蛊虫与宿主同生共死。 哪怕这蛊虫生命力顽强但宿主已死它后继无力根本发挥不了应有效果。 除非有大祭司用神力喂养它。 他道:“……曾经能熟练主持各种祭祀的大祭司就在你的面前但我无能为力救不了你……我救不了!我放弃了信仰!神灵也放弃了我!结果就是我要失去你!” 公西仇茫然道:“可我看到了……” 确实是身披祭司华服的即墨璨救他自己也确实捡回一条命做不得假。 “因为你舅舅他们……” “舅舅他们?可他们那时候已经……” 即墨璨道:“我抛弃了信仰但他们没有。他们没有被安魂自然执念难消。汇聚的执念和信仰构筑成我跟神灵沟通的桥梁我向她忏悔希望能一命抵一命。” 公西仇浑身一震。 “一命抵一命?”瞳孔震颤视线不受控制落到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上“可……” “一命抵一命本是再公平不过阿年倘若有这个机会不止是我会毫不犹豫去交换所有爱你的人都是如此。这个机会也是所有族人共同祈求而来的!” 作为背叛神灵的大祭司即墨璨只希望公西仇能活着就好了不敢有奢望。 但最后的结果却超出意料。 祭祀仪式结束他发现自己还活着紧跟着脑中自动浮现一段信息—— 公西仇其实已经凉透神魂沾染了不属于阳间的气息强行带回必然会伤及根本。于是在他身上施加了一道束缚。当这道束缚冲破便是即墨璨履行诺言之时。 在此之前可以看护公西仇长大成人让他不至于浪丢小命浪费慈父之心。 这位神—— 大方得有些意外。 即墨璨还以为对方会拒绝全族祈求或者勉强答应但直接收走他的性命。没想到他还能多苟活一段时间。结果一苟活就多苟活十来年。给这糟心儿子擦屁股! “你知道吗?你是真的能惹祸!致使我无数次怀疑神灵其实不安好心钝刀磨肉罚我。养儿子还是不太聪明又会闯祸的儿子劳心劳力的程度比以前主持祭祀痛苦。” 公西仇:“……” 本来悲伤沉重又感动的气氛被即墨璨这一通抱怨冲得一干二净。 他哭也不是怒也不是。 他都要气哭了。 跳脚骂道:“总比你省心!” 这真是亲爹吗? “你还养我?我以前见过你吗?”好不容易相逢这厮还一副阴仄仄的模样张口闭口阴阳怪气公西仇那时候差点儿就要翻脸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不拦我报仇?” 如果不是怒极失控跟唐郭拼命他根本不会想起来失去的记忆自然即墨璨也不用履行跟神明的交换。公西仇不相信对方不清楚这点为什么不来阻拦他? 即墨璨道:“我拦了。” 公西仇被噎得说不出话对方还真的拦过但他一心沉醉找到敌人的痛快之中满心满眼都是拧下敌人人头给全族陪葬。他无助道:“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真相……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会相信!只要你能活着我宁愿自封丹府一辈子不动用武气……” 只要一辈子想不起来…… 即墨璨就能一直活着。 “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兄长哪怕关系不好但你是……唯一的……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了我不可能为了报仇害你的命!”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一步他才刚知道真相! 刚知道自己生父还活着…… 结果一转头就死了。 相较于公西仇泪流满面哭得像是死了爹即墨璨神情却平静得仿佛仇人驾鹤西去。他只是淡淡地对着儿子道:“我有说过你在世上只有我这么一个血亲吗?” 公西仇被这话惊得止住了哭还控制不住打了个哭嗝表情惊悚扭曲控诉:“你你你——你居然背弃了阿娘找二房?你还记不记得族训?你你你你不是男人!” 即墨璨黑着脸无比想抄着棒子打公西仇的屁股最好几棒子下去让他开花咬牙切齿:“……临死你还找我不痛快!” 谁说找二房了? 这厮口无遮拦得欠打。 公西仇又是难过——爹死了死了还告诉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也或许不只是一个还不许他说可惜老娘芳心错付!然后公西仇就真的被打了。 即墨璨此时的形态只是一道文气凝聚的精神分身远不如肉身稳固情绪大起大落就会加速消散。但他实在忍不住! 他直接破口大骂骂了个痛快骂了个酣畅淋漓骂了个公西仇狗血淋头! 最后心平气和。 道:“你大兄可能还活着。” 公西仇一惊:“阿兄?还活着?” 即墨璨稳了稳心神他得撑到交代完遗言免得死了还不安生被公西仇念叨:“对应该还活着。他心神缺失之后一直由族人照料但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再加上那时候族中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很是混乱至此便下落不明我这些年也在找他。” “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没什么上上任大祭司来寻晦气。” 即墨璨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听得公西仇如遭雷劈什么叫上上任大祭司来寻晦气?那位前辈不是已经死了吗?若是没死为何不回来一回来还要找晦气? 显然是来者不善。 即墨璨笑得有些恶意。 “你看神明的眼光不是很好你看看她挑选的这些大祭司人选各个脑生反骨!” 是个狠人自己也骂。 公西仇:“……” 完全无法反驳。 他似乎有些懂老祭司满脸皱纹和愁苦是怎么回事了连着两任大祭司背刺! “你阿兄就是那个时候走失的。” 公西仇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即墨璨表情古怪。 “你都不看命灯吗?” 公西仇:“……” 所谓命灯便是族人出生满月由大祭司以婴孩儿气息为引点燃的一盏长明灯也就是命灯。风吹不灭水浇不熄。一旦人死命灯便会熄灭。但他看这个作甚? 即墨璨再一次对儿子脑子失望:“命灯还燃着四盏现在就只剩三盏。你阿兄一盏、你一盏、上上任大祭司一盏。你说我不认你可你注意命灯也不会说爹死了。” 公西仇:“……” 都灭族了啊他去看什么命灯?看一整个洞穴黑漆漆就亮着他一盏吗? 即墨璨挑眉问:“所以是我的错?” 公西仇被问得茫然表情可怜。 他低头:“不是我的错。” 即墨璨摸了摸儿子狗头……啊不脑袋难得温情了一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能找到你阿兄最好找不到也无妨。飘零人间还能有一血脉相连也算幸事。” 他告诉公西仇这些不过是想让对方有个念想支撑他走过最孤独的时光。 今日开始这孩子真是孤家寡人了。 即墨璨抱住儿子忍着情绪低笑道:“笑吧阿年阿父要去往新生了。” 看着对方逐渐透明的身体公西仇回拥却不敢用力忍泪:“神明原谅你了?” “是啊你舅舅他们还在等阿父领路待你阳间寿元耗尽会和你阿娘一起来接你届时再相逢但也不要太早。多笑笑想想族训。这种场合若是哭小心老祭司的木杖伺候。剩下的交代都写好放在盒中自己慢慢看。”即墨璨道“笑一笑阿年。” 公西仇哪里还笑得出来。 但还是硬扯着自己的嘴角。 “嗯!” 处理遗体这事儿对公西仇而言已是轻车熟路。看着在火光中闭目的即墨璨还是不肯相信他死了。总觉得对方会从哪里钻出来用刻薄讥诮的口吻嘲讽自己。 收拾好骨灰他抱着骨灰坛呆坐整整一宿心生茫然不知身归何处。 接下来—— 他要去哪里? 低头看着被怀抱捂热的骨灰坛。 哑声道:“带你回家团圆吧。” 鉴于即墨璨的不咋可靠的人品和喜欢胡诌又刻薄的嘴他对他说的“获得原谅”报怀疑态度。他都嫌神明怎会喜欢? 还是送回族地给神明交祭品打点关系通融通融说说好话更保险…… 公西仇打定主意。 拂晓时分踩着朝露离开。 至于庚国一夕之间失去彘王、两位宗室王叔和镇国石柱唐郭会如何他不想知道。庚国越弱越容易被吞并治下庶民反而能获得喘息时机。相反两方势力实力过于接近只会陷入拉锯战庶民民不聊生。 至于那个郑乔的招揽么……一个心思不正歪门邪道上来的小人他也配? —————— “唉这世道生意不好做……” 公西仇路上茶馆歇脚便听邻桌几个商贾在那儿唉声叹气:“你这生意稳赚不赔不过是赚得多少罢了。怎得还叹气了?你都这般让我等几个兄弟如何自处?” “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老哥儿这趟差点儿赔得底朝天险些连命都要搭进去了。陇舞郡知道不?不太平!” 商贾说起此事仍心有余悸。 原来这商贾做的是走私盐铁生意。 这生意搁在太平盛世抓到整个户口本都要砍头但这兵荒马乱的混乱年代国家尚且不保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一些商贩在利益驱动下也会咬牙铤而走险。 运气好点儿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名商贾就是其中之一。 走的还是往异族走私的路因为竞争压力小收益大缺点就是风险也大。 但他拜了个码头跟着一名资深盐贩当他下线对方吃肉自己也能喝点汤。 谁知那名盐贩此去十乌西境就再无消息自己在陇舞郡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早就过了约定时间心中便知对方凶多吉少。 他只能在肚子里暗骂十乌异族凶悍狡猾又心疼自己的货。恰逢边关又不太平为了保命自己只能提前逃回来。 听到倒霉商贾的经历众人同情。 正要宽慰谁知商贾突然一拍桌子一扫颓废精神振奋似打了鸡血。 “不过倒是在半路上听到一消息忒解气!十乌王都你们知道不?他们大王亲征前线哈哈哈谁知后院起火!就这乱糟糟的草台班子也想觊觎我等沃土?呸!” “后院起火?” 这事儿喜闻乐见啊。 众人七嘴八舌问是怎么回事。 正要端酒问亲爹骨灰坛要不要来一口的公西仇也被吸引注意力伸长耳朵。 商贾轻抚长须。 “欲知此事还需从月前说起!” ------题外话------ (●''?''●) 突然感觉肝疼…… 好久没有肝这么长了而且孢子又长大了点坐得久了她就挤我…… ps:嗷呜呜呜呜你们的月票能不能给我?今天30号了啊现在月票7151距离八千很近很近了??? ppps:最后两天我还能再肝。 正文 481:去泉台招旧部(上)【求月票】 “月前?” 确实是陇舞郡遭难的日子。 他此前拜托阿父注意那边情况也是想知道知音近况如何。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是早早死了多可惜?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最终结果大吉。 玛玛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此时再听这段故事也不揪心。 “当真如此离奇?” 甚至生出几分吃瓜的心。 公西仇挪小木凳往商贾靠拢众人急于听八卦没在意他。于是他顺利混入其中不说还找店家要了碟菽豆左臂曲肘夹着亲爹骨灰坛右手摸菽豆往嘴里丢。 兴冲冲道:“你别卖关子啦。” 其他听众也跟着起哄道。 “就是就是!” “有什么乐事应该拿出来分享。” 更有急性子开始威胁:“你这夯货遮遮掩掩得不肯说咱们可就散伙了!” 商贾被众人怼得脸黑佯装没好气地挥手赶人:“滚滚滚——你爱听不听!此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咱也是路上听别人说的不得再斟酌润色啊?” 讲故事自然要讲得跌宕起伏。 众人当即也不敢再催。 —————— 月前陇舞郡夜深。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抓到了!” “头儿抓到个打前哨的!” 套马索一个漂亮的弧度便将目标脑袋套在其中众人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哈哈哈——大鱼!今儿个给弟兄们加餐抓走!”夜巡队伍中的什长大手一挥。 其他人听说加餐个个卯足劲。 边陲苦寒加餐奢侈。 “老实点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在食物诱惑下他们可不管被抓的舒不舒服直接往死了捆保证天王老子来了也飞不走。但那人“负隅顽抗”、“拼死挣扎”。 扯着嗓子大喊:“大胆!” 扭动着想挣脱束缚:“莫要抓吾!吾乃陇舞郡守派来的信使!”奋力挣扎仍无法让剪在背后的双手重获自由急得额头大汗直冒。一夜巡士兵哂笑:“你还信使?” 这些异族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你抬头瞧瞧你家军爷这张脸像是好蒙骗的夯货?”他跟着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老实点儿给你留个全尸!不老实的话你家军爷不介意将你就地解决了!” 驻守永固关的哪个不恨这些丧心病狂的十乌异族?哪家没几个亲戚折在这些凶残畜生手中?两国交战胜负生死本寻常。杀就杀偏偏十乌喜欢虐杀的手段。 非得将人虐得看不出人样才给痛快。 “你们才是夯货——抓错人了!” 夜巡兵士笑问袍泽:“你们信?” “哈哈哈哈俺们不信!” 早年有一伙偕老带幼、拖家带口投奔永固关的十乌难民自称在十乌受尽压迫屈辱为谋生不得已想卖身关内。彼时邦交尚好那任守将新官上任心软信了。 派人将他们统一安排。 相安无事了几日。 结果某天深夜这些忘恩负义的异族突然发难造成不少没有防备的兵丁惨死还给附近村落带去了灭顶之灾。为了混入关内为非作歹他们什么理由都扯得出来。 陇舞郡这边会收买贫苦十乌族人将他们培养成内应通风报信传递某些部落的春猎行动。同样十乌这边也会暗中往永固关安插间谍泄露军情里应外合。 种种手段防不胜防! 这些夜巡兵卒都听腻味了。 “你手中可有咱郡守信物?” “信物?自然有的!”那名信使梗着脖子强硬道“尔等速速带吾去见守关主将!待吾见了人自会拿出。你不信吾吾也信不得你们!耽误军情你们谁担得起?” 夜巡士兵互相看了一眼。 若真是打前哨的十乌斥候估计也没这份底气说要见他们将军。什长沉吟了会儿当即拿捏主意:“搜身再带去见将军!” “你、你们!回头有你们颜色看!” 被抓的信使气得脸都青了。 最后只在衣裳夹层搜到一张纸片上有一枚印章赫然是沈棠的文心花押印记! 什长认识一些字脸色大变。 “真的?带走!见将军!” 自打永固关和沈棠关系和缓守将褚杰有意纵容虞主簿因为孙女虞紫的缘故也没阻拦褚曜顺利带人插手永固关的内政慢慢熟悉此地军务为日后接管打基础。 一点儿没客气的意思。 底下兵卒偶有怨言希望二人出来撑腰但他们不是装聋作哑便是和稀泥再加上褚曜这边舍得给粮并未生乱。对于褚曜的“夺权”行动褚杰甚至乐见其成。 别看褚曜总说自己不喜内政但不喜跟不擅长是两个概念。将军务交给他打理根本不用担心出问题。若不是还要考虑虞主簿的心情褚杰甚至想将剩下都推出去。 褚曜只得日常997。 月上中天才理好手中的琐事。 想起晌午时分斥候说国境屏障有异动褚曜准备趁着夜色去看看半道瞧见一列兵卒押着一人去了主帐方向他脚步一顿跟了过去。褚杰被迫离开捂暖的被窝。 那名信使跪地双手奉上信物。 冲着打哈欠的褚杰道:“见过褚将军小的是陇舞沈郡守派来的。据可靠消息十乌王庭欲整合兵力不日大举压境郡守让小的来报个信请将军早做准备。” 凑巧褚曜来了。 褚杰随手将纸张递交出去。 “你家主公的看看真假。” 褚曜接过还没看问:“你怎不急?” 褚杰笑道:“急是急但我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早就做好准备啦。” 信使的消息确实很严重但褚杰跟十乌打交道多年对方什么花招诡计他都见识过多大的风浪也经历过。消息真假是其次他有些担心是沈棠被俘信物有假。 褚曜仅一眼便有了判断。 “真的。” 褚杰问:“十乌出兵这事儿真假?” 褚曜看向国境屏障方向眉头紧锁若有所指:“这几日斥候数次回禀国境屏障异动比往年频繁剧烈得多。我数次查看国境屏障脆如薄纸十乌没道理不知。” 也就是说—— 情报可信。 如果他是十乌的智囊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金难得的机会。此前大动干戈骚扰永固关掩护一部分兵力偷渡至郡内大肆杀戮劫掠未尝不是替这战做的试探。 褚杰剑眉紧锁凝重万分。 他知道有这么一日。 但没想到这么快。 “要不要上书朝廷增援?” 褚曜提议但被褚杰否了。 他冷冷哂笑一声:“郑乔那个暴君是不会管的。此前陇舞郡损失那般惨重他莫说增援了连军需都克扣。暴主愚蠢自大那群有资格廷议的士大夫尸位素餐……” 最后下总结。 “俱是一丘之貉!” “指望他们良心发现?我帐下这些好儿郎就不会白白葬送了性命呸!” 褚曜不言不语心中既要担心陇舞郡还忧心深入敌后的主公一行人。 他问:“你要战?” 不论局势如何他必须替主公守住这份基业不能再有闪失了。 陇舞郡人在郡在! 褚杰哼着反问:“你瞧我像孬种?” 武胆武者能死在战场是荣耀。褚国灭国之后陇舞郡便是他第二个故土。任何一个有铮铮铁骨的人岂会允许家国故土被人肆意践踏?不仅要战还是死战到底! 褚曜卷起纸条:“我传书信回去。” 陇舞郡这边人手严重不足。 派人回去太慢了。 他直接凝化信笺将消息精简一番写上。看着信笺凝化青鸟似离弦之箭振翅飞向天际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褚杰抚掌赞道:“无晦你这实力又精进了!” 具备传信功能的言灵不少但大多距离有限青鸟传信属于其中能传得比较远的。但距离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一旦超出极限范围就会增大文气消耗! 陇舞郡治所离永固关有一日多路程消耗的文气能将普通文士抽干! 褚曜却是举重若轻。 但他重聚文心至今才多久?倘若当年他未曾遭难如今又该多惊艳?思及此褚杰唇角笑容变得不自然弧度逐渐消失。 褚曜一听便知他又想起了过去但也没说什么寻了个借口告辞。他现在可没精力去翻旧账或者咀嚼回味当年的痛苦有这功夫多杀几个十乌异族不是更有意义? “赵将军怎么来了?” 褚曜传信回去第三天清晨援兵至领头的却是赵奉以及他帐下一众部曲。 赵奉跳下马上前甲胄齐备:“先生这是什么话?戍守边关事关关内无数庶民生死的大事!吾辈义不容辞!哪是计较个人得失生死的时候?听闻此事便来了!” 褚曜振袖行了大礼:“将军大义!” 赵奉爽朗大笑:“是极是极!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儿没取错的号果真如此!” 褚曜忍不住为这汉子的开朗乐观失笑随军而来的康时似笑非笑地揶揄。 “非是时不劝实在是拦不住!” “吾辈一腔热血非先生能拦!咱的兵也没怕死的!再说了这几年韬光养晦久了再不动一动莫说这一身武铠便是砍杀敌人的手艺也要生疏啦……既然十乌宵小不长眼那就不客气用他们的首级给咱的刀磨一磨!磨锋利了!杀得他们不敢再来!” 褚杰听到消息也赶来。 听到这话顿时犹如碰见知音。 “将军说得好!” “不敢当!” 赵奉与褚杰抱拳见礼二人对视数息倏忽放开大笑勾肩搭背说要喝一杯。 多少冲散了笼罩心头的阴云。 康时看着二人叹气。 “这些武夫……” 友谊来得莫名其妙。 褚曜:“着实没想到赵将军会来。” 自家主公救赵奉一命赵奉还恩早就够了此番还愿意不计得失来助阵。 这份恩情欠得大了! 希望吴贤不会介意_(:3」∠?)_ “国境屏障一直如此?” 康时用手搭在眼前今日天气不错站在此处也能看到:“够虚弱的。” 难怪十乌会趁机动手。 褚曜摇头:“倒也不是此前虽不稳但气息尚可可……曜担心行宫……” “担心郑乔那边出事。” 康时用的是笃定口吻。 他不屑讥嘲:“手持国玺却让国境屏障弱到这种程度的无一不是灭国亡种之主。庚国灭了也好正好趁乱重塑乾坤。” “重塑乾坤啊……但在此之前还得过了眼前这一关。曜只有两成把握!” 褚曜苦笑他这两日已推演无数次胜算最高两成还是残胜。 怪只怪己方兵力薄弱得可怜。 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康时闻言放下手目光自信。 “吾有十成!” “只需豪赌一把!” 牺牲一个主公他就逢赌必赢! ------题外话------ 棠妹:(っ°Д°;)っ ps:求月票啊宝子们。 这个月要是能拿下月票榜首咱距离五星就结结实实迈进一步!冲鸭! pps:许愿31号一口气肝完守关剧情。 正文 482:此去泉台招旧部(中)【二合一】 众所周知。 沈棠有群废主公的文心文士而拥有“逢赌必输”的康时更是其中佼佼者致使沈棠喝个水都会塞牙吹个风都会着凉更别想着去赌场一夜暴富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只能靠着掀摊子才能赢一把庄家! 坑归坑但关键时刻它能扭转乾坤! 褚曜闻言惊喜道:“当真?” 康时道:“自然是真!” 只要主公命够硬他就能超神! 他的文士之道虽不是完全被动不受控制但也差不多了。目前的困境完全符合他文士之道发动条件局面之劣势已到生死关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康时道:“待开战我等联手施展‘背水一战’其效果远胜寻常十倍乃至十数倍。以褚将军与赵将军等人的英勇善战我等又占着永固关的地势优势未必不能胜!” 国境屏障脆如薄纸不假但也能发挥一定作用减缓己方作战压力纵观全局的话胜利的天平还是向他们大幅度倾斜的。康时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得非常清楚。 但他没想到的是—— “这不成!此事还得慎重考虑!” 康时忙问道:“为何不成?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我等居于边陲附近割据势力与我等并无交情根本不会出兵相助只能靠自己。不这么做永固关必破。” 再问:“你可想过后果?” “曜自然想过。”康时的计划褚曜刚开始也心动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想到一件事情犹如一盆冷水浇灭升起的喜悦“你的文士之道会影响主公!” 自家主公这会儿还在十乌地盘。 她的运气本来就不太好——真要好的话也不会接二连三捡到这么多文士之道五花八门的文心文士了——康时这会儿再来一个“迎头痛击”褚曜真担心自家主公会倒霉到摸到敌人老巢还是全副武装、磨刀霍霍、备战充裕的老巢……那可就滑稽了。 褚曜不愿意拿主公冒险。 “这——”康时一听也冷静下来。 眉宇添着几分忧愁他光顾着思索如何应对永固关危机还真忽略自家主公了。倒不是说他不关心自家主公而是主公是他平生所见八字最硬的主儿下意识忽略。 康时叹气:“那该如何是好?” 褚曜拧眉思索半晌衡量利弊。 又听康时咬咬牙发狠道:“倘若永固关被破主公他们亦是十死无生吾等已经退无可退了。下场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别倒不如赌一把——赌她就是真命天子!纵观古今又有哪个真命天子能是一路顺遂的?同理又有哪个又会半路夭折?” 褚曜没好气道:“什么都能赌?” 没见过比康时赌瘾还重的赌徒。 但想想他的文士之道又非常无奈这厮的文士之道本就是拿主公当赌注。 没一个省心的! 康时倒是没有恼。 笑道:“人生本就如此!” 不赌一把都不知道未来多光明。 乾坤未定胜负未分! 倘若赌输了自己就赔主公一命! 褚曜看着不争气的国境屏障沉重叹气:“不得已而为之不到万不得已——”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别看康时嘴上说得潇洒他也怕把主公这条命赌没。 永固关的氛围比此前凝重得多。 巡逻兵卒脸上都带着杀气眼冒绿光!主帐内的灯火更是彻夜亮着人影出出进进商议着如何应对这一仗。守将褚杰身边的将领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 他们对永固关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何处能扎营何处能伏兵闭着眼睛都能一一指出来。但不管他们聚在一起如何推演对这一战都不乐观帐内愁云笼罩。 一时间人心浮动。 甚至有年纪比较小的生出退意。 只是不敢说出来眼神闪烁。 他们太清楚褚杰的脾性了。 最恨逃兵一言不合真会杀人。 “唉!你们哭丧脸作甚?” 褚杰看着他们的表情都晦气。 几个老将欲言又止又叹气。 褚杰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道:“大不了同年同日死吾愿为诸君黄泉开道。” 虞主簿没好气打断他的话。 “住嘴!仗还没打就先说自己死!” 依他看褚杰才是最晦气的。 褚杰被骂得闭了麦。 “依我看褚将军说得对。”赵奉声援褚杰沉声“我等已退无可退大不了就是个死。是!此战看不到胜算打就是死。但诸君想想咱们不打就能活了?要是咱们不拼了命打这一仗往后关内庶民就要在十乌暴徒手中苟延残喘后辈子孙也被奴役。” 赵奉平静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传遍主帐的每一个角落:“男丁惨死家园不复妻女落入贼子手受尽屈辱。倘若短期内能拿回失地还好但十乌要是在此站稳脚跟呢?子子孙孙将被同化为十乌族民数典忘祖甚至挥起屠刀残杀同族!” “人各有志诸君想退也能理解想来你们中间也是上有老、下有小……” 赵奉这话一出惹来一众怒目。 “吾等敬重将军伸援手与危难但将军这话未免过于难听。若真贪生怕死早早另谋高就什么权势富贵拿不到手?哪会驻扎苦寒之地这么多年受这风吹日晒?” 这人越说越激动额头青筋暴起一副“你能杀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表情。 连一开始生退意的年轻人也坚定眼神稳下心神:“吾等实力虽不如赵将军强横但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三尺。守卫故土家园本就是吾辈职责无需用这激将法。” “是啊这反而是看低了我等!” 赵奉好脾气地道歉。 直言自己误会众人待此战结束若能侥幸生还必会罚酒三杯以谢罪。 如此主帐才一扫方才的沉闷。 “报——” 众人神经紧绷。 前方斥候已经发现十乌兵马! 预计还有两天便能抵达永固关外。 这么快! 一时帐内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将每一张脸都印得凝重。 国境屏障下。 “终于赶上了!” 风尘仆仆的文士抛下已经累死的汗血宝马以言灵徒步赶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开战前抵达。看着比去时更脆弱的国境屏障文士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眉头紧锁。 “真是不妙啊……” 留下来横插一脚还是走为上? 文士更倾向后者。 自己留下来能帮到的忙不大除非有冤大头肯开国库但郑乔会是那冤大头? 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国境屏障他哂笑一声抬手便化解出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穿过。接下来只需翻过城墙便能回到关内陇舞郡。 借黑夜掩护文士如入无人之地。 正当文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道剑光自黑暗中杀来险险贴着脖子划过。 刷得一声他拔剑迎战。 剑身相撞的铿锵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文士担心动静太大会引来巡逻守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蹭蹭倒退数步挥手以文气阻拦转身便要溜之大吉。 那人却道:“想逃!” 数道文气凝聚的锁链拔地而起。 冲着他攒射而来。 文士暗道倒霉碰上个同行。 有钱的时候天王老子他都不怵。 没钱的时候那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自己也忒倒霉了点。 “慢着!” 文士避开攻击跃上高处冲着对方作了个揖试图沟通:“吾并非恶人!” “你自关外而来想要过关明日来就行。深更半夜来偷渡这叫不是恶人?” 康时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收获。 他是来熟悉永固关地形的。 哪里布阵施展才能利益最大化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空气中有极其轻微的陌生文气波动便循着找了过来。呵呵还真让他逮着一个气息不强的小菜鸟儿。 反应倒是快。 突如其来的偷袭都能闪过去。 可见也是在外行走的老江湖了。 文士反问:“永固关危机在即怎会开关放行呢?在下也是无奈之举……” 康时一听放下了剑。 问:“你怎知道此事?” 文士苦笑:“不瞒你说在下其实是收到消息赶来通知守将的希望能早做准备。只是听先生的意思已经有人先在下一步了。如此在下也没必要再跑这一趟。” “这话真假还得见了主将再说。” 康时可不打算放过这人。 形迹可疑的一律抓了再说。 文士挑眉无奈收起剑:“行!” 他这般痛快倒是让康时意外。 “随我来。” 路上文士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康时便打听了两句:“先生为何出关?” 文士也没有隐瞒:“受友人之托。” “所托何事?” “自然是为关内庶民死生大计。” 康时脚步一顿看向文士似有些怀疑这话真假而文士则坦荡地看着他。 文士反问:“先生不信?” “倒不是不信只是你这实力……”康时没有将话说得太清楚自个儿领会就行。 文士嘴角微微一抽倒是没发怒或者感觉被人看轻实际上他早就习惯了。 “人不可貌相。”是他承认自己的文气跟眼前这人比起来是不怎么行但不能因此看轻他。信不信他将包裹中的金子都砸康时脸上让他看看谁才是第一流? 康时致歉:“是吾失礼。” 又问:“敢问是何人所托?” 若是真自然没有破绽。 若是假自然错漏百出。 文士毫不犹豫将救命恩人出卖了。 算算时间估摸着对方也踏上黄泉路说出来也影响不了他什么兴许还能挽回几分身后名。宴兴宁这厮自打跟了郑乔名声可谓是江河日下只差烂到臭水沟。 他道:“吾受恩人宴兴宁所托帮他去十乌做些布局欲挽回将倾之大厦。” 听到“宴兴宁”这名字康时惊了。 下意识问道:“哪个宴兴宁?” 文士:“宴安宴兴宁。” 康时停下了脚步借着月色看清文士面容半晌才道:“宴兴宁是吾友人。” 文士:“……敢问先生是?” 康时道:“在下康氏讳时字季寿。” 文士隐约有些印象问:“康四郎?” 康时点头:“是。” 文士:“……” 康时问:“先生认得在下?” 文士摇摇头道:“不认得不过兴宁此前说过他有个赌运稀烂还喜欢豪赌的朋友说是康家四郎。要是在下哪日穷得揭不开锅了可以找此人讹点钱稳赚不赔。” 康时:“……” 文士看看康时的装扮确实是精致体面低调之中透着奢华世家标准范儿。 康时忍着额头崩起的青筋怒道:“宴兴宁……这厮怎么会说这些混账话?” 自己长得像是冤大头吗? 还怂恿陌生人找自己讹钱?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康时自认为还是了解这位朋友的。 文士轻咳面上似有些异样:“这确实不似他的作风但确实这么说过。” 康时有钱还逢赌必输自己又确实缺钱有正大光明搞钱路子干嘛不做? “……他让你去十乌做什么?” 他决定跳过讹钱这个话题。 暗下决心绝对不跟这人做赌。 文士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配合他弄来一份十乌布防图若能想方设法挑起十乌王庭诸王子内斗就更妙了。途中虽有波折但所幸——幸不辱命。” 只是能起多大作用就不知道了。 矛盾也是需要时间发酵的。 闻言康时心中虽未完全打消疑虑但也改变了态度。若此人所言都是真的自己还真不能怠慢对方。若怠慢了岂不是寒了人心?详细的带回去慢慢问。 康时转了话题问起宴安近况。 自打上次见了宴安的化身还吵了一架康时就再也没收到对方的消息了。 文士道:“他啊……啧怕是不妙。” 康时:“辅佐暴主确实难做。” 他知道宴安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人但对方的打算自己也确实看不懂。兴宁真以为他能凭着师兄弟的情分让郑乔这匹脱缰发狂的野马彻底冷静下来将其驯服? 大概率是要被踩死的。 康时劝了又劝奈何宴安也是属驴的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文士摇头:“若只是难做倒还好怕就怕他这会儿已经跟孟婆要汤喝……” 康时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什么!” 文士道:“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死了。” 康时被这个消息劈得心神失守身躯轻晃。他努力眨动眼睛似乎很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文士见康时这反应便知道康时真是宴安朋友。 叹道:“节哀。” 这人的死没人能拦。因为杀他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如何能阻拦呢? 文士:“为道而死不失为善终。” 至少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这也是无数文心文士的求而不得。 康时眼眶泛红喉咙似乎梗着东西半晌没开口。他有预感会有这一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他猝不及防—— 世上竟真无宴兴宁了? 因为文士之道康时的友人少之又少宴兴宁又是最特殊的二人相逢少年率性之时有过争执有过矛盾更多的是寻觅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曾并辔而行扬言荡平世间不平事。 怎么就死了呢? 文士见状也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直到进入军营见康时来去自如问道:“先生效力守将褚杰帐下?” 康时摇头:“吾主陇舞郡守接到消息永固关有难便带人来支援。” 文士:“陇舞郡守?此前任职河尹郡?” “是先生认得主公?” 文士摇头:“不认得只是——” 他表情古怪了一瞬。 又道:“兴宁倒是极其喜欢这位年轻郡守言辞间俱是溢美之词几次三番向在下推荐他。不知这位沈君如何?” ------题外话------ 棠妹(っ°Д°;)っ:危!!! 本来想肝完剩下的剧情但发现——嗯实在是肝不完那就留着明天继续肝吧。诶嘿嘿如果月票榜没人偷榜的话香菇应该就是榜首了久违的。 ps:奇怪我的标题明明是此去泉台招旧部为嘛“此”被吞了? 正文 483:此去泉台招旧部(下)【求保底月票】 自家主公如何? 康时作为僚属会说出啥不好听的话? 自然是夸! 往死了夸奖! 恨不得将幼稚园所有的小红花都贴她脸上这绝对是康时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主公没有之一!再加上文心文士的嘴自带“天花乱坠”沈棠就成了天上地下独一份。 什么少年英才、爱民如子、丰神俊朗、意气飞扬、文武双绝、龙精虎猛、少年老成……不要钱地往沈棠脸上砸。 不过—— 这都不是文士最关心的。 他一言不发听完了一通彩虹屁然后语言在肚子里滚得烂熟才委婉地问了下沈棠经营御下能力。康时自以为听懂弦外之音笑道:“先生可曾去过河尹郡?” 文士道:“未曾去但有所耳闻。” 其实还是从宴兴宁那边听来的。 现在的河尹郡在宴安口中一派安乐祥和治下欣欣向荣庶民修生养息吃得饱穿得暖这都离不开沈棠两年心血。以前的河尹郡只是悍匪出没的穷山恶水。 据他所知这位沈君是空手上任的没有拨款支援人力物力财力都靠自己筹措。在任何人看来白嫩嫩的沈君去河尹郡迟早要被扒皮拆骨吃得不剩肉沫。 谁知人家硬生生化腐朽为神奇! 但文士听到的都是大概内容远不如康时讲述详尽。事实上沈棠上任时的处境比他听到还要窘迫。其中种种困难和手起刀落砍的人头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之后又借着种种手段将一潭死水般的河尹郡经济盘活赚钱能力第一流。 连天海徐氏家主徐解都想引为知己。 文士越听越是满意。 特别是种种经营手段的时候笑意都爬上了眉梢。康时见状与有荣焉之余也想替主公将这位留下来。尽管后者文气储量薄弱但文心文士不一定非得上战场。 那一堆内政真是猫憎狗厌。 或许眼前这文士喜欢呢。 再说了能被宴兴宁看上并且托以重任的文心文士又岂会是寻常之辈? 康时看文士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这位说不好就是未来同僚。 文士有心拉拢康时有意挽留。 二人三言两语便迅速拉近了关系一路上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故交知己。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康时将文士引荐给褚杰。 当务之急是给文士“验明正身”! 主帐众人皆在。 听到文士的来历和壮举纷纷投来或半信半疑、或敬佩服气的目光褚杰更是直接从位子上起身冲人行了大礼。他跟十乌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没人比他更清楚做到这些有多困难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但文士只肯受半礼:“此事非吾一人之功将军严重。” 最大的功劳还是宴兴宁的。 作为朋友他也希望后者身后名能好听一些不至于被后人诟病为佞臣。宴安本人不在意虚名但作为朋友却不能不在意。他道:“全仰仗挚友宴安方能成事。” 褚杰蹙眉:“宴安?” 他是知道郑乔身边几个重臣的。 宴安的名声尚可但帮着暴君郑乔收拾烂摊子、擦屁股的又能是什么好的? 文士叹道:“兴宁他……有苦衷。” 褚杰闻言也识趣不再挑剔宴安的毛病重新挂上爽朗笑容邀文士上座。 他问:“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文士道:“鄙姓荀讳贞字含章。” 一般这种情况下就要夸一夸人家名字了但褚杰刚要开口就语塞视线忍不住往褚曜那边飘移。毕竟是发小哪怕是前任但褚曜还是没有任何障碍地读懂了。 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道:“含章可贞以时发也。好名好字。荀先生藏器于身一朝仗义出手实乃天下君子表率。” 褚杰不爱读书听不懂上一句但他听懂下一句了。无晦夸人眼都不眨一下。 荀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帽子太大了他的头戴不了。 有了正经身份还过了明路有些话他也能问出口:“方才在帐外听到几位在商议什么可是为了十乌那些个宵小?” 褚杰叹气交代斥候查到的消息。 十乌王庭大王亲征决心已经摆出来了。在十乌方面看来永固关这边没有收到消息肯定会疏于防范发动偷袭攻打关门是最稳妥的。不可能等他们做好准备。 也就是说—— 最迟两日就开战。 大概率还会挑个夜黑风高的日子。 永固关上次抗住了压力没有彻底失守但被破坏的一应军事建筑还未来得及彻底修缮。这些口子都容易成为十乌方面的突破口。守关的压力肉眼可见得强…… 荀贞环顾一眼帐内众人。 斟酌道:“贞倒是有个法子。” 褚曜等人都看了过来。 褚杰忙问:“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荀贞一脸为难地道:“不瞒将军与诸位在下文心有些缺陷一些寻常言灵并无问题但涉及到大量文气的言灵就需要借助外力更遑论说‘文士之道’了……这就……” 他有些“难以启齿”。 褚杰难得机灵一回:“什么外力?若我等能办到不惜代价也替先生寻来!” 荀贞的话暗示很明白了。 他手中有办法增加永固关守关成功率但做到这点需要外力弥补他文气匮乏的不足。褚曜、康时和虞主簿见多识广隐约有猜测——确实有这么一类文心文士言灵强弱跟“外物”媒介有关。媒介种类更是五花八门。若是如此荀贞这话有八分的可靠性! 荀贞没有回答而是解开了自己背着的包裹在众人瞩目之下打开了它——金灿灿的物件在烛火照耀下愈发夺目。荀贞无奈地道:“便是此物了多多益善!” 众人:“……” 荀贞捡起一块小碎金子当众演示一遍如德芙巧克力一般丝滑的“将者五德”。 还是“五德齐出”! 天底下武胆武者共同的梦中情灵! 荀贞又问:“有吗?” 众人:“……” 褚杰从憋红脸进化成憋青脸囊中羞涩地搓着手指抬不起头地道:“不瞒先生说——永固关上下自上一次遭袭连最基础的军饷都断了……连御寒冬衣都缺……” 没饿死冻死还是靠着沈·散财童子·棠。 荀贞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不意外。 永固关多穷他心里有数。 最重要的是褚曜和康时如何表态。 那位沈君经营手腕强硬应该不缺。 褚曜:“……” 康时:“……” 他们都明白方才不祥预感来自哪里了。 就说嘛哪有正常的文心文士会被主公吸引?被吸引来的无一不是奇葩品种。 祈善要命康时要运姜胜要文砖要人命顾池要心声……又来一个要财的…… 褚曜还未张口康时便看了过来。 前者深耕内政和财物。 自家主公私库多少他最清楚。 褚曜心下深吸一口气。 关内庶民的性命和主公私库在理智的天平上来回颠倒……最后是前者大胜!跟身外之物比较起来自家主公更看重治下庶民她骨子里的仁慈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这一点河尹郡庶民皆能作证。 但—— 褚曜问道:“多少?” 打仗不仅拼战力还拼财力。 但荀贞这是真的烧钱啊。 荀贞估摸个保守数字:“有诸君相助此战本就有胜算但想稳妥五千两!” “白银?” 荀贞:“黄金!” 褚曜:“……”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数字已经很节省了。如果想打一场富裕还稳胜的仗大概要一万两黄金。虽说受限于冶炼技术限制当世黄金纯度都不高但万两黄金还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这个数字再惊人在一场战争实际花销面前也算不上夸张甚至很实惠。 褚曜为难:“怕有难度……不瞒含章王庭下达的平调命令过于匆忙主公在河尹郡大半经营都无法带走。这几月更是不惜代价重建陇舞郡各地实在囊中羞涩。” 荀贞也知道沈棠的难处。 他对沈棠的初印象相当之好也不想一上来就把人吓跑了这年头找个有挣钱经营能力的主公可不容易。他道:“这倒是无妨也不是说真的要有黄金五千两……” 褚曜没有喜色反而心中咯噔。 荀贞道:“以未来财运相抵也行。” 褚曜:“此事曜做不了主公的主……” 对主公来说穷比死可怕…… 荀贞好脾气地问:“沈君现在何处?” 褚曜:“尚在十乌。” 既然是自己这边阵营的人有些事情也不用遮遮掩掩直言沈棠现在率兵在十乌腹地其他的内容没有过多泄露。简而言之人不在无法给荀贞具体的回复…… 荀贞反问了句:“永固关若失守想来沈君也是十死无生吧?” 褚曜看向了赌徒康时:“……” (╯‵□′)╯︵┻━┻ 不要为难老人家啊。 褚曜深吸一口气心中继续衡量没有给确切回复但也没有直接说不而是试探:“我军兵力缺乏含章欲施何计以挽狂澜?”让他看看配不配得上五千黄金!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永固关自建成之日便是为了防范十乌入侵。为此战死、血溅关下的将士何其多?当下局面也顾不上惊扰英灵安眠……” 战场特别是爆发过大规模交战的战场最不缺的就是执念未消散的英灵。 国境屏障之下本就沉睡着一批。 他们多是怀着怀保家卫国执念受国境屏障庇护同时也给予国境屏障守护每逢战时吃紧便会响应国境屏障而出战。但除了这些英灵还有一些不在“编制”的英灵。 跟前者相比这些英灵的执念就五花八门了可能是因为挂念亲人可能是因为钱财可能是因为权力地位……执念驳杂不服管教。想要找他们帮助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心理准备翻车例子比比皆是。但荀贞能压制令这一部分英灵暂时为己所用。 就是—— 费钱。 褚曜和康时对视一眼。 不可否认他们彻底心动了。 康时问:“含章有几分把握不失控?” 荀贞自信说道:“吾有十成!” 褚曜:“……” 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又看向康时嘴角似不受控制。 他真怀疑—— 康时跟荀贞真是今天不打不相识? 这俩真不是老相识? 荀贞问:“此事如何?” 褚曜深吸一口气。 “此事斗胆替主公应下了。倘若主公事后追究吾一力承担!” ------题外话------ \( ̄︶ ̄*\)) 求保底月票啊宝子们这个月没有双倍哒让咱们再拿一个榜首争取8个月内冲上五星!(五星挂件和徽章不喜欢吗?全站限量版啊!要多多月票!) 嘿嘿突然发现昨天有个评论很精妙啊。 氪金佬跟康时的组合完全是《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而且很伤元良。 但是不急。 元良的仇家还有啦他会习惯的_(:3」∠?)_ 他献祭了七个主公召唤了棠妹棠妹礼尚往来送他七个仇家神龙队。 ps:不要担心棠妹会被克死她可是香菇的女主啊! 旁的优点不说但命绝对硬! ps:8月2号请假一天。 正文 484:旌旗十万斩阎罗(上)【求月票】 荀贞闻言心中暗松一口气。 他也瞧得出来褚曜算是沈棠帐下僚属中的领头羊只要对方肯出面抗下此事基本就成了。至于先斩后奏会不会惹得那位沈君不快?这也算是荀贞的一个小小考验。 在这位沈君心目中究竟是关内庶民生死更重要还是五千两黄金更重要? 一昧痴迷身外之物而丧失仁善之心非仁主、非明主更不是他寻觅之主。 或许是看到了希望的光帐内气氛一改先前的凝重肃杀变得轻松愉悦褚杰甚至掏出了几坛珍藏的美酒。所谓珍藏美酒其实就是陇舞郡治所送来的军需物资。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除了个别奇葩酒量都称得上上佳几坛下去不带醉。 褚杰又是打着感谢荀贞欢庆对方顺利回归关内的旗帜后者自然不好推辞。 “军中条件简陋只能委屈先生了。” 荀贞还礼:“不敢当。” 一喝他就喝出了点儿问题。 倒不是说酒水劣质—— 相反这绝对是荀贞所品美酒之最。之所以说“喝出了点儿问题”纯粹是这美酒功效跟天海、上南等地盛行的极品佳酿酷似。只是二者滋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跟眼前这美酒相比天海、上南那地方的酒就显得过于寡淡无味了…… 荀贞蹙眉眨眼恢复常色。 简单吃了酒众人便各自散去。 荀贞跟康时谈得来便安排在康时临时落脚的营帐二人一见如故秉烛夜谈也无不可。对这安排荀贞浅笑应下。待回营帐他状似不经意问起宴席上的美酒。 陇舞郡贫瘠永固关苦寒。 哪有这钱购置几十上百两一坛的酒?这酒只在达官贵人、世家名门家中看到。 “哦那酒是主公祖传秘方酿造的。”对于荀贞的疑惑康时大方解答“若非还有这手绝活主公哪里来的银钱经营整个河尹郡?眼瞧着要摘果子了惨遭平调。” 还是比河尹更穷更危险的地方。 荀贞又道:“此前有幸得过一坛但滋味寡淡远不如今日席间的醇厚美味。可是沈君手中秘方遭泄露或者被人模仿?” 康时:“……” 他表情一僵。 哪有什么祖传秘方呦。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西北仅此一家。 荀贞真喝过类似的那多半是—— 康时神色不太自然:“我主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这种酒水一旦泄露势必会引来无数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掠夺。因此便将每年酿造的美酒都交给天海徐家徐解经营。后续如何经营运作我主一贯不插手的。含章得的那一坛可能是奸商作祟……” 他将沈棠掺水卖酒这事儿摘干净。 康时这也不算撒谎充其量是说一半留一半春秋笔法也不是完全冤枉徐解。徐解这厮往天海之外地区走私销售确实掺了水。不知荀贞喝的是哪一环节的酒。 荀贞瞠目:“……竟是这样……” 合着他是喝了一坛掺了酒的水? 康时打着哈哈将此事糊弄了过去果断转移话题道:“含章也喜好美酒?” 荀贞道:“自是喜欢。” 康时:“那含章以后可有口福了。” 荀贞摆摆手道:“沈君那酒卖得昂贵一坛酒不知能让多少户庶民活命吾等不能为了一时口腹之欲而置庶民之苦于无物。能多赚点也是好的浪费了可惜。” 若沈君和他互相看对眼…… 前者赚的钱多半也是他在花。 嗯这样想想—— 几坛酒算得了什么? 不得不说荀贞这番话很博好感深入交谈又发现他们在不少事物上的见解出奇得一致康时愈发喜欢此人坚定决心一定要替主公将此人留下来。再者—— 一个只需要银钱便能无视上限的文心文士关键时刻甚至能一举定乾坤! 这是多少黄白之物都换不来的。 荀贞有意亲近康时有意拉拢。 郎有情朗有意。 进度条分分钟拉到推心置腹阶段。 二人什么都聊。康时还有意让荀贞了解主公以及主公帐下成员说话滔滔不绝。最先提及的便是褚曜。荀贞这才知道那灰发青年褚曜竟是当年褚国三杰之一! 找工作不仅要看老板为人还要看老板底下的人究竟是混子油条咸鱼还是精英骨干大神!同僚质量工作氛围很重要。 显然褚曜的分量足够重! 康时又提起了顾池、姜胜和自己。 前两个都有名声姜胜还是荀贞熟人。 顾池的名声比姜胜大些荀贞走南闯北自然有所耳闻起初担心不好相处但听康时说顾池如何如何忠心能干便决定眼见为实。三人之中康时出仕时间短。 但他有宴兴宁给他背书啊。 仅凭康时跟荀贞有一个共同朋友便足以说明他们的咖位是极其接近的。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最后一个—— 康时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 然后—— 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优雅坐姿的荀贞来了个原地跳脚面带凶色地问他。 “你说谁?” 康时一看这个架势便心下咯噔:“……我、我家表弟祈氏讳善字元良……” 荀贞怔了怔怒火消退些许。 坐回原地有些疑惑:“你表弟?” “是啊是元良含章认得他?” 康时太熟悉荀贞这反应了。 跟当初的姜胜一模一样! 荀贞眉间深锁似乎想起什么令人厌恶的人和事物语气不太畅快地道:“此人是季寿表弟的话……那应该是吾认错人了。不瞒季寿说此前跟一个同名同姓同字的文士结怨只是这些年没抓到人……乍一听仇人的名字一时失态还请季寿见谅。” 康时:“……” 他的心哇得一下凉了。 忍不住旁敲侧击是什么仇。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荀贞就压抑不住怒火:“这仇大了去了老夫可就一个儿子……你是不知那人有多、有多……唉不提他一提此人便忍不住火气不值当!” 康时头皮都要麻了。 “莫不是杀子之仇?”这就无解了! 荀贞:“倒也不是吾那逆子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被此人挑唆与老夫离心……” 至于怎么挑唆的…… 离心到什么程度又干了什么…… 荀贞没有提。 但看他要杀人一样的眼神很严重。 康时:“……” 他这会儿分外想抓祈善过来胖揍一顿让这厮到处结仇他以为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好家伙仇人都撞上门了!更棘手的是他们还需要这位“仇人”守关! 祈元良啊不…… 谭乐徵看看你造的孽! ------题外话------ (;′д`)ゞ 今天应该补四千字的…… 但是控制不住刷微博的手唉…… 从昨晚难受到白天??? 正文 485:旌旗十万斩阎罗(中)【求月票】 谭乐徵干坏事跟祈元良有何干系? 康时这话也不算完全欺瞒荀贞要怪只能怪荀贞寻仇找错了人_(:3」∠)_ 他忍着心虚努力将话题跳过去。 二人最后各自怀着心事睡下。 巧的是—— 他们所念为一人。 而被念叨的这人似有所感。 “啊欠——” 祈善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见油灯光线有些暗了拿剪子将燃焦的烛芯剪去拨弄两下烛光由暗转明。 他继续埋头处理堆积的俗务。 能派上用场的文士都被征调走整个治所就剩自己一人一人当成几人用。 前线开战在即纵观敌我双方悬殊实力永固关万无一失的可能性不大治所以及陇舞郡各县也要做好战备。庆幸现在是寒冬腊月农田庄家没有未收的粮。只需派人通知各家各户让庶民带上值钱家当尽数转移到城内再派人加固堡垒城防即可。 坚壁清野以待敌军! 敌人过来找不到粮食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城墙咬咬牙也能拖上一阵。 当然这是做了最坏打算。 若可以祈善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揉了揉莫名发痒的鼻尖恰逢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怪异。他一听就知道是谁:“直接进来。” 来人是身形抽长健硕不少的屠荣身披半幅武铠仅有肩甲和裙甲腰悬长刀。曾经的小肉脸已经不见随着年岁增长多了几分透着刚硬气质的棱角分明。 “主簿。” 祈善抬手招屠荣过来坐下。 问:“汝爻之外的县镇安排如何了?” “具已安排妥当只是——”武胆武者身体成长速度比普通人快得多自从屠荣声音开始产生变化由原先稚嫩的奶声变成刺耳的公鸭嗓他就很少开口了能少说就少说要是说得多了或者发现旁人嘲笑就会懊恼地沉下脸“……有些不太愿意配合。” 祈善挑眉:“不愿意配合?哪家?” 屠荣道:“皆是富户。” 普通人也就那点儿家当给一两天时间就能收拾干净跟随兵卒入城避难但屠荣口中的“富户”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是深耕陇舞郡多年的家族便是靠着边陲走私发家致富一跃成为本地巨富的大商贾。陇舞郡是贫寒穷苦但这些人可不穷富得流油。 他们的家当想要转移可不容易。 一两天时间太短了。 祈善垂眉思索片刻冷笑着问道:“你可有告诉他们不配合的下场是什么?” 屠荣道:“尽数告知。” 但人家不听劝也没辙啊。 祈善冷嘲:“找死!” “良言难劝找死的鬼他们以为这次还跟以前那些马匪打劫一样小打小闹。”屠荣年岁不大但武胆武者没有不早熟的再加上这两年经历那么多风雨变故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冷漠甚至还道“如此不惜命倒不如杀了免得万贯家财便宜了敌人……” 屠荣这么说不是没原因。 要知道边陲关系不紧张的时候这批人或明或暗都吃到走私贩卖的红利甚至跟关外一些部落还生意上的往来——若非如此陇舞郡如此乱他们怎舍不得走? 甚至来打劫的十乌部落还会特地避开他们。一来背后利益错综复杂难保目标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二来这些富户都会豢养私人部曲人家钱多但也难啃。 反观普通人就好下手。 家家户户都有省吃俭用节省口粮以防不测的习惯只是多和少的区别他们又无反抗能力村中也有十乌这边需要的女人。干一票收益虽少了点胜在收益稳。 几十年如一日。 陇舞郡再动荡也损不到他们根基。 相信马匪不会也不敢动他们。 抑或他们根本没想过国境屏障会破没想过十乌大军能越过永固关南下两百余年未有先例!如今也不例外。他们要是听话搞啥坚壁清野损失财物不可计数! 祈善哂笑:“杀他们可不行……” 这次跟河尹郡的情况完全不同。 河尹郡那次主公是撤了正义大旗的而陇舞郡这边不一样。敌人还没有打进来治所先对富户下手冲自己人下手传出去会损了主公名声。祈善可不会这么做。 但—— 让他不快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祈善漠然:“他们既然不肯配合那就不管。” 永固关即使能守住也是惨胜。 不知多少十乌残兵能攻入关内肆虐他们没有足够的粮草补给普通庶民家中搜不到粮食自然会对这些富户下手。届时要是不幸死光了正好能名正言顺接他们的族地祭田。不翻看治所文书不知道陇舞郡可供庶民耕种的田地竟不足两成还都是劣田。 那些良田都被经营几十上百年的家族或是富商用各种手段弄到手。若有庶民付出几年的劳动力去开垦荒田胜利果实成熟那刻也会被摘走他们有的是手段。 族地祭田的产出则用于族人的生活教育保证宗族根深叶茂、繁荣昌盛——毕竟走私生意再赚钱但产出哪里有田地稳定?只要收成好就不愁吃不愁喝不愁饿死。 兼并情况比河尹郡都严重。 更加严重的是—— 他们豢养的私兵部曲还挺有战斗力或许是边陲特有的风貌各个生得凶悍。 若拧成一股绳也够主公头疼。 沈棠入主陇舞郡多时一直忙着修缮重建工作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人。但问题被忽略不意味着问题就解决了它一直在那儿。祈善不介意来个借刀杀人! 无主之地人皆取之。也不是自己害死他们是他们自己不自量力找死。 屠荣抱拳:“唯。” 祈善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道:“你下去吧早些歇息。” 屠荣明儿还要加紧操练临时征召的兵卒不比自己轻松。屠荣应声行礼退下。 中途还添了几次灯油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祈善才躺下闭了一会儿眼。 与此同时永固关。 上到守将下至兵卒神情都肉眼可见得添了几分轻松——昨夜为了鼓舞军心便向底下的人透露些许消息此番守城必胜! 只是这种氛围没维持多久前线斥候不断传来的消息让众人心中一颤。 十乌大军真来了! 但不是在夜间发动偷袭。 人家大白天来的。 ------题外话------ (;′д`)ゞ 这个标题只剩一个下了…… 脑瓜子嗡嗡我怎么用一个《下》写完斗将和攻城以及国境屏障被打破??? 正文 486: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求月票】 “这么快?” 收到消息的褚杰为之一怔。 他跟十乌打了多年交道自认为熟悉这些糟心玩意儿没想到这回失算了。人家不搞偷袭这一套改为正大光明带兵攻城了。 转念一想也明白十乌打什么主意。 偷袭固然能减少损伤但传出去远不如正面击溃国境屏障攻破边境城防来得震撼人心——哪怕这国境屏障已经脆如薄纸——十乌这是准备以他们为踏脚石啊…… 呵呵也不看看自己穿没穿鞋! 这块踏脚石踩着烫不烫脚! 褚杰又问:“出阵多少人?” 尽管十乌此次打出了二十万精锐的旗号但扣除伙夫、虚报数目真正能形成战力的至多八万或十万。而这些能出阵多少又关系着今日一战的压力是大还是小。 斥候道:“关其军阵排列足有八万。” “八万?呵这是能打的都拉出来了?”褚杰哂笑一声继而面无表情地捏碎桌案上的镇纸随手将镇纸“骨灰”撒掉化出一柄武器淡声道“要军功的随吾来!” 帐外—— 鼓声阵阵旌旗猎猎。 站在城墙之上寒冷刺骨的风无情吹打众人。褚杰与一众赶来将领登上城墙见到匆匆赶来的荀贞以及褚曜康时攥着他心脏的手似乎松了松让他得以喘息。 只是—— 荀贞等文士的眉头却始终紧锁。 倒不是惧怕城墙关外这些黑压压的人头而是忌惮他们的阵型。乍一看就是群散兵游勇各自为战哪里有空站哪里乱糟糟的不成型好似一次冲锋就能冲掉。 可仔细再看又发现了古怪端倪。 看似紊乱实则乱中有序。 与其说是不懂军阵的人胡乱安排更像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以防他们看出什么。战争胜负的关键从来不是一方的武胆武者战力多么顶尖哪怕二十等彻侯也不敢放豪言自己天下无敌。再顶尖的武胆武者面对凝聚千军万马气势的大军也要被撕成肉泥。 如何凝聚士气、调配士气的军阵才是关键。普通士兵没武胆可他们也有“气”谓之“士气”。“士气”可调动天地之力。一人如水滴万千人则可以汇聚成沧海江河。 再以军阵为媒介—— 有史记载以来最强的军阵曾在战场上强杀一名二十等彻侯。需知贼星降世两百余年拢共才出现三名二十等彻侯无一不是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悍勇之辈。 荀贞几人低声谈论什么。 十乌方面对军阵遮遮掩掩的模样让他们有种不祥预感。荀贞在十乌混迹最久对十乌的了解也是最充分的他道:“此前跟兴宁的化身在十乌碰过几次面后者倒是有提过来日若与十乌对垒要小心他们的军阵。当时还以为是他小题大做……” 如今看来应是对方听到什么风声。可没有直说这只能说明后者对这方面的情报也不确定不敢妄言以免荀贞误判。侧面也能分析得出十乌保密工作挺周全。 褚曜拧眉。 “他让你小心十乌的军阵……” 若非身处战场这算得上冷笑话了。 众所周知十乌也好北漠也罢任何与言灵相关的内容都是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或偷师、或拜师、或游学、或以利诱之从关内一点点儿搞过去的多是皮毛。 真正的精锐都掌控在世家氏族、王室勋贵手中传承方式极其严格。 十乌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还搞这套遮掩法子? 褚曜问虞主簿。 “此前可见过这阵势?” 虞主簿摇了摇头不喜道:“此前或是摆开阵势就打或是偷袭诱骗……领军主将多是苏释依鲁。这厮拿永固关当练兵的磨刀石隔几个月都要来打一回。所用军阵也是最普通又容易调动的几个并无特殊。军阵简单可在他手中调度起来却威力不凡。” 褚曜反问道:“此次主将会是他?” 虞主簿:“多半是十乌的兵权大多捏在他手中。他不点头这仗打不起来。” 他跟苏释依鲁打交道也有些年头了如此随意散漫的列阵却是头一次看到。 让他不禁怀疑—— 苏释依鲁终于被十乌王庭撸掉了? 这次主将不是他? 恰逢此时康时开口。 不知是何缘故他面色看着凝重阴沉眸光凌厉迸发出骇人冷意:“此前听元良说过一则传闻十乌王庭崛起前是十乌三大部落中最弱的。不知从何处得来机缘靠着神秘莫测、诡谲强横的军阵奇招先后连吞其他两个部落一举整合十乌!” 荀贞道:“还有此事?” 顺便暗示自己“此元良非彼元良”恶谋不配跟季寿家的表弟相提并论。 康时深呼吸一口气冷嘲:“确有此事我甚至猜得出十乌这机缘是怎么来的!” 虞主簿想起来了:“这个传闻倒是有听说过但外界只以为是十乌王庭自吹自擂。而且十乌屡次派兵侵犯永固关一次也未见过。若真有这么个军阵此前为何不用?” 康时道:“这就不知了。” 可他只知道表弟因为这个军阵死的! 当年的小圣人祈元良被困死石阵! “倘若真是这军阵怕是有麻烦。”康时的口气让荀贞等人心下一沉他继续道“这个军阵的一些情报我知道。此阵应有八门八阵军中为主阵一共九个主阵旗下又分六十四小阵。大阵套小阵阵阵相套相合危机四伏。一旦入阵便是九死一生……” 山海圣地的东西从来不简单。 “八门八阵?” 几人喃喃再定睛远眺城墙下的敌军真在混乱之中看出了某些秩序规律。 他们面面相觑。 不待他们说什么康时指着下面的军阵道:“这破东西今日定要破了它!” 语气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 十乌方面却不理会这么多。 阵中杀出一人。 还是一张熟面孔。 “褚杰下来干一场!”这熟稔无比的口吻仿佛在约兄弟出门烤串喝酒。 一上来就叫阵主将够狂妄的! 褚杰冷笑:“蛮子也懂斗将?” ------题外话------ (;′д`)ゞ 我屈服了—— 这个标题也挺好。 正文 487:旌旗十万斩阎罗(下2)【求月票】 褚杰和苏释依鲁算是老对手。 二人的实力属于你今日压我一头下一次我必能压回来那种差距忽略不计几次交手都没能真正弄死对方。若阵前斗将不论谁先出战绝对会点对方“绿头牌”。 这也算是一种微妙默契。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苏释依鲁拍马出阵褚杰一脚跨上城墙墙垛纵身一跃如炮弹巨石般加速落地。 咚—— 一声巨响烟尘飞扬。 足下裂开一道大坑。 “且让你老子我来调教调教你!”落地爆喝褚杰抬手虚握金色武气疯狂涌动璀璨金光化作一柄大刀呼啸着暴力冲开灰尘冲着苏释依鲁面门激射而来。 一言不合落地就打! 锵! 苏释依鲁同样迎击。 “滚!” 两道颜色迥异但同样煞气蒸腾的武气在接触的瞬间轰得炸开。狂风咆哮不知何时飘落的飞雪被卷着向高空翻卷形成一道异色倒流瀑布。城墙上众人抬手遮风。 褚曜看着这一幕手指微蜷。 一击试探褚杰心中略有诧异。 他很明显能感觉到苏释依鲁的状态不对劲实力相较于先前没有任何进步甚至还有些退步。气息看似浑厚实则外强内虚有什么气息郁结于心影响了状态。 尽管这点影响很不起眼但在战场这地方还是一个走神就可能被斩首的斗将之中那可是相当要命的事儿。究竟是苏释依鲁真出问题了还是这老东西诱敌? 褚杰凌空爆退。 在落地之前召出战马。 以更快速度杀回去战马身形魁梧再加上那套沉重的马铠配合武者言灵全力冲锋被撞目标要是没挡住——呵那滋味跟被万钧巨物迎面砸个正着差不多。 苏释依鲁没有选择避让闪躲。 尽管这是最稳妥、最省力的办法但他跟褚杰打交道久了深知这么干是找死——因为褚杰这厮的武者之意简单粗暴【死战不退】!倘若敌人对他的全力一击选择闪避应对那么褚杰下一击威力将会暴增一成第二次两成第三次四成第四次八成…… 随着叠加次数增加固然会对褚杰自身造成负担甚至可能承受不住而暴毙但敌人面对的压力更大。他跟褚杰实力差距不大至多能逃避对方三次全力进攻…… 第四次便是击杀! 完全是逼着对手正面迎敌! 褚杰为何能镇守永固关这么多年?因为跟他斗将的愣头青在没试探清楚他深浅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闪避应对其下场就是被褚杰第三击或者第四击无情斩首。 干脆利落毫无悬念。 十乌不少青年将领就是这么死的。 若不是褚杰这根搅屎棍十乌能拿得出手的高端武胆武者也不至于这么少。 “刚从婆娘身上下来?手脚发软可不像是你——”见自己这一击被苏释依鲁正面挡下心下略遗憾手中长刀化长戟直刺而去“抑或从哪个男人身下下来?” 苏释依鲁对这些能令他分神的垃圾话早已经免疫若是心情好甚至还会嘲讽回去武胆武者脸皮够厚才不至于在这种细节上栽跟头。但他现在实在没这心情。 十二王子身死的消息始终如一团阴云压在他心头无穷无尽戾气和恨意在胸腔酝酿发酵腐朽。恨不得将其他几个野心勃勃的王子全部杀了让他们给十二陪葬! 但他不能这么做。 压抑多时的情绪在此刻找到宣泄口。 他赤红着眼睛怒骂:“纳命来!” 愤怒会令人失去理智。 褚杰这下确信了——苏释依鲁这老东西肯定是受了刺激还是不小的刺激! 他被陡然爆发的巨力挑下战马所幸下腰闪躲及时并未受伤再想上马却被迎面刺来的锋刃逼得连连后退。那苏释依鲁也放弃了战马直接蓄力正面杀了过来。 所过之处轰炸不止。 天空落下的飞雪始终无法沾到二人还未凑近周身百丈不是被吹得倒卷就是被强势消融滋滋作响。武器交锋火花直冒地面细微震颤。站城墙上都能感知。 “很久没看过了吧?” 虞主簿略带怀念的声音传入褚曜耳畔他淡声应对:“倒也没多久他此前不是被我家主公逼得狼狈?多年没什么长进。” 虞主簿嘴角抽了抽。 那事儿确实丢人堂堂十四等右更虽说有禁手限制但无法在一炷香拿下一个年幼的文心文士对方还文武双修导致脑子不太好使……也确实说不过去…… 这时便听褚曜道:“又耍诈!” 康时几人密切注意着城墙下的局势。 初听这话还不解其意。 谁要耍诈? 但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只见褚杰浑身爆发刺眼的金芒疯狂运转丹府武气似要蓄力发动某个威力巨大的言灵。下一瞬又听褚杰爆喝“火烧连营”四字。战时火攻算是褚杰的拿手项目。 此前也曾发动此阵活生生烧了十乌千余兵卒那股人肉烧焦的味道数日不散。 苏释依鲁也吃过几次亏。 自然不敢懈怠。 谁知迎面飞来数只水囊。 那水囊不出意外被苏释依鲁一掌拍成了齑粉囊中粘稠的黑色液体顷刻迸溅。 借着瞬息空挡褚杰武气化弓拨弄弓弦射出百余羽箭。羽箭破空箭镞与空气剧烈摩擦竟生火星点点。这点火星随着箭镞破开黑色液体染红小半边天! 武气珍贵褚杰可不想斗将耗光。 自然是能省则省。 苏释依鲁被火龙罩了个正着。 这火还好解决但那漆黑如墨的液体粘在身上颇棘手。火势蔓延之迅猛令人心惊!他只得爆发武气将其震开而这个空隙正是强攻好时机褚杰欺身紧逼! 毫不保留全力出击! 武器劈出的金色月牙光刃足有几十丈冲着苏释依鲁劈头盖脸压了下来! 轰隆隆! 气浪几乎能将人吹上天。 巨响冲击耳朵也跟着遭罪。 待烟尘稍稍散去苏释依鲁周身围绕着数面凌空旋转的巨大重盾看似无恙实则狼狈身上冒着点点火星子乌漆嘛黑半截眉毛也被烧焦。反观褚杰—— 他冷笑着抬起左臂。 左臂腕甲已经碎裂报废露出精壮有力的半截古铜色手臂肌肉臌胀、硬如岩石似乎再用力一些就能冲破薄薄的人皮炸裂开来。手臂前端缠着三条游动金色龙纹。 苏释依鲁脸色铁青。 褚杰看着龙纹冷笑一声:“三次!” 这种失误是苏释依鲁此前从未有过的根本不会给褚杰机会将【死战不退】积累到三条龙纹因为第四击就可能是斩杀! ------题外话------ (#`-_ゝ-) 唉我发现跟文士之道对应的武者之意好像是第一次写哦? ps:突然发现昨天的标题可以叫(中2)? pps:文士之道还好写了这么多个奇葩已经能上手了之后还有更奇葩的在排队。但武者之意的设定就有些麻烦了脑瓜子嗡嗡的。 正文 488:旌旗十万斩阎罗(下3)【求月票】 虞主簿在城墙上解释了褚杰的武者之意以及手臂金色龙纹的含义但—— 在场几名文士没有一个展眉。 褚曜眼睫微颤抿着唇沉着脸。 “他的武者之意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是虞主簿。 武胆武者不同于文心文士例如武胆武者入门容易而精通困难而文心文士入门困难但入门之后直至瓶颈阶段大多时候一片坦途。文士之道对应着武者之意。 前者属于文心天赋觉醒难度相对低且毫无规律可言可能需要叩问本心、明确道义苦苦探索也可能哪天大醉一场醒来就有了品类五花八门强弱难分。 后者属于武胆天赋觉醒有且仅有一条路——于生死之间顿悟自身武道! 概率? 一成! 褚曜并不知道褚杰的武者之意甚至不知道他有武者之意很显然——后者应该是在褚国灭亡之后获得的。虞主簿的回答也证实他的猜测:“你说这个?当年褚国灭国他率领的兵马不敌辛国强兵一路退守至一处山谷在那儿鏖战了足足三天……” 虞主簿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老夫赶去寻觅许久才将他从死人堆挖出来浑身上下伤口不下百道昏迷养伤半月才转醒。他醒后问他现在是丧家灭国之犬吗?” 没经历过灭国之痛的人大概永远无法体会国破家亡失去主心骨的感觉。虞主簿还好点他本来就是其他地方投奔到褚国谋生的但褚杰却是在褚国长大的。 哪怕褚国只是个弹丸小国。 可只要它在便不算漂泊无依。 褚曜的反应却是淡淡。 通过虞主簿的话多少也明白褚杰这个武者之意怎么来的【死战不退】在那种情形下也只能如此。但——这委实算不上一个有益的武者之意弊端太大太大了! 褚曜:“你为何不限制他使用?” 虞主簿反问道:“无晦以为咱们现在还有退路?因为无路可退不得已为之。” 褚曜无法反驳这话。 赵奉抱肩膀瞅了大半天。 问:“这么好的武者之意为何不用?” 强迫敌人正面接下若对方不肯接下一击便会增倍压力不是在敌人这边吗?敌人正面接招还好不接招就是找死!赵奉虽有武者之意但更馋褚杰的…… 武者、真男人、大丈夫当如此! 至于赵奉何时有的武者之意? 两年前跟公西仇打的时候被逼入死境幸运酝酿出了雏形这两年一直在摸索、掌控。除了他自己、几个心腹以及主公并无外人知晓。这可是自己的底牌呢! 待他悄悄努力惊艳世人! “因为这个武者之意太容易被破解了一旦被破解死的必然是褚杰!毫无悬念!”褚曜一语戳穿褚杰此时的窘境“他虽是十四等右更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躯容纳有限!三倍、五倍、十多倍能扛住但若二十倍、三十倍呢?怕是一瞬就爆体而亡了!” “褚先生的担心不是没问题可是——在褚将军爆体之前敌人已经被斩首了。”只要死的是敌人褚杰自然不用死。 褚曜凌厉反问:“敌人是靶子吗?” 赵奉听闻此语顿时一惊。 “碰上不善速度的武胆武者褚杰赢面自然大。数倍加强之下除非实力远胜他否则有极大可能被他斩于马下。可他追不上敌人呢?”褚曜拧紧了眉心愁的。 或者说敌人能次次闪开呢? 闪避足够迅速便能拖死褚杰! 想杀褚杰? 甚至不用同等境界的十四等右更随便来一个精通闪击的十二等左更或者十三等中更就能要了他的命!褚曜深呼吸一口气问:“虞老先生他极限在哪里?” 虞主簿:“七道!” “七道!他要是无法在第七道龙纹出现之前决出胜负这一战就认输!”褚曜做下一个困难的决定倒不完全是舍不得前任发小死在眼前而是因为这厮是己方主将! 主将被阵前斩首士气就崩了! 认输也比丧命要好一些。 虞主簿唇角勾起笑纹:“他的运气还算好苏释依鲁并非克死他的武将。” 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战场之上多以力量取胜武胆武者极少有极限发展的即便有也是冲着力大无穷方向。因此哪怕苏释依鲁通过几次交锋摸清褚杰的致命弱点仍找不到搞死他的办法。私下倒是有搜罗能人异士只是至今没啥动静罢了。 为此—— 苏释依鲁想出了办法。 他先打第一战能赢最好不能赢便尽可能耗尽褚杰武气再让安排好的十乌武将打第二战务必将褚杰斩杀永固关城下。失去主将拿下永固关还不轻而易举? 但他没想到一时大意让褚杰激发出了三道龙纹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 三道龙纹之后每一道都不好接。 但不接下一击更难。 苏释依鲁硬着头皮迎战双臂肌肉暴涨爆发而出的武气弥漫周身以重盾护卫己身还是在第五道龙纹下受了重伤伤势从肩头一路劈到腰腹位置。幸好闪躲及时不然刀口再深些能将他劈成两半。殷红腥甜的鲜血从伤口喷洒而出溅了褚杰大半身。 “这就遁了?” 褚杰倒是想乘胜追击。 奈何苏释依鲁身后有接应。 随着对手逃跑城墙上的战鼓高亢激昂金鼓齐鸣兵卒呼啸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褚杰重回马上看着十乌阵营方向发出冷嘲声。十乌阵中也出来个身形略显瘦小的武将看四肢体态应该不善力量。他正要开口便听城墙上传来赵奉的声音。 “这战让老夫来!” 他在城墙上看得心潮澎湃种了两年的地终于有机会放开手脚打一场多好的机会?若能在永固关城墙下扬名一场来日回到主公吴贤帐下那些个看不顺眼的同僚也不好对他太过刁难毕竟他有实绩! 褚杰本想拒绝但架不住赵奉跑得快。 那名十乌武将自然不许一击冲向褚杰却在半路被赵奉强硬拦下击飞数丈指着人鼻子骂咧咧:“你这异族蛮子瞧不起谁?今日让乃翁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永固关这边打得正火热。 沈棠这边又在作甚? 她在挖地道。 不得不说—— “武胆武者真他妈好用!” 谁用谁知道! ------题外话------ (′。_。`) 想了想两条线并行好了。 棠妹肯定不会正面搞十乌王都打不过啊就两千多人…… 所以她要搞阴的。 正文 489:旌旗十万斩阎罗(下4)【求月票】 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直冲云霄但去做却是地狱难度毕竟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奈何话已放出不对十乌王都做点啥她沈棠这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往哪儿搁? 但用何种方式捣人老巢? 这就需要几人好好商议了。 “十乌王都虽不如关内诸城那般讲究但也不是我等这点儿兵力能攻破的。即便能拖延的时间也足够附近部落增援反将我等置于进退两难之地。”简陋营帐内姜胜手指抵着简陋沙盘分析何处守卫相对薄弱何处方便进攻何时进攻最稳妥。 他们并不清楚王庭大王亲征带走了多少兵马但从前阵子探查到的情报来看此时的十乌王都守备相较于鼎盛时期俨然算是座“空城”兵力前所未有得空虚! 最妙的是——统帅兵马的还是十乌大王未成年的王子。这些王子普遍特点就是年纪小没经验名义上能掌控王都兵马但实际上这些兵马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只要谋划得当即便不能覆灭十乌王都也能送他们一把火烧个干净! 沈棠坐在席垫上双手抱着胸拧眉沉眸反问:“先登预备偷袭攻城?” 姜胜:“最好先虚张声势——例如由胜在南门以【水淹七军】或是【火烧连营】这样的言灵制造大声势将他们引至一处城门口再于相反城门发起真正的总攻。” 当然抛出去的诱饵容易陷入险境。 人数少意味着目标小也便于脱身。 顾池在沈棠身侧以防不测。 这厮的文士之道虽讨人厌了些可一旦用顺手妙处还是极多的。姜胜说了法子顾池并未开口反对显然也是默认了。但沈棠仍有不一样的想法:“为什么——” 姜胜温声道:“主公请说。” 沈棠歪着头想了想组织语言拎着根筷子抵着沙盘筷尖拨弄沙盘上的小旗子问:“先登的法子不是不能行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打仗非得从地面进攻?” 姜胜下意识看向了顾池。 顾池莫名其妙:“别看吾看沙盘!” 姜胜:“……” 沈棠捏了一块小泥块丢向沙盘王都的位置问道:“为何不能空投砸墙呢?” 姜胜反问:“咱们有投石车?” 满打满算两千人想啥呢? 为了藏这两千多人这段时间就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说得难听就是“藏头缩尾”生怕泄露踪迹被十乌派人围剿了。哪还有条件大大咧咧运输大型攻城器械? “此前公西仇带兵攻打孝城我也没见他们拉投石车……”沈棠小声嘀咕了句。 姜胜对这段不了解但顾池很清楚。他解释:“公西仇率领大军的投石车乃是万军士气所凝若是我军有这条件即便不带着投石车这样的辎重也能投石攻城。” 士气凝聚的投石车数量有限正经八百打仗攻城该携带的辎重还是要带。 沈棠又问:“言灵诸多妙用为何武胆武者不能飞上天从空中打击敌人?” 顾池道:“能做到短暂滞空或者踏空而行的武胆武者至少也是十等左庶长。再者说战场兵荒马乱都怕自己成为敌人目标没事儿升空作甚?给人当箭靶子吗?” 他没说沈棠天马行空主公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只要不疯来都无伤大雅。 沈棠沉吟了会儿。 筷子比划了一个高度:“箭矢射程有限若是有能力飞得足够高例如这——么高!那么地面武装再厉害也只是活靶子被人砸得没脾气。望潮可不要瞧不起啊。” 顾池只想给自家主公翻个白眼。 飞这么高的武胆武者他没见过。 虽然这白眼没成功翻出来但沈棠还是从他微妙表情读出了吐槽语重心长地教育:“望潮凡事无绝对。我也没说武胆武者靠实力上天啊就不能借助外力吗?” 顾池:“外力?” “例如像鸟一样插上翅膀!” 顾池:“……” 看看他的眼神他像是好糊弄的? 沈棠一瞧便知道空中偷袭是没法了顾池二人这里也没有这种言灵她换了个思路:“既然从空中进攻不可行咱们为何不从地底入手?为何非得从平地进攻?” 没规定打仗攻城就一定要正面冲。 顾池和姜胜俱是变了脸色。 前者收起思绪一本正经:“地下?” 沈棠将筷子一下子插入王都坐标下的沙盘道:“对!地面攻击极容易被目标发现那么咱们就挖地道从地下入手。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直捣他们老巢!” 十乌王都也好关内的都城也罢防御来自平地或者突然高空落下的攻击。 地底绝对是薄弱环节! “寻常武胆武者没有飞上数百丈高空的能力但总有钻地打洞的本事吧?咱们有两千多人挖通一条通往王都的隧道根本不难。”言灵绝对是最不讲道理的存在她继续道“若是怕地底动静会惊动上面的十乌兵卒咱们就挖得再深一些此举如何?” 她紧张看着二人反应。 既然正面打仗吃力不若兵不厌诈!为何非要循规蹈矩走攻城陷阵的老流程? 顾池和姜胜对视一眼。 良久—— 顾池:“主公有此良计甚妙。但挖一条隧道还是过于浪费了。此举虽能直接偷袭内城轻易给十乌造成大的伤亡可一旦他们反应过来毁了隧道我等被动!” 沈棠有些失望。 “这意思就是不可行了?” 姜胜摇头笑得像是条奸猾老狐狸:“非也非也望潮的意思是——狡兔三窟!仅有一条隧道是绝吾等生路。” 沈棠:“那就……三条?” 顾池道:“不够不够。” 说完他跟姜胜竟默契笑了起来。 一旁的沈棠觉得他们肚子里酿了黑色的坏水儿:“那你们意思是——三十条?” 这工作量也太大了。 再能干的老牛也遭不住啊。 “不不不用不着这么多咱们只需挖几条大的令其纵横交错遍布整个王都地下布下军阵进攻那日配合言灵将其震塌引地龙翻身——”顾池止住了笑但上翘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好心情他一巴掌拍塌了沙盘上的王都标志阴冷地道“届时再送他们一场【火烧连营】!” ------题外话------ (;′⌒`) 棠妹(握拳):迟早有一天能组建空军!花式开发武胆武者的万般用途! 估计这个梦想只有墨家一派出现能解决了。 ps: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这一句出自岳飞传也就是成语直捣黄龙的由来。 正文 490:旌旗十万斩阎罗(下5)【求月票】 林风千辛万苦找到大部队还未来得及表示惊喜想念便被主公那张脏兮兮到认不出的脸惊了一跳。这模样活似跟野猪在泥巴摔跤角力打了七八十个滚儿。 沈棠哪管这么多啊。 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令德真是出息了干得漂亮啊!” “大赏!重赏!绝对要重赏才行!” “一路奔波饿了没要不吃点儿?” 林风被自家主公热情三连砸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整个人轻飘飘好似踩着柔软云朵被沈棠的小脏手拉着走也不知道。待她回过神迎来几双微带谴责的目光。 林风:“???” 顾池道:“主公你这是……” 看着林风身前的人形泥巴印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主公如此虎也不怕将人小姑娘吓出好歹?这可是褚无晦的宝贝疙瘩一言不合就沉水入火哦。 沈棠嘿嘿笑着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为自己狡辩:“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嘛失态也是允许的。莫说我假设是你晚辈单枪匹马杀敌巢还立大功你不喜?” 听主公如此说林风脸蛋微红:“能为主公分忧是风之幸事不敢邀功。” “什么‘不敢邀功’?立了大功就是要‘邀功’就是要大夸特夸不然传出去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展露才华为吾效力呢?赏罚不明内乱之始。论功行赏才是正道!” 谦逊恭敬并非错事。 但因此将本属于自己的荣耀往外推那就不行了这年纪的少年就该臭屁些。 顾池撇了撇嘴。 他不是不喜欢林风。 但再喜欢也隔着一层呢。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的苗子不是自家田地里的是隔壁褚无晦养在篱笆地精心照顾的——这就让顾池有种微妙的嫉妒与眼红。哼好苗子为何不能长在自家地里? “行行行主公能下去擦擦脸吗?”看了眼被沈棠祸害的林风有种疲累错觉。 自己好像在哄俩熊孩子。 沈棠:“……” 她扭头看林风从后者眸中看到自己脏兮兮的倒影顿时尴尬了挠头道:“我一听令德回来就喜得忘了其他事儿……”这倒不是狡辩是真的忘了自己从地道出来。 花了点儿时间简单洗漱一番。 林风虽风尘仆仆但她比沈棠干净得多擦拭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行。一身清爽地从营帐出来却发现兵卒一车车往一个方向运送泥巴。她好奇:“这是作甚?” 姜胜正巧过来答道:“挖地道。” 林风不解:“地道?缺水了?” “非也是挖通往十乌王都的地道。” “通往十乌……王都?”这个回答完全超出林风预料她看看那一车车的泥土道“此处离十乌王都不算远但也算不上近。挖地道过去这确实是个大胆想法。” 姜胜无奈:“是太大胆了。” 一拍脑袋做决定畅想中的画面也确实激动人心但真正落到实处才知麻烦。 最初动工非常顺利军中的武胆武者那效率仿佛天生为打洞而生没有武气的普通兵卒则负责搬运泥土但很快就发现了麻烦——地洞空气稀薄无法供太多人活动越是深入越是如此。无法只能多增加出风口、兵卒手动扇风将新鲜空气灌入洞内。 于是挖着挖着地下就四通八达了。 紧跟着还有个问题。 干活儿太起劲一不留神挖到水脉。 还得确保洞内结构稳定免得哪个武胆武者太使劲儿搞得地洞坍塌活埋一群人。姜胜和顾池俩人就被拉了壮丁不断调整地洞的挖掘方向真是愁得青丝都少了。 庆幸的是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天生对天地之气敏感而地底也存在一定天地之气借着它们能摸清小范围地下结构。如此施工才逐渐上了正轨每天疯狂挖土。 不出意外大半月就能挖到目的地。 当姜胜得出这个结论表情麻木他是做梦没想到武胆武者还能这么用。 确实像主公说的那样—— 武胆武者太——好用了! 林风越听眼睛越亮笃定道:“如此天马行空的法子肯定是主公的主意。但——在王都城下布置军阵引地龙翻身埋葬火烧一城倒像是姜先生和顾先生的妙思。” 主公啥脾性老师摸得透彻。在没醉酒的情况下干不出太过凶残的事儿。 姜胜好笑:“你倒是聪明。” 林风露出腼腆的笑容。 大概“我家的晚辈出门一趟咋瘦了”是每个长辈一致错觉以长辈自居的沈棠也不例外可劲儿给林风塞吃的喝的几乎将军营最好的食物都搬出来摆在她面前了。 林风盛情难却。 文心文士胃口虽大但林风一贯只吃八分饱今儿却被塞得嗓子眼儿都要堵了。直说吃不下了又有两位先生解围才被主公放过。看着一脸遗憾的主公她抖了抖。 顾池岔开了话题。 询问林风在何处收割目标。 她也没谈这一路上多么凶险多么辛苦细节全部一笔带过倒是对路上碰见的那名文心文士用了不少篇幅。对方还要走了十二王子没了脑袋的尸体不得不提。 顾池和姜胜互相对视:“此人是谁?” 林风摇头:“不知但并无恶意。”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是人家对手倘若打得过林风直接将人留下来了至于是死还是活看对方是不是识趣。见两位先生沉着脸她道:“此人应当不会坏事!” 她又垂首道:“是学生实力不济……” 顾池难得温声宽慰:“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你能平安归来已是最好交代。不管此人何方人士我等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料他也想不到我等会从地下入手。” 姜胜沉声道:“望潮此前准备的军阵再改一改——就怕他们死得少了!” 顾池颔首:“正有此意。” 林风带回消息前他们的计划还是偏保守的给自己留了后路但有这么个神秘文心文士介入为防夜长梦多这次行动必须快、狠、准给敌人造成最大损失! 为抓紧时间地洞工期都缩短了。 半月之后十乌兵临永固关—— 夜深三更已过。 ------题外话------ \( ̄︶ ̄*\)) 香菇开始跟风攒网红金豆豆了…… 不过—— 似乎玻璃瓶买的大了点_(:3」∠)_ 填满整个瓶子得何年何月啊…… 正文 491:旌旗十万斩阎罗(下6)【求月票】 万籁俱寂黑更半夜。 十乌王都角落有处奴隶市场。 专门划出来经营买卖奴隶生意的。作为整个十乌的政权中心王都勋贵对奴隶的需求量极大。奴隶也根据年纪、性别、年龄、身材、相貌等标准被划入不同类目。 例如年轻貌美的被买走当伺候人的女奴年轻力壮的男子则被买走当苦役。 还有奴隶被丢去斗兽被推上斗兽场与兽生死肉搏权贵下注娱乐。再重口一些的让奴隶用身体伺候调教过的凶兽勋贵坐在高台享受底下奴隶撕心裂肺的惨叫。 奴隶在十乌是最低贱的存在。 他们不算是人。 打杀他们自然不算杀人。 弄死一个奴隶随意得像是打碎一个不喜欢的碗死了再去买一个替补就行。 因此此处的奴隶更替极快。 除了奴隶、看管奴隶的人、采购奴隶的人平时没什么外人过来。一来此处偏僻荒芜;二来周遭环境污秽臭气熏天随便哪个角落都能瞧见奴隶的屎尿。 庆幸现在还是寒冬腊月。 倘若是三伏天天气燥热、烈阳暴晒这些屎尿经过发酵再飘散到空气中…… 隔着三五丈都能闻到将人熏吐。 高高在上的权贵哪会屈身驾临? 甚至连守备也是最松懈的。 因为奴隶根本不敢逃。 不逃跑还能多苟活一些时日一旦逃跑被抓其下场将是生不如死在死前还会经受非人的折磨。此前就有一回奴隶主命人将逃奴从头至脚剥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再往头顶处的伤口灌注水银逃奴痛苦难忍极力挣扎逃脱竟活生生剥下了一张人皮! 观刑的奴隶吓得面无人色。 一入夜奴隶就乖乖回营帐抱着发霉破烂的单薄被子努力蜷缩身体入眠。 一个不大的营帐能睡下三四十号。 幸好人多能取暖才不至于冻死。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点儿异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都显得格外清晰。靠近营帐边缘的奴隶紧了紧身上的破衣裳勉强翻了个身推开不知是谁搭在自己脸上的臭脚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过了半晌。 营帐外极远处——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如风一般掠过耳畔夜风吹拂野草发出的响声都比它打。 无人知晓一道道人影从地底钻出。 “呸忒臭了!” 扑面而来的腥臭威力巨大。 “这是挖到茅坑了吗?” 这抱怨轻得好似含在嘴里。 除了声音的主人无人听见。 陆陆续续有人从做了隐藏的坑洞爬出来他们身上的衣裳和露在外边儿的肌肤刻意弄脏再加上普通人多有夜盲症让他们可以完美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混进来。 粗略一数足有五百多人。 为首的自然是艺高人胆大的徐诠还有一脸漠然的白素。沈棠原先不准备让白素潜入城中倒不是不信任她的能力而是她修炼武气时间短城内危险大变数多。 她准备好好培养白素的。 若是折在这里岂不可惜? 白素自是不肯答应。 她沉声道:【主公好意素心领但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武将建功立业不是冒着风险的。他们哪个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末将微末之身何德何能让主公偏心?】 即便要偏心也是因为她军功偏心。 如今的白素自认没这个资格。 【恳请主公让末将出战!】 沈棠张了张口。 好一会儿还是叹气允许了。 她道:【如此也好但城内危险一切小心。我知你自小行走江湖用不着我再三叮嘱但有一件事情你一定牢牢记住——卿为璞玉内蕴光华切莫轻身!】 白素是一块珍贵的未经雕琢的璞玉她在沈棠这边的分量比她想得重得多! 忍着胸腔的鼓噪白素应声。 【唯!】 此次潜入以徐诠为首白素为辅。 只待城外号令便行动。 徐诠捏捏肩膀嘿嘿笑道:“今儿总算能大开杀戒挖了半来月的地洞看家吃饭的武艺都快要生疏了。”他可不想下回堂兄写家书问他有无长进回答说挖洞娴熟。 真这样他堂兄能杀过来砍他。 白素冷着脸悄无声息拧断一个起夜的奴隶看守脖子将瘫软的尸体藏好。 “不可掉以轻心!” 徐诠也不怵她。 相处久了他发现白素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嘴上说得硬实际行动却很体贴。明明年纪比他还小行事作风却异常成熟。徐诠笑眯着眼:“军功在前难免激动。” 白素抿了抿唇。 其实—— 她也挺激动。 此前都是对那些部落下手军功是没少拿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此番来十乌王都脚下是十乌政权中心她却能带人悄无声息潜入在敌人的大本营大摇大摆。 体验感截然不同。 徐诠还想嬉笑两句缓解紧张倏忽感觉到什么神情蓦地凝重起来抬手。 沉声道:“要来了!” 白素等人绷紧了神经。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经过精心算计的地龙翻身受影响最小地势宽阔还没有守卫巡逻。乱象一起便能一路放火截杀以有心打无心、以快打慢扩大胜利战果! 几乎是徐诠声音落下的瞬间他们脚下地面深处几股不同的黑白文气迅速填满地洞的每一处其中一股格外强盛。黑暗之中似有凶兽睁开了那双嗜血的眸。 王城之外。 姜胜目光森冷地看着地平线上的城墙薄唇轻启道:“星罗棋布!” 倘若能看到地下文气分布便会发现它们有秩序地纵横交错几股文气默契地化为一张棋盘。棋盘上异象频生风火雷电疯狂席卷最后凝聚成一条盘卧巨龙。 “斩!” 一字落下。 巨龙身躯断为两截。 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似巨龙临终前的咆哮自地下向上迸发地洞顷刻崩塌地面下陷。蒸腾焰火从每一处裂缝争先恐后喷涌而出此时不知哪儿来的风吹来。 火借风势! 同时其中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在最高处迸发最耀眼夺目的五色光芒。 拳头大的火花以火柱为中心一生二、二生三直至覆盖整片高空。 无数火苗从天而降。 有幸见到这一幕的人毕生难忘。 ------题外话------ (?■_■) 同一章小说写两遍也是崩溃同步把稿子同步没了…… 正文 492:旌旗十万斩阎罗(下7)【求月票】 发…… 发生什么事情了? “地、地龙、地龙翻身了!” 这事儿发生过于突然这个时间点除了巡逻兵卒几乎无人醒着。地龙翻身的瞬间一部分睡得浅人被惊醒脑子还懵着呢身下地面开裂崩塌焰火直冲天际。 那火也是厉害。 基本是沾到哪里烧到哪里。 十乌王都效仿关内诸国核心建筑多为华贵珍惜的木料家境稍微普通一些的人家仍是用处理过的牛皮、羊皮精心缝制里里外外数层内部再盖上厚重布幔。 家境再次一些的便用风干硬化过的粗布为了防风防雨还会抹上几层油。 一言以蔽之全是易燃之物。 地龙翻身火龙出世更要命的是天上还降下无数拳头大的火花范围几乎囊括整个内城。这火还不是“一枝独秀”是“遍地开花”想救火也来不及更加不妙的是震感愈发强烈不少人在睡梦中被坍塌的帐篷、房梁压倒烈火如嗅到血腥的凶兽扑上来。 “快醒醒——地龙翻身了!” “啊啊啊啊——” “救命啊——” “火、火、火——” 侥幸爬出来的人也被天降大火逼得抱头鼠窜因为地龙不断折腾根本无法维持身形一个不慎就可能栽倒。一时间恐怖蔓延城内充斥着惊恐尖叫和痛苦惨叫。 十乌王城建造之初也考虑到容易走水设置了相对完善的应对措施。种种措施面对此次突发情况却收效甚微。地龙翻身和天降神火足足延续了三十息功夫。 十乌内城乱作一团一片火海。 拱卫十乌王都的兵马自然也在波及范围内但他们多是训练有素的青壮反应速度比常人快得多经历最初的无措迷茫牺牲了一小撮倒霉鬼迅速稳了下来。 但稳不意味着能顺利集结人手。 底下兵卒多是习惯性听命于人的普通人这混乱情况下各个被烧得狼狈不堪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更别说在混乱嘈杂环境中辨认各自的上峰。究竟是先灭火还是先弄清楚暗中敌人?抑或两者并行?若两手都抓谁去救火救人谁去迎敌杀人? 这一切发生太快太快了。 在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还一头雾水光顾着扑灭周遭火势的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地面又开始震颤不止震感愈来愈强隐约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陌生牛吼。 “那是什么东西!” “鬼、鬼火啊!” “鬼火来了——” 随着应和之声增多愈来愈多的人看到有火苗悬浮半空一起一伏地迅速飘来。 起初只是一朵紧跟着两朵、三朵、四朵……火花聚拢成一片璀璨火海。 定睛再看这哪是什么鬼火? 分明是一头头尾巴冒火的牛啊! 这些牛嚎叫得甚是凄厉眸色癫狂一眼望去粗估有上千头!离它们最近的兵卒在冲撞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躯被一只又一只疯牛践踏惨死蹄下。 哪怕没有死的也被跟随火牛阵冲锋的敌人一刀劈断半幅身躯彻底归西。 待有人慌忙中出手拦截这群烧着尾巴的疯牛已经在营中冲杀近百丈之远。 “谁敢拦吾!” “皆杀!” 火牛阵后一武者蹬地高跃手中兵刃冲着敌人组建的防御城墙一刀劈下武气狂泻四十米巨刃将匆忙组建起来的防御一击攻破。有此人开道火牛不减冲势。 所过之处尸体横陈焰火重燃。 这名一身武铠甲胄的武胆武者自是统帅大部队的鲜于坚而指挥火牛阵的文心文士倒是意外——既不是顾池也不是姜胜而是一直提剑就干的沈棠。姜胜和顾池负责引发地龙翻身由他们抓时机、造混乱策应各处然后就有个很尴尬的地方。 林风跟着徐诠白素那一支。 顾池和姜胜要维持地龙。 主力这边就少了个能压阵的文心文士。 沈棠正想多多压榨姜胜——毕竟这厮文宫大成文气储备强得一批相信他咬咬牙也是能一人干俩人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知姜胜和顾池齐刷刷看向了沈棠。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顾池垂眸瞥了一眼沈棠腰间的文心花押笑得有些不安好心悠悠开口。 【要找的文心文士不在这儿?】 沈棠挠头:【谁???】 顾池无情吐出一句:【主公不是?】 沈棠被问得怔愣在了原地。 啊、这——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也是文心文士但是——【真女人从不打辅助!】 顾池揶揄:【主公充其量只能算是还未及笄的女郎算不上‘真女人’。】 沈棠:【……可咱们的计划不是天上地下两手抓吗?天上进攻谁负责?】 一直不开腔的姜胜淡淡道:【胜!】 除了无法用沈棠爱用的言灵化出食物其他言灵破解、学习不难加之沈棠从来没藏私的意思姜胜自然也会。仗着文宫优势他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比她更强! 沈棠:【……你们这是逼武为文!】 任凭沈棠如何挣扎计划是这么定了只是临战前顾池和姜胜还私下叮嘱鲜于坚尽可能“自力更生”。自家主公不是个正经的文心文士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被叮嘱的少年郑重点头。 自家主公只是半吊子文心文士他有心理准备的。或许是没有期待反而收获满满惊喜沈棠嘴上说着“真女人从不打辅助”但文心文士最基础的言灵也用得熟练甚至连偷袭环节至关重要的【火牛阵】也是水到渠成而且——用得比其他文士还要阴! 她踩着队伍尾巴的一头牛的牛背。 扬手一挥:“牛郎们冲!” 在敌人营垒横冲直撞冲杀不止! 哪里人多便往哪里冲打得就是一个“立足不稳”的机会不给敌人一点儿机会将人手聚集起来。只要人马无法聚拢便无法形成有效战力收割起来才更顺利。 获得鲜于坚武铠附身的兵卒紧跟火牛阵后翼两侧其他兵卒或手持丈高长矛、或举盾保护、或拉弓射箭。一个个像是打鸡血千把来人就敢直接上手干人家上万! ------题外话------ \( ̄︶ ̄*\)) 唉就不该双线并行 这个标题啥时候能结束??? 正文 493:旌旗十万斩阎罗(下8)【求月票】 “勇敢牛牛!” “不怕困难!” 稳稳踩着牛背的沈棠找到了当文心文士的快乐这不比骑猪更让她愉悦?果然以前觉得文心文士都是弱鸡辅助是她太狭隘了不知道这份职业的真正玄妙。 “牛郎们冲杀过去!” 风在吼、火在烧、牛在叫、沈棠在狂笑还是隔了几十丈都能听清晰听到的笑。 “重振牛郎雄风!” 千余火牛一路冲杀至营垒中心。 鲜于坚抬眼瞥了一眼前方高耸的帅旗足踩牛背一个借力奋跃一道光芒劈断那面醒目帅旗随手披在身上。他也不恋战两招击退试图上前阻拦的武胆武者。 看着帅旗倒下负责镇守驻兵的主将铁青了脸威力不亚于鲜于坚箭步上前给他一个大比斗。那耳刮子的响声能绕梁三日而不绝奈何他们失了先手人员难以聚拢形成有效的防御和抵抗更别说开始反攻了。而沈棠又是见缝插针的高手抓时机快狠准! 进攻节奏迅猛毫无拖泥带水意思。 活牛这么干可能失控反噬己身但言灵所化【火牛阵】却能指哪儿冲哪儿唯一缺点就是易失控。那难以控制的火牛阵在她手中却是如臂使指这点很可怕。 任何一个想在战场发光发热的文心文士【火牛阵】算是必修课但多是粗通也就是能发动但维系时间不长多用于冲锋或偷袭持续几十息功夫就散了。 因为火牛虽是言灵所化并非活物但它们的威力基于活牛被刺激的基础上。简而言之活牛会有的反应火牛也会有。想操控它们进行高负荷冲锋并非易事。 其次便是此阵威力。 试想一下—— 千余规模的疯牛牛角缠着兵刃尾巴上绑着能刺激它们的易燃物以火点燃齐刷刷冲向敌人军阵方向己方精锐跟随火牛冲锋。哪个人面对乌泱泱的火牛不怕? 旁的不说—— 这个阵势就够吓破人胆子被疯牛撞到非死即伤若是被踩踏十死无生。 生死面前谁能不惧? 兵卒也是惜命的普通人。 为了逃命而四处乱窜更是寻常。 而两军交锋往往是阵型先乱的一方落败因为败方无法聚集众人之力只能被敌人切割分成一一块蚕食。也正是这点造就了一桩桩让后人津津乐道的以弱胜强。 若是拿捏得当—— 即使只有八百也能破十万大军! 因此精通此阵者不多。 有一个算一个俱是个中高手。 主将见火牛阵毫无溃散之意怒不可遏道:“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心中冰凉一片。 他们是护卫十乌王都的主力。 现在却被拖住脚步而内城火势不减也不知情形如何。若只是损失些普通人和财物也就罢了怕就怕十乌勋贵和朝臣出事。他们个个娇滴滴昂贵得很—— 来日大王凯旋…… 一想到那个画面主将就忍不住眼晕脑瓜子嗡嗡作响似能预料自己的结局。 “破解它啊!都死了吗!” 主将狂怒气得将墙垛捏碎一角。 他们这边也有文心文士。 破解火牛阵说容易也不容易但说难也算不上有多难特别是对于实力相近的文心文士而言。它威力在于正面冲撞从而达到破坏敌军阵型、制造恐慌的目的。 作用与重骑兵冲锋类似。 破阵不一定要正面击溃全部的火牛。只要能制止冲锋就算是破阵!不管是竖起文气高墙还是制造战壕沟壑抑或在地上化出无数铁蒺藜、拒马桩管用就行。 十乌一方的随军文士自然也懂。 但可惜—— 他们虽懂【火牛阵】却不懂沈棠。 文气城墙拦在冲锋路上? 鲜于坚上劈开它! 战壕沟壑冒出头? 齐刷刷绕路啊! 战壕沟壑的效果跟宽度、深度、长度挂钩。宽度太窄牛牛一个冲锋高跃就跨过去了深度太浅都不带摔的。所以在保证宽度、深度的同时长度注定有限。 高处的敌方文士差点儿吐血。 谁见过会拐弯的【火牛阵】? 至于铁蒺藜、拒马桩? 派出鲜于坚等具有远程攻击作战的武胆武者一通狂轰滥炸前方一路坦途! 远处—— 掌控棋局的顾池和姜胜:“……” 顾池幽幽一叹。 “果真不能指望主公当个正经八百的文心文士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佯装抱怨可言词间带着几分笑意。 姜胜不以为意:“战场之上能获胜即可。谁规定【火牛阵】只能用于策应辅助?” 正常情况下【火牛阵】是为精锐先锋开道冲散第一波敌人为紧随其后的精锐创造有利的进攻条件定位是策应辅助。而沈棠却让武胆武者策应【火牛阵】。 而且还很有效果。 “唉她真十四岁吗?何时文武双修还有这等惊人一面了……还是老夫老了见识浅薄?”姜胜本来还有些得意将一国王都当做棋盘指点江山那滋味令人着迷。 冷不丁被自家十四岁主公打击了。 顾池:“……或许吧……” 他说得很没有底气。 自家主公的来历真是笔糊涂账。与其说是十四岁倒不如说是披着十四岁人皮的不知年纪的老怪物。但这事儿顾池打算烂在心底以后带进棺材也不说出去。 小怪物如何? 老怪物又如何? 焉知此人不是上天派来终止这个荒诞纷乱的世道?只要主公志向始终如一为天下黎民安宁而前进纵使前方荆棘遍地他双足赤裸也愿——舍命陪君子! 十乌? 不过是一片注定被征服的浅洼! 与此同时主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沈棠这边主力拖延护城精锐姜胜顾池二人引动地龙在内城制造混乱打掩护而徐诠白素林风为首的负责收割战果! 剑锋直指十乌最繁华区域。 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 斩杀他们相当于废了十乌双臂! 称得上斩首行动! 此举若成可保边陲至少十年安宁! “你们什么人——” 话未尽气已绝。 “送你们上黄泉的人。” 此地死一人关内可活百人! ------题外话------ *★°*:☆( ̄▽ ̄)/$:*°★*。 下一章结束棠妹视角乌有的便当开始热上。 ps:因为嘤嘤掉毛掉得要秃了发到其他平台求教如何丰毛被杠说我虐猫——他们知道嘤嘤一个月吃掉多少冻干零食吗?看得我那叫一个气。 然后就发散思维想到可能有读者会误会说香菇是不是残暴啦小说有虐待动物滥杀无辜的情节导致人物崩坏(还真有)。担心有看得不仔细的跟我杠。 特此解释—— 棠妹登上王座的脚下注定是累累白骨但她的底线是不虐杀滥杀其他的——战场之上不举刀杀人难道指望敌人自然老死吗?这本书不是正统的争霸文但也绝对不是毫无内涵的随意过家家这本书写得不容易让理科生头秃。 连载之后我的头发都薄了。 火牛阵言灵所化不是活物。 灵感源于战国齐将田单发明的战术。 虐待动物?说他他别说我。 祈善的猫猫生了一窝又一窝一窝小猫两三个猫爹也不是香菇有繁殖癖。母猫绝育需要深入腹腔医疗技术不允许。至于一窝小猫两三个猫爹这很正常。 一般情况下香菇很佛系只要不是过于离谱的人身攻击任何评论香菇都是不删除的被删除了请找正主系统。至于禁言拉黑套餐从业十年就送出几份。 上个月粉丝称号香菇太懒这两天抽空发。 正文 494:旌旗十万斩阎罗(下9)【求月票】 十乌勋贵或许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十乌鼎盛之时在十乌最重要的政治中心在他们安全感最大的老巢被敌人一脚踹开大门。敌人隶属于何方?何时潜入? 他们一无所知。 甚至有倒霉鬼连思考这些问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拥而上的敌人夺走性命。 火光跳跃惨叫冲天。 徐诠是众人实力最强者实力稍高的武胆武者都交由他对付、牵制而白素则率兵对几类人下死手——身材偏高大魁梧者亵衣为绸缎制成者弱冠以上男子者! 但凡碰见能杀就杀! 其余妇孺弱小可以酌情放过。 而这是白素在行动前制定的。 林风年幼阅历不足虽能看出几分门道但也有不解之处:【这……身材偏高大魁梧之人多为武胆武者此番奇袭是为了重挫十乌勋贵高官应当速战速决……】 勋贵高官身边也不乏武胆武者保护尽管实力不怎么高对付普通兵卒还是没问题的。考虑到机会稍纵即逝不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对付尽可能多的疑似目标? 今晚行动的难度可能超出她的预料所以林风此行做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 【并非如此。】 白素行走江湖多年考虑可比林风周全她说:【你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但身材高大可不是粟米麦饭就能养得出来的肉类白蛋更是不可或缺。即便是高官家伺候的小厮也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一日几个蛋吃着。特别是十乌这个吃人地方……】 林风闻言点了点头:【受教了。】 用亲肤珍贵的绸缎制亵衣非富即贵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条件。弱冠以上男子不可留也是筛选勋贵高层的法子。几项综合考虑确实比林风最初想法周全许多。 徐诠难得插了一句嘴。 【我先说好我这么问并非滥杀暴戾——为何要放过妇孺弱小?妇孺还好说十乌高层女子地位是比关内高许多但再高也不被允许挑大梁可他们的孩子……】 徐诠:【即便是孩子也是勋贵高官之后他们背后的部落势力还在就会拥趸他们将他们拱上去。未来仍是大患……一事不烦二主何不趁此良机斩草除根?】 白素淡淡道:【因为时间。】 徐诠抹着鼻子:【这确实咱们时间是不多也不知先生他们能争取多久……】 【错了我的意思是这些幼狼想成长到能独立的年纪需要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等壮大势力。今日偷袭取巧来日如何不能挥兵直入十乌王都?故不足为虑。】 隐患之所以是隐患那是因为被威胁之人不够强疏忽大意给了人机会。 此行若成至少能争取五年到十年的时间届时——主公不再是今日的主公而十乌也不会是今日的十乌!徐诠被白素透露的意思噎了一下不知她信心从何而来。 主公给的吗? 徐诠道:【行依你所言。】 听人劝吃饱饭。堂兄总说他脑子不好使白素江湖经验比他多他听她的。 本以为此行凶险万分结果—— 意外顺利。 内城这片地方是顾池二人重点照顾的徐诠等人行动非常顺利偶尔碰见大的阻碍也能有惊无险度过或有神来之笔的文气帮忙缓解压力战损比预期少的多得多。 当然战果也比预期丰硕得多。 徐诠暗中啧啧赞叹——果然一个优秀的文心文士确实能省很多麻烦。 更何况还是仨。 他看着令德妹子都有些心动。 如此好的文心文士苗子若能挖到自家篱笆地岂不是绑定的将者五德? 十乌这些人也不是木头更不会待在原地排着队上黄泉路。在经历最初的恐惧之后他们便组织人手开始突围。徐诠兵马不足只要能突围便有八成几率逃生。 然后他们赌对了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率领残兵安然撤退捡回小命。 但他们也赌错了—— 徐诠等人的目标不仅仅是他们。 还有十乌金库! 需知十乌境内矿产丰富特别是金银铜铁这些都是他们拿来跟关内人做生意、贿赂的法宝。这些年也借着它们培养了一批精锐否则十乌哪里能这么快崛起呢? 金库常年储存一笔不菲家当。 徐诠他们不需要铜铁。 最重要的是金银珠宝! “我有个疑问……” 整个十乌内城兵力聚集最大的地方就是金库附近但这些兵马在地龙翻身那会儿就被调虎离山再加上勋贵高官们出事不得已调拨兵力过去支援结果化整为零被徐诠等人逐个击破路上过来的时候还弄死好些残兵。一路无惊无险直直抵达金库大门。 金库金库名副其实! 一箱箱整齐码放的金砖银块看得徐诠这位天海徐氏世家子也直吞口水…… “问什么?” 白素还算镇定。 倒不是说她见多识广、视金钱如粪土而是她早年经历让她对金银看得淡漠。 徐诠一手扛一个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也恨武胆武者力气为嘛不再大些! 他问:“为什么先生他们会知道十乌金库在哪里怎么走?这不是机密吗?” 这问题他憋了好久。 地龙翻身震塌事先挖好的地洞。 唯独一条留下来就是金库通往城外。 白素:“……” 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出来。 但是吧—— “有说话的力气多搬就是了。” 一个个接力将金库箱子地洞丢。 这条地洞挖得格外深底下潜伏百余人他们未上战场而是一直在下面待命就是为了以最快速度、最少时间转移这批金银财宝。十乌王都的动静会惊动附近部落。 一旦这些部落派兵增援他们就被敌人包饺子了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黎明将至收到消息的部落援兵抵达。 遥遥便见王都高耸城墙豁了超大口子。 像是被人用暴力强行从内向外破坏。 边缘还残留着暴戾的陌生武气。 空气中弥漫焦臭。 王都内城一片废墟残骸偶尔还有未燃尽的火苗子静悄悄摇摆散漫冒着烟。 哪还有敌人的影子? 王都城内普通人损伤不大多是烧伤仅有少部分倒霉死在地龙翻身家产付之一炬。而勋贵高官集中的核心区域完全化成废墟随处可见焦尸令人触目惊心! 来支援的兵马负责人看到这一幕双腿一下子就软了险些瘫软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脑中只剩下这么个念头。 若大王凯旋看到他耗费巨资心力打造的王都变成这个模样第一时间就是追责他们这些人保护不利、支援不及时。 不管他们如何解释恐怕下场也—— 一想到那画面面色死白。 比他们更加绝望的便是此次负责镇守王都的几个王子他们虽有野心但知道年纪实力跟前头的哥哥相差太远被迫躺平。 人生区区几十载吃喝玩乐不好嘛? 吃喝玩乐他们擅长。 守城调动兵马处理突发事件…… 他们真的不行啊! 地龙翻身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宿醉的王子才被下属从废墟挖出来强行醒酒他还懵逼着。其他王子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拿不出主意反而被来势汹汹的徐诠等人吓破胆子火急火燎让护卫护送自己突围逃跑。 其中有一位特别倒霉。 跑得太快太远半路撞上数十人的残兵。误以为是己方兵马直接上前表明身份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送上门的军功没道理往外推啊。 顾池无语凝噎地看着姜胜将剑从倒霉鬼胸膛抽出吐槽:“他还有脑子吗?” 姜胜道:“空的。” 即便有脑子也是塞着稻草。 “那首级还要带走?” “带着。” 毕竟是个王子再蠢也架不住有个当王的爹身价与寻常十乌族人不同。 顾池好笑道:“走与主公会合。” 此番可谓是大胜! 尽管己方也折损两百余人负伤者过半但跟敌人的损失相比不算什么。 他倒是想看看—— 十乌出征大军归来看到王都这副模样高层勋贵折损六成会是什么嘴脸! 可惜瞧不见了。 顾池不由得勾唇展颜。 这一笑冲淡强行透支文气带来的萎靡不振近乎青白的面颊多了点血色。 三方人马皆是精疲力尽。 跟耗尽气力的身体相比精神却亢奋得像是打了鸡血不少人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不敢相信居然能从几乎必死的行动中活下来。敌人死了敌人的老巢被他们烧了敌人的金库还被他们一锅端了! 美好得仿佛在做梦! 倘若能活着回到关内—— 这牛能吹一辈子! “主公!”顾池。 “主公!”姜胜。 一屁股坐在箱子上的沈棠正低头咀嚼着青梅借着酸劲儿让自己保持冷静清醒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个激灵跳起来。 “你们俩可算回来了!” 很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顾池问:“主公收获如何?” 沈棠竖起大拇指又指着数不清的箱子嘿嘿笑道:“丰收!大丰收!令德还在整理咱们很快就能知道!我想着分赃……呸先把将士抚恤奖赏分掉然后——” 大头肯定是冲入公库啦。 用以建设战后的陇舞郡、永固关。 恢复民生经济。 一部分当日后的预算…… 一部分开俸薪…… 一部分…… 沈棠掰着手指头大致安排每一笔的用途最后掰得只剩下一根小拇指了。 她笑容倏忽多了几分猥琐得意。 顾池两个人精早就看出来了。 “主公打算如何?” 沈棠问:“我作为主公此战也出了大力气火牛阵最后失控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让它们冲破城墙炸出一条生路也未必能这么顺利撤退。我因此被武气反噬内腑受了一点点儿的震荡总该有点补偿安慰吧?” 生怕顾池他们会担心自己沈棠刻意强调反噬震荡只是“一点点儿”。 顾池忍着笑又问:“主公要多少?” 沈棠伸出五根手指狮子大开口。 “五千两黄金!” 说完又有些心虚。 毕竟她是穷惯了的。 钱袋子常年只有数量不等的铜钱。 这回钱币单位一跃升到“两”还是黄金如何不激动但她要的是不是太多了?五千两黄金能干好多好多事情…… 钱财会腐蚀人意志她应该秉持节俭刻苦的优良美德才是谈钱不像话。 顾池和姜胜皆是无语。 姜胜甩锅道:“你可真是误人子弟。” 顾池反驳:“她的半师是祈元良。” 姜胜冷笑:“哦他?庸师误人。” 沈棠:“???” 这跟祈元良又有什么关系? 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倏忽传来林风惊恐叫声她道:“主公大事不妙!” 沈棠瞬间绷紧神经。 有敌人来犯??? 谁??? 在哪儿??? ------题外话------ \( ̄︶ ̄*\)) 白天睡得多了现在睡也睡不着。 为了不断章硬生生多赶了一千五百字…… 正文 495: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0)【求月票】 顾池是最清楚有无敌袭的人。 因此很镇定地摁住自家快要跳起来的主公淡声问林风:“令德出了何事?” 林风指着身后:“主公一看便知。” 她小小年纪也算见多识广但这么诡异的画面确实没见过。林风领路步履生风、甚至压榨仅有的一点儿文气用出了【追风蹑景】一边解释道:“金子它化掉了!” 沈棠跟得紧听得懵逼。 瞪大眼:“什么叫金子化掉了?化成金水?还是——狗币十乌用假金子骗咱?” 倘若是最后一种她现在就能抄起兵马杀回去将王都地皮来来回回犁一遍!” 话音落下已至目的地。 沈棠彻底怔在了原地。 几个派给林风整理账目的属官也手足无措地看着不远处有几口打开的箱子一块块黄澄澄金砖碎成金色薄雾连成一片化作向天际倒流升华的水雾美得炫目。 这就是林风说的“金子化了”! “卧、卧槽?这——他大爷搞什么?十乌这群小比崽子居然拿假金骗我?居然骗我!”沈棠看得瞠目结舌紧跟着便是强烈的怒意冲上心头两个拳头都捏紧了。 指关节嘎吱嘎吱响。 后槽牙用力摩擦绷紧腮帮子。 众人也不知这究竟怎么回事不敢上前扑救但心情都是一样的心碎滴血。 这一幕并未持续多少时间。 自沈棠等人过来也就十几息功夫。 只是—— “怎么还有假金子剩下?”箱子都是敞开的升天了一部分里边儿竟然还剩下不少她忍着怒火在一旁等了许久见金子没再异动才上前伸手拿起其中一块。 入手的分量极重。 除了因为冶炼提纯技术不过关导致成色不足外表颜色不那么正其他跟真金别无二致。沈棠沉着脸掂量手指蓄力重捏不一会儿便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痕。 不像是假货啊。 就算她认错不可能大家伙儿都认错还是说——十乌用了啥神奇的言灵秘技保护这些金子需要某些手段才能顺利取出金子不然金子离开金库就会回去??? 倘若如此这次可亏大了! 沈棠心情沉重脑海一瞬间便闪过好几个听着就挺靠谱的猜测被迫听她心声的顾池嘴角抽抽上前轻声道:“主公……” 听到顾池声音原先还压抑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喷薄努力抿了抿嘴角压下想瘪嘴止泪的冲动尽可能用嬉笑调侃的口吻。 “唉……看样子是没这财运本想将这些钱财运回去好好修修陇舞郡给大家伙发一发福利……特别是你们跟着我这么久了除了河尹第二年还好点儿其他时候薪俸一直缺斤少两的……只能委屈你们再穷一阵了……” 越说越难甚至觉得有些挫败。 拍拍顾池的肩膀:“面包会有的!熬过创业初期最难的时刻咱们会发财的!” 顾池:“……” 姜胜:“……” 有些词儿不太懂但大致意思能领会但——主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池深吸气。 打断沈棠还想叨叨的意思。 “主公可知刚才是什么?” 而沈棠的反应则是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回答问题。 她没心情。 顾池解释说:“其一这不是什么保护金库追回金银的秘技这点可以放心。” 沈棠勉强打起精神:“那是什么?” 姜胜道:“千金散尽还复来。” 顾池跟着点头。 沈棠:“这……听着有些耳熟???” 她靠着傲人的记忆力想起来哪里听过。此前姜胜确实提过一嘴说是有文心文士天生特殊言灵储备缺陷靠着发动氪金大法获得没有上限的文气横扫全场。 只要手中金银充裕就能超神。 “不对!这跟咱们这些金子有什么干系?我们中间也没这种奇葩的文心文士!氪金一刀999不该氪自己的金吗?我的意思是说应该花文士自己的钱吧?”沈棠原地跺脚打转“难道说想花谁的钱就花谁的钱?这些金子上面也没写谁的名字啊……我脑子懵了!” “这点池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方才金砖消失的模样确实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诡谲言灵特有的情形。”顾池顿了一顿看向林风吩咐道“令德查查少了多少。” 林风颔首领命。 因为这几个箱子她已经清点过所以没一会儿便数清楚回禀:“五千两黄金。” 沈棠:“???” 顾池:“……” 姜胜:“……” 三人都默契一致想起沈棠不久前掰着小拇指嘿笑得意、狗狗祟祟讨要的五千两黄金。二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总不至于是个巧合主公提多少就消失多少吧? 沈棠最先反应过来眼前发黑大叫:“等、等等——不会是康季寿坑我吧?” 姜胜反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康时又不需要“千金散尽还复来”。 沈棠气得跳脚又咬着手指来来回回踱步脑子cpu过载了:“他‘逢赌必输’坏我运气啊你们想想财运也是运气的一种吧?自打结识这家伙我就没有富裕过!” 以前是衰神附体。 现在是穷鬼附身啊! 顾池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这、没认识康季寿之前主公不也没富过?” 沈棠睁着死鱼眼幽幽警告。 “……顾望潮!” 顾池知情识趣地闭麦主公气了。 姜胜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他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隐约有种预感抬起头只见一点金色从天而降正正砸中沈棠的小脑袋瓜。庆幸长发束着才没感觉到痛。她抬手一抹温热的。 艹莫不是鸟屎? 但入手的触感却圆润坚硬。 拿下来竟是一块三角碎金子。 她道:“这金子造型有些眼熟啊……” 掂量掂量大概五克的样子。 顾池:“……” 他想到了什么。 姜胜:“……” 他怀疑了什么。 沈棠一下子记起来了说道:“上次砸中伤兵的也是这造型的碎金子……” 摸头难得被幸运女神眷顾一回。 这让沈棠郁闷的心情好受了些。 顾池在一旁添了句:“这种文心文士散去的金银最后都会带着个人特有痕迹。” 沈棠苦笑:“那是得谢谢这位‘散财童子’散去五千金白得一角碎金……也不算穷光蛋。唉算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再生气也不可能祭了康季寿。 她又是无奈又是释然:“我大致能猜出一些记得季寿的文士之道是‘逢赌必输’想要‘逢赌必赢’就要填补上足够的气运他的不够自然我这个主公买单。他此刻应该在永固关也不知情况如何。若破费五千两能守住永固关庇护关内生灵五千两——” 她歪头无所谓地摊摊手。 “散了就散了吧。” 跟她帐下僚属、治下庶民生命相比莫说五千两黄金五万两她也砸! 说完一扫面上阴霾郁色。 竟是一点儿不搀虚假的豁达。 姜胜:“……” 这让想说点啥推测的他彻底语噎无比接近真相的内容梗在喉头翻涌。 “主公其实……” 沈棠将那三角碎金揣进钱袋。 拉紧系绳生怕它也化掉。 内心暗暗感激那位散财童子。 让自己不至于穷得身无分文。 “整顿整顿咱们回去。”沈棠出言打断姜胜的话剩下的内容她不想听到。嘴上说着豁达内心还是心疼滴血她需要时间慢慢舔舐伤口等时间将这道创伤抚平。 有自个儿的诸侯之道在她还不至于穷得饿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人嘛有饭吃、有屋住、有工作、有理想、有前途……没有钱也是能忍的!” 沈棠拍拍姜胜肩膀神色平静叮嘱林风将剩下金银珠宝全部记录入账。 方便后续安排。 兵卒为她流血丢命但不能在让他们/她们的家人也跟着流泪。战后抚恤补偿奖赏才是当务之急剩下的钱不消失就好。 林风拱手应“唯”。 姜胜张张口还是咽了回去。 顾池听出门道:“怎么回事?” 姜胜低声:“唉回去就知……” 沈棠符合逻辑的脑洞给远在永固关的康时甩去了一口大大的黑锅。 不过—— 这口锅他也背得心甘情愿。 永固关战场上。 风起云涌战鼓震天。 十乌中军主帐内的大王面色铁青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愤怒抓紧王座的金制扶手力道失控留下扭曲指痕。其他人不敢出言各个像中了【禁言夺声】。 他们能理解大王的愤怒。 两军对垒的三场斗将他们起初信心满满肯定能三场都拿下来重挫敌人结果第一战苏释依鲁大意惜败褚杰之手。 第二场本想让特别安排的杀手锏针对褚杰若能将其斩于阵前第一战损失的士气就能翻倍弥补回来因为褚杰是永固关主将对永固关守兵士气打击是加倍的。 结果—— 半路跳出个籍籍无名的武胆武者。 他们眼睁睁看着褚杰纵马反身回到了永固关搅乱了既定计划。如此也就罢了若能拿下第二场斩杀这个无名小卒也行谁知道——这名武胆武者深藏不露啊! ------题外话------ ヾ(?w?`)o 写着写着忘了时间炫了三千字小章。 视角转回永固关。 嗯—— 15以内肯定能完结这个标题。 康时背了个锅哈哈哈。 ps:815号请个假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晚上跑了五六趟厕所刚坐下来就想跟马桶相亲相爱_(:3」∠)_ 正文 496: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1)【求月票】 眼睁睁看着褚杰远去的背影那名十乌武将自然不甘心放人离开再次追击却被赵奉一击轻松挡住。他脸色骤变身形不受控制地爆退数丈恨不得咬碎牙。 “什么地方来的小贼报上名来!” 赵奉咧嘴笑了笑目光凶恶锋芒毕露:“你一个崽种也配知道你乃翁的名字?”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乃翁”自居了。 羞辱性跟以妈为半径户口本为中心问候对方上下祖宗十八代的威力差不多。 那名十乌武将在十乌地位不低。 哪里受得了这份羞辱? 口中骂了一句十乌的粗话。 紧跟着不说废话抬手直袭赵奉面门而来。他身形极快极灵活沿路甚至出现虚幻残影肉眼难以捕捉赵奉见此情形也认真起来。锵一声稳稳接住兜头一击! 被沈·资本家·棠尽情压榨的这两年赵奉的武力并未倒退甚至因为心境的成长以及对武道的进一步领悟整体飞跃了一个层次。加上武者之意实力翻了一番! 对武气、对天地之气更敏锐。 只要敌人还在这片天地天地之气便会告诉自己他的位置和行动不难对付。也不顾那位十乌武将会不会受到暴击当着对方表情狰狞的面嚣张闭上了双眼。 “你——”十乌武将怒极“受死!” 攻击比暴雨密集。 挥出的气刃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但他没想到赵奉能从容不迫地接下来实在来不及的轻松走位就能避开了。 他气喘吁吁输出半天却激不起人家的热情表情平静无波。尽管闭着眼睛但十乌武将仍能读出赵奉想表达的轻蔑——武胆武者?就这?这么无用还斗将? 十乌武将咬牙。 城墙之上褚杰眉头紧皱。 褚曜道:“你倒是命大。” 以褚杰目前的消耗城下那名十乌武将还真可能将褚杰硬生生拖到自爆而亡。 褚杰暗暗调息恢复状态又有虞主簿与褚曜出手相助消耗不少的丹府重新充盈起来顷刻恢复到了八成。他笑了笑道:“确实是运气好以往十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出手便要置人于死地。看大义这个状态他离突破应该仅有一线之隔了……好一员虎将。” 褚曜点头:“确实。” 赵奉本是十二等左更再往上突破便是十三等中更。要知道受限于天赋、年龄和各类资源武胆武者实力越到后面晋升越困难境界卡个几年十几年再正常不过。 孝城之战距离赵奉晋升没几年。 如今才过去两年多点他又要突破……这速度能让不少少年成名的武胆武者羡慕眼红。关键是赵奉还领悟武者之意未来几年修炼几乎没有障碍实力必然飞涨。 褚曜道:“……只是可惜了……” 褚杰便问:“为何可惜?” 褚曜:“可惜他的主公不是我主。” 再大的人情也有还完的时候。 赵奉迟早回归吴贤身边大义又是帮着开垦荒田造桥修路砌炕搬砖又义无反顾率兵帮忙守关付出的已经超过沈棠对他的救命之恩。此战之后他也该离开了。 吴贤跟主公继续“棠棣情深”还好若是哪天亮出了刀剑赵奉便是敌人了。 故而可惜。 如此将才却是别人家碗里的。 褚杰了解褚曜的未尽之言道:“听闻吴贤帐下有个什么六骁将实力最弱也是十等左庶长。能笼络到这么多人才为他效力卖命必有过人之处沈君压力挺大。” 别看他这位发小自小就长得温润无害现在上了年纪还多了些许长者的慈和冲淡少时锋芒但褚杰对他多了解啊? 褚曜挑个眉头撅个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肚子里酿什么坏。褚无晦这个文心文士比武胆武者下手还果决狠毒。论锋芒锐气没有人比褚曜杀气更重了。 少时如此年纪大了一样。 这些年时光并未消磨他的野心。 只是藏得更深。 那位沈君…… 被他盯上多少是带着点儿霉运的。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褚杰还想咀嚼点零嘴——因为赵奉将那名十乌武将克得死死的场下胜负已分毫无悬念——他道:“沈君的优势和劣势都很清楚过于年轻了。” 年轻意味着未来无限同样也意味着根基浅薄。徒有虚名却无打动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投奔的基础。白手起家哪那么容易?郑乔一句话就让沈棠从苦心经营两年的河尹郡搬出来累累硕果送别人当嫁衣自己灰溜溜被丢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陇舞郡。 褚杰无视褚曜身上隐约的寒气笑道:“天海吴氏子祖上几代煊赫家世、名声、威望、底蕴一个不缺。沈君除了年轻还有块国玺似乎就没其他长处了。” 吸引不到赵奉这样的人才也正常。 这点不止褚杰知道沈棠也门儿清。 武胆武者也是要恰饭的。 总不能天天为爱发电。 褚曜目光森冷看着前任发小。 通知道:“此战结束你也该做决断。” 沈棠帐下属于严重偏科。 文心文士随便拎一个都能扛大梁可提供武力保障的武胆武者却少得可怜。 吕绝、白素他们有天赋也不好使入门太晚成长需要时间。哪怕用武运强行催动短时间也成长不到能统帅一军的程度唯二还能看看的就是共叔武和鲜于坚了…… 但实力跟即将突破的赵奉比…… 还比不了。 自家主公再能打也不能次次下场。 褚杰扬眉挑衅:“你怎么确信你主公回得来?三万十乌首级一个不能少!” 褚曜毫不示弱:“老夫现在还能活着跟你说话不就是证明了?你且等着……” 他不仅要前任发小帐下两万多精锐还想将褚杰也吸纳进来卖命如此主公才勉强有个扛鼎的高级武胆武者。至于陈年恩怨那是他的私事他也吃得定褚杰。 褚杰从小就被他压制得翻不了身。 如今自然也一样。 褚杰哼了一声:“行再说。” 言外之意就是考虑了。 但是—— 他嗤笑:“丑话说在前头沈君得正常供应军饷。咱们这些兵行军打仗就图一口饭。说得难听一些有钱便是爹有奶便是娘什么都没有就是生死仇敌。他供得起?” 正说着城下的赵奉一个蹬地飞跃蓄力于手中四棱兽爪铜锏挥出光刃十几丈冲着十乌武将兜头砸下。一击将其打下马紧跟着又逼近重袭兜鍪致使兜鍪下的人头跟西瓜一样裂开来淌出鲜红的汁水。 ------题外话------ ヾ(?w?`)o 昨天请了假没更新。 抱歉(。?_?。)?i’m sorry~ 正文 497: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2)【求月票】 十乌武将身躯软绵绵地躺倒在地刺目的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水泊全场似乎安静了一瞬唯余北风呼啸。赵奉偏头拉松筋骨气沉丹田冲十乌方向大喝。 “焉有竖子出阵与乃翁对垒?” 裹挟着强烈杀气的音浪瞬间蔓延十乌全军。前面兵卒胆子小一点的直接倒退数步恐惧自心底溢出士气低迷。此时中军主帐大王面色阴沉眼底却燃着一簇森冷的焰火。他这会儿非常拉不下脸雄赳赳气昂昂来破关结果斗将连输两场。 今日非要斩杀赵奉才行! “先登夺旗斩将者重赏黄金五千两!赏赐豪宅一座良田千顷佳人上百!”十乌大王很清楚如何才能调动积极性抬手一挥指向被茫茫细雪遮掩的模糊关隘。 “这一切都在这座雄关之后!”说着十乌大王拍着扶手起身气运丹田朗声大喊道“尔等皆是十乌最骁勇的儿郎你们——谁能够为本王摘下此子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千两黄金、豪宅一座、良田千顷以及上百佳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当即便有一名武将出列。 是一张陌生且不起眼的面孔。 实力倒是十分出色。 甚至当场立下军令状。 十乌大王自然欣喜亲自为其斟酒壮行那武将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摔地转身而去。苏释依鲁瞧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并不看好此人能赢那个赵奉。 别看十乌到处用金银权势吸引人才过来求贤若渴但骨子里非常排外特别是以十乌勋贵为首的群体更是看不起这些用钱财就能收买的货色。跻身高位的往往是十乌勋贵或者他们的心腹招揽来的人才明面上待遇极好却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 一群短视的蠢货! 苏释依鲁心中暗骂一声。 此时便听有个蠢货出来窃窃私语。 “此子平日无甚建树将至关重要的第三战交由他会不会过于轻率了?” 苏释依鲁冷笑:“那将军为何不下场斗将将这可恶贼子人头取来献上?” 在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窃窃私语”不过是“掩耳盗铃”。 那蠢货见开腔的人是苏释依鲁有些不敢惹但一想到对方已有失势迹象自己身后又站着强有劲儿的争储人选便觉得腰杆子也硬了起来。回怼道:“自然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毕竟逞凶斗狠又非吾之长处倒是大将军输得出人意料败得如此没体面。” “你——”苏释依鲁气结。 十乌大王出来调和二人。 平时起内讧也就罢了底下这些人若真以苏释依鲁马首是瞻自己反倒不安心但当下这种情形再闹起来之后的仗怎么打?苏释依鲁和那蠢货只能忍下火气。 中军帐外擂鼓震天。 只是并未持续多久便低了下来。 反观永固关那边欢呼声震天响。 原来第二名十乌武将在赵奉手中撑了百八十招但还是被对方那对铜锏打落马背脑袋开瓢走了前人的老路。只是这人明显比上一个耐打得多溅了赵奉一身血。 他浑不在意地一把抹掉。 笑得猖狂:“尔等今日时运不济不如收兵回去跟家中娘们哭一哭换条路子!” 十乌众人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看。 他们跟永固关打了这么多年的交到双方互有胜负十乌也不是没输过但连输三场斗将却是前所未有。而且即便是输武将多能全身而退而不是送人俩人头! 十乌大王看着地上破碎的酒碗神情看似平静实则两颊肌肉细微颤动腮帮子紧绷。他方才有多信任请战的蠢货此时打脸就有多疼。没能力还跳出来作甚? 怼了苏释依鲁的蠢货出声。 “这、如何是好?” 十乌反面确实占着人数武力优势但人家永固关的兵马也占着雄关的地理优势。此时又有三战连胜的士气加成即使国境屏障被击碎己方想强行破关也非易事。 大王森冷反问:“你说呢?” 被问的蠢货噎了一下不敢吱声。 此时一名成年王子出列。 他建议:“此时唯有强攻一途。” 总不能因为斗将连输惧怕对方士气如虹便灰溜溜带着人回去吧?己方士气正值低谷若这么做一来阵型难以维持二来保不准褚杰就敢抓时机开关率兵追杀。 嗯这事儿是褚杰能干出来的。 另一名王子也迫不及待出列抱拳直言:“永固关只剩两万余残兵败将今日若不动手待来日他们有了戒备准备充裕再想动手恐怕要付出更大代价。” 十乌大王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他今日是来立威的。 且做了完全的准备。 若鸣金收兵率兵撤回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也损伤他多年来建立的铁血威名。损失不可谓不大也不是他想要的。 此战只能进不可退! 电光石火间心思已定。 他道:“攻!” 代表进攻指令的鼓声响起。 苏释依鲁跟着其他人起身领命。 另一边赵奉见十乌大军没什么反应冲着他们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大摇大摆骑着战马返回城中。回去还不忘道:“不得劲儿不得劲儿一个赛一个不经打——” 十乌就这? 前脚刚返回后脚便看到十乌大军有了动静原先看似无序的军阵突然有序变化熟练默契。赵奉在几个文心文士的帮助下忙着恢复武气见此情形也凝重起来。 斗将不过是热身赛。 增加己方士气打压敌方战意。 真正的硬仗刚要开始。 “果真是这个——” 康时眼中迸发出强烈恨意。 “元良……” 下方十乌军阵变化跟此前祈善透露的情报一模一样!下方十乌大军有序朝着永固关推进。就在大军接近某个距离的时候远处隐没在山岚间的国境屏障倏忽嗡得一声。 如水波纹一般漾开。 地面轻晃一座虚幻的高耸城墙拔地而起看着像是一座放大版的永固关。 虚空之中有模糊人声喝道—— 似一人之声又是千军万马齐鸣。 “越吾国境者杀!” ------题外话------ (′??)?(_`) 我估计是真的不能吃大骨汤之类的东西补钙。昨天晚上开心干了两碗早上六点左右突然浑身直冒冷汗明明感觉冷得要命又冷又疼但汗水就跟水龙头一样止不住。跑了三回才稍稍好受……又睡回笼觉依旧冒汗。 貌似之前那一次闹肚子也是因为吃了大骨汤排骨_(:3」∠)_ 正文 498: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3)【求月票】 地面狂风飞卷飘雪倒流天际。 无数肉眼可见的煞气自地底上涌。 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成一具具模糊的人影大概是力量不足这些人影身形缥缈面容模糊周身衣甲多残损手持各式武器。定睛细看还能瞧见类似血的痕迹。 很显然这是一支在战场上冲杀过的队伍血腥煞气扑面而来。哪怕站着一动不动也给予人强烈的压迫感。粗估约有万人尽管队伍松散但气势高亢昂扬。 队伍前方有三道相对凝实的武将人影甲胄比身后这些兵卒更完整胯下战马披着沾满血污的全副马铠时不时打个响鼻前蹄焦躁不安地蹬地作势欲冲锋。 居中那人气势最盛。 那道呵斥正是他口中发出的。 这场面不可谓不诡谲宏大但落在十乌一方眼中却有些可笑——辛国鼎盛之时国境屏障被惊动唤出的万余精锐各个都是精兵杀得十乌侵略者不敢近前一步。 苏释依鲁当年没少吃亏。 永固关能坚守、阻拦十乌这么多年国境屏障下的这支英灵大军是绝对的功臣! 可惜了可惜啊。 他们实力与国境气运强弱挂钩。 从万余精兵悍将退化成万余残兵败将……如何不唏嘘?由此可见攻陷辛国将其纳入半途的庚国此时国运衰退到何种地步!只要跨过这道雄关十乌无人能挡! 城墙上褚杰等人亦是心情复杂。 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褚杰了。 当年褚国灭国与今日情形神似。 国境屏障在辛国大军面前不堪一击接着便是惨烈的交锋最后国破家亡…… 此时康时和褚曜将目光投向许久没有吱声的荀贞前者更是躬身拱手行了一大礼沉声道:“还请含章出手解困!” 荀贞观战这么久也是在等这个时机正要开口答应下来谁知耳畔突兀响起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声让他动作一滞。康时见荀贞视线霍地投向某处也疑惑看去。 山岚迷茫只有群山若隐若现。 那一处并无特殊。 褚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文心文士有不少传音入密的手段但不管是哪种基础原理都是运用文气通过无处不在的天地之气构建通讯桥梁。他方才确实感觉到一股一瞬即逝的陌生文气。 这说明有人刚才联络了荀贞。 “含章先生?” 褚曜并不怀疑荀贞会临阵变卦。 老人家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但来人身份他想知道。 荀贞回过神来神色略有些复杂:“待会儿不要率兵出城时机还未到。” 褚杰一听这话就差点儿炸了。 “为何?” 不趁着英灵尚在的机会率兵一同迎战仅凭城下残兵根本撑不住多久时间更别说给十乌大军造成威胁。依照荀贞的意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国境屏障被破? 失去这次机会就只能死守。 十乌有备而来各式攻城器械都已经在阵后摆开他们虽有雄关之险也不行啊。 荀贞道:“此事说来复杂。” 褚杰语气加重:“荀先生!不可儿戏!” 荀贞轻叹不知何故神情透着几分悲色:“放心吧今日的永固关是怎么也不可能失守了在下愿以文心向众位起誓!当然褚将军若不信此时便可驱兵出城。” “若此时出城会如何?”褚曜问。 “不如何至多白白牺牲一些将士。”荀贞看着褚曜似乎想问什么但还是将问题咽了回去只是说“听吾好友说沈君手持杀敌重器不妨趁此机会‘暗度陈仓’?” 荀贞不知道沈棠手持国玺一事被多少人知道谨慎起见就没有当众询问出来。 仅用“重器”二字替代。 但听者有意心知肚明。 “羽翼薄弱重器迟钝不可杀敌。”褚曜听出荀贞想表达的意思但还不行。 以新的国境屏障取代旧的不是没想过但自家主公国玺内蕴国运并不充裕情况不比眼前的好。还容易打草惊蛇。在郑乔彻底无暇分身之前不能冒这个险。 荀贞笑了笑:“重器迟钝?巧有人将磨刀石给沈君送来了无晦不妨静待片刻。” 褚曜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 唯独赵奉一人吃瓜吃得茫然这俩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重器又是个啥?他也没往“国玺”上想毕竟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没有的时候渴盼有了又催命。 褚杰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出兵决定稍占上风。 直到褚曜开口:“信这一次。” 说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某一处。 抬手制止帐下将领想要请命杀敌的话狠狠道:“我等——那就再看一看!” 心中却是对荀贞生出警惕。 哪怕对方敢用文心起誓但事关重大倘若此子戏耍他们对方要第一个殉城! 城下关外。 十乌见城门始终紧闭守关主将竟然没驱兵出城的意思任由这万余英灵残兵迎战顿时哈哈大笑褚杰孬种。强硬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当起了缩头乌龟可笑! “如此——便杀光他们!” 一声令下一触即发。 且不说十乌大军人数十倍于英灵大军装备精良程度也远胜后者军阵秩序俨然双方交锋瞬间便看出优劣。后者又是执念所化身躯由国境屏障内蕴国运所成实力无法与生前相比。即便是生前也难以抵抗如此强横的敌人一刻钟不到便彻底溃败。 十乌哪怕三场斗将连败士气低迷依旧势如破竹越往前推进气势越高。 城墙上的守兵仅以箭矢策应。 褚杰看着这一幕彻底红眼身侧拳头紧握指节嘎吱嘎吱作响——他不认识城下这些不知哪个年代的英灵但毫无例外他们都曾真心实意镇守这座雄关至死不悔。 如今却任由他们血战而不支援…… 岂可如此? 既然荀贞说时机未到驱兵出城便是送兵卒枉死那他自己下去总行了吧?只见褚杰纵身一跃结果有两道人影落地犹如两道利刃斩入敌阵。一个是他一个是赵奉。 “大义!”褚杰一惊。 “哈哈哈——这便是心有灵犀了!”赵奉倒是很开心一扫城上观战的怒意。 荀贞愕然之余又有些敬佩。 抬头看着某个方向—— 原先山岚萦绕、空荡无人的地方不知何时突兀出现一道青袍人影。此人身形清瘦迎风而立衣袍灌满寒风猎猎作响眼下似有青黑唇色死白唯有双目灼灼。 褚曜也注意到此人。 “竟是他?” 正文 499:旌旗十万斩阎罗(下14)【求月票】 康时也看到青袍文士。 怔怔了两响:“兴、兴宁?” 刚说完便意识到不对。 不对! 这名青袍文士根本不是宴兴宁而是【子虚乌有】中的一个化身。若非场合不对康时甚至想过去问个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宴兴宁又在肚子里酿着什么? 褚曜问:“他是宴兴宁本尊?” 本尊和化身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康时摇头:“不是应该是乌有。” “他想做什么?” “时……隐约能猜出几分……”康时语气微涩他一直很清楚一件事儿——宴安的文士之道是一柄双刃剑可杀敌也可杀己。结合当下局势康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褚曜问:“于我等有利?” 康时点头:“有利。” 褚曜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从此前荀贞的话语以及康时的态度来看也明白几分。 “他可有性命之忧?” 康时露出一抹苦笑。 “约莫是……十死无生吧。” 褚曜顿时肃然起敬。 康时看着远方那一抹人影脑中却不由得浮现少时乘舟小酌、畅游碧湖的画面。彼时二人还是少年初见略有不快。虽是不打不相识但一番深谈后引以为知己。 少年意气飞扬骨子里都有些争强好胜、互相炫耀的本能他首次听说宴安的文士之道心中有些不服。这文士之道听着也没什么特殊两方交战能用于何处? 不能伤敌杀敌只能化出两道与本尊无异的化身长时间在外行走用途不大。 宴兴宁酒量不佳。 几杯下肚便有绯红飞颊。 他噙笑清澈双眸染上醉意:【季寿此言差矣世上没有真正无用的文士之道不过是庸人没找到正确用途罢了。吾之文道乍听无用实则——用处大着。】 少年尚显稚嫩的面庞满是得意。 康时哂笑:【有多大?】 宴安语气竟有几分桀骜:【倘若君主昏昏暴戾无道失国重器吾愿化身利刃使天下昭昭!吾之文道可镇一国重器能庇苍生一时疾苦如何?用处可大?】 康时:【……】 用处大不大不知道但这牛皮确实吹得老高。自己可不能怂了当即也狠狠吹了回去——自己“逢赌必输”的文士之道可挽大厦倾颓、逆一战胜负、定天下大局。 一言以蔽之—— 比!宴!安!大! 之后俩少年醉鬼就“谁的文士之道更加牛批更加大”这一问题争论好几个时辰一时竟忘了天色。宿醉舟中任由船篷在接天莲叶中飘荡喂了一整晚蚊子。 此前不知宴安谋算。 此刻全然明了。 康时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远处的友人化身耳畔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兴宁的文士之道叫做‘子虚乌有’。他在获得这个文士之道的时刻便知它的厉害因此一直对外藏拙谎称只能长时间维持两道文气化身。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子虚乌有’本为虚构……” 褚曜认真静听。 康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他的文士之道可以拒绝已经发生的事情令‘实’化‘虚’……而他的化身‘子虚’和‘乌有’其实分别代表两次发动机会……” 宴兴宁的文士之道只能用两次。 若用于自身例如拒绝自身死亡或者重伤的现实令其化为虚无两次之后他就会彻底变成普通人。若用于他人相当于用自己一条命抵施展目标两条命…… 宴安一直藏拙便是因为这个。 辛国国主若知真相他的文士之道势必会成为对方的保命符还是两条命! 这可不是宴安想看到的。 荀贞听后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如此笃定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人能完成。” 褚曜看着城墙下势如破竹的十乌大军以及摇摇欲坠裂纹无数的国境屏障彻底明白了:“倘若他拒绝的是国境屏障被击碎的现实便可以强行令国境屏障重塑?” 康时用沉默回答这一问题。 至于重新升起来的强盛状态的国境屏障隶属于郑乔的国玺还是隶属于沈棠那块辛国国玺便无人知道了。除非郑乔亲自来一趟!以宴安谨慎肯定留了后手。 城墙下十乌大军气势如虹。 曾经阻拦他们两百多年的国境屏障第一次呈现溃败之相本就虚幻的城墙面对几十上百的投石车和密密麻麻的武气强攻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随着进攻扩展。 咔嚓—— 咔嚓—— 十乌大王紧张攥紧了扶手。 此时此刻他们的全部火力都集中在国境屏障之上不顾入阵乱杀的赵奉褚杰忽视那些英灵消散前的绝望厮杀声。仿佛击碎它十乌就能看到挥兵南下的未来。 良田、豪宅、女人、金银珠宝……都在扭着妙曼身躯向他们招手抛媚眼! “全力进攻!” 指挥军阵的武将大声嘶吼。 直到最后一道武将英灵被万箭穿心消散如烟国境屏障才发出不堪重负的喑哑呻吟彻底碎裂化成无数晶莹碎屑融入飘雪之中纷纷扬扬洒落人间。 十乌这边彻底杀红了眼。 纵使国境屏障延绵数十里高如天堑此时也在十乌全力攻击之下直至烟消云散暴露出国境屏障之后的险峻绵延的山峦还有那座屹立山峦间的雄关—— 胜利近在咫尺! 饶是怀疑永固关方面留有后手的苏释依鲁此时也忍不住胸腔乱跳的震动。 国境屏障已破永固关唾手可得! 他气沉丹田以武气扩展声量令声音传至全军各处。十乌方面进攻的战鼓已经震天响全军气势凝聚成一头几十丈高的虚幻凶兽血盆大口欲吞噬这座关隘。 但事情岂会如此结束? 乌有垂眸看着下方局势。 眼中薄凉终于多了几分欣慰。 轰隆隆—— 轰隆隆—— 似万千雷声在头顶翻滚。 十乌大军还未冲锋几步脚下地面倏忽剧烈晃动一座近乎实质化的高耸城墙在众目睽睽下升起城墙上一面面旗帜飘扬。屏障纵横绵延数十里高十几丈肃杀扑面。 鲜红旗帜上有且仅有一个字。 【康】! 饶是有心理准备永固关众人也懵在原地杀红眼的褚杰差点儿分心被小卒捅了腰子喃喃道:“这、这是什么鬼?” 他们都如此十乌方面更不用说。 “国、国境屏障……又升起来了?” 这个操作实在出人意料。 他们没想到的是永固关这边有人开挂而且还是开了个不讲理的超级挂! 荀贞跃至高处任由衣袖灌风。 风度翩翩:“诸君吾先行。” ------题外话------ \( ̄︶ ̄*\)) 刷出作话说明内容是没问题的。 正文 500:旌旗十万斩阎罗(完)【求月票】 永固关国境屏障。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十乌大军险些没反应过来。主力先锋军阵受其影响不复此前的规整有序进攻的鼓声号令也被迫停了几息。众人脑电波前所未有得统一。 国境屏障不是已经被击破了? 即便能修复—— 也不可能前脚击破后脚补上吧? 这效率也太高了! 放个屁都要酝酿一下情绪呢。 负责各处军阵的兵马努力稳住局势生怕褚杰等人会趁此良机率兵杀出来。 全军溃败往往是从慌乱开始的。 “不要慌!” “违者军法处置!” “谁敢退一步军杖伺候!” 十乌治军手段严苛军中最基层兵卒多为低贱的奴隶以及家境贫穷的十乌青壮若触犯军法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尸首异处。诸多铁血手腕之下不少人畏之如虎。 因此这些威胁还真起到了镇定作用稳住了基本军阵避免进一步混乱…… 但—— 下一息变故又生。 似有无数铁蹄撼地齐刷刷的动静将地面砂砾震得细颤不止胜似万马奔腾。 莫不是永固关终于出兵了? 殊不知永固关这边也懵逼。 这动静根本不是他们搞出来的。 “越吾国境者杀!” “越吾国境者——” “杀杀杀!”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肃杀之气远胜此前数倍!这声浪还夹杂着刺耳音爆过耳者无不耳膜刺痛离最近的十乌先锋更有不少人双耳淌出蜿蜒细窄的红色小蛇! 双方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反应快用上各自的手段减轻这阵音攻的影响。 说是音攻也不准确。 这声音并无多少攻击性只是纯粹的呐喊泄愤光是这样就让人想退避三舍。 随着这阵声音出现铁蹄声更近。 地面狂风飞卷。 无数肉眼可见的煞气自地底上涌瞬息功夫便化成三千身着全副甲胄的人影。骑着高头大马装备精良身形凝实。他们默契一致冲着十乌先锋方向发起冲锋! 十乌先锋离国境屏障最近。 那支突兀出现的重骑精锐仅加速狂奔几息便与他们撞上这些人影手中武器各异有丈余长戟也有三尺宽刀更有一人高的精铁重盾。如此沉重之物在他们手中却灵活得如臂使指仿佛就是他们身体的一个部位。三千精锐以剑锋之态直刺十乌先锋。 强行抢了褚杰和赵奉的活儿。 二人看着从他们身边一一掠过的陌生精锐内心的疑惑不比十乌少——他们是被提前通知国境屏障会重塑但重塑后的国境屏障状态如何二人心里都没有底。 要知道国境屏障状态与国运挂钩。 国运这玩意儿没有捷径可走完全靠日积月累。挥霍容易但获得不易。 他们对新生的国境屏障没报多大希望这玩意儿能顶一时算一时聊胜于无。 结果—— 这也太顶了! 别看三千英灵不多但装备精良面貌精神士气高亢最关键的是能打!他们还抓住十乌先锋军阵没来得及复原的绝佳良机以点破面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城墙上褚曜倏忽想通了什么笑道:“河尹这两年蛰伏也不算毫无收获。” 沈棠的国玺一直默默积累国运。 虽无法绵延千万里庇护一国全境但弄个几十里阻拦十乌大军、应付当下危机却是够用了。褚曜看向虞主簿后者脸上仍有残余未收的震惊与由衷敬佩。 沈棠来陇舞之前的底细他都派人摸清了自然知道她的家底都是在河尹时期积累的。河尹地方不算小但人口极少。靠着这么点儿地盘与人口两年之间从无到有凝聚如此国运——估计还是分过武运文运的情况下——属实不易。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河尹庶民真心爱戴这位年幼的沈君!若非如此积累不了这么多国运。 几十里国境屏障近乎实质化。 跟此前的国境屏障形成鲜明对比。 “虞主簿时机已至请出兵。” “好!好!好!” 虞主簿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虽然挂着主簿职位但也能调动兵马兵权仅次于主将褚杰。褚杰下去浪了指挥兵马的权利便落在他手中。当即下令指挥褚杰帐下副将率领一万精锐出城作战。 而在城门打开前荀贞已然出手。 “千金散尽还复来!” 无数金色薄雾自天际流淌而下仿佛天幕破了道口子引天河瀑布流向人间最后汇聚于永固关下。荀贞面不改色口中言灵一转薄雾顷刻化作无数铜钱状金钞。 “此去泉台招旧部——” 金钞应声化为引灵白幡。 原先杀喊震天的战场刮起了诡谲阴风似有无处不在的憧憧人影在阴风之中乱舞。随着白幡落地尖锐的号角之声震彻天际荀贞面色严肃悠悠吐出下半句。 “旌旗十万斩阎罗!” 轰—— 阴风炸开! 卷起飞沙走石将天地染成浊色。 一阵高亢过一阵的杀喊声自浊雾传出密密麻麻的虚幻人影身染污血手持武器在冲锋战鼓下杀出来。周身萦绕着浑浊的血腥煞气双目猩红看得人不寒而栗。 荀贞眸色微沉。 扬手一挥化出星罗棋布。 这些英灵皆是他手中棋子! 一人可成一军! 褚曜与康时对视一眼。 他笑道:“老夫虽上年纪腿脚不如当年利索但也不能在新来同僚面前露怯。” 康时:“……”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仔细琢磨…… 康时心中腹诽他记得没错的话人家荀含章的年纪比褚无晦还大了几岁? 虞主簿:“……” 他更是不知从何处开始吐槽褚曜都能自称“老夫”了那他是什么??? 褚曜可没有理会同僚这会儿的心理活动——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的毛病他也有点儿——荀贞的言灵如此强横直接将他的好胜心激出来了。 他盯准十乌一方军阵的破绽一出手便是虞主簿久违而熟悉的“不走寻常路”。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浩瀚文气自丹府文宫倾泻而出。 高墙之上文气凝聚顷刻化作四五十丈身长巨龙龙鳞栩栩每一片都散发着阴诡邪气。褚曜轻身翩然跃至其中一条巨龙龙身一同向十乌先锋军阵俯冲而去。 虞主簿:“……” 他下意识抓住康时胳膊。 后者无辜看向他。 “怎得了?” 虞主簿严肃道:“你不能再跑了!” 文心文士要有文心文士的亚子! ------题外话------ (╬▔皿▔)╯ 这章改来改去还是不满意……一看时间都过点了脑瓜子嗡嗡的。 ps:终于能改标题了_(:3」∠)_ 正文 501:杀退(一)【求月票】 虽然但是…… 他也没打算下去啊。 虞主簿对上康时那双写满一言难尽的眸略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指试图挽救。 “咳老朽这是有些心急了……” 有文宫的俩人都下去单干了再让康时逃走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能吃得消? 康时:“……” 他莫名能理解虞主簿的心情便用了“过来人”的口吻点头道:“嗯我懂。” 整天跟一群喜欢剑走偏锋的暴力文心文士混一块儿——点名自家主公是她起了个坏榜样——康时的心脏已经锻炼得很强大了。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极其微妙的错觉。 主公的班底不能没有他康季寿! 因为他是唯一正常的文心文士啊是几个嗷嗷待哺的武胆武者的希望之光! 康时甚至怀疑自家主公招揽不到强大的武胆武者前来投奔除了他之外的每一个文心文士都有责任特别点名自家主公!试问哪个武胆武者喜欢【裸】奔上战场? 康时的回应让虞主簿心头一热。 因为虞紫的缘故他对康时的好感度本来就高这会儿更是往上窜了一大截。 激动之下一连说了三个“好”又豪气干云地道:“你我二人今日便联手破了此阵!给十乌一点儿颜色瞧瞧!最好疼狠了能杀得他们再也不敢南下侵犯!” 康时亦道:“好!” 就这两三句话的功夫战场局势已有颠覆的苗头。十乌知道永固关是一块难啃骨头不可能束手就擒唯有屠杀殆尽才能罢休但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反击会如此迅猛且出人意料——中军先锋主力首当其冲率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死亡气息。 负责掩护牵制的左右两军侧翼欲支援孰料被荀贞指挥英灵兵马反牵制围堵。 荀贞靠钞能力招来的英灵兵马质量肯定比不上国境屏障唤醒的三千重骑精兵但人家有个后者无法比拟的优势。数量多、不惧死、冲杀猛!只要荀贞这个主持之人能坚持他们即使受了重伤也能迅速吸纳天地间的煞气顷刻恢复如初不可谓不强。 再者—— 这些英灵都是战死永固关的兵卒执念所化不论生前在哪个年代、哪个国家他们的敌人有且只有一个——十乌!跟十乌打他们天生自带血脉加成的气势buff! 这种对十乌自带的怨气和恨意某种程度上还能减轻荀贞操控的精力负担。 侧翼军阵被牵制中军先锋只能直面三千重骑精锐的正面冲锋和打击!他们跟荀贞所唤英灵有些雷同。即便受了重伤只要在国境屏障一定范围内都能获得修复。 虽然修复需要损耗大量国运但跟国破家亡相比这损耗还在能接受范围。 现在就看哪方先坚持不住! “竖子猖狂!”十乌中军先锋乃是攻城主力武胆武者自然不少。褚曜如此大张声势如何不惊动他们?当即便有一人怒不可遏地化出长弓四指将弓弦抓至满月。 上百箭矢在一阵轻颤嗡鸣声中破空而去目标直指褚曜所化的文气巨龙。 满头灰白的青年文士冷哼。 老人家最喜欢这样莽撞的武者。 只见他从容跃下龙背一个移花接木抓了个幸运的十乌小卒替代他被箭矢扎成刺猬躯体还未落下便在暴戾武气的绞杀下炸成血色烟花。而那两条直面攻击的巨龙也未能幸免连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碎裂四散与天地间纷扬的细雪融为一体。 谁也注意不到这个小小细节。 但城墙上的虞主簿瞧了心中却暗道一声“比以前更加阴险了”。要知道褚曜以前的拿手好活儿不是【沉水入火】但两道言灵性质差不多都是扰乱军心的效果。 目标不是那些有武气傍身、意志坚毅的武胆武者而是最寻常不过的兵卒。 扰乱心智便能从根本上破坏敌军士气令其自乱阵脚军心溃败。文心文士虽然都会修习类似效果的言灵但不精通而且多用来辅助武胆武者率兵破阵杀敌。 像褚曜这般精通熟练杀伤力强、范围巨大的真比和尚脑袋的虱子还少。 虞主簿几次让他改一改。 可那时候那时常噙着斯文浅笑的少年屡教不改:【如何赢不重要重要是赢了!只要能赢任何手段都被允许!武胆武者杀的还是文心文士害的区别在哪?】 【区别只在于阎罗王的判词!】 【但那是阴间事非阳间管。】 于是褚曜一头扎了进去。 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歪。 如今三十六了…… 估计也掰不过来了。 一想到褚曜还是自家孙女虞紫的半师虞主簿的脑瓜子嗡嗡的有种不祥预感。 十乌武将不知厉害但他们的文心文士意识到不妙当即便施展言灵试图阻挡褚曜的进攻却不料这些“雪花”诡异能畅通无阻地落下来落在每个人的发顶肩头。 一碰即化! 无数负面情绪钻过心灵罅隙。 十乌先锋肉眼可见地开始躁乱。 褚杰见状便知是发小出手。 冲着褚曜方向高喊:“五德、五德!” 然后——眼睁睁看着【将者五德】的文气光芒落在赵奉身上。老赵哈哈大笑如有神助跟疯牛般横冲直撞杀得附近敌人人仰马翻所过之处皆是断肢残骸。 褚杰:“……” 他有些酸了。 郁闷了。 于是眼前的敌人就遭殃了。 直到第二道【将者五德】落下他才舒心些许——他就说嘛褚曜对他再有意见再不喜欢他一旦上战场以其是非大局观不会不理自己:“无晦一起杀怕他们!” 恍惚还以为回到少年时。 当年的意气风发尽数归位。 褚曜并未回答。 只是眨眼出现在褚杰身后。 在其落地瞬间落脚之处已是一辆由四匹战马拉着的战车战车造型狰狞正面以兽首为盾两侧以尖刀为刺一武气所化甲士驾车左右甲士各执矛盾护卫。 另有一甲士在后手持鼓槌。 褚曜悠悠道:“雁形!” “行!” 武胆武者所化武气兵卒不仅限于手持各式武器的步兵只要统兵武者实力足够也能配上战马乃至战车。不过战车受限于地势逐渐被战场抛弃褚杰对此也毫无兴趣他更喜欢率兵骑马冲锋破敌的刺激感战车军阵速度和灵活都受限。 但褚曜很热衷。 因为—— 战鼓声音传得远。 音攻它不香吗? ------题外话------ (╬▔皿▔)╯ 击退这个标题保证就三章。 正文 502:杀退(二)【求月票】 “褚无晦这厮……” 虞主簿分神的功夫瞥见褚杰和褚曜的配合隐约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低声嘀咕。 “这些年愈发精进了……” 这世上除了沈棠估摸着没人会以为褚曜是个纯朴善良、慈和宽容的老者。 特别是了解他少时经历的虞主簿。 其他文心文士都是苦读兵书、研习军阵、磨炼言灵想着如何布阵、如何破阵但褚曜不一样他最喜欢天马行空总能注意到战场上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针对这些细节进行针对性研究。 例如【沉水入火】这种钻人心灵罅隙从精神方面打击对手的言灵。例如眼前这个战车战鼓这东西不仅针对敌方士气还能扰乱敌人的信息传递甚至更改军令。 _(:3)∠)_ 是的这家伙喜欢釜底抽薪。 即便是言灵发达的现在战场通讯依旧不便利。古人是靠着“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用战鼓和锣现场指挥一场战争或遣派传令兵骑马穿梭战场重复命令。 或是齐声呐喊用简短的“进”、“退”、“追”、“杀”之类的字眼传递主将军令。 这么做还能从声势上给予压迫。 后又增添负责令旗的特殊兵卒靠着不同的军旗姿势远程实时下达主将调令。 自从贼星天降少部分特殊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获得某种看似鸡肋实则战场神器的“文士之道”、“武者之意”可以将军令实时传递至己方一定范围内的兵马耳中。 消息传递快人一步。 自然反应和行动力也快人一步。 但这种能力毕竟稀少便有人绞尽脑汁找寻平替手段例如驱策文气武气所化的鸟禽将消息传递战场各处由军阵负责人再往下级传递。效率也能大大提升。 而褚曜就喜欢在这里做手脚。 靠着军鼓破坏敌人战鼓节奏截杀敌对飞鸟来一招浑水摸鱼、李代桃僵或是令敌人产生幻觉认错军旗信息。只要阵脚一乱战场节奏就能彻底落入他的手中。 至于音攻…… 他倒是研究了多年。 搜集不少贼星中的工尺谱在乐理一道也有些研究但不知是少了什么进展不大。跟预期中以声乐激发士气的效果相差甚远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暴力手段。 将文气与武气灌注战鼓。 通过鼓槌与鼓面的撞击达到扭曲周遭天地之气攻击敌方兵士耳膜的目的。 这还是他在月华楼刷碗那几年发现的不少来月华楼捉贼拿奸的妇人一巴掌扇下去看似只是面皮发红肿胀实际上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失聪和晕眩耳朵深处的白色薄膜会开裂流血。褚曜便猜测这玩意儿与人的听力有关。杀人难破坏这还不容易? 难的是如何辨别敌我。 无差别攻击的话得不偿失。 这一课题褚曜从少年萌生念头与褚杰几番切磋寻找灵感又在月华楼以丹府碎裂之身苦苦钻研思索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但真正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 此法有多少效果呢? 褚曜心中也没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星罗棋布】以褚曜为中心铺展开来任何袭向他的攻击都被褚杰所指挥的战马军阵拦截下来随着整齐划一的鼓点响起空气飘雪受其声震动呈水波纹状。 褚曜眼底漠然。 哂笑:“战场乃是一决生死之地尔等亡魂下了黄泉地府莫要怪罪才是。” 鼓点在混乱的战场没啥存在感。 己方兵卒不受影响——除了虞主簿派出来的人马其他不是国境屏障所属重骑精锐便是荀贞用钞能力拉来的煞气英灵活人不多——而十乌兵卒初时并无感知因为到处都是杀喊声、战鼓声甚至连自己都喊哑嗓子耳朵对这些声音都有些麻木。 而等他们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的时候一切都迟了。十乌的文心文士倒是有察觉先锋兵卒开始不听军令、不听调动整体反应迟缓但只以为是永固关的文心文士用手段隔绝声音破掉言灵就能恢复。文心文士之间的交锋本就是见招拆招不奇怪。 结果可想而知—— 待发现不对已经在争分夺秒的正面战场浪费宝贵时间节奏掌控权旁落。 褚曜喃喃:“……这就对了。” 被动拆招从来不是他喜欢的。 他享受的是掌控一切节奏的绝对。 褚杰偶然一瞥见到立于风雪中的发小恍惚看到对方略显青涩时的背影。 心中似乎卸下某个沉重包袱当年最年轻的“褚国三杰”名士真的回来了。 思及此他暗中掂了掂被鲜血染湿的武器思忖——倘若投奔姓沈的还能如今天一般与无晦并肩行动又不亏待他帐下的兵马即便对方没拿到三万首级…… 差那么个几千一万的数…… emmm……看在无晦面子上…… 自己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虞主簿可不知道自家将军脑瓜子想什么他现在皱眉沉思与康时一道想着如何破阵。托了荀贞和褚曜两个不按理出牌的文心文士的福十乌大军所组成的八门八阵先锋阵与左右两翼侧沿三个小阵被拖住脚步看局势溃败也只是早晚时间—— 哼能在这俩煞神手中坚持这么久这些十乌贼子也算死得其所。 但除了这三个中军左右两侧仍有策应三军各有兵阵驰援增补。 其上空逐渐凝实的士气光芒隐约带着不详之色似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被其汲取。先锋主力和两边侧翼都被打乱按照正常的战场规律此时十乌应该阵脚大乱才对甚至开始图谋如何撤退才能保全兵力。 结果—— 没这个迹象。 后方依旧稳当。 这说明十乌一方不认为局势严峻到无法翻盘手中还捏着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能助他们颠覆胜负! 思及此—— 康时心下一狠做了个决定。 “虞主簿。” 虞主簿心一紧:“作甚?” 康时:“战场先交由你盯着。” 虞主簿:“……???” 康时简单叮嘱:“下方敌军上空凝聚的士气给人不详预感似与气运相关大胆猜测……可能是军阵核心所在……” 虞主簿:“……所以你准备作甚?” “气运恰巧是时最擅长的破了它” 玩气运他才是行家老手! ------题外话------ (╬▔皿▔)╯ 我发现这本书比之前所有大长篇都要磨人耐心……不好写还是芃芃那种战场交锋容易刻画而带着玄幻色彩的战争考验想象力唉??? 我头发不能再少了o(╥﹏╥)o ps:今天突然想起来元良审美继而萌生灵感下一个元良仇家就安排一个不笑时一脸人贩相笑起来猥琐又嚣张的文士好了。 人长得不丑五官也好但就是凑一块儿会互相伤害。 明天去温州一医做大排畸emmm听说这个检查需要宝宝配合希望一切顺利。白天睡得太多了现在正好睡意上涌睡觉去啦。 ps:8月23号今天去温州一医做大排畸检查坐车再加上检查准备太累了现在回来还感觉人魂不合所以更新暂缓一天现在去睡觉恢复元气??? 正文 503:杀退(三)【求月票】 “你……确定?” 虞主簿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要欺负他老人家见识少啊专门走气运流派的文心文士他不是没打过交道康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中翘楚他真的能行? 康时自信道:“这是自然。” 虞主簿神色迟疑。 末了叹道:“如此可以一试。” 尽管只相处几日但虞主簿对他印象不错也认定康时比褚曜稳重得多——当然这里头少不了虞紫功劳虞主簿对这个时常私下照拂自己孙女的文士心存感激。 想来—— 若无把握此子也不会大放厥词。 有虞主簿应允康时便放心了。 只见他瞥了眼城下战局一蹬墙垛纵身跃出。身体至高点欲坠下时足下文气爆发凌空虚点不过几个呼吸便抵达战场正上方。十乌自然也发现了他的踪迹。 顷刻便有数十名弓箭手瞄准。 弓弦嗡鸣箭雨如潮。 目标皆是康时一人。 但这些箭矢在半空便陷入泥淖般粘稠的文气屏障最后卸去力量下雨般刷刷掉落无法伤及康时分毫。康时离十乌不远还未靠近便察觉到下方军阵的诡异。 原先储存在丹府的“气运”受到一股来自下方的吸力文气运转也多了些艰涩。 因为文士之道康时的丹府文宫与旁人不同。其他文心文士以文气铸造而他是用平日积攒的“气运”因此文宫建设进度缓慢——也不是他不想加快速度但…… 自家主公是千顷地里一棵苗。 若一不小心克死了…… 那个画面康时不敢去想。 “原来如此……” 近距离观察敌阵他喃喃了一声。 难怪当年元良和乐徵只活下来一个这个军阵效果果然很诡异。乐徵能活下来有一半功劳要归功于山海圣地关闭。若是持续时间再长一些谭乐徵绝对活不了。 因为此阵靠的不是文气或者武气。 它汲取的是生气、死气和气运将它们源源不断转化为士气供军阵运转。敌人一旦入阵便会产生春秋更迭、冬夏交替、难辨四方的幻觉切实影响人的五感。 而战场最不缺的就是活人死人。 所以一旦成型十乌会愈战愈勇! 未必不能翻盘! 再从单纯的阵型来说此阵也甚是精妙并无主副、首尾之分也无左、右、中三军之别只要指挥者愿意任何一阵都能作为主阵。兼备攻守、刚柔与虚实优点。 一阵上七阵随! 四头八尾皆可为战循环往复。 敌方若冲一阵其余各阵相救其灵活性、多变性皆是康时平生所见最强。 唯一庆幸的是十乌运用还不熟练倒不是拿到手多年都没有将其钻研透彻而是这套军阵变化路数实在多。即便指挥者能熟记于心但组成各阵的兵卒根本玩不转。 因此成型困难。 这也给了康时可乘之机。 “天地为局众生做赌——” 这是康时第一次真正发动自己的文士之道。随着他话音落下丹府之中未成形的文宫宛若沸腾之水倾泻而出。他振臂挥袖只见三十二扇巨型牙牌一一飞出。 共计二百二十七点排列布阵皆按照星辰分布另有三枚骰子在他周身漂浮。说是牙牌也不准确具体造型更似一扇扇精铁铸就的巨门其上排列不同点数。 城墙上的虞主簿:“……” 沈君帐下还能有个正常的文士吗? 褚曜:“……” 他只知康时文士之道“逢赌必输”却不知这位同僚发动文士之道会是这情形。 多少…… 看着不太正经。 殊不知这才是康时。 文士之道跟文士本身息息相关。 而他平生最割舍不掉的两个喜好一个是看美人他不看美人正面光凭骨相甚至是气息便能判断对方是不是个美人;另一个喜好便是在赌桌上与人斗牌赌博。 虽说斗牌就没赢过……但在他看来逢赌必输和逢赌必赢一样有难度。赌桌上他是输得一塌糊涂但这不重要。只要在战场之上无人能胜他半子就足够了! 他翻转一张牙牌。 七星北斗之数。 敌方那边有张牌也翻转过来乃三星望月之状顷刻便化为齑粉向着康时手中的牌飞去。二者碰撞紧跟着上面的点数相融化为一名巨型魁梧武者虚影持弓拉弦。战场上的天地之气如鲸吞海吸般向弓弦聚拢化气为箭!目标——十乌军阵。 饶是褚曜也忍不住心下瞠目此前康季寿不是说他的文士之道开启后能令帐下残兵获得正常言灵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激励效果?如、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自然是康时没交代全。 也没必要全部交代。狡兔三窟藏一手露一手才是文心文士的本性。 三十二张牙牌四张分别代表天、地、人、和因文宫未成无法动用。剩下二十八张他分得十四张敌人也有十四张。 七张明牌七张暗牌。 若他翻的暗牌胜过对手便能顺利发动手中一张明牌七张明牌分别对应着七种不同言灵。两道进攻、两道防守、三道辅助。 若不能便会反噬己身。 轻则动摇根基重则身死陨落。 风险极大但威力也极强。 “平明寻白羽……” 弓身被拉至满月状态。 一声爆喝自虚影口中喝出。 箭矢离弦与空气摩擦。以燃烧的天地之气为燃料瞬间化作巨型火球。 下方十乌军阵化气为盾。 试图抵挡这一击。 却不料这只是康时虚晃一招。他真正的目标乃是军阵上空凝聚的士气核心!只听一声轻响天地瞬间寂静飘雪停滞。 箭矢深深没入核心将其洞穿。 康时又随手翻开另一张牌。 六六大顺。 上上大吉! 他冷笑:“运气可真好。” 谁说破阵非得入阵斗智斗勇? 入阵便是入了敌人的套面对的是数千上万敌人的包围入阵者还要疲于应付时不时冒出的幻象五感被蒙蔽欺骗……倒不如在外部以摧枯拉朽之势暴力破坏。 既然这套军阵核心便是不断汲取成型的气团倒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 没了军阵效果的依仗…… 十乌就是拔了牙齿的老虎。 今日康时要替真正的元良狠狠扇他们几个(大)巴(比)掌(斗)! ------题外话------ (╬▔皿▔)╯ 这个牙牌原型取自【天九】香菇研究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咋搞——对于一个学习麻将好几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打怎么出的人实在是为难了。 光是这个牌就研究了好久…… 古人赌博的方式也太多了吧…… 作者稀奇古怪的卡文理由又多了一个。 正文 504:黑漆漆的主公(上)【求月票】 康时大发神威。 给予荀贞不小的压力。 他微眯着眸低喃。 “沈君帐下还真是人才济济……” 他知道宴安看上的文士定有过人之处却没想到康时展露獠牙如此强盛夺目。 如此也好自己也安心些。 其实荀贞有些后悔的。 后悔自己下决定是不是太快了? 要不要见过沈君本人再下决定? 倘若沈君厌弃自己他这一举动岂不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自讨没趣了? 纵观全局沈棠除了名声有些优势其余都是劣势。根基过于薄弱陇舞郡位置偏僻各项发展都不容易。在兵戈不止的西北大陆立足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自己又是这么个情况忒费钱。 建造文宫、文士之道大成无一不跟“钱”有关而这又是文心文士立身根基。 而且只是费钱也就罢了文士之道真正发动还有另一重很致命的“门槛”…… 康时和褚曜今日露的这一手等同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一个宴安推崇或许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宴兴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例如那位糟心师弟但能让褚曜和康时都真心辅佐这位沈君必有他不知的过人能耐。自己挑的这条船可能比他想象中还稳。 如此—— “老夫也不好藏着掖着……”荀贞可没有一点点博取沈棠信任坐个两年冷板凳徐徐图谋获得对方重用的耐心。他要的就是入仕即重用而不是想他这个人才用。 那么眼前这一战至关重要。 即便战功方面不能略胜褚曜二人一筹至少也要平分秋色让人不敢怠慢才是。 荀贞心下打定主意连带看向十乌侧翼两大军阵的眸也森冷许多。他手中的棋子走的每一步都是为完成他目的而生! 踏脚石就该待在踏脚石的位置上! 啪! 指尖虚指。 由文气凝聚而成的莹润棋子一一落下。 棋盘之上煞气肆虐时而刀光剑影时而龙吟虎啸。棋子化为齑粉又重新凝聚。倘若有人在他身边便会瞧见他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布局情形与下方战局吻合。 棋面情势不断变化。 荀贞了然于胸。 十乌两翼军阵欲突围却被荀贞用钞能力拉来的煞气英灵死死拖住步伐。后者行动如一反应迅捷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指挥。迫使十乌不得寸进也难以后退。 两军交锋边界处鲜血汇聚成“河”随处可见断肢残骸可见战况之惨烈。 伤亡数字不断上涨。 十乌这边自然气得目眦欲裂。 永固关出战兵马拢共不过三万。 活人只占三成。 皆是英灵冲杀在前活人兵马在后策应。己方虽有斩获但真正斩杀的活人却不多。如此耗下去损失不可计数。最可恨的是那名文士似看穿了己方军阵弱点。 十乌方面当即下令截杀康时。 可褚杰赵奉也不是摆设。 岂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即使置身危险战场康时面上也无惧色。不止自身自信也信任同僚袍泽。 中军主帐十乌大王面色阴沉。 “我军就没有能人异士与之交锋?” 众人不言也不敢言。 十乌也养了不少文心文士或辅佐军阵或统御全局也试图与褚曜等文士博弈但不管如何排兵布阵都被对方强势压制。特别是左右两翼军阵的文士…… 都不知敌方暗杀从何处冒出。 有个胆大的哆嗦出声:“大王永固关的几个似都有文宫、文士之道……” 说句难听的有这俩玩意儿的文心文士和普通文心文士差距比人与狗都大。 根本不是一个水准。 十乌大王质问:“我们就没有?” 众人默然。 有倒是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乌不差钱靠砸钱也招揽了不少为他们所用的文心文士。 但—— 文心文士又不是冲锋陷阵的主力自从两军开战己方文心文士也不曾懈怠渎职。总不能要求他们抄着武器跟对方那几个正面拼命吧?大王这问题问得不太聪明。 十乌大王忍着怒火。 “就没有克制之法?” 众人:“……” 若真有法子也不会藏着掖着啊。这事儿不能怪他们的文心文士弱只怪对方文心文士不走寻常路。就说谁见过比武胆武者冲杀还狠的文心文士?一下来仨! 也不知褚杰上哪儿拉的帮手。 或者是郑乔这兔崽子早有预料早早埋伏了兵马人手就等他们钻入陷阱? 已经有人开始后悔出兵。 想想也有道理关内贱民狡猾低劣这一切未必不是请君入瓮的阴谋…… 十乌大王都要崩碎后槽牙深吸气平复情绪:“苏释依鲁那边怎么说?” 苏释依鲁此时上前线跟老对手褚杰缠缠绵绵去了放任褚杰这么大号武胆武者入阵乱杀这厮还有文士在侧辅佐武气一时半会儿枯竭不掉人再多也不够他杀。 “回大王将军说此时不能退。” 十乌大王蹙眉:“理由?” “永固关看似难攻但他们的兵马足有七成都是英灵无法长久维系。” 英灵作战虽勇猛可要的代价也不小每一息都在消耗海量国境屏障气运。 他们可以耗、可以拖。 只要耗到那时便能赢! 当即就有跟苏释依鲁不对付的重臣出列质问:“无法长久维系是怎么个‘无法长久’?总要有个时辰吧?我军多拖延一时伤亡便重上一分这些他一人担着?” “就是!” “……是一个时辰还是半天还是一天?如此消耗也不是个办法……” 此前还以为此战必胜一个个儿抢着请战杀敌将己方部落精锐安排在中军先锋和左右两翼结果战局发展不利。 目前还不知伤亡如何。 这一战拖长了他们的裤衩子都能打没也意味着部落实力大幅度下滑。 回去之后被吞并的风险极大。 以为此战能立功增加自己政治筹码的几个成年王子也心急如焚硬着头皮:“……不若暂且撤兵以图后谋?” 有人开了头便有更多的人选择撤兵叽叽喳喳争论不休他们可不想自己部落的精锐被当成拖延敌人的炮灰。 十乌大王狠狠闭上眼面皮颤抖不甘心:“……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于是听到收兵撤退号令的苏释依鲁气得破口大骂被褚杰踹个正着。 “哈哈哈——你们撤兵了!” 苏释依鲁气红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今天这战确实打得憋屈。 每一步的发展都跟预期不符。 “你等着下次必取你首级!” 褚杰只差捏着帕子告诉他—— 大爷下回再来。 苏释依鲁险些被一口老血呛着。 十乌主动撤兵但有人不同意。 “此地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荀贞正思索下一步却没想十乌这个节骨眼要退他们退了自己的军功上哪儿捞?当即便一掌掀翻身前棋盘。 发动文士之道。 【急中生智】。 这个文士之道从表面理解就是危急时刻灵光一闪想到好办法智商坐上火箭窜上天但实际应用并非如此。真正妙用乃是与山海圣地共鸣获得当前最需要的一道言灵。不管是荀贞学过的还是未曾学过的! 一旦发动便是全力! “宜将剩勇追穷寇——”煞气英灵动作一滞下一瞬煞气自内而外爆发萦绕周身化成阴气森然的全副武铠。尽管武铠沉重可他们的速度却拔高了不止一倍。 文气透支但表面仍做镇定的康时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可是足足万人规模啊! ———————— “我的金块!” 一声惨叫从沈棠口中发出。 她保存在钱囊里的宝贝的唯一的一角金子也化成金雾飞走了…… “康——季——寿——” 沈棠悲恸之下咬牙切齿! 狠狠跺脚狂躁发泄! “等我回去!你等着一辈子007!” 她气得浑身发抖哪怕被诟病该挂路灯的资本家也要往死里压榨康时! 听到动静的顾池和姜胜立马赶来二人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前者忍着笑自家主公的热闹可不是随时都能看的。而后者则是表情懵了一瞬猜—— 他看到了什么? ------题外话------ (╬▔皿▔)╯ 谁说我杀退三章写不完的? 嘿嘿旗子没有倒。 ps:今天26号啦又要月底了唉大家还有月票不?咱们离月票第一就差一千五百多票???香菇想一年内冲上荣耀五星。 pps:荀贞的文士之道不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是他发动言灵的前摇。真正的文士之道是【急中生智】副作用嘛……之前有提过。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以及【宜将剩勇追穷寇】其实都是现代的。这也是个很重要的伏笔(#^^#) 正文 505:黑漆漆的主公(下)【求月票】 愤恨将空空如也的钱囊揉成一团。 火气带来的温度让她脑瓜子嗡嗡。 “不气不气——” “生病没人替——”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深呼吸再吐气一二三——” 沈棠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同时闭眼深呼吸让冰凉空气填充胸腔物理降温。 如此循环往复十数次。 她靠着惊人顽强的意志力终于压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冲动。 干啥呢? 飞回去摁着康季寿暴打一顿。 她有种不祥预感——有这么个僚属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她这辈子别想发财! “主、主公?” 耳畔传来姜胜带着迟疑的声音。 沈棠何其敏锐? 一下子便听出了不对劲。 心中忍不住嘀咕自己、自己别不是盛怒之下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吧? 那可就冤枉了。 她说暴打康季寿真就是嘴上口嗨发泄发泄怒火。毕竟相较于当个穷鬼她宁愿当个倒霉鬼。真让她对康时做什么别说做什么了就是说两句重话也不忍心。 沈棠理了理粘着汗水的发丝故作镇定地道:“先登怎得了?如此瞧我?” 姜胜:“……” 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因为姜胜的目光实在是怪异视线落点奇怪不说看她眼神还带着几分怪异的陌生、打量和怀疑。沈棠被姜胜盯得浑身不舒服想起自己的心声内容愈发心虚。 “先登?” 姜胜认真看了三息终于确认自家主公声音是从眼前这团人形黑雾传出来的。 他陷入了沉默。 天地之气种类驳杂。 运气也是一种气。 姜胜的文士之道乃是【望气】能轻松观看一人运势。他见过走霉运的但没见过霉运上面长了个人的。寻常人被如此纠缠早就原地暴毙了自家主公还坚挺。 霉运往往伴随着死气。 但自家主公没有。 这说明这霉运的来历有古怪。 不致命但会很倒霉。 顾池也收敛了唇角的笑意识到不对劲追问道:“先登你可看到了什么?” 姜胜斟酌道:“主公这两日运势会很低吃饭走路小心一些虽不致命……” 但频率多了也很坏人心态。 顾池怀疑:“……是康季寿?” 沈棠捏紧拳头:“就是康季寿!” 姜胜:“……” 沈棠悲愤道:“他骗我他‘害命’就罢了怎得还‘谋财’呢?一点儿不讲文德!” 姜胜:“……” 自家主公的重点似乎歪了。 顾池问:“多久能恢复?” 姜胜掐指算了算结合文士之道给出了答案:“短则两三日长则七八日。” 说完那团长着人的霉运……啊不自家主公毫无预兆地向前一栽姜胜和顾池都伸手去搀扶。因为顾池离得近手又长最后被他接住。他还不忘揶揄打趣一句。 “主公这是受打击了?” 姜胜捏住沈棠腕间脉搏。 过了会儿才放下:“是怒急攻心。” 这口气缓过来就好了。 正如他说的沈棠没一会儿就悠悠转醒只是刚醒来二人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只见自家主公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左右环顾仿佛没看到姜胜顾池径直走向摩托。 翻身上了摩托的背。 抓起缰绳两指做个捏的动作。 似乎要将什么丢进摩托脖子。 顾池和姜胜下意识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担心主公是不是被怒火蒙住心智。就在二人要找医师的时候主公甩了甩缰绳摩托温顺地小步子走了一圈。 沈棠表情迷惑。 双眉微蹙双眸迷茫。 一脸“怎么好像缺了啥”的表情。 然后——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爸爸的妈妈叫……” 一直从“爸爸的爸爸叫什么”自带配音摇到了“妈妈的姐妹叫阿姨”又做了个投币的姿势听了一遍“玛卡巴卡、唔西迪西、依古比古、汤姆布利柏”…… 沈棠坐在摩·摇摇车·托背上神情认真地摇了半天。终于她心满意足了。 ———————— 沈棠感觉自己睡了个餍足精神大好。 醒来的时候两张脸在眼前放大。 她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反而淡定地眨了眨眼瞪了回去:“你俩干嘛?” 顾池皱眉:“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沈棠懵了一下:“爷爷?” 顾池白占了个便宜。 姜胜一脸凝重问:“玛卡巴卡是谁?” 沈棠咯噔眼神飘移:“我怎知道?” 顾池:“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 沈棠:“……” 一把推开这俩脑子突然抽风的主。 “你们正常点!” 康季寿的debuff还带空气传染啊? 见沈棠表情正常二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随着顾池讲述沈棠才知道她以为睡觉的这半个时辰发生了啥——自己投币坐了个摇摇车搂着摩托深情款款唱儿歌。 “……不、不是我怎么没印象?”沈棠越听越想捂脸。自己也没喝酒断片不存在被人盗号的可能吧?不过那些行为听着真像是在撒酒疯“医师来过吗?” 顾池道:“来过主公身体康健。” 沈棠抿了抿唇理智占了上风。 凝重严肃道:“此事要查清楚。” 姜胜二人点头。 自家主公的状态要格外重视医师说主公身体壮得能打死牛那便说明出问题的是她的脑子。人脑又是身体结构最为神秘脆弱的部位不弄清楚如何能安心? 沈棠越想脸色越沉:“有谁知道?” 顾池回道:“只有池与先登。” 连医师也没被告知真正症结。 沈棠松了口气:“咱们现在还在十乌境内王都被摧毁这么大的事情十乌方面肯定会地毯式搜索。我们更需要小心。我的事情先压着等回陇舞郡再处理。” 她顿了顿冲二人郑重吩咐那架势严肃地像是在吩咐自己的身后事:“若……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望潮、先登念在旧情将帐下这些兵马平平安安送回故土。” 顾池他们也被这架势吓到。 厉声道:“主公!” “切不可胡言!” 沈棠挠挠头也不好再说啥了故作嬉笑道:“唉我就这么一说嘛。凡事往坏了想局面才容易不那么坏。我先前……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有些傻……” 如果不是撒酒疯那就是社死了。 三人揣着重重心事。 其中以沈棠这个当事人最为沉重。 一连几日喝水被呛走路踩坑天降鸟屎……诸如此类的倒霉事儿都激不起她多少波澜了。只是可怜她打开的伞伞面被鸟屎祸害了个遍这些破鸟故意的吧? 唉—— 沈棠一脸沧桑。 “望潮我上辈子大概是个神。” 顾池连个眼神都没回复。 沈棠:“被贬人间来当冤种???” ------题外话------ (╬▔皿▔)╯ 棠妹还有24小时抵达康季寿请做好准备。 ps:棠妹的三种状态。 正常:封印状态理智武力各占一半。 醉酒:解封冰山一角智商归位。 幼稚:没有理智全是武力危险人物。 ps:离第一名月票还差1362张???目前二十七号距离月底还有5天月票再不用就过期啦球球你们了香菇非常非常想要冲月票榜一上五星!想要《退朕》跟《女帝》在五星荣耀名作堂贴贴(*?▽?*) 正文 506:局势(一)【求月票】 顾池被逗笑:“冤种?” 沈棠幽幽地道:“还是大冤种。” 顾池看着自家主公愁眉苦脸的样忍不住打趣:“倘若如此神仙下凡来做甚?” 沈棠咬牙切齿:“来渡劫!” “你们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劫!” 天底下正常的文心文士何其多? 奇葩何其少? 为何她身边奇葩含量如此高? 要说这不是冥冥中注定她不信! 顾池无言以对。 骑在马上的他毫无形象地耸了耸肩:“若是来讨债那肯定不包括池。” 他可是主公的传声筒、解语花。 任何主公不方便说的、不能说的都由他帮着说出口坏名声他扛着好名声都留给主公。跟其他同僚比他简直是冬日保暖的小棉袄夏日清凉可口的解渴茶。 沈棠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望潮我就说句胖你还喘上了?” 一点儿不幽默。 她现在需要吐槽排解郁闷。 顾池可倒好直接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们都半斤八两……”沈棠小声嘀咕又提高了声量期待道“这次回去陇舞郡边陲局势应该能消停个几年。趁此良机好好安抚民生再招点儿人。” 现在这点人有些捉襟见肘。 “招贤纳士?” “能力不用太强的小吏就行……能力太好的我这点儿家当也留不住人。不过——若是望潮有合适人选我也是能争取争取的。说不定王八看绿豆看上眼了……” 顾池:“……” 谁是王八谁是绿豆? 这时姜胜加入群聊。 他告诉沈棠一个很残酷的现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望潮是何等人物跟他相处得来且引为好友的多半也是同类人。主公不想给‘渡劫’多一‘劫’得避开。” 沈棠:“……” 她默默看向了姜胜。 姜胜跟沈棠接触久了也知道沈棠这里没那么多忌讳只要正事做得好私下不用拘泥主臣身份甚至可以开玩笑。他便道:“主公可莫要这般瞧着胜……胜的那些好友虽不至于成为主公的‘劫’但对于祈元良而言就难说了……未免相争还是避开为妙。” 他现在跟祈善的关系很微妙。 不会主动招惹但对方要是倒霉他也不介意倒上一桶滚沸热水踩上两脚。 沈棠:“……我知道了。” 根本指望不上这些坑主公的货。 行军第八日姜胜终于能看清自家主公那张秾丽漂亮的脸蛋这说明霉运已经散去她终于可以尽情大口喝水走路不用撑伞了。只是她现在不能拿钱—— 任何名义属于她的钱都会消失。 沈棠:“……” 她连夜写好“康季寿的一万种压榨办法计划书”只待回到永固关就执行下去。 对此顾池二人也是爱莫能助。万幸的是她没有无故昏厥了更没干出大庭广众下骑摇摇车唱儿歌的糗事。这让沈棠心情多少好转一些不至于整天臭着脸。 本以为回程之路比来时艰辛需东躲xz逃避追杀——大闹十乌王都这么大的事儿十乌方面没有动静就怪了——但诡异的是十乌方面还真静悄悄的让人生疑。 离永固关仅有十日路程的时候派出去的斥候抓了个行迹鬼祟的家伙。此人外形落魄衣着却是十乌兵卒打扮谨慎起见就抓了一番逼问才知永固关发生了啥。 “噗——咳咳咳——”沈棠被还未滑下喉咙的水呛到但她来不及整理水渍急忙追问“望潮他说永固关战况如何?” 她的耳朵没有听错吧? 顾池道:“主公没有听错确确实实是永固关力斩十乌大军四万余大胜!” 沈棠:“……” 不止是沈棠惊讶顾池和姜胜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尽管对同僚非常信任但守关一战并不看好。乐观一点也是能守住但损失惨重从未想过大胜这个可能! 姜胜起初还以为是有援兵。 一番追问才知没有。 而且这个大胜也带着戏剧性。 十乌与永固关兵马对峙国境屏障被破关键时刻这玩意儿又升起来了。 情势从此开始逆转。 永固关方面靠着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略占上风但不足以让十乌造成伤筋动骨。真正拉开差距的是十乌鸣金收兵那会儿。永固关兵马趁十乌撤退阵型不稳的空隙骤然发力。追杀十数里凶悍一批! 十乌兵卒慌乱之间只顾得上逃跑。 越是如此越是凝聚不起来阵型散乱。 最后被杀得狼狈不堪。 十乌大王见此情形气得差点儿昏厥好不容易整顿好兵马准备修养几天再攻击谁料这个节骨眼又收到王都被偷袭成废墟的噩耗。偏巧永固关有个胆大的武将趁夜偷袭又抓了一波时机。十乌士气本就低迷这一通操作下来哪还有心情攻城? 只得狼狈撤兵火速赶回王都。 被抓的这个兵卒是临阵脱逃的逃兵。 他担心被军法处置就趁无人顾及的时候逃出来在外逃窜结果栽进沈棠手中。 沈棠瞠目:“永固关何时这么猛了?” 她相信褚曜等人的能力也相信褚杰将军作为永固关十来年的守将作战经验丰富抓战机也非常精准一有机会就能扩大战果——但这么猛却是没料到的。 “更何况……我方兵马严重不足追击残兵有着极大风险至于半夜偷袭……” 操作性就更小了。 这个结果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沈棠还担心自己要面对一个千疮百孔十户九空的地盘呢。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前几日走的霉运都是值得的。她倒霉一些无妨糟心又不致命但陇舞郡庶民、那么多鲜活性命却是真真实实活下来了! 如何不值得? 她不由得暗道一句“康季寿干得漂亮”! 连压榨他的计划书也搁浅下来。 顾池:“……” 是谁羡慕了他不说。 得知十乌大乱根本顾不上己方沈棠一改此前昼伏夜出的谨慎行军直接加快步伐硬生生将十日路程压缩到了六天。 随着永固关在地平线升起沈棠脸上笑容愈胜归心似箭恨不得缩地成寸! “我沈棠回来啦!” 褚曜等人提前半日收到消息早早等候。 荀贞特地梳洗一番精神奕奕。 然后—— 他看到了两张熟面孔:“先登?” 又看向似乎粗糙不少的林风。 诧道:“这位小友竟是沈君帐下?” 姜胜也诧异地看着荀贞:“含章?” 紧跟着心下咯噔。 等等—— 荀含章跟祈元良碰面了没有? ------题外话------ _(:3」∠)_ 月底倒计时啦。 咱们离榜首还差1053票。 月票再不投就要过期了??? 正文 507:局势(二)【求月票】 在场这几个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沈棠本想给褚曜一个大大的熊抱天晓得她这阵子吃了多少苦头褚曜几个又遭了多少罪但一瞧见褚曜等人身边有一张陌生面孔便忍了下来投去好奇目光。 “先登与这位先生认识?” 姜胜忍下嘴角不着痕迹的轻抽。 好家伙这阵子的谜团都解开了。 他是料到荀贞可能在附近来回晃荡隐约猜测主公最近的反常与其有关只是没证据。现在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他含糊地应了声:“嗯。” 沈棠又问:“朋友?” “嗯含章姓荀讳贞上一次见面已是许久之前……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祈元良有无脊背发凉? 沈棠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不知发生何事笑容热情洋溢:“这‘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能在此处相逢可见缘分之深荀先生不妨在寒舍暂歇两日?” 荀贞一早做了心理准备对沈棠的年纪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惊讶。听她开口邀请便顺势拱手作揖浅笑着顺势应了下来:“既是沈君相邀贞便厚颜叨扰了。” 褚杰懒得讲究什么“文人矜持”。 他大大咧咧地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此番若无含章鼎力相助沈君回来还不知能看到什么。今儿个僭越做一回东为沈君接风洗尘大家伙儿不醉不归。” 众人心知沈棠若不开口挽留褚曜等人也要当众说出荀贞此番功劳。只是她开了这个口碍于某种矜持真相就要拖到正式场合例如庆功宴、接风宴。 谁知褚杰直接给捅破了。 沈棠神色意外。 若是如此荀贞可是大恩人啊。 当即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请先生受棠一拜。方才是吾冒犯怠慢先生。” 荀贞见她真诚反应也快急忙扶住沈棠:“沈君使不得当不得如此大礼。” 沈棠并未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而是作揖到底:“先生使陇舞郡一郡庶民免于兵灾之祸棠作为一郡之长该行谢礼。还请先生给个机会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荀贞对这位少年郡守的印象极好。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胜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 作为看清一切的知情者他不敢想主公知道真相的表情会是如何精彩—— 想提醒但这公众场合不好开口。 坑是坑了点儿但谁让荀贞立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若得罪外界势必会诟病主公“忘恩负义”日后有哪个人才敢来投奔?名声是主公明面上唯一的政治资本。 要小心翼翼维护擦得锃光瓦亮。 顾池不由得侧目看他。 姜胜无奈暗叹默默看了回去。 顾池:“……” 康时注意到二人之间有暗流涌动却不知源头只以为他们相处不好生了龃龉。他想调和调和却换来顾池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嗤:“季寿可知摊上大事了?” 康时表情莫名。 反问:“吾能摊上什么大事?” 顾池呵呵道:“对应该是祈元良摊上大事了你这个表兄可得盯好了。” 康时:“……” 顾池这话无情揭开了康时极力逃避的真相——自家这个冤种表弟仇敌遍天下。一想到自己极力向荀含章安利自家主公多好多好的画面康时的表情似吃了苦瓜。 五官都要皱一团了。 先破罐子破摔:“是福不是祸——” 再垂死挣扎:“只要不是死仇……” 他不断自我安慰——自家主公一向偏心元良元良又是主公第二条命他这边肯定不会有事。最坏的结果不外乎荀含章被气走双方翻脸日后成为战场敌人。 姜胜趁着沈棠跟荀贞相谈甚欢众人无暇注意他的时候悄悄跟康时打听。 “荀含章的脾性和底细老夫是清楚的。他的情况特殊作壁上观胜过蹑足其间。此番留下来帮助守关你们是不是许诺出去什么?诸如数额不菲的金银钱财?” 康时便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番。 见姜胜表情扭曲问:“怎得了?五千两黄金虽然多但也不是填不上……” 姜胜也不是个爱财的人。 “你、你有所不知——”主公那五千两黄金打水漂就是荀贞搞的鬼她知道还不原地心梗过去“回头会知道的。吾再问你那日守关含章有无动用文士之道?” 康时隐约意识到什么。 再联想自身在那日的行动。 莫名心虚气短:“确实动用了。” 姜胜:“……” 主公这财真是破得一点不冤枉。 康时头皮发麻试探:“很严重?” 姜胜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古怪又瘆人:“严重荀含章撒了不止五千两。” “不可能!无晦就许诺出去五千两。”康时断然否决那时候沈棠不在褚曜作为她最信任的僚属与她联系紧密是能替她做这个主的但只许诺五千黄金。 多一文都没有。 姜胜一脸的不忍直视:“你怕是不知主公她也许诺出去四万五千两了。” 康时惊呼急忙压低声:“……不可能主公又不知含章在永固关……” 姜胜叹气着复述沈棠的原话。 【若破费五千两能守住永固关庇护关内生灵五千两——跟吾帐下僚属、治下庶民相比莫说五千两黄金五万两吾也砸!】某人说得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在这个言灵当道的世界渣男说谎可能不会被雷劈但文心文士这样有出口成真、口诛笔伐能力的人能乱吃饭不能乱说话承诺一旦出口便是契约! 一笔一划记在老天爷的小本本上。 康时:“……” 他完全傻眼了。 极力压低声音求个解决良方。 “这、这该如何是好?” 姜胜跟他确认一遍:“你方才说是无晦许诺出去的?那没事了主公连你都舍不得动哪还舍得动他褚无晦?她自己都许诺出去四万五千两怪不得旁人。” 他也没辙一起摆烂。 康时:“……”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是谁酸了他不说。 看着以主公为首的几人还毫无知觉康时便觉得天灵盖有些冰凉极力抗拒参加此次宴会。这哪里是接风宴、庆功宴?分明是充斥刀光剑影、明枪暗箭的鸿门宴。 “宴无好宴啊……”康时喃喃只觉得自己心苦嘴巴苦胜过了苦瓜。 现在病假还来得及不? ------题外话------ (〃>目<) 诶嘿嘿咱们离月票榜首就只差603了榜一手中估计还攥着500票也就是最少1103票的差距。咱们还有月底三天时间努力冲上去鸭! 为了上五星为了跟女帝贴贴! 正文 508:局势(三)【求月票】 告病假是来不及了。 康时只能硬着头皮参加这场鸿门宴。 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荀贞既是功臣又是客人理应上座。食案端上来菜肴搁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值一哂但在条件有限的永固关却是最高规格待遇。自然还少不了荀贞喜爱的美酒。 这场宴席既是接风宴也是庆功宴。 参加的人自然多。 褚杰帐下除了几个受伤卧床修养的其他中坚力量全部到场可见他的重视。 打了场大胜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畅快笑容推杯换盏气氛轻松喜庆。 不少人都知道沈棠那点儿可怜的酒量她就以羊奶代酒跟荀贞、褚杰等人喝了几杯将羊奶喝出烈酒的架势面颊在烛火映衬下飘起绯色。逮着谁都能唠嗑两句。 “含章棠敬你一杯。” 荀贞回礼道:“沈君请。” “无晦你上了年纪还是换清酒吧。” 沈棠担心褚曜喝出个三长两短。 当下人均寿命很低。 褚曜也要学习科学养生延长寿命。 褚无晦:“……” 褚杰:“???” 虞主簿借着低头喝酒的功夫默默用余光打量沈君暗忖对方眼睛不好使。 紧跟着沈棠又抓住个人。 “先登你帮我拦着望潮给他也换奶他那个身子还虚得很喝什么烈酒?” 顾池一听这话连忙仰脖将还未喝完的一饮而尽还想再喝已经迟了。 眼睁睁看着食案上的酒坛被换走。 顾池:“???” 凭什么!!! 林风和虞紫都被允许喝了点甜酒。 但—— 顾虑到这场鸿门宴他还是默默忍了这口气。如今可是暴风雨来临前夕主公这会儿笑得有多开心回头知道前因后果心情就有多崩溃。自己可不能这时候撞枪口上。 不情不愿喝着主公同款羊奶。 沈棠见状心下满意。别看她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荀含章身上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可没下线。始终用余光注意帐下这几个不省心的僚属当主公的操心啊。 至于康时和姜胜就没刻意拘着了。 这俩年纪不大、身强体壮不用盯。 顾池:“……” 他有一言不吐不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很快便进入最重要的环节。 沈棠作为陇舞郡守名义上还是褚杰上峰有权利详细了解此战众人功劳和实际战况。她最想了解荀贞但不待她开口顾池借着酒意介入:“主公此前听闻有一胆大心细的悍将敢以八百勇士夜袭十乌辎重最后大胜而归不知是褚将军帐下哪位?” 沈棠向顾池投去不解的眸光。 但并未斥责或表露不满。 只是无伤大雅的事她一向纵容。 再者顾池这人一向善察人心若无原因不会贸然插嘴。沈棠便顺着他话题看向褚杰褚杰哈哈大笑拍膝盖道:“我可没这福气此人干练果敢隶属于沈君帐下。” 这下轮到沈棠错愕:“我?” 想了一圈想不到是哪一位。 褚杰道:“正是一位叫吕绝的人。” “吕绝?这事竟是守生做的?” 但吕绝不是在汝爻治所吗? 沈棠视线环顾帐内众人并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褚杰未免她多想连忙跟她解释:“沈君莫慌他性命无碍只是受伤一时无法下地再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伤势如此之重?” 武胆武者的自愈能力很恐怖。 守关之战结束有一阵子了吕绝居然还无法下地行走连庆功宴都缺席。沈棠按捺担心——往好处想至少人还好好活着。便又问:“守生不在汝爻何时来此?” 褚曜道:“十乌兵马被阻拦在关外仅有几撮马匪入境郡内兵马足以应付。守生偶闻十乌猖狂气愤不过便恳求出战。实在拗不过他曜便做主答应下来……” 见褚无晦似有未尽之语沈棠也没有继续追问但打心眼儿里为吕绝高兴。 仿佛看到不再偏科的曙光。 说完夜袭十乌的勇士接下来自然要了解守关之战的细节。荀贞作为绝对的重量级人物更要仔细剖析。顾池、康时和姜胜三人见此再想阻拦或者岔开话题也没辙。 只能一个个低头喝闷酒。 康时更是恨不得自己隐身了。 地上有一条缝儿让他躲一躲也好。 奈何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此战含章当居首功……” 沈棠恨不得握着荀贞的手展示热情。虽有夸张作秀成分但也有一半是发自内心的——沈棠对守关一战结果并不乐观她不敢想象褚曜或者祈善哪个死战。 而荀贞的加入将伤亡降到最低。 单纯的感谢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荀贞作为文士出于矜持也不会如何吹嘘自己只是言语含糊地自谦。 褚杰这个武胆武者在一旁看不下去主动跳出来吹起了彩虹屁声如洪雷。 “荀先生何须妄自菲薄?五千两黄金可买不来一场大胜这就是先生的功劳……” 沈棠怔了一下:“五千两黄金?” 她现在对这个数字有些应激。 但—— 她没有、也不敢多想。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荀贞的功劳当得起五千两黄金。 只是用俗物奖赏是不是不太好? 掏空十乌金库的她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但这些钱都充入公库各有用途。沈棠作为主公也不好擅自决定它们的去处。 顾池三个都想冲过去捂住褚杰的大嘴巴奈何他们像是生了根离不得席位也做不出那样突兀的举止。康时更是绝望闭上眼可耳朵仍能清晰接收褚杰的声音。 褚杰咂摸了一下仿佛还沉浸在脑中某一幕画面之中颇感遗憾:“可恨囊中羞涩!否则的话那日砸个十万五十万十乌剩下的残兵败将还想手脚俱全地回去?” 沈棠:“???” 她还在懵逼之中褚曜出列拱手。 “主公曜有一事回禀。” 沈棠眨眨茫然的眼压下心中突然涌起的不详感觉一秒和颜悦色:“你说。” 褚曜沉声坦白自己僭越之事——替沈棠答应荀贞匀出五千两黄金用以守关。 沈棠:“……” 她表面上没啥反应。 唯独顾池一人清楚主公此刻的心声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天崩地裂—— 宛若世界末日! ------题外话------ ○| ̄|_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跑了一趟温州一医老院区精神不是很好。这一章大家过了三十再刷新再看吧。还要补充几百字。 ps:正好三十补完了香菇再修改一下错别字啥的大家早点睡。 ps: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咱们月票目前小小领先还有两天哇月票要过期了哦球球嘛。 正文 509:局势(四)【求月票】 褚曜诚恳道:“请主公责罚!” 顾池哪里见过这阵仗?纵使有心理准备也被正面冲击。他不太舒服地捂着耳朵试图将恼人的心声阻挡在外。奈何文士之道拖后腿效果比掩耳盗铃还无用。 “你怎的了?” 姜胜算是在场众人之中比较淡定的——他既没有跟康时一般“引狼入室”给主公“火上浇油”也不似褚曜“自作主张”让主公欠一屁股债他只是荀贞的朋友而已。 嗯还能坐得住。 甚至有心情看热闹。 讲真这一出戏表面下的暗流涌动不比歌舞声乐精彩?看得他忍不住拍案叫绝。 余光瞥见顾池面色不正常。 那颜色比停了三天的尸体还白。 出于这阵子同甘共苦的患难情姜胜便主动关怀了一句。但顾池此时却一点儿听不到脑瓜子嗡嗡的仿佛有人贴着他耳朵敲锣打鼓听不到半点儿外界动静。 “望潮?” 姜胜见状担心轻推一把。 下一瞬毁天灭地一般动静的心声戛然而止瞬间静悄悄过了会儿才有其他人心声传来。顾池初识还不适应下意识抬头恰好瞧见主公挪开视线的小动作。 对方面色隐约有些愧疚担忧。 顾池一下子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料想是主公主动隔绝心声或放空心神。他扯扯嘴角揉揉有些不适应的耳朵低声道:“无事只是方才主公心声大了点。” 姜胜表情微妙。 萌生出几分同情。 能让常年生活在嘈杂心声下的顾池说一句“心声大了点”那就不是一般大了! 侧面也看得出此事对主公打击有多大。他心有戚戚:“最近得避着点儿主公。” 谁在这时栽她手里谁就得承受狂风暴雨洗礼。同时沈棠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用新鲜空气替换胸腔内的浊气。紧跟着一口气干光一杯羊奶给自己压压惊。 不怪她心理活动剧烈实在是褚曜抛出的这句话威力堪比一枚从天而降、兜头砸下的大伊万!要不是她表情管理到位方才那一波就要失控起身表情扭曲了。 这些文心文士怎么坑她都行。 例如元良一言不合要主公性命例如望潮让主公秘密无所遁形例如季寿隔三差五让她走霉运例如先登一天一文砖常年给她挂一个缺蓝buff……哪怕日后再来个坑货对她桃花运下手甚至丧心病狂对她这张秾丽俊俏面庞下手的……她其实也能接受! 但是、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的钱包下手? 康季寿都没这么过分(′_`) 今日的沈棠感觉比窦娥还冤枉——十乌只是失去四万精锐但她沈棠可是飞走五千两黄澄澄的金子!文心文士甚至可以骗她感情但!就!是!不能搞她的钱!!! 情伤哪有一夜返贫更痛苦? 心疼归心疼但理智始终在线更不可能将真实情绪诉诸于口。若是这么做不止得罪荀含章还会凉了僚属的心。 一旦传扬名声受损失去民心。 她电光石火间整顿好情绪纵使内心哭成泪人表面上仍挂着飒爽的笑。 “无晦这是作甚?事急从权尔等当以大局为重。何错之有?又何来责罚一说?应得嘉奖以做表率!”沈棠起身上前将褚曜扶起。一番宽慰安抚再转向荀贞。 “能得含章仗义出手重挫十乌元气数年内丧失南侵之能陇舞郡庶民能安心休养生息不惧劫掠……莫说五千两再多银钱都使得。若有下次当依此例!” 荀贞钦佩道:“沈君大义。” 沈棠道:“先生谬赞。” 荀贞抬起头看向沈棠双目在烛火映衬下更显有神、坚定道:“荀某南来北往奔波十数年仍寻觅不到称心良主。今日一见沈君见君英姿深感投缘……” 沈棠:“???” 沈棠:“!!!” “愿为沈君帐下效劳。” 褚杰双眸炯亮拍膝啪啪地响:“好好好!恭喜沈君又觅得一良谋。能与含章共事吾之大幸!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沈棠的反应也不慢。 但—— 她现在有种拧下褚杰人头当球踢的冲动!这家伙怎么就不学学无晦长长脑子啊!内心骂骂咧咧行动上亲昵扶起荀贞脸上笑容满得要溢出小手一挥。 “喝!” 她需要酒精麻痹一下自己。 “今日数喜临门当不醉不归!” 再喝羊奶就有些不对味沈棠暗暗掂量自己醉酒后的行为咬牙让人换上酒。 她需要买醉悼念失去的money。 褚曜等人试图阻拦却被沈棠笑着拒绝荀贞不明所以只是暗暗记下沈棠不善饮酒的小细节。但很快又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位沈君酒量非常非常非常好…… 唯一违和的是沈君……啊不新主公喝酒之后气质肉眼可见得稳重起来。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少了点少年稚气。 之后一坛接着一坛。 他自诩酒量不错也被灌得头晕其他上前劝酒的武胆武者喝得双腿有些软。 今日喜事也没人用武气文气作弊扫兴竟然直接喝到了后半夜荀贞趴在食案上喃喃“喝不动了”褚曜等人的情况也差不多。醉归醉却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若外界有异动残余的理智便会调动丹府文心化解身体内的酒精…… 喝到最后只剩少数几人屹立不倒。 虞紫搀扶着她叔爷爷回营帐休息。 林风也将醉意上头的褚曜扶起。 其他人交给各自亲卫。 被迫禁酒喝奶的顾池逃过一劫。 但他为了不那么不合群拿出演技佯装醉奶却被自家主公戳着肩膀拆穿。 “起来!” 顾池:“……” 沈棠道:“陪我到处走走。” 顾池一个机灵翻身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袖子快步跟上:“主公这就来。” 他实在是不放心这样状态的沈棠到处乱跑——别到时候十乌没攻破永固关被发酒疯的主公拆了那可真滑天下之大稽。 出乎意料沈棠的酒品意外得好。 既没有发疯也没有哭闹。 更没有唱背着书包炸学校这样古怪的儿歌二人一前一后爬上永固关的城墙。 主公眺望那面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国境屏障微微出神顾池也不敢打搅。 “再往前走走。” “好。” 空气中有文气波动。 循着动静看去却见主公手中出现了一坛酒莫不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喝? 一路安静越走越偏僻。 直至一处荒凉空地。 沈棠席地而坐。 ------题外话------ (/// ̄皿 ̄)○~ 呜呜呜原本领先一千多票的没想到人家一个白银下来现在又被反超了四百多票但没关系咱们还有31号最后一天。 月票就只有一天有效期了呀球球你们了??? 正文 510:局势(五)【求月票】 顾池紧张盯着沈棠。 生怕自家主公干出啥失态的事儿。回头她酒醒了铁定会给自己记上一笔。 但—— 顾池盯了半晌后者不动如山。 习惯主公嘈杂的心声这会儿却安静得让他不适应。再回想宴席上那惊天动地的心声他捏不准主公醉后还记不记得此事。 斟酌着出言宽慰:“主公可还心疼?” 沈棠终于给了反应她挺直的上身不动只是微微侧首用余光询问。 顾池道:“……就是那个荀含章……” 沈棠漠声反问:“为何要心疼他?” 顾池:“……不是心疼荀含章是心疼被他花掉的金子。可如今天下混乱西北局势动荡我等借着此战能休养生息个两三年。但既然置身这万丈红尘做不到置身事外。或早或迟总会被卷入战争泥淖。荀含章的能力不能埋没这意味着主公往后……” 沈棠淡声道:“财运寥寥。” 顾池:“……” 自家主公淡定得让他不适应。 前不久还鬼哭狼嚎呢。 沈棠表情似天边那皎皎月轮般冰冷、平静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金银只是俗物能换的不过是三餐温饱、锦衣富贵。没有它也饿不死。” 作为一郡之长吃穿用住都有官署照料她还能化物果腹根本用不到银钱。 财运有没有区别并不大。 顾池闻言瞠目了几息。 拱手嬉笑道:“主公豁达吾不如也。” 沈棠抿了抿唇补充一句。 “反正也不是我难受。” 顾池:“……” 沈棠倏忽一改漠然清冷双眸微微多了点儿笑意好似月华薄纱染上了点点朝晕:“反正酒醒后另一个我会替我难受。” 顾池险些失语:“主公你……” 沈棠:“都是一个人怕什么?” 顾池:“……并未惧怕。” 沈棠不置可否又想起什么浅笑道:“吾少时确实有些顽劣望潮多担待。” 顾池:“……池有一问。” 沈棠道:“你问。” 顾池就直说了:“主公如今芳龄几何?” 他是一众僚属中知道沈棠秘密最多的人也清楚这位主公跟公西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自家主公对此毫无印象。 眼前这位倒稳重不知还记得多少? 沈棠微微摇头:“不记得……” 见顾池神情不信她主动解释。 “……什么都记不得了……但可以肯定心智比少时的我成熟应该比她大。” 顾池:“……” 恕他直言他不觉得面前这位主公比没有醉酒的主公成熟到哪里去。眼前这主公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的主。此前不还替褚曜出头扬言要削了褚杰狗头? 表情少不等于心智成熟。 只是这些吐槽不好启口。 他怕对方恼羞成怒给自己来一剑。 顾池:“昨日之日不可留。不记得就不记得在吾等心中主公永远是主公这便足够了。只是主公啊你今日饮酒过度理应早些回营帐休息而不是在此吹夜风。若不慎受寒褚无晦那边追究起来够池喝一壶。”他不自觉用上曾经哄弟弟妹妹的口吻。 沈棠道:“不是吹夜风。” 顾池:“难道是醒酒?” 沈棠摇头单手拍开红布酒封。 说道:“不是是来祭奠个朋友。” “祭奠谁?” 自家主公沉迷工作哪有时间扩展交友圈?顾池一时半会儿锁定不了目标。 沈棠揭晓答案:“宴兴宁。”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顾池预料:“宴兴宁?宴安?此人何时成了主公友人?” “志同道合如何不算友人?” 顾池对宴安也有些了解此时亦不胜唏嘘:“可惜了——外界误会他良多。” 沈棠将酒水倒在地上:“这滚滚浊尘有一二知他之人足矣。我亦如此。” 顾池同意前半句反对后半句。 知主公之人世上怎只有一二人呢? 以主公这……这难以言喻的体质往后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追随者必不会如宴安那般踽踽独行。顾池在内心小声反驳便见主公冲他伸手:“你可有带乐器?” 顾池:“……” 啊这就算了吧??? 沈棠挑眉反问:“你这什么眼神?” 顾池小退了半步不甚自然:“池知道主公想奏一曲哀乐送一送宴兴宁但哀乐多为超度追思……宴兴宁也算助主公一臂之力恩将仇报的事情咱就不干了吧?” 主公这哀乐一出…… 直接从超度跨越到魂飞湮灭。 沈棠没好气:“谁让你这时候顽皮了?我的乐理水平我能不知道?拿来!” 顾池不情不愿贡献出了短笛。 然后—— 笛声透彻似一道寒芒嘹亮天际破开这萧萧北风与天地月色混茫一体。 哀乐一向带着灰色般的沉重万般不舍与怅然郁结心间。但顾池却在主公这曲不知名调子的笛声中听出几分引颈高歌的豁达洒脱。闭上双眸似能看到一道如松如竹的挺拔身影孑然一身踏过茫茫云海。 身披月华与这滚滚浊尘挥手告别。 待他回过神笛声早已停止。 常年生活在嘈杂与人心险恶中的他从未一刻像此时这般身心轻盈松快。 顾池不由问:“这调子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若要取个正经名字便唤做‘渡魂’吧……”沈棠回望那面国境屏障轻喃道“渡他宴兴宁也渡那战永眠于此的英灵。只盼着此地界再无纷争。” 顾池柔和眉眼:“那很难——但至少主公不似宴兴宁一人独行——” 沈棠将短笛递还:“谢你吉言。” 恰逢此时点点朝阳光晕将云层渲染成橘红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撕开黑夜的一角愈来愈多的光加入其中顺着这道缝隙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直至那抹朝光跃上山脉。 二人一前一后返程。 顾池趁着主公酒还未醒问了个他好奇半晚的问题:“主公吾有一问。” “你说。” “为何主公的乐理正常?” 沈棠似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半晌才交代:“我只会这一首。” 无他熟能生巧。 顾池:“哦。” 识趣地转移话题。 继续深究他怕主公恼羞成怒。 ------题外话------ (╬▔皿▔)╯ 唉第一莫得了??? 8月结束9月你嚎。 正文 511:局势(六)【求月票】 “嗷——” “我的脑阔——” 宿醉醒来的滋味简直酸爽。 沈棠双手抱头在被窝蜷缩着打滚恨不得以头抢枕头脖子上这颗东西比往日沉了数倍!半晌她仰躺着四肢大敞双目放空表情木讷好似人生了无乐趣。 她喃喃:“再也不喝酒了。” 宿醉后劲儿太大。 昨晚宴席上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观花一般飞速掠过木讷的表情又化为悲痛。从今往后她就是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 幸好还能言灵化物不至于穷得吃土。 思及此她恨恨捶着柔软床榻。 “看样子招些正常文心文士势在必行了再有几个奇葩过来迟早把我搞死。” 沈棠贝齿轻咬下唇双眸滴溜溜转想着扩招将人员坑全部填满。诚然荀贞等人确实是很厉害但他们也费主公。八字不硬点都扛不住!用他们还不如自己上! 她趴在被窝思索这事儿的可行性。 “沈君醒了?” 屋外传来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 沈棠一时没听出来是谁猜测是来送盥洗用品的下意识应答:“嗯醒了。” 那人又问:“沈君此时可方便?” 沈棠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精神奕奕抻了抻睡得皱巴巴的衣领:“你进来吧。” 不一会儿那人端着盆清水进来。 沈棠觉得这名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很眼熟。说是女子倒不如说少女更加贴切眉眼间还带着些稚气应该只有双九年华。腰身略臃肿行走姿势颇怪异。 很眼熟! 终于—— 沈棠一拍额头想起来了。 这位身着荆钗布裙的女子可不就是那位和亲的王姬么?只是未施粉黛加之跟随大军在十乌境内乱窜风吹日晒昼夜颠倒日子过得粗糙这才没第一时间认出。 沈棠忙起身接过那盆水。 问道:“怎么让殿下做这些事情?” 王姬却道:“如今哪还有什么殿下呢?沈君这般称呼委实折煞奴家了。若不嫌弃唤沈稚或者沈娘子都行。沈君养着我这么个闲人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沈棠还是第一次知道王姬的闺名。 那日将王姬救下便将人丢给白素照料安顿期间也没打过照面沈棠几乎要忘记自己这边还有这么个人。但她收留的孤女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多个沈稚也不多。 无非是多一双筷子罢了沈棠缺钱却不缺食物基本的温饱还是能保证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现在还是双身子跟寻常‘闲人’可不一样这些琐事交给其他人。什么事情都要等你平安生产。” 沈棠接过拧好的布巾擦脸顿觉清爽。 沈稚可是十乌之行的隐形功臣。若无她提供的图纸行动不会这么顺利。而沈棠一向注重赏罚分明只要沈稚日后不犯大错这份功劳足够她后半辈子平淡安稳。 “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若有怠慢的地方你只管去找少玄她会替你处理。不用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你现在有身子心情舒畅对你对腹中孩儿都好。”沈棠抱着浆洗干净的衣裳走到屏风后熟练换上但头发还是梳不好只能让沈稚帮忙搭一把手。 沈稚:“有白将军照拂过得甚好。” 听到这话沈棠便放心了。 “沈君……” 随着温热的粟米粥下肚饥饿到有些灼烧感的胃部终于舒服了。沈棠敞开肚子吃了个八分饱擦擦嘴准备去找褚曜几个。 她要卷起来自力更生延长寿命! 刚起身便听沈稚迟疑轻唤。 “何事?” 扭头便见沈稚面色犹疑不定。 目光闪烁半晌才轻咬下唇。 声如蚊呐道:“没、没什么……” 沈棠没有追根究底但也留了几分关注。见到白素的时候就跟她提了提沈稚。 因为白素是沈稚救命恩人后者对白素比较依赖信任。若沈稚真碰到难以启齿的困难白素或能撬开她的嘴。即便沈稚不愿意袒露多加注意也能避免悲剧发生。 白素也有注意沈稚她道:“这位沈娘子近来确实有些神思不属不知是身子加重还是别的……主公放心末将会多多注意。” 沈棠对白素办事一向放心。 到临时营地她尴尬发现她才是闲人。 荀贞昨晚入伙今日便开始上岗发光发热。褚曜和康时曾跟他并肩共战有几分共患难的情谊姜胜跟他也是友人。他唯一不熟悉的便是顾池。但问题不大以荀贞的社交属性熟悉只是早晚的事情。 沈棠过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将事情处理妥当少数几份需要交给沈棠阅览的书简也整齐码放好。当然这份清闲只是暂时的回到陇舞郡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这回可是真正的百废待兴。 她还未凑近便听到几人谈论。 多是荀贞在问其他人回答。 作为新人他最关心的便是新人主公帐下同僚融洽的关系能提升工作效率。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康时顾池几个都默契避开祈善。对祈善的评价……emmm……那是祈善本人来了都认不出自己的程度。 沈棠一靠近几人便都知道了。 起身行礼道:“主公。” 沈棠看到荀贞那张脸就胃疼但只能装作没事人朗笑道:“诸位晨安。” 又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很正常稍微放心:“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顾池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没有。” 难得醉酒之后没有拔剑砍人。 沈棠暗舒一口气:“那就好。” 坐下没多会儿就草草结束工作。 离晌午都还远呢。 “无晦你帮我去准备点祭品。”沈棠想了一圈“咱们去祭奠一下人收拾收拾明儿启程回治所。昨儿听说十乌攻城那一日有马匪混入关内也不知情况如何。元良说是能处理但治所就他一个不大放心。” 也怕祈善过劳。 整个陇舞政务就靠他支撑啊。 “这么快?主公不准备接管永固关驻兵?”褚曜可馋这两万多精锐了。 沈棠道:“自然要接管不然奔波这一场作甚?我来的路上便让少玄和文释带着东西去跟褚将军清算了想他也抵赖不了!” ------题外话------ (* ̄3 ̄)╭ 过两天去做糖耐。 ps:这阵子沉迷pxx薅羊毛攒金豆豆可真香啊克重还ok准备攒得差不多给未来的小公主打长命锁。就是运气不好老被砍单??? 若不幸是儿子就给自己打镯子。 正文 512:局势(七)【求月票】 褚曜本想说褚杰基本已经拿下。 因为永固关已经守住还阴差阳错给十乌带去巨大打击令十乌数年内不敢再动兵便意味着有几年的和平期。能继续蹲着为何要跟沈棠起矛盾另起炉灶? 以褚杰恋旧的性格也舍不得离开。 若能安稳求生谁想颠沛流离? 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自家要的不是褚杰归顺认可她这个一郡之长而是要褚杰心服口服地归顺她。 不然她冒险深入十乌图什么? 改了话锋:“主公真拿了三万人头?” 沈棠道:“倒也没有大军连行军都遮遮掩掩的昼伏夜出哪里敢拖着三万人头招摇过市?我便用耳朵代替首级想来他褚杰不敢不认账。让他派人慢慢清点。” 褚曜:“……” 那一幕想来很精彩。 确实很精彩但精彩的是褚杰的脸色。 他昨晚喝酒喝得猛比往日迟了一个时辰起床。营中炊事送来朝食。粟米粥、白馒头和一碟猪耳熟食。他哧溜哧溜吃完。 大冷天光着膀子舞枪弄棒。 热出了一身汗才停下。 这时候有兵卒来练武场找他。 他擦了擦汗:“什么事?” 听清兵卒回禀内容他手一顿。 笑道:“沈君倒是重诺瞧瞧去。” 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还让人将帐下一众老人都喊来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因为沈棠不是人见人爱的金子而武将向来只臣服强者褚杰也不能强压着他们的脑袋认了沈棠所以想这些倔脾气的武胆武者心服口服?那就拿出实力来! 不多时众人已经齐聚。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未散的酒气。 白素与徐诠二人抱拳向褚杰见礼挥手命兵卒将此行最特殊的战利品搬上来。 不是众人翘首以盼的首级而是一个个半人多高的陶瓮。陶瓮虽大但也装不下三万首级吧?有个直性子的粗汉瓮声开口:“小将军沈君说的首级都在这里了?” 白素镇定道:“此前褚将军向主公开口要三万十乌首级筑京观但首级保存不易。数量庞大行军路上容易暴露我军行踪。便依照行军规矩以右耳充作首级。” 众人闻言震惊。 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些陶瓮。白素清冷声音清晰传入他们耳膜:“具体多少还没清点但应该在三万以上皆为十乌青壮。另还有一份大礼褚将军会很感兴趣。” 褚杰心中暗吸一口冷气。 听白素这话便问:“是什么大礼?” 她拍手有兵卒捧来一只三尺长的木盒子徐诠将盒子挑开竟是一盒被清理掉血迹的右耳还有几块能证明身份的官印。 兵卒大步上前将盒子举高至头顶。 褚杰问:“这是……” 徐诠替他解惑:“袭击十乌王都的时候幸运碰上的几尾大鱼。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抵得上数百上千十乌青壮首级。褚将军可以清点一下兴许还有您认识的。” 还别说—— 褚杰还真从几个官印中找到“熟人”又听徐诠说“袭击十乌王都”眼皮狠狠跳动。他相信沈棠不屑作假这意味着这位年轻郡守真带人玩了一出——直捣黄龙! 哪怕十乌王都守卫空虚但沈棠这边就两千多人马还是孤军深入无支援! 这怎么敢的? 褚杰深吸一口气率先反应过来。 他目光盯着那十几口陶瓮。 五指张开化出一柄粗陋的斧头。 大步流星上前。 徐诠还贴心给他让了路。 只见褚杰抄着斧头往陶瓮狠狠一砸一声脆响那个陶瓮顷刻四分五裂内里盛满的东西哗的一下炸了出来。哗啦啦的将距离最近的褚杰的小腿埋了大半。 浓烈怪异的气味爆发出来。 充斥着他的鼻腔。 褚杰又砸了附近两个陶瓮。 每一个都满满当当。 为了保存还用盐巴腌制。 堆积在一起的模样像极他早上称赞过的猪耳熟食。饶是见惯风浪也被这一幕震慑了几息。其他老将更是一蜂窝上前仔细辨认确信无疑后发出畅快大笑。 一人更是拍着大腿老泪纵横:“好!好!好!老夫是彻底服了这位沈君!果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往后老夫这条命就是沈君的任凭差遣冲锋陷阵绝无怨言!” 徐诠问:“不数一数?” 有须发皆白的老将啐了口唾沫厌恶道:“数什么数?这数目三万绝对有了!这些玩意儿就该拖出去喂狗!还废那个功夫数什么?没想到沈君年纪小小就有这份觉悟和手段够对脾气!先前还担心沈君下不了手狠不下心。老头子这里没问题了。” 众人纷纷附和褚杰道:“丢去喂狗就算了附近也没这么多野狗供咱们糟蹋。全部带去城外烧了祭奠死去的兄弟吧。愿他们在天之灵能得到些许的宽慰……” 众人抱拳道:“唯。” 白素和徐诠都有些意外。 他们还以为会碰见刁难呢没想到行事这么顺利。待了解众人跟十乌的血仇多少能理解他们心情。以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将为例早年间他的儿媳带孩子回娘家省亲半路遭遇十乌兵马偷袭母子二人被擒皮囊被活生生扒下来做成了两面皮鼓…… 其中还有几人的血亲挚友被害骨头制成各种饰品在十乌市场流通的…… 以人骨为饰品在十乌是潮流。 永固关从上到下每个人都跟十乌有血海深仇。倘若沈棠对十乌仁慈宽和在他们看来才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还不如滚回家照照自己的腚儿! 看看是不是跟脑子长反了! 祭奠之时不知是不是褚杰心理作用往日永固关总是被寒风包裹、阴风阵阵投下的阳光也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冷今日竟是格外温暖还难得放了个大晴天。 “想来战死的兄弟也很满意吧……” 众人在沈棠率领下上香祭奠。 褚杰看着临时搭建的巨大木柴堆焰火熊熊燃烧再看这位少年郡守不算宽阔的背影隐约能明白褚曜为何选择沈棠甚至不惜自缚将生杀予夺都交到对方手中。 不仅仅是他褚无晦破釜沉舟而是真在沈棠身上看到一抹不一样的希望。 或许—— 这大陆的局势真要改一改了。 ------题外话------ \( ̄︶ ̄*\)) 今天薅羊毛买了一块妈祖头像的小金牌。 紫金做工很精细啊都舍不得融成金料了…… 正文 513:局势(八)【求月票】 考虑到赵奉近期可能提出辞呈陇舞郡治所兵力空虚沈棠便与褚杰商议让褚杰调拨两名有丰富练兵治军经验的老将顶替赵奉。对这一要求他答应得痛快。 “沈君无须客气这事儿简单。” 褚杰几乎是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后脚便推荐了两名合适人选。 一名是须发皆白的老将。 此人精神矍铄一身健硕肌肉肩背挺直光看背影绝对猜不到对方年逾七十。此人虽已古稀但看他肌肤状态紧绷弹性一点儿不输三十青壮。呼吸之间气息绵长。行走之时步伐轻盈视线转动时似有寒芒闪烁寻常人不敢直视。 浑身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另一名武胆武者比前者年轻许多身材较之对方也显得清瘦。虽是一名战场杀敌的武将脸上却时常挂着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一袭常服更像是个慈和的叔叔。 瞧不出半点儿刀尖舔血的煞气。 “末将见过沈君。” “末将见过沈君。” 二人都亲眼见了那十几个陶瓮又闻沈棠带着两千多兵马深入十乌腹地将那一伙贼人搅了个昏天暗地对这名少年郡守早就心生亲近之意。奈何没有合适时机。 一听褚杰说沈棠那边要调人争先报名仗着实力抢下了两个宝贵名额。 沈棠还礼道:“两位无需这般多礼。” 老的那个虎着脸:“礼不可废。” 少的那个也一脸赞同。 沈棠只能停止寒暄现在多礼是因为不熟悉日后熟悉起来相处就不会这般生硬了。褚杰作为中间人帮着双方介绍还让二人各自率领两千驻兵前往陇舞治所。 担心沈棠嫌弃兵马少褚杰还特地解释一番:“……永固关刚经历一场大战虽说明面上取得大胜但战后修缮和兵卒安抚仍需人手同时还要防着十乌马匪侵扰……目前只能调拨出四千兵力。待事情处理完毕沈君若有需求只消一纸调令——” 沈棠忙道:“此事我知。” 在大是大非上面褚杰的人品还是过硬的沈棠也不担心对方会耍赖。既然他选择归顺便没有轻易反水、撕毁诺言的可能。沈棠也要学着信任而不是提防。 “微恒。”沈棠唤了声虞紫安静立在虞主簿身后侧的虞紫上前“主公。” 沈棠认真叮嘱道:“你与你叔祖相认乃是一桩喜事我也不能当个恶人让你们至亲分离。近段时间就好好跟在他身边尽一尽孝道当然学业修炼且不可懈怠。” 虞紫心下失落。 她还以为主公要安排自己做什么。 年纪比她小的林风去了趟十乌立下大功风姿初显而她资质愚钝学习天赋皆不如人离独当一面都还早。所以迫切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无用。 但她还是将失落情绪压了下去。 行礼道:“唯。” 沈棠话锋一转道:“还有一事。” 虞紫双眸骤亮:“主公请吩咐。” 沈棠当着褚杰等人直接说:“此次十乌之行收获颇丰还顺手端了他们的老巢缴获不少好东西。守关一战大家伙儿出力良多理当给予嘉奖或是抚恤。此事便交由你去统计不懂的记得虚心请教各位长者不得胡来不可怠慢月内整理好的递上来。” 说完一顿继续补充。 “哦对了还有驻兵的粮饷……” 陇舞郡地处西北大陆冬日漫长。 永固关的地理条件更加恶劣。 虽说已过最冷时期但离开春还有一阵子天气没那么早回暖军中用资依旧紧张。哪怕沈棠在十乌国库回了波血但还没到大手大脚的程度仍过得紧巴巴。 这件事情交给虞紫是最合适的。 一来虞紫是自己人又是虞主簿仅有的后辈当做双方熟悉、磨合的桥梁最合适不过。二来还能借着这一次操作笼络军心巩固已有基石。也算是一箭双雕。 虞紫激动得险些不能抑制情绪。 欣喜应下:“学生定会办好此事!” 虞主簿面露欣慰之色。虽说有了孙女万事足但他最近也有发愁的事儿。 源头便是虞紫。 在他看来虞紫天赋真心不算低进度也能傲视一片文心文士可偏偏对照物是林风——由沈君亲手救下的落难世家闺秀曾经跟着沈君到处颠沛奔波有共患难的情谊又有褚曜那样的文心文士倾囊相授以女子身凝练文心基础好得令人艳羡。 反观虞紫就输在起跑线。 长在畸形家庭她那点儿可怜的启蒙还是她母亲虞美人见缝插针教的。经历变故磨难流落市井以乞讨为生本身天资又略逊。莫说超越光追赶就异常吃力。 偏偏她骨子里心气又高得很。 不试一试怎知追赶不上? 明知不可为仍要为之。 如今的林风之于虞紫就好比褚曜之于那群笼罩在他阴影之下、被他死死压了十数年翻不了身的青年才俊。在虞主簿看来犯不着跟他们较劲儿啊。这不自虐? 这林风在他看来活脱脱就是少时褚曜。看着斯斯文文、人畜无害人皮之下是一颗杀伐果决的心虞紫还差火候。 心态对文心文士也很重要。 若钻入牛角尖修为寸步难进。但虞主簿也知道开解无用有些事情要虞紫自己想通修为才能获得一次质的飞跃。 但虞紫有上进心他作为长辈也只能尽力支持让她能走得更顺更稳更远。 迈向更广阔的天地! 沈棠吩咐好事项又去慰问了被包成木乃伊的吕绝让对方安心养伤尽快归来。 吕绝咧嘴笑了笑肌肉扯动衬得脸上那道还未痊愈消失的疤痕愈发狰狞。 他用包裹严实的手臂拍胸脯保证:“主公放心末将再有一阵子便能下地。” 沈棠道:“日后不可鲁莽激进。” 立功重要但命也重要。 吕绝或许有一军统帅的资质哪还能像今日一样带着八百人就直奔人家辎重? 他似回味什么傻笑。 “嘿可此行不亏。” 他还临阵突破了呢。 沈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祭出终极法宝:“我没说亏但你想想你要是不慎将自己小命玩没了可有想过那位夫人?” 吕绝却道:“可夫人她喜欢刚猛男子不屑那些行事迟疑的白面书生……” 他觉得自己就挺刚猛的。 沈棠:“……” 吕绝又道:“再者——夫人出身高贵末将只能挣得一身功名才能见她。” 当年被棒打鸳鸯不就是他的出身过于卑贱?那位冷酷无情的夫人兄长直言夫人拿他当男宠可以但绝对不能动心。 随着修为进步吕绝那颗心也愈发躁动起来他要夫人对他大大方方动心! 夫人馋的也不止是他的身体! 他不是男宠他想当夫人的夫郎! 沈棠:“……” 尽管吕绝没开口但她就是能从对方那双眼睛看出来无数个“夫人”字眼。 “唉你慢慢养伤吧。” 爱情令人奋斗。 吕绝可是她帐下唯一的恋爱脑。 属于珍惜保护动物。 若有机会沈棠也想见见那位夫人。 第二日整顿兵马上路回治所。 沈棠依旧骑着那匹有着卡姿兰大眼睛的雪白摩托。摩托立于一众战马之间气势不落下风雄赳赳气昂昂。荀贞等一众文心文士被安排在马车上少受一些风霜。 姜胜和荀贞一辆车。 愈接近治所汝爻他神情愈纠结。 试探道:“含章。” “何事?”荀贞从书简中抬头。 “倘若碰见了祈元良……” 荀贞冷笑:“那正好双喜临门。” 姜胜:“……” 荀贞掩卷问道:“你有心事?” 姜胜:“……” 荀贞又问:“你见过祈元良?” 姜胜:“……” 荀贞眉头紧蹙但他撬不开姜胜的嘴不知姜胜为何反常。半晌后—— 姜胜叹气:“你很快就知道了。” 荀贞道:“给个提示?” 姜胜:“磨一磨你的佩剑吧。” 荀贞倏忽茅塞顿开想通什么冷笑。 开始磨剑霍霍。 中途却出现了一个小小插曲。 说是小小插曲倒不如说是一份送上门的小小军功——旷野之上碰见了一伙儿规模不算小的马匪看他们的状态明显是得手之后满载而归正火急火燎往他们来时的缺口进发谁料倒霉碰上沈棠的兵马。 清点完马匪们的战利品沈棠这穷鬼又气又怒——箱子装满金银珠宝看成色都是稀罕物件队伍中还有不少女眷。他们如此嚣张想来陇舞郡境内治安不容乐观。 一番逼问才知—— 这些马匪洗劫某陇舞郡富户。 干一票就发了横财。 他们本不想冒险对富户下手这些人家有家丁护卫保护武装力量不容小觑强攻势必会造成伤亡。但陇舞郡提早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将庶民全部转移至附近县镇。 他们搜刮无果又不甘心空手而归便冒险对肥羊下手还真得手了! 富户是真的富得流油。 府上皆是丫鬟奴婢个个生得俊俏。 带回去那有多抢手? 谁料半路杀出个拦路虎。 沈棠对陇舞郡境内不算太熟悉褚曜上前耳语两句便让她眉头紧蹙。 ------题外话------ ヾ(?w?`)o 关于薅羊毛攒金豆豆也很简单啦。 目前香菇就知道jd和pxx。 (1)jd就是做任务攒京豆点点券换400-18的农场二级浇水成熟有12的红包好像还能叠加省钱卡。大概一个月能有两颗金豆豆克价360附近。 (2)pxx简单但需要小心因为假金很多下手之前最好看看小红书买金作业避开假金店(香菇只买金大生、紫金、金尚金这几个店)。优惠券可以签到获得多多果园浇水随机出果园vip也有给果园斗地主也有券。 细节可以查查小红书攻略一定一定不要踩坑假金店! ps:如果pxx的话下单不能频繁最好隔一天买一单或者准备多个手机账号地址、收件人、电话都要改例如家里、工作地、方便取快递的驿站因为这个平台喜欢砍单就是系统自动把单子退掉。 pps:多多优惠券慎用因为这个平台很狗。例如香菇用了10块钱多多支付优惠券实付30块钱但系统审核不通过给砍单了强制性退款只会退20块钱相当于将多多优惠券从实付款扣掉(香菇因此去投诉了但无果。) ppps:香菇买来当金料的凑够了给小公主打长命锁克价低于大盘就能考虑。如果有感兴趣的一定要功课做好了再玩网购有风险。 正文 514:仇人又见面(二合一)【求月票】 “既已坚壁清野为何会落下他们?” 沈棠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马匪。 内心掂量着怎么处置他们。 褚曜淡漠道:“约莫有自己的考量。” 沈棠露出少有的嘲讽不悦拧紧了眉头一连几个反问:“考量?什么考量?不自量力的考量?还是他们觉得平日上供足够多积攒的香火情能免于铁蹄碾压?” 褚曜神色微漠。 说道:“挑不出咱们的错便好。” 陇舞郡已经开垦的沃土都在这些富户豪绅手中捏着赵奉一众武胆武者只能去无主之地开垦荒地。这些新开垦的土地位置偏僻想要增加土壤肥沃还要仔细养地。 根本不够分的。 这还是其次最棘手的是田税难收。 沃土良田都在这些人手中庶民为了吃上饭只能给他们当佃农。田地收成多少、佃农几口人这些都与郡守上税休戚相关。他们隐瞒数字郡府就收不上足额税银。 在郑乔王庭根本不管治下州郡死活的当下郡府治所的运转、永固关驻兵的军饷、陇舞郡的修缮重建全部指望这笔收成。说得直白些这已严重威胁沈棠的命脉。 此前沈棠孤军深入十乌他与祈善等人为筹措兵马粮饷与这些富户豪绅打过交道。这些刁钻奸滑的老狐狸可是一点儿不怵不是装聋作哑便是用上拖延大法。 几家联合起来互相通气。 那姿态将郡府当成打秋风的穷乞丐饶是脾性像褚曜这么好的也有些上火。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点儿不起作用。 他们真要有这份家国情怀也干不出那么多天怒人怨、灭门绝户的事儿了。 这些地头蛇、土国主豪横惯了!倘若十乌打进来不过是改换门庭的事儿。 如今其中一家倒了血霉…… 呵呵褚曜真生不出几分同情心。 没有抚掌称快已是涵养上佳。 听出褚曜言语中的不快沈棠只剩叹息无奈又可惜地道:“虽说是挑不出咱们的错这事儿归根究底也是他们自寻死路不顾战时调度但我作为一郡之长让马匪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也有我的失职。无晦这些马匪直接绑了带回去用以平息众怒……” 褚曜却迟疑:“主公不杀了?” “杀自然是要杀的但不是现在。” 褚曜便不再多问。 顾池自从十乌王都一战身体就一直不太舒服连滋养身体的药丸也加重三分药量。这会儿坐着马车——哪怕沈棠特地让人给车厢铺上厚厚的兽皮以减轻颠簸他仍遭了不少罪。发现大军停止前行他掀开车帘瞧了会儿热闹放下后口中啧啧有声。 康时与顾池同乘一车。 无事做便一直闭眼假寐。 听到他带着戏谑意味的调侃便不客气地问道:“你何故这般阴阳怪气?” 顾池笑道:“哪是阴阳怪气?这不是在夸奖主公一人有八百多个心眼么?” 跟褚曜真是一唱一和的好搭档。 “这话怎么说?” 顾池意有所指地道:“被俘虏的女眷皆是丫鬟婢女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这些人家关系盘根错杂。 各方居住一块儿女眷应当不少。 康时心中微动心下明了。 但还是道:“或许是跟其余男丁一块儿在家丁护卫保护下逃走了……” 若主人家逃难就算戴上丫鬟婢女也是贴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这之下的丫鬟婢女都是自生自灭。没被马匪一锅端也正常。 顾池只是哂笑了声:“你那表弟……” 康时脸色一黑。 他现在听到“祈善”二字就头疼发愁荀贞见到祈善会引发怎样的大战更愁——祈善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的仇人等着上门追债!这个表弟他真是看一眼就心塞。 故作不知道:“元良又怎得了?” 顾池浅笑反问一句。 “你猜他为何叫‘恶谋’?” 祈善招人恨真不是旁人夸大。 倒不是说祈善亲自下场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推波助澜这厮九成九干了! 外人还挑不出错。 因为陇舞郡境内兵马空虚得厉害。 祈善哪有这个精力面面俱到呢? 康时:“……” 空气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俄而康时才低声问道:“可会影响主公声誉?” 顾池拢紧毛茸茸的狐狸围脖。 再往后仰靠调了个舒服的位置笑道:“主公这不是‘英雄救美’了么?也幸好这里头没个正经女眷不然的话咱们这位主公就要借刀杀人让人出个意外了。” 正因为没有所以救得大方。 但凡这家有个正经继承人活着——哪怕只是个女儿便没有正经借口收走他们这些年吞下去的田地更别说将被隐匿的佃户释放出来。还容易被诟病失责失职。 虽说不严重但名声有瑕。 这情况跟当初的林风是不一样的。 顾池一脸慵懒:“祈元良这厮我还不了解他?倘若从这户人家家中搜出个能要命的玩意儿呵呵莫说杀鸡儆猴让他扯下一根鸡毛都能作为发作的借口……” 康时:“……” 顾池笑道:“你猜搜不搜得出?” 康时:“……” 答案是肯定的。 甚至能省下祈善栽赃嫁祸的功夫。 因为陇舞郡这些地头蛇干下的事迹莫说初来乍到的沈棠等人连底层庶民都有耳闻只是奈何人家不得。恐怕连这些地头蛇都不知道他们这回真踢到铁板了。 这块铁板尽是狠人。 简单安抚了被强虏的一众女眷沈棠等人继续率兵上路赶在金乌西沉前抵达治所汝爻。率先一步抵达的青鸟已将消息递给祈善沈棠大老远就看到城墙下的青年。 近两月不见祈善清减了不少原先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 “元良!” 她大老远就挥着手。 祈善率领治所一众小吏为她接风寡淡的神情终于多了抹喜色见到出现在视线的兵马内心也是激动悬吊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上前行礼:“恭喜主公凯旋。” 沈棠身躯前倾看他几乎要趴摩托脖子上带点炫耀口吻:“近来可有受伤?” 祈善牵过摩托的缰绳。 在沈棠期盼目光下笑着夸她道:“未曾受伤想来是主公实力又有精进了。” 沈棠要给自己竖大拇指。 “这是自然!” 遗憾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啥境界遇强则强这大概就是文武双修的弊端? 祈善目光清浅甚至算得上柔和。 道:“主公一路行军可累了?治所已经命人备好了膳食庆功准备在明日。” 沈棠揉了揉肚子:“元良不提还好你一提——嘿嘿我还真有些饿了。” 待在十乌风吹日晒、昼伏夜出她超级怀念自己那破狗窝这会儿有着强烈的冲动——吃饱饭洗个澡睡大觉。哪怕是天要塌下来的事儿也得等她睡饱再谈。 祈善对沈棠偶尔的孩子气很宽容。 满打满算她也才十四。 开年之后才十五。 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五感都敏锐二人交谈声音不大但有心的话都能听得清楚。其中要数磨剑霍霍的荀贞最为认真也最为瞠目惊讶。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 看向姜胜压低声音。 “先登你确信这是祈元良?” 面孔是生面孔但这一点不稀奇——祈善伪装的本事任谁都要看走眼——可祈善这温和口吻险些让荀贞动摇。他几乎怀疑此祈善非彼祈善自己认错人了? “嗯就是他。”姜胜还拱了一把火“不信你现在就下去看他是何反应?” 荀贞:“……” 正如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仇家也是迟早要碰面的。康时和顾池二人先后下马车他与姜胜总不能跟深闺少女一样躲着不见人。再说了他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荀贞下车之时听自家主公对着祈善道:“此行收获颇丰郡府接下来两三年的开销都不用愁了。哦对了还多了位能人加入。元良我给你们引见一下……” 祈善道:“能人?” 沈棠忍着肉疼的感觉:“永固关一战也多亏了他才能拿下大胜。有了你们想来陇舞郡恢复繁华只是迟早的事。”不好好压榨荀贞的劳动力如何对得起她飞走的钱? 那可是足足五千两黄金啊! 都还没来得及摸一摸就没了。 她拉着祈善的手腕笑容满面往向荀贞马车方向走好似迫不及待想炫耀。 他道:“主公……” 话音落下脚步停顿。 沈棠发现拽不动人扭头瞧他。 不知何时祈善的脸色铁青一片眉峰因为用力而微微颤动双眸一改方才的清浅温和添几分逼人阴鸷双唇抿紧面部肌肉绷紧这是忍着情绪的小细节。 而他的视线—— 沈棠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落点在手指摩挲剑柄的荀贞身上气氛凝滞。 她耳畔只剩下旗帜猎猎的响声。 胸腔那颗心脏也跟着咯噔。 这场景—— 这气氛—— 何等熟悉啊! 不待她张口说啥便听祈善不带感情地笑了声:“主公沈幼梨你真是——” 沈棠:“……” 好家伙! 久违的杀气久违的“沈幼梨”。 可见祈善这回真气疯了。 她嘀咕:“我、我也不知道啊……” 祈善用深呼吸勉强压下脑瓜子的嗡嗡动静无奈又哭笑不得:“怎得?散落在天南地北的仇家都能被你一一寻来?” 他心中酝酿着国粹。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他以前是搞死了七个主公他承认! 所以作为报应眼前这个主公就非得给他凑七个仇家来达到平衡吗?一想到帐下同僚都是仇家祈善的内心便开始狂乱…… 他木着脸想这主公留不得了。 看沈棠她反倒先委屈地睁着杏眼、瘪着嘴。茫然无辜的模样浇熄他的心火。 祈善:“……” 他偶尔都想怀疑主公是不是故意的?哪有人能这么精准啊光挑他仇家捡? 出门一趟捡个仇家回来。 回回不落空! 最重要的是—— 祈善指着荀贞后者拇指抵着剑柄出鞘些许:“你知道他文士之道吗?” 沈棠嘀咕:“不知道但破财。” 她已经接受是穷鬼的现实了。 沈棠算是看出来了她大概是啥“集邮体质”什么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文心文士都能碰上。即使没有荀贞也会有下一个荀x。 既然无法反抗她干脆躺平认命。 倒要看看自己这命究竟有多硬! 祈善道:“急中生智。” 沈棠嘟囔:“……有些耳熟……” 可不就是耳熟嘛。 当初在鲁下郡治所她就偶然路过便听姜胜说了一嘴这个文士之道。当时还感慨为何受伤的总是主公却没想到被伤害的主公竟是她自己?若记得没错—— 【急中生智】这个文士之道…… 大概、或许、可能…… 会让主公的脑子不太好使??? 她蓦地响起自己那日骑摇摇车的糗事掐指算算时间恰好是荀贞在永固关大发神威的时候?因此她莫名降智成喜欢摇摇车、唱儿歌的三岁稚童不是她有病? 根源在荀贞身上??? 沈棠险些眼前一黑。 论狠还是荀贞狠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次性给她挂上俩个无解debuff——降智+破财? 但—— 钱都花出去了啊这人不能不用! 沈棠心下咬牙不用太亏了! “你们究竟结了什么仇?” 倘若是死仇她肯定偏心祈善。 祈善不答荀贞哂笑:“这事儿说来话长他祈元良当年为躲避仇杀……” 说到一半不说了。 荀贞握紧剑鞘环顾一圈四周冲祈善朗声道:“这大庭广众的老夫予你几分面子。过往恩怨私下解决如何?” 祈善黑着脸道:“可。” 沈棠:“……” 八卦刚听了个头就断了抓心挠肺。 但此处也确实不是处理恩怨的好地方旁的不说这俩要是拔剑打起来也不好看让多少人看热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维持着诡异僵硬的气氛一路回到治所。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治所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主体完工剩下的慢慢雕琢。 崭新政务厅内。 沈棠怕祈善吃亏默默站他这边坐在最佳观众席吃瓜。待荀贞说完她才吃完了整个瓜脑瓜子只剩下一念头—— 还能这么操作??? 荀贞压下拔剑砍人的冲动沉声道出:“……数年之前祈元良为躲避追杀伪装成妙龄落难少女为犬子所救……” 沈棠:“……” ------题外话------ ヾ(?w?`)o 今天难得粗长一回。 香菇改一改虫子就去睡觉啦。 ps:其实【局势】这个标题还能偷懒用着的但为了呼应之前有一章标题【仇人见面】咱就把这回改成【仇人又见面】下一次棠妹再搜集一个仇家就是【仇人又双见面】【仇人又双叒见面】……以此类推。嘿嘿。 正文 515:分外又眼红(二合一)【求月票】 她以为自己也算了解祈善却不想这厮总能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一次次刷新节操下限。该说不说果然不愧是你啊! 上次伪装姜胜妻子来一记背刺。 这次更干脆了直接化身爱情骗子欺骗懵懂少年纯纯的心?转念一想一个能将秘戏图画出隔空点火效果的人确实很难有啥节操。沈棠表情几乎要纠结成一团。 “元良他……勾引你儿子了?” 沈棠语出惊人。 吃瓜众人:“……” 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 勇还是主公勇居然问出来了! 荀贞脸色刷一下向苦瓜汁靠拢。 祈善一记眼刀甩给她写满不善。 奈何现在的沈棠已经不是过去的沈棠他这点威胁跟挠痒痒一样可有可无。 “勾、勾引这个……倒也没有因为犬子那年比主公如今还小些。”荀贞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他险些被沈棠问不会了继续道“倘若如此他祈元良……哼!” 未尽之语懂得都懂。 祈善要真这么祸害他儿子荀贞哪里还能忍得住早就提剑跟这厮拼命了。当然祈善实际干的缺德事也没好到哪去。 沈棠哦了一声点头:“然后呢?” “……因为犬子是贞与亡妻唯一的骨血……生时艰难幼时体弱因此被宠得有些天真不知世事……哪知人心有多险恶?”说起这个糟心儿子荀贞又爱又气又无奈。 他跟亡妻是青梅竹马。 幼时相伴少时相恋。 夫妻感情深厚互相扶持多年。唯一的遗憾便是妻子幼时被内宅恶斗牵连误食伤身之物以至于体弱多病、生育艰难。这个孩子还是成婚多年后意外怀上的。 夫妻二人狂喜不已视为上天恩赐。 千辛万苦保住却在生产时遭遇难产险些母子双亡。二人对孩子倾注无数心血仔细看护看着他磕磕绊绊长了一岁又一岁。其中耗费的心血非外人能想象。 妻子身体本就不算康健。 殚精竭虑熬干心血被风寒带走。 荀贞只能强忍着丧妻之痛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为保护独子顺利长大他恨不得将孩子天天拘在身边同时严防死守杜绝一切会让孩子夭折的因素! 但相对封闭的成长环境和老父亲严苛的养育方式还是带来了严重后遗症。 儿子小时候还好糊弄年纪越长越发难管束赶上轰轰烈烈的叛逆期又碰上图谋不轨的祈元良二者融合的效果堪称一场灾难!沈棠总结一下他们父子矛盾。 大致就是—— 荀·老父亲·贞尔康手:【儿砸外头危险一定不要离开阿父的视线!】 荀·叛逆期·儿子偏不将脑袋翘得老高非暴力不合作:【就不!就不!就不!我要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平尽天下不平之事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顾池:“……噗嗤。” 有人投来目光他勉强将笑意收敛起来解释说:“突然想到好笑的事情。” 众人:“……” 一次常规性父子争执结束荀贞儿子气得纵马跑出城外打猎散心凑巧碰见被追杀的祈·落难少女·善。少年本就无比向往仗剑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游侠义气见少女落难当即正义感爆棚将人救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还帮祈善藏匿起来。 只要祈善愿意他能轻松刷满任何人的好感度——仇人除外。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何遭得住?用不了几日便将他引为知己信他那张骗鬼的嘴主动吐露内心苦闷。 例如阿父荀贞的严苛管束…… 例如被约束小小天地的烦闷…… 例如阿父荀贞总看低他能力…… 他堂堂男儿生于世间当立不世之功。不管是征战沙场还是辅佐明主建功立业……反正不是被阿父处处管束连吃喝都要严格限制。又不是未断奶的稚儿! 自己的身子骨他自己知道。 他现在康健得很! 好赖也是个武胆武者不是? 见少年苦闷难过祈善“心生同情”逐渐“敞开心扉”跟少年讲了许多——朦胧烟雨下的绵延青山辽阔苍茫的碧海青天。用笔墨描绘山舞银蛇和大漠孤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年不曾见识过的波澜山河更是他急于挣脱束缚向往迈入的新天地。 “无事献殷勤……”沈棠闻言嘀咕以她对祈善的了解对方不会在没有益处的事情或者人身上下功夫费劲儿跟少年拉近关系必然有另外的图谋“非奸即盗。” 荀贞黑着脸:“可不就是如此。” 祈善:“……” 他家主公究竟站谁这边? 以他的本事他想逃跑——敌人莫说撵着他跑连他影子都瞅不见。那其实就是一出戏一出明面上是“仗义少年搭救落难少女”实际上针对荀贞的戏是算计。 彼时的荀贞全副精力都倾注在儿子身上仕途上的不顺他已经无暇顾及。 再怎么说也是文心文士。 哪怕处处受限谋个差事不难。 彼时他官职不大勉强算个地方父母官任凭顶头那些势力斗得怎么狠他都没插手的意思。自然他任职那块地方也不重要唯一特殊之处在于附近有处重镇。 此处兵家必争。 同时也是祈善某位主公的眼中钉。 碍于自身兵力不足想要顺利拿下这块肥肉附近县镇随时策应的兵马就要处理好。祈善的眼睛毒辣对其他地方都不看重唯独盯上荀贞认为此人会成隐患。 若要万无一失必须想办法牵制住荀贞让他在他们起兵那日无暇派兵支援。 于是—— 有了上面一出。 祈善不正面搞荀贞。 他从荀贞最宝贝的儿子下手。 以知心红颜大姐姐的身份挑拨叛逆少年跟他老父亲的矛盾还鼓励少年离家出走看一看外头广阔的世界。荀贞反应倒是快第一时间发现儿子异样来抓人。 少年几乎要被老父亲打动。 这时候祈善来了一出骚操作。 他借着【金蝉脱壳】假死激发父子二人矛盾令二人生出误会。少年哪曾想到父亲会蛮横至此为束缚他残害无辜之人! 刹那强烈窒息感让他浑身颤抖。 荀贞看出端倪想解释奈何儿子他“不听不听就不听”打伤阻拦的家丁跑了。 恰逢此时重镇遇袭。 荀贞此前根本没收到风声。 为何没收到? 因为他的好大儿被祈善蒙骗了!祈元良蒙骗少年告诉他若想逃离需制造些混乱还有什么比走水失火更混乱?为拖延时间最好在点火之前大闹一番…… 这大闹的地点最好还能拖住荀贞的精力这好大儿就想到了荀贞办公书房。 _(:3)∠?)_ 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荀贞的好大儿离家出走重镇还丢了。附近各处驻兵荀贞这边出兵最晚但抵达最早。虽说作战勇猛奈何大势已去加之没啥根基…… 若不挂印辞官也会被当替罪羊。 他干脆辞官去找儿子了。 顺便—— 一定要找到祈元良! 两军阵前他看得真切。 那名儒衫文士的气息与落难少女一致分明是同一个人这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沈棠:“”…… 其余众人:“……” 齐刷刷看向祈元良。 祈善坦荡地道:“大致就是如此。” 一点儿没心虚的意思。 甚至理不直气也壮:“他荀含章养不好儿子干我何事?十二三的少年郎单纯懵懂不知世事就算不在我这里上当受骗也会栽进下一个坑。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荀贞气得刷得一下拔剑。 怒气上涌双眸喷火。 “你再说?” 祈善沉下脸道:“主公参与孝城之战也才十二岁。理解你为人父的心情但一昧拘着孩儿有甚好的?你儿子对你怨念一点儿不浅便是没有我他也会离开。” 说白了就是父子矛盾。 他只是稍微利用了那么一下。 倘若矛盾不存在他也挑唆不了。 莫名被cue的沈棠:“???” 荀贞急道:“……他身体孱弱外头又是兵荒马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都记不清儿子幼年烧过几回一开始是他与亡妻轮流守在榻前没日没夜得照顾之后是他一人守着漫漫长夜从黑夜守到白天直至体温恢复正常才敢松气。 这种心情祈善如何会懂? 他更怕儿子会夭折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那个角落或许是自己曾经踏过的土地或许是自己哪日途径却不曾注意的孤坟。魂魄无所依长眠远离故国的异乡。 荀贞心里也清楚他儿子叛逆离家出走跟他的过度保护有很大关系。那件事情过后他反思许久雏鹰终究要展翅高飞。 可、可至少让自己知道他的下落。 现在的情况却是—— 叛逆好大儿因老父亲误杀无辜知心大姐姐无法原谅刻意避开他。在这个家书抵万金“他乡遇故知”列为人生四大喜之一的年代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祈善撇嘴:“三长两短倒没有……” 荀贞放下剑问道:“何意?” 祈善道:“两年多前见过的。” 荀贞追问:“何地?” “一处偏僻驿站茶馆。” 那是遇见沈棠前一个多月。 彼时的祈善与少年心境颠倒前者茫然不知前程在何方后者纵酒高歌生活不如以往精致却带着几分疏阔豪迈。少年并未认出祈善只是觉得这文士为人可亲。 二人相谈甚欢。 祈善从对方口中抠出不少话。 听闻他境况不错便不再打扰。 荀贞又急忙道:“那他如何了?” 祈善道:“抽长了不少。” 没说的是少年……啊不应该说青年了一身的匪气率领一帮小弟专干劫富济贫的事儿身体力行实践当初诺言。但看对方腰间悬挂的官印又不是很确定。 荀贞问:“哪处驿站?” 祈善摇头:“这哪里还记得清楚?” 这话不是他撒谎。 他真不知道那处驿站具体位置。 那时他又克死了一个表里不一的主公文士之道反噬严重身体每况愈下行一天就要歇两天缓口气:“那时神思浑浑噩噩恰逢附近故地便想着重游……” 林间迷路误打误撞找到驿站。 遇见荀贞儿子纯属是巧合。 交谈一番便分开了。 他也不知道对方在何处高就。 “故地?” “一处不知名山谷。”祈善顿了一顿又看了眼沈棠“曾是公西仇的族地不过那地方经历灭族灾祸就废弃了如今是一处荒谷。想来令郎是附近哪处的都尉吧。” 听到儿子下落荀贞心中愤怒缓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担心却被祈善戳穿。 “你要去寻他?” 荀贞迟疑过后摇摇头:“不了。” 有几只离巢后翱翔天际、习惯辽阔天空的雄鹰会愿意回到老鹰身边受管束? 荀贞也没把握自己能忍住不管。 罢了罢了—— 让他飞去吧。 思及此又萌生一念头。 倘若未来有机会主公开疆拓土到那逆子的家门口他这个老父亲也不介意撸起袖子给儿子一点儿教训。飞飞飞飞出个名头了没有?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知道他多担心吗? 祈善:“……” 沈棠吃饱了瓜心下暗松口气私下却问祈善:“元良含章儿子真还活着?” 祈善好笑道:“主公莫不是以为善为了稳住荀含章特地捏造了个谎言?” 沈棠却认真地道:“是有这担心。” “倘若是捏造的呢?” 沈棠垂着眸:“我会替你瞒着。” 之后还得善后。 如何善后她不说。 “这可不是君子所为。”祈善叹气道“主公还是当个万民敬仰的君子吧荀含章此人可用……善也没撒谎那孩子确实还活着只是长得有些歪倘若荀含章知道……” 祈善没有瞒着沈棠一一道来。 沈棠:“……” 任凭哪个老父亲知道儿子一副土匪做派干打家劫舍的事儿血压都高。 她沉吟了会儿:“虽是如此还是要派人去联络一下哪怕有封家书也好……” 一封来自儿子的家书笼络人心的效果恐怕比无数金银财宝还好得多。 祈善看出她的意图嗯了一声。 —————— 歇脚茶馆邻桌那商贾一拍木桌。 ------题外话------ ヾ(?w?`)o 记得重新下载章节或者刷新一下才能看到修改后的内容哦。 ps:明天去做糖耐了我妈妈这边好像有些家族遗传唉外婆去年是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去世的。我妈妈的血糖也一直需要控制注意饮食……香菇听从医嘱九点之后不喝水就觉得口干的难受有些慌_(:3」∠)_ 正文 516:岷凤郡郡守(二合一)【求月票】 “——这真真是大快人心啊!”说到激动处商贾面色也跟着泛起潮红一把抓起听众帮他倒满的茶碗仰脖一口全数灌入喉间抬手抹去嘴角水渍心情跌宕。 有听众出声怀疑。 “……这事儿听着不太真啊听闻那位沈君年方十四五咱这个年纪在干嘛?” 商贾没好气地挥手驱赶。 开口骂道:“你这夯货你这年纪还穿着破裤子耍着鸟是你的事儿人家沈君少年英才。不然人家咋就是一郡之长你还是泥巴地里滚的泥腿子?尽想美事儿!” 一旁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其他人也哄笑。 那人被怼得面色涨红。 顶着众人嘲讽驳斥:“是好是歹还不是你这老九上嘴碰碰下嘴说出来的?鬼知道保不保真?俺就是不相信两千人一个十四五的娃带着还能回来不扯呢?” 公西仇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他道:“那肯定是真的。” 那人见公西仇开腔炮口对准他。 讥讽道:“咋了?你见过啊?” 公西仇咀嚼着菽豆。 笑道:“见过那位沈君。” 众人一听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纷纷嘲讽公西仇在做梦。 公西仇眨眨眼道:“你们怎么不信呢?我不仅认识她还和她一起唱过歌儿。” 有人咧嘴一笑道:“啊对对对你跟沈君唱过歌儿那你知道沈君还跟俺尿过一个壶吗?”大家都长了一张嘴吹牛谁不会啊。 谁料公西仇上下打量他默默摇头。 他抱着亲爹骨灰坛神情无比真诚地说道:“不信你们是尿不到一块儿的。” 被怼的那位哑口无言。 其余众人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一时间歇脚茶馆充斥着愉悦的笑声其余人还没听够故事缠着商贾讲更多的细节。那商贾也没有亲眼见证多为道听途说哪知道太多细节?索性只是图个热闹故事框架是真的但细节就由着他闭眼瞎编怎么吸睛怎么说怎么夸张怎么讲—— 在他口中的沈棠身长九尺三寸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猿猴臂说话声如巨钟胯下骑威风凛凛的长鬃战马率兵进攻十乌王都那阵势岳撼山崩天摧地塌! 帐下文士风流自如从容布阵兵卒凶猛悍勇直杀得十乌咿咿呀呀乱叫。 那十乌哪里肯吃这个亏? 围追堵截却被沈棠率兵戏耍。 再说那永固关战况更为激烈。 战时擂鼓震天惊得十乌大军两股战战战意低迷三场斗将一场比一场激烈焦灼听得众人忍不住替斗将之人捏把冷汗。又说沈棠这边出现一名神秘文士振袖一挥便是金光无数撒豆成兵令战场升起万千祥瑞霞光呼唤无数天兵天将下凡助阵—— 十乌见大势已去四散奔逃。 公西仇听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鼓个掌非常有托儿范。 一讲就是半个多时辰连头顶金乌都开始微微倾斜了一群围上来的听众才意犹未尽地逐渐散去。那名商贾也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回乡。这时候远处马蹄渐近。 茶馆老板不知何故面色肉眼可见地紧绷攥紧手中擦卓的布巾指节微白。 直到看清道路尽头出现的人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该干嘛继续干嘛。公西仇将亲爹骨灰坛放在战马褡裢上固定好正准备翻身上马余光瞥见来者停下动作。 来者十余人。 身上带着血腥气息。 明显是一副作战结束的狼狈模样。 若是寻常公西仇都懒得管。 但这一回不行因为这几个都是他亲自培养的亲卫先前交托给公西来了护送她平安回到族地。又怎会这副模样?莫非是阿来遭遇了不测?公西仇出声喝住几人。 那几人听到熟悉响声着急忙慌勒紧缰绳跳下马背向公西仇行礼:“将军!” “你们怎会在这里?” 一个个像是被谁胖揍了。 又问:“阿来呢?” 为首的亲兵微红着眼眶看得公西仇心下咯噔原先还算平和的神情瞬间挂上凶色。不自然流露出来的武者威势令附近众人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质问:“快说!” 几人哪里敢隐瞒? 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见财起意! 公西仇送给公西来那二十车的身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搁谁都眼馋。但一众精锐亲卫护送沿路小贼有贼心贼胆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命!一路上还算安全。 直到进入岷凤郡地界。说是郡其实只有极小巴掌大。周遭多山林峡谷是土匪藏匿打游击的好地方又因为耕地极少此地庶民也极少整个环境相对闭塞。 公西族族地就在岷凤境内。 一来就被土匪盯上了。 但护卫实力强轻松打退一波又一波直到来了一伙儿硬茬子。几十名兄弟被俘虏公西来、二十车财物也被土匪缴获。 几人拼力逃出想折返回去找公西仇。 谁知半路上就碰见了。 公西仇一听这话瞬间炸了。 “那不长眼的土匪在哪里?” “老子要生拧了他脑袋!” “欺负人欺负到公西头上找死!” 当即便抓了一名亲卫丢上马背。 神情森冷道:“带路!” 非要荡平了那个山头! 几人不敢怠慢立刻上路。茶馆听众还未完全散去见此情形再回想公西仇那一身威势再想起这青年说自己见过沈君可信度原地飙升无限接近十成。 战马疾驰狂奔。 两边景色飞速向后倒去。 公西仇虽愤怒但理智尚存。 他这些亲卫实力不说多强但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半数还是武胆武者。即使品阶低但杀几窝小贼却是轻轻松松。能让他们输得这般狼狈看样子不简单。 快马加鞭之下不过一刻钟便抵达山脚下公西仇懒得爬山直接化出武铠。 爆喝道:“小贼交出阿来!” 声音在山谷回荡。 附近山峰更是被震得碎石乱滚。 与此同时—— 土匪窝。 青年一袭武铠半身披着大虫兽皮相貌端的是斯文俊秀两排站着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的小弟。他的画风跟整个土匪窝格格不入。准确来说整个土匪窝跟“土匪”二字都格格不入。有谁见过土匪窝大门挂着“岷凤郡府”四个大字啊!青年腰悬一枚官印。 手中抓着个硕大果子随手用袖子擦一擦拿到嘴边就咔嚓咔嚓两大口。 公西来暗中咬紧贝齿。 心中明明慌乱得不行但还是强作镇定解释道:“……该说的奴家都说完了这些财物确实是奴家兄长所赠而非劫掠此番是为归乡长居还请郡守勿要为难。” 是的—— 眼前这土匪做派的青年自称是岷凤郡守原是游侠出身游历至此一人单挑了数个匪寨又带着土匪冲了岷凤郡府。杀豪绅灭暴官抢了官印自封岷凤郡守。 还将郡府搬到了山上。 岷凤境内土匪都要向他纳税。 庶民生活影响不大甚至还尝到了甜头——一众土匪被青年管束也不敢对境内庶民下手生活安稳了不少——对于这位自力更生上位的郡守他们并不抵触。 当然也有人上报这一问题。 但庚国王庭哪里管? 庚国正经国主郑乔不在啊。 这个问题就一直拖一直拖。 再加上岷凤芝麻大的小地方说是郡规模也就一个小镇谁愿意管这破事。 青年便在此扎根日子过得逍遥。前阵子听到不少山头匪寨回禀说是有一队形迹可疑的人入境队伍携带无数不义之财。正巧山寨穷得要揭不开锅干一票去!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青年倒没动公西来等人。 只是拷问何方人士、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检查财物发现不少东西上面有官印。 青年道:“你兄长赠你的?” 他托腮笑道:“你可知这里头有多少财物?你兄长是王公贵族还是三公九卿能敛财这么多?吾也不曾听闻哪位廷议大臣姓公西这撒谎可是半点儿不经心。” 公西来抿紧了唇。 看得出青年目的就是钱财。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依仗的亲卫都被抓了难道真要破财免灾? 公西来心中自然是不甘心。 但她更清楚眼前这是土匪头子! 一个不快甚至可能将她随手赏赐给哪个下属或是一群下属。一想到那场景唇瓣发白浑身微颤。正在她天人交战准备咬牙用财物换取众人安危的时候慵懒歪倒在凭几上的青年面色凝重坐直身体抬头看向寨门方向。须臾一道墨绿武气冲天。 他道:“来了个硬茬!” 气息十分之危险! 公西来和杨英也向动静看去。 却见武气之中冲出一道熟悉身影犹如炮弹一般从天而降震得地面微颤。 “阿兄!” 公西仇看了眼她干干净净不怎么狼狈想来没怎么受折磨这才松了口气。 “来到阿兄身后不怕。” 大概是觉得公西来和杨英都是弱女子便没有捆缚二人。公西来一听这话立马小跑到他身后抓着他一片铠甲指着青年就告状:“阿兄便是这人打劫我等!” 公西仇冷笑:“看到了。” 又道:“阿来你想他怎么死!” 公西来也是记仇的性格有人给自己撑腰此时不抖何时抖?但想到青年身份又不想给公西仇添麻烦小声道:“阿兄他好像是岷凤郡守还是别杀了。” 但一顿毒打绝对不能少! 青年抱胸撇嘴:“他能杀我?” 公西仇冷嘲:“不试试如何知道?” 一众土匪小弟听到此话一拥而上锋刃将公西仇一行人团团包围。那名青年抬手制止呵斥他们退下。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如此手底下见真章如何?” 公西仇道:“甚好。” 干架得换一个地方。 附近多是公西来这样的普通人体质弱哪里经得起近距离爆发的武气撞击?一道墨绿、一道花青两道武气几乎同时腾空而起默契一致往另一个山头飞去。 公西来紧张抓紧杨英手腕。 杨英安抚地拍拍她手背。 低声道:“公西将军不会输的。” 杨英此前还不知收留自己的主家是谁待知道是公西仇她不由得想起逃亡路上听到的闲言碎语。率兵攻打孝城的武将正是公西仇!也是与她阿父斗将之人。 换而言之—— 阿父是死在此人手下。 杨英悲恸之余却生不出多少恨意。她将门出身时常听阿父杨公提及武胆武者能死在战场不失为一种善终至少比拖着行将朽木的身躯在床榻咽气来得光荣。 战场生死全凭本事。 若战死也是技不如人。 杨英默默将此事咽下肚子独自消化不敢与公西来透露分毫。能赢她阿父的武者怎会轻易输给一个土匪头子? 本以为能轻易获胜没想到拖延了好一阵子连公西仇自己都惊诧。虽说他内伤未愈不能动用全副武力但青年跟他境界差距太大这差距是无法逾越的沟壑! “武者之意……” 公西仇看出端倪。 这名青年竟然有武者之意! 说来惭愧这玩意儿他没有。 因为武者之意是生死之间才有一成概率顿悟的杀技!稀少难得!公西仇除了灭族之夜其他时候都是他将别人逼入绝境。 武者之意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敌人再强脑袋被摘一样要死。 不过这个敌人有点儿意思。 隐约还有几分熟悉气息。 公西仇上前问:“你几岁?” 青年身上的兽皮已经被烧焦武铠碎了近半虽狼狈却没有讨饶的意思。他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血痕哂笑:“问这作甚?” 公西仇仔细看青年那张脸。 “可有三十七八?” 青年翻着白眼不想回答。 下一息公西仇做了个怪异动作。 他解下自己一面护心镜当镜子照口中喃喃道:“倒是挺俊俏但不像啊……” 照完穿戴回去。 “你姓即墨还是姓公西?” 青年没好气:“老子姓荀!” 公西仇失望:“哦瞧你有几分天赋未来或许能成为我对手就不拧你脑袋了。” 好苗子拔一根少一根。 以后多无聊啊。 “但你要跟阿来道歉。你吓到她了!若是不道歉我就打断你的腿!” 至于这名荀姓青年身上为何有熟悉气息以后问。青年低头看了眼虚软下垂、角度扭曲的左臂嘴角微动:“呵行!” 他能屈能伸! ------题外话------ ヾ(?w?`)o 又是打鸡血的一天。 二合一三天了努力加油鸭! ps:今天糖耐没做成???因为忘了做核酸整天家里蹲都忘了时间概念了唉被挡在卫生服务院门口尴尬。我昨晚九点之后忍着不喝水七点半早起没吃饭半夜口干醒来两回我都忍了结果无法进去……马不停蹄补了核酸后天再战! 正文 517:族地,死亡名单(二合一)【求月票】 公西来知道自家这位义兄很厉害但多厉害却没有具体概念。直到公西仇一脸神清气爽回来她才长松了口气看情形没有输。急忙上前:“阿兄可有受伤?” 公西仇咧了咧嘴。 她不提自己还真没注意到。 确实受了点轻伤但跟荀姓青年相比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擦伤。只需运转武气行走几个周天连点儿淤青都留不下来。 他将胸甲拍得啪啪响:“没受伤。” 公西来又问:“那、那人呢?” 公西仇偏头向荀姓青年来的方向轻描淡写道:“他?呵自是留了他一命。待此人成长几年或许能带给为兄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现在嘛还是嫩秧苗子。” 杀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公西来:“……” 义兄这话乍一听没啥毛病但仔细一听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眨了眨眼便看到鼻青脸肿、脸上带血的青年缓步走来—— 对方听到公西仇的话脸色黑沉几分。 碍于暴力铁拳无法吭声。 公西仇冲着亲卫努嘴开口指挥:“去清点一下东西天黑之前回族地。” 见亲卫大多挂彩公西仇不客气地让荀姓青年调拨人手帮忙运送。后者对他怒目而视似是不爽但只能忍下怒火。谁让地头蛇压不住这条从天而降的强龙呢。 公西来目光溢满羡慕之色。 有实力可真好。 公西仇来之前几十号人被押在此处想破财消灾还要看人心情。公西仇来之后直接将对方的人当成自己人使唤。这种极端反差让她心情舒爽也有点悲意。 “阿来瞧什么?”武胆武者五感敏锐公西来目光又过于热切想忽略都不行。 “在想阿兄今日可真威风。” 公西仇还以为是啥呢理所当然又面带骄傲道:“为兄哪一日都很威风。” 公西来:“……” 杨英忍不住轻笑出声。 公西仇茫然:“说错了吗?” 没说错就是太诚实了。 公西来遗憾又向往道:“我也想这么威风而不是仗着阿兄逞威风——人有不如己有。阿兄也不是随时都能及时赶到的。倘若这次碰见个见色起意的早遭毒手了。” 她说得非常小声。 但在场武胆武者哪个听不见? 杨英离得近也听得真切。 心有悲戚眉梢含愁。 这话是公西来的心声何尝不是她的心愿?只是公西来幸运有个庇护她的义兄只要公西仇不倒下靠山就一直能靠着。而庇护她的阿父已经饮恨孝城。 她能在兵荒马乱下侥幸生还其中运气占了九成九。倘若、倘若有能力不说与阿父一同出阵杀敌至少能尽微薄之力成为血亲靠山。阿父走了她还在! 公西仇嘀咕:“这就有些难了……” 公西来听到这话眼睛刷得亮起抓住他护臂:“有些难?说明还是有机会?” 因为公西仇的强大她对义兄的信任多了几分盲目似乎对方无所不能。 杨英也跟着看了过来。 公西来那点儿力气给他挠痒痒都不够他只是笑道:“按理说应是如此只是前人没做到罢了。神谕曾说世间阴阳平衡断没有男子能修文习武而女子不行的。再者说了——族中隐居两百多年一向尊崇女子连族地供奉的神灵模样还是女子呢——” 若族中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公西族便不会延续多年的母系群居传统更不会一夫一妻。就算供奉神灵也是供奉男相神灵而不是让女子模样的神灵高坐供台。 因此女子也是能修文习武的。 玛玛不就是典型例子?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没有—— 神谕没说。 但出现一个玛玛自然会有下一个。可见这世上除了生死没什么是绝对的。 “……正巧没事儿干此番回去好好翻翻族志记录或许能找到只言片语的线索。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希望不大。若无法也不要失落。只要阿兄活着一天就一天是你的靠山。当今世上能要阿兄性命的武胆武者——哼不是还未长成便是朽朽老矣。” 公西仇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的实力不是当世最强的那个但他还年轻实力还处于高速发展时期人生最黄金阶段刚刚开始。即使现在不是当世最强可未来舞台绝对是他一枝独秀! 庇护一个公西来绰绰有余。 公西来抑制不住激动只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恨不得现在就启程。 交谈的共功夫荀姓青年已经收拾好东西。公西仇又指挥他跟着一块儿护送。 “你还需要护送?”荀姓青年简单处理伤势脖子上挂着布条吊着左臂。 这副模样很难说是公西仇需要护送还是他需要保护岷凤那些土匪谁碰见公西仇就是出门没看黄历上赶见阎王。 鬼知道岷凤一个芝麻大地方会冒出来一个高阶武胆武者他没找其他人晦气就不错了。公西仇反问:“白用为何不用?” 荀姓青年:“……” 敢怒不敢言! 黑着脸帮公西来几人驾车二十两马车怎么抢来的这会儿就怎么送回去。 此次还是公西仇离乡多年头一次回来一向豁达的他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族地山谷入口杂草丛生族人开垦出来的小道也因为失去人气被野草淹没。 荀姓青年看了眼山谷。 一边驾车一边闲谈:“你姓公西?” 公西仇抱着亲爹骨灰坛正在伤感。 听到这话暂时打断情绪酝酿。 “是啊。” 荀姓青年又问:“此前你问我姓公西还是即墨是误会我是公西一族族人?” 公西仇眼皮掀起:“是又如何?” 荀姓青年道:“不如何。” 就是眼神不太好。 公西仇这才注意到青年认路。从山谷入口到族地核心路径复杂原先的道路还被野草隐藏不是族人极容易迷路。好几处岔路口他没指挥青年也没走错。 而青年否认自己是公西族人。 这便意味着—— “你见过其他公西族人?” 青年打着哑谜:“勉强算是。” 公西仇急了:“什么叫勉强?” 青年嘴里叼着根野草单手驾驭马车还游刃有余见公西仇神情焦急心中可算舒服了。他不紧不慢道:“因为那对爷孙又没有承认自己姓什么。我知道‘公西’和‘即墨’还是无意间看了郡志记录。上面说公西族被灭族了没有活人但那对爷孙明显就……” 还未说完他就叫出声。 “你要将我右臂捏碎了你来驾车!” 公西仇松开手问道:“什么爷孙?” “大概两年前有三人过来其中两人是装扮跟你很像的爷孙……”青年甩甩被捏疼的右臂嘀咕“那个老的跟你一样不讲道理。就没见过像他一样求人办事的。” 用了点儿非常手段让青年定期送去生活物资。他就是那会儿熟悉的山路。 公西仇:“那他们现在还在族地?” 一定是了! 肯定是阿兄带孙子/儿子回族地! 至于为何三十七八的兄长会是老人模样他忽略。族中长明灯只剩三盏一盏是前大祭司一盏是阿兄另一盏是他。 回族地的人肯定就在二人之中! 青年道:“不在了早走了。” “走了?何时走的?” 青年皱眉:“我怎知道?” 他才不管那对衰神何时走的。 公西仇见青年模样不似说谎只能压下情绪短短一段山路似度日如年那般煎熬。终于众人在金乌落山前抵达族地。公西来小心翼翼掀开车帘目入皆是荒凉景象。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公西仇口中的世外桃源。 公西仇命令亲卫修整收拾出一片能暂住一夜的地方自己则带着公西来前往族中祭坛。杨英和荀姓青年也跟着凑过来。很明显祭坛附近被人仔细收拾过。 “阿兄真回来过——” 他倏忽想起来什么。 “我去看一眼命灯你们在此等着。” 几个跳跃便不见了人影。不是他不想带公西来去而是供奉命灯的地方是族中禁地族规规定没有命灯之人不允许进入。 他熟门熟路来到十几丈高的神像面前神像身姿绰约头戴一顶帷帽薄纱后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带着悲悯额角缀着一枚精致小巧的印纹。双目微垂双手掐诀。 公西仇恭恭敬敬行礼。 深呼吸一口气转动神像脚下机关。 神像底座下露出一道一人高的门。 隧道以夜明珠照明尽头是一处洞穴洞穴四周开凿着一个又一个凹洞。每处位置都供奉着一盏精巧命灯。原本应该亮如白昼的洞穴此时只剩三盏静静摇曳。 “三盏……真的是三盏……” 公西仇心跳如鼓。 他爹居然没骗他! 每一盏命灯灯座都刻着名字。 他轻而易举找到自己那盏。 在他旁边也有一盏静静亮着。 公西仇小心翼翼端起自己那一盏抱了一会儿:“我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倘若早些发现或许会不一样。 他忍着伤感找出即墨璨那盏命灯灯座仔细收到怀中目光移到代表兄长的那盏。命灯火焰强劲而明亮这意味着命灯主人生命力还很顽强。相较之下第三盏就微弱许多这是生命衰老、进入暮年的标志。 应该就是那位脑生反骨的前前大祭司。 “阿兄我会找到你的。” 手指拨弄命灯火焰灯芯温度与人体温度一致。他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确信兄长还好好活着就好。 他总会找到对方的。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安顿好老父亲身后事准备丰富的供品收买一下神灵。看在供品的份上对他那个脑生反骨的爹宽容些。 正好姓荀的人手足够能白干活。 荀姓青年:“……” 呵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他忍了! 这一干就是小半个月。 公西仇第二日便亲爹骨灰坛葬入祖坟公西来作为义女也穿上了孝服。却不知公西族的习俗跟外界迥然不同孝服还没捂热乎就被脱下来不需要结庐守孝吗? 公西仇一脸莫名地反问:“什么结庐守孝?他有那么多族人陪着还缺我俩打扰?没说我俩晦气就不错了。” 他那个爹还真说得出这话他才不上赶讨嫌。 公西来:“……” 跟简陋的葬礼不同祭祀神灵的供品倒是五花八门金银珠宝都被他一盘盘放上去神色虔诚地喃喃。公西来竖起耳朵听表情越听越囧。义父嫌弃义兄晦气…… 真不是没有原因。 也幸亏烧成灰了。 这要全尸土葬还不气得掀棺而起? 兄妹二人暂时在族地住下来不同于二人的悠闲沈棠却是过得水深火热。 起因还是祈善和祈善的仇家。 陇舞郡治所汝爻。 祈善啪得一声将一张卷轴拍在她面前沈棠看看卷轴再看看他心下打鼓。 “作甚?”语气有些虚。 祈善皮笑肉不笑:“主公不妨照着这个名单招贤纳士一次性给善一个痛快!” 沈棠嘀咕:“……这不是养蛊么……” 简单来说这份就是“祈善仇家大全”。沈棠手指哆嗦将它打开从卷首到卷尾密密麻麻都是祈善的笔迹。每个人物都有大致生平介绍沈棠看一个哆嗦一个。 气虚道:“……这、这不太好吧……” 她发现不是自己有毒。 分明是祈善有毒! 他的仇家还有一个正常的吗? 资料很详尽各有所长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搁在沈棠眼中就一句。 【命不硬的别来!】 都是狠角色啊! 不是每个都坑主公但每个人都写着“昂贵”两个字反正是沈棠这点儿家底请不起的。她的命够硬挺架不住钱包很软绵。 她讪笑:“……招、招纳不起……” 祈善捏着眉心。 好家伙主公还真动心了。 沈棠小声支招:“元良你总有几个好友吧?不那么贵的可以拉拢拉拢。” 祈善:“……” 他预感自己不是被阴死就是被气死为了死得不那么快他决定做点儿什么。 “对主公提议甚妙。” 祈善的仇家多朋友也多。 不过多是诸如顾池那般臭味相同的朋友一般情况下他真不愿意共事。 但现在—— 不出招是不行了。 ------题外话------ ヾ(?w?`)o 希望明天糖耐顺利。 9月8号今天请个假糖耐做完早上还好下午晚上就一直没啥精神(大概也跟下午出去采购中秋礼物突然来胃口干了八个煎包子有关闹肚子了)。今天开天窗明天尽量早点更新(希望能保住这个月的作家激励奖(′_`)) 正文 518:社畜的一天(二合一)【中秋节快乐】 祈善写信给朋友这事儿并未瞒着顾池这些人精稍微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是姜胜和荀贞。二人沉得住气权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儿褚曜和康时只是挑眉。 唯独顾池清楚些内情于是他在某日主动提及此事询问沈棠是否知晓。 沈棠道:“知道啊。” 顾池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沈棠正埋头干饭呢。 那陶碗的碗口比她的脸还大两圈——这是她特地要求的不然用小碗吃饭一顿盛饭三四十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饭桶转世大碗省心多了盛几次就行。 她将嘴里的麦饭咽下肚这才继续:“唉我这不是担心元良吃亏么?虽说先登和含章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将私仇带入公事之中但他们跟元良气场不和。昨儿他家素商又打了无晦的狗无晦今儿脸色挺黑……唉我怕长此以往元良会憋出毛病啊。” 掰着手指数一数。 祈善的人缘真是出奇得差劲。 团队跟他关系好的只有冤种表哥康时以及损友顾池沈棠担心对方会职场抑郁。 多俩志同道合的好基友节假日能手拉手出门逛街散散心串门也有个目的地。 思及此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好老板。 顾池忽略沈棠那串魔性的心声。 问她:“主公就不担心引起矛盾?” 沈棠有恃无恐:“元良可是我的第二条命啊多少主君求而不得的存在?你猜先登他们会不会忌惮?大家都是聪明人总会明白底线在哪里。以元良眼光能成为他的仇人或者友人不会是個不识时务的庸人。他与我性命相连也不会找这种人过来添堵。” 顾池:“……” 真该让那些吹捧主公光风霁月、坦荡君子的人过来看看、过来听听人家心眼多得很。只是——话是这么说但顾池今天不是来打小报告的而是来分享八卦的。 吸溜完最后一口饭汤沈棠抹抹嘴。 “什么消息?” “祈元良的仇人和友人差不离。” 沈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只能言尽于此。 沈棠:“……” 顾池笑了笑道:“但想来以主公非常人之能驾驭起来应该游刃有余吧?” 沈棠:“……” 当天晚上就做了个噩梦。 祈善笑得一脸阴仄走马观花一般将一个个贴满废主公debuff的策士谋者拉上来让她相看。沈棠看一个就弱小无助瑟瑟发抖梦魇惊醒后左右烙煎饼到天明。 也幸亏祈善不知道。 倘若知道定是要刻薄两句的。 他寄出信函是一回事但反馈又是另一回事。文心文士多傲骨各有追求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志的寥寥无几。诸如荀贞、康时、顾池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而长期处于空窗期的总是少数。大部分扬名在外便有人捧着金银财宝、权力地位上门邀请出山。 毕竟再厉害的文心文士也是要恰饭或者养家糊口的不可能一直蹲在原地铁了心等待最合胃口的那个人。他的信大概率石沉大海能有回复一个都算好运。 即便回复了查一查沈棠那点儿微薄的家底也可能被吓跑正如她此前说的——招纳不起。祈善写信过去也只是碰运气。 若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再好不过。 若不能也没损失。 缺德还是顾池最缺德故意吓人。 沈棠只用一下午就从噩梦余韵脱离。 不是她心大而是社畜面对繁重工作没有伤春悲秋的权利。暂时没了边境隐患沈棠也能全身心投入陇舞郡的建设。 刚来陇舞郡的那几天她都忙于安顿灾民修建临时善堂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十乌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了解陇舞郡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全**的烂账! 这还是祈善等人处理一部分的结果。 原先如何烂她都不敢想。 最严重的一块反而不是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而是户籍人口以及税收。陇舞郡战争频发这些年因国境屏障削弱马匪入境劫掠频率暴增人口削减也正常。 可马匪都是小规模团战不敢闹大动静又有褚杰镇守永固关最大限度严防死守陇舞郡有前任郡守坐镇出兵支援速度也快。但每次上报的死亡数目奇高。 陇舞郡占地面积不算大。 但一个郡户籍只剩不到千户—— 沈棠指着桌案冷笑反问陇舞郡老资历的官吏道:“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底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先吭声。 沈棠在十乌一战积累的声望在其他地方没什么威慑力和含金量但在陇舞郡够用。沈棠深吸一口气道:“光是城中接纳的难民便有三千多户还有陆陆续续投奔的我就问问你们——郡府登记在册的户籍为何只有九百六十户还有零有整的报上来?” 好家伙两千多户都是幽灵吗? 几人还是不吱声不愿做出头鸟。 一旦做了这个出头鸟沈棠这边或许会满意但被得罪的人肯定非常不满意! 沈棠绷着脸冷厉瞧着几人。 如此僵持好一阵子沈棠才挥手让他们全部下去。这些都是怕事的老油条没有大事的时候可以用一用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决计不能让他们沾手只会耽误事。 他们不说沈棠也清楚。 自然是有人趁马匪劫掠的机会将活人报成“死人”——“死人”如何按人头纳税?别看少纳一个人头的税不多但这种“死人”多了日积月累不就多了?这些“死人”还能下地干活租户让他们缴纳多少的租金就能缴纳多少的租金因为他们失去了户籍! 此事对谁最有利? 呵呵自然就是谁干的。 那么是谁干的呢? 自然是家中田产无数的主儿。 他们是田产的主人但他们不可能亲自下地干活所以需要吃最少粮食、干最多活儿的人。若不是人不吃会死最好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人给他们耕地劳作。 沈棠揉着眉心将祈善叫来。 轻声问道:“证据搜集如何?” 不解决田地户籍问题沈棠这个郡守有名无实。莫说养军队了她连自己这草台班子的薪俸都发不下去!十乌的国库也不能年年让她逛一回进货只能坐吃山空。 祈善明白沈棠询问什么。 “有三家借着这次机会清理掉了手脚做得干净怀疑不到咱们头上证据也搜查出来存放妥当。但陇舞郡其他豪绅似有警觉我等此时也不能刻意引马匪入境……” 这种冒风险的事情不能乱做。 一旦暴露沈棠的名声顷刻就毁。 毕竟一郡之长与马匪“勾结”是爆炸性的负面消息。郑乔还是国主若有人将此事告发上去沈棠被发配或者再次平调那就完犊子了。祈善这会儿是投鼠忌器。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完全可以借着马匪之手将这些毒瘤一次性弄干净了。但架不住同僚太给力又有荀贞和宴兴宁化身乌有的神助攻永固关的损失降至最低。 攻入陇舞郡境内的马匪数量稀少。 唉干不成大事。 沈棠狠下心:“那就借题发挥。” 这些豪绅地头蛇坏事干得太多了早就失去了敬畏之心其中一部分还想着迎十乌王师过来好一步登天。欺负前任郡守死得惨欺负沈棠初来乍到年纪小…… 做事未必会清理尾巴。 他们现在就是满头虱子的秃子。 抓个把柄就能借题发挥。 祈善与沈棠的主意不谋而合:“主公的意思——是借着此次户籍彻查动手?” 沈棠冷着脸点头:“对寻个机会突击检查!将陇舞郡每一块地都筛一遍!这么多大活人他们是能藏到天上还是藏到地下?有一个对不上我就弄死他们!” 人口关乎赋税。 隐匿人口便是偷税漏税。 搁在哪里不能脱一层皮! 借着这个由头以及祈善搜刮上来的证据沈棠这次不打算手下留情将事情做绝。虽说动作太大会伤筋动骨但总好过任由腐肉侵蚀骨髓最后病入膏肓吧? 沈棠还不忘叮嘱道:“这件事情交给咱们自己人去做陇舞郡原先那些官吏我不放心派人盯着。若他们有通风报信的行动那就关起来回头一块算总账。” 祈善点头:“这是自然。” 沈棠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鼻尖隐约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她也不想举起屠刀但架不住有人硬往她的刀子撞既然如此何不笑纳了?除了户籍赋税这事儿还有另一桩头等大事摆在她的面前。眼瞅着开春结果现实却是——没粮种、没耕牛、没农具、没田地甚至还没耕地的人……这一年又该怎么熬过去? 十乌的金库是很丰盛啦但这个节骨眼儿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家家户户除了地主谁有余粮?金银珠宝能换来粮食但价格肯定高明摆着得不偿失。 沈棠为此也是左摇右摆。 总不能指望林风一人供养整个郡县人口吧?把小姑娘称斤轮两卖掉也扛不住一天。 沈棠春耕言灵再奏效没有耕地、粮种这些田地也不可能凭空长出粮食…… 左思右想再不行的话—— 她只能另想办法。 例如向以前的老邻居哭穷。 想来吴贤他们对此已经习惯了。 沈棠托腮漫不经心地想着如何开口赊账还未想出一个头绪另一个打击接踵而至。完成交接工作的赵奉想要递上辞呈。 他为了报恩给沈棠打了两年的工啊。 还是两年白工。 再拖下去都不知道老板是谁了。 吴贤那边也逐渐有了怨言赵奉思忖着自己报恩也差不多了沈君在陇舞郡也没了外部隐患这两年稳扎稳打应该能安定下来。于是他准备开口带人回去。 沈棠“啊”了一声。 下意识想问赵奉去哪儿。 转念一想才想起来赵大义的老板不是自己——不由得囧了她这两年用人用的太顺手忘了“见外”两个字怎么用。心中虽遗憾但也知道自己没理由强留人家。 报恩到赵大义这个份上的世间实属罕见自己若不放人如何站得住脚跟? 温声关心道:“大义准备何时启程?” 赵奉不太好意思:“十日之后。” 虽说打了两年的白工但沈棠这两年也没亏待自己物资军需都是先紧着他自己的兵出手不可谓不大方。赵奉起初还担心自己部曲经过这两年实力下滑但经过永固关一战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不仅没有退步反而进步许多众人武气凝实了数倍。 思来想去应该跟这两年不限量供应的酒水有关这些酒水的价格可不低。 赵奉跟家人通信从家书只言片语得知沈君酿的酒水在天海三地卖得火热一坛难得。若不是供应自己这些酒水流入市场绝对能给沈棠换来更多的利益。 因此在赵奉这个憨厚人心中他其实还欠了沈棠人情但他真不能再拖了。 他个人还好底下这些兄弟不少都有家室跟家人长久分别思念甚苦啊。 “十日……”沈棠喃喃“也行回头给大义摆个践行宴这两年耽误你太多。” “不不不沈君千万别这么说。” 这两年绝对是他过得最安逸最充实的两年甚至从田间耕作寻觅到了乐趣倘若以后再无战事种田隐居不失为好去处。 沈棠痛快答应放行也让他长松了口气。 真怕沈棠说点不愿意的话。 自己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赵奉离开褚曜又来。 此时天色黑沉下人掌灯照明。 “无晦怎这时候来了?” 看他一脸严肃应该是为正事。 “突然想起一事要告知主公。” 褚曜正色沈棠也跟着正经起来。 “无晦且说。” “此事与国玺、赵将军有关。” 沈棠心中微沉:“大义不知国玺之事他也不是个能瞒得住心思的人……” 生怕褚曜说出做掉赵奉的话。 赵奉这时候嘎了谁都会怀疑到她头上无异于掩耳盗铃吴贤不会善罢甘休。 但很显然沈棠想多了。 褚曜来意不是这个。 正文 520:“两女”暗查户籍 祈善的行动力有多高呢? 头一天确定第二天开干。 行动摸底之前他跟主公借了个人。 沈棠这阵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听到祈善还要跟自己借人第一反应是心疼不舍。 “借谁?” 可千万别是无晦这样的劳模。 “望潮。” 顾池表示不情不愿。 以他对祈不善的了解准没好事。 为什么非得要顾望潮过来? 谁叫这厮的文士之道忒好用了。 不过—— “祈元良!你身着红装上瘾了吗?”听到祈善说要伪装成女子去探访目标顾池的脸色刷得一下黑了恨不得提剑给祈善几个窟窿眼“你爱穿你穿吾坚决不穿!” 祈善耐心跟顾池“解释”。 两個青年文士靠近容易引起警觉。 若是两个逃难的妇人就不会。 祈善又搬出主公沈棠这座大山。 为尽快完成主公嘱托的任务牺牲一点也无妨。他【妙手丹青】的文士之道伪装效果一流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顾池闻言黑着脸问祈元良:“为何、为何非得是两个妇人而不是一对夫妻?” 祈善道:“两个妇人更容易降低他人警惕若有一个男子在容易被戒备。” 顾池:“……” 祈善又激将法:“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这一趟出去做了什么?怎得这世上还有你顾望潮都不敢去做的?” 顾池:“……” 他可算知道祈元良这些年为何仇家遍天下还能全身而退了光这份厚脸皮就足以迷惑九成九的人。估摸着他们也没想到祈善行事会奔放至此不要脸皮。 陇舞郡程家村。 说是程家村姓程的反而没几个。 村中多是给地主程家种地的佃户村落偏僻每日往返田间要花费不少时间。虽然春耕还未开始但家家户户已动员起来。 而且这些佃户还很排外。 一有陌生面孔靠近就会引起注意。 这一日村中来了两个面色憔悴的逃难妇人二人互相搀扶着看着气虚短促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仿佛一副骨架贴着张人皮哀求村口村民借她们一口水。 坐在村口晒太阳的男人冷冷瞥了眼转过浑浊的眸收敛凶光。编竹筐的女人倒是心软见她们这副模样又是俩手无寸铁的女人起身将手在衣裳两侧擦擦。 寻来两只破陶碗盛了水。 其中一女人渴极了几乎是用抢的粗鲁动作双手捧着陶碗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水期间还喝得太急呛了一小口。端来水的妇人好心说道:“慢慢喝还有。” 另一名妇人就斯文克制许多。 程家村妇人问:“二位打哪儿来?” 两碗水下肚前一个女人终于缓过劲儿打了个嗝憔悴道:“隔壁县来的。” “隔壁?那可不近。”程家村妇人也不是没有戒备问道“你们咋跑来这里?” 说起这女人有一肚子辛酸泪。 她表情恍惚麻木地说了遭遇。 原来她跟身边这个妇人是一个村的邻居两家男人在一个月前出门耕作不幸碰见了来劫掠的马匪。男人意外横死村落遭到马匪洗劫两个女人也没有逃过。 中途那群挨千刀的马匪被官兵追击丢下她们逃了。她们两人虽然逃出生天奈何二十几年就在一块地方打转。对此人生地不熟一合计便想去投奔外嫁的亲戚。谁知路途遥远她们又身无分文来到程家村前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又冷又饿又渴…… 在场众人有人听了动容同情有人对马匪面露恨意也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听到她们被马匪糟蹋还带着上路眼神隐约多了几分鄙夷仿佛看俩脏东西。 妇人的遭遇在陇舞郡并不罕见。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唉——那两位娘子有啥打算?” 一直叭叭说话的逃难妇人闻言垂泪双眸哀求试探:“你们村能收留俺们不?” 那程家村妇人自然拒绝。 本村不能收留外客。 逃难妇人又抹着泪哭道:“那能不能舍点儿吃的给俺们?不瞒说俺身边这妹子打小哑了嗓子身子不好再不吃点儿就真撑不过去了……行行好舍点儿吧……” 听到逃难妇人要粮食程家村妇人面色为难扭头看看村口的自家男人征询意见谁知后者黑着脸呵斥她是败家娘们儿道:“去去去!这年头谁家有吃的?” 好人可不是这么当的! 他们累死累活熬出一身的病年纪大了连腰都直不起来忙碌一年堪堪够个水饱。眼瞅着要春耕粮种、耕牛、农具都要向程家借。这些都是要拿钱换的! 甚至连田都是借来的。 要是今年老天爷不给他们面子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抵消向地主家借的钱。 一口吃的都能救人。 如此珍贵凭啥借给两个快死的女人?喝饱水了快点滚别死在这里讨晦气! 逃难妇人被男人凶戾的目光吓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矮下头怯怯地看向那个比较好说话的程家村妇人:“那、那让俺们再歇歇好吗?俺们真走不动了……” 她红着眼睛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不安局促地摩挲着膝盖已经破烂的葛布。 面对这个卑微的请求程家村妇人也不好再拒绝便允许她们在村口石头歇脚。 又好心给她们打了两碗水。 逃难妇人连连道谢。 眼看着夕阳即将西落空气中的余温一点点被抽走逃难妇人频频扭头眼神哀求但村人无动于衷。既不肯收留一阵也不肯施舍一点儿哪怕发馊的粮食…… 眼瞅着天要彻底黑了两个逃难妇人才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单薄佝偻背影看得人心中微酸。 离那程家村很远了那个据说自小哑了嗓子的妇人开口揶揄:“本事不浅啊。” 若非知道真相都要被蒙骗了。 姜胜和荀贞他好大儿被骗真不是他们眼瞎祈善不仅外貌伪装得惟妙惟肖这神情动作也演绎得天衣无缝啊。呵呵呵眼前这俩逃难妇人便是祈善顾池二人。 祈善直起腰捶了捶后背。 问道:“有几户?” 顾池说:“此前户籍登记说程家村遭遇马匪洗劫仅剩十九户男丁共计一十三人其中青壮三人……但从我探听到的心声来看至少有百户且以青壮男丁居多。” 这个村子规模不小。 祈善拿出小本本记上。 选好下一个目标。 经过二人一通明察暗访大致摸清楚各个村落实际人口情况——庶民长了腿能跑但扎根地上的田可不会乱窜。他们只需根据田地分布便能摸到附近的村落。 不管藏得多深都能探一探。 大多时候只是坐在村口卖卖可怜极少能被带进去歇脚过夜的顾池遭了老罪。 他身子本就因为文士之道变得虚弱每日三顿药丸子养着这段时间到处奔波不说还专门往心声嘈杂驳杂的村落钻。 无需伪装都能本色出演“半死不活”。 拿到证据剩下的就是收网。 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于是祈善准备挑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悄地动手给目标来一个大大惊喜! 这一把火彻底烧沸陇舞郡! 与此同时—— 一辆破旧的木板驴车驶入河尹境内。 板车吱吱呀呀地响刺耳又尖锐。庆幸路面平整车内之人能少吃不少苦。连日奔波驾车少年黑了不少。他好奇四处张望着这河尹郡庶民风貌与别处迥然不同。 倒不是说河尹郡如何富裕…… 此地庶民穿着一样简陋破旧但脸上时常能看到笑双眸也灵动带着光。 肉眼可见地有活力。 跟庶民问清路少年驾驶这辆老旧木板驴车慢悠悠晃入河尹治所—— 浮姑城。 此行目的拜访河尹郡守。 徐解徐文注! 正文 521:同门相见 前任郡守被平调去了边境。 此事一度在河尹郡庶民间引起恐慌。 相较于沈棠这位“不正常”的郡守庶民太清楚“正常”的郡守是什么模样。 此前那些郡守若独善其身多半会受到戕害;若选择跟地头蛇沆瀣一气、谄媚恭维便会铆足劲儿龇着牙在本就瘦骨嶙峋的庶民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水。 他们的日子苦啊。 好不容易跟着沈君过上两年像个人的日子……谁知沈棠会被平调!真·晴天霹雳! 不少庶民暗中抹泪不止想打理家当行礼逃离此处但又惧怕出去逃难会更苦。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继任者是个人! 官署官吏也知庶民担心什么。 其实他们也担心。 担心新来的上峰不如沈君好相处担心对方一来就新官上任三把火推倒沈棠之前构建的基础来宣示主权担心……然而万幸的是继任者是沈君亲选的徐解。 此人祖上虽然是商贾起家身上却无一丝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市侩之气相反为人谦逊温和行事爽朗大方。亲口告诉他们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无需担忧。 不多时庶民也发现这位新郡守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灾难日子依旧过得平顺。 不过—— 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例如他们常爱去的“浮姑百货杂铺”杂铺内部售卖种类不似以前繁多;例如曾经很方便的各种条子随着沈君离开前的清算从此被取消郡府也没有推出类似替代品的意思;例如少了武胆武者闲暇时的帮忙耕种压力陡增庆幸郡府租赁农具不难…… 整体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没有变得更好但也没变得跟想象中那么差只是偶尔还是会回忆往昔——那两年每天睁开眼日子都肉眼可见地好转。 日复一日的生活也充满了动力。 只是他们还不知自家这位新郡守也碰见了难事儿一连好几日没有好脸色了。 这一日徐解照常处理政务。 刚要放下笔歇歇便听到有人通传。 徐解一听这话眉宇紧锁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悦情绪:“来人可有说是哪家的?” 谁知下人却摇了摇头说道:“没说哪家她只说是同窗故交登门叨扰……” 徐解垂首思索:“同窗故交?”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谁会这时来。 便起身整了整仪容。 “你将人带去待客偏厅稍后就来。” 下人躬身退下。 徐解整顿一番思绪缓步前去见这位连姓名都不告知一声的“同窗”。这座郡府虽是新修但延续了前任主人沈棠一贯简单朴素的风格有几分粗阔舒朗的味道。 偏厅极少使用内部没有一点儿陈设。唯有午后暖阳倾斜入内映出窗漏纹路让室内看着不那么空荡。少年跽坐在席垫上左右张望打量四周时不时调整姿势让怀中呼呼大睡的女娃能舒服些。女娃母亲不同于少年的慵懒随性脊背挺直有力。 少年嘀咕:“这也太简陋了……” 他见识过行宫的奢华处处精致随便一件都是珍宝哪里看得上“家徒四壁”? 扑面而来的“穷”! 还未念叨完门口传来脚步声。 少年立刻噤声息音瞧了过去。 木门被人打开。 来人是個衣冠齐楚、相貌俊秀的青年文士尽管留着整齐的胡须丝毫不减他的年轻。青年文士也瞧了过来看到他这张脸原先还算轻松的面容微微紧绷起来。 emmm…… 显然对方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少年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来人神色漠然地挪开眼瞧向女人先是怔愣一瞬随即便想起对方的身份。 他大步上前:“你是……宁师姐?” 认了好一会儿才敢肯定。 无他眼前这名妇人不知经历何事面容蜡黄鬓发染上白丝眼窝深陷眼尾竟有褶痕这副憔悴疲倦的模样跟记忆中的人相差了能有二十岁他险些不敢认。 少年听到这称呼小心用余光瞧来人——别看他念书识字不多但也知“师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眼前的青年文士跟身边的妇人是同门同窗关系这可了不得。 念书求学向来是男子独有。 而女子—— 若出身富裕人家家中长辈疼爱倒是可能给请个女先生来教导闺秀念书识字不然的话都是由闺秀母亲代为启蒙。 真正走出家门进学堂只存在话本。 妇人回应道:“徐师弟。” 徐解这才反应过来忙命人看茶招待。待二人落座他才问:“师姐这是……” 为何如此落魄? 妇人闻言苦笑着道:“说来话长因先……先夫已去便带小女逃难……寻一处庇身之所暂时躲一躲风头好安心将女儿抚养长大让她能继承先夫遗志……” 女人在对丈夫的称呼上停顿。 那两个字似刀子刮着她的喉咙。 本以为麻木的心绪又涌出难言酸涩。眼眶泛红却不想让徐解看笑话微微背过去抹掉眼角泪意。待情绪稍微稳定才转过身来强颜道:“让文注见笑了……” “先、先夫?宴师兄他、他难道说……”徐解还未收到宴安身死的消息但见其遗孀遭遇隐约猜到几分想来其中甚是曲折只能叹息道“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徐解跟宴安只能算交情泛泛。 二人曾经在一个名士门下求学。 见面打过招呼互相换了字。 深入了解却是没有的。 相较之下他跟宴安的妻子眼前这位宁师姐更熟悉也受过后者恩惠——要知道徐解虽有家财万贯但祖上商贾起家一直备受诟病有形无形的歧视体现在方方面面。他少年出门求学仰慕各家名士可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是被婉言软钉子谢绝…… 对此徐解既生气又无奈。 一次泛舟买醉不小心撞上旁人的船吓得他急忙请罪。那船主人是个相貌颇具女相的俊秀少年。少年见他郁闷买醉便随口问了句为何徐解借着醉意发泄求学时的种种挫折不满对方对他甚为同情。又道有门路能帮他引荐给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士。 若是清醒时的徐解定然不信。 甚至还会揣测对方别有用心存了敲诈勒索的念头但醉酒时的他却信了。 第二日酒醒。 怀中揣着少年给的引荐信。 还是将他引见给宴姓名师——一位他都不敢登门的人物因为仰慕对方的学生太多太多徐解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就不上门讨晦气了。但信函在手若不去试一试又恐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左思右想徐解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上门递上拜帖求见对方。 宴师只是看了信函笔记便笑着答应下来还给他在书院安排了一个位置。 徐解听闻恍恍惚惚。 这事儿—— 就这么成了??? 那名少年又是谁??? 莫非是宴师的宝贝儿子??? 很快徐解就见到了昨日的泛舟少年对方姓宁不姓宴但跟宴师关系极好宴师也非常偏爱这个聪慧伶俐的学生。有了少年相助徐解的求学日子过得也算如鱼得水。偶有歧视念在少年份上也未为难他。 唯一让徐解遗憾的是少年明明天资卓越聪慧过人却生来不通窍。意味着无法凝聚文心、开辟丹府只能做个普通人。 他引以为憾并且直言要帮少年寻觅良医与珍宝或许能让少年获得文心。 少年却笑道:【知你家财万贯但世上有些事情非人力财力所能违抗。我啊这辈子也就这条命了认了就好。】 正文 522:梁山伯竟是我自己? 徐解百思不得其解。 他认识的这位同窗可不是轻易认命之人有着一颗相当强烈的好胜心轻易不肯像谁服输这会儿怎么会说出“认了就好”这样消磨意志的颓丧之言?直到—— 徐解无意间在一处假山瞧见少年与另一名个子高许多的文士相拥笑谈什么。 这亲昵的姿态—— 推说兄弟情谊都勉强啊。 一时过于震惊徐解泄露了气息被那名陌生文士发现他只得硬着头皮出来。 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大惊小怪。 当下虽不能说盛行男风但也见怪不怪——他也曾听闻谁和谁关系极好只是没亲眼见过罢了。正酝酿着如何开口缓解尴尬便见少年牵着后者的手上前介绍。 【兴宁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相较于少年的热情那个被称之为“兴宁”的文士并不热切甚至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不悦。徐解只觉得这個字很耳熟下一瞬便找到相关记忆如遭雷劈。 宴师的儿子似乎就是这个字??? 所以—— 他怔怔看着二人半晌憋不出半个字——宴师知道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和最宝贝的儿子勾搭在一起了吗?应该不知道吧? 倘若知道以宴师性格定要大发雷霆。 少年没看徐解“色彩斑斓”的脸用徐解未曾听闻的软糯甜腻口吻向那名文士道:【文注因着出身耽误许多若是全力而为在我看来可是兴宁的劲敌呢。】 宴安垂眸看着对方。 淡声问:【哪种劲敌?】 少年一时卡壳徐解却微妙地明白短短四字背后的酸味忙摆手道:【在下待宁师兄如手足兄弟绝无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光想想那个画面都起鸡皮疙瘩。 少年怔了怔。 瞧瞧宴安再看看窘迫的徐解。 羞恼咬牙抬手给宴安胸口两拳。 这么干还不解气又给他足尖两脚低声威胁:【宴兴宁小心我去告状!】 徐解惊呆了。 合着这俩人的事情经过宴师默许? 徐解那天恍恍惚惚回了屋迷迷瞪瞪睡了觉然后第二天收到一张来自少年的游湖请柬。他迟疑着要不要赴约——倒不是说得知少年与宴安关系非常而刻意疏远而是宴安这人看着就不太好惹担心被对方穿小鞋。但到了约定时辰徐解还是如约前去。 结果少年没瞧见倒是瞧见一名身着藕色女裳的娘子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以时令鲜花点缀。这些花开得虽艳却不敌少女眼波流转间的万分之一颜色。 最最关键的是——这名少女的面庞竟与他认识的宁师兄一模一样!!! 徐解站在甲板上石化。 【文注为何不进来?】 那小娘子娇笑着冲他招手。 在她背后还有一抹翠青袍衫。 正是此前见过一面的宴安。 他道:【约莫被你吓到了。】 少女扬眉反问:【是我貌丑惊人?】 宴安有求生欲:【应是恍若天人。】 少女捻着帕子掩笑但那双因笑意而弯成月牙的眸子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这还不错。】 徐解:【……】 他全程状态就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艰难消化这个大瓜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宁师兄而是宁师姐。他居然看到现实版女扮男装入书院求学的话本桥段。 看过言灵话本《梁祝》的他磕到了。 与《梁祝》不同的是宴安与宁师姐之间并无“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阶级差异。二人门当户对又是少年相识两家早有婚约。不过宁师姐不想过早成婚也不想被拘束在狭窄后院一年四季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纠缠着想要出门求学历练。 宴师得知此事便主动安排未来儿媳女扮男装在自己门下学习。有他照看着也能省很多麻烦。但真正教学才发现这位女郎聪慧得很奈何受限女儿身…… 倘若是个男儿或有一番作为。 徐解默默听完这段故事忍不住神游天外。以人设家庭来说宴兴宁更似马文才那谁是梁山伯?想一圈表情微僵。 额……梁山伯竟是他自己吗??? 似乎能理解宴安昨日的敌意了。 _(:3)∠?)_ 徐解也不是墨守成规、迂腐不化的人他学文也经商作为徐氏宗子早早跟着学习接管家业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宁师姐举止虽“离经叛道”但对他而言却不是无法接受的事。至于男女大防?他以真心与对方结交若因男女之故疏远未免狭隘。 至此也明白对方为何会认命。 女子之身啊…… 如何不认命呢? 徐解为她唏嘘遗憾。 他在宴师门下求学两年便离开了不久还收到二人成婚请柬只是他那会儿在十乌走商未能及时赶回赴约。之后世道愈乱。辛国动荡不安庚国虎视眈眈。 两国交战战火连连。 再想联系二人书信石沉大海。 再见面竟是如今。 徐解看着她如今的模样甚是唏嘘忍不住有些埋怨宴安。但一问及宴安之死这点儿小情绪又烟消云散。这桩事情谁也怨不得。最有资格埋怨的人—— 她不怨:“吾与兴宁道义相同。若为天下苍生故轻身可抛无怨无悔……” 既是她所爱之人也是她至交! 而徐解此前曾担心的十乌和北漠危机也解除了。她道:“兴宁布局已毕至少五年内两处国境屏障尚能苟延残喘……” 至于过了这几年会如何? 那已经不是宴安力所能及了。 徐解闻言大为震撼。 “那郑乔当真将他给——” 徐解是见过郑乔的彼时对方还不是什么国主也没什么暴戾恶名甚至算得上有些“软弱可欺”。因为他的质子身份时常受到其他勋贵世家出身的学子刁难。 见过但不了解。 以郑乔这些年的举止来看对方或许在少时就怀恨在心什么软弱可欺都不过是自保的伪装。但宴安可没有欺辱过他还待他跟亲兄弟一样好结果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徐解余光瞥见那名跟少年郑乔极其相似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抽。 闹不懂宁师姐什么打算。 看着一张杀夫仇人的脸不生气吗? 少年:“……” 正文 523:我出仕于你,如何? “兴宁肉身虽陨但他一直活在我心中。只要还活着一日便记着他一日……”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流淌出来的无声哀伤连徐解这般看惯世事无常的人也动容。 叹只能叹这个世道——没有郑乔作祟以宴安的心性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悲剧。 唉—— 他又想到当年看的《梁祝》了没想到门当户对、堪称天作之合的“马文才”和“祝英台”也不得善果。他还不知这种堵心又难过的情绪名为“我的cp它be了”。 “宁师姐若不嫌弃放心在浮姑住下来让师弟来照顾你们母女。想来宴君九泉之下也见不得你这般憔悴辛苦。”徐解旁的没有钱多粮多房多地多如今也有能力报答宁师姐当年的知遇、举荐之恩。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她也不会有今日的徐文注。 “如此便叨扰师弟了。” 这本就是女人转道的目的。 她不是不信任兴宁为她们母女安排的后路他的安排已经尽可能周全但那是宴安结交的人情而她毕竟只是遗孀这份人情隔着一层。人心难测、人走茶凉。 起初人家可能会尽心尽力照顾她们孤儿寡母但时间一长呢?迟早有一天会厌烦甚至视他们为累赘。她不想女儿过早体会寄人篱下的苦倒不如另寻他路。 徐文注为人仗义自己又有恩于他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在他这里谋個生路……或许不能给女儿大富大贵但至少不是寄人篱下。思及此她心中落下了负担。 谁知此时—— 一侧的少年瞠目看着。 小声道:“这、这也不太好吧?” 宴兴宁此刻尸骨未寒呢。 徐解和女人都看向他前者更是不悦地拧起了眉头:“什么不好?哪里不好?” 少年抿着唇不敢说。 他是底层庶民而徐解是文心文士又是徐氏大家主那气势哪里是他扛得住的?一个眼神对视他就怂了。女人回想一番方才对话浅笑道:“你误解了。” 徐解这边卡壳了一瞬瞬间反应过来羞恼道:“你这小子是想讨打吗?” 说完又问女人:“宁师姐为何带着他?他这张脸看着不会、不会难受?” 少年才知自己闹了乌龙。 又听徐解拿脸说事儿气恼道:“我这张脸怎么了?生得歪瓜裂枣吓到人了?” 亲爹娘给的资本轮得到外人指指点点?跟郑乔撞脸是他想的?好蛮横无理! 女人道:“他是救命恩人。” 若无少年仗义相助她和女儿……此刻或许已经在黄泉路跟兴宁一块儿团圆了。 徐解哑然。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命人整理出干净的客舍安顿三人连夜送去适合守孝的衣裳吃食。担心照顾不周到又另送白银黄金各百两以及零碎的铜钱碎银方便三人采购所需物资。 少年咋舌:“这么大方啊?” 虽说宴安留下的资产足够三人舒舒服服活很久但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女人也没有推辞全部收了下来。她很清楚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孩子日后教育所需笔墨开销还大着呢。若为了面皮薄而让女儿节衣缩食吃苦她哪里舍得呢? 还有—— 少年的教育也要尽快抓起来。尽管他祖上是干屠夫的有谋生手艺但多一个技能多一条活路也算自己夫妇对他报恩了。 女人说了打算少年听得一愣一愣。 “啊……我去学……” “莫不是嫌弃女夫子授课不行?”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少年急忙摆手连带着摇头否认三连。事实上对于底层出身的他而言任何一个知识分子都是可望不可即、需要虔诚尊重的存在。 对方还说教自己…… 那可是美事儿! 女人疲倦道:“明儿出去采购一些笔墨熟悉熟悉浮姑城我还得想想法子……” 总靠着徐文注接济也不是个办法。 她与徐师弟问心无愧但坊间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纵使二人君子之交、同门情谊搁在外人看来却不是如此。 自己还是要寻个谋生的出路才行。 女人担忧也不无道理。 徐解收留一对母女又是送钱送粮送房子的事儿隔天就传到后院夫人那边。 他刚应付完糟心事儿紧跟着便听到夫人来给他送羹汤了忙放下手上的事情。 “夫人今儿怎么来了?” “不是念着你办事儿辛苦来给你送点羹汤滋补一下?”夫人打开食盒端出瓷碗。 “还是夫人懂我。” 徐解不疑有他正巧这会儿也有些饿埋头嗦汤第一口下去就发现不对劲。 他夫人的手艺和庖子的手艺…… 还是分得出来的。 每逢这种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有事儿找自己。于是慢条斯理喝完擦嘴坐等夫人开口。果不其然她一边收拾瓷碗一边问:“听人说你昨儿收留了一对母女?” 徐解挑眉但还是解释:“是同门师姐少时有恩于我。此刻来投奔自然要好好安顿人家。想来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难听话?不要相信那些嘴碎的东西……” “同门师姐?未曾听你提及。” “整天将有夫之妇挂嘴边也不合适。”他没事儿跟妻子谈论已经嫁为人妇的师姐作甚?他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便道“宁师姐与旁人不同心气高、脾气傲那些脏耳朵的流言蜚语处理好了别传到她耳朵。若她一气之下带人走了我不是成了忘恩负义?” 夫人面色尴尬。 “这不是担心郎主名声……” 此前未曾发生这样的事情。 徐解刚接掌徐氏的时候一年到头又大半时间在外经营生意夫人也不可能跟着他一起。他在外头碰见什么人遇见什么事自己一概不知。行商的在外耐不住寂寞寻花问柳是常事她一直担心徐解哪天给自己带回来个妹妹或者尚在襁褓的孩子…… 庆幸从未发生十天半个月还能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让她吃了定心丸。 婚前曾担心的妾室也没影儿。 一晃多年都习惯了。 乍一听这事儿再加上那些添油加醋的描绘无异于闷头一棒。她想来旁敲侧击一下那对母女的身份却没想到徐解连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坦荡得她无言以对。 窘迫:“如、如此确实要好好照顾。” 徐解低头打开文书:“嗯。” 刚清闲没一炷香时间下人通传说宁师姐求见他立马放下手上工作。 “师姐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文注安排妥当甚好。”女人也不废话单刀直入“方才过来瞧见治所官吏行色匆忙似是缺人缺得紧?” 徐解还未意识到女人的来意。 只是点头应答:“确实很缺这也是上一任沈君留下的问题了只是沈君帐下人才济济一人能顶十人用治所运转很顺利搁到师弟这里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他想在天海那边招募点人。 但—— 一想到糟心事不由得露出愁色。 河尹郡在沈棠两年治理下连着两年丰收庶民家中储量充沛目前也算是一块肥肉。既然是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河尹目前的田地名义上都是公家的租赁给谁都行。沈棠还给他留下矿脉和遗弃的工坊…… 稍微拾掇拾掇就能重启那种。 主公吴贤有些心动。 天海其他人也很心动。 唯独徐解觉得是烫手山芋。 这几日不断有人来走动关系打着两家交情的牌希望徐解能开一道口子让他们能顺利介入河尹。但徐解深知一旦打开这道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至少不是沈君想看到的。 紧跟着师姐的声音清晰传入耳畔:“既然缺那不妨我出仕于你如何?” 徐解:“……” 晴天霹雳!!! 正文 524:出谋划策与红袖添香 徐解怔怔看着宁燕。 宁燕眸光坚定看着徐解。 两人静默了半晌直到徐解开口打破沉默他声音涩然带着诧异震惊、不可思议:“宁师姐你方才说、说要出仕于我?”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宁燕会走这步棋。 相较于徐解的失态宁燕的反应就从容许多她淡声地道:“文注并未听错我确有这打算。我知道这是个令人为难的请求但长久受你照拂却不是我想要的。” 徐解急忙出声:“宁师姐你……” 宁燕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文注仗义但‘情分’是世上最经不起消磨的。”宁燕经过一晚上好好休息精气神比昨日好上不少只是这阵子消瘦太多两颊略有些凹陷如此憔悴也不掩她眼底的坚定“并非是不信任文注恰恰是太信任了所以更希望能凭本事谋得立锥之地。” 她不能让女儿有任何寄人篱下之感。 兴宁不在她要扛起二人的希望。 宁燕道:“我虽是个普通女子一无文心二没武胆但文书谋划的活儿能胜任!” 徐解动了动唇。 想劝说宁燕改变主意又不知从何处说起。他深知这位宁师姐脾性看似温婉如水实则刚硬顽固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初衷……他也不是质疑宁燕实力。 宁燕处处都强这是宴师盖过章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托生女儿身。 若是個男儿绝不逊色任何人。 良久他轻叹与宁燕坦诚布公。 “宁师姐以你的能力出仕于我我欢喜还来不及但师姐有无想过外界可能有的风言风语吗?我是无妨的可不忍心师姐遭人诟病。”这是徐解最担心的一点。 宁燕心中有数。 但还是问道:“风言风语?” 徐解深吸一口气:“此前不是没有女子出仕的先例可无一例外都、都是……” 之后的话有些为难他了。 让他如何在宁燕面前说出来? 说出来是脏了她耳朵。 宁燕又问:“无一例外都是什么?” “……师姐让我怎么说才好?” 徐解不说宁燕就帮他说完:“那些女性幕僚的下场我很清楚白日为主君分忧谋划夜里为其红袖添香你想说的是这个?世人鄙薄种种歧视我知道。” 徐解紧抿着唇不说话。 其实宁燕这话说得很含蓄了意思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男性僚属之中容貌绝色之人尚且有与主君分桃断袖的世人引以为佳话或是酒后闲谈。不管传得多离谱最后也只是给君臣之情添一份桃色外裳整体来说还是无伤大雅。女性僚属就不太一样了天然就被世人偏见甚至中伤。 一个聪慧绝顶又有手腕的美丽女人人们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智慧能力而是那张脸蛋。只要生了这么一张脸蛋似乎什么成就都能蒙上一层不可说的交易。 这是世人的偏见。 更致命的是来自上位者的偏见。 对不可掌控的男性僚属上位者往往会采取制衡打压政策但对于聪明到不可掌控的女性僚属上位者第一反应却是将其收为自己的女人。只要打上这么一个烙印就可以给对方戴上无法挣脱的沉重枷锁。彻底失控的时候将其投入后院关着就行。 实权可以轻松收拢回来。 上行下效上位者采取的办法也让世人更加顽固刻板——女子出仕最终都免不了成为上位者后院一朵随意摘取的娇花。 再有女子出仕流程直接比照前人。 从无例外! 这才是宁燕说要出仕徐解如此震惊担心又恐慌的主要原因——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有那种禽兽的想法也知道宁燕的出仕是正经八百出仕只为谋求生存。 但外人悠悠之口如何堵得住? 世人对于男子宽容但对于女子却是刻薄甚至是歹毒……他如何能忍受最敬重的师姐被人诟病诬陷泼脏水?她日后越是出色面对的流言蜚语越是洪水猛兽。 “宁师姐……” 徐解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求。 宁燕道:“流言蜚语我不在乎。” 徐解看着她道:“我在乎!” 宁燕道:“兴宁可以背负天下人误解仍践行自己的道义我断没有比他差的。” 徐解:“……” 他的苦口婆心在这句话面前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也难怪宁师姐能跟宴安如此契合——这俩人除了性别不一样这脾气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个体…… “如此也好……” 再拒绝宁师姐怕是要恼怒了。 徐解可不想伤了二人和气。 正要答应下来门外负责安保工作的随侍突然拿着一只盒子过来一看盒子上的纹路便知道是不省心堂弟送来的家书。徐解暗中松了口气宁燕也没继续逼迫。 打开盒子家书几乎要满出来。 徐解按照时间拿起其中一封嘀咕道:“文释这个孩子废话真是越来越多……” 家书一封比一封厚。 虽说徐氏家底厚实不缺钱也不缺笔墨纸砚但也不能这么胡乱造啊……他这个家主赚钱身兼数职也不容易。徐解心中抱怨一目十行入眼皆是口水话。 徐解:“……” 看了一封又一封。 真正领略什么叫废话连篇。 全是各种十乌见闻以及各种胡吹诸如带着两千兵马跟随主公脚步杀得十乌部落吱呀哇啦乱叫例如带着几百兵力潜入十乌王都摘了不少十乌勋贵脑袋。 遗憾没有习得染发绝技。 还叮嘱他让在外行商的族人关注一下这方面的秘技他要给自己染个绿的。 主公说绿色更加显目往人群一站绝对吸睛全场焦点最炫最亮的崽! 他还想效仿沙和尚用十乌勋贵的脑袋串一串世间绝版的人头项链送给敬爱的堂哥当今年份的寿辰礼物…… 徐解:“……” 他光是脑补一下就想恶心。 这都什么审美? 沈君不嫌弃他多半是自家祖上冒青烟遮住了沈君的眼。一想起沈君徐解心中又叹息。沈棠将最好的河尹交到他手中他若是纵容天海各家插手河尹垄断农田水利矿产生意……沈君珍重爱惜的庶民又将过上食不果腹的苦日子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看到最后一封家书—— 徐解本以为还是废话谁知刚看两行就被惊到了——沈、沈君竟是女儿身??? 女儿身…… 女儿…… 女…… 宁燕正垂眸思索却听徐解一拍桌案几乎是失态地原地蹦起来脱口而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宁愿相信自家堂弟是堂妹啊! 正文 525:限量版春衫棠票】 徐解少有的失态让宁燕侧目。 她这位徐师弟从少年起便是一副老成练达的做派。刚认识那会儿还能逗逗年纪越长越是持重通达连真诚的表情也跟着少了。宁燕还曾抱怨他越发没意思。 现下又是徐氏掌舵者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失态险些原地蹦起。 宁燕不由得投来好奇目光。 徐解见状勉强坐回原位。 只是目光游移就是不敢落在那封家书上显然是在逃避什么宁燕没有问免得戳中前者痛处。徐解当自己的面拆读家书本就是亲近的举动她不好落井下石。 “咳咳——让师姐见笑了——” “可是有要事?” 若有她就该起身避嫌了。 徐解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略有些震惊一时……很难接受……” 短短一句被他说得纠结如乱麻。 宁燕:“与令弟有关?” 她知道徐解有个年纪很小的堂弟据闻自小父母双亡被徐解当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小年纪便有了丰富的育儿经验。二人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能让徐解失态的应该只有他了。 徐解内心仍是乱糟糟嘴上倔强:“有点这孩子愈发不像样。原以为他出仕沈君能耳濡目染学着稳重豁达没想到愈发混账连自个儿主公都敢编排了……” 宁燕问:“令弟出仕何人?” 徐解回答道:“陇舞郡守沈棠。” 这人宁燕并不陌生。 甚至称得上耳熟。 且不说亡夫宴兴宁对此人的推崇赞美光是进入河尹郡她从当地庶民口中听到的赞誉就能让耳朵生茧了。宁燕还知道宴安的挚友康时也是出仕这個少年…… 只是…… 以徐解对他堂弟的约束不至于养出个无法无天、目无尊卑的混世魔王吧? 不管这沈君年纪多小身份上也是徐诠的主公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岂能胡乱编排?还写进了家书?宁燕心思细腻仅一个念头的功夫心思百转千回。 徐解对堂弟恨铁不成钢:“这混账居然编排沈君是女子听听这像话吗?” 宁燕:“……” 又听徐解狂喷他堂弟。 “他眼瞎吗?” “文心花押没瞧见?” “沈君长得再怎么秾丽俊俏那也是顶天立地好男儿他居然还说沈君红装甚美与他平分秋色堪称世间双殊……”其实后面还有一段话徐诠觉得他身段更妙。 徐解:“……” 辣眼睛!恨不得飞到堂弟跟前给他两个大比斗再押着他脑袋跪着负荆请罪! 绝对要扣光徐诠的月例零花! 宁燕安静听着徐解发泄完。 反问:“令弟竟这般不着调?” 徐解还是爱堂弟的帮着挽回几分面子:“……那倒不是文释看着调皮打小被我宠着惯着但并非纨绔更知轻重。但、但是他这话实在是不像样啊……” 宁燕垂眸面露思索。 她既是宴兴宁的妻子也是他志同道合的知己许多事情他都不会瞒着她。因此宁燕知道沈棠手中有一块国玺的。只是这块国玺来历连兴宁都不是很确定。 至于沈棠的性别…… 宁燕道:“既知轻重又怎会轻易编排自己侍奉的主公?哪怕那位沈君再怎么亲善大度也不可能毫无芥蒂。文注你可有想过一种可能令弟所言非虚呢?” 徐解:“可沈君是文心文士……” 文心花押是无法作假的。 这一句让宁燕端茶的手略有些不稳。看着茶碗水面漾出来的波纹她喃喃道:“是啊文心文士又岂会是女儿身……” 但此人手中有国玺啊。 焉知没有特例? 一旦掌控了国玺不管此前文心基础几品都能一跃成为一品上上。某种意义来说文心便是国玺、国玺便是文心。照此看来一个无文心的女人拿到国玺…… 能不能拥有文心呢? 这念头犹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仿佛连鼻尖都能嗅到带着甜美蛊惑的毒液。宁燕原先平静的心绪倏忽如这茶碗水面涟漪阵阵难在平复。 “但倘若是真的呢?” 宁燕的眸光带着熟悉的攻击性。 徐解哑然。 甚至担心她有些魔怔了。 “那师姐打算如何?” 宁燕道:“前去求证。” 宴兴宁为她们母女安排的数条后路其中之一便是投奔远在陇舞郡的康时但不是上上之选。最主要原因是陇舞郡太远沿路危险三个普通人无法安全抵达。 宁燕自然不会选择去陇舞郡。 其一康时的主公沈棠是因为她丈夫才平调不得不放弃经营两年的家业去一穷二白还被外敌困扰的荒地这是一桩仇;其二路途遥远危险太大;其三她与康时不算熟又听说康时婚姻很困难迄今还是独身一人自己前去投奔不是很方便…… 最后沈棠又是男性。 自己若想出仕对方很难答应。 相反徐解这边就没这些麻烦了。 但—— 若沈棠真是女性文心文士那么光是这一个优点便能抵消以上种种顾虑! 徐解:“倘若是男儿?” 宁燕道:“我便回来。” “倘若是女儿?” 宁燕:“我便出仕。” 徐解:“……” 一时间心情复杂有种多年同窗情谊败给性别的既视感_(:3)∠?)_ 尽管他认定师姐肯定会回来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准备的正巧他这里还有些东西要派人送去陇舞郡师姐顺路帮忙带过去他也安心。顺便也给师姐增加些分量。 “什么东西?” 徐解道:“粮种。” 他打听陇舞郡前一年的情况不是被劫掠就是被烧杀一年到头都没有安生的时候庶民都要饿死了哪里还能留下粮种?沈君本事再好也是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没粮种如何种粮食? 不过—— 徐解强调:“要收钱的。” 至多给点儿友情优惠。 生意人最讨厌的就是吃亏了。 宁燕:“……” 直到宁燕出发徐解还念叨沈棠不可能是女子想不通为何会有如此荒诞谣言! 这还要从褚曜说起。 已知褚曜将徒弟当成儿女养。 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因着最近抄家外快褚曜得了好几匹珍贵料子。屠荣整天习武衣裳磨损快缝缝补补将就着换季添几套平价新衣够他糟蹋林风不同女郎已到知道美丑的年纪。 那几匹布料颜色鲜嫩极衬肤色。 有林风的如何没有沈棠的? 他掐指一算愕然惊觉他家主公竟然也要十五了……日常总爱穿放量宽大、颜色单调的男装获得跟山彘一样粗糙。 这可不行! 好东西岂能少了主公! 世人总是先敬罗衫后敬人! 便给沈棠也量了数据让裁缝一次性多裁制几套拿得出手的好衣裳。沈棠乖乖站着伸展手臂问道:“无晦要制裙子?” 正文 526:限量版春衫棠票】 “主公此前不是说想要?” 褚曜拿着木尺让她手臂再抬高点。 沈棠歪着脑袋想了想。 自己啥时候说过想要小裙子了?唯一的一次貌似是两年前孝城匪寨那回??? “额……好像是说过哦……” 对沈棠而言穿什么倒是不重要只要不是光溜溜裸奔就行。再说了男装也有男装的好处放量宽大又便于行动。除了样式少、颜值不是那么高没其他毛病。 其实许多上衣下裳款式的男装也有小裙子只是颜色不鲜亮纹饰单调寡淡。 文心文士的常服多是如此。 但—— 有漂亮的新衣裳谁不喜欢呢? 旋即又面露一抹愁色:“可是无晦如果我着女装会不会引来不必要麻烦?” “主公这几月又长高了些。”褚曜微弯着量好各项数据比对此前数据面露欣慰紧跟着又笑道“穿几回女装能惹甚麻烦?文人多风流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少世家文士就钟爱女装敷粉簪花蔚然成风。主公年岁小又生得俊俏为何不穿?” 普通人判断男女靠脸和衣裳但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靠的是文心花押与武胆虎符。只要佩戴上这两样哪怕脸蛋生得再女相身形再婀娜嗯——这也是个男的! “主公可不要小瞧世人固有认知。” “这倒也是。” 沈棠嘀咕小声嘀咕当年褚曜两个怎么都不相信逼得她都想脱衣自证性别。 褚曜收起木尺:“主公的個头还能再长长回头让裁缝将衣裳布料再放大些。” 裙摆过长可以往内缝合收起一截。 待身形长高再将其拆卸。 “还能再长?” 量好数据沈棠终于重获自由。用掌心抵着发顶跟褚曜比划比划。她这身子还未长高前才到褚曜胸口往下一点现在差点能够到他耳垂:“能长到九尺以上?” 褚曜失笑直言:“九尺高的女郎可不太好看。光有个子可不行骨架身形也要跟上整体匀称了才有美感。若是主公的个头长到九尺那这肩膀就得二尺开外。” 女性骨架很难达到这个数值。真长这么高远远一瞧就是根吊着跑的长布条。 沈棠道:“我要好看作甚?” 她要的是俯视众生! 她要的是呼吸高处空气! 褚曜:“依曜看顶天了七尺五六。” 依照褚曜所知的经验引气入体到开辟丹府后的两年算是文心文士生长爆发期。除了极少数特例男性文心文士身高普遍超过八尺。自家主公是女性文心文士这经验只能作为参照。但考虑到女性骨架比男性偏小即便有差距应该也不会很大。 主公这个身高搁在女子中间也算是鹤立鸡群再高一些褚曜就该操心了。 沈棠瘪瘪嘴:“才七尺多点……” 离她梦想中的身高相差甚远。 不过—— 事在人为啊!!! 多运动、多补钙相信会有奇迹! 当下虽有成衣售卖但主流仍是量体裁衣、手工定制。做完让客户上身穿戴调整不合适的地方。裁缝听说是郡府要的单子拿到布料当天就开始加班加点赶制。 不过三天就拿过来试穿。 褚曜给的数据很准确裁缝又有多年经验第一次试穿便十分合身无需调整。 “非常合身。” 让裁缝去领工钱。 说起来也心酸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穿上女装迫不及待想要炫耀。 照照铜镜发现还少了点儿什么招来侍女帮自己梳了个简单样式的未婚发髻。 再戴两朵与裙子同色系的绒花。 侍女:“沈君可要抹点脂粉?” 她险些没能挪开眼。 没想到沈君女装如此艳丽逼人! “这就不用了。”想想当下化妆品的成分沈棠皱眉拒绝她可不想吃一嘴铅粉。挥退侍女只见她眼底划过狡黠之色心生一计改道往治所政务厅走准备吓人。 政务厅近日众人公务繁忙。 重心全放在重造户籍、丈量统计田地。 陇舞郡那些地头蛇做事儿是真的绝藏匿的无户籍佃农一抓一大把随便一家都能清理出几千人。少则三五千多则近万。 饶是沈棠有准备也被惊了一跳。 这胃口—— 比河尹郡那一拨大得多啊。 “得亏陇舞郡不大要是再大些他们的胃口能将天都吞了!”沈棠气得拍着桌。 这些人头可都是白花花的税银啊! 最可恨的是他们被抓了个正着还有恃无恐甚至联合起来要对沈棠施压逼迫她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她愿意每年各家各户都会上供一批孝敬银粮。 沈棠若需要兵马他们也配合大家各退一步各取所需不要将人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将事情做绝他们也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谁都别讨好! 对此沈棠都要气笑了。 私下一番打听才知他们为何这么有底气——上任陇舞郡守乃至上上任基本都是这么被拿捏的。因为陇舞郡地处偏僻虽有耕地但产出不多。哪怕耗费力气去经营老天爷不给面子收成也没多少根本不够兵马吃穿嚼用还浪费他们的精力。 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各家各户每年上供的钱粮辎重能养活境内的兵马边关驻兵也不会面临断粮窘迫收入相对平稳。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这个默契。但沈棠却是不按常理出牌。 说干就干说端就端。 她的地盘不能有第二个主事人! 连着十几日陇舞郡境内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些豪绅虽然豢养了部曲但跟沈棠这群狠人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她师出有名借着突袭逐个击破。 沈棠一贯喜欢雷厉风行。 各家还没反应过来最棘手的已经被连根拔起剩下的散兵游勇不成气候。 打(发)仗(财)痛快但善后麻烦。 这些被隐匿的佃户需重新上户籍收缴的田地统计之后要赶在春耕前分配租赁出去还要整理能用的粮种……时间非常紧急褚曜等人已经连着几日没睡好觉。 其中又以内卷达人荀贞最刻苦。 他擅长筹算那些猫憎狗厌的政务在他面前颇为乖巧工作效率极高。 但—— 当荀贞提笔沾墨敏锐感知到主公气息靠近下意识抬起头然后—— 他用另一只手猛揉眼睛。 “主、主公?” 荀贞的话中带着几分迟疑。 这是主公…… 还是主公胞妹? “嘘!” 沈棠手指抵着唇。 屈指朝其他埋头干活的人指了指示意荀贞不要声张。荀贞虽惊讶但也猜得出沈棠这是小孩儿心性发作想吓唬其他人。不过是白费劲儿在场哪个不知道她来? 他就笑笑不说话。 果不其然—— 众人面如常色淡定自若。 沈棠尴尬地挠脸:“你们也不惊一下……配合配合我呗没点儿趣味……” 顾池喝了口人参汤润润喉。 敷衍道:“丰姿冶丽不愧是主公。” “我长得好还需要你夸奖?”她不知道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吗?她想要的是众人那种因她眼前一亮、目瞪口呆的反应! 顾池:“……” 主公要点脸吧…… 祈善办公办得烦躁他抬手一指门外:“主公去演武场找文释几个……” 沈棠:“……” 看着沈棠带着火气的背影康时捧着热水感慨了句:“话说回来主公平日装扮确实粗糙。如今恢复红装着实惊艳。” 整日被押着工作再工作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瞧见一个合眼缘的美人了…… 没想到美人竟然在身边! 话音一落两道杀人目光投来。 一道是冤种表弟。 一道是冤种表弟的损友顾池。 康时尴尬笑笑解释:“没旁的主意单纯夸奖绝无轻慢主公的意思……” 唯有荀贞好奇又迷惑地看他。 “什么叫做……恢复红装???” 众人:“……” 哎呀他们是不是又忘了说什么? 正文 527:那好像是主公 “你们是在说笑?” 荀贞严肃地拧起眉心眉弓微隆。 脸上不见方才的轻松。 他刚从几个同僚口中知道一个极其荒诞的秘密——与其相信这個秘密他更倾向于是这些不安好心的同僚在联手戏弄自己。 几人之中康时与他关系最好。 他摇头:“含章是真的。” 试图让荀贞看到自己眸中的真诚:“咱这位主公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女儿身。” 荀贞维持着没有变化的表情。 康时回想自己骤然知道真相时的心情完全能与他感同身受出言宽慰道:“虽是如此但问题不大。主公这不是做得挺好?胸襟气量、手段智谋样样都不差。” 只是性别出乎意料而已。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往好处想主公长大成人通晓人事有了子嗣他们都不用愁孩子的血统。 绝对不存在混淆血脉的戏码。 文武双修带来的后遗症? 那更不是问题。 主公这身子骨比几头牛还壮实、命格更是一等一的硬至少证明她不是个短命的。 不用担心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康时一番苦口婆心却比不上祈善一声冷哼荀贞立马扭头甩去一双凌厉眼神。 祈善从容淡定甚至挑衅反问:“基业不靠实力经营全靠胯下那点儿子东西?” 沈棠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这个世道尊崇强者。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是毋庸置疑的顶端。若沈棠只是个普通人问题才叫严重。 荀贞被祈善这话堵得面色微青。 半晌低喝道:“粗俗!” 谁跟祈善谈论那玩意儿了? 他活几十年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女性文心文士存在的可能性骤然知道有这么个存在还是自己新择的顶头上司他就不能吃惊一下?这恶谋惯会挑拨离间! 对祈善的意见顷刻压过对沈棠性别的震惊一时半会儿没心思琢磨沈棠作为女性为何会有文心。其实以他的玲珑心思只要冷静下来琢磨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见荀贞整理情绪继续办公祈善表情看似平静无畏实则内心还是略松了口气。 他也挺担心荀含章无法接受。 若一怒之下拂袖离去…… 日后怕是心腹大患。 不过—— 拥有非常规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又有哪个是真正循规蹈矩的?不说脑生反骨但至少骨子里都是放荡不羁。当然沈棠一口气预支的财运也是打动荀贞的理由。 一个为了治下庶民生死而甘愿清苦的人这个硬性条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祈善的担心完全不会发生。 沈棠不知她离开后还有这么段插曲她采纳祈善意见去演武场找徐诠几个。文心文士太精明逗起来没武胆武者有意思。 演武场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军营。 靠着郡守印绶沈棠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直奔演武场方向。还未靠近便听到一众兵卒的欢呼呐喊声。算算时辰例行练兵已经结束这会儿多半是在切磋…… 因为军营大部分兵马被拉出去准备春耕留守在军营中的人不多偌大演武场围观兵卒三三两两。沈棠都不用挤就能挑个视角上佳的位置看着底下的战况。 与其说是切磋…… 倒不如说是单方面血虐。 不知哪个倒霉催的被打着赤膊的徐诠时而高举时而重摔。从演武场东北角滚到西南角吃了一路土。不过这个倒霉催的挺有毅力被打成猪头还能爬起来继续。 直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爬不起来。 徐诠做派风骚。 赢得如此轻松还有脸向人群欢呼。 沈棠那身鲜亮新衣即便丢进人海也能一眼找到徐诠也被抓住了眼球。演武场灰尘飞扬隔得又远他只看到对方大致的身形。初步判断那是个俊俏靓丽的女郎。 对方也在看自己。 她还挥手! 于是—— “咻——” 徐诠冲着沈棠方向吹了个嘹亮口哨。 要不是他这会儿打着赤膊身无长物高低要摘个香囊丢过去回赠女郎的喜爱。 至于军营演武场为何会有女子? 这很正常大营本来就有一支女子精锐令德妹子少玄都尉都是女子。兴许是女营哪位女郎今儿不值班换了一身新衣来逛逛。于是口哨调子都嘹亮轻快起来。 沈棠:“……” 徐诠的对手试图越阶挑战总被教做人的屠荣捂着青肿的眼眶和腮帮子隐约觉得那位女郎身形很熟悉。还不待他脱口而出徐诠笑哈哈搭着他肩膀:“不是看你的女郎的目光永远追随最强者、胜利者。” 屠荣没好气拍开他的手。 要找死别拉着他一块。 “说实话你还恼了?”徐诠将胸口肌肉拍得啪啪响道“不是打击你武力就是武胆武者的魅力!你年纪小距离被女郎爱慕还离得远做人不要好高骛远……” 现在没女郎关注也正常。 屠荣勉强睁开那只不那么肿的眼睛默默看着徐诠而徐诠没感觉到危险逼近。 徐诠笑道:“你不信?” 屠荣面无表情:“信什么?” “武力就是武胆武者的魅力!” 徐诠脸上流露出些许的追忆。 双眸微亮颇为向往。 “这东西不仅能吸引女郎的爱慕也能让儿郎追逐效仿。例如哥哥我就是一见公西将军就被他魅力折服恨不能成为他的追随者……唉可惜你没见过他……” 他相信任何见过公西仇的武胆武者都会为他倾倒——那是世间独一份的美! 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屠荣摇头:“我不会。” 公西仇确实很厉害。 实力归实力魅力归魅力。 追随他就免了吧免得陪着打弹珠。 徐诠不知个中细节只以为屠荣年纪小不懂轻重没好气压着他脑袋。 “你不会是因为你还不懂鉴赏。” 毛都没长齐懂啥“武者的魅力”? “我是不懂什么鉴赏但——”屠荣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往这边靠近的沈棠他道“刚才被你吹口哨的人好像是主公。” “浑说!我只对女郎吹口哨。” 话音落下—— 耳畔紧跟着传来主公阴森森的警告:“对谁也不能乱吹口哨啊徐文释!” 声音确实是主公的声音。 一扭头—— 人却不是主公那个人。 这嘴巴还快于大脑脱口而出一句:“咦这女郎怎么长了一张主公的脸?” 沈棠冷笑着化出熟悉长剑。 提剑道:“呵呵不止长了一张你家主公的脸还有一身你家主公的本事呢!” 徐诠还懵着屠荣这小兔崽子已经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被沈棠怒火波及。 他看看屠荣再看看主公反应过来不说还火上浇油:“主公这袭女装还挺像那么回事都不用祈主簿帮着伪装……” 沈棠捏紧了剑柄。 徐诠又诚恳建议:“不过颜色虽美却在身段逊一大筹还是得祈主簿出……” 最后的字没说出口。 主公利剑迎面就刺来了。 正文 528:肥鱼上钩(一) “呦这谁啊——” 共叔武带着一身臭汗回来。 大老远就瞧见一张肿得发胀的怪脸。 那模样险些没将他吓一跳。 五官虽然认不出但那一头发辫却极具特色共叔武不确定地试探道:“文释?” 徐诠瞥了他一眼将头扭到另一边。 共叔武笑了上前关(八)心(卦):“跟老哥说说是谁将你打成这副模样?” 徐诠哼了一声扭过肩。 共叔武佯装警惕:“莫不是敌袭?” 又猜测:“还是哪条漏网之鱼作祟?” 蹲在不远处盯梢的屠荣开口:“都不是是主公跟文释哥哥切磋一不留神打得。” 共叔武仿佛才注意到屠荣的存在。 一瞧又乐了:“你小子怎么也鼻青脸肿的?也是主公打的?看伤口不太像啊……” 屠荣脸上的伤势左一块右一快。 肿胀高低起伏不一。 反观徐诠就非常匀称统一了。 连左右眼眶乌青大小都能对称。 屠荣指着徐诠:“我是他打的。” 徐诠终于给了点儿反应没好气地聚拢眉峰道:“不是你让我陪你切磋修炼?” 切磋怎么能叫打? 共叔武敏锐嗅到点儿不寻常气息自家主公的实力他是清楚的也知道沈棠更擅长兵刃极少赤手空拳更别说全往人家脸蛋招呼。这徐诠莫不是哪得罪人了? “你得罪主公了?” 徐诠本就难看的脸色憋得乌青。 屠荣那小子还幸灾乐祸:“他方才调戏主公还说主公身段不好就被主公打了还让他站在这里吹吹风反省反省。” 共叔武:“……” 一时不知道该说徐诠悍勇无畏还是找死有一手调戏人能调戏到自家主公头上。 年纪轻轻就眼瞎了? 徐诠窘迫又羞恼:“我哪儿知道那是主公?离得那么远主公还一副女子装扮……谁知主公还有女装的癖好……这能赖我?” “再说了——主公身段确实不好。我还好心提议主公可以找祈主簿改一改那样装扮才能能天衣无缝主公非但不领情还打我……”说到激动处徐诠扯到嘴角伤口。 疼得嘶了一口气。 “我也忒冤枉了……正常情况下也想不到那是主公啊。”一番慷慨陈词又反问共叔武“要是半步走街上瞧见主公一袭女装再加上那张脸搁你能不认错?” 共叔武淡定地道:“不会认错。” 他不按常理的回答让徐诠一怔。 不信邪地问:“真不认错?” 共叔武笃定地点头。 “可主公有女装癖好……” 共叔武忍不住纠正徐诠的错处免得这愣小子下一次还在同一个坑跌倒:“首先主公没有女装癖好;其次主公这个年纪的女郎也知美丑你贸然调戏又说她身段不好……不打你打谁?对了这事儿没传到祈主簿和褚功曹他们耳中吧?不然你可就……” 徐诠:“……” 徐诠:“???” 徐诠:“!!!” 共叔武看着徐诠瞪得老大的眼睛好笑地道:“你莫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令德、少玄和微恒几個你都能一眼认出来是男是女。怎么到了主公这里竟没瞧出?” 徐诠:“……” 过了好半晌—— 他脖子咔咔咔地僵硬扭向屠荣。 这皮小子无辜眨眼肯定地点头:“主公一直是女郎啊那张脸都不能认错吧。” 徐文释天天喊师妹“令德妹子”他还以为对方也知道主公性别了呢合着不知? 徐诠:“……” (╯‵□′)╯︵┻━┻ 这怎么可能知道啊!!! 还未出仕之前他堂兄隔三差五感慨主公和吴贤“棠棣情深”又说她如何君子、如何高义、如何高风亮节、如何爱民如子、如何勤政辛苦……为了河尹呕心沥血。 他怎么可能去怀疑她的性别? 徐诠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这次真是被堂兄带进沟里了! 堂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一直想彻夜长谈、抵足而眠的沈君其实是沈娘子啊! 徐诠放空了表情。 看似淡定实则内心如遭雷劈。 共叔武宽慰地拍他肩膀:“一开始是有点难接受只要主公是个合格的主公就行。谁也不是奔着男人那什物来的不是?大老爷们儿谁没有那东西?想开了就好。” 徐诠:“……” 共叔武的逻辑真是无懈可击。 徐诠觉得自己要是说一句反对的话那他就是没有那什物奔着那什物来的…… 扯扯嘴角他道:“我一人静静。” 共叔武点头表示理解顺手拎走看热闹的屠荣道:“晚上是大义的饯别宴……” 徐诠道:“不会缺席的。” 他站在风中凌乱了会儿转身钻回营帐一边运转武气加速面部消肿一边掏出一只小盒子里面是攒了许久的家书。他看着家书良久将无处发泄的吐槽写下。 当然—— 他还是有分寸的。 跟堂哥关系再好也改不了二人“各侍其主、各位其职”的事实。沈棠手握国玺一事自然要三缄其口但主公的性别——不能他一人懵堂兄也要跟着目瞪口呆! “……阿兄你可真是害死人……”徐诠一口气写二十来张家书摞在一起鼓囊囊的“要不是阿兄哪里会挨这顿毒打……” 徐诠跟徐解联络一事一直没有瞒着沈棠若有必要甚至可以检查之后再送出但沈棠没多疑到那种程度——她一个小公司老板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兄弟联络感情? 不过—— 沈棠厚着脸皮搓手:“帮我跟你阿兄问问他那边可有多余的粮种?价格好商量也不求最好的只求先熬过这一年……” 这事儿不用沈棠提徐诠的胳膊肘也会往外拐主动在家书里面提过——自家堂兄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占了他舒坦。 装着家书的盒子颠颠儿踏上前往河尹的路为了保证信函顺利抵达送信的信使还是二等上造寻常歹徒不在话下。谁也不知这一盒子家书会钓来两条大肥鱼! 饯别宴众人饮(喝)酒(奶)正酣。 赵奉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自诩大老粗的他眼眶也忍不住涌出热意来。 说实话他在沈棠帐下打零工的日子比在正经主公吴贤帐下的时间还要长点。若非吴贤对他和秦礼有知遇、救命之恩以他这两年在沈棠这边受到的优待和照拂他甚至有种赖着不走的冲动…… 奈何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赵奉酒意上涌豪迈道:“诸君奉为你们高歌一曲!此去山高水远——” 沈棠举着小手。 “来我为大义伴奏!” 正文 529:肥鱼上钩票】 有些人唱歌是催人泪下如闻天籁。 有些人唱歌是催人尿下生不如死。 沈棠眼中的自己自然属于前者。 旁人眼中的沈棠妥妥属于后者! 未免沈棠在“饯别宴”上刷负赵奉的好感度祈善当机立断做决定挺身而出。 “主公!” 沈棠望向他:“怎得了?” 祈善皮笑肉不笑地道:“善与大义共事两年数次并肩共战、同年同退如今他要离开善心里舍不得……想为他奏曲聊表情意主公就不用跟善争这个机会了吧?” 沈棠不大明白。 为何不能合奏或者多奏一曲? 她伴奏结束祈善就不能伴奏了吗? 但一想到祈善极少跟自己提要求难得他开口一次自己也不好跟元良争什么便点头答应下来将机会让出去。祈善等人长舒一口气唯独荀贞还在状况外。 “主公不善乐理……”出趟短差临近开宴才赶回的姜胜微微侧身与荀贞低语。 荀贞却是拧起眉头不赞同地道了句:“便是再不擅祈元良也不该这般无礼……” 原本气氛好好的他突然来这么一下……也幸好是没啥心眼的赵奉若换做其他有些脾性的武胆武者即便面上不表露内心也会生出不满。祈善这是何苦来哉? 严重些都称得上“恃宠而骄”了。 姜胜面色古怪。 “主公是真不擅长……” 这回他站祈元良。真让主公下场饯别宴搞毁事小丢人丢到吴贤那边事大。 荀贞:“……” 赵奉唱的是一曲家乡小调本该带着吴侬软语、缠绵悱恻的离别曲儿在他那粗犷嘹亮的嗓音演绎下硬生生唱出豪迈战歌的气势。整首曲子没啥技巧全是感情。 祈善的伴奏则恰恰相反。 没啥感情全是技巧。 赵奉唱完一曲拍腿大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元良还能记得这个调子……” 说完才察觉自己失言尴尬笑笑。正好这时候沈棠鼓掌捧场直言赵奉唱功了得没想到他还藏了这么一手。赵奉被沈棠夸得脸盘发红耳根发热连连摆手。 他以为沈棠就是客气话。 殊不知沈棠是真心觉得好听。 这场宴席本就是为了赵奉等人开设的酒水美食管够大家伙儿只管敞开肚皮喝。 正所谓一醉解千愁伤感离别气氛在酒水蛊惑下淡不少很快就全部喝上头了。 几個文士比较克制都是浅浅小酌因为明儿还要早起忙碌呢宿醉影响状态。 在场武胆武者就没那么拘谨。 能敞开喝酒的机会可不多。 随着酒意持续上涌场面乱得像是早市几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吵得人脑仁疼。沈棠不能喝酒只能押着顾池陪她一起喝奶一整晚下来也沾了一身的酒味。 闹腾到后半夜才脱身回房。 抬手嗅嗅袖子上的酒气嫌弃皱眉。 不洗澡她睡不着。 但这个时辰喊人起来烧热水也不地道沈棠便抱着身干净衣裳预备去浴房冲个冷水澡。结果刚一靠近便瞧见浴房亮着一道人影披着绒被依靠在门柱浅眠。 借着昏暗月光勉强看清此人面孔沈棠蹲身一手轻扶对方肩膀另一手轻推:“沈娘子?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沈稚一个孕妇大半夜不在房间好好睡着怎么跑来这里?也不怕冻出个好歹? 显然沈稚睡得比较浅。沈棠刚喊了两声她缓缓睁开朦胧惺忪睡眼表情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她以手撑地调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沈君宴席结束了?” 沈棠:“嗯结束了。” 她更想知道对方为何会在这里。 答案让她哑然。 沈稚得知前厅在办饯别宴料想这群人会喝个酩酊大醉便让后厨庖子加了个班将醒酒汤一直煨着。算算时间差不多就送进去。浴房这边的水也一直烧着备用。 沈棠闻言反而生了些怒气:“这些事情交给谁不行?用得着你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来干?也不看看自己身子沉不沉?” 沈棠不由得推测沈稚是担心被抛弃才会极力表现?但沈稚在十乌一战献图有功沈棠将她富养供着都不过分完全没必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安心待产不行? 说着挑了件厚实的新衣裹在沈稚身上道:“你现在立刻马上回房歇着!” 担心天黑路滑便又改口。 “算了我送你回去。” 沈稚张了张口眼神闪烁似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嗯。” 沈棠:“……” 原先指望白素撬开沈稚的嘴但照目前这个情形还是自己来吧——再拖延一阵沈稚腹中胎儿更大拖着这么沉的身子再干这些琐碎的事情真担心会出意外。 她单刀直入问。 “沈娘子近来在担心什么?” 沈稚闻言抬首看着沈棠眸光微亮但始终不曾吐出只言片语嘴巴紧得很。 脾气稍微急一些的还不被她急死? 沈棠正色:“你若不说便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境地。外人若知道只会说沈幼梨恩将图报对个有功之人也这般刻薄寡恩!” 她故意将语气往重了说。 沈稚一惊忙道:“断无此意。” 沈棠目光死死锁定沈稚不容她闪躲。终于沈稚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近来的担忧也是让她这阵子惶恐难安的罪魁祸首—— 她好像不她就是个异端。 “异端?” 沈稚目光悲戚:“也许是祸害……” 她现在也算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沈棠会如何看待、如何处置“异端”? 本想偷偷逃跑却无奈发现自己根本跑不了……外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上了月份的孕妇能跑哪里去?跑了就是个死。 一番权衡利弊—— 她想着要不要跟沈棠寻求帮助这阵子也努力在沈棠面前刷存在感奈何机会不多她笨拙的讨好与试探都没用武之地。求助的念头在脑中盘桓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因为她赌不起。 沈棠听了半晌还懵着。 “你说你是祸害?怎么个说法?” 沈稚白着唇瓣惶恐哆嗦地道:“奴家确信自己是女儿身如今能纳天地之气在体内久留而不逝……如何不是异端祸害?” 沈棠:“……”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永固关方向。 内心隐约闪过一个猜测。 正文 530:肥鱼上钩票】 “沈、沈君?” 她忐忑地看着沈棠。 后者的侧脸大半隐没在黑暗之中沈稚看不到沈棠的神情也看不到对方此刻眼神。正因为这份未知让她心跳如鼓恐慌虚软负面猜测在脑海不断闪现盘旋。 她惝恍迷离懊悔方才的冲动——也许将秘密告知沈棠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奈何覆水难收。 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也不可能了。沈稚感觉自己就是等待刽子手落下屠刀的死囚。等待的间隙每一息都漫长得仿佛是一辈子。待回神衣襟下已汗出如浆。 “何时发现的?” 沈棠的口吻平静听不出喜怒。 “……约、约莫是回来之前几天吧……”在昏暗夜色营造的压抑气氛下沈稚头一次体会到脑袋化成“榆木疙瘩”的滋味好似陷入泥淖彻底转不动脑袋一片空荡。 只剩下回答的本能。 “具体是几天?” “具、具体是几天?这个……” 沈稚本能地低喃重复沈棠的问题。贝齿咬着惨白下唇强迫自己陷入回忆。 但这会儿她脑子实在转不动。 越回忆越紧张越紧张双手越抑制不住地紧张细颤额头冒出细密汗珠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应、应该是沈君奇袭十乌王都不久……对应该就是那时!” 刚说完沈稚又迟疑地补充道:“如果不是……也、也不会差太多……沈君……” 沈棠见沈稚情绪紧张到抑制不住身体的本能担心会对她腹中胎儿造成不利影响便抬手轻抚她的后背灌注文气安抚同时也为了确认沈稚口中这话的真假…… 果不其然—— 尽管沈稚体那缕内气息微弱但温和乖顺确确实实是经过提炼收服的天地之气。 “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些。” 或许是文气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沈棠带着温和声音让沈稚略微安心原先克制不住紧张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沈稚感觉紧攥自己心脏的无形之手松开束缚。 她又能顺畅呼吸了。 “沈君预备如何处置奴家?” 是死是活她只要一個准确答案。 沈棠并未正面回答:“此事我已知晓你只需知道——你既不是祸端更不是异类只是芸芸众生最正常的一员。妇人生产等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你现下身子沉孕期容易精力不足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胎待足月顺利生产才最要紧。” 这个回答超出沈稚预想。 一直到沈稚被沈棠送回临时落脚的房间躺在暖烘烘的土炕之上周身寒意被驱散殆尽她才感觉冰冻僵硬的脑袋开始运转。但她依旧没想通脑子还更乱了。 她在坦白前设想过沈棠可能有的数种反应唯独没有眼前这般温和平静的。 仿佛—— 就仿佛跟呼吸一样正常。 反而是为此殚精竭虑的自己不正常。 脑中还回荡着沈棠临走前的叮嘱——她妊娠年岁太小足月生产可能会艰难而天地之气有滋养骨骼血肉的奇效还能增强体力。她闲着没事儿可以多吸纳一些。 一时间沈稚不知从何吐槽。 这位沈君年纪比她还小许多呢…… 被念叨的这位沈君这会儿正泡着冷水澡双手环胸靠着浴桶桶壁仰头向上双目放空。半晌便听浴房传来哗啦水声沈棠爬出浴桶套上新衣口中咕哝叹气。 “这事儿啊来得不是时候……” 事自然是好事。 正常古代的女性都过得压抑更别说有着超凡设定的古代世界——被超凡能力拒绝的女性只会更辛苦、更压抑、更绝望。 但直觉告诉沈棠不该如此。 天地分阴阳万物有秩序——男人对应女人二者应是平衡天平两端的砝码;而强者对应弱者才是上对下的凌驾与支配。弱者可以是女性但女性不能只是弱者。 二者本该各司其职各有分工。 但—— 再好的事情来得不合时宜、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也会让沈棠感觉到些许的苦恼。推测时间沈稚能储存天地之气应该是在“康国”国境屏障重铸之后。所以—— 沈稚是唯一还是之一? 是因为为沈棠立功、被她认可为帐下一员?还是因为被默认为“康国”子民的女子就能被天地之气认可?林风、白素和虞紫明显属于前者这位沈稚属于哪一种? 一夜无眠熬到了天亮。 天还未亮便起身去治所城外送行。 她抵达的时候赵奉等人率领帐下部曲收拾好家当行囊又被强塞了十多车灵酒佳酿、一堆肉类干粮满满当当整装待发。他拉着褚曜几个人的手依依不舍。 “多谢沈君这两年的照拂。” 一拖再拖还是到了分别之日。赵奉这人又感性声音添了些许的颤抖。 抱拳:“奉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沈棠一脸伤感也抱拳回礼。 “此去山高水远祝君武运昌隆。” “好谢君吉言!” 赵奉眼眶微红翻身上了战马。 回首看了眼不算熟悉的汝爻城墙深吸一口气环顾一圈众人冲着跟随自己而来的部曲兄弟提气沉声坚定道:“出发!” 祈善等人也纷纷出声祝贺赵奉听着身后声音压着情绪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着抬手回应道:“诸君有缘来日再会!” “驾!” 一马鞭下去胯下战马疾行。 赵奉从队尾跑去了队首。 沈棠率众人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再也看不到为止。离别多惆怅奈何沈棠是个莫得感情的资本家。她神色平静地转身看向自家的文武僚属。 淡声道:“咱们回去开个会。” 郡府本来就有例行晨会。 但人员这么整齐还是头一次。 而且沈棠反常的反应让几个人精嗅到异样的气息。熟练的如祈善之流早早给顾池打去眼色试图从他那张嘴巴抠出点儿什么情报他们也好提前做个应对。 顾·众人焦点·池:“……” 这伙人跟着主公学坏了。 他的文士之道是怎么玩的吗? 在主公眼皮底下顾池也不敢泄露太多藏在袖中的手打了几个比划示警。 事情不是坏事。 但很严重。 估摸着这阵子别想歇息了。 姜胜不以为意。 能有多忙? 能比他隔三差五被丢出去带着工具和小吏重新丈量规划那一亩亩农田还忙? 要知道这原先是顾池的活儿! 只是十乌王都一战这厮透支有些狠日日抱着药罐子不撒手汤水都要用名贵药材搭配着煮主公生怕顾池这病秧子一个错眼就嘎了便将这活儿推给他。 他真是会谢。 正文 531:肥鱼上钩票】 说是集体晨会全员到场实则都是沈棠原有的班底至多再加上褚杰那边调拨来的两员武将陇舞郡原有的官吏班底都没让参加。在彻底肃清隐患之前这些人她能用却不能放心用。这种涉及秘密的会议更不可能让他们参加了。谁知道他们被谁收买? 最近树敌太多。 沈棠这几日命人暴力彻查不在户籍的佃户。这一举动无疑触动了豪绅地头蛇的切身利益二者矛盾尖锐到无法调和武力冲突不可避免。作为狠人沈棠占了先手又狠得下心自然是抄家发落一条龙那血腥残酷场面完全可以用“人头乱滚”四字形容。 郡府原有班底被渗透厉害。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说如此—— 人数还是比较可观的。 文武两拨人自觉分列两旁至于座次啥的……他们有一套默契厅内秩序井然。 在会议正式开始前文心文士这边不是双手拢袖着闭目养神便是紧锁着眉心反观武胆武者这边就轻松许多了话题多是昨晚饯别宴喝了多少吃了多少…… 其中又以接替赵奉任务的两位永固关武将最为积极边关苦寒物资紧缺加之战事紧张他们莫说美酒佳酿热乎麦饭都很少能吃上端上来热乎气都没了。 昨晚那一顿吃喝痛快。 随着沈棠上座众人一致噤声。 “拜见主公。” “诸君晨安。” 沈棠与他们互相见礼。 会议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沈棠神情之凝重连不擅长察言观色的一众武将都发现了心下咯噔担心这会不好开。谁知自家主公上来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想来诸君都知道我性别吧?” 永固关的两位:“???” 这算是什么奇怪问题??? 他们又见其他人面色各异须发皆白的老将茫然四顾嘀咕道:“沈君不是顶天立地堂堂男儿身……还有其他可能?” 说是嘀咕但以在场众人的耳力这话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一个个表情古怪扭曲。沈棠自然也听到了笑道:“我虽非什么男儿身但一样能顶天立地。” 永固关的两位:“!!!” 沈棠正色冲二人方向解释。 “有一事一直未曾与褚将军与二位详细直言。非是我不愿意说实在不知如何让大家伙儿相信——我沈幼梨始终都是女儿身。以女子之身掌国之神器。” 沈棠有国玺一事二人已知。 也是亲眼看到农事耕作也有武运不耽误帐下兵马修炼和实力这才没了怨言。 但性别—— 他们真不知道。 可这事儿真不能赖她啊。 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是女的恨不得解腰带向人证明性别奈何这都没人相信…… 长相秾丽明艳? 那是男生女相。 声音不似男子浑厚沉重? 那是年纪小还未变声。 偶尔穿女装去街上压马路? 那是沈君有女装怪癖。 沈棠总不能将【我是女子】四個字刻在自己脑门上吧?只要文心花押亮出来外界也会自动给她找理由圆回来——例如沈棠竟是男身女心整天意淫自己是女郎。 唯一一个一照面就没认错的竟只有公西仇这让沈棠挫败小心脏稍微好受点。 听着沈棠一大串心声吐槽顾池险些没绷住笑出声嘴角不断出现上扬趋势。 噗!这么一看主公确实惨。 永固关的两位:“……” 他们看看沈棠又扭头看看身边的同僚被他们视线扫到的几人纷纷点头承认这事。老半晌老将才找回自己声音:“此事事关重大褚将军他们可、可知道?” 褚曜淡淡道:“约莫是知道的。” 老将问:“什么叫‘约莫是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褚曜玩了出张冠李戴的混淆戏法直言道:“虞主簿寻回来的血亲虞紫她也是位女郎。女性文心文士并非主公一例。以虞主簿的心思缜密如何不知真相?” 老将蓦地睁圆虎目他自然知道虞主簿那个宝贝疙瘩虞紫。那厮有段时间格外喜欢炫他的宝贝“大孙子”。合着不是“大孙子”是“大孙女”?这老东西也是知情者? 他的脑子有些乱哄哄。 平静下来发现没那么难接受。 褚杰和虞主簿都知道了这俩人反应还这么淡定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那他一南征北战、刀锋舔血的老江湖还能大惊小怪? 整得他好像没见过世面…… 再者—— 沈君坦诚布公本就是信任亲昵的举动。她是女人就能抹杀孤军深入十乌、力斩三万首级、大闹十乌王都的功绩? 紧抿唇各种心思在腹中翻滚、咀嚼。 顾池听着二人心声唇角轻扬。 老将军阅历多镇得住场子几番震惊变脸便恢复常色又发出一声喟叹:“此事也不怪沈君没直言……确实出人意料。不过沈君今日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 看样子除了他俩其他人都知情沈君没必要为了通知二人特地搞集体晨会。直觉告诉老将军沈棠坦白性别只是个引子。 果不其然。 “确实如此……” 沈棠顺势引出了沈稚…… 众人哗然惊诧。 这事儿让一众文心文士措手不及。 褚曜也惊愕:“何时的事情?” 沈棠:“推测是国境屏障重启之后。” 这个世界的女性不是感觉不到天地之气也不是无法吸引天地之气有天赋的人一样能做到。她们无法做到的是将引入体内的天地之气提炼之后储存在身体。 无法储存自然无法积累更遑论说之后的开辟丹府和凝练文心与武胆。 “我担心这不是个例。” 沈稚虽然只是不受宠的庶女但毕竟是官宦出身能轻易接触一些基础的修炼窍门或许她曾在遭受不公对待的时候暗暗咬牙背地尝试无数次试图改变命运。 所以她是最先发现的。 其他的女性呢? 那些因为沈棠恻隐之心仅仅打发回娘家的豪绅女眷是不是也有此境遇? 她们大概率想不到沈棠身上但散落在外流动大意味着曝光可能性也大。 沈棠虽未后悔决定但也头疼现下局面:“……这些人还不算最麻烦毕竟修炼天赋与家世出身无关即便出现几个也难成大气候我担心的是陇舞郡境内女郎……数量庞大出现文心武胆天赋的可能性更大人数也更多……若不稍加管束引导……” 那场景大家自行体会。 “我或许不会因此暴露在世人眼中但陇舞郡就不一定了……所以……” 沈棠看向众人双手一摊。 “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如何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用最小的动作将这些人聚拢起来。一来免于暴露风险好让我等安稳度过这几年休养生息;二来修炼入门越早越好拖得久了身体对天地之气的感知会迟钝不是白白浪费难得天赋?” 正文 532:肥鱼上钩票】 沈棠话落众人皆默。 这事儿果真是一点不好办哦。 首先就是工作量巨大。 已知天赋这东西除非是生于王室哪怕资质比窜稀还稀烂也能用国玺中的文运武运强堆一颗文心武胆出来不然就属于“天生有就有天生就没有”的限定品。 换而言之—— 境内适龄女性都有可能有天赋! 若是本身天赋资质极强即便身体已经过了黄金年龄也可能感知到天地之气。 陇舞郡有多少户? 众人齐刷刷看向主理户籍重造的褚曜几人。褚曜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仅仅沉吟了一息便报出当前工作进度的具体数字:“目前共登记在册两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户其中女眷共计四万两千一百一十四人……倘若全部重造估计这数目还能再多三成……” 褚曜查过历年郡志据记载陇舞郡巅峰时期在册人丁三十万更有无数商贾慕名而来寻找商机。在这些人口的带动之下陇舞郡在辛国一众州郡中也属繁华。 如今不足十万锐减近六成。 陇舞郡又是因为十乌频繁侵略才导致萧条郡内年轻男丁不是背井离乡、留下来被十乌残杀便是进了军伍戌守边关。掏钱去募兵都凑不齐一支像样的精锐。 男丁青壮流失严重留下来的不少都是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其中又以女性居多这些人都是要排查的对象。虽说有天赋的人只是极少数……但架不住基数大啊! 众人:“……” 原先还愁人丁太少如今再看—— 任重而道远。 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将有天赋的女郎筛选出来。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鲜于坚算是标准的游侠门派出身一听便来了灵感:“不妨设立游侠门派?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派遣‘门生’到处去收弟子筛选有资质的女郎而不惊动外界!” 他说完就被一众文士多票否决。 异口同声:“这不成!” 鲜于坚不解:“为何?” 众人:“……” 这还需要解释吗? 江湖游侠的地位很低、名声很差。 尽管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对外宣传说是豪爽交友、重情义轻生死、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但实际上呢? 多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土匪草莽。 不过是打着“锄强扶弱”的旗帜无视律法干着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恶事。 扛着这么个旗帜去“收徒”…… 哪个家长愿意放孩子去“学艺”? 更何况还是女郎连同样算是游侠出身的白素也不赞同地拧眉这就是個馊主意! 众人又是一阵低声议论。 林风萌生个想法:“那建个私学呢?” 她的启蒙是家中聘请来的西席以及母亲一手操办的小小年纪就被困在小小天地虽有几个同龄伙伴但碍于身份关系又不能太亲近。幼时最想的是进入林氏族学。 听闻族学那边有许多同龄族人。 奈何她只是个女郎学的多是琴棋书画这些陶冶情操的技艺自娱自乐尚可启蒙也只是为了日后嫁出去掌中馈。虽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但也没资格“学富五车”。 褚曜却道:“不妥那些年幼稚童还能寻个理由纳入学堂那些年长的呢?” 对于当下环境而言不论男女都是家庭劳动力五六岁的女孩儿就要帮着带弟弟妹妹、捡干草柴火、清理田地杂草甚至是做饭。一天到晚每个停歇直到十二三。 这个年纪可以找冰人相看婆家了。 及笄之龄就能嫁人。 这个年纪的身体虽未发育完全但活力正盛或许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妊娠当母亲然后连着生。养育一个孩子的成本极低但回馈效益高。多生绝对是不赔本的。 当然若不幸难产便是玉殒香消。 褚曜:“再者——对寻常庶民而言若有机会送孩子去私学念书那也是送男丁去断没有送家中女郎的道理。送女郎过去念书底下年纪更小的孩子谁来照料?” 沈棠:“这事儿好办被挑中的女郎家中若有适龄男丁也能送去学习给予这户人家租赁农具、耕牛优惠用以弥补人丁缺失造成的劳动损失。送来的男丁不一定非得学文识字也能学点谋生技艺。对外都说是学习但真正学什么不是咱们说了算?” 她开这个晨会最大目的就是借口办个能收纳适龄女郎的学堂——偌大一鱼塘不可能只养三两鱼苗儿啊。她也没机会接触出身良好、基础不错的幼年女郎。 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养了。 只要成功蒙混个两三年拖到这些女郎修炼入门那些人家也不敢再闹了。自家出个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难道不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儿?若还是想闹腾—— 被养大野心的鱼苗儿……还会愿意重复祖祖辈辈女性的老路?一辈子困在生不完的孩子、干不完的农活、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中沉浮? 褚曜蹙眉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此也可但府库银两可够用?” 沈棠:“……”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被扎出血的小心脏道:“咬咬牙总能节省出来的。要再不行咱们不还有邻居十乌么?反正走私生意屡禁不止不妨咱们啃了这口肉。” 众人:“……” 永固关两位将军不太赞同。 “这不成!我等耻于十乌为伍!更不能养虎为患恨不得饿死这些贼子!” 顾池一听他们心声便想好顺毛之策:“两位将军莫急此举并非帮助十乌。若能从十乌手中赚到钱。不是花着敌人的钱养着自己的兵?回头再用这些兵去抢……” 他笑得阴险:“……也是一桩妙事。” 两位将军一琢磨心气顺畅许多。 姜胜心中已有完整的章程问:“年幼的可以如此安顿年长的那些呢?” 荀贞捧哏:“先登有主意?” 姜胜道:“如今缺人不妨推说是郡府需要招聘一些年长稳重的女郎打理上下也能安顿好她们。但——找什么借口逐一筛查呢?”那可不是几个人是几万啊! 这个阵仗想要小也小不下来。 沈棠托腮放空心神想了一会儿。 突然脑中一闪灵光。 她一拍腿脱口而出:“全民核酸吧!” 众人不解。 什么什么酸? 沈棠一拍脑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全民体检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参加借着医馆名医义诊的名义给陇舞郡全境庶民免费检查身体一些寻常疾病还能赠送几贴药。我想白送的便宜应该没几个人能拒绝。咱们的目的是筛选有天赋的女郎但单纯只是女郎目标就太明显了。” 如何藏好一片树叶? 将它丢进树林。 众人特别是一众文心文士默默看着自家主公一双双的眼神第一次如此同步——主公你真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原先只是筛查全境女丁现在是筛查全境人丁。 十万人啊!!! 正文 533:肥鱼上钩票】 什么是主公? 她说—— “额……我知道接近十万人的筛查难度略有些大但我相信诸君能力尔等皆是人中龙凤什么阵仗没见过呢?我相信任何困难在你们面前都是纸做的老虎不堪一击!十万人嘛十天半个月应该……能结束?”沈棠眨着无辜杏眼给僚属画着大饼。 什么是僚属? 他们说—— “十天半个月?”饶是祈善已经跟沈棠相处两年之久也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了。 “主公可有想过府库开支?”褚曜也不想一遍遍提醒沈棠她在破产边缘白鹤亮翅的残酷现实!现在有点积蓄就一口气花完以后就整天勒紧裤腰带寅吃卯粮? “便是府库银钱充裕也没这么多人在短短十天半個月就排查陇舞郡全境人丁。” 姜胜不好多提钱的问题毕竟真正的烧钱大户就坐在他身边只能说一说人手。 康时默默看向顾池。 顾池面无表情。 他也赞同康时的心声——主公轻轻松松动动嘴他们这些僚属就要跟着跑断腿。 “咳咳——半步你们怎么看?”沈棠顶不住几个文心文士谴责的目光但又觉得自己主意精妙不忍舍弃便将炮口对准以共叔武为首的武胆武者。他们好糊弄。 突然被点名的共叔武:“……” 问他怎么看? 他坐着看、站着看、躺着看。 这些活儿一听就不在他职责范围。 他故作深思半晌尔后才面色郑重道:“武以为此法精妙确实可行但褚功曹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若折中各退一步?抑或再商议商议或有他法……” 沈棠:“……” 好像说了但好像啥都没说。这不就是和稀泥吗?两边都不得罪啊!谁再说武胆武者好糊弄她就把共叔武这套废话示例糊对方脸上看看武胆武者有几个心眼。 其他武胆武者? 沈棠眼神扫过去他们就避开。 一时间晨会气氛非常沉默。 最后沈棠将视线对准了顾池:【我不管!这事儿一定要办!你来声援我!】 心声口吻相当之任性。 顾池登时明白什么叫有苦说不出头一回发现自个儿的文士之道还能从这个角度坑自己。见沈棠嘴角微垂似有不悦一双杏眼却写着隐晦的不甘和委屈…… 主公此举不是为难人么? 顾池硬着头皮在祈善几人杀人目光中开口:“依池之见虽说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策。此前收缴十乌国库不还没用多少?至多这一两年辛苦些……若今年还能丰收想来压力不大。至于人手紧缺……先登的文士之道可抵万人啊……是吧?” 顾望潮有些急智在身上。 姜胜几个玩明白了他的文士之道知己知彼他又怎会不研究同僚的文士之道? 姜先登的文士之道可是【望气】! “寻常庶民有了修炼入门的机会这运势自然比常人高些气色略胜。让先登过去看一眼准确率不说十成也该有七八成然后再将这些人进行进一步筛选。” 这不—— 人手就能节省下来了。 至于让医馆董老医师率领弟子给陇舞郡庶民体检?权当是给他们增加练手的素材。 哪个良医不是经历无数稀奇古怪病患成长起来的?还能借机培养更多医师…… 掐指一算此计可行! 说完顾池表面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内地里已经被同僚的眼刀扎成了筛子。 尤其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姜胜。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望潮。 自己替他揽了丈量田亩的苦差事整日在外餐风露宿吃苦头结果顾望潮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不图他报恩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他的文士之道不费文气? 姜胜的目光越炽热。 顾池的笑容越僵硬。 有了顾池的声援沈棠瞬间腰杆子挺直了拍板钉钉定下此事。见目的达到起身拍拍屁股就逃了狠心丢下了顾池。 众人拿沈棠没辙但对顾池还用客气? 顾池:“……” 十万人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户籍重造还未结束也要同步进行。 两项工作相加对沈棠这个人员单薄的草台班子而言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第一步便是将郡府命令传达至各个县乡再由县乡小吏传达给各村里正经由里正通知各家各户免费体检送药事宜。他们在这一步就碰见了难题人手不足…… 底层小吏不是缺席便是临时工。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挨千刀的陇舞郡地头蛇瞒报藏匿佃户!因为他们全境近九成村落不仅户籍、田地都要重新划分造册还要重新选择能用的基层小吏…… 还不能瞎选瞎用怕留下隐患。 无奈只能调拨本该去开荒的兵卒帮着传信——还得是武胆武者精力体力都比普通人旺盛连轴转也不怕用坏。以治所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挨家挨户通知。 与此同时还得跟医馆沟通。 对此董老医师拍胸脯应下:“老朽虽上了年纪但还能为沈君效这犬马之劳。” 能济世救人多累都无妨。 也不是自掏腰包的义诊而是郡府出钱出药材的义举医馆还能跟着捞好名声何乐而不为?至于郡府为何不将重心放在重建陇舞郡而是搞什么全民体检…… 董老医师只是一介医师不懂这些政客的花花肠子。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场别开生面的活动经历兵荒马乱的五天铺垫磕磕绊绊在第六天拉开帷幕。大部分庶民一听有免费义诊还有药材拿就算是没病没灾也要凑上前凑凑热闹。 白嫖的就是香。 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姜胜了。 谁让他的活儿最重呢? 就在这场全境庶民体检活动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一支看似低调、实则护卫严密的车队悄悄驶入了陇舞郡境内。看他们的运行路线显然是奔着治所去的。 车队内一素衣少年撩开车帘向外眺望:“这陇舞郡还真是荒芜萧条……” 放下帘子又道:“跟河尹没得比。” 宁燕翻了一页书。 “大战刚歇哪有那么快恢复元气。” 少年问:“也得两年?” 宁燕猜测:“或许用不了你瞧咱们进入陇舞郡之后可有遇上拦路劫匪?” 秩序崩塌容易滋生罪恶混乱。 他们一路走来车队被多少盗匪盯上? 进入陇舞郡之后这方面的治安肉眼可见得好了些想来是那位沈君功劳。 正文 534:你的脉象也有异常 越靠近治所汝爻人烟越盛。 田地不再荒芜时常能看到三三两两人影弯腰耕作奇怪的是多是女人。虽说农户女子下地干活是常事但看不到几个青壮男丁确是稀奇:“男丁都去哪儿了?” 车队正停在道路旁歇息。 少年闲着无聊发问宁燕听闻头也不抬道:“战事频发男丁稀少也正常。”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少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宁燕问:“但是什么?” 少年指着远处田间身影说道:“她们农具不多啊耕牛也不见几头但一路瞧见的田地却都是犁好的。瞧那深度也不是翻一两遍能有的这得花多少的力气?” 河尹那边有不少改良农具能大大提高耕作时的效率转向灵活省时省力。 与河尹接壤的郡县也照葫芦画瓢但这种民间自发学习行为传播效率可想而知。 出了那個范围少年便没有看到改良农具了更多的还是沉重笨拙的直辕木犁。 春耕最离不开的就是耕牛。 偏偏耕牛属于稀缺资源往往好几户凑钱租赁一头甚至是一个村共用一头牛耕牛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甚至有庶民怕耕牛超负荷工作限定耕牛每日耕作面积其他轮不到耕牛的农户只能以人力扛着木犁下地干活。这种重活儿往往是男丁担任。 他疑惑道:“地都是耕好的却瞧不见多少男丁耕牛和农具故而有些奇怪……” 宁燕倒是没一点儿意外。 “因为这是沈君治下。” 少年不懂其中逻辑道:“是他治下又如何?田地还能自己给自己犁好了不成?” 宁燕来之前跟徐解详细打听过沈棠还花了功夫大致翻阅河尹郡的郡志记载熟悉对方的治理风格。自然就知道沈棠在急缺耕牛农具这些什物的时候会干出啥。 她道:“田地不会自己犁但这位沈君会怜悯治下农户。未免春耕被耽误便遣派帐下武胆武者协助农户解决春耕开荒等事宜。武胆武者的能力绝非寻常人能比。” 这些田地全都犁好了正常。 此地又靠近陇舞郡治所有什么甜头自然能最先享受到。故此宁燕并不意外。 寥寥数语少年却像是在听天书。 “让武胆武者……帮泥腿子干活?” 这是拿人当耕牛农具使啊…… 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少年吞咽一口口水。 “帐下部曲还不反了?” 宁燕脑中浮现徐解那张黑脸。 她笑笑道:“据我所知这位沈君使唤最多的还是天海吴贤帐下武将赵大义……她曾阵前救过赵大义性命后者自愿带着部曲去报恩做什么自然要听从恩人指令。” 少年秒懂点头:“不是自己人用着就是不心疼。果然传闻非是空穴来风这位沈君与天海吴贤果真是棠棣情深……” 宁燕稀奇:“你怎知他们棠棣情深?” 少年随口道:“听郑国主说过。” 只是郑乔那时候的口吻可没一点儿欣赏满是阴仄与讥嘲。少年单方面认为这是郑乔嫉妒嫉妒人家棠棣情深、毫无嫌隙反观他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宁燕:“……” 正说着却见跑来个中年农妇身影冲着田间耕作众人喊了一声什么。不多会儿这些人便三三两两互相吆喝一块儿抄着家伙往一处走。少年好奇又疑惑。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 他也不例外。 略有些亢奋道:“这是要打起来了?” 村与村之间为了一口井甚至一捆柴从二人互殴演变成两村械斗可是常事儿。 宁燕淡淡道:“……不要多惹是非。” 她没兴趣凑这个热闹。 少年无趣地撇撇嘴。 休息也休息够了车队继续上路越走发现人影越稠密。定睛一瞧方才离开的人都是往这边凑。原来不是干仗啊。少年竖起耳朵细听隐约听到什么体检送东西。 这伙人下至尚在襁褓的婴孩儿上至弯腰驼背佝偻上身的老翁老媪…… 少年猜测:“莫不是赶集市?” 但赶集市也用不着全家出动吧? 直到—— 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时不时还有兵卒装扮的人出来吆喝两声“排好队、不要乱插队”庶民畏惧不敢不从一时秩序井然。队伍尽头不知在干什么。本想绕过去却有一兵卒径直过来。 “停下你们从哪儿来的?” 宁燕隔着车厢回答:“行商经过。” “可有凭证?” 手续自然是齐全的。 这兵卒还认识几个字见这份是河尹郡开具的顿时有种亲切油然而生态度和缓许多。因为车队众人装扮过于低调兵卒还误以为他们就是过来行商混口饭吃的。 便热情道:“前方有义诊你们若不着急的话可以停下来查一查再上路。” 白嫖的好处嘛谁不喜欢呢。 没病没灾也想让名医看看才放心。 搁平时哪有机会出这个诊费。 少年诧异:“义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宁燕敏锐抓住了什么。 “这是陇舞郡府操办的义诊?”若非官方出面哪里能奢侈到用兵卒维系秩序? 只是—— 这种时候搞什么义诊? 便是笼络人心此举也操之过急了。 宁燕心下生出狐疑本欲婉拒这会儿改变主意下车瞧瞧怎么回事。命人留下看守车队物资自己带着女儿与少年加入。 义诊医师多又只是看点小毛病速度自然不慢等了两刻钟便轮到了三人。 面前正是精神矍铄的董老医师。 他让宁燕怀中女儿伸出手。 只是搭了一会儿脉眉头舒展。 指了指身后。 这时便有兵卒上前。 宁燕登时警惕:“作甚?” 董老医师笑容慈爱:“令嫒脉象略有奇异最好去后方竹棚再让人仔细看看。” 这女娃颇有根骨。 宁燕心下却是不信。 她将女儿方方面面都照料得周全女儿脉象有异常自己怎会不知?但也不好直言拒绝此刻还未弄清状况不宜惹出是非。 她佯装担心道:“可小女生性腼腆胆小畏惧生人最好还是让奴家陪着过去。” 董老医师示意宁燕也伸出手。 搭脉好一会儿笑容盛了两分又道:“你的脉象也需要细查正好一起过去。” 宁燕:“……” 她自己有病怎么不知道? 忍不住怀疑这义诊水平怕是庸医。 但还是抱着女儿过去了。 她想看看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后方简易竹棚有兵卒左右把守。 竹棚内坐着名面色略有困乏、精气不足的中年青衫文士横看竖看不似什么医者。说什么她们母女脉象有异这文士更该找那医者仔细查查开些滋补壮阳的猛药。 正文 535:咦,这人眼熟 宁燕正想得出神领路兵卒开口。 “姜先生人已经带来了。” 只见那名文士先是抬首愣了一愣反应略有些迟钝紧跟着往桌前席垫一指 淡声道:“坐下吧。” 宁燕愈发怀疑这名文士身份。 她入座后故作担心地抱紧了女儿加之气血还未调养回来看着还真有些病容:“方才那名医师说奴家与女儿脉象皆异常不知是何隐疾顽症可有治愈之法?” “你与你女儿?” 文士似有些许诧异。 他还以为只一人没想到是对母女。 这倒是稀奇。 要知道这场全民体检活动轰轰烈烈展开已有十余日每日奔波各个县乡村送到他跟前的人是不少但真正有根骨的却不多。往往忙碌一整日才收获小猫三两只。 其中不是年纪太大天赋被浪费到无法挽回便是年纪太小且资质平庸…… 碰见颗好苗子可太看运气。 今日还未开张他方才还以为今日会空手而归呢。未曾想一下子来了俩! 宁燕似怯懦地点了点头。 姜胜此时还未开启文士之道——皆因连日消耗与奔波精神与身体双重负荷文气都要省着用了——他示意宁燕女儿伸出手腕:“夫人莫担心且容我把脉细看。” 宁燕心下哂笑。 笃定眼前这文士就是个假医师。 只是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年幼女儿不知发生何事但她阿父曾告诉她医师是替自己驱赶病痛的好人面对医师要乖乖听话不能又哭又闹让阿娘累心。于是她小心翼翼递出纤细手腕。 姜胜也是懂一些岐黄医术的。 望、闻、问、切有模有样。 这小女孩除了气息有些虚弱疲累并无其他病痛想来是连日奔波所致。姜胜心中暗忖紧接着凝聚文气于指尖悄无声息涌入对方经脉同时开启文士之道。 宁燕也不着急催他。 孰料姜胜开口第一句却不是说结果反而开始盘问她们母女二人的来历:“冒昧问一句夫人与令嫒非是陇舞郡人士?” 宁燕颔首道:“外乡来的。” 姜胜哦了一句:“那难怪……” “这病症还与地域有关?” 姜胜摇头:“没什么关系。” 如果那玩意儿确实是病症还真有点儿关系——在他家主公横空出世前世间男女其实皆有根骨资质。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個能存贮提炼后的天地之气一个不行。 姜胜方才以文气试探发现这女孩儿虽然根骨颇佳但跟以往一样存不住文气。 一猜就知道是外地过来的。 宁燕忍了忍。 追问:“小女这病还能治吗?” “此事不急还请夫人伸手一观。” 宁燕:“……” 跟着兵卒一块儿过来的少年听到这些话险些要上前理论——活了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庸医!怀疑这所谓义诊就是江湖骗子蒙骗无知庶民掏钱买黑心药的! 宁燕依言照做。 腕部刚与指尖接触她便变了脸色迅速抽回手陡然抬首看向姜胜目光锐利。 质问道:“你作甚!” 女儿年幼对文气感知不敏锐。 即使有所感觉也不知如何表达。 但宁燕不同。 与丈夫宴安在山中结庐守孝那几年夫妻二人时常用切磋交流言灵打发时间。 宴安从不吝啬藏私每每有突破便用操控文气在她经脉循着规律游走的方式与她分享每一道言灵的不同与玄妙……宁燕天赋本就极高往往能举一反三有新理解。 她虽不能容纳天地之气但身体对文气感知敏锐能清晰感觉到天地之气在经脉流淌的动静。此事也只有宴安做过。对她而言这一举动带着些许闺房私密色彩。 姜胜的行为对她来说是冒犯。 “你能感觉到?” 宁燕羞愤:“不然呢?” 姜胜不知她火气从何而来但聪明的脑瓜子也摸到几分真相——每个人对外来文气的感知程度是不同的有些人比较迟钝而有些人格外敏锐对方又是妇人…… 猜测宁燕应该是后者。 想通这一层姜胜略有些尴尬地道歉:“夫人见谅某并无调戏轻慢之意。” “料想我们母女也没什么隐疾顽症吧?先生不妨直言此举为何!你们当真是沈君帐下?”宁燕也知道是自己反应激烈缓和几分脸色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闻夫人口吻不似寻常庶民人家……” 姜胜这边答非所问。 宁燕深吸一口气。 “先生何必盘问清楚?此行不过是替同门师弟送些重要东西给沈君。你们若是沈君帐下倒是正好了。若不是——”眼神含着几分警惕威胁浑不惧当下的处境。 让伙骗子在自己地盘上招摇撞骗宁燕就要重新衡量衡量沈棠的能力了。 “夫人的同门师弟?” “河尹郡守徐文注。” 姜胜被勾起了好奇之心——这徐文注不是天海徐氏家主?怎么成了一介妇人的同门师弟?他又为何让对方来护送重要东西给自家主公?倒是没怀疑宁燕此言真假。 “某自然效力于主公帐下若无主公允许哪里敢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姜胜起身“既是徐君遣派的使者夫人不妨与某走一趟。主公近日忙得很现下不在治所……” 宁燕直奔汝爻怕是会扑空。 “甚好。” 她思忖片刻便答应了。 姜胜走出竹棚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少年道:“你也跟着来吧今儿稀奇了……” 一连来了三个。 这少年气运明显不如宁燕母女。 但—— 聊胜于无。 仔细培养培养也能用。 姜胜等人临时落脚点在附近一处规模较大的村落掏钱跟村正租借了几间屋子落脚。为了体检效率官署选择“兵分几路”。每日将可能有天赋的人带过来给姜胜细查。 姜胜任务重康时等人也不清闲。 他带着宁燕等人回来的时候康时正毫无形象地往嘴里灌水。仅仅两三日没打理短短的青皮胡已经冒出头看着有些邋遢。正要往嘴里灌第二碗门外传来姜胜声音。 “季寿主公现下何处?” 宁燕闻言顿步。 紧跟着听到康时的声音。 “主公去隔壁临镇相看猪苗了那奸商不知从何处听来风声将十里八乡猪苗都收走了还想坐地起价……主公哪能惯着他?”康时说着扭过头来视线越过姜胜。 咦瞧见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咳咳咳——” 一口冷水险些呛进喉管。 “怎么会是你?” 言语间有几分避之不及。 姜胜视线在二人之间游转挑眉。 他隐约有听说康时这人嗜赌又好美色这……莫不是凑巧碰见了以前的桃花? 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 此女容颜虽憔悴但五官底子端正。 若多添几分气色也算明艳妩媚。 宁燕道:“是我。” “你是……来寻康某的?”康时放下碗拍了拍水渍视线转到宁燕牵着的小女孩儿依稀能从她的眉眼看到几分挚友的轮廓不由得眼眶微热“这孩子是……” 姜胜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这里头竟还有一桩人命官司? 宁燕轻轻点头。 康时摸下一块玉佩上前蹲身看着女孩儿道:“没成想都这么大了也没提前准备这礼物先收下……日后再补一份……” 女孩儿不敢接抬头看阿娘。 宁燕道:“长辈心意收下便是。” 康时缓了缓情绪望向宁燕。 “是他……让你来的?” 宁燕摇头:“不是。” 且不说宁燕自己的选择即便是兴宁给她们母女安排的后路康时也不是最优选。此行碰见纯属意外:“因着徐师弟的委托帮他运送种粮过来应是沈君所需。” 康时的注意力被种粮二字吸引。 “多少?” 宁燕道:“今年春耕够用。” 康时大喜忙道:“先登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尽快派人告知主公……” 姜胜也是这个意思。 宁燕这阵及时雨来得太及时为表谢意自家主公可不能怠慢人家了。 正要派人敏锐感知到沈棠气息已经靠近村口大老远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与一群吭哧吭哧的猪苗叫声混杂一处:“……那奸商真是老寿星上吊漫天要价要到我头上……不知道这块地盘姓沈吗?一头猪苗卖出成猪的钱活腻歪了他!还想走官署采买做假账的路?咱们官署有多余的人采买吗?” 还不是她这个郡守亲自下场! 正文 536:天下无双,并世无两 宁燕紧跟着康时二人出了屋顺着他们视线方向瞧见了一伙人以及一群的…… 猪? 少年骑着一匹雪白无杂毛的骡子。 说是骡子……除了相貌略有些蠢相其他条件——诸如身高、身长、四肢肌肉不亚于寻常千里战马。宁燕视线上移见那少年身着一袭绯红窄袖劲装腰挂花押。 那枚花押颜色剔透。 若非光线还真不容易发现。 登时她心中已有了猜测。 而沈棠嘴里还不断抱怨那个奸商若非对方不识相自己何须亲自跑这一趟?让外人知道她堂堂一郡之长跑去干采买猪苗的活儿她还要不要逼格要不要脸了? 采买就罢了…… 那奸商还欺她生得一张好欺负的脸将猪苗卖出成猪的钱真以为她是冤种呢? 再大的奸商在她非常规手段威胁下也选择屈服“主动”给市场价八折。 有多少猪苗沈棠都给扫了。 这会儿是满载而归。 不知情的人瞧她一脸“志得意满”、“春风得意”还以为她在哪个战场打了大胜仗呢。 “先登、季寿!” 沈棠从骡背上跳下来。 二人叉手行礼道:“见过主公。” 宁燕也行了個福礼:“见过沈君。” “不用这么多礼今日收获如何?”沈棠视线又转到那张陌生面孔上“你是何人?” 宁燕回答道:“宴安遗孀。” 听到宁燕的身份沈棠收起笑容神色郑重地还了一礼:“原来是宴夫人幸会。” 见沈棠竟是这般反应她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因为她的丈夫没看错人眼前这人跟郑乔不同!他的牺牲和苦心不算白费!同时也存了几分试探沈棠的意思。 看看沈棠对平调陇舞郡一事还有无芥蒂倘若存着心结她就得再观望观望。 她侧身避开沈棠半礼。 “小妇人何德何能受沈君大礼。” 沈棠道:“夫人当得。” 宁燕暗中调整呼吸压下眼眶方才涌出的些许热意举止自若:“但此番前来却不是以兴宁遗孀身份。前日投奔同门师弟受其委托只为沈君一解燃眉之急……” “同门师弟?” 宁燕笑道:“正是沈君此前举荐的天海徐文注。徐师弟听闻沈君治下急缺种粮担心延误春耕便急忙委托小妇人送来也好缓解陇舞庶民之苦只是有一点……” 她这番话说得漂亮。 三言两语还拉近了沈棠与徐解关系。 让沈棠知道徐解是个知恩图报的。 一如她预料的沈棠确实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喜悦——天晓得沈棠这阵子为了种粮有多发愁!陇舞郡去年饿死的人数竟然比十乌马匪劫掠烧杀死的还多得多! 家家户户莫说种粮野草地皮都要啃干净了!那些豪绅富户倒是不缺粮食但他们贪婪啊坐地起价将去年秋收上来的储粮全部高价卖去了其他地方…… 例如十乌! 本来剩下的种粮还够但谁知秋收到第二年春耕这短短数月局势变化这么大!等沈棠“接管”他们家产一清点金银珠宝、孤本书画无数偏偏就是没有粮! 沈棠问候他们祖宗的心思都有了! 未曾想徐解会在这时伸出援手也不枉她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功夫刷好感度了。 “只是什么?”沈棠笑容正灿烂。 宁燕:“徐师弟说在商言商。” 这些种粮不能让沈棠白嫖了。 这个条件沈棠不意外。 她又不是吴贤。 徐解能无偿送吴贤几个粮仓资助对方起势养兵图的就是后者在天海的影响力给予徐氏地位上的帮助。而他跟沈棠虽有私人交情但与家族层面没有多少益处。 最重要的是—— 徐解的主公是吴贤啊他就算想白送沈棠优质种粮也得看看吴贤有没有心结。 最好就是银货两讫止步生意场。 不然这事被天海其他人翻出来徐解处境也会尴尬。这点沈棠还是能体谅的。 “这是自然文注愿意帮忙于我已是雪中送炭总不能让他做亏本买卖。”沈棠答应得爽快。看到宁燕递来的契卷一目十行扫过痛快签了名字印上文心花押。 这批种粮价格低廉几乎半卖半送。 契卷一式两份。 一份留在沈棠这边。 另一份要邮寄回徐解那边。 沈棠笑眯眯看着宁燕预备热情招待她几日。谁知宁燕却不等她开口先说出目的:“另有一事小妇人希望能与沈君私下详谈。不知沈君能不能行这个方便?” “自然可以。” 沈棠扭头让康时帮着安置这批猪苗让姜胜去清点种粮尽早入库分发至各处。 “夫人请跟我来。” 宁燕将女儿交给康时暂时照看。 姜胜瞧康时那副稀罕模样淡声提醒康时一句:“这位夫人有可能留下来。” 桃花带着孩子上门康时心虚不? 不过—— 宁燕前夫都死了她跟康时也算男未婚女未嫁。这年头寡妇携前夫子女再嫁太正常了。瞧康时这反应这孩子还未必是谁的。二人若有心思或许能破镜重圆? 虽说这么讲有些对不起宴安。 “留下来?留下来也好。”康时不知同僚心思笑得一脸慈爱逗弄几分神似友人的女孩儿喊自己“康叔叔”“来!康叔叔带你看猪苗那玩意儿养大了可好吃呢。” 说着将女孩儿一把抱起。 姜胜微微眯眼。 “啧有猫腻。” 可惜顾池不在场。 若在场也不会错过这好戏。 与此同时。 沈棠与宁燕独处一屋。 她下了一道言灵隔绝外界窃听道:“此地很安全宴夫人有什么可尽管说来。” 宁燕仔细端详沈棠这张脸。 有种抚上去试一试真假的冲动。 “小妇人在外听到一则传闻。” “什么传闻?” “这则传闻知之者甚少于小妇人而言极为重要——您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沈棠挑眉她没想到宁燕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后者此刻神情与外头又有些不同但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何处不同。反问:“吾是男儿身如何?吾是女儿身又如何?” “倘若沈君是男儿身与天下那一众兴风作浪之徒并无任何不同。”宁燕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但——倘若是女儿身沈君于我便是天下无双并世无两!” 沈棠心下微颤。 目光一改。 主动摘掉宁燕的前缀“宴夫人”而是以崭新的角度看待这位意外来客。 问她:“若吾为女儿宁女士当何如?” 女士谓女而有士行者。 正文 537:文心文士,宁燕 沈棠承认。 宁燕三言两语便能让她产生好感和好奇心也让她认识到这世界女性的另一面。 不是养在深闺被困一番天地只能以有限的见识和手段为自己谋划未来的闺阁世家女例如沈稚;不是天真烂漫若无意外变故一生都要循着家族安排的人生按部就班成长的少女例如林风;也不是在底层泥淖辛苦挣扎为生存耗尽大半力气的农家女例如白素;更不是见识过所有黑暗摸爬打滚过早熟悉人情世故例如虞紫。 宁燕成熟、稳重、坚定、自信。 眸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 沈棠从不认为“野心”是个贬义词。 也隐约猜出宁燕背后用意。 但—— 倘若宁燕以“宴安遗孀”身份来投奔念在交情份上沈棠愿意给她一处容身之地。倘若是以宁燕个人身份……她要看到对方价值。毕竟该挂路灯的资本家不养闲人。 听到沈棠称呼她为“女士”宁燕心绪起了波澜斩钉截铁道:“自当以国士报之。” 沈棠愕然似没想到宁燕的直白。 问:“仅仅因为我是女儿身?” 宁燕摇头又颔首:“不止是因为沈君的女儿身还有便是亡夫兴宁对您的认可。他曾说恨君相逢迟。来时路上我也曾想倘若他能早些遇见沈君或许不会如此。” 她的眸光肉眼可见暗淡了下去跟着又一個深呼吸露出温柔且坚定的浅笑:“倘若那是兴宁的遗憾……那么此刻的我站在沈君面前或许是他在冥冥中指引……” 若非转道见到了徐解…… 若非徐诠家书送达及时…… 她或许要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苍颜白发、衰老无力的时候后知后觉知道这世上确确实实存在着这么一道光!宁燕光是想象便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遗憾。 “庆幸还不迟。” 沈棠闻言沉默了良久。 “是啊还不迟。” 宁燕与宴安神似又神不似。 该说不说这俩不愧是夫妻。 姜胜清点好种粮将它们全部入库回来的时候满面喜色。春耕能顺利进行这一年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只是还未开心多会儿便看到自家主公坐在屋顶托腮望月。 “主公好雅兴。” 姜胜闪身跃至屋顶。 离沈棠只有几步后者才反应过来。 “是先登啊全部忙完了?” “一切安顿妥当。”姜胜意外沈棠居然真在走神“今日喜事连连主公为何不喜?” 沈棠拍拍身侧的房檐示意姜胜落座说道:“也不是不开心只是心里堵着什么。” 姜胜闻言惊奇。 他认识沈棠也不算短了。 后者什么性格?该严肃的时候一本正经闲暇时候又不乏烂漫天真时时刻刻保持着旺盛精力仿佛不知世间愁滋味。什么时候还有她放在心上想不通的事情? “因为白日那位宴夫人?”姜胜只知宁燕留下来却不知她是以他同僚身份留下来。 沈棠点头:“嗯。” 姜胜问:“方便详说?” 这时候又要cue一下顾池了。 他不在还真有些麻烦。 沈棠:“自然方便。” 她说了宁燕与自己白日的对话。 姜胜好笑道:“就因为这个?” 沈棠略有些郁闷:“我这不是第一次碰见么?虽然她说有宴兴宁的缘故在但更多还是因为我的性别。人家奔着性别来的而非我这个人的其他特质我有些……” 姜胜安静倾听。 便听到下一句:“……有些不适。因为性别最容易被替代也因为她的莽撞轻率。这世上或许有另一个或是另外几个与我一般的……她贸然选择日后可会后悔?” 姜胜不知沈棠这句话的真正内情只是根据字面意思分析:“主公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即便这位夫人奔着主公性别而来也迟早会因为其他特质而折服。” 沈棠反问:“若不能呢?” 她虽自信但也没自信到谁都喜欢她的程度。短板在哪里她最清楚不过。 姜胜笑道:“自是良禽择木而栖。” 文心文士其实没啥节操。 这个主公不合胃口就跳槽呗。 又不是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 谁知沈棠又是长长一叹。 “她恐怕择不了……” 姜胜这会儿还不知“择不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宁燕这女人一旦下了决心有多么杀伐果决。第二日并未看到宁燕。 只瞧见宁燕带来的少年和她的女儿。 康时这厮转了性右手拿着汤匙左手端着粥轻声细语哄着女孩儿多吃两口。 那嗓音…… 听得人齁甜。 “来乖囡囡再来一口。” “吃不下了。” “最后一口好不好?” 事实证明康时这厮不讲信用连哄带骗哄着女孩儿将一整碗都喝完了末了还掏出帕子给她仔细擦了嘴。不知何故康时似乎格外喜欢让女孩儿喊他“康叔叔”。 这孩子喊他一声。 他嘴角都能咧到后耳根像个牙子。 “康叔叔阿娘在哪里?” 康时哪里知道? “她约莫是忙去了。你今日就好好跟在康叔叔身边叔叔带你去长长见识……” “还是看小猪吗?” “今儿不看小猪了瞧点别的。” 例如看他怎么工作。 这孩子是真的乖也好带。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喜欢。康时每每看到这个有几分神似友人的孩子那么乖巧总能触动内心某种隐秘的爽点…… 只是—— 之后十余日都没见到宁燕。 好似人间蒸发。 问主公主公也是讳莫如深只用“她去办正事”这个借口敷衍。康时敏锐发现不对劲宁燕能有什么正事需要消失这么久?最最重要的是小祖宗要哄不住了! 一连十余日没看到阿娘本就敏感不安的女孩儿终于忍不住半夜偷偷摸摸哭起来。这阵子都是康时跟少年带着她。少年还是普通人睡得沉康时却被哭声惊醒了。 “怎得了?可是梦魇了?” 康时循着哭声在屋外角落找到孩子。 “阿娘……呜呜阿娘是不是跟阿爹走了……她是不是也不要囡囡了……”她记得阿爹也是这样突然有一天就看不到了。她想念得紧但每每提到阿爹阿娘总要哭。 她虽不懂死亡但也知道阿爹回不来了那次之后再也不敢提一句阿爹。 现在—— 阿娘也不见了。 埋在康时怀中哭得难过。 却不敢发出大声只敢闷声呜咽。 康时好笑道:“怎么会呢?你阿娘真是去忙正事康叔叔保证再过几日她就回来看囡囡了要是说不准康叔叔就……” 话未说完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他正半蹲着。 见状抬头看去。 来人正是宁燕本尊不假一阵子不见她似乎年轻不少只是面色煞白比天边月轮还要面无血色。深更半夜冷不丁出现让人忧心这是活人还是她的鬼魂。 “季寿给我吧。” 听到熟悉声音女儿一下子挣脱康时怀抱扑向宁燕。她的力道不重但宁燕却吃疼得倒吸了口冷气脸色越发死白。 “可是想阿娘了?” 她将女儿稳稳托起。 康时起身之时隐约瞧见宁燕腰间似缀着一枚眼熟的东西这东西他也有。 文心花押。 正文 538:建书院票】 那一瞬康时有种血液凝固的错觉。 夜风吹打身上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他道:“宁图南!” 宁燕字图南。名虽为寻常燕雀字却取自《逍遥游》中的鲲鹏寓意——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这个字是宴安婚后所取。 “怎得了?”宁燕温声哄着女儿直至她破涕为笑又听康时连名带字喊自己这才神情平静地扭头看向他“声音小点。” 女儿在亲人面前比较活泼开朗。 若有陌生人在场则变得内敛胆小。 康时对囡囡而言只是比较玩得来的男性长辈远不到“亲人”那般熟稔。康时方才的语气又带着几分严厉担心女儿会被吓到。康时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孩子在场。 他深呼吸压抑了方才的震惊。 问:“你的文心花押是怎么回事?” 市面上那些仿品再精妙也只能做到形似而神不似。文心花押由文气凝聚材质、触感特殊加之特有的文气波动极难作假。宁燕又心高气傲也不屑自欺欺人。 所以—— 她的文心花押是真的。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普通人! 短短十余日便迈过积攒文气、拓宽经脉、开拓丹府、凝聚文心这些步骤走完寻常文士需要两到四年的路。即便天赋强如二品上中的褚曜第一次也用了六七月! 如此不寻常的速度—— 有且只有一种可能! 宁燕淡淡道:“你不是猜出来了?” 康时虽未被激怒但也生出了薄怒完全想不通宁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担心再次吓到孩子便努力压低声音道:“宁图南以你的天赋凝聚文心是迟早的事……你何必选择这条激进的路完全断了自己的后路?倘若兴宁知道你这么做他会作何想法?” 国主若亡臣子皆殉。 宁燕这是选择了跟褚曜一样的路。 不同的是褚曜受过破府极刑他想要恢复实力除了这条路别无可选但宁燕不是。她只需要投奔主公沈棠再潜心修炼凝聚文心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若是后者她性命仍在自己手中。 犯不着将性命托在另一人手中。 宁燕却道:“那是以前。” 康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六岁启蒙资质一般的一旦过了十岁对天地之气的感知便愈发迟钝自此开始走下坡路。直至十六岁一般天资也就消磨光了。武胆武者尚能挽救文心文士却不同。我自认为天赋非常但莫说双八年华今年二十有六!足足晚二十年!” “我还能消磨几年?” “迟早凝聚文心?” “这個迟早又是多早?” “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一介庸人?”宁燕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一句背后又都是不可言说的血淋淋“季寿你也好兴宁也好生来就不用愁天赋被时光岁月消磨的痛苦。所以有些事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我是个盲人……” “盲了二十六年……” “有人说能让我恢复光明你能理解那种迫切的渴望不计一切代价想要看看的心情?我忍不了继续蹉跎天赋也忍不了几年的等待。兴宁给我取字‘图南’愿我背负青天志向高远但归根结底终究只是普通人。一如燕雀只是燕雀无法化为鲲鹏。” “再者世人寿数短暂能无病无灾、安然活到二十七八已是极为难得。过了而立熬到不惑已经算‘长寿多福’。倘若一直碌碌无为我还能陪伴囡囡几年?” 康时还是头次听宁燕说这么多:“但以你之能只需契机积攒文运绝非难事。” 用不了三四年或许是一两年呢? 后期再以文运弥补…… 便能最大限度挽回损失。 宁燕只是笑了笑:“沈君看重兴宁二人又是君子之交。是若以遗孀身份或许能得一时庇护也能做到你说的。不过——兴宁留下来的每笔遗产我都不想动。” 让这份“惺惺相惜”好好保存着。 “不曾立功不曾扬名如何服众……思来想去唯有此举、此物能证明我宁图南绝非庸人!”宁燕手中抓着那枚她曾梦寐以求的文心花押底部篆刻“宁氏图南”四个字侧面刻有“三品上下”四个字“夜已深便不打扰了。”她颔首致歉抱着女儿入了屋。 徒留康时一人在原地。 良久他也只能叹气以对。 待回过神仔细回忆那枚文心花押。 不由得揉着眉头苦笑:“似曾相识。” 每个人的文心花押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宁燕那一枚除了上面的字颜色、大小、乃至极具个人特色的印纽与宴兴宁一模一样。甚至连文气气息也是神似…… 这对夫妻可真是…… 让人没辙。 康时不由得对月发出一声轻叹:“兴宁啊兴宁你可真是……一见误终身……” 他认识宁燕尚在宴安之前。 康氏和宁氏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家族两家偶尔有走动康时很小就知道宁氏有个性格孤僻要强的女儿跟其他家女儿都合不来那种。他离家之前只远远见过宁燕几面。 二人的关系止步于说过几句话。 之后又听说宁氏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对象正是康时新结交的友人宴安。因为宴安康时跟宁燕的交流才多了一些。 不过二人性格注定合不来。 因为康时是标准的浪子赌徒做派宁燕那个性格哪里会看得惯? 他们属于认识但不熟。 再之后便是现在了。 康时将对方当做挚友遗孀看待念在过往交情也准备照拂谁知她的选择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外且态度坚决不留后路。 也不知她的选择正确与否。 转念一想自家主公都信不过还能有谁信得过?康时心中嘀咕着“兴宁可别来我梦里讨债”之类的话数度辗转反侧才睡下。 第二日天晴。 沈棠打着哈欠翻着名录。 这份名录可是姜胜他们这一月多的成果将有天赋的女子都囊括其中剩下的便是如何安排她们的去处。沈棠也不准备将她们一个个培养成战场杀器因为这不现实。 指头还有长短呢更何况是人。 资质高低擅长不同兴趣各异。 所以—— 沈棠点着册子。 “别类分门因材施教。” 只要能派上用场于她而言便是人才不一定非得在官署任职做事不一定非得上战场排兵布阵。哪怕深耕田地只要能让庶民吃饱让这世上少一个饿死之人—— 此人一样称得上无双国士。 正文 539:建书院(二) 姜胜在官署门口发现一张熟面孔。 对方虽为女子却佩戴着文心花押。 心下惊讶但还是礼貌性行了个招呼:“宴夫人今日怎么来官署了是来寻季寿?” 宁燕是徐解的使者怎么逗留到今日?还有她这文心花押……又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 当下女子获得文心有且只有一条路。 姜胜内心虽有疑惑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免得被人误会有赶客之嫌。宁燕还了一礼说道:“并非为了季寿是主公传召。” “主公?” 这称呼信息量巨大。 姜胜脑瓜子稍微一转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宁燕这么快凝聚文心的渠道也猜了個正着。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忍不住倒吸口冷气——此女对她自己真是不手软! 他露出些笑来:“如此说来你我日后便是共事同僚了。在下姜氏名胜字先登。” 宁燕道:“宁氏名燕字图南。” 二人这才算是正式认识。 宁燕还是第一次来陇舞郡官署姜胜作为老人便主动担负起领路职责。这事儿本该让康时来不过他一大早又被派出去考察春耕进度宁燕只能自己循着地址过来。 陇舞郡的官署说得好听一些是极简风说得难听一些就是要啥没啥木头石块泥土搭建的简陋屋子。除了特定几个建筑修得精细一些其他的画风极为潦草…… 哪有一郡官署该有的派头? “陇舞刚经历战火官署还在修缮之中让图南见笑了……”姜胜帮着挽尊一二。 宁燕不在意这些。这恰恰能说明沈棠不拘小节、轻财重士。倘若一个刚经历战火的地方官署奢华无度这才糟糕。 姜胜除了介绍官署内部还有介绍沈棠帐下主要几个心腹——尽管还不知宁燕的能力如何但文心花押等级摆着未来即便不是一线心腹也不可能是被冷落的那个。 提前熟悉众人很有必要。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 他也将祈善放在了最后介绍。 宁燕对其他人的名讳没什么反应听到“祈善字元良”几个字的时候表情起了波澜。姜胜忍不住心下嘀咕——莫非这祈元良得罪人的范围已经扩大至闺阁内院? 他试探:“你们此前认识?” 还是祈善跟宁燕亡夫有仇? 宁燕一语带过:“少时见过几面。” 真·祈善的母家是康氏。康、祈、宁三家同属于一个圈子。哪怕祈氏早已落魄偶尔也会有走动。不过让宁燕这位世家女对“祈善”这个名字熟悉起来则是因为…… 两家曾经议亲。 那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 宁氏看中真·祈善的天赋和脾性而这位小小年纪便扛起门楣的小郎君却有自己的主见婉拒从中牵线的康氏好意。因为真·祈善明确表达意向这事儿不了了之。 为了宁燕名声少有人知道此事。 甚至连宁燕本人也是在跟宴安定下婚约后一次偶然从长辈口中知道这么桩事情。 如今却要成为同僚…… 人生际遇变化莫测莫过于此。 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议政厅外。 室内有数人议论之声听内容似乎是在争论如何安顿某些人。还不等宁燕弄清楚这些人是谁姜胜已经迈了进去道:“主公你猜猜胜将谁带过来了……” 沈棠一猜就准:“是图南来了吧。” 宁燕提起衣摆跨过门槛。 “宁图南见过主公。” 屋内数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沈棠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今儿也不是啥正式晨会。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图南。日后还望你们齐心协力和谐共事。” 千万别干仗! 沈棠内心很欣慰终于招来一个不费主公的文心文士了???这是一个好兆头!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光明就在不远处! 宁燕大大方方接受众人的视线洗礼毫不怯场与众人一一见过。轮到祈善的时候表情微微愕然。祈善不解其意她道:“祈郎君与少时相比模样变化甚大……” 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毫不相干。 一点儿瞧不出以前的痕迹。 祈善不解看她:“……你以前见过我?” 宁燕:“……” 她没有回答只是礼貌性笑笑。 沈棠知道祈善的底细急忙打圆场示意宁燕过来。她也不想这个时候打搅宁燕——有褚曜的经验她自然知道以这种方式速成文心身体很长时间都会疼痛不适。 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不过今日宁燕才是主角。 “……不知主公传召所为何事?” 沈棠指着桌上的图纸直言:“我打算建立一座书院希望你能出任书院院长。学生的初级启蒙我会请几个有名望的夫子过来但修炼上的事情就不行了……” 宁燕未曾想是这个任务。 启蒙教化本是好事但…… “主公委以重任本不该推辞只是……论修为论经验、论资历在场诸君胜我不止十分。”宁燕这是大实话她虽有丰富的理论学识但在实践方面却还是萌新。 她可以挂个挂名院长但让她教导学生修炼……宁燕也怕自己会误人子弟。 沈棠摇头:“但此事非你不可。” “非燕不可?” 这让宁燕受宠若惊。 “因为这座学院目前只有女学生。” 沈棠语出惊人表情不似作假。 “虽然对外名义上是传授纺织桑蚕之类的技能实际上嘛……她们都是特地筛选出来有修炼天赋的女子。能否改变命运只看这一遭了。我想图南你应该能明白。” 经历过黑暗才知光明可贵。 宁燕倏忽睁大了眸子瞳孔轻颤。 “全、全是……” 沈棠重重点头。 “都是!不包括你们在内一共七十二人其中八成在六岁到十六岁之间天赋可能不那么出色甚至有些平庸但——若能顺利迈过这一道坎儿人生将能得到彻底改变。剩余两成都在十六岁以上……有些遗憾但我还不想轻易放弃……书院的位置我早早择定好了的……最黄金的核心地段!” 建在官署隔壁街上。 安全有保障便于就近管理。 “不讲究美观只讲究实用性的话建造成本至多二十两……”沈棠手指灵活在算盘上拨弄“这都是小开支每日两餐四季衣裳教学耗材夫子束脩……” 褚曜叹气:“主公钱不是问题。” 前阵子抄家发了大财公库鼓囊囊连主公都得了些分期还掉一部分荀贞欠下的巨债所以这点儿预算还拨得出来。 问题在于官署请不到夫子! 真连人影都没有! 沈棠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宁燕。 “图南可有好的推荐?” 最好是从徐解那边再挖一点人! 正文 540:建书院票】 原先也不必这么窘迫。 奈何沈棠在陇舞郡挥舞屠刀直接导致本地豪绅十去八九人头乱滚剩下的一二成还算是安分把柄不足以致死。沈棠也不是啥大恶人自然没刻意去搞他们。 她自诩仁慈但是在外人——特别是跟这些豪绅地主有往来的例如同窗姻亲之流在他们看来却堪比再世杀神!连夜包袱款款就跑路生怕晚一步会人头落地。 已知这年头念书需要家底。 而陇舞郡境内肚子里有墨水能当夫子的又绕不开这个被她得罪死的小圈子。 少数几个有名望的、没有跑路的即使沈棠忍痛开出高薪高福利人家都不肯来。 当然沈棠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鬼知道这些人的人品如何。 若在教学过程中夹带私货从根本上将她鱼塘苗子教歪了沈棠上哪儿说理去? 思来想去—— 还是帐下内推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是帐下老员工各個放飞自我、我行我素他们的朋友圈沈棠不敢乱招惹生怕又惹来一尊“神仙”。前阵子祈善说群发消息拉朋友入伙到现在也没消息…… 在沈棠看来可真是个好消息。 于是她盯上了宁燕。 准确来说是宁燕和宴安的朋友圈。 这对夫妻听着就靠谱! 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好推荐?”宁燕没听到算珠碰撞的轻响兀自发愁起来“这倒是比较难再者——也不是很适合。主公疏阔开明但世人保守不见得乐意男夫子教授女学子。” 沈棠嘴一撇:“迂腐!” 宁燕心下苦笑:“这些学子出身寻常庶民之家怕是没主公这份豁达。” 若非如此她当年求学也不会屡屡碰壁最后只能求助未来公公。更庆幸他老人家思想开明不介意书院多个女学生。 沈棠闻言愁了。 这些担心宁燕来之前就讨论过。 在沈棠看来老师就是老师教书育人的天使这个职业不分男女但不代表当下世俗也这么想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无所谓但学生呢? 这份舆论压力还不能压她们肩膀上。 宁燕这里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她温声道:“昔年同窗如今各有各的归宿。少数几个还没着落的以他们的出身和脾性也未必肯来边陲之地当教书匠。” 更别说学生还是一水儿女儿家。 而且沈棠根基还是太浅。 还不到让士人名流主动投奔、任其差遣的程度。但宁燕相信以沈棠的秉行、才能、潜力名动天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沈棠委屈撇嘴。 这话也是祈善几个说过的。 宁燕话锋一转。 “强求于此反而不美。私以为寻常夫子不太好请请几位女师倒是可以。” “女师?” “世家勋贵多会聘请女师教导族中女郎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宁燕解释。 沈棠皱着眉不是很能理解:“可我又不开新妇培训班教导学生学这些作甚?” 宁燕:“非是教导这些。其实女师出身大多都不差也有一定学识涵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例如丧夫或家道中落女子为谋生计被请去教授高门大户之女。” 女儿囡囡的启蒙是她与兴宁二人一手操办的并未聘请女师但也了解过。 宁燕笑容如释重负:“说起来倘若没有机会正经出仕其实也想谋个女师的活儿。高门大户规矩虽多但活少清闲。” 学生就一两个薪资福利待遇好工作环境稳定不用担心莫名丢了饭碗学生家长还尊敬自己。若教出来的学生在圈子闯出名被捧为闺阁榜样教导她的女师就是一块香饽饽各家争抢要给自家女儿镀个金。 当然这活儿看似风光其实也苦。 世道混乱男子在外谋生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更为弱势的女子遇见的鄙薄和苛刻非局中人不能体会。宁燕道:“请她们给学生启蒙是完全够的。还能借她们的名头瞒天过海一来安了学子父母的心二来杜绝外界的窥视猜测。女师……出入也方便些。” 沈棠一再琢磨这个建议。 确实比较周全。 “好是好可如何找寻她们?” 女师只在小圈子活动。 找个好的需要人脉内推。 祈善几个都没提这茬显然女师这份职业不是主流……当然也可能跟他们都是单身狗有关。家里没女儿自然不用操心。 至于有女儿的姜胜? 他自己一手包轮不到外人插手。 宁燕道:“以前曾托人物色过几个名声都不错。闺中结识的几个手帕交如今也有在其他家教授女郎的若是还不够便委托徐师弟帮忙物色物色。这应该不难。” 沈棠冷不丁问了句。 “她们与你一样?” 宁燕先是一怔旋即苦笑一声道:“主公寻遍陇舞郡也才寻来七十二人可见有天赋之人皆是千里挑一的存在……” 沈棠略失望但解决一桩麻烦心情舒畅许多:“那此事就劳烦图南多上心了。” 这算是宁燕上任第一个任务。 宁燕道:“唯。” 沈棠一边让宁燕着手物色可靠的女师一边将学堂建设提上日程。有武胆武者加入盖房子的效率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建筑模样。沈棠对自己办公的官署很潦草敷衍但对学生求学的学堂却是吹毛求疵……许久不拿画笔的手已经蠢蠢欲动。 祈善是最清楚沈棠画功的。 在她刚心动一霎便开口揽活儿。 沈棠:“可是我……” 祈善皮笑肉不笑:“主公日夜操劳这细枝节末的小事儿还是交由善来处理罢。” 沈棠:“???”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 她日夜操劳祈善就整天摸鱼吗? 大家不都一样工作量巨大? 殊不知祈善这也是为了大家伙儿特别是负责督建学堂的共叔武几个好临时返工可比再建一个学堂麻烦。官署已经被主公祸害过这学堂还是放它一马吧。 “哦。” 失去一展才华的舞台沈棠失落。 生源问题解决师资力量解决一半学校地址解决剩下来的就是开土动工了。建学堂的材料沈棠也是能省则省。她的方案是拆东墙补西墙那些豪绅留下来的房产材料例如木材之类的可以二次利用务求给学生建一个宽敞明亮的学校!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她都咬牙替荀贞“还贷款”了还能苦着自家鱼塘的鱼苗们?刷卡今天全场她买单! 正文 541:家宅不宁 徐解深知自家师姐是个有主意且要强的人以沈君那脾性二人多半会投缘。不过徐解万万没想到宁师姐竟然真的一去不回了!车队返程唯独不见宁燕三人。 徐解问回来复命的心腹下属。 握着凭几把手不可置信地扬高声线:“什么?你说宁师姐他们留在陇舞?” 下属重重点了点头。 双手递上一封宁燕亲笔信函。 徐解接过这封信的手指都在抖——他可没忘记宁燕留在陇舞郡的大前提是啥那位沈君难道真是女儿身?费了点儿功夫才撕开火漆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目十行。 看完他长舒了一口气。 口中喃喃:“我就说沈君怎会是女儿身……真是被文释这混小子误导了虚惊一场。” 宁燕在这封信明说她留陇舞郡的真正原因亡夫宴兴宁文气化身【乌有】身陨永固关她失去宴安连为他收殓尸骨都做不到便想着长居陇舞郡几年一来安心抚养女儿囡囡二来也能让囡囡在距离她父亲最近的地方长大让时光抚平丧夫丧父之痛。 沈君治下陇舞郡百废待兴治所治安尚可她们母女暂居此处也不用担心战乱。 至于沈君女子身份…… 宁燕只字未提。 徐解这边能“自圆其说”。 他小心翼翼收好这封信函抚平褶痕放入书案一侧木匣对下属道:“过几日你再跑一趟陇舞郡送些银钱过去。师姐性格要强不喜受人恩惠同情但她毕竟孤身一人带着俩孩子生活总有不便之处倘若手中宽裕一些有银钱傍身也不会太窘迫。” 为何是过几日? 因为信函上还写了让徐解帮忙找几位学识扎实的女师最好是人品端正、性格宽和没有家世牵累的。徐解对女师了解不多府上的女师也是夫人跑去相看挑选的。 寻找物色需要时间。 徐解当天便跟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不解地问道:“听闻那宴夫人少时拜得名师底蕴修养不比教导闺阁的女师强?若只是教导家中女童启蒙一位女师也够了。” “师姐没解释为何……” 夫人忍不住小小吃味。 “她没解释你不问缘由就帮?” 徐解道:“不问也猜得出几分缘由她与兴宁二人曾有创办学院继承宴师家学的愿望。只是时局不许……她愿意找点事分分心神暂时忘却丧偶之痛也是好事。” 夫人见徐解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又问:“创办学院?那为何请的却是女师?” 徐解猜测:“因为书院学子是女郎?” 这不是没可能。 宁燕一向很有主意。 宴兴宁都拗不过她那种。 “她能干出女扮男装拜师求学这事儿再建个只招收女郎的书院也不算骇人听闻。” 徐解的口吻带着几分无奈。 夫人忍不住嗤笑:“富家女子念书识字只是为了日后中馈管家。那陇舞郡苦寒偏僻连個像样的门户都没有……在那里创办书院能招来几个学生?庶民人家的女郎倒是多可她们学了这些又能有什么用?还没有学着如何耕田纺织来得有用……” “宴夫人这么做不是在误人子弟?庶民之女学了点东西心气便高了如何还能忍受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害人?再说她不受嗟来之食但创办学院哪处不要钱?” “这钱从哪里来?” 徐解没搭话只是淡淡看着她后者敏锐意识到丈夫情绪抿抿唇收敛弧度。 他问:“又有谁跟你嚼舌根?” 简单几字让夫人心头火焰炽盛:“什么嚼舌根?不能是我自己这么想吗?” “你这话若放在其他场合或是其他人身上我也不说你什么。”徐解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同时又不理解她为何会担心“可宁师姐是同门师姐也是恩人为夫对她尊重且敬佩。以世俗男女揣度我俩关系看轻了宁师姐也彻底看辱了徐文注这个人。” 徐解没有勃然大怒连语气都很平静但夫人却能从他神情看出几分不满。 她窘迫又羞恼地扭过头难过道:“揣度?世俗男女?是她有鲲鹏志方方面面凌驾妾身这燕雀之上。你与那宁图南开怀长谈你们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妾身只是内院女眷只知道中馈琐事比不得你们都有青云志!妾身如何不想与郎主志同道合?” 说罢掩面而去。 徒留徐解一人待在原地愣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招来心腹询问。 “夫人近日跟谁走得近一些?” 因为春耕徐解大半月没着家也不清楚妻子跟谁走得近。再者内院从来是女主人的地盘。他作为丈夫若是过多询问在府中上下看来就是对妻子能力的质疑。 管事一一说来。 徐解的脸色黑了又黑。 “又是天海那几家……还不死心!” 徐解骨子里也是喜欢逆反之人。 越是押着他头去做的事情他越是不肯做。天海几家都想染指河尹郡看上此处连着两年大丰收的良田以及丰富的矿脉。当下世道粮食贵比黄金谁都不嫌粮多。 但都被徐解挡住了。 没想到他们直接从他后院入手。 想闹他一个家宅不宁分身乏术。 手段也是够恶心人的。 刚跟夫人闹不愉快徐解也不好让她在帮忙寻觅女师思来想去只能自己一手操办顺便去了一趟天海。徐解当然没找那几家麻烦反而跟主公吴贤吃了一顿饭。 旁敲侧击传达自己的立场。 帐下不和是大忌。他不想跟那些同僚撕破脸皮到时候谁面子上都不好看也会让吴贤这位主公难做。趁着矛盾没拿到明面上早早敲打他们歇了心思为妙! 吴贤打着哈哈也没给个准话。 一顿饭吃得徐解憋火。 匆匆告辞迎面碰见同样面色不善的赵奉。徐解有听说赵奉处境对方在一月前就回到吴贤帐下报道但缺席两年跟昔日同僚生疏后者原先就有意无意排挤非天海一系出身这会儿表现就更加明显了。 他们还提议让赵奉带兵去别处屯田。 美其名曰:熟能生巧。 这活儿没有人比赵奉更熟悉的了。 他在沈棠帐下都能当牛做马没道理回到正经主公这里就开始摆起将军的谱吧?赵奉头几日有些笑脸剩下都板着张脸。 闲赋在家抠脚月余。 徐解见他登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正文 542:骑虎难下 生意人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与谁交心因此徐解和赵奉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在赵奉向沈棠报恩那两年他俩交集才多了一些。赵奉时常委托徐解照拂自家老小。 这两年徐解一直做得很好。 见到是他赵奉冰冷的脸色才有了些暖意主动上前招呼。发现徐解脸色不善他关切问了一句“发生何事”。徐解扭头用余光看了眼主公府邸皱着眉峰长叹。 赵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当即笑道:“许久未与文注对饮畅谈府上还有几坛美酒不妨移步寒舍喝一杯?” 徐解这会儿也需要一醉解千愁。 便点头答应下来。 赵宅正厅。 以秦礼、赵奉为首的非天海一系成员虽有遭遇职场排挤但归根结底都是帐下僚属私人矛盾。吴贤作为主公从不在经济物质方面亏待为他卖命的人出手很大方。 赵奉不在天海这两年府上老小过得不错四时八节都有赏赐宅院也几经修缮。 不过—— 良好居住环境并不能纾解郁闷。 徐解二人各有心思。 赵奉命仆从去酒窖端来两坛美酒。 打开红布酒封酒香扑鼻而来。 徐解轻嗅调侃道:“沈君倒是够意思的赠送大义的美酒竟是一点儿不掺假的。” 赵奉也被逗得绷不住。 他后来才知道沈棠往天海各地售卖的美酒都掺了水再经徐解这奸商之手变成掺了酒的水。赵奉初时觉得不太好转念一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好说啥。 此番回来遭遇职场霸凌…… 赵奉觉得他们也只配喝水酒了。 “可惜喝一坛少一坛。” 他这张嘴都被养刁了。 以前多劣质浑浊的酒都能喝下肚饮食也不挑剔此番回来却觉得哪儿都不得劲。嫌原先酒窖的藏酒太劣质嫌家中庖厨手艺太粗糙唯家中土炕还有几分熟悉。 徐解随口道:“回头跟沈君买点。” 他没说直接要。其实以沈君热情大方的脾性赵奉一开口就能讨来酒不用给钱。 赵奉半真半假道:“没钱喝不起。” 一口饮尽一碗反问徐解。 “方才见文注似有心事可是碰见棘手之事?”赵奉对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多谈便将话题转移到徐解身上“奉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大义这两年口舌油滑不少。”徐解失笑摇摇头以前的赵奉绝对说不出这样揶揄调侃的话笑过之后愁色又染眉梢沉重道“事情倒不棘手是心里堵着不舒坦。” 赵奉闻言拧眉。 他回来这一阵子也在积极熟悉天海。 自然也听说徐解遭遇的困境。 他收敛笑意一脸认真听完徐解边喝酒边吐露的内容脸色愈发凝重。他分析道:“文注此事怕是主公有意纵容……” 徐解面色晦暗:“在下知道。” 河尹原先是穷山恶水要啥没啥。 但在沈棠两年不计成本的投入治理已然焕发生机欣欣向荣家家户户还有一两年的余粮。沈棠还敲锣打鼓招收流民开荒治理流民来了就有地种有粮食吃。 为增加效果还搞“传销模式”——这個词是徐解在沈棠工作日志看到的——具体操作方式就是在册庶民招揽一个不在册的庶民来河尹定居前者能获得一斗新米。 活动限时但不限量。 登记户籍一举突破八万户。 如今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袅袅炊烟。 徐解知道沈棠将河尹治理得非常好但看了沈棠班底留下来的大量文书数据才知道具体有多好。八万户啊哪怕青壮比例不高但也能凑一支数目可观的兵马。 待过几年在册幼童长大…… 徐解还隐约一个发现沈棠留下来的大手笔或许是没来得及销毁文书或许是根本就没想销毁——沈棠曾找借口让各村村民以村落为单位进行互相攻防演练战斗! 作为河尹的邻居天海竟毫无知觉。 徐解也是上任后无意间发现的。 一番细查—— 他发现这些村民思想出奇一致。 更有里正一身匪气理直气壮地发言:【俺们除了河尹就没有其他地方能去啊歹人要是来了不干他祖宗十八代怎得了?一人不行就两人两人不行就一村上!】 【谁抢俺们粮俺们跟谁拼命!】 【去别地方?连草根都没得啃呦。】 不是一个村这么想! 河尹郡内全都这么想! 偶尔还能看到大人农闲教导孩子如何三人为一组一人进攻两人策应协助。乍一看像是在玩乐但结合沈棠留下的笔札——徐解心情复杂得像是理不清的毛线团。 若非沈君被平调照这个趋势再有两年与河尹接壤的郡县个个都要倒霉。 因为河尹能用的兵马不止是那些青壮而是八万户随时捍卫田地粮食的庶民! 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天海又毫无戒备怕不是首当其冲被立典型。 因此徐解非常清楚。 河尹比天海那几家豪绅想象中更肥。 赵奉问他:“你打算如何?” 让主公吴贤介入河尹? 这么做对得起吴贤却对不起沈棠。 吴贤对徐解是好但这种好是互助互利徐解提供粮草银钱供他发展。吴贤提升徐氏在天海的地位享受到隐形的各种福利。而沈棠对徐解称得上“知遇之恩”。 因为商贾不得入仕的规矩导致徐解虽在吴贤帐下效劳在王庭那边依旧算白身。 沈棠被平调第一反应就是举荐商贾出身的徐解出任一郡之长这也是她心甘情愿被平调的条件之一!王庭这才应允下来。 关键是沈棠没有图任何好处。 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对于从懵懂时期就受到隐形歧视的徐解而言那种触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徐解若纵容吴贤让出河尹实权自己只当一个有名无实的河尹郡守沈棠那边或许会选择理解他的苦衷但徐解自己能看得开吗?这跟背刺沈棠一刀没啥区别。 如何能行? 徐解苦笑一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盼着能两全吧。徐文注始终是主公帐下僚属这一点从未变过其他的……” 吴贤要钱要粮都行徐氏家大业大供得起唯独不能要河尹这是底线! 正文 54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怕会适得其反。”赵奉不看好徐解消极应对的处理方式。 外人都以为武夫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脑子不如文心文士好使心思也不如他们细腻这完全是偏见。任何一个具备统兵能力的武胆武者就没哪个是真正憨傻的。 赵奉呷了一口酒:“主公的性格……” 说着顿下来淡淡道了一句。 “主公毕竟是主公。” 徐解和吴贤私下交情再好后者也是存着疑心不可能全身心信任谁。徐解作为僚属抗拒主公的命令、违背主公的意向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一多难免不快。 拒绝就意味着违抗。 作为僚属的徐解违抗作为主公的吴贤而违抗初衷是担心天海介入会让河尹境内庶民生活艰难——且不说假设会不会成真它的萌发就意味着徐解在质疑、戒备。 也意味着徐解更承沈棠的情。 徐解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谁能不生出意见? 徐解烦闷不已一口闷掉酒。 他苦笑:“吾如何不知呢?” 吴贤对他生出芥蒂了如果徐解这时候识相一些交出河尹实权一切矛盾都能归于平静问题是他不愿意。他太清楚庶民失去土地会面临什么太清楚处于弱势的他们给人当佃户会承担多大的生活压力遭遇多少的剥削更清楚温饱与饿不死之间的区别。 赵奉:“其实主公将天海治理得不错。” 他这是在委婉劝说徐解。 惹恼吴贤对徐解没任何好处。 “而且主公想要河尹人丁自然不会纵容那几家做得过分。又有沈君珠玉在前倘若河尹在主公手中变得凋零他又好面子冲着这点也会善待河尹庶民的……” 徐解内心已经在天人交战。 终于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奉见状哈哈大笑:“文注这脾气是老赵我喜欢的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 他方才劝说徐解妥协是真心的为保全自身而圆滑世故并非难以启齿之事。同样他欣赏徐解秉性也是真心的“威武不能屈”五字能扛着压力做到就值得敬佩。 徐解:“……”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喝完一杯徐解化被动为主动。 将赵奉问题抛回去:“方才见大义愁眉不展似有心事郁结?解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赵奉:“……” 要是促狭噎人的本事还是要看文心文士。徐解都跟自己坦诚布公了他要是还藏着掖着未免太不真诚。便道:“哼还能是什么事情?还不是见到几张烦人面孔?若非老子这两年修身养性早就拆了他们的祖坟。不胖揍一顿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徐解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奉一离开就是两年等同于远离权力中心。他这次回来手头只有他当年带走的两千人马而吴贤这两年经营不错帐下其他几個武胆武者早就扩充帐下规模。赵奉这一来势必要从其他几个将军那边分走一部分达到各军平衡变相削弱他们的权力。 本来就排外的团体这次能看赵奉顺眼就怪了。徐解愈发觉得赵奉亲近他们俩简直难兄难弟连困境也差不多。 摆在赵奉面前就两条路。 其一从其他几军抽调兵丁组成自己的队伍战力方面保持明面平衡;其二赵奉拿着吴贤额外拨款去募兵凑齐数目。 第二条路不好走没训练过的兵丁上战场能有几分战力?吴贤势力范围内的兵丁稍微好点儿的都被征走剩下歪瓜裂枣。 赵奉选择二他这支兵马就是战力最弱的一支碰上一场艰难一些的正面战可能就打个精光了。若是选择一其他同僚全部得罪干净职场霸凌冷暴力等着他呢。 吴贤想要河尹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让赵奉在河尹征兵若战力不足还可以多征一些人马。如此一来同时解决两个隐患。不用愁河尹不受控制也能平衡帐下矛盾。 解决方法挺好的。 结果在徐解这里碰了壁。 徐解和赵奉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一声满含无奈的叹息:“继续喝继续喝!” 公事愁私事也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解放下紧绷神经抱怨起来:“……我有个师姐预备在陇舞那地方开个书院想聘请几位女师过去。这事儿原先交给夫人办就好她熟悉怎么选结果……唉这事儿只能自己来。这几日派人打听有学识、有品德的基本都被各家包圆了忒不好找。” 赵奉也喝红了脸。 抱怨:“你这算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对腰缠万贯的你来说算难?我这桩事才叫棘手!前几日让冰人过来说亲事谁知她一听这消息就寻死觅活拆了半个内宅……” 徐解知道赵奉有个女儿。 多大啥模样却不清楚。 但都准备相看说亲了估摸着离及笄也没两年这年纪开始说亲不算早。 只是—— “拆了半个内宅?” 这个形容未免有些过了。 赵奉脑仁疼:“让她阿娘连夜将消息压下去。若是传扬出去这样泼辣的女儿家有哪家人肯要?也不图她当个淑女闺秀装一装也行唉——难啊——” 徐解道:“可惜我儿子还小。” 不然可以当个儿女亲家。 赵奉:“……” 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徐解这口味也太奇怪了。 哪有公爹喜欢泼辣拆家的儿媳? 他女儿是真的拆了半个内宅连着三五日上演悬梁自尽的戏码没有夸张。 徐解轻咳一声劝说道:“大义你也不用心急。儿女姻缘这事儿急不得。越是着急越容易凑一对怨偶。赵小娘子年纪还小不懂婚嫁抗拒也是正常的……” 赵奉一想也是。 徐解提建议:“再不济招赘呗。” 有舍不得女儿嫁的招赘省心。 赵奉摇头道:“那不成愿意入赘的能是什么好男儿?招赘还不如让她招面首养着玩儿至少不受婆家的窝囊气……” 当下民风不算保守男女大防有但不严苛。如果女方有权势家风又开放家长甚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女儿婚前风流两年。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啥大的影响所以豢养面首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 徐解:“……” 正说着屋外脚步匆忙。 一妇人推开门神色慌张大喊。 “郎主!” 赵奉一扭头发现是自己老妻:“怎了?没瞧见贵客还在这般吵吵嚷嚷的……” 妇人气得提起裙摆大步流星入内徐解只得尴尬扭过头便听妇人道:“吵吵嚷嚷吵吵嚷嚷你还喝酒呢?你女儿不见了都不知道!她她就留了这么一封信……” 正文 544:偶遇肥鱼票】 女、女儿不见了? 一时间赵奉脑海一片空白。 何时松开酒盏打湿衣摆也不知。 他蹭得起身几乎用抢夺的动作拿下那封信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徐解看到这个架势也意识到发生大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却听赵奉扔下信函大骂自家老妻! “你瞧瞧你瞧瞧逼出事儿了吧!” 老妻脸上犹带着泪痕。 被丈夫如此叱骂也傻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委屈地嚎啕:“你这莽夫如今却是怨我了。你也不想想是谁将女儿教成这个模样的?她打人你护着她骂人你哄着只差砌一個佛龛将她供上去。哪家女儿跟她一样整天舞刀弄枪爬树抓鸟下河摸鱼你让她如何议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 徐解:“……” 他好像吃了一个好大的瓜。 赵奉被老妻用更强气势喷了回来。 他气势一顿弱了一分狡辩地道:“那时候她还小小时候宠一点年纪大了不就懂事了?议亲不有两年可以慢慢议么?你冷不丁找冰人过来相看把她吓到了。” 他一开始也没准备给女儿议亲自己实力有了突破女儿年纪又还小相信再过几年自己还能往上爬爬。届时实力更强、地位更高议亲的门户条件自然也更好。 女儿的婚姻质量更高。 现在就急吼吼相看操之过急了 不过赵奉老妻不赞同他观点。 武胆武者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再上战场的冷不丁碰上个劲敌命就没了例如上次碰见公西仇赵奉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未来的事他们二人哪能说准? 天海这两年相对安定倒不如趁着自家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可以给女儿相看个家世脾性都好的如意郎君他们夫妻能看着女儿出嫁。再过几年还不知人在不在。 趁早给她找个依靠。 赵奉闻言心中不是滋味。 辗转反侧一整夜还是答应了老妻。 谁知女儿对此反应激烈好似往热油里面泼水反应超出俩人预料他们愁死了。 老妻柳眉倒竖:“小?” 赵奉气势更弱了点略带点结巴。 “是、是啊……” 老妻骂道:“老娘在她这年纪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老娘小偷偷摸摸拉手亲……” 赵奉眼疾手快将老妻嘴巴捂住。 徐解:“……” 这对夫妻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赵奉神情尴尬冲徐解笑笑扭过头压低声道:“这会儿还有贵客在呢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轱辘也不怕人看笑话。趁着她还没跑远为夫这就点齐家将部曲去找。” 徐解勉强能插得上话。 “来时带了点人能帮着寻找令嫒。不过此事不以宣扬有损令嫒闺中清誉。” “找人这么大阵仗还要啥清誉?” 偷偷摸摸找? 能找到女儿人影就怪了。 横竖他已下定决心。只要能找回女儿就不再相看人家。想养面首玩儿也由着她不喜欢男的喜欢女的也行。反正他这些年打仗有些积蓄多养几张嘴也没压力。 赵奉率部曲出动的动静瞒不了人连午睡的吴贤都被摇醒他瞬间清醒忙问:“咳大义这准备找谁干仗?”莫不是忍不了了想用武力找那几个找茬的解决矛盾? 结果—— 是人家女儿抗拒议亲而离家出走。 吴贤:“……大义的女儿?” 芈侧夫人提醒:“他非常宝贝。” 吴贤揉着眉头想起来了。 赵奉刚入他帐下没多久赵奉的女儿参加某次女眷花宴席间举止惹来天海某家女郎嗤笑直言她是粗鄙出身。二人争执吵闹赵奉一听二话不说将女郎家长打了。 这事儿还是吴贤给擦的屁股。他从脑海挖出这么一桩事咋舌道:“只是议亲就离家出走?还有这大义也忒不懂事阵仗闹这么大他女儿日后议亲该如何?” 芈侧夫人:“贤郎赐婚不就行了?” 吴贤苦笑道:“冰人这活儿可不好干哦。若是佳偶天成自然是一段佳话。若是凑成一对怨偶不是一次性将两家都得罪了?传我命令封城严查这年纪的女郎!” 赵奉这段时间遭遇的排挤他不是没看到也尽力安抚赵奉敲打暗示其他几个收敛只是收效不佳。再加上赵奉回来后对他那位沈弟极尽溢美之词似有偏心。 吴贤就好似那发现对象出轨的异地恋情侣敏锐感觉到了异样第六感拉响警报。 他预备冷一冷赵奉。 但吴贤还知道啥叫分寸。 冷却不能冷到离心让人心寒。 赵奉女儿离家出走自己不能没有表示。思及此吴贤翻身下了榻匆匆披上氅衣。与此同时天海其他人也收到消息得知前因后果无语、哂笑、幸灾乐祸。 唯独秦礼是真心实意帮忙。 看到秦礼赵奉好似看到了主心骨。 秦礼道:“莫慌侄女不会有事。” 赵奉找了半天连女儿影子都没抓到急得一头汗看到秦礼都想抹泪:“唉如何能不急?天海之外兵荒马乱盗匪横行她一个女儿家若是碰上了危险……” 青壮男子都不敢随意外行。 他以为女儿至多藏在天海治所境内。 没想到翻了个底朝天没抓到人。 若是出了治所—— 看着红了眼眶的高壮汉子秦礼神色仍镇定给赵奉一一分析:“你这是关心则乱侄女是勇不是莽又是打小跟着咱们一路颠沛过来的她如何不知外界凶险?” 离家出走是为了抗婚。 又不是为了找死。 “你让人去查查侄女房中少了什么。咱们也好根据少的东西有个大致判断。” 赵奉苦着脸:“这能判断什么?” 跟着奔波半天的徐解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在外行走少不了黄白之物带了多少才能走多远。府上可有缺失马匹?若没有最好再查查附近租赁的车马行……” 事实证明—— 赵奉的女儿比赵奉有脑子。 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人家连着三五日闹悬梁自尽的戏码也是为了浑水摸鱼借机准备离家出走的一应用物。这一切还都是在赵奉眼皮底下完成的。 秦礼:“……” 让他说什么好呢。 根据车马行提供的消息赵奉他闺女确实在这里租赁了一辆驴车还给他们钱让他们准备干粮和男式衣物聘请短途护卫。 “可有说往哪里去?” “隐约有听说……要去河尹……” 赵奉和秦礼齐刷刷看向徐解。 徐解:“……” 秦礼倒是不意外:“附近治安最好的就是天海、河尹、上南和邑汝几个地方她一个普通女儿家可选择的目标不多。” 若往战乱地区钻只是被人贩卖进烟花柳巷还算好怕就怕卖进人脯铺子。 正文 545:偶遇肥鱼票】 听闻女儿逃家去了河尹。 赵奉一脸期盼地看着徐解。 双手不自然地磋磨酝酿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事儿毕竟是家事按理说不该劳烦文注出手的不过——我这也不方便拉帐下家将部曲往你河尹抓人你看……” 一侧的秦礼眉头狠狠一跳。 赵奉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信息量巨大——这是正经将徐解看做一名郡守尊重对方的领土势力未经允许不率兵入境而非将徐解看做同一个主公帐下同僚。 他知道赵奉是外粗内细的人但——大义真不知主公想要河尹的一部分原因? 徐解背对着秦礼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情变化注意力都在赵奉身上了。 因为前不久二人饮酒畅谈互相坦诚了一部分关系迅速拉近也没太在意赵奉这话背后的立场问题。他十分爽快地道:“这无妨一旦有令嫒消息立马给你传信。” 赵奉悬吊的心落了一半。 正想说秦礼和徐解帮着找他女儿辛苦了他今日做东请二位一顿谁知秦礼冷不丁补充道:“说是河尹就是河尹了?侄女那个精明性格你又不是第一日吃亏?” 赵奉闻言苦着脸说道:“……不、不是她还能跟她爹玩声东击西的戏码不成?” 秦礼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 【你说呢?】 虽说不是每個将门出身的女郎都有飒爽性格但赵奉这个女儿被他宠得无法无天本身又是在生活困顿那几年才有的对初为人父的赵奉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哪怕赵奉后来又有了其他孩子有的乖巧懂事有的聪明伶俐有的继承他的武学天赋都丝毫不能动摇这个女儿的家庭地位。自然女儿养着养着画风就奇怪了。 赵奉被戏耍也不是一次两次。 “那、那这怎么办?”落一半的心刷得一下顶到嗓子眼儿老赵表情茫然又无措。 “派人去邑汝、上南两地的必经之路堵着以防万一。”秦礼也担心这个侄女眉头紧锁迟疑了一会儿又叹息道“倘若你人手不足还是去找主公借点……” “可这……” 赵奉不是很情愿。 扪心自问他对吴贤个人没意见。但自己两年归来主公却任由天海一系武将排挤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这会儿也不想找吴贤低头若不低头错过女儿…… 秦礼压低声提醒他。 “侄女安全最重要。” 赵奉无奈吐出一口浊气。 低声道:“这倒也是……” 只是心中始终隔着一根刺。 徐解在天海治所停留了两三日求爷爷告奶奶走了不少门路软硬兼施加威逼利诱又砸不少钱终于在天海几户世家骂骂咧咧中拐走他们精挑细选的女师。 连夜将人打包跑路。 吴贤:“???” 面对哭诉的僚属吴贤尴尬笑笑底气略有不足地假设道:“这、或许有误会?” 这事儿说文注不是故意的他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徐文注摆明了是故意找茬的! 因为这几家背地里给徐解施加压力又暗搓搓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不和徐解不好明面撕破脸皮但不妨碍他找机会找回场子。竟是砸钱将人高薪聘请的女师挖走。 不挖其他人家…… 专盯这几户。 被挖墙脚的几家铁青脸都能听到后槽牙磨牙的声音了:“……这能有什么误会?” 吴贤笑道:“文注此前过来说是寻觅几位女师天海最好的几位都在你们府上……” 不能怪徐解盯着他们墙角挖。 只能怪他们眼光太好了。 几家:“……” 这还是他们活该喽? 徐解自觉圆满完成任务轻松愉快回到了河尹治所以良师文士礼仪礼待被邀请的几位女师。她们年纪大多在三十到五十之间几乎每个都没有家室牵累目前的目标就是攒够自己养老钱日后过继个宗族遗孤等自己百年之后有个甩盆打幡的孩子。 而徐解旁的没有钞能力管够。他提前派人回河尹拦截赵奉女儿谁知回到治所下属却说境内没有出现符合身份的女郎。 徐解一再确认:“都仔细查过了?” “仔细查过了。” 感谢前人栽树将庞大复杂的户籍工作做得详细制度框架也搭建得牢固任何陌生人入境都需要路引凭证。非法入境除非一直蹲深山老林不然就会被查出来。 找个外乡女郎并不难。 没找到—— 要么赵家娘子没来河尹跟车马行的闲谈就是故意迷惑追查视线要么赵家娘子躲在深山老林。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 正要喝一口水又听说他出差天海这几日有个朋友上门等了两日就走了。 徐解:“哪位友人?怎不好好招待?” 管家回答道:“那位先生自报家门自称是凤溪郡人士与家长早年有些交情。游历至此顺道来看看友人。只是不凑巧家长这几日不在。他有些事情便启程离开了。” 徐解喃喃道:“凤溪郡?” 记忆随着这个词汇尽数回归。 脑海中浮现一道红影。 他哦了一声道:“竟是他啊。” 凤溪郡既不在曾经的辛国境内也不在庚国境内它隶属于大陆西北与西南交界处的一个弹丸小国。盛产花卉小国人人爱花徐解当年去过一趟。不过—— 那个国家好像被灭国了。 灭国理由还挺扯。 这国家地处中下游而上游势力在某位缺德士人提议下在梅雨季节来临前截断了河流——这条河流是这个弹丸小国的命脉。雨季一来上游大肆放水泄洪…… 然后这个国家就灭了。 徐解还挺可惜。 这国家产的花卉造出来胭脂极好。 而他靠着倒买倒卖打信息差从各国勋贵高层勋贵和贵妇身上刮下不少油水。 称得上友人的…… 估摸着也就那一位了。 先是可惜了一下错过朋友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大惊拍腿道:“快找找府上缺了什么东西。特别是我喜欢的……” 管家一脸问号。 结合上下语境—— 家长是怀疑友人入室窃物? 一番翻找东西倒是没有少但徐解这个弟控存放家书的盒子被人动过旁边多了一朵花。而书房可是徐解私人领地没他允许哪怕是家仆也不能轻易进来打扫。 家书盒子居然动过了? 管家战战兢兢生怕徐解赖自己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哪知徐解却是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没你事了。” “唯。” 正文 546:偶遇肥鱼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如秦礼推测那样赵家小娘子不仅自小熟读兵法还会灵活运用在生活各处例如离家出走这事儿。她知道自己阿父与河尹那边关系不清不楚跟前后两任河尹郡守都有不浅交情自己若是投奔河尹无异于自投罗网用不了几日就会被抓回家。 于是她抛出了假消息迷惑视线。 故意跟车马行主事提了河尹防止对方没印象她还专程多提了两三遍加深印象。 在租赁来的两位短途护卫保护下连夜离开天海治所又在前往上南的路上结算了二人的工钱。起初二人不肯答应按照行规是要将人安全护送到目的地才能走。 中途解雇自己拿不到全款。 赵家小娘子笑道:“我不扣你们钱不仅不扣还多给你们两成佣金。你们拿着这两成佣金在附近耍玩七八日再回天海。待回去了直接说将我护送到目的地就行。” 一听有这好事儿二人心下动摇。 不过—— 出于职业素养和良心他们还是迟疑着提醒这位面嫩的小郎:“外头混乱盗匪横行小郎一人上路恐遭遇歹徒……看得出小郎也是练家子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赵家小娘子这会儿是小郎君装扮为了凸显男性特征刻意摸黑面部和脖子化粗双眉勾勒出眉峰棱角尽可能淡化女性的特征。加上年纪不算大还能蒙混。 “这个嘛二位尽可放心。小子预备投靠商队一起上路互相有照应应当无碍。” 见赵家小娘子有主意短途护卫也不好再劝说掂量掂量结算的佣金满意离开。 二人走后赵家小娘子也确实在官道旁的茶肆坐了许久一边喝茶解渴一边观察来往的商贩。世道虽然乱但人也是要恰饭的。商贾不走商如何赚钱养家糊口? 为保证安全降低走商风险往往几个同乡商贾结伴同行分摊聘请护卫的成本。 赵家小娘子观察他们不仅是为了观察他们走商目的地还有商队规模、实力乃至商贾护卫的脾性。寻觅许久茶水也添了三趟这才锁定目标上前自荐当护卫。 不图钱财只图同行有個伴。 围坐的几个商贾见她个子不高还面嫩迟疑。谁知道她嘴里是真是假?是真的想搭伙结伴还是盗匪派来的探子?于是出言刁难婉拒:“你若能跟他过两招便答应。” 赵家小娘子提着枪说道:“好说!” 商贾虽不懂门路但也不得不夸一下她的枪法身段漂亮。几乎是一个照面她就将枪尖送到随行护卫面门并稳稳停在距离不足一指的地方。惊得那护卫汗毛直立。 见状商贾也不好再拒绝。 点头应允她加入车队。 赵家小娘子被分配到商队末尾。随行有个商队老长工见她身量矮小还背着个长枪生得又喜人一时心软便挥手招呼她坐到板车上能少走两步:“小郎上来吧。” “多谢!” 赵家小娘子喜得跳上车。 这才发现装货物的板车上已有人坐着对方一副文士装扮衣裳鲜红青丝长束发冠旁簪着一朵鲜嫩欲滴的红色大花坐姿随意地伸着两条腿占了大半个空地。 再观其面貌…… 怎么说呢? 眼耳口鼻唇单个拎出来都称得上标志好看但组合在一张白皙胜雪的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青年紧抿着唇眉峰微聚正以最闲适的姿态垂首思索什么。 赵家小娘子又下意识往男子腰间看去果然发现那里缀着一枚殷红文心花押。 这青年是个文心文士。 花押印纽还是朵盛放到极致的牡丹纹。她知自己斤两出门在外欺负几个普通人不成问题但碰上文心文士或武胆武者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她爹可不能从天而降解她困境。 赵家小娘子一声不吭蜷着手脚在仅有的空间坐下还要注意避开青年的脚。 商队走商是枯燥的。 偶尔有人说笑也只是让气氛稍微缓和待进入人烟稀少的路段全队都要提高警惕防止盗匪突然跳出来杀人劫货。路途颠簸赵家小娘子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也难受。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青年文士说说给她匀点地方对方倏忽抬头看向了远处。 赵家小娘子见此下意识抓住枪身心下敲起了鼓——莫非这是有情况了? 谁知—— 青年只是神情淡淡转过头。 “你很紧张?” “有一点。” 青年文士:“紧张还跑出来闯江湖?” 赵家小娘子吞咽口水。 “谁都有第一次!是不是有人要来?” 青年文士脊背放松力道向后一靠耷拉着眼皮不甚在意道:“几个小贼罢了。” 文心文士有底气说出这话。 但赵家小娘子是普通人。 她蹭得起身跳下板车往商队头部边跑边喊:“前方有盗匪大家速速警戒起来!” 前行的商队猛地停下来也不管是真是假领头的开口大喊“戒备”护卫刷刷抽出刀。见行迹败露一颗颗脑袋从隐蔽处冒出头。三十来人手持沾血大刀拦住商队。 “留下东西饶你们不死。” 商贾可不是被吓大的。几个汉子喊两句就想让自己抛下关乎一家老小命根的货物? 做梦! 却不想这些盗匪种类齐全。 明处的强抢暗处的放冷箭偷袭。 粗估规模在五十人以上。 眼看着有一场苦战但土匪未曾料到商队里面有个文心文士还是个实力不弱的文心文士暗中箭矢全被此人文气城墙拦下。一番交战丢下十来具尸体狼狈逃走。 为首的商贾对青年感激涕零青年啥也没说只是往对方怀中丢了一块金黄饼子。 “接着。” 商贾不明所以地伸手那物。 这物件还带着体温而且很眼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空的。 “先生这、这是……” 青年文士淡声道:“你的。” “我、我的?确实像是我的……” 商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行商之前无意间得了一块成色极好的金锭便找了工匠把金锭打成一块小金饼挂脖子上希望自己财运滚滚。它何时离开自己到了青年文士手中的???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有些事情难得糊涂何必追根究底惹恼对方反而是自己讨不着好处…… 转身招呼商队其他人打扫战场。 赵家小娘子提着被鲜血染红的长枪在溪边仔细清洗凑巧青年也在附近坐着。 她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青年被她看得不自在:“要问就问。” 赵家小娘子好奇道:“此前在茶肆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东西挂人脖子上。你也没有靠近对方怎么后来跑你手上了?” 青年文士不答反问。 “你可知道有句话?” 赵家小娘子不懂:“什么话?” 虽然阿父没拘束着她但赵家小娘子能接触到的人和事依旧匮乏无趣哪里有这行商半日碰见的刺激?距离产生美阿父是武胆武者所以武胆武者于她而言没什么神秘性。文心文士不一样啊她对后者的了解仅限于时常来家中做客的秦叔叔…… 明明是那么斯文儒雅的人而阿父高壮魁梧浑身肌肉却对秦叔叔尊重敬畏。 这份好奇也转移到了青年身上。 跟着听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赵家小娘子老实点头:“知道的。” 青年文士第一次上扬了唇角那张还算端庄正派的脸无端变得奸诈邪恶起来。 比那盗匪还像个盗匪。 “我不是君子。” 赵家小娘子:“……” 正文 547:去陇舞 已知君子不夺人所好。 又知眼前这位青年文士非君子。 所以得出结论—— 对方喜欢【夺人所好】??? 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长枪一脸防备盗贼的表情看着青年文士。后者被她的警惕逗笑只是那笑容落赵家小娘子眼中愈发渗人起不到丝毫安抚作用。 “不要你这杆枪。” 赵家小娘子又抱紧了包裹。 这里面装着她仅有的一点家当。 若是里面的盘缠没了以当下这个世道的混乱程度她完全能想象出自己处境会多可怜。怕是乞讨都乞讨不到吃的大概率死在半路更遑论平安回到阿父身边。 青年文士失笑:“也不要你的钱。” 赵家小娘子闻言才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过于紧张了。以文心文士的身份能力随便投靠哪个豪强势力都能获得不错的薪俸哪里瞧得上自己这点私房钱?此人方才还救了商队众人。 若没有他的文气城墙拦截冷箭…… 商队怕是要伤亡十几条命。 想通这层她面露羞赧尴尬之色。 试图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道歉。 青年文士将她的表情反应看在眼中倒没有介意——出门在外有警惕心是好事儿。 若是傻乎乎的毫无戒备坟头野草都能几丈高到阎王殿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小郎是逃家出来的?” 赵家小娘子:“你怎么知道?” “见得多了。” 赵家小娘子瘪了瘪嘴踢着溪边小石块低声道:“因为阿父阿母想要给我议亲我不情愿。才不想年纪轻轻就……娶媳妇……就、想出来两三年混出点名堂再回去……” “普通人想闯出名头可不容易以你身手能力即便上战场几战下来幸运不死至多混個百夫长。”这还是往高了说。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因逃婚而离家的小郎对方虽有几分江湖经验但只比愣头青好点儿。碰上棘手敌人大概率会稀里糊涂丢掉小命。 便劝她:“再者成婚也没什么不好。” 赵家小娘子睁着眼睛撒谎。 “身无寸功如何成家?” “哈哈你倒是有志气。” 青年文士被她逗笑。 便问她:“那你打算去何处立功?” 赵家小娘子懵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她离家出走单纯就是为了逃避议亲至于“混点名堂回去”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青年这么一问她顺着这思路就往下想良久才摇摇头。 她身边也没个随从打掩护。 贸然参军与一众男兵同吃同住…… 暴露身份被丢出军营事小怕就怕被人以违反军纪为由丢入妓营那真就完蛋了。 青年文士啧啧道:“你连自己要去何方都不知谈什么建功立业、混出名堂呢?” 赵家小娘子:“走一步算一步。” 青年文士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出于好心提了个建议:“小郎你我投缘不如结伴同行?反正你也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与其跟着商队走一步算一步倒不如跟在我身边一阵?一则安全二则能静心思考何去何从……待你有了主意你我再分开。” 赵家小娘子略有些心动。 但又不敢贸然答应。 谁知对方是好是歹? 陌生人对自己释放善意要么是真正善良要么是另有图谋切不可掉以轻心。 青年文士还真没啥恶意。 这小郎年纪小小毛都没长齐在外能活几年?若能套出底细将人送回家中也算自己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当然对方实在不想回去他也不勉强。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赵家小娘子问:“先生打算去往何处?” 青年文士:“陇舞郡。” 她脑中浮现一词——沈君!是自家阿父为了报恩跑去白干两年活儿的救命恩人。 “先生去那里作甚?” 青年文士倏忽弯起眉眼笑容比方才阴冷些许看着愈发像个盯着小孩儿的拐子:“偶然得知有个旧交在那去拜访。” 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握紧枪身。 有杀气!!! 听着不像是旧交更像是旧仇。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听闻陇舞局势刚安定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小郎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他前阵子才进入庚国境内。 专程拜访一位隐居名士。 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还是他认识的那名士道:【这厮写信来邀吾出仕将那主公吹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只是他的主公哪个不薄命?】 青年文士:【……】 名士继续吐槽:【出仕八年死七个主公想来这位沈君又能给他‘恶谋’名声添一笔。】 青年文士:【……】 隐居名士再道:【吾若应下收拾行囊下山怕是前脚刚到后脚就能见到白幡。】 青年文士:【……】 祈善朋友圈拒绝他的出仕邀请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主公命太短自己下山干个两月再回来还没来回路程时间长。 青年文士问:【他在哪里?】 隐居名士:【说是在陇舞。】 青年文士辞别隐居名士下山后直奔陇舞郡而来。路上顺便拜访拜访徐解结果不凑巧人不在家。他也不耽误时间寻了个商队继续上路遇见位有意思的女郎。 嗯是个女郎。 只是赵家小娘子不大情愿。 她再顽劣也知道因为自家阿父跟陇舞郡那位也不清不楚导致阿父正经主公吴贤吃味。自己若是跑过去了引起误会不好。便问:“天海也不错为何要是陇舞?” 青年反问:“你可是朱门出身?” 赵家小娘子摇头:“算、出身寒门。” 青年道:“来此之前打听过各家情况。天海是最不适宜的本地世家党同伐异寒门出身想出头可不容易更何况你还是个普通人。附近的上南谷仁倒是有仁名帐下也没什么大矛盾但人家兄弟多都是自家人你一个普通外人如何混得进去?” 跟着又说了附近几个比较大的小势力的优劣总之不适合普通人发展。 赵家小娘子不服气赌气道:“莫非陇舞就有普通人一展拳脚的地方?” 青年文士又露出人贩子笑。 “跟以上几个相比算是。” 赵家小娘子心底动摇几分。 说实话去陇舞有利有弊。 以阿父跟沈君的交情自己真碰见麻烦还能借对方庇护不至于真阴沟翻船。 她离家出走也只是一时赌气。 可没想丢掉小命。 “行那就去瞧瞧。” 正文 548:官府办事 说是同行赵家小娘子仍存了几分戒心但一路上青年文士表现克制有礼有意无意在照顾自己丝毫没有将她打包略卖给谁的意思。时间一长逐渐放下戒心。 青年文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信手拈来的一则趣味故事就能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先生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 赵家小娘子渐生好奇。 青年文士:“记不清。” “为何会记不清?” “因为去的地方太多了。” 赵家小娘子面露艳羡:“那真好……” 青年文士轻讽:“天涯漂泊无处为家无处可依、无枝可栖……如何算得上好?” 听出对方话中落寞怅然——赵家小娘子曾在阿父与秦叔叔面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情绪那时她年岁还很小只隐约记得四周兵荒马乱哭喊交织阿娘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双手捂着她耳朵努力隔绝外界嘈杂声音入侵她的小世界——她识趣地转移话题。 阿娘说的是对的。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是外人不能轻易涉足的禁区。 辞别商队踏上前往陇舞郡的路。 偶有不长眼的打劫看到青年文士腰间文心花押也会自觉退去也有仗着自己是低阶武胆武者不将“孱弱文士”放在眼中。结果便是反误了卿卿性命尸体反哺大地。 赵家小娘子心有余悸。 她以为自己的手段足以自保却不想低估了外界的险恶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可以应付寻常成年大汉但碰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武胆武者她大概率是九死一生。 自己又不可能一直跟着青年文士。 因此随着陇舞郡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开始动摇——要不要抵达后联络阿父他们? 阿父这么偏爱自己若她哄哄对方撒撒娇兴许能将议亲再往后拖延几年? 赵家小娘子迟疑不定。 直到踏入陇舞还未纠结出结果。 这日二人坐在一处茶肆歇脚。 青年文士抿了口清水闲谈道:“听说陇舞郡去岁冬日刚经历一场大战?如今看来不说四处萧条竟连春耕都没耽误。” 往来庶民虽身着葛布破衣平均一人七八补丁但面貌精神不错不似他处麻木。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完全绝望。 日子有盼头就有希望。 赵家小娘子暗暗挺起胸膛。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 她阿父在陇舞郡也倾注过心血。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愈来愈近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抬头轻瞥。 那是一匹浑身枣红的高大战马。 马背上少年一袭朴素干练灰衣腰间一根白色系带将其腰肢勾勒得有些纤细。少年身形偏清瘦此时一手抓握缰绳脊背微弓稳稳坐于马背快似一道疾风。 随着马蹄声接近耳力稍弱的普通庶民也听见了。不是好奇看一眼便是毫无兴趣地忙自己事。唯独一人不同茶棚角落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慌张起身任由茶水打湿衣摆抱起桌上包裹就想往外横冲直撞惊扰附近几名茶客引起众人极大不满。 “你怎么撞人啊……” “我的衣裳……” 这名男人充耳不闻拔腿欲跑。 结果前脚还未踏出茶肆后脚便有一道凌厉冷风擦着脸袭来竟是那名少年出手。 还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勿扰!” 男子见无路可逃了霎时面色狰狞、目露凶光手掌冒出薄薄荧光:“去死!” 这是武气! 此人竟是一名末流公士! 虽是武胆武者之中最低阶的存在但动起手来对普通人而言也是场灾难。赵家小娘子看着捏了一把汗准备随时出手帮少年牵制这名男子孰料对方根本不需要。 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铁锤击打男子右肩随着清脆骨裂响起男子口中惨叫。 少年一脚将男子踩在脚下掏出腰间挂着的一副粗绳熟练卸掉男人双臂防止对方突然来个鱼死网破再将男子五花大绑口中还冷声道:“你逃得倒是够快!” 害得她追了大半日。 赵家小娘子松开握住枪柄的手又见少年下手重好奇:“这人犯了何事?” 少年听到外地口音扭头看了她一眼似有警惕:“他?呵与另外两名同伙入室盗窃杀人据闻是隔壁郡县流窜过来的手段残忍每次犯案都要淫辱妇人再将妇人家中男丁施以宫刑下酒割去头颅……”一番话让围观庶民心惊胆战恨不得退避三舍…… 这、这…… 这手段未免过于变态了。 赵家小娘子见状也不再多问。 这男子死有余辜! 但不意味着少年就会无视二人了。 先是一脚踩废那男子膝盖又一個手刀将其击昏确保对方失去逃跑伤人能力这才上前问赵家小娘子:“听小郎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外地来的?可有过路文书?” 这是准备盘查二人底细。 赵家小娘子内心腹诽。他们是外地口音这位自称官家的少年不也是外地口音? 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还是拿出文书凭证。这还是青年文士离开河尹前特地弄的。河尹与陇舞关系好碰到检查也容易过关。果不其然少年眉头微挑。 赵家小娘子警惕:“凭证有问题?” 少年道:“上面官印没问题只是二位口音也不似河尹郡的你们来陇舞作甚?” 赵家小娘子看向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不紧不慢道:“投奔远亲。” 少年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 或者说他腰间的文心花押之上。 “你是文心文士?投奔哪位远亲?” 也不怪她过于谨慎这段时间陇舞郡不太平到处都有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案子发生盘查一番发现竟是那几户被抄家的豪绅家人闹事。时不时要闹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小案子。 便派到少年手中当做练手攒经验。 青年文士道:“祈善祈元良。” “祈主簿?你是祈主簿的亲戚?”少年诧异一改刚才有些咄咄逼人的冰冷态度和善了不少“莫非你就是受了祈主簿出仕邀请的名士?小子方才失礼先生勿怪。” 青年文士闻言露出一缕莫测笑意。 明知故问:“小郎认识元良?” 少年道:“是见过几面。” 她是武胆武者大部分时间在军营修炼隔三差五兼职巡禁捕盗跟主簿祈善不属于一个部门二人碰过面但没说过话。 她也听说过主簿广邀友人一事。 对此更是谨慎不敢轻易怠慢。 正文 549:仇人又双见面票】 “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先去寒舍歇歇脚?祈主簿近日忙得很这会儿上门怕是要扑空。”少年好心提议似乎怕对方跑了热情好客的架势惹得赵家小娘子暗暗怀疑。 青年文士一句话就信? 倘若对方在撒谎呢? 却不知少年对此根本不担心。 陇舞境内哪个敢骗到官署头上? “如此便叨扰了。” 青年文士颔首应下邀请。 少年笑颜灿烂单手将昏迷男子丢上马背牵着缰绳与赵家小娘子二人同行领路。 沿路还不忘吹一吹官署这阵子的建设成果例如他们脚下这条从治所城池延伸出来的大——道!此道可供三辆马车并行不仅连通官道日后还会铺向治所周遭村镇。 大大方便村镇庶民出行也有利于他们售卖自家特产互通有无节省时间人力。 青年文士闻言却是微皱眉。 “这般徭役怕是不妥。” 官署需要搞啥项目都会向民间征调徭役各家各户强制出适龄人丁参与无偿劳动。瞧这条大道的建设进度、建设规模绝对是春耕乃至去岁沈棠平调陇舞就开始了。 庶民出的人丁都是各家劳动主力。 他们徭役家中农田如何兼顾? 转念一想又觉得矛盾。 这条大道建得平坦宽阔一路通畅而陇舞境内春耕也完成得极好并未耽误。 赵家小娘子小声道:“不是徭役。” 正欲解释的少年诧异看她。 “小郎怎知?” 青年文士也瞧她:“不是徭役?” 赵家小娘子轻咳:“是家……家里人说的。家中还有位亲戚曾去河尹经商回来告诉说河尹少有徭役即便有也会支付庶民等额钱粮一些耗时漫长的重体力活儿基本都是沈君帐下武者帮忙做好剩下较为轻便的才由庶民参与不耽误各家农活。” 甚至能贴补家用改善生活。 诸如开荒这样的活儿都是武胆武者直接代劳呢。倘若春耕农具不够也会让武者去武胆武者啥都能干。赵家小娘子一看陇舞郡春耕没耽误便猜到是啥法子了。 这里头也有自家阿父的功劳苦劳! 其实乍闻此事她也略有不忿。 阿父可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如何能做田间泥腿子的活儿? 阿父却不觉得甚至还笑呵呵告诉她说这两年是他人生难得的平静日子:“战场杀人会比农田耕作更高贵吗?前者靠杀人养家糊口后者靠耕作劳动果腹温饱。” 赵奉坐着捏了捏酸软的脚:【将军也好老农也好哪个不是在谋生?】 他又抬手指了指自家这间算得上豪宅的屋子:【有道是‘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这便是对的吗?你可以对此习以为常但你不能认为阿父下地做工就是错的。】 【阿父没这么高贵。】 赵奉知道女儿这是心疼自己。 愈发觉得这件小棉袄暖心。 赵家小娘子初时还不懂但阿父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对方说什么自己就记什么。离家出走这阵子沿路见多了乱世景象隐约能体会阿父说那话时候的心情…… 青年文士却惊。 他看向少年求证。 少年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吾主体恤治下庶民不易也生怕耽误农耕会使来年庶民果腹艰难才出此下策。庆幸几位将军都谅解。治下庶民也无不感激涕零……” 她的表情写满了—— 【快看我家主公辣——么好!】 青年文士接受能力倒是强。 心下竟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祈元良的主公各個薄命短寿! 这位不走寻常路的沈君确实是仁慈爱民不惜背负外界武者诘责也要保护之下庶民偏偏被祈元良盯上。几句话的功夫少年已将抓捕的男人丢给前来接应的同僚。 她今日提前下值。 少年是前任鲁下郡守之女。 去岁鲁下郡遭劫父兄皆战死全家只剩她一个孤女和兄长尚在襁褓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她们姑侄被托孤给沈棠她几经考量选择跟随竟无意间谋得出路。 如今在军营历练侄儿由跟随她的老管家、奶娘、婢女三人照顾“一家五口”靠着她的俸禄、带出来的资产以及沈棠额外调拨的钱粮过活。住宅简单五脏俱全。 奶娘抱着侄儿开门。 “娘……啊郎君回来了……” 奶娘本想称呼“娘子”见她身后侧还有两张陌生面孔到嘴的称呼硬生生改成了“郎君”。小侄儿也热情张开双臂想她抱抱谁能拒绝一只白胖人类幼崽的邀宠呢? “几日不见又沉了点儿。”她满意地掂量掂量侄儿又将孩子还给奶娘“东厨可有好酒好菜?若没有让德叔跑一趟。今日贵客上门需好生招待。先生请进。” 此前治所遭劫大部分建筑毁于一旦现在这些房子都是之后重新规划修建的。 整齐划一看得人舒坦。 二人被安排在两间客房住下。 家中条件简陋却丝毫没让青年二人感觉怠慢德叔他们更是铆足劲儿招待让面皮薄的赵家小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日少年早起在院中舞锤热身。 之后去城外军营点卯。 不多时又回来还带了早点。 一回来凑巧见赵家小娘子在简陋搭建的习武场舞抢顿足欣赏直到停下。她鼓掌:“好枪法未曾见过这是小郎家学?” 赵家小娘子擦了擦汗。 微喘着道:“也不算是……” 是她阿父帐下家将教导的。 “朝食还未吃吧?我从外带了些回来先生呢?怎一早不见人?”少年也识趣不多问。 赵家小娘子撇嘴:“定是在赖床。” 跟闻鸡起舞的她不同那位先生懒散得很总要催三催四才肯起。同行这些日子她都要等对方等到日上三竿。简单用完朝食青年文士才揉着惺忪睡眼过来。 “小子方才去官署打听过说是祈主簿午后才归二位不妨与小子同游汝爻?” 看一看汝爻的发展潜力! 届时再见主公肯定会被折服! “恭敬不如从命劳烦了。” 汝爻这座城池借着废墟重新规划过的城池分布给青年文士的第一印象就是宽敞、整洁、简陋萧条之中却蕴含着生机。街边巷角时而能看到零星商铺。 少年带着他们逛遍目前建设最完善的部分走累了选了家口碑厨艺都不错的食肆。正要征询二人口味便见青年文士不知何时目光落在远处她顺着瞧去。 背影眼熟的文士肩上蹲着一只与他脸颊贴贴的猫儿正在一家干货摊前停步。 正文 550:仇人又双见面票】 “你喜欢哪一种?” 祈善微微偏首看着素商。 “喵~~~” 素商乖巧蹲在他肩头。 原来的浮姑城喵霸如今的汝爻喵霸面对衣食父母极其温顺连声音都软软的。 那条又长又粗又柔软的尾巴耷拉着贴着铲屎官后背时不时左右轻扫。这时节的猫儿掉毛不怎么厉害祈善今日又特地穿跟素商毛发接近的衣裳落下的浮毛不明显。 祈善:“店家这些各包八两。” 这家店的鱼干不错。 转了这家店预备去另一家。 买只活鸡或者活兔。 这时候的天气还未转暖老鼠比以往难抓一些作为铲屎官自然要给主子备足粮食偶尔换换口味。素商很喜欢各种动物的脏器诸如鸡鸭牛羊兔偶尔还要打颗蛋。 养出来的毛发是汝爻喵群最顺滑厚实的油光水滑看着就想上手试试手感。 素商抬爪拍拍铲屎官肩膀。 祈善熟练掏出小鱼干。 “少吃点回去还有。这会儿吃太多回去就只能看着你女儿吃了。”从浮姑城搬家的时候祈善带走素商以及素商生的最小的两只猫儿其他留在浮姑治所官署想来那些官吏也会好好善待素商的子子孙孙他又道“啧回头得用柳枝给你揩牙忒臭。” 素商哪里听得懂这些? 它稳稳立足祈善的肩膀用前爪压着那根小鱼干撕扯吞咽没一会儿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再用爪子左右来回擦脸。再惬意地眯起眼打个大大哈欠。 商贩恭维:“主簿这猫儿养得真好。” 祈善笑得仿佛被夸的那个是他自己嘴上仍矜持道:“不是那么调皮就好了。” 素商来到汝爻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处挑衅本地猫。那几天身上总挂着伤看得祈善揪心不已。一想到再过一阵子素商又要发情当娘他这個姥爷就格外惆怅。 就没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么? 与商贩寒暄两句祈善欲抬步离开。 倏忽肩头一轻。 因为素商喜动不喜静在他身边吃饱了就会跑出去鬼混所以祈善也不意外它会坐不住但这次却不同——空气中有一抹极淡的文气波动!隐约还有几分莫名熟悉! 最重要的是—— 素商也不是从他肩头跳下去! 它的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电光石火间祈善一改平静的眼神双眸染上厉色——是谁找死敢动他的素商! 不远处传来素商的喵呜声。 祈善循声扭头看去。 只见一家食肆前立着三人。 两张熟面孔一张生面孔。 全副注意力被三人中个子最高的红袍文士吸引准确来说是红袍文士手中的喵质! “先生你作甚?” 少年方才看得津津有味对方温柔耐心的模样跟平日形象截然不同。她只知祈主簿爱猫如命将那只叫素商的猫儿当做亲女儿养却不知对方与狸奴相处时的模样。 前后反差堪称汝爻一景。 正想上前行礼谁知她眼前一花素商便从祈主簿肩头被转移到红袍文士怀中!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青年文士笑道:“作甚?瞧不出来?” 少年:“???” 她身侧的青年文士左手抓猫右手抄着小匕首虚虚抵着素商的脖子一副歹徒劫持人质的标准架势。素商还懵着两只前爪抱着红袍文士手臂表情写满茫然。 少年表情也是迷茫的。 赵家小娘子看看撸着袖子、满面寒霜的祈善再看看一脸得意劫持一只喵的同伴。 喃喃:“你们俩……是敌是友?” 说是友人吧上来就抢人家的猫。 说是敌人吧哪有只抢人家猫的? 不待少年和赵家小娘子理清楚祈善按着腰间佩剑大步流星冲上前厉声道:“速速将素商还来!否则让你血溅当场!” 青年文士有恃无恐挟素商以令祈善:“这话该是吾对你说!祈元良不想这猫血溅当场你就将你欠下的一分一厘还上!否则的话你试试你能不能再看到这猫!” 祈善将抽出几寸的剑按回去。 面上神情似是气愤又似是无奈。 周遭行人看到动静纷纷投来诧异好奇的目光被围观的祈善做了几个深呼吸。 “你别吓到素商!” 青年文士反问:“你瞧它像吓到了?” 不仅不像尾巴还在愉快左右横扫。 祈善:“……” 这闺女不能要了! 用主公的话说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对青年文士的出现他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打从接连碰见秦礼、姜胜、荀贞几个他就隐约有预感——跟他结过仇的或早或迟都会一一出现。 只是——要说他那群仇家之中他最不想看到哪个眼前这人绝对排的进前三! 为什么? 因为比较复杂。 若是其他仇家祈善还能说是立场不同胜负看各自手段。仇家落败是他们技不如人与其怨他不如好好修行但此人不同。仔细算来祈善欠这位一屁股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矛盾私下再好好解决你说如何?” 青年文士见好就收。 他过来也不只是为了抓猫威胁祈善便将素商还给对方收起匕首。 身后食肆有独立雅间。 赵家小娘子和少年面面相觑。 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上来。 一落座青年文士便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是食肆最贵的招牌菜指名点姓让祈善付账。店小二看看祈善后者臭着一张脸点头。 “记我账上就行。” 小二离去青年文士才开口。 “这几年过得如何?” 祈善撸着素商的毛感受掌心下舒服的呼噜动静柔和眉色:“挺好。” 青年文士若有所思。 “你对你如今这位主公还挺满意。”以祈善八年克死七个主公的彪悍战绩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在对方手中撑过两年…… 看这情形短时间还嘎不了。 祈善:“嗯就她了。”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青年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嗤笑显然不信祈善也没多做解释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为何能找到这里?” 瞧他的模样不似路过。 青年文士将过程一一道来。 还不忘调侃他:“听闻沈君帐下急缺人手那你发出去的信函应该不止这么一封。结果——友人嫌你文士之道没来倒是仇家不惜千里奔波。对此你有何感想?” 祈善无奈道:“恨比爱长。” 愿意为他千里奔波的都是仇家。 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年文士闻言笑得直拍膝盖。 “这叫什么?祈元良这叫报应!” 祈善无法反驳转移话题:“……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嘲笑这个?” 青年文士冲他伸出手。 “还有讨债。” 祈善厚脸皮道:“你瞧我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身上能抖出几个子儿?” 青年文士一脸的不相信:“你跟着沈君还没混到心腹位置?过得这般穷酸?” 祈善:“……” 他能说正是因为混到心腹位置所以才过得穷酸么?沈小郎君倒是不会短了帐下僚属吃穿用度但说挥金如土出手大方那真是一次没有。祈善也不在意身外之物。 单身汉饿不死就行了。 赵家小娘子吃不懂这个瓜。 少年不好开口询问但她就没这顾虑小声问青年文士:“先生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跟这人讨债?他究竟欠了你多少?” 此问一出青年文士与祈善都沉了脸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愉悦”。 青年文士道:“欠了我一个国!” 正文 551:齐纨鲁缟 “欠、欠了一个国?” 赵家小娘子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青年文士轻描淡写:“是啊。” 又转头向祈善求证道:“是也不是?” 祈善:“……” 赵家小娘子不知祈善底细也联想不到国仇家恨上面少年倒是知道点儿皮毛——听闻姜胜、荀贞二位先生跟祈善就有旧仇三人平日都懒得瞥对方一眼互相嫌弃。 她大胆猜测这位自称是祈善先生远亲的青年文士性质跟姜胜二位先生一样? “莫非是主簿灭了您的故国?”少年不知该如何称呼青年文士捏不准他是敌是友。 青年文士:“是也不是。” 他平静的态度让少年有胆子继续追问:“是也不是?那就是‘是’还是‘不是’?” 这叫什么回答? 青年文士反问少年:“小郎可听过‘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三条计谋?” 少年面颊浮上尴尬窘迫的微红。 摇头:“小子学识浅薄未曾听闻。” 青年文士也没有刻意为难她。 “根据贼星言灵记载这三条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名为管仲他也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以‘齐纨鲁缟’为例据闻曾有两国为邻一曰齐一曰鲁。两国皆善纺织齐国产的叫齐纨鲁国产出的叫鲁缟。管仲上谏命令齐国自上而下皆着鲁缟庶民依令而行。鲁国商贾见有利可图收购鲁缟贩至齐国。”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 倒是赵家小娘子听了皱眉问道:“这人好生奇怪啊既然是齐国人为何推崇鲁缟。自家的齐纨生意岂不是黄了?银钱白白流入鲁国手中不怕养肥鲁国的兵马?” 伤了本国纺织何苦来哉? 少年道:“收不收鲁缟不是一道命令的事儿?他能让上至公卿下至庶民皆着鲁缟弃用齐纨自然也能再下令着齐纨弃鲁缟。既然是计谋哪会白白送人好处?” 赵家小娘子反应过来。 “这确实。” 青年文士说出计谋下半段。 “如此这般鲁国不赋于民而财库充裕。国君闻之令治下庶民织造鲁缟。计谋见效管仲又上谏令人重着齐纨禁鲁缟不与鲁国通商。鲁国庶民饿馁相及应声之正无以给上。庶民断了生存来源莫说给王庭缴纳赋税连自家的口粮都供给不上……” 赵家小娘子听了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对一国粮食下手?”表面上齐国才是冤大头没想到冤种竟是鲁国自己…… “鲁国国主为何不命令境内庶民全部种粮?即便错过耕时只要种出粮食便不再受齐国掣肘吧?”少年刚问完就意识到什么“人能三日不食谷不能三月而得……” 粮食成熟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足够鲁国被齐国宰割。 “先生剩下两条计谋——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也是一样?”少年对这位“管仲”产生极大的好奇心。不过一看故事便知这部分贼星言灵是文心文士才感兴趣的。 青年文士颔首:“买鹿制楚是让楚国境内男女荒废耕种进山猎生鹿;买狐降代则是让代国庶民为狐皮奔波国力衰弱被北方离枝趁虚而入不得不投降齐国。” 少年听完明白了什么。 “祈主簿对您故国用了管仲之谋?” 青年文士脸色微黑道:“他是提了这個建议不过一早就被看穿了王庭那边就将计就计试图让祈元良效忠的国家狠狠出一次血。谁知这厮玩了个连环计。借此造势牵头吆喝邻国商贾见有利可图纷纷过来效仿祈元良之举与本国商贾签订契卷预支第二年的花卉。若无法交货便需要抵偿十倍金额第二年上游泄洪……” 上游小国泄洪搞下游小国…… 这算是基操。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下游小国自然防着上游的老六玩这一出除了农田耕地无法搬走境内庶民居住位置都在高地甚至连建筑都是高脚楼。最大限度抵消洪水带来的损失甚至还有因祸得福的——泄洪带来上游沉积淤泥耕田都不用特地养肥力连着数年丰收。 青年文士的故国本身就高度依赖进口粮食各地粮库至少有两年储粮上游泄洪还不至于搞得跟鲁国、楚国、代国那么被动。甚至都不在意上游老六泄洪不泄洪。 结果—— 那场泄洪的打击目标根本不是粮食而是花!将第二年订出去的花都搞死了交不出货大量商贾破产要知道这些商贾背后多有世家贵胄支持甚至还有王室披马甲下场。几个邻国见此自然不忿损失借机发难落井下石。于是他的故国就灭了。 少年:“……” 赵家小娘子:“……” 少年理清楚期期艾艾道:“那、那这也算正常交锋为何说祈主簿欠了您……” 青年文士的表情写满了“不想提”。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手贱救了祈元良啊。 这厮伪装出一副软软糯糯一脸无害的模样与他引为至交好友他还想着将对方引荐给朋友。结果这厮扭头就让他倾家荡产一夜间从腰缠万贯变成了赤贫阶层。 少年:“……” 赵家小娘子:“……” 这仇的确是很大。 但她们不理解—— 二人见面除了一开始挟持素商有点儿火气剩下时候相处还算融洽? 说是仇人更像是朋友。 殊不知这事儿还有一层内情。 那弹丸小国表面上爱花盛行却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王室更是藏污纳垢人间至脏之地!勋贵公卿滥情纵欲到处留种青年便是一夕欢愉后的产物而其母早有夫婿生母养父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于生父身份不得不留下他的命。 他自小受尽冷眼。 而生父? 呵呵他为求自保到处祈怜邻国身为国主却答应一系列荒诞条件其中之一便是减少本国耕种土地面积高价收购邻国粮食。庶民想要果腹只能买粮而买不起的直接饿死一时饿馁无数哀鸿遍野……鲜花着锦之下却是一副腐烂腥臭的皮囊。 青年文士有救国之心却无救国之路数次进言生父反遭呵斥上了庭仗。 他被拖下去仍不忘高声质问。 【君父可知这些年饿死多少人?种种举措不啻于抱薪救火君父——】 对方的薄凉让他心寒。 【区区庶民蝼蚁尔。】 周遭邻国几度被灭几度兴起唯独他这弹丸小国屹立传承数十年之久侧面说明王室采纳的政策没有错。这小小文士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嚷嚷什么为民请命! 不自量力! 因此当青年文士遭遇贬谪机缘巧合救了祈元良看穿对方计谋才未阻拦。他脑中甚至萌发了一个疯狂念头——国不将国不如灭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只是—— 国是灭了但祈元良许诺的盛世太平呢?这厮克死他主公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正文 552:刁民之恶票】 面对青年文士幽怨的眸与无声的控诉祈善这头也是百结愁肠又是他理亏在先当下更是无言以对。他该说啥?说自己眼光不太好之前挑选的七个主公都不行? 还是再三保证现在这个可以? 少年表面吃瓜内心震惊——她何时见过被怼得无言以对还心虚的祈主簿啊? 青年文士道:“如今也不要你还一個国了你将我当年亏损一一还回来也行。” 祈善还是那个回答。 他现在穷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真是一个子儿没有。 如果青年文士不嫌麻烦倒也可以留下来他啥时候发财了啥时候慢慢还也行。 青年文士显然不同意这个决定故作狞笑:“要钱没有?也行要命一条亦可。” 祈善摇头:“吾主不会答应。” 青年文士略显无趣地啧了一声。 这时候店小二开始上菜。 这几个菜谱也是官署流出来的色香味虽不如官署庖厨那么精益求精但对于食物匮乏的民间而言近乎降维打击。奈何陇舞郡太穷了消费得起的终究是少数人。 在场四人除了赵家小娘子其余三人不是文心文士就是武胆武者自然食量惊人。 青年文士也不客气。 直言:“敞开吃吃穷他祈元良。” 祈善这才注意到赵家小娘子。 他隐约觉得对方容貌有些眼熟。 青年文士还以为他脑中酝酿不健康内容特地解释:“这小郎是半路结识的。” 祈善问她:“小郎贵姓?” 赵家小娘子道:“免贵姓赵家中行大先生若不嫌弃直接唤赵大郎就行了……” “赵?” 祈善下意识想到了赵奉。 不过赵奉那粗犷汉子跟眼前这位小郎完全不是一个画风正要问对方祖籍何处食肆外突兀响起喧闹。有人凄惨呼救有人叱骂飙脏话夹杂着“打死”之类的话。 祈善皱眉起身。 支起窗户朝外一看。 人群凑在一旁围观看戏。 一老媪抄着棍棒要殴打另一名三十来许的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口吐唾沫。另有一年轻俊俏的少妇怀抱襁褓立在一侧垂泪。老媪长得瘦弱但手脚灵活有劲。 妇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撕扯着衣裳。她口中连连求饶那老媪不依不饶。 “外头发生何事?” 上来添菜的店小二赔笑脸。 “贵客不知底下闹腾的几人都住在城西那头。被打骂的是个寡妇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很早就死了男人自己也曾被十乌那群畜牲……唉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没个顶立门户的男丁母女俩生活艰难。隐约听人说过她为了谋两口饭吃作风不干不净的。前儿个她女儿不是被官署挑中学手艺去了?她大概也要脸就支了个摊子卖点儿小玩意儿。另外两个是一对婆媳跟寡妇是邻居……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还掀了人家吃饭的摊子。 青年文士也凑上来看了眼见底下撕扯成一团:“陇舞确实民风彪悍。” 是褒是贬不好判断。 祈善瞥了他一眼正欲给少年使眼色让她下去将三人拿下——若是寻常邻里矛盾官署是管不到但都嚷嚷着要人命了寡妇女儿又是学堂的学生不能不管。 只是还未等少年翻窗跳下底下人群倏忽分开一女童冲上前推开老媪用稚嫩的身躯拦住还想逞凶斗狠的老媪。那老媪一时不察被女童推开定睛一看狞笑。 啐了一口唾沫表情狰狞凶狠地道:“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父不详的杂种!” “你——” 仔细观察女童相貌。 五官确实有一点儿十乌特征。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 陇舞郡地处边陲局势还和平的时候两族交流频繁互通有无。接触多了免不了婚嫁融合。时日一长自然会有一小撮人融合了两族的血脉并且代代延续下来。 寡妇早被撕扯得衣衫凌乱。 露出一小片花白。 听到老媪这话姜黄的脸顿时煞白。 女童也气得浑身颤抖。 老媪撕扯着嗓子满是褶皱、形似鸡爪的手指着女童过长的指甲几乎要戳中对方眼睛:“今儿连你这杂种一块打死!” “谁允许你动我学生了?” 食肆雅间。 青年文士早就注意到带着女童过来的俊俏女子一眼惊艳二眼就恨不得伸长脖子探出窗还不住地轻拍祈善肩膀激动小声:“祈元良祈元良这位女郎是谁?” 祈善道:“宁燕宁图南。” 青年文士咻的一下扭头头上簪着的妖娆牡丹都乱了位置:“你怎知人家闺名?” “同僚互通姓名不奇怪。” 青年文士:“你同僚?” 他倏忽想起徐解那一盒子家书表情古怪几分:“合着……你家主公真是女儿身?” 赵家小娘子:“???” 祈善淡淡地道:“女儿怎了?” 啧没见过世面。 青年文士被他淡定态度怼得哑口无言扭头继续看底下发展。却见那名叫宁图南的女子抬手便让人将老媪婆媳以及一直被众人忽略的男子拿下与寡妇母女二人一块儿扭送去官府分辨个清楚。 那老媪起初还惊慌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昂首挺胸狠狠剜了一眼寡妇。 青年文士兴致勃勃:“去看看热闹。” 祈善兴致缺缺:“……这有什么好看?” 这家男人懦弱躲一旁任由老母妻儿冲锋在前里头的矛盾他大致猜得出。 又警告青年文士。 “不要对宁图南动歪主意。” 敢动? 宁燕能将他的脑袋打歪。 青年文士一脸“你这人脑子真肮脏”的表情:“你这就不懂了谁说欣赏一名女子就要据为己有?我只是欣赏对方欲结交相识为友何时像你想的那般肮脏不堪了?” 祈善怀疑:“结交为友?” 青年文士扬眉笑道:“敢以女子之身出仕勇气可嘉如何不值得结交?” 说着底下的人都快散了。 离开之前宁燕淡淡瞥了一眼一旁食肆某个窗户旋即又低头温声安抚女童什么。 【官署】 沈棠刚刚解决完一堆工作揉眼伸懒腰还未来得及偷个懒便听鼓声响起她倏忽正色招来人问道:“外头发生何事?” “城西一老媪状告邻居寡妇。” 沈棠匆匆吃了两个饼。 “告什么?” 沈棠为了汝爻治安设立一面鼓若有冤情可击鼓鸣冤由她亲自处理。 这还是第一次响。 “寡妇勾引其子不成因爱生妒又谋害其孙……老媪携儿媳幼孙上门讨公道却、却被宁院长所阻拦。那老媪还要状告宁院长一昧维护学生而枉顾黑白……” 这涉及到学院女生和院长宁燕。 不然就只是一桩寻常矛盾。 沈棠沉了沉脸色。 道:“过去瞧一瞧。” 正文 553:刁民之恶票】 汝爻庶民对沈棠这名字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毕竟她隔三差五就上热搜屠榜想没听说过都难。不是“沈君率领孤军直袭十乌都城”就是“沈君割下十乌三万首级”便是“沈君强龙挥刀斩杀地头蛇”又或者“沈君爱民如子自掏腰包给全郡庶民义诊”…… 至于兴办学堂什么的因为只涉及一小撮人的利益所以引起的关注度并不高。 熟悉归熟悉但让他们说一说他们的郡守生得什么人模人样却是一个说不出来。 因为沈棠在外活跃不如浮姑那会儿。 这次鸣冤鼓响算是她头一回在比较正式的公众场合亮相闻风而至的庶民好奇心拉满都想一睹这位一郡之长生得什么模样。事实证明长得好看能占三分便宜。 沈棠就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青年文士眼前又是一亮。 立在人群的祈善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低声威胁:“不想死的话你就谨言慎行!” 祈善很清楚这厮什么脾性。 他对美人的喜欢跟康时有得一拼二者不同在于康时喜欢暗骚这厮热衷明骚。 不然也不会有那样的文士之道。 “你这么紧张作甚?” 青年文士怀疑对方想捂死自己。 祈善黑着脸强调。 “那是我主公!” 青年文士费劲儿将他撕扯开双手扶正自己的发冠没好气道:“知道是你主公百来斤的大活人我还能夺走她不成?”就算他有这念头奈何文士之道也不支持。 祈善呵呵一声。 这时沈棠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堂下何人?” “状告何事?” “有何冤屈?” 沈棠三连询问因为她的容貌不属于威严冷厉那一款也没有刻意释放威势所以底下老媪稍稍适应当下的肃穆氛围吞咽一口口水给自己鼓劲儿:“老妇人家住城西黄皮巷这是老妇儿子、儿媳和孙儿告邻居卓寡妇勾引吾儿不成竟对小孙儿下毒手……恳请沈君严惩这荡妇还老妇一家公道……孙儿可是一家命根啊!” 说着抬手抹泪不止。 击鼓之后有小吏过来了解实情。 她这些话都是小吏帮忙整合过的免得在堂上胡言乱语、词不达意耽误时间。 哭完又指着宁燕:“还有这位……” 小吏有暗示宁燕的身份。 老媪不甘心地将抵在舌尖的“贱妇”咽回去闲着无事过来记录口供的顾池微挑眉头微垂眼眸掩下不悦。那老媪继续道:“……这位宁院长不分黑白欲冤枉我等!” 沈棠视线转向宁燕。 宁燕行礼道:“绝无此事。” 沈棠道:“你说。” 宁燕对这事儿也有几分了解。 她身边这个学生因为自身有些外族血统性格颇为孤僻。宁燕秉承宴师的教学理念不对任何学生有偏见对其一视同仁。这学生年纪不大却有着刚毅果决的心性。 正好对了宁燕的胃口。 今早宁燕发现学生情绪有异。 下了课更是找自己求救。 原来卓寡妇跟老媪一家生怨已久。老媪不是扯着嗓子指桑骂槐便是跟一群上年纪的邻里闲聊添油加醋传播卓寡妇的过往用来打发时间硬生生将还算开朗乐观的卓寡妇折磨得孤僻寡言。现在又搞莫须有的罪名诬赖卓寡妇害老媪刚出生的小孙。 还扬言要让卓寡妇一命抵一命女学生收到求助慌得六神无主唯有依靠宁燕。 宁燕也不是帮亲不帮理之人。 她详细了解了所谓的“毒害婴儿”。 宁燕:“主公一看襁褓此子便知。” 沈棠让人将小妇人怀中襁褓抱上来掀开遮挡的布帛。襁褓中的婴孩睡得香甜看個头出生应该不满月只是皮肤异常姜黄且口腔颌面部唇裂畸形即是兔唇。 她道:“黄疸是有些重给孩子多喝点儿水每天趁着日头不大的时候抱着晒晒太阳若是还不行就去医馆找董老医师看看。他虽然不擅长小儿科但总好过没有。” 沈棠的口吻极其平淡。 仿佛这孩子上唇的缺陷很常见。 不过话说回来—— “我看了这孩子仍是不知哪里戕害了……这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只是黄疸重……”这又不是人为的沈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一件事也击鼓鸣冤觉得她很闲? 老媪一听嚎啕大哭也不顾小吏交代的不可喧哗公堂竟将襁褓小儿惊哭了。 沈棠只得抱着哄了哄。 不奏效便用了文气隔音手段。 宁燕看自家主公神情自然不似作伪便提醒:“主公看这孩子面部是不是……” 沈棠低头一瞧孩子:“哦你说唇裂?但唇裂跟戕害又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这下不止是老媪哭孩子母亲小妇人也哭了唯独这家的成年男丁还木着一张脸全程像个局外人围观庶民窃窃私语。宁燕没想到会如此:“老媪这一家人的意思是说卓寡妇勾引这家男丁不成便趁着老媪儿媳独自在家的功夫送了一把刀子……” 沈棠一惊:“这卓寡妇拿刀捅人了?” 看看哭哭啼啼的小妇人。 道:“宣人来验伤?” 问题又来了—— 跟襁褓中的孩子有啥关系? 宁燕:“……” 还是她反应快想到自家主公年岁还小大概不懂这些妇人忌讳解释道:“老媪一家的意思应该是说卓寡妇送的刀子导致了这家孙辈上唇缺损故而属于戕害。” 沈棠:“……” 沈棠:“???” 沈棠:“!!!” 她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孩怯懦的卓寡妇终于忍不住哭诉:“沈君妇人冤枉。” 刀子是送了但事出有因啊! 分明是两家都去铁匠铺订了刀。 卓寡妇平日与这小妇人关系比较好见她即将临盆身子不便出门在对方央求之下帮忙顺带拿了刀子。一开始也好好的谁知前阵子生了这家就赖说她毒害孩子。 恶意送给小妇人刀子导致其腹中男嗣上唇被割裂受损老媪一家就想要她的命。 偏偏小妇人不肯承认。 还说—— “小民那日接到刀子确实腹中一痛当时不知待生了孩子才知道这般……定是那时候遭了毒手……”小妇人胆子没有她婆婆大鼓起勇气辩解声音并不大。 看着堂下几个哭成一团沈棠仍是一头雾水:“这、这算哪门子的戕害?” 正文 554:刁民之恶票】 沈棠震惊并且表示无法理解。 但很显然无法理解的只是她一人。 围观庶民闻言竟是个个怒气填胸模样。瞧他们的情绪状态若非场合不对怕是要上来将卓寡妇这個毒妇拖到街上游街。对着卓寡妇指指点点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实在是太恶毒了!” “世间竟有如此毒妇!” “沈君该判她一个俱五刑才对!” “早就听闻这姓卓的素日里放浪见到个男人就勾搭估摸着是想给这家男人当小结果人家不答应她就起歹毒念头?那可是个孩子啊她这么做就不怕天谴?” 这个时代没啥娱乐活动。 闲下来的时间全靠八卦打发。 愈是狗血离奇的内容传播度愈广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谁都能八卦上两句。 沦为谈资的都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卓寡妇家中就她和女儿两个人没有能威慑外界的男丁撑起门户自然是谁都能踩一脚打发无聊枯燥的时光。不论内容真假即便是假的这母女敢上门讨要说法? 退一步说她们敢上门也不怕。 “对!沈君应该判她!” “这么个荡妇真真该死!” 卓寡妇的女儿已是面色死白卓寡妇更是在舆论下瑟瑟发抖神情凄惨恍惚。 口中不住说:“俺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好心帮忙拿了一把刀子。 如何就有害人之心? 又听人群中有提议连坐她女儿的恐惧升至顶点紧紧抱住女儿仍算干瘦的小身躯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来自外界的诘责和恶言。宁燕挡在母女身前正欲开口。 下一瞬满堂寂静。 青年文士惊异地扭头看祈善。 祈善黑着脸看自家主公。 【禁言夺声】 沈棠则眼神漠然地看着一众庶民淡声问道:“你们是郡守还是我是郡守?你们来判案还是我来判案?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知道喧哗公堂是什么罪名吗?” 老媪一家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刚才还声援自己的群众表情又急又怕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这怪异一幕引得她们心下惶惶。沈棠看了眼怀中的婴孩让人抱走。 又给宁燕使了眼色。 宁燕轻声问卓寡妇。 “夫人在哪家铁匠铺订的刀?” 那小妇人有无撒谎一查便知。 卓寡妇说出铁匠铺的位置和招牌沈棠摆摆手便有小吏下去请铁匠铺主事过来。 那名小妇人闻言心虚低头。 老媪人老成精张口便知如何圆过来:“老妇人儿媳年纪小不懂事不知忌讳但姓卓的一个生养过的妇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这刀子是能直接递给老妇人儿媳的吗?若真是好心趁着老妇人或者小儿随便哪个在家都行……沈君您可怜可怜老妇人这孙儿吧……他还小又是俺们家单传几代的独苗被害成这样以后可怎么过?” 再者她儿媳也没撒谎啊。 确确实实是卓寡妇将刀送上门。 卓寡妇小声辩解:“俺真不知道……” 沈棠勉强搞清楚所谓的忌讳简单来说就是孕妇不能拿锋利的剪子或者刀因为这些物件会破坏保护胎儿的屏障力量还会剪破胎儿的嘴导致孩子一出生就是畸形。 她心下哂笑嘴上却感慨道:“如此看来老媪可真是将你儿媳当成了亲闺女。” “这自然进了俺家的门儿媳就跟闺女儿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媪说到动情处又抹泪心疼儿媳好不容易生了一胎却被歹人毒害听得群众一阵心酸。 沈棠又问:“哦如此说来你儿媳平日里的洗漱穿衣都是你一手伺候的?” 老媪不知沈棠为何问这个。 “这、这个倒是没……” 宁燕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笑道:“入了门只有儿媳伺候婆母晨昏定省哪有婆母伏低做小伺候儿媳?” 沈棠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便又派人去将老媪一家左邻右舍请来几位当人证。 之后便是等证人过来。 先来的是铁匠铺的主事。 “卓寡妇在你这里订了两把刀?” 铁匠铺主事摇头:“只一把。” 沈棠又问:“这户人家可有订刀?” 铁匠铺主事认出了老媪儿子。 指着他道:“是这人来订的。” 沈棠淡淡瞥了这男人一眼后者畏缩地怂了怂肩膀微微侧身试图借老媪身躯隔绝沈棠的视线。没过多会儿又上来三人。一个跟老媪同龄的妇人一个年轻小媳妇一个青壮男人。三人还是第一次被提到堂上神情畏缩胆怯好一会儿才放松。 “本案有些事情要问你们三人你们如实回答就行。”沈棠先问的证人老妇人“你与堂下原告是多年邻里她儿媳有孕这对母子平日可有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 证人被这个问题逗得险些笑场。 “没有没有没有。” 否认三连。 婆母端茶倒水伺候儿媳? 梦里都没有呢。 “她倒是常说她儿媳懒干活偷懒……” 沈棠又问证人·年轻小媳妇:“听闻你们平日关系好他们家洗衣做饭的活儿谁干?” “是她。” 年轻小媳妇指指小妇人。 沈棠问:“天冷也是她?” 年轻小媳妇笑道:“干活儿哪里还分冷暖啊手脚生冻疮都得去干的……” 沈棠:“怀着身孕也干?” 年轻小媳妇:“就是要生了也得干。” “家里缺柴谁劈的?” 年轻小媳妇:“她呀。” “一家几口饭菜也是她做的?” “对但她婆母总嫌她用油多肉切得大偷吃菜说她败家又是家贼……” 小妇人出身不好娘家穷得很。 嫁过来之后还能尝点荤腥。 做菜的时候总忍不住用手指沾一点油尝尝味被她婆母和丈夫抓住好几次。 年轻小媳妇还透露。 在没发现怀孕前她婆母有一回抓到小妇人偷吃一块榨干油的肉渣连扇了她好几个巴掌左右脸肿得没眼看。婆母又跟儿子告状小妇人当天就被丈夫一顿毒打叫得可凄惨哦。大寒天又被赶出去在屋外冻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人差点冻傻。 年轻小媳妇面露同情但又有些自怜之意。一旁的老媪憋红了脸又理直气壮道:“俺这是教她怎么当人儿媳……嫁过来还不改做贼习惯现在小偷日后大偷!” 围观庶民纷纷点头。 他们暂时说不了话但还能动。 偷吃油确实是恶习! 婆母是在教她又没啥错? “这家人家里缝补的活儿谁干?” 年轻小媳妇回答干脆:“也是她。” 沈棠又问了证人男人。 这人跟老媪儿子是工友。 进一步确定另外两名人证所言不虚。 所以—— 沈棠神情玩味:“老媪啊你儿媳年纪小不懂事不知忌讳但你可是生养过的妇人怎么会不知有孕女子不能接触刀啊针的。你家劈柴要用斧头吧?你家切菜割肉要用刀子吧?你家缝补需要针吧?女子怀胎十月天天跟这些东西接触你这孙儿究竟是卓寡妇一把刀害的还是你们一家两口迫害的你来给本君解释解释?” 正文 555:判刑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那老媪先是惊愕地瞪大那双浑浊的眸紧跟着又反应过来表情凝滞最后才用高声干嚎来掩饰心虚。典型的——我年纪大、声音大我有道理我能胡搅蛮缠。 围观庶民也陷入沈棠的逻辑久久没有回过神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若非他们都被沈棠【禁言夺声】估计要叽叽喳喳议论一阵。 哪门哪户的媳妇不得干活? 碰一碰刀子尖刀针线咋了? 但—— 有孕妇人碰这些胎儿会畸形啊。 所以究竟是碰还是不碰? 若是孕妇不碰这些活儿谁干? 难道让婆母和丈夫端茶倒水伺候?转念再想他们的妻子/母亲/其他家庭女性没听说哪个怀了孕就有这待遇。生下来的孩子不也好好的?所以活儿是可以干的。 沈棠无视老媪真情实感的演绎。 “怎么给不出解释?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说孩子这模样是卓寡妇害的?可有证据孩子是那一次伤的?而不是你跟你儿子威逼有孕妇人才伤到的?若有孕妇人真碰不得这些便是你们母子用心险恶加害儿媳和孙辈!若能碰得你们便是诬告卓寡妇!” 又问顾池:“望潮诬告是何罪?” 虽说顾池在这方面的了解不如康时那般精通但底子在基本常识也能扯上几句。 他行一礼缓缓开口。 “若按照旧法诬告反坐。” “何意?” 因为底下一群围观庶民在伸长耳朵细听顾池只能解释得通俗易懂一些。 “若经查实确实是老媪一家捏造事实诬告卓寡妇便用被诬告者的罪名量刑。即老媪一家诬告卓寡妇谋害独孙依律需以‘谋害’之罪对老媪一家施加刑罚。” 而谋害他人有何下场…… 大字不识的文盲也知道一命抵一命! 老媪脸色刷得死白。 卓寡妇还没从这次反转醒过神但她知道自己和女儿安全了不禁喜极而泣。 沈棠又问:“这是旧律新法呢?” 顾池道:“看情节轻重轻则杖刑三十游街示众七日入于舂槁一年;重则杖刑一百入于舂槁五年或七年不等。” 围观庶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沈棠见状冷哼。 对付封建迷信苦口婆心解释没用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叫科学唯有魔法打败魔法。在他们的逻辑之中用他们的那套逻辑打败他们才能真正让他们长记性了! 老媪已经被沈棠和顾池的对话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也不敢再干嚎了。 用余光狠狠瞪自家的儿媳妇。 小妇人被她瞪得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可可民妇那时确实感觉到疼意……” 沈棠无语:“你那时候即将临盆孩子动静大不正常?这番说辞可站不住脚跟!” 小妇人急得额头冒汗。 孩子刚落地她看到他那副可怖的模样就发憷第一反应是担心婆母和丈夫怪罪。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孩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出了事儿她如何逃得了?这可是婆母和丈夫的命根子! 认下这個罪名她这条贱命也就葬送了。惶恐不安之时婆母表情狰狞说那则忌讳她仿佛溺水者抓到木桩。她不想害人但更不想死。半推半就承认对卓寡妇的指控。 婆母说得多了她也就信了。 仔细回忆那卓寡妇确实是个荡妇。自家丈夫魁梧有力又老实干活儿多抱怨少不少小媳妇明里暗里喜欢。那旱了多年的卓寡妇为勾引她丈夫害她儿子不合情合理? 即便自己冤枉了卓寡妇……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卓寡妇自己平日检点一些哪里会引起这些误会呢? 谁知事情闹成这样。 听沈君的意思自己还要被杖刑舂米。 用带着哭腔声音道:“民妇孩儿若不是卓寡妇害的……那为何生得如此怪异模样?” 怯懦的她不甘心地挣扎。 沈棠道:“这跟很多因素有关。有可能你们祖上就有人如此也可能是你刚有孕那会儿过于操劳摄入不够。简单来说就是吃得太坏。你想想孩子都要从母体汲取才能顺利长成。你过得不好孩子如何能好?总而言之此事跟卓寡妇是没甚干系的……” 卓寡妇是没干系了。 但老媪一家三口的问题就大了。 若不治一治他们如何遏制这股捏造诬陷的歪风?若今日坐在这里的不是沈棠而是任何一个信了这个忌讳的人卓寡妇母女下场能好?不死也要被活活逼死了! 必须狠心树立一个典型! “念在你们初犯本君原想从轻处罚但——倘若让你们诬告成功卓寡妇除了以死明志别无他路!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施加重刑不足以警示服众!” 沈棠加重了口气。 “老媪念在你年事已高便免你二十杖刑只需杖刑十舂米三年示众七日!” “至于你——” 沈棠看向小妇人。 “体恤你生产不满一月身体虚弱便免你三十杖刑也是舂米三年示众七日!” 最后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男人。 “你作为家中成年男丁却无辨别是非之能任由老母亲恶意诬告无辜者而不阻拦险些害一条无辜人命实在罪大恶极!你母亲和妻子免下的五十杖刑便由你受了。判你杖刑五十徒刑三年示众七日!” 老媪的儿子小妇人的丈夫在沈棠开口判罚之前隐约知道事情严重性却不敢出声吭哧半句只是内心免不了对老母亲、媳妇乃至无辜儿子生出了点恨意。 恨老母亲的蛮横强势。 恨媳妇的无能懦弱。 恨儿子是个畸形妖孽让他丢人。 但听到沈棠判罚瞬时傻眼。 终于不保持沉默了张口便是喊冤——杖刑五十啊徒刑三年这不是要他的命? 老媪和小妇人也吓傻了。 比听到自己的判罚反应更大。 一个个哭嚎得好似天塌地陷。 在顾池几人无语表情下沈棠送了他们一家三口【禁言夺声】的待遇世界瞬间清净。沈棠扭头问顾池:“可有判重?” 这事儿也不能她一人独断免得量刑过轻或者过重。顾池记下最后判决。 笑道:“正合适。” 轻重得宜还充满人文关怀充分体谅老媪年纪和小妇人的身体很不错。 哪怕康时来了量刑也大差不差。 沈棠又看向底下庶民语重心长“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还望诸位谨记此言牢记口舌亦能杀人无形!”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青年文士和祈善默契抬首看向头顶竟有祥云霞光凝聚! 正文 556:教化有功,文宫异象 在场心情最卧槽的既不是祈善和青年文士也不是还未意识到发生啥事儿的沈棠而是站在堂外看到祥瑞盛景却无法发声的庶民。天幕下瑞气祥云云蒸霞蔚。 竟是一片瑰丽奇景! 不过这一幕景色并未持续多久。 三五个呼吸便逐渐散去。 围观庶民绷紧神经再也不敢放肆。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人群之中有人跪了下来其他人就跟麦子般齐刷刷跪下去一大片看得沈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她今天表现是帅气英姿飒爽、迷人万千可也不至于如此。 这世界存在超凡力量民众自然更加迷信天意沈棠判决后就出现这一幕盛景任谁都会将二者联系起来。老天爷都认为沈君判得没错那么错的只能是老媪一家子! 事实上这也确实跟沈棠有关系。 但这位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她只看到庶民齐刷刷抬头看天。 啥意思??? 沈棠看向顾池。 咦??? 望潮呢??? 再一看宁燕也不见了。 一扫却发现这俩不知何时失去仪态一个闪身便到了外头也加入了仰头大军。 二人表情各异但落在沈棠眼中同样诡谲渗人:“不是你们几個这是作甚?” 沈棠也想凑个热闹。 但等她来的时候异象已经消失。 “天上有飞机吗?” 以手搭棚:“还是有ufo飞过去了?” 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门道只觉得今天格外碧空万顷云净天空日头灿烂。 这时祈善身边那个脸生的青年文士低下头诧异看着她道:“沈君方才没感觉?” 沈棠刚才就注意到他和祈善了。 这俩拉拉扯扯看举止应是朋友便给面子回应:“什么感觉?刚才有发生啥?” 青年文士见沈棠神情不似作假表情愈发古怪起来脸色变了又变让人怀疑他学了变脸神技。沈棠忍不住用余光瞥祈善心中腹诽——你这位朋友面部神经有损? 顾池以拳抵着唇勉强忍笑。 “方才天地异动。” 虽然持续时间极短但确实是祥瑞。 “异动?”沈棠杏眸圆睁“啥样子?” 她啥都没看到岂不是太亏了? “沈君那应该是因你而起的。” 青年神色复杂。 祥瑞什么模样重要吗? 重要的是谁引起的。 沈棠指了指自己:“我?” 点头:“教化有功天地应声。” 沈棠:“……???” 在这个世界祥瑞从来不是稀缺货但也不是街边大白菜那样常见。用通俗的话解释那就是老天爷喜欢的、认可的便会降下祥瑞予以肯定。祥瑞也分不同种类。 沈棠这种便是“教化祥瑞”。 青年文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听过的便有两桩但真正亲眼见过的唯有这一次。 在瑞气霞光沐浴下的文士武者不约而同都会受益或是滋润四肢百骸或是凝实文心武胆或是一举突破瓶颈或是顿悟觉醒文士之道更幸运一些还能破格提升。 武胆武者升等文心文士提品。 当然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即使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哪怕感觉不到瑞气霞光的滋润也能获得些好处——仿佛被污秽蒙蔽的窍穴通开。只是这种效果并不是永久性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 明心静气心安神泰。 沈棠挠头回想自己说过啥:“教化有功?何时?难道是那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话也没什么特……” 话未尽脑袋陡然一沉。 “卧槽——”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沈棠闭眼往前一栽。 祈善和顾池对此见怪不怪自家主公嘴上没把门乱用言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昏着昏着自会习惯。只是这一次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诧异。 为何没抽走他们的文气? 顾池将沈棠交给宁燕后者还未经历过类似的阵仗面露忧心:“主公这是怎了?” “睡了。” 顾池给沈棠把脉。 他以为应该空荡荡的经脉竟被交缠的文气武气填充得实实在在他稍微试探就被二者不轻不重反弹回来。又道:“此次古怪主公经脉充盈丹府不见枯竭……” 怎么看都是好事儿。 他早习惯被自家主公当移动充电宝使了这一回没派上用场还有些不习惯…… 祈善道:“速召无晦他们回来。” 顾池:“嗯。” 老媪一家的收尾丢给宁燕处理——主公的禁言夺声还不知持续多久未免引起恐慌需要解开——祈善负责守护沈棠默许青年文士跟着顾池青鸟传信一众僚属。 褚曜接到传信片刻不敢耽误。 “主公如何了?” 董老医师刚从屋内出来:“沈君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异常诸位尽可放心。” 荀贞这时赶来。 “主公呢?” 康时道:“在屋内睡着。” 文心文士五感敏锐哪怕隔着扇门都能听到沈棠轻微的鼾声偶尔还有呓语磨牙。若非顾池传信他们都不信主公又无故昏迷过去。来都来了便都安心在外候着。 这一等就是足足六个时辰! 被迫听沈棠杂乱无章的零碎梦话。 横看竖看没啥大问题众人放下心也有功夫关心一众熟人里头的陌生面孔。 青年文士笑眯眯地撒谎:“在下仰慕沈君久已前阵子收到元良传信便过来了。” 深知祈善朋友圈尿性的众人:“……” 祈善:“……” 他不是他没有他冤枉! 看祈善苦着一张脸青年文士顿觉快慰:“怎得了?元良竟是嫌弃在下了?” 祈善:“……” 不他觉得主公会嫌弃。 此时此刻熟睡中的沈棠似有所感打了个哆嗦呓语两句抱着被子埋脸翻身继续熟睡。她的身体还算老实但梦境就没那么友好了。她被强制性关机的瞬间意识便受到一股强大吸力不受控制地向地下坠去无数模糊光景从她身侧掠过…… 一开始有些慌但七八分钟还没见底就淡定了双手环胸换个喜欢的姿势。 刚要打哈欠整个人挂在了树上。 “到站了?”沈棠早意识到这是个梦境淡定得很轻松跳下这棵树冠遮天蔽日树身粗壮似要撑开天地的怪异奇树。甫一落地便嗅到淡淡奇香奇珍异草为她开道。 “呦吼还步步生花呢?特效挺好看。” 沈棠走了两步发现自己走过的地方绽放朵朵奇花每一朵姿态各异尽显妖娆。 出于好奇心来来回回地小跑一会儿组一个“s”一个会儿组一个“b”…… 玩得腻了这才继续往前走。 【叮——】 穿过无数奇景直至一片浓雾屏幕前停下她正想着往哪儿走耳畔出现轻响。 【叮铃——】 浓雾逐渐稀薄。 露出一道模糊身影。 锦袍兜帽遮住了此人面孔沈棠看不清对方模样只能看到此人身上披着的纹路瑰丽诡谲的华服手握一支姿态舒展的木杖。看图腾纹路倒像是哪个隐世部落的。 那木杖每一次落地便会发出【叮铃】脆响那浓雾便散去几分露出一条路。 “这位郎君是来领路的?” 沈棠熟悉这套路。 对方不说话只是微微欠身径直在前沈棠耸了耸肩大步跟上去。即使这样也闲不下来随手摘一朵花啊口中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啊因而时光流逝飞快。 见神秘人停下:“怎么不走了?” 对方仍不说话只是侧身让开路。 “行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会说话了。谢谢领路送你的。”沈棠也不为难人将一朵小红花随手簪到对方木杖之上径直向前穿过羊肠小道视线豁然开朗。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云雾山岚笼罩的山峰。远处千峰竞秀万千霞光乱窜。 有些被流光围绕松柏翠竹绵密隐约还传来凤鸣鹤唳之声;有些仍被浓密云雾遮掩半遮半掩静谧之下是蓬勃生机。沈棠以手搭棚看到山峰之巅有宫殿屹立。 “这看着……有点像山海圣地?” 自打那年林风凝聚文心说看到奇异异象沈棠便仔细了解了一些文献内容。眼前景象跟传闻中的山海圣地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这个梦啥时候会醒?” 就在她以为这人真是哑巴的时候他答非所问:“此方地界是你的文宫。” “文宫?长这样?” 话音落下脚下传来强烈失重感。 待这阵感觉退去周遭景色又换。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脱离这具沉重肉身化作一缕清风飞到天涯海角还未等她仔细回味这种感觉双脚落到实地。再抬头一座巍峨高耸入云的殿宇出现。 殿宇之上匾额上书—— 【圣地】 跟林风当年描述不太一样。 “我能进去看看么?” 就看看不动。 转身哪里还有神秘人身影。 沈棠也不追究心念一起人转移到殿宇门前抬手轻触门扉这门竟开了。 门后竟是数百个光团。 每一个光团都裹着不同的字。 儒、兵、法、墨、道、阴阳…… 仔细再看那光团竟是无数发光光粒文字汇聚而成的每一个光团便是一片璀璨文字组成的星海。在这座殿宇内静默着…… 正文 557:天工开物 “这个就是……我的文宫?” 当年查阅山海圣地相关资料文献的时候她就隐约猜测当下言灵严重残缺。 应是百家争鸣才是。 但她没去过山海圣地不敢贸下判断。 如今再看—— 自己的猜测中了个九成九! 她不由得上前细看光团里头流动的光粒文字星海不正是这一家的名篇巨作? 殿内除了光团还有几条独立在外的“星河”宛若轻盈绸缎披帛将光团围绕。 “啧啧——” 这回都用不着直觉猜测了眼前这一幕用事实告诉她——她现在所用这具老腊肉身体绝对不简单不止是来历神秘!啧啧啧不愧是公西一族保存守护多年的“圣物”!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身体的记忆。 “掉线多年的金手指终于上线了……” 这些光团似有某种魔力吸引沈棠。 “咦居然没重量……”待回过神她已抬手抓了一把仅一小捧就粗估有几万字沈棠还想看看自己抓到了什么名篇不等细看脚下陡然一空身体不断向下坠落。 “啊——” 梦境之外她双腿一颤。 直挺挺坐起身。 整個人瞬间清醒过来。 环顾四周床边油灯未熄豆大灯光努力驱散周遭黑暗。沈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置身卧室床榻上身上还穿着白日的服饰。她抬手捂着额头想起来自己又昏迷了。 沈棠起身的动静惊动屋外众人。 “主公!” “主公醒了!” 紧跟着是房门被推动响声。 宁燕入内看到脸上印着睡痕头顶几缕短发叛逆上翘的沈棠这才松了口气。哪怕康时几个一再保证沈棠这种昏迷是常态她仍不放心:“主公可有哪里不适?” 沈棠揉了揉惺忪睡眼。 “没有哪里不舒服……图南怎么在这里?我这次睡了多久?你们别不是都在等我吧?” “主公白日无故昏厥一睡便是足足六个时辰。我等心中挂念便无暇顾及其他……自然要等主公苏醒。”宁燕是真被吓到了。 沈棠略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都是老毛病了嘴上没把门的锅。下次再有这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替我担心。对了图南老媪那一家子可有处理好?” 一回生两回熟。 沈棠也不敢保证没有下一次。 宁燕回道:“俱已安排妥当。” “那白日那群庶民呢?可有异议?” 沈棠不认为自己的判罚过重。 唯一操作不当在于强行【禁言夺声】此事若传出去担心会损伤官署威信。 这会儿反思自己当时确实任性。 宁燕道:“并无异议他们还道主公裁决公正判罚果决皆是心服口服……” 不服也不行。 祥瑞都降下来了。 他们敢跟老天爷有意见? 沈棠揉着额头嘀咕:“没有就好……也希望这事儿能让他们长长记性……愚昧不是他们的错但愚昧而不自知拿着封建迷信的一套草菅人命就是他们罪大恶极了……” “主公一番苦心必能如愿。”宁燕跟沈棠也相处一段时间了她的耳朵已经学会自动过滤奇怪词汇捕捉重点意思。 沈棠下了床榻。 “我先拾掇拾掇再出去。” 她这时候也不能撂下众人继续睡回笼觉便用冷水胡乱擦了一把脸让自己看着精神一些才出去见众人——让一众僚属担心自己作为主公也要给一个交代才行。 “恭喜主公实力又有精进。”褚曜等人一瞧便发现沈棠周身不断往外溢散的天地之气这明显是实力提升之后未能精准掌控的特征之一想来跟白日祥瑞有关。 不管如何这是好事儿。 “咦?有嘛?” 他们不提沈棠还没发现。 内视一番果真发现丹府有了变化。 褚曜:“看情形主公收获颇丰。” “确实是有一点点收获。”沈棠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那“一点点”是多少紧跟着故作淡定地道“我这次好像看到自己文宫了……”估摸着蓝条能翻一番再也不缺蓝了! _(:3)∠?)_ 沈棠紧跟着又皱眉发愁:“只是这文宫似乎跟我以前所知的不太一样……” 姜胜心一咯噔:“如何不一样?” 他有些小小的担心——主公文宫有恙莫不是跟自己每天支取一块文砖有干系? 沈棠还清晰记得那个怪诞梦境。 先是看了眼混在众人中间的青年文士仅迟疑一瞬便将梦境内容一一说来。 祈善:“主公确信是文宫?” 沈棠点头:“梦中之人是这么说的。” 祈善闻言无语:“听着跟山海圣地有几分神似但又不尽相同……也不曾听说谁的文宫是这般的……主公你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话问得还算有几分委婉。 直白难听一些—— 沈棠是做白日梦啊整天念叨文宫文宫都要魔怔了所以这次才会梦到如此怪诞的所谓“文宫”。再说了文宫什么模样又不是看做梦啥样内视丹府便能看到全貌。 沈棠:“……” 她光记得梦境内容也下意识相信那个神秘人的话了……确实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 “应该不是梦我临走前不是抓了一把文字?我现在清晰记得文字内容但我确信我此前并未接触过……”沈棠很肯定地点头。 “文字内容?” 祈善等人也认真起来。 沈棠闭眸回忆一番再睁开眼。 缓缓道:“似乎是……天工开物?” 这时那名脸生的青年文士惊声道:“天工、开物?沈君确信没有记错?” “自然不会记错。” 天工人其代之。 开物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 里头记载若能以言灵形式展现出来或者让学院那些学生学会不说十分只一两分想来不久之后治下将再无饿馁。待天下太平后再一一展现必将塑造一个盛世! “只是很可惜内容不全……” 应该跟她当时随手一抓有关。 早知如此她直接脱下外衫去兜。 祈善问青年文士:“你知道?” 青年文士当然知道了。 “吾当年初入山海圣地偶然误入一座偏僻文峰得过一篇残卷。至于沈君方才所言梦境倒不是没有前例。据王室记载曾有人在祥瑞沐浴下机缘巧合下神游山海圣地想来沈君便是此种情形。只是受梦境误导误以为那是自己文宫……” 说到最后语带浅笑。 他能理解。让山海圣地当文宫试问天下文心文士谁没做过这白日梦? 沈棠:“……” 啊竟是这样吗? 沈棠挠了挠头眼神闪躲——山海圣地是全天下文心文士、武胆武者的圣地自己却猜测那是自己的文宫闹笑话了。 正文 558:寥嘉,寥少美 甭管是不是笑话蓝条确实长了。 日后干架也不会动不动缺蓝。 沈棠最满意这一点。 褚曜等人一再确认沈棠状况良好这才真正放心。沈棠猜测他们都是干等着没心情吃饭便让后厨开火做了一顿丰盛宵夜吃饱了再回去睡回笼觉睡得踏实点。 褚曜几人自然不会拒绝。 青年文士也被留下来用了一顿沈棠便与他闲谈两句:“先生可有寻好下榻处?” “准备暂居元良府上。” 祈善听到自己被cue下意识想张口反驳却被青年文士似笑非笑的眸瞪了回来。 阴阳怪气道:“元良不欢迎?” 祈善心下撇嘴不情愿应声。 “自然是欢迎的。” 沈棠瞧出他们之间有猫腻但这是祈善私事自己也不好多插手。唯一跟自己有关的便是眼前这位文心文士的去留归宿。对方出现在这种场合意思已暗示到位。 面对来投奔的人才总要有表态。 有了第一回生才有第二回熟。 “先生贵姓何方人士?” “免贵姓寥名嘉字少美凤溪郡人士。”青年文士也就是寥嘉选择主动出击张口就是睁眼说瞎话“此前听闻沈君率兵深入十乌险地攻克王都心生敬佩又恰逢元良书信送至便冒昧前来叨扰……” 他打了个直球反倒让沈棠微怔了一瞬她实在没想到寥嘉会这般主动…… 自己准备好的试探腹稿没用上。 她其实并不想一上来就下决定的。 毕竟—— 祈善的朋友圈大家懂得都懂。 沈棠是想旁敲侧击先摸清楚对方的文士之道再说。若是正常人二话不说扛进帐下打工;如果不是正常人她也得掂量掂量文士之道的副作用扛不扛得住…… 面试套路她都模拟好了。 结果人家不按照常理出牌! 留给沈棠发挥余地就少得可怜了。 要么答应要么婉拒。 但人家可是第一位主动投奔的文心文士自己要是婉拒以文心文士错综复杂的朋友圈关系自己说不定就上了谁的黑名单。电光石火间沈棠心中滚过无数念头。 下一秒她笑靥如花。 “怎会是叨扰呢?求之不得。” “能得先生肯定吾荣幸之至。” 众目睽睽之下沈棠热情抓着他的手将寥嘉都弄懵了:“先生不知自十乌一战结束陇舞郡百废待兴各处都急缺人手。吾日盼夜盼都在盼先生这样的大才。” 寥嘉:“……” 倒也不必这么热情。 无端给他一种跳了火坑的错觉。 他给祈善使眼色后者脸色黑沉。 原先还犹豫的寥嘉瞬间坚定主意不为别的冲祈元良这张臭脸也得留下来! “大才二字嘉不敢当。” “先生勿要妄自菲薄。” 大兄弟自信一点! 祈元良的朋友圈质量没得说看看跟他相爱相杀的荀贞、姜胜哪个不是工作小能手?吴昭德帐下的秦礼也不错。普通文心文士求而不得的文士之道哪個没有? 眼前的寥嘉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 听完沈棠和寥嘉心声的顾池:“……” 他抬起袖子以遮掩嘴角的弧度。 当着主公的面幸灾乐祸一旦被她抓到容易被穿小鞋这点意识他还是有的。 姜胜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投去疑惑的视线。 顾池使上传音入密的言灵手段语调诡异:“只盼着咱这主公日后无喜无爱……” 【夺人所好】 这都什么奇葩的文士之道?不当梁上君子反而来干策士的活儿真·专业不对口。 倘若主公日后所好是个大活人…… 顾池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姜胜:“???” 众人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面散去之前沈棠还不忘通知明日额外加开一场晨会。 祈善几个下意识看向了寥嘉。 沈棠轻咳:“与少美确有几分关系但更多还是担心十乌恢复元气提前做准备。” “据安插的探子回报的消息来看十乌内部大乱王庭元气大伤统治大不如前数年之内应无南侵之力。”褚曜劝说委婉当下精力应该放在治理陇舞增强己身。 待陇舞郡吸纳足够多的流民便能将征兵计划提上日程扩充抵御外敌的兵马。 这时候分心给十乌…… “方才与少美交流了一下他所得的‘天工开物’残卷我临时有了想法。为何要让十乌数年没有南侵之力?”沈棠眸光流转着冷意说道“直接废掉不是更高枕无忧?” 十乌可是上上等的血包啊。 宁燕试探道:“再度举兵?” 沈棠否决:“废掉敌人不一定要用暴力。战场上的硝烟是肉眼可见的战场之下的交锋才更让人防不胜防。此前深入十乌先登与望潮便提供了灵感只是这阵子忙险些忘了那时留下的后手。咱们可以借着机会内部分裂十乌再以生意让他们返贫。” 天工开物赚钱项目多多。 桑蚕纺织染色种地乃至冶铁制盐。 不仅能建设自身还能坑敌人。 永固关被沈棠牢牢把持怎么走私走私什么用啥姿势走私还不是她说了算? 十乌此番大败损失惨重不说还没借着战争掠夺多少布匹盐粮只能坐吃山空。 这不是给人机会狮子大开口? 褚曜几人对这些细节了解不多。 纷纷看向姜胜二人。 “胜以为此举可行。” 只要十乌再也凝聚不起来便是一盘无需畏惧的散沙还不任由己方搓揉捏扁? 顾池:“池附议。” 沈棠打了个哈欠。 “时辰不早诸君也早些歇息。” 众人行礼退下。 祈善以为就寥嘉白吃白住没想到还有一条小尾巴赵家小娘子蹲在官署外边等了许久才看到他们出来背着枪迎上前抱怨:“先生!你出来也太晚都没落脚处了。” 寥嘉指着祈善道:“这段时日住他家吃喝他供着吾等无需担心。” 祈善气道:“你还真不客气。” 寥嘉:“来讨债还讲客气?” 祈善的住所不大除了主卧就只有一间客房:“你们二人今晚将就着对付明儿我去官署看看有无空闲的屋子给你们……” 赵家小娘子脸色为难。 正欲开口却见寥嘉抬手搭祈善的肩膀拍着他胸脯笑容贼兮兮:“来咱们今晚抵足而眠好好交流、交流!” 祈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正文 559:啊,大伟啊 赵家小娘子:“……” 以这俩的臭脸来看瞧着不像是要抵足而眠倒更像是趁对方半夜熟睡将人掐死。 赵家小娘子摇摇头想将这一诡异念头甩出脑海偏偏又忘不掉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多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她在公鸡啼鸣声中起身动作利落地简单洗漱完毕便准备去院中晨练几遍暖身正巧撞见从主卧中走出的寥嘉。后者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神情恍惚。 她忍不住抬头看看日头位置确定这会儿不是日上三竿也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奇了!!! 她与寥嘉同行也有一阵子从未在巳初之前见他起来每次都要赖到巳初以后。 赵家小娘子不止一次生出怀疑。 这么个懒散人物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他如何能将言灵一道习得精通? 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老天爷喂饭吃。 天赋这种东西羡慕不来。 “先生昨夜没睡好?” 神游中的寥嘉瞬间清醒几分。 见是赵家小娘子那几分清醒又被睡意覆盖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抬手遮掩打哈欠的嘴:“啊原来是你……昨晚一点儿没睡休息没休息好还累死個人。有祈元良这么个祸害睡旁边哪个心大的敢真正阖眼?真真是寝不安席、卧不安枕、夜不成寐。” “那也只是一夜未睡……” 寥嘉毕竟是个文心文士几天几夜没睡都不至于困倦成这副肾虚透支的模样吧? 谁知这厮却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道:“文心文士也架不住一整夜互相提防。” 身体不累精神透支。 赵家小娘子:“……” 她表示不懂并且大为震撼。 舞枪晨练冒出一身热汗才觉通体舒畅寥嘉也终于从半睡半醒状态恢复了几分。她抬手擦着贴在绯红脸上的汗液又宝贝地擦着长枪问:“先生打算何时起程?” “不走了。” 寥嘉递出去一只大肉包。 这是他刚才趁着赵家小娘子舞枪去临街摊子买的一共五屉。每一只都只比成人拳头小一点滚烫新鲜、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还有香浓的肉汤汁在舌尖溢散。 “为何不走了?” 她正饿着抱着包子三口干一个。 “承蒙沈君赏识拜其帐下。”寥嘉简单说了原因反问她“这一阵子小郎可有想通?在外奔波的日子毕竟不好过……” 赵家小娘子垂首思索了一阵子。 摇头:“不想回家。” 又道:“这陇舞郡瞧着还行暂居一阵再说。瞧昨日那鲁姓小郎有趣想与其切磋探讨武艺或许能有精进。待我彻底尽兴了再谋划后路怎么走……这会儿不急。” 现在处境安全得很。 不缺吃喝穿住回去作甚? 她预备冷着阿父一年半载时间待他彻底打消给自己议亲婚嫁的念头她再回去。 寥嘉:“虽是如此但也要想办法给家中寄封家书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操心。” 赵家小娘子咬着下唇迟疑。 寥嘉也知不能多劝。 这位小娘子主意大得很。 也是若没点儿主意哪个闺阁女儿敢在饿殍枕藉之年包袱款款离家出走呢? 但很快赵家小娘子就没选择余地了因为她在陇舞郡碰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一个一照面就喊破她身份的家伙。 徐诠! 因为她是以寥嘉护卫身份进入陇舞郡的后者首日上值她又好奇陇舞郡官署运作便跟着一块儿过来。与祈善一道出门才知寥嘉破天荒早起是因为临时晨会。 作为护卫她要么在官署门外等候寥嘉下值要么在官署特定区域等候…… 赵家小娘子欲选择后者。 结果—— 祈善与寥嘉前脚还未迈入官署大门她便听到熟悉且些许疑惑的男声:“大伟?” 赵家小娘子浑身汗毛一炸。 下意识驳斥道:“你叫谁大伟?” 扭头撞见一张熟悉的…… 马脸。 视线再往上才看清马背上的青年武者这不是天海徐家那纨绔二世祖徐诠? 惊道:“徐文释?” 寥嘉和祈善停下脚步也瞧了过来特别是前者表情带着几分玩味。同行这一阵子二人并未互通姓名只是互相道了姓方便称呼。他只知道赵家小娘子姓“赵”。 未曾想—— 一个女儿家竟叫赵伟? 徐诠没注意到赵家小娘子媲美酱油的脸色一跃跳下马背收起战马笑哈哈道:“刚才远远一瞧就觉得眼熟不太确定没想到真是大伟你啊。你怎得来陇舞了?” 赵家小娘子握紧了拳头抬手握住背上枪柄:“徐文释你再叫句‘大伟’试一试!” 什么破大伟。 她叫赵葳葳蕤的葳! 徐诠被她恶狠的眼神吓一跳也知对方是真恼怒挠头:“唉但这大庭广众我一个外男也不好直呼你的闺名啊。再说葳和伟也没差什么你不也用过当化名?” 赵家小娘子彻底变为酱色脸。 恨不得给徐诠戳俩窟窿眼。 咬牙切齿道:“你这夯货喊什么‘大伟’不说你还喊破我的性别当真不想活了?” 徐诠茫然眨眨眼扭头瞧瞧看戏的祈善和陌生面孔文士道:“你这伪装在主簿眼中完全是班门弄斧掩耳盗铃啊……”论伪装异性整个天下还有谁比祈主簿更精通? 性别身份早被看穿。 也就她还傻傻以为能瞒天过海? 寥嘉看足戏在赵家小娘子怒气值突破临界值前笑着上前打岔:“这位小将军认识吾家赵护卫?莫不是同乡故交?” 徐诠昨夜并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故而还不知寥嘉这位新人。 还是祈善好心介绍一句。 徐诠恭敬道:“原来是寥先生在下徐诠字文释。您说的‘赵护卫’是指她?” “嗯。” 徐诠心中咋舌。 这事儿赵奉将军他知道吗? “同乡不算但确实因为两家关系有些走动。她这会儿应该在天海的不知为何跑来陇舞。”尽管徐氏跟非天海一系的武将没多少走动但不代表各家小辈没有交集。 徐诠自认为赵葳是自己纨绔之路的引路人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精髓。 再也没有哪个纨绔敢像赵葳一样自己被欺负了就喊亲爹去欺负对方亲爹的。天海小辈横着走周身三尺无人敢近。 歪头回想最近听到的风声怀疑:“你莫不是被接连拒婚羞愤跑出来的吧?” 正文 560:制盐,桑蚕,种粮票】 完全没有意外。 徐诠脑门挨了一棍。 这点儿力道对于武胆武者无异于挠痒痒他捂着额头道:“你这就恼羞成怒啦?” 赵葳这次没再动手只是后槽牙磨得响亮:“待你今日下值去练武场走一圈!” 徐诠嘀咕:“那你也打不过我……” 下一句提高音量:“赵将军也不在。” 赵葳没法召唤她亲爹来打假赛。 眼瞧赵葳要被气红眼寥嘉上前打圆场。他冷眼看着徐诠和赵葳关系确实不错真打起来前者也不可能真正以武胆武者能力欺负人但可不能在官署门前动手。 徐诠被寥嘉提醒才知时辰不早。 匆忙往官署小跑。 寥嘉宽慰赵葳:“女郎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吃了小亏焉知来日不能找回场子?” 赵葳心头火气还未消散。 捏着枪身的指节过度用力而发白她当然不会因为徐诠两句调侃而生气真正让她恼火的是徐诠的“有恃无恐”——得罪人也不用惧怕威胁的底气。反观她只能靠爹。 寥嘉的宽慰更让她鼻酸气得跺脚道:“怎么报仇?嫁给他祸害他上下三代?倘若我是阿爹就好了他嘴欠就撕他的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没轻没重……” 寥嘉:“……倒也不必做得这么绝。” 只是嘴巴欠又不是啥深仇大恨。 眼瞧着晨会即将开始寥嘉也不好在外耽搁便让赵葳自由活动与祈善一同入了官署议厅。祈善道:“这位赵小娘子怕不是赵大义的掌上明珠?你怎么碰见的?” 通过赵葳的相貌、姓氏以及跟徐诠的交情祈善将她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寥嘉道:“自然是半道碰见的她说不喜欢家中给议亲就逃了出来。你口中的赵大义是指吴贤帐下的赵奉?呵果真是将门出身难怪能养出这般有脾性的女郎。” 祈善:“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饿殍枕藉的混乱世道哪怕是相对强壮的男子也不敢轻易离家出走生怕变成谁的锅中肉。侥幸不死也会被当做流民强行征召去当兵丁死在某次敌我交锋。 寥嘉倒是很欣赏赵葳。 说道:“或许是虎父无犬女呢。” 祈善眼皮一颤瞥眼看他。 寥嘉道:“嘉来陇舞之前去过河尹。本想认认故人谁知故人不在。为了图方便便准备借故人印章一用谁知他更看重几封家书。无意间获知主公竟是女儿身。” 祈善猜出寥嘉口中故人是谁十有八九是徐文注了。只是内心隐约有一点小小的索然无味——寥嘉这厮提前知道主公的性别日后可就看不到他错愕惊讶的表情了。 “进入陇舞之后又遇见那位鲁姓的小郎君或者说——该称呼其为鲁娘子?但对方分明是武胆武者!还有昨晚的宁图南明明是女儿身却凝聚了三品文心……” 寥嘉便大胆猜测。 “这个赵葳明显也是习武的上佳根骨又是自小习武并未浪费多少天赋尚能补救。想来在主公帐下女子只要有天赋不能凝聚文心武胆的旧习就能打破吧?” 祈善点头给予了肯定。 又道:“话虽如此但她是赵奉之女跟徐解堂弟徐文释情况又有些许不同。” 徐诠投奔沈棠是徐解的投资后者本就是商贾脾性两头下注筹码还是堂弟而不是亲弟或者亲子即便吴贤有意见也能用“文释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打太极。 大家族多头下注是潜规则。 吴贤也不能破坏。 但赵葳是赵奉的女儿父女隶属不同阵营吴贤本就因为赵奉两年缺席而生出嫌隙再来这一出两家关系受不受影响另说担心会怀疑赵奉的立场这可—— 太好了! 祈善心中打起了算盘。 “为何会如此?”寥嘉神情倏忽多了点晦暗莫测“因为主公她自己也是女子?” 又问:“倘若国玺持有者是什么性别治下同性别便有机会凝聚文心武胆——那男子之身的你们投奔她也不担心丹府可能受损?如何还能招揽如此多文士效忠?” 这是寥嘉始终没想明白的。 祈善倒是知道。 只是—— 这答案对寥嘉并不友好。 “或许是因为‘认同’二字。” 寥嘉脸色顿时森冷如寒霜覆盖。 “认同?”他的口吻阴冷下来眼眶不知何时多了些许血丝“呵好一個认同。” 祈善呵斥:“收敛情绪。” 想发疯也看一下场合! 他理解寥嘉为何突然情绪失态。 说起来也是一桩心酸往事。 寥嘉身份尴尬幼年备受欺凌唯一感受过的善意与温暖皆出自府上年轻女师。他能顺利启蒙也是因为对方怜悯伸出了援手让他有机会展露天赋被培养。 尔后那名女师为实现抱负选择出仕邻国庶出王子在幕后为其出谋划策熬尽心血襄助登位结果却换来枯守高墙的结局。最后跟一朵花一样绝望等死。 临终写信托孤寥嘉。 只是—— 寥嘉却没能力将女师之女带出:【夺人所好——若被人弃如敝履如何能夺?】 真正让寥嘉怨愤的是—— 倘若“认同”便能让帐下男女皆有机会凝聚文心武胆那么这便意味着——女师或是诸如女师这样选择出仕的女子毫无保留地辅佐一腔忠心根本换不来“认同”。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那上位者又何其薄凉自负?从始至终将她们视为可以随意收入后院掌控亵玩的玩物而非能获得他尊敬的智囊。 二人传音入密谈完沈棠刚好踩着点进来见众人到齐便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打算:“先前大战国境屏障稳固十乌没了偷渡劫掠的渠道布匹盐粮势必大涨。” “主公的意思莫非是从别处低价收购再贩卖至十乌?这怕是要亏本。” 光计算商品成本没用还得算上人工和时间的成本这钱也没那么好赚。 当下这个世道地主家都没余粮。 收购也不是有钱就能收的。 沈棠笑道:“哪会?倒买倒卖要费多少功夫?又能赚几个子儿?这世上最赚钱的买卖是无本买卖。有本的买卖能有多少利润?昨夜一宿没睡发现《天工开物》之中有桑蚕纺织的言灵记载还有远胜如今的提盐技术或许能利用起来。即便言灵不奏效能学得几分工艺这成本不就压下来了?至于粮食反而是最好解决的……” 即便没有《天工开物》还有身怀“齐民要术”的林风。陇舞郡赶上春耕今年乃至明年的口粮暂时能自给自足林风备下的粮食可以输送去十乌回头分她一成利润。 正文 561:制盐,桑蚕,种粮票】 根据《天工开物》内部记载盐产大致分为海、池、井、土、崖、砂石这六种。即——海盐、池盐、井盐、土盐、崖盐以及矿石盐。大规模量产自然是以海盐为主。 再以日晒法制取。 大致步骤也就是利用滩涂开辟盐田再在自然涨潮时将海水引入盐田经不断日晒风吹盐田中的海水不断蒸发浓缩达到饱和状态析出晶体便得到了基础海盐。 最最最大的特点—— 产!量!大! 毕竟海水这玩意儿…… 某种意义上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奈何沈棠这块地盘并不临海莫说海水要是啥时候老天爷心情不好她这边不提前做好防旱预备手段或许要到处钻井取水才能勉强渡过难关哪还有海盐啊。 民间食用的多是矿盐制取工艺落后产出的粗盐色泽驳杂滋味怪异苦涩。 至于井盐? 这玩意儿成本太高凿井取盐往往需要凿十丈甚至更深才可能找到卤水…… 滋味稍强于矿盐但产量低成本高。 当然—— 这在沈棠这边不是问题。 她这边最不缺的就是人工劳力。 武胆武者真的好用。 荀贞毕竟也是当过父母官的有丰富的治下经验与盐业也打过交道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多。他道:“倘若制盐以陇舞郡的地理唯有井盐与矿盐可用但——” 即便工艺上去产量能提升多少也不清楚更别说从十乌手中发一笔横财了。 寥嘉问:“池盐不行?” 所谓池盐便是湖盐。 他出身在大陆西北与西南交界处的弹丸小国附近湖泊众多便有几处池盐专门供应附近诸国。同时这些咸水湖也是附近小国互相征伐的导火索兵家必争之地。 谁拿下这些地方便能扼住附近诸国的食盐命脉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甚是热闹。 大陆西北盐矿多。 境内一些湖泊也能制盐。 荀贞瞧了眼暗中打哈欠的徐诠。 摇头道:“暂时不行。” 因为暗中把控池盐的是天海吴贤几处盐田名义上归属天海吴氏。吴贤借助徐解人脉商路徐解通过吴贤拿下附近州郡的盐业生意。虽然市场占比不高但也是暴利。 若非如此两家关系为何这么紧密? 徐解从吴贤身上获得的可不只是在天海的地位提升还有实打实的黄白利润啊! 当然吴贤也因此从徐解身上获得一个自动赚钱、吐钱、日进斗金的小金库! 主公暂时不能从吴贤口中夺食。 寥嘉便不再提了。 “管它什么盐只要是盐能赚钱就行。其实关于制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沈棠比划两根手指“做两手准备!其一如含章所言池盐的主意暂时不能打矿盐和井盐尚有操作余地。倘若数量不行那便质量获胜以上等精盐的噱头卖给十乌高层勋贵。” 粗盐提纯沈棠还是会的。 众人心中默算着大致预算共叔武为首的武胆武者知道又来活儿了_(:3)∠?)_ 褚曜问:“其二呢?” 沈棠:“此前季寿曾以言灵【水淹七军】御敌以文气化出水流只是维持不久又化为天地之气散去。想来也能以言灵唤出海水?这种海水可能引入盐田制盐?” 寥嘉不知沈棠化物之能。 只觉得她这念头颇有些异想天开。 言灵唤出的东西水也好、火也好、风也罢本质都是天地之气外在的实体化表现无法真正化物。倘若海水能引来真正的海水这制盐成本……非暴利二字能形容! 再者—— 若能做到为何不直接言灵化盐? 他以为其他人也是同样想法余光一扫却发现除了宁燕褚曜祈善等人皆是深锁眉头仿佛这异想天开的提议真有可行性。寥嘉心头一颤顿觉有些莫名荒诞…… 褚曜:“此法怕只有主公与令德二人能用。成功与否尚未可知但可以一试。” 若能行怕是能打穿盐价。 寥嘉默默记下“令德”二字。 也不知此人与主公有何处特殊。 以言灵化出海水提炼食盐毕竟只是沈棠個人的脑洞也不可能将赌注押它身上。 井盐与矿盐才是重点。 陇舞郡境内确实有几处因为种种原因荒废的盐井、盐矿仍需派人去勘察一番。 当然这条路也走不通的话—— “……产量太低咱们就找文注收购粗盐再将粗盐提纯成精盐高价倒卖去十乌。”最洁白的食盐宰最肥硕的十乌。勋贵想区别于普通人自然方方面面都要用最好。 顾池幽幽道:“倘若精盐易得想来不止能在十乌走俏在关内各地也很抢手。” 赚钱又不磕碜。 赚谁的钱不是钱? 沈棠脑袋瓜转得飞快。 顾池这个提议也很不错哦。 从徐解这边低价收购大量粗盐再将粗盐提纯成精盐数倍高价卖给徐解也是一桩暴利生意。褚曜知她心思默默将这一点也记下来——陇舞郡太穷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只要是能赚钱的路子自然都要抓住。待赚够了再将提纯之法天价卖给徐解…… 一肉两吃。 至于桑蚕养殖…… “蚕种找文注那边收购唯一麻烦的便是叶料。陇舞郡虽能栽种桑树但生长周期过长等它们长成蚕都饿死几十轮了。而我抑或令德也没有三头六臂……” 这就非常尴尬了。 姜胜:“若欲速成唯言灵一途。” “确实。” 沈棠看向宁燕。 宁燕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请主公明示。” “图南与那些学生接触也该知道她们天赋参差不齐不是每个都有入仕的可能。图南有想过她们未来如何谋生?” 宁燕静待沈棠开口。 在她看来即便再没有天赋但精心教导下来当个基层小官还是可以的。 只是看主公意思似有其他安排。 沈棠语出惊人。 “可有想过让她们耕作为生?” 宁燕道:“主公这如何可行?” 让这些学生经历数年苦读与苦修后再让她们回去继承祖祖辈辈的传统手艺? “如何不可行?”沈棠面上看不出玩笑取闹的意思“在我看来非常可行。” 这是掌控生产力的第一步啊。 正文 562:制盐,桑蚕,种粮票】 沈棠道:“人嘛只要不是辟谷后餐风饮露的仙人即便实力强横到二十等彻侯的武胆武者也不能断绝五谷杂粮。民以食为天耕作如何就是不体面的活儿了?” 宁燕试图解释。 “主公与体面无关而是……” 沈棠知道宁燕的理解还停留在固有印象上笑着截住她的话:“图南不要心急是我没说清楚。言灵耕作与你所知的躬耕可不同一人之力甚至能供应千人之军。” 一人之力…… 供应千人之军??? 宁燕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感觉荒诞但她毕竟是聪明人这第二反应她就想到沈棠率领孤军深入十乌腹地月余将人闹了个底朝天还能全身而退的英勇事迹。 外人只觉沈棠胆子大跑人家大后方还不迷路打下赫赫战绩全然没想过后勤粮草问题。即便想到多半也会猜测她是就粮于敌用敌人的粮食解决己方的危机。 至于她为何能神操作精准找到敌人老巢及时抄了人家的粮仓保证食物不断…… 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不知真相前提下就粮于敌最符合逻辑而沈棠这话却给了宁燕另一个思路—— 大军之中有人能言灵化粮。 完完全全做到自给自足! 没了粮草供应的约束这支千人规模的急行军再无后顾之忧机动性彻底拉满。 难怪敌人连他们影子都没抓住。 合着真相在这里! 一瞬间她心跳如鼓。 袖中双手因激动而轻颤。 行军打仗拼的是什么? 双方统帅指挥全局的能力、军师的智谋、军阵的战力、兵马规模还是军械威力? 它们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比拼两方势力的底蕴谁的粮草辎重供给线最稳定安全。一旦一方粮草供应不上再被敌人围困胜负便没了悬念。 由此可见其重要性。 一时间宁燕满脑子打仗后勤。 沈棠轻咳一声将她思绪拉回:“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培养她们也不是图她们一辈子随军当粮仓……但人从生到死却是一辈子离不开粮食。倘若有言灵辅佐让一成人耕作一年收成交完赋税剩余粮食养活一家老小还年年有余粮不再看天吃饭……” “再无饿殍枕藉、赤地千里的惨状。”前所未有得认真“这才是我想要的。” 宁燕闻言一怔。 这大概就是沈棠与他人的不同。 倘若言灵有利农耕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有这利器打仗还不开挂但沈棠想到的却是有多少庶民不用再饿死。打仗要死人的而她希望更多人因它而活。 宁燕勉强平稳呼吸。 “主公仁善。” 新人寥嘉更是肃然起敬。 不为别的只为沈棠有这一份心。 本来就高的好感度又涨了一截。 不免在心中暗暗地道:【祈元良走了什么运道竟真让他找到这么個小圣人……】 是的这就是祈善的择主标准。 寥嘉还一度嗤笑他天真。 自个儿一肚子坏水还想找个活圣人当主公辅佐?也不怕二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 这不是自虐么? 寥嘉刚听到沈棠的好名声起初是不信的再到慢慢质疑最后将信将疑直至沈棠那番话才真正打消疑虑。他毫无戒备的一番心理活动自然被顾池全部听过去。 顾池:“……” 自家主公真是“害人不浅”。 待宁燕坐下荀贞才开口:“主公这般文心文士除了您与令德并无他例。如何修炼尚需摸索。贞提议不妨先搜罗天时、气节、农耕、耕具有关的言灵书册。” 虽说同一句言灵因为个人领悟不同而有不同的效果但针对性学习言灵肯定没错。 同时还能做个测试。 沈棠与林风言灵化物能力究竟与什么有关。因为她们的性别还是因为她们的诸侯之道/文士之道。沈棠的诸侯之道本就与农事相关言灵化物也在情理之中。而林风的“齐民要术”核心便是农事那《齐民要术》更是一部农学巨著有这效果也符合逻辑。 除此之外—— 其他的人呢? 学习这些农事相关的言灵往这方面顿悟修行是不是也能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这些尚属未知。 沈棠:“嗯这事儿要安排上。” 昨夜梦境给了她底气。 此事一定能成! 因为农家! 因为农家学宫! 更因为百家争鸣! 只是培养发育也需要时间那些连启蒙都磕磕碰碰的小鱼苗显然还不能派上用场。目前只能让沈棠与林风多多加班了保证计划的初期运行顺畅。倘若桑蚕纺织能形成特色产业陇舞郡也算多了一个进项。沈棠心中的算盘算珠拨弄得噼里啪啦响。 之后便是众人讨论如何让计划更加完善并且安排人手让几个项目同时启动。 寥嘉本以为没自己事儿。 毕竟他还是新人。 考察三五个月顺便熟悉环境。 谁知—— “少美熟悉池盐?” 寥嘉谦逊道:“略知一二。” 沈棠闻言点了点头抬手拨给他一批人手让他去找寻平整荒地规划修建盐田。 有武胆武者相助工程很快的。 做完先期准备再尝试招引海水。 如果不成盐田推了改农田。 寥嘉一时语塞:“……” 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沈棠没觉得她甚至觉得人手太少根本不够分。晨会结束就匆匆带人去考察荒废的盐井还带上曾经负责过盐井的官署小吏。倘若废弃盐井能启用最好不能启用就另外再开凿。盐井的开凿对于当下科技水平是个难题也是井盐成本居高不下的主因。 但—— 武胆武者真的很好用啊。 沈棠一度不理解武胆武者这样好用的万能工具人为何世人只想让他们打仗? 暴殄天物真真是暴殄天物! “文释且留步。” 晨会散去褚曜笑着喊住徐诠。 “功曹有吩咐?” 褚曜道:“有事相商。” 蚕种找谁买? 徐解。 叶料桑树找谁买? 徐解。 大量粗盐找谁买? 还是徐解。 人虽不在陇舞官署却处处有他徐文注影子而他堂弟徐诠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本想找赵葳的徐诠只能改主意。 “好。” 抱着枪苦等的赵葳远远瞧见祈善与寥嘉一同下值。倒不是祈善愿意跟这人走得近纯粹是因为主公让他带一带新人熟悉环境。例如带着寥嘉去军营调拨人手。 谁让寥嘉这会儿连军营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其他人还都跟寥嘉不熟悉而内推寥嘉的祈善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赵葳:“先生这么早就下值了?” 寥嘉上了官署给配的马车。 “没呢还得去军营。” 赵葳眸子一亮:“那我能去吗?” 她可是寥嘉名义上的护卫。 寥嘉看祈善祈善点头。 “能。” 赵葳去了才好将人收入囊中不是?呵只盼大义哪天在阵前看到女儿别失态。 治所驻军在城外。 远远便看到成片旗帜迎风招摇。 赵葳没少跟着父亲混入军营耍玩但赵奉再溺爱女儿也不会由着她乱跑。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能去的地方也极其有限。这次去的是陌生军营期待感拉满。 军营旗帜除了沈棠的【沈】便是各营主将的姓氏一眼就能分辨。 【白】 赵葳喃喃道:“这姓氏少见。” 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哪个有名武胆武者姓白马车车厢刻着官署印记一路绿灯。 “先去见此营主将。” 凑巧主将在营中。 白素身着甲胄前脚刚回来。 “主簿怎来了?可是主公有吩咐?”白素今日军营轮值并未参加早上的晨会。 祈善让寥嘉拿来沈棠签署的调令递过去说道:“他姓寥寥嘉寥少美主公让他来调拨一百人手至少二十名末流公士。前去荒地开辟盐田白都尉这边可方便?” 白素确认调令无误。 才道:“自然方便。” 打破女性无法凝聚文心武胆的刻板印象寥嘉一眼便认出眼前这名身形与自己同高的武胆武者是名实打实的女子。倒是赵葳没认出被白素英武清秀的面庞吸引。 她见过太多五大三粗的莽汉武者。 稍微清秀一些也是徐诠这种。 从未见过白素这般清秀俊雅又不失力量的“男性”完全长在她审美上! 白素收起调令:“且随我来。” 她这一营虽然扩充至三千规模但大白天的除了基础防御剩下的不足五成其余不是去修炼便是去干活儿。偌大练武场放眼望去仅有五六百人正在苦练劈刺。 白素招来正带着操练的副手。 凑巧还是个熟人。 “怎会是你?” 这不是那位鲁姓少年么? 白素注意到赵葳瞧了一眼她的面孔视线瞥向她背着的长枪最后落在赵葳露在袖外的手手指掌心皆有习武留下的厚茧。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还是个女郎。 她问:“之宗你们认识?” “前两日缉捕犯人认识的。” 正文 563:没见识 “这倒是一场缘分。” “确实。” 她也没想到会如此巧合。 白素又吩咐:“既然如此此事便由之宗你负责你去挑选二十名末流公士、八十名熟悉开垦的兵卒听从先生差遣。倘若人手不够你再回来调人莫要耽误进度。” “唯。” 鲁继抱拳应下。 她去安排各项事宜寥嘉等人只需要在原地静坐等待即可免不了闲聊两句。 “这位小郎字之宗?” 寥嘉对这位小郎印象挺深。 白素正暗中观察这张陌生面孔听寥嘉问起鲁继她便道:“嗯鲁继字之宗。之宗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因为那会儿年纪还小只是跟着家中兄长排行以齿序唤之。只是遭逢不幸家中父兄皆战死她性格又犟便个自己取了新名字。” “哦竟是这样。” 寥嘉内心并无触动不是他没有同理心而是类似的悲剧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相较之下鲁继还是幸运的。 她至少是個武胆武者未来还有翻身的希望若是寻常庶民还不知尸骨埋哪里。 大概是因为沈棠将武胆武者当万能工具人太顺手隔三差五调人干活儿军营都有一套章程了鲁继没一会儿就点齐了一百人手。寥嘉随便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抽。 全部都是女子! 长久的风吹日晒和艰难枯燥的训练让她们的肌肤变得粗糙且黝黑再加上没时间打理修缮眉毛野蛮生长多少掩盖了女性特有的柔和多了几分英气与粗犷…… 寻常女子身形偏矮小纤瘦。 而眼前这些—— 身高虽不及他但也比寻常男性庶民高了许多身板瞧着厚实坚硬有些棱角。 “这……不太妥当吧?” 寥嘉低声询问祈善。 他本就喜欢怜惜女子偏爱好相貌先前管了赵葳的闲事儿性别多少也加了点分数。现在让他指挥这么一群女子去干成年男性庶民都未必扛得住的开荒苦力活。 稍微有点心理负担。 祈善正想给他一白眼却听白素语调陡然凌厉:“先生觉得这百人哪里不妥当?” 寥嘉听出白素话中的不喜。 却不能直接说出理由。 他总觉得明里暗里正有百多双不善的眼睛盯着他盯得人毛骨悚然、浑身冷飕飕。他这会儿要是说错了话以后别想有好果子吃!电光石火间寥嘉脑子转得飞快。 勉强挤出几分人贩子笑。 “白都尉帐下兵强马壮魁梧有力区区开垦盐田一事哪用得着如此多好手?” 白素:“……” 此人笑容看得她下意识不适让她想到以前当飞贼那会儿撞她手里的采花飞贼莫名有些手痒。但寥嘉这话顺耳听得人舒坦。白素便不跟他计较了:“谬赞。” 寥嘉尴尬赔笑。 官署那伙内卷达人的工作效率不是盖的晨会结束就划分出盐田位置就在治所以东方位。因为十乌马匪的缘故加之土地贫瘠仅有的几个村落也破败荒废许多年。 寥嘉几人坐马车鲁继骑着武气战马跟随马车一侧兵卒各自带着工具列队步行。 队伍整齐步伐统一。 他时不时掀起帘子看两眼。 祈善端坐着嘲道:“没见识。” 寥嘉:“我没见识?你倒是在大陆其他地方再找这么一支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赵葳完全不懂这俩有什么好吵的武胆武者开荒干活儿是罕见但有这么稀奇吗? 马车颠簸摇晃她闲着无聊。 趴在窗沿招呼小伙伴:“之宗。” 鲁继看了过来:“何事?” 赵葳一手托腮道:“问你个事儿。” “问。” “你们白都尉可有婚配?” 拌嘴争吵的祈善二人齐齐停下来鲁继不明所以:“尚未婚配都尉也无心此事。” 赵葳又问:“为何无心此事?他年纪轻轻便能统帅三千余人怎会没有冰人上门?” “冰人?这个倒是不知道有没有。不过主公大业未成哪有空谈什么儿女私情?”鲁继目前也想不出来白都尉与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光想想都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赵葳点点头:“这倒是阿爹也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后成家方为大丈夫。” 鲁继:“???” 寥嘉忍着笑意:“小郎打听这个难道是想给白都尉撮合说媒?家中有适龄姊妹?” 赵葳脸色微微窘迫。 不甚自然道:“是又如何?” 见寥嘉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打趣她恼道:“阿娘都说了只要碰见合心意的直白点无甚不好!自己不下手就只能看着旁人得手。我阿娘就是这么得到我阿爹的……” 不过阿娘欲擒故纵玩得好阿爹至今还以为是自己追的她。赵葳一直觉得自己兵法上的天赋继承自母亲而不是父亲。 祈善:“……” 吃了个赵奉夫妇的瓜。 他忍俊不禁:“这怕有些迟白都尉可是陇舞郡诸多女郎喜欢的人抢手得很。” 这也是祈善极其不理解的地方。 赵葳:“乾坤未定胜负未知。” 寥嘉彻底绷不住了。 瞧得赵葳一脸莫名其妙。 不支持她就罢了不至于嘲笑吧? 眼瞧着赵葳转羞为恼寥嘉忙止住笑:“不笑了不笑了不过——白都尉虽好但对于小郎家中姊妹而言未必是良人。” 她有的她也有大家一样。 赵葳脸颊气鼓鼓的:“哼!” 这个插曲多少冲淡了一路颠簸带来的疲累和不适午后过半众人才抵达目的地。 寥嘉熟悉盐田各处规格。 与鲁继低声商议清楚再丈量大致范围划清楚每一块盐田着人清理碎石平整土地……整个流程不算复杂但工程量很大。即便有人手他也不觉得能短期完成。 谁知—— 这些兵卒给他开了眼。 武气运转暴力开道。 彼此配合甚是默契。 寥嘉除了动动嘴啥也不用干站一旁看着各色武气交缠乱飞飞沙走石扰乱视线就行。末流公士武气不多不可能一道下去化出一道沟壑但配合着接力效率也不慢。 不过半刻钟百块大小一致整齐排列的盐田范围就划了出来接着细分。 祈善用手肘捅了捅他。 “你就干看着?” 寥嘉回神:“我能帮上什么忙?” “低等武胆武者武气储量小消耗快恢复慢。作为文心文士这都不懂?” 要干活快续航就得稳。 不然让寥嘉过来作甚? 正文 564:挖墙脚 寥嘉此时的心情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来回奔腾他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憋出个屁。 良久之后他羞愤问:“我?” 祈善:“不是你难道是我?” 这又不是他督办的活儿。 他又无情补充(刀):“倘若你不行无法胜任此事你也可以向主公表明。她对待新来的僚属一向宽容。”只需要寥嘉亲口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胜任委托即可。 不过沈棠的宽容也有期限。 这位主公“势利”得很倘若新人始终无法证明价值无法与整个集团融洽相处便意味着不需要在对方身上浪费过多精力。往后这人该用还是能用但不会重用。 目前还没谁有这待遇用顾池那厮的话来说——他这位主公对谁都很重用恨不得从一百多斤的身体榨出一千多斤的油水。 祈善说得轻描淡写隐约含几分挑衅。 寥嘉仿佛被踩了尾巴:“说谁不行?” 不过几道寻常言灵如何不行? 祈善:“……” 他发现主公帐下这些人还有一個共同特点——上至主公下至文武最忌讳“不行”二字用它来挑衅人一用一个准。他记得当年的寥嘉也没这么容易咬饵上钩啊? 末流公士的丹府武气储量极少。 稍微灌注一点就能完全恢复。 寥嘉自然不费劲儿。 只是—— 祈善眼神幽幽看着那只出现在寥嘉手中的、造型熟悉的、属于主公的宝贝钱囊…… 还未开口寥嘉随意颠了颠重量。 有点儿嫌弃:“哪个穷光蛋的?” 重量极轻摸一下形状估摸着就几个铜子儿几块极小的碎银穷得令人同情。 祈善淡淡道:“哦主公的。” 寥嘉:“……” 二人都沉默了一下。 寥嘉的情况跟荀贞有些雷同。 荀贞发动需要大量文气的言灵需要【千金散尽还复来】作为前置条件获得所需的海量文气而他的【急中生智】还会对被效忠者产生二次“伤害”——限时降智。 相较之下寥嘉就稍微简单些。 强制性剥夺固定范围内一人【心爱之物】!目标一开始完全随机但随着寥嘉成长而逐渐变成自由选择。祈善当年获知这个奇葩条件直言不去当梁上君子可惜了。 因此在他看来寥嘉这次故意的。 主公本来就穷得叮当响。 钱袋中的家当还是她绞尽脑汁拐了几拐才在荀贞这位“吞金大户”手中保住。 居然被寥嘉给“偷”了。 寥嘉矢口否认:“方才想的人是你。” 但不知何故目标却成了主公。 看着一众忙碌兵卒犹豫要不要帮把手的赵葳耳朵一动刷得扭过头:“???” 祈善的脸色愈发黑了。 这厮又想对素商下手是吗? 寥嘉拧眉道:“明儿再试一试。” 他也是头回碰见这种情况。 武胆武者的工作效率确实高得离谱等规模庶民要干十天半个月的活儿他们两三个时辰就能取得一样的工作成果。截止夕阳落山前盐田工程的框架搭建成功。 但距离真正完工还需五六日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在盐田附近搭建简陋排房供日后在盐田的庶民居住。为了运送方便可能还需要修建一条盐田到治所的路。 寥嘉在内心默算一番:“……若征召庶民徭役数千人要服役两三月方可完工。” 但搁武胆武者身上百人干活十天时间都还充裕她们干完活儿还有充沛体力精力说笑闲谈。看着这群在夕阳下扛着工具还嬉笑打闹的兵卒寥嘉一时看得出神。 祈善道:“物尽其用人尽其能。主公时常念叨打仗的时候需要武胆武者待某日天下太平这些人总该有个归宿不然只会成为引发战乱的源头。仔细一想也是纵观这两百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但总是消停一段时间又再度回归战乱分裂。” 所有人都渴盼和平。 但所有人都需要养家糊口。 武胆武者也不例外。 沈棠:【武胆武者就好似那群在残酷角斗场活下来的野兽他们磨牙吮血为生。或许向往平静、不再杀戮的光明未来但当他们真正置身这样和平环境食物危机迟早会勾出他们内心的嗜血。】 野兽需要捕猎才能谋生。 武胆武者需要战争才能存活。 这世道如何能平静? 寥嘉咋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倒是新鲜。仔细一想主公的话不无道理。所以——她现在让武胆武者潜移默化中习惯这样的生存不正是在驯化‘野兽’?” 合着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寥嘉抚掌:“深谋远虑吾辈佩服。” 祈善:“……”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车厢内的赵葳也露出敬佩神色喃喃:“难怪啊难怪了阿爹如此推崇沈君。” 阿爹的主公吴贤就想着秣马厉兵。 沈君远见卓识已想到铸剑为犁。 相较于前者后者更得她喜欢。 祈善问她:“小郎也觉得主公很好?” 赵葳诚实点头:“虽然未有机会一睹沈君真容但沈君确确实实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阿爹的眼睛终于看准了一次。 祈善看着她若有所思。 “会有机会的。” 抵达军营私下与白素交谈几句。 白素似不赞同:“留下赵葳?但她是赵将军之女若捅出去怕是会带来麻烦。” “若她自己硬要留下来我等念在赵大义的香火情分上还能无情驱赶他女儿?” 白素:“……” 这是要赵葳被卖了还给他们数钱? 白素垂眸迟疑。 因为赵奉对她也算有半师之恩。 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回道:“行我让之宗与她多多接触试试看。” 这事儿也没做得多刻意。 不过是让鲁继与赵葳多多切磋适当露出破绽引起对方怀疑与好胜心而已。白素深知对任何想在武道有建树的女子而言陇舞郡丢出来的鱼饵都有着致命诱惑。 祈善三人回汝爻城。 天幕下星月相伴。 因为寥嘉的房子还未定下来他仍需与这厮“抵足而眠”一夜光想想就晦气。 半夜辗转反侧。 寥嘉哪还能睡得好气得抬脚踹:“你够没?床榻生蛆虫了扭个没完没了?” 祈善早有防备抬脚挡下。 尔后喃喃:“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寥嘉翻白眼:“你都想不起来定是不重要。早些睡吧连着两天遭不住!” 正文 565:文注啊,做个生意呗票】 这一夜寥嘉仍未睡好。 他转身掐死祈元良的心都有了。 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一大早起来就没看到赵葳倒是看到她留下来的纸条说是跟那位叫鲁继的女郎约好一块儿晨练切磋。寥嘉看过便将条子收起忍着困意洗漱收拾用过朝食去官署上值打了卡再去盐田那边督工。谁知他与祈善前脚刚到官署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连周遭天地之气都有些颤栗。 源头正是他的新主公。 寥嘉猜测:“莫不是盐井进展不顺?” 祈善摇头道:“不知。” 以他对自家主公的了解这种事儿根本不会引起她这么大情绪她只会让帐下武胆武者多多出力。一口盐井不出卤水那就多打几口武胆武者可是万能的工具人。 犯不着这般动怒发火。 迎面瞧见受不住气氛而躲出来的顾池顾池见祈善连着熬夜两天气色不好便好心提醒一句:“主公这会儿正气头上杀气腾腾你们俩碰见了小心别触她霉头。” 祈善追问:“发生何事?” 顾池左右看了看弹指布了个言灵防止落到沈棠耳中才道:“还能因为什么事儿?主公宝贝钱袋子昨儿莫名不翼而飞了可含章最近也没动用什么大型言灵……” 祈善:“……!!!” 糟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啥事。 寥嘉不甚在意:“那钱袋才几个钱?” 若路边碰见他都不屑弯腰去捡。 顾池一听就惊异瞧他同僚这话信息巨大——才来一天他怎知主公钱袋几個钱? 三人三脸懵逼。 顾池倒吸一口冷气问:“少美你老实交代——主公钱囊不见莫不是与你有……”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寥嘉从袖中拿出的熟悉钱囊。 寥嘉表情无辜地说了昨儿细节。 一时顾池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笑。 最后还是拍拍寥嘉肩膀。 赠一语:“少美你——自求多福。” 寥嘉茫然地拿着钱囊一脸不解。他是真的不理解主公好歹也是一郡之长一方小势力的头目不说家财万贯但也不至于为这点儿就让帐下僚属“自求多福”吧? 顾池明白他内心的仿徨茫然。 忍笑:“若只有你一个倒也还好偏生主公帐下就没几个省心的她啊——唉。” 寥嘉问:“何出此言?” 顾池大致说了其他几人的情况。 寥嘉的表情从新奇、震惊、同情、再到彻底无语张了张口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文心文士这个群体很大绝大部分都中规中矩似他这般特立独行的只是一小撮。寥嘉喜好交友朋友圈那么多人特殊的也就寥寥几人这几人还包括他自己。 未曾想—— 沈棠帐下就没几个正常文士。 他喃喃:“难怪难怪当他祈元良两年主公还没被他克死果真是有特殊命格。” 正常主公扛一个都够呛。 沈棠背着这么多奇葩负重前行还活蹦乱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真命天子啊! 顾池:“……” 这话也不无道理。 秉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寥嘉主动归还沈棠钱囊还在她开口之前说了一番漂亮的场面话。沈棠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纵然心中委屈也只能压下情绪。 老天爷! 就不能给她一个正常僚属吗? “无妨少美无需自责。”她心中滴答滴答滴血心声在顾池听来都带着哭腔了但面上仍说得豪爽大方“区区身外俗物不过瓦砾如何能与少美这颗明珠相比?” 结果—— 没过一个时辰。 刚物归原主的钱囊还没来得及捂热就再次当着沈棠的面上演“人间蒸发”戏码。 沈棠:“……” 看着手中眼熟钱囊的寥嘉:“……” 这次他可无辜了。 他能拍着胸脯打保证自己这次没有想着坑祈善而是想着同在盐田区的赵葳啊!料想赵葳的心爱之物就是那柄长枪自己也好当面归还。谁知竟是这么个结果。 寥嘉从盐田归来第一时间将钱囊物归原主沈棠双手捂着脸内心已然绝望。 他只得小声建议。 “主公不妨换个喜好?” 沈棠睁着死鱼眼语气幽幽道:“我另一个心爱之物就是待处理的政务……” 丢失钱囊至多心痛一下。 丢失文书耽误工作。 两害相权取其轻。 寥嘉:“……那还是算了。” 之后连这几日尝试发现寥嘉的【夺人所好】专门盯着沈棠发动她就彻底佛系了只能暗暗宽慰自己——她来人间历劫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如何取得西天真经! “羡慕唐三藏???……” 人家是组团刷副本。 她是被人组团刷身边都是老六。 这毕竟是小插曲除了沈棠受伤其他人还多了茶余饭后的素材极大缓解工作压力。不过半月便开凿出十八口盐井。这般效率饶是祈善几人也想要咋舌。 要知道这些都是深井而原先被废弃的盐井只是浅井开口大、结构不稳固、资源有限被废弃也是因为浅层卤水开采枯竭还时有坍塌修缮又需几月功夫。 在大陆其他地方倒是有开口小的卓筒井也就是深井一定程度上利用机械令钻头上下穿凿打井。其原理与舂米的足踏有些类似能大大节省人工劳力。 一口深井需数月乃至数年功夫才成中途有渗水或者加固不当这口深井就报废了要没打出卤水也算失败。不过跟随沈棠的这批武胆武者经历十乌地下穿凿地道早琢磨出一套粗略勘测经验除一开始经验不足整出两口废井之后都大获成功! 有了卤水之后流程就不需要武胆武者介入寻常庶民也能胜任无非枯燥了些。 看着浑浊的卤水被打上来经历几番处理在锅中形成一个个雪白可爱的盐团子沈棠心中算盘拨得噼啪响——一鼓作气兴许今年还完荀含章的贷款还能攒下点。 但真正让沈棠看到暴富希望的还是盐田——真正无本万利的生意。 “长风破浪会有时——” 正文 566:文注啊,做个生意呗票】 长风在旷野呼啸。 视线所及皆是平坦盐田。 陇舞郡位于大陆西北分明是远离滨海的边陲之地此时却诡异地响起了阵阵惊涛浪涌之声。风吹浪卷又似海沸。以沈棠为中心无故掀起带着海水咸腥的狂风。 衣摆猎猎发丝乱飞。 众人屏气呼吸抬首望向天际——原先还艳阳高照的天几个呼吸功夫就被乌云染指厚重云层近得仿佛伸手垫脚就能够到。海浪咆哮让人产生近乎知悉的错觉。 “来了!” 众人凝神却见一眨眼的功夫一道数丈高的巨浪踏着狂风自天幕倾泻砸下。 不偏不斜正好落在盐田之中。 同时也溅了沈棠半身海水。 看似来势汹汹的巨浪甫一接触地面就变得温顺丝毫不见出场时的凶悍乖乖填满每一块盐田。多余出来的全部顺着挖好的沟渠汇入人工暴力挖掘的人工池。她有意控制文气输出堪堪耗完丹府储量。沈棠毕竟还是一郡之长不可能每天都来一回。 若将人工池蓄满也够盐田用一阵。 弯腰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嘴里。 尝尝咸度:“啊呸还挺咸。” 确实是海水味道很正宗。 但毕竟是文气所化能不能像沈棠化出来的酒一样长久存在她心中也没有底。 具体情况还得再观察两日。 沈棠拍拍手:“让盐工干活儿吧。” 又道:“我先缓一缓恢复文气。” 开凿盐田区的时候沈棠也不忘让褚曜张贴告示招聘足够的庶民来当盐工。盐工的活儿耗费体力相对没那么重普通人完全可以胜任。此举也算是增加就业岗位了。 盐工早在一侧待命。 尽管他们都知道言灵很神奇但没机会看一看。这回亲眼看到沈君唤出海水这种未曾见过的神仙手段让他们忍不住心情激昂。因此干活儿也格外有劲儿扛着木耙仔仔细细将浸润海水的盐田泥巴耙一遍。一个比一個手脚利索无形中在攀比什么。 沈棠想一屁股坐下来休息一下。 谁知下一瞬丹府逐渐充盈。 她无语看着围绕自己的数道文气:“……倒也不必这么赶……我可以自己恢复的……” 还能趁机偷懒摸鱼。 “为上分忧解劳本是吾等职责。” 在场这么多的文心文士个个实力不凡他们哪有让主公自己恢复文气的道理? 沈棠:“……” 她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暗搓搓将这些文气主人记下来回头多给他们派点儿活! 心念刚落便少了一道。 不用看都知道是顾池这厮。 沈棠起身拍拍衣摆粘着的泥土道:“盐工若能顺利制出卤水记得第一时间回禀。” “咱能不能发财可就看它了。” 从产量和成本来讲盐田其实比盐井低得多只是盐田还未真正投入使用一时半会儿也发挥不出原有优势。前者可以用太阳蒸发后者需火烧熬煮浪费大量炭火。 此前的井盐都是用秸秆柴火成本居高不下产量还比较低。这种增加成本的事儿沈棠自然不会干便将主意打到天然气头上即“火井”。据闻一斛水可得五斗盐。 只是此法危险性相对较高为保证盐井顺利运作与盐工们的安全少不了要数名武胆武者长期驻扎巡视检查尽可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盐田就没有这些担心了。 沈棠:“对了文注那可有回信?” 宁燕收回落在盐田的视线道:“还未算算脚程最快也需要三日才有回信。” 沈棠不安又紧张地搓着手手。 “还有这么久?时间可真难等。” 宁燕笑道:“会有好结果的。” 以她对徐文注的了解从天而降这么一块超大肉饼他不伸手去接就不是他了。 徐解为何跟吴贤纠缠不休? 因为后者名下的池盐利润巨大。 出于利益为了家族徐解都没拒绝效忠吴贤的理由但——人的胃口会不断增大。世人皆说商贾逐利其实世家也一样。吴贤这会儿的胃口有些超出徐解预期了。 主公此时递出这块肉饼…… 他徐解如何选择? 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事实也正如宁燕预期那般。 徐解拒绝不了吴贤更拒绝不了沈棠——后者不仅带来利益还有一份知遇之恩。 那天碧空如洗。 浮姑城一如既往地安宁。 徐解暂时忘记忧愁抱着一杯茶水坐在庭院晒着太阳翻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言灵书册。正酝酿出些许微醺困意耳畔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掩卷收起书册。 “又有家书?” “文释年纪越大越粘人了……”徐解看似抱怨堂弟实则嘴角早已悄悄翘起“……算算他的年纪他也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怎么还这般不稳重也不怕沈君生意见……” 随侍:“不止是小郎家书还有几封是陇舞郡官署传来的需要家长亲自阅览。” 陇舞郡官署发来的? 这就是非常正式的官方交涉了。 徐解心下疑惑但仍先拆了啰嗦堂弟的家书不出意外全是废话勉强能提炼一句核心内容——离家出走的赵家娘子跑来陇舞了还委托他帮忙给带句平安勿念。 “大义这番可以放心了。” 说着又拆开那封带着陇舞郡守印鉴的信函嘴角勾起的弧度逐渐僵硬直至凝固。 随侍有些好奇内容因为他跟随家长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家长眼睛能瞪这么大! 呦吼—— 不止眼睛瞪大呼吸也急促了。 徐解倏忽站起身将信函揉成一团。 环顾四周语气严厉:“这信函都是你一手带过来的?中途可有被其他人沾手?” 随侍:“属下盯着未有外人接触。” “那就好那就好。” 徐解脸庞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 不知何时还冒出了细汗。 信函一开始只是普通问候顺便问他这边能不能友情价卖点蚕种叶料虽然开出的量很大但这玩意儿没什么大的利润。若算上人工往返成本估摸着还能大亏一笔。 真正让徐解激动的是后面! 盐! 沈君手中有低成本提炼精盐的法子粗盐和精盐之间利润差距大着呢。 陇舞郡发现几口废弃盐井沈君欲恢复便让帐下武胆武者前去修复误打误撞凿出深井。不仅卤水丰富且有火井助燃无需高成本、低效率的秸秆炭火。 用不了多久就能产出大量高品质的精品精盐沈君那边发愁如何处理。 这才写信问他有无兴趣。 她现在被陇舞郡政务缠得分身乏术帐下也没专职人员能处理此物砸在手里可惜自家也吃不完目前又缺钱缺得紧。索性图个方便卖友情价让利徐解四成! 四成! 这可是四成! 倘若那些盐井真的高产且低成本四成利润那就是一笔徐解都呼吸加速的数字。关键是这利润还是张嘴就能吃下无需任何额外支出……徐解很难不心动。 但他理智尚存。 肉饼虽大吃着有风险。 风险不是沈棠那边而是主公吴贤这边。一时间徐解陷入了两难。 说是两难心中天平已有结论。 随侍关心他:“家长为何为难?” 徐解叹气:“因为主公。” 随侍最了解家长脾性知道对方现在只需要一个台阶便故作疑惑。 “可——家长对昭德公忠心耿耿与陇舞沈君只是生意上往来为何要为难?” 徐解将陇舞郡的信函亲手烧毁。 喃喃道:“是啊。” 商贾逐利有赚的买卖为何不做? 自己又不是改换门墙…… 徐解不想改换但有人迫不及待。 甚至激动到牙齿打颤。 “沈、沈君……您的意思……让小的将这些盐走私……啊不卖到十乌?” 正文 567:文注啊,做个生意呗票】 沈棠选择性忽略“走私”二字。 毕竟官方搞“走私”传出去不好听。 她再怎么放荡不羁爱自由表面上还是要爱惜羽毛的故作轻咳:“怎么不想?” 布匹盐粮走私这一块儿她做了不少功课被抄家的地头蛇家中就有成堆成堆的账册。看过才知这块生意原先被他们牢牢把控。他们掏好处给官署和永固关打通关系再由门下商贾负责走商。外地的商贾想要分杯羹就要掏几倍十几倍跟地头蛇拜码头。 利润层层剥削。 即便如此一趟下来也能大赚一笔。 由此可见其中利润有多大。 而现在厂家直销…… 啊呸官署下场。 “不不不不——”那商贾将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口舌结巴“小的想非常想!” 沈棠笑了笑:“那你可有章程?” 虽然是她选择对方但这名盐贩的能力达不到自己预期她也不介意换一个好的。 眼前这名商贾便是沈棠前去十乌意外救下来的盐贩后者迄今还没回家纯粹是因为那趟走商被十乌流民抢光货物身无分文他能跟着沈棠回到关内都是祖宗庇佑。 回到关内沈棠也没管他。 他为了糊口只能留下来打零工。 准备攒点盘缠再回去。 这次打击并没有让人到中年的他彻底灰心因为他知道他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他。只要命没丢靠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以及走商经验或许抓住一次机会就能东山再起! 揣着这个信念熬过两三月。 但—— 他万万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听到郡守找他他被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回想自己有无冒犯对方的过往。直到再次看到那张一眼难忘的熟悉面孔听到对方问他有无兴趣再去十乌走商他懵逼了。 懵逼归懵逼但他不犯傻。 电光石火间便有了一套想法。 他在十乌走私多年连最危险的西境也经常钻不敢说对这行有多么了如指掌但绝对称得上老马识途。听盐贩侃侃而谈愈发自信逐渐眉飞目舞起来沈棠抬手。 “只问你利润多少?” 盐贩面露为难:“这不好说。” 沈棠不解问:“怎么個不好说?” 盐贩只得仔细道来。 世人皆知盐堪比黄金。 盐与铁一样都是王庭专营生意。 依照律法民间私造一斤盐都要砍脚趾数额巨大抄家。奈何庚国混乱王庭的掌控力让他们无法真正将这块握在手中。导致民间私盐市场泛滥价格高低不一。 盐贩以往都是到处收购低价的私盐争取利润最大——盐在产地附近价格相对低廉辗转卖别处利润轻松翻十几倍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盐荒价格还能再翻上许多。 一斤粗盐能轻松卖上百文。 若是十乌最缺盐的地方有部落直接用黄金交易要不怎么说一两黄金一两盐? 饶是沈棠知道这块生意赚钱也被盐贩说的惊了一下她想了想命人端来一物。 沈棠问:“你看看这盐如何?” 这是盐井产出来的。 第一时间将盐坨送到了官署她试过味道终于没有此前所用粗盐的苦涩味更接近记忆中的食盐。小手一挥将盐坨分成两份一小份送到官署食堂让掌勺庖厨不要心疼盐再苦不能苦舌头!以后用它做菜! 剩余收入官署划分进官吏薪俸单。 用精盐替换此前的粗盐还非常大方地加薪——将薪俸中的盐重量翻了一倍。倘若官吏家中人口多盐的消耗大官吏还可以用平时加班的时长兑换一定的精盐。 盐贩不解地掀开覆盖的绸缎。 一眼便彻底怔住只因眼前这盐雪白晶莹颗颗分明。他壮着胆子小心捻几颗放入口中。这盐粒竟是入口即化盐度适中还没有他预期中的苦涩反而带点鲜味。 比他以前尝过的精盐更好! “堪称上上极品!” 盐贩当即便肯定这盐的价值! “沈君小的斗胆此物造价几何?” “造价?还未具体算过但制造它们不难产量也不算小成本高不到哪里去。我没有旁的要求只需要你将它们卖到十乌!我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商队护卫、吃穿嚼用乃至货物都由官署安排好你走一趟商便——允诺你一成利润作辛苦费。” “你看如何?” 沈棠本想给两成。 但这名盐贩的价值够不上徐解一半又考虑到十乌那边的利润便抠搜改为一成。 给一成也不算抠门。 确实不抠门。 “可以可以可以!小的保证一定完成!”他生怕自己晚一秒沈棠就变了主意。 摸着良心他亲爹亲娘都都没有沈棠那么大方!完完全全是将财富硬往他嘴里塞! 别看只有一成利润但走一趟赚得比他以往三五趟都要多——因为他走商赚的都是血汗钱!他需要带着雇佣来的护卫到处收盐千辛万苦抵达陇舞郡再掏出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去拜拜地头蛇从他们手中分得特制“盐引文书”永固关那边才放行 进入十乌地盘还要掏钱打点每天绷紧神经期盼自己运气好点别被流民打劫。 走完一趟回来还要打点人情。 真正到自己手的跟他赚的相比不剩多少但沈君直接替他划去诸多不必要开支。 陇舞郡就是沈君的。 一纸文书永固关那边就得放行。 关键这还是独家生意。 没有竞争对手盐只有自己手里有十乌缺盐缺疯的部落还不抢盐抢破头? 盐贩满意沈棠也满意她终于看到了无债一身轻的曙光面上也添了几分喜色:“如此甚好甚好!那你再等上半个月待凑够此行所需斤两便可以点齐人马上路。” 盐贩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待顾池得知此事蹙起眉头。 “一成会不会太多了?” 给徐解四成利润倒没什么此人日后还能派上用场维系关系不亏且关内大小势力混战私盐市场混乱利润不及十乌大没有强硬的人脉商路也别想安稳赚钱。 四成很合理。 但区区一介私盐商贾…… 给一成便太高了。 “多了点但值得。” 沈棠笑道:“权当是买他的经验除他这个人其他都是咱们的‘偷师’方便。以他对十乌的熟悉还能充当个向导领着咱们的年轻后生熟悉十乌……不正正好?” 沈棠也不准备让盐贩一直干下去待自己人业务熟悉了再过河拆桥呗。 反正主动权在己方。 沈棠放下笔见顾池手中有一封密封完好的信函眼睛一亮道:“文注的?” 顾池点头:“刚到。” 新鲜热乎的。 他想第一时间知道答案便当了一回传信使者亲自护送这信给沈棠。 “我瞧瞧。” 打开一目十行。 沈棠眉宇溢满肉眼可见的愉悦轻笑道:“我就说嘛文注甚得我心。” 徐解答应了。 为表诚意她需要的蚕种叶料还是双倍送来在友情价的基础上来了个跳楼价。若不是怕落人口舌徐解甚至想白送。 但也足够沈棠看到他的态度了。 顾池赞同这话但又略带不喜:“此人识趣得很只是——未免过于圆滑。” 对吴贤如此更何况沈棠? 沈棠笑他。 “你这就有点儿渣男味道了。” “渣男?” 她解释:“玩弄旁人感情、不忠贞之人男的就是渣男女的就是渣女。” 顾池露出地铁老爷爷表情冤枉道:“……池怎么就玩弄徐文注感情了?” 沈棠终是憋不住笑:“文注态度是有些暧昧。他就好比有固定交往伴侣的人跟吴昭德浓情蜜意但又经不住第三者攻势几番动摇。嗯咱们就是这第三者。” “咱们明明从他身上获得好处期盼他一举一动如咱们预料但你又觉得他这样摇摆不定的行为有些‘不忠贞’不太喜欢。你瞧这像不像渣男。用劲儿手段去勾引良家待良家从了又嫌弃良家不系紧腰束……” 顾池:“……” 主公不说还好这一说—— 自己好像是有些渣。 沈棠感慨:“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文注只是普通凡夫俗子倒也不必苛求他什么。再说了他本在吴昭德帐下能帮助我们这么多属实不易。作为徐氏家主还要替一大家子操心怪不容易的。” 她还挺喜欢这位散财童子的话少干活儿多要不是早早归属吴昭德了自己真想挥舞锄头挖墙脚。而且人家堂弟还在她帐下干活那孩子还任劳任怨。 顾池闻言一脸受教。 “主公胸怀池不及也。” 盐的制造与销售大致安排清楚接下来只要等黄金飞到她口袋即可沈棠闲不下来掰着手指头算算还要干点啥:“对了有桑蚕经验的妇人可找齐了?” “找齐了。” 专门养蚕的排屋都建好有一阵了。 “手艺精湛的匠人呢?” 顾池道:“前两日听无晦提及过人都已经在官署附近的工匠坊待命。” 为何找寻能工巧匠? 自然是为了优化纺织机械只需稍稍改进便能比当下的机器效率更高。 她现在就是要“没事找事”。 让陇舞郡上下所有人都卷起来! 正文 568:蚕丝被引发的思考 养蚕的排屋修建得整齐。 沈棠特地过来瞧了瞧。 一群养蚕女工有条不紊地安顿蚕种。 沈棠入屋一瞧暖风扑面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木架子铺满密密麻麻的蚕种看得人密集恐惧症想发作。排屋角落还整齐码放着大小蚕网、竹竿、蚕匾、扫帚等工具。 屋内温度明显比室外高这是为了维持最佳的孵化温度。据闻为了达到效果排屋建造之初还费了点功夫借鉴砌炕的灵感用竹筒等物制造了一个室内保温系统。 只是苦于没有温度计室内温度需要桑蚕经验丰富的女工自行控制不是很方便。 “这么多回头搞一条蚕丝被。” 数量够多还能作为官署年终奖。 顾池道:“年终奖?” 沈棠揶揄道:“怎得还嫌寒酸?” 顾池摇头:“自然不会。” 别小看这小小一条蚕丝被。 这玩意儿真的很精贵。 虽说民间养蚕的人家不少但产量低唯达官显贵这样的阶层才有资本穿得起丝绸、盖得起蚕丝被。稍次一些他们被子的填充物多为兔绒羊绒或其他家禽羽毛。 最底层的普通人? 盖的被子多为杨絮、柳絮、芦花甚至是稻草秸秆这样的填充物保暖性可想而知。 拿蚕丝被当年终奖真的很豪气了! 沈棠打趣:“那是没信心拿奖?” 顾池内心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 沈棠小跑追上:“调侃两句你还恼了?望潮放心蚕丝被少了谁都不可能少了你啊。” “少了谁都行?” 顾池这厮不安好心。 “也包括褚无晦和祈元良?” 沈棠:“……”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酸酸的? 这时小棉袄林风出场救了她。 “见过主公见过先生。” 沈棠松了口气:“令德怎在这里?” 林风不知沈棠方才处境浅笑着道:“刚才收到官署消息说是叶料送来。这不是担心蚕种孵化之后不够吃想着能多准备一些算一些。”她的文士之道恰好派上用场。 《齐民要术》可是农学巨著。 里面记载的内容非常之全面。 其桑蚕纺织内容能使林风以文气催生桑树。桑叶产量本就高又有文气加成桑叶自然疯长。养蚕排屋后边儿就是留出来种植桑树的桑树园。林风这次也不贪多让工人摘取几车剩下的桑树只催生至一半任由其自由生长。桑树本就耐寒耐旱根系发达生命力顽强移栽后全部成活。 想来供应养蚕排屋是够了。 “这阵子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险些忘了还有这一桩。”沈棠经她提醒一拍额头“文注给的蚕种比原先还多了一倍一日不知道要吃掉多少叶料也不知供不供得上。” “肯定供得上。”林风很自信。她连千人孤军辎重都供得上更何况小小的蚕种? 忍不住抬手捏捏林风的小脸蛋儿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越发有本事沈棠不由得生出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唯!” 林风拱手领命。 “行去忙自己的事儿吧。” 她笑着看林风离开直到瞧不见了嘴角的笑容才逐渐收敛起来眉宇染上愁色。 顾池问:“主公何故犯愁?” 主公的心声根本没提这茬情绪切换毫无预兆。顾池自然不知道前一秒还笑盈盈的沈棠为何下一息就心事满怀。这种情况他懒得猜直接开口询问本人更方便。 “我在想蚕丝被。” 顾池打趣:“担心年末不够分?” 主公的思绪一向跳跃。 沈棠摆摆手:“……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咱们有机会盖上蚕丝被还有暖炕取暖再严寒也不怕但底下那些普通庶民怎么办?‘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他们的被子能不能让一家人不再受冻?是不是也盖了多年‘冷似铁’……虽说大力推广暖炕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上。” 穷人连屋子都是漏风的。 衣裳填充物都是柳絮芦苇。 每年寒冬来临冻死不计其数。 倘若能广泛种植更加保暖的农作物……不敢说世上再无冻死之人但能少死人。 沈棠叹气:“我倒是知道鸭绒鹅绒经过处理筛选有不错的保暖性但要多少鸭子大鹅的羽绒才能凑够一床被子?如今连人都没吃饱又如何挤出饲料养这些家禽?” 棉花! 倘若有棉花的话…… 沈棠脑中灵光闪现道:“回去写一封信去问问文注看看他能不能找到棉花……” 在她这里徐解就是哆啦a梦。 若能找到棉花…… 哪怕陇舞郡地势不适合种植棉花但没关系她总能打下适合种植棉花的土地。 总有一天能让所有人盖上棉被! 顾池也识趣不追问拱手应下。 逛了养蚕排屋又去了一趟工匠坊。作为外行她只能根据《天工开物》提供改进纺织思路其他的插不上手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工匠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若失望了也不打紧…… 她咬咬牙也能拨出更多预算。 沈棠回到官署的时候天幕已经昏暗远远瞧见两道熟悉人影在角落低语什么。她视力好一眼便认出二人是宁燕和沈稚。她拧了拧眉头大步上前喊了一声。 推算时间她前后半月该生了。 沈稚经脉能容纳天地之气说明她有修炼的天赋虽说年纪偏大浪费了不少宝贵时间但她少时启蒙比学院其他女学生少走更多弯路学习进度也不算太慢。 只是—— 这会儿不安心等着发动跑出来作甚?也不怕关键时刻有個三长两短? “见过主公。” “见过沈君。” “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难道是求教什么育儿经验? 论起来沈稚还要称呼宁燕一声“先生”只是她身子重学院学习一阵子就不得不回官署后院待产。平日有什么难题也会找宁燕求教二人交流还算频繁。 沈稚自己年纪又不大身边也没有年长的女性亲属压阵临近生产难免会生出忧虑和胆怯思来想去也就宁燕能靠点谱。 找宁燕请教排解压力也属正常。 谁知二人回答超出意料。 沈稚找宁燕是为了蜂蜡和花种。 沈棠:“???” 她孤陋寡闻。 这两样东西能在生产派上用场? 正文 569:满脑子的生意 “要这两样东西作甚?” 她头一回发现自己的脑洞不够用。 沈稚手指搅着帕子不太自信:“偶然听闻再过几日便是白都尉的生辰所以……” “过几天是少玄生辰?” 沈棠还真不知道。 不止白素其他人她也不知道。这群人也没有过生日请客的习惯她送礼都不知道啥时候送。当然也或许是知道她囊中羞涩大家伙儿不好意思喊沈棠干脆不办?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沈稚轻轻点头:“嗯。” “少玄喜欢蜂蜡和花种?”沈棠不知道这事儿还好既然知道了出于礼节也要准备点儿什么可她仔细回忆白素的喜好却发现后者除了修炼就只剩下切磋练兵。 沈稚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是白都尉平日太素净便想做点胭脂花露送她……” 其实她一开始想投其所好寻几块稀有的矿石或者抄撰几本稀有的兵书奈何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不论是矿石还是稀有兵书都不是容易搞到的让她很是发愁。 绣张帕子? 做件衣裳? 制个钱囊? 奈何她此前已经送过了。 再送不就显得她不用心? 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胭脂花露上。没谁规定武胆武者就得整天灰头土脸、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用胭脂花露又不会降低自身实力或者英气尽失不过是为了悦己。 退一步说不少男性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也很注意外貌簪花敷粉精修须眉。 搁女性武胆武者身上如何不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拘男女。 沈棠:“少玄应该会喜欢。” 内心有些一言难尽。 她记得沈稚一直误会白素是男子为表仰慕帕子、衣裳、钱囊这样贴身物件没少送白素也不觉得哪里不妥——只当沈稚是为了表达此前的救命之恩和之后的照拂。 顾池这厮吃够了瓜私下还跟沈棠酸溜溜地道:【咱这白都尉可真招人稀罕。】 沈棠那会儿觉得顾池这话有问题。 【少玄可是宝贝不稀罕才怪。】 顾池忍笑:【不是这個稀罕只是说白都尉桃花运未免过于旺盛一朵接一朵。】 沈棠:【???】 顾池分享八卦:【那位沈稚娘子怕是暗慕白都尉许久不然怎么送东西送这么勤快?主公以为女红不费时间吗?】 正因为喜欢才愿意投入精力。 英雄救美果真是俘获佳人芳心的利器哪怕桥段都写烂了市井话本仍乐此不疲。 沈棠:【……可少玄是女子啊……】 顾池反问:【那位沈稚娘子知道?】 哪怕白素没刻意隐瞒自身性别破绽不少但在“女子不可能是武胆武者”的惯性思维下沈稚一直没往认错性别这方面猜测。 哪怕发现蛛丝马迹也会自圆其说。 这就好比祈善几人起初不信沈棠是女子一样因为积年累月的固有认知太难打破。 沈棠:【……】 她思忖三秒做了个决定。 不顾沈稚身子重将她提前塞入学院当了回插班生剩下的靠她自己去领悟。 沈稚是领悟了。 但送礼只消停几天又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性别相同再加上她年纪比白素还大点沈稚反而没了此前的羞涩和拘束熟悉后又以“阿姊”自居待知道白素身世可怜更是母爱泛滥愈发热情。 一有空就嘘寒问暖。 沈棠暗中观察她俩许久。 若非她旁敲侧击确信沈稚不是那个意思这情形真心算得上——【橘势大好】。 蜂蜡和花种都不难找沈棠来之前宁燕已经答应了。沈稚心满意足地行礼退下。 沈稚走后宁燕见沈棠表情还有些恍惚:“主公可是不喜她接触白都尉?” 怕担心耽误白都尉修行? 沈棠忙摇头:“只要不影响公事私下跟谁交好关系多好我哪管得着?胭脂花露这东西我虽不会做但也见过长什么样。蜂蜡还好说这花种能起什么作用?” 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宁燕揭晓答案。 “自是为了方便催生百花。” 沈棠步伐一顿。 “催生百花?” 宁燕略带遗憾地道:“说来可惜她年纪偏大又自小囿于内宅天赋灵气消磨大半与寻常言灵毫无共鸣多半走不了策士这条路。倒是与一些风花雪月的言灵契合。” 为何同样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能发挥不同效果?因为每个人的理解偏好不一样。 年纪越小越容易塑形。 而沈稚已经成年。 庶女出身的她自小面对的便是内宅的尔虞我诈与人争宠是日常其次便是学习闺阁女儿需要掌控的技能例如掌中馈管理下人。每年春来赏花冬日赏雪…… 琴棋书画也只是陶冶情操。 日积月累早已固定。 不曾见识何谓金戈铁马心中亦无雄心壮志如何与军阵智谋言灵共鸣? 沈棠倒是不遗憾:“我此前就说过不指望她们都有能力出将入相只要能找准自己的定位发挥一技之长便算成功了。既然她的文气能令花卉生长待日后凝聚文心安安心心养殖花卉不也挺好?” 宁燕半晌憋出一句。 “花匠?” 沈棠捏着下巴想了想:“唔也未必一定要是花匠兴许日后有与她志同道合的一块儿将这个盘子做大了还能让胭脂花露形成商业链呢再开辟染坊第二产业?局势越平稳经济越富裕庶民温饱之后还有闲钱自然会追求其他的需求。” 宁燕:“……” 这个思路是她未曾想到的。 又听主公道:“我记得谁说过来着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最好赚也最暴利。以上好的胭脂花露举例能卖到几百甚至上千文。” “就这么小小一盒……” 沈棠用手指比划“一盒”大小。 末了还摇头感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论男女不论贫富。现在庶民们还穷但总有一天能富裕起来。咱们便将贵的胭脂花露卖给有钱人平价的卖给普通人。还能从颜色包装下手搞节日限量系列限量……倘若不论贵贱贫富都能买得起心仪的胭脂花露……” 沈棠仿佛看到无数的金银往自己的口袋飞来她拦都拦不住啊。 轻拍宁燕肩膀:“女人的梳妆台岂能少了这样的利器?这沈稚很有钱途!” 正文 570:打起来,打起来票】 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结束。 赵葳早已热得满头大汗发丝打湿黏在额头鬓角。这会儿累得不想爬起来浑身肌肉酸疼又爽快身体累精神却亢奋到了顶点。待呼吸稍微缓和她这才扭头看鲁继。 前不久还跟她一样喘得像狗的鲁继这会儿已经坐起了身用干净汗巾擦拭汗液。 赵葳侧身罗汉躺一手支着腮边。 “啧武胆武者可真是不公平。” 她还在喘对方体力已经恢复。 鲁继很赞同:“确实占便宜。” 她目前的武胆等级并不高与普通人差距不大。只是自小学武底子厚实与赵葳同为将门出身切磋才能打得有来有回、见招拆招。但体力消耗光有武胆和没武胆的差距就出来了。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调吸武气也会自发游走、滋养经脉。 赵葳忍着肌肉疼痛龇牙咧嘴坐了起来刚坐稳便瞧见鲁继衣襟松散微微敞开。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衣襟内是一件样式奇怪的肚兜赵葳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么大还穿抱腹?” 不都说男子汉不惧袒胸露乳? 这话谁说的? 喏问徐诠就知道了。 只不过——鲁继那件抱腹好像还纹着秀气的花纹怪像是闺阁女儿的精巧肚兜。 “正是因为年纪渐长才更要穿。” 鲁继面不改色拢紧了衣襟。 “不然不太方便也很失礼。” 赵葳点头:“也是也不是谁都跟徐文释一样没皮没脸的面对一片目光还能……” 说着猛地扭头盯着鲁继打量。 鲁继被怀疑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作甚?” 赵葳:“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跟徐文释这般年纪的时候体型不是很一样……” 鲁继:“……” 一男一女自然不同。即便都凝聚出了武胆也是在天生骨架基础上进行各自强化。后者总比前者纤细些比例也更匀称。也不见白都尉有九尺身高二尺肩啊。 赵葳仍忘不了鲁继那件奇奇怪怪的抱腹。稍稍恢复体力又切磋两轮越想越觉得在意。不在意还好一旦在意了她发现许多不自然的地方。白都尉帐下兵卒体型似乎与她阿父帐下部曲都不同。单个拎出来没什么感觉但摆在一起却觉得…… 哪里别扭。 与鲁继分别后她带着一身泥沙与汗臭回临时落脚处在门口瞧见正欲敲门的徐诠。后者一扭头就被她的扮相冲击到了略嫌弃地捏鼻子:“你还记得自己是個女郎?” 赵葳叉腰撇嘴。 “谁规定女郎就得香喷喷?” “打扮起来给你看吗?” 眼神写满了“你配吗”三个字。 徐诠不客气地翻白眼将手中包裹丢给她嘴里还不忘嘀咕:“谁稀罕瞧?你打扮起来不给自己看的?你愿意臭死自己是你的事儿别祸害无辜旁人就成……” “这什么?” 赵葳捏了捏包裹。 “自然是你的东西。” 赵葳短时间不会回去了但爱女心切的赵奉也舍不得女儿在外吃苦受罪早早让夫人收拾好行囊寄存在徐解这边儿。一旦徐解有了女儿消息就将东西送过来。 徐诠不过是代为转手。 赵葳打开一瞧又红着脸盖上。 好家伙最上层是新裁制的肚兜。 “你没打开看过吧?” 眼神写满对小伙伴的不信任。 徐诠无语:“……你在想什么?” 虽然眼前的赵葳比幼时长开了不少但在徐诠眼中这还是那个会趁着他下水洗澡将他犊鼻裈挂树上的祖宗。回忆他心中的每个心理阴影没有一个赵葳是无辜的! 赵葳抱紧了包裹。 倏忽想起什么凑近问徐诠。 “徐文释你会在你抱腹绣花吗?” 徐诠下意识想抓紧衣领。 转念一想自己全副武铠也不怕她。 “哪有男人会这么做?” 跟着怀疑:“你偷看谁的抱腹了?” 也幸好这厮不是武胆武者。 不然多少良家妇男贞洁不保。 “不是偷看是不小心瞧见的。” 徐诠皱眉回忆赵葳跟谁走得近。 “鲁之宗?” 据他这阵子冷眼旁观主公他们明显是想让赵葳留下来不然也不会让鲁继一个副手整天跟赵葳切磋。至于留下赵葳图什么徐诠没有多想也不想深入探究里头门道。 反正没安什么好心。 他照着堂兄说的多做少说即可。 “徐文释你有没有觉得之宗……” “怎么了?” 赵葳不确定道:“偶尔像个女儿家?” 但—— 哪个女儿家有鲁继那样的身高? 徐诠心中暗舒一口气可算发现了:“什么叫偶尔像个女儿家?她不是一直是个女儿家?虽说袍泽之间不分男女但这种事……我一个外男听了不妥。下不为例。” 赵葳表情瞬间空白。 电光石火间脑海万马奔腾。 “那、那——白都尉——” 徐诠缓缓但坚定地点头。 赵葳:“……” 这一瞬她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徐诠还补刀:“光看脸也知道是男是女吧?你什么时候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 赵葳:“……可、可她……” 徐诠帮她说:“可她是武胆武者?” “武胆武者怎么可能是……” 徐诠:“怎么可能是女子?” 见远处出现官署的马车徐诠便知是祈善或者寥嘉下值了意味深长地道:“以前是不可能但现在和未来就不一定了。大伟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有武学天赋。” 所幸现在也不迟。 冲着掀开车帘探出头的寥嘉遥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翻身骑上战马去忙正事。 “他来做甚?” 寥嘉一身疲累地下了马车。 刚站稳怀中被塞了一个虚掩的包裹紧跟着眼前刮过一阵风只剩对方背影。 “你鞋子跑掉了!” 寥嘉眼尖看到被赵葳跑飞的鞋不放心跟上去见赵葳目标是鲁继的家稍微一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来是她终于发现真相这才急于找鲁继求证真伪。 “这么心急?”寥嘉失笑。 如何不心急??? 赵葳只觉得心跳如鼓浑身燥热血液沸腾的声音在耳畔萦绕。甚至连敲门的响声也变成实现梦想的前奏鼓点。 何时跑掉鞋子何时脚板沾血…… 她都不在意了。 “鲁之宗我有话想问你。” “你要问什么?”鲁继语气平静。 “你真的是……女子?我不信!” “你要如何才信?” 鲁继问完。 鲁继低下头。 鲁继看到胸口有只爪子。 揶揄道:“不信?你没摸出来?” 赵葳僵硬地收回了手。 远远围观的寥嘉:“……” 庆幸此时一只传信青鸟落他肩头让寥嘉不至于那么尴尬—— 官署急召。 正文 571:打起来,打起来票】 尽管刚刚下值但寥嘉还是第一时间赶去了官署正巧碰见其他同僚也在赶回。 “含章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寥嘉低声询问最先赶来的荀贞。 据他了解自家这位主公一直提倡上值是上值下值是下值充分尊重帐下幕僚私人时间临时急(加)召(班)极少发生。这次却罕见违例甚至不能拖到第二天。 由此可见情况之紧急。 荀贞倒是有些耳闻。 因此面色是少有的凝重。 恰好此时姜胜也匆匆赶来。 衣摆随着急促步伐而摩擦生风。 他一来也问:“含章发生了何事?” 正好同一个问题不用回答两遍荀贞干脆一块儿解惑微微侧过身看向落座的姜胜:“少美不常在西北地区活动可能不知道此事。先登你可还记得去岁鲁下郡?” 此事过去还不足一年时间。 姜胜如何会不记得? 鲁下郡好歹也是他老家遭遇流民攻城的横祸直接导致郡守一家战死仅剩鲁继和鲁继的侄子这两点血脉。哪怕姜胜与鲁下郡守关系不睦对老家也没什么深沉感情但被端了老巢若非沈棠援军及时抵达屠城在所难免姜胜不记得就怪了。 这会儿肯定不是鲁下郡出问题。 因为鲁下郡目前属于天海、上南和邑汝三家共同“治理”——若非主公沈棠被平调到陇舞郡还要加一个她——虽说鲁下郡势力混乱治理不善但至少没人敢来攻打。 那么便只剩一個可能了。 “那一伙流民?” 荀贞点头给予肯定。 “含章说的那一伙流民草寇嘉倒是知道一些。不是说他们在鲁下郡吃了大亏被迫改道之后散伙了?”寥嘉来西北大陆活动也有一年时间一路来的见闻可不少只是了解不算深刻毕竟一伙除了人军需物资全靠劫掠的草台班子掀不起多大浪花。 “哪有这么简单……”荀贞长叹。姜胜和寥嘉前者只是短暂与那伙流民草寇交手后者只是听到一些传闻了解程度与亲自加入过流民草寇队伍的他相比自然不如。 那伙流民草寇还未必是草台班子。 其威胁性远超众人想象。 他一说姜胜就想起来了。 自己似乎一直没问过荀贞为何会离开那伙流民势力还一路跑到十乌活动。此前是顾虑荀贞私事不好多问如今再看其中怕是另有隐情。他正准备要洗耳恭听呢。 余光一扫不经意瞥见寥嘉抱着的包裹。本来不在意这个细节奈何那包裹只是潦草系上这会儿散开然后—— 露出物件的一角。 一件…… 颜色鲜嫩的…… 肚兜??? 这下子什么气氛都败光了。 荀贞正要开腔谁知友人表情微妙好奇之下便循着姜胜视线落点看过去。 荀贞:“……???” 正准备吃瓜的寥嘉一抬眸却发现两位同僚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嗯准确来说是他怀中。于是他也跟着低下了头。待看清怀中之物那一瞬他的双手就像是被火苗舔舐下意识想将东西丢出去。理智压下他的冲动寥嘉面皮红一阵青一阵。 草草将包裹重重系上。 尴尬解释道:“这不是嘉的。” 荀贞和姜胜微妙地“哦”了一声。 其实寥嘉用不着解释他们挺开明的不介意同僚有穿女式肚兜的爱好。毕竟有祈不善这个动不动就易容成女子的祸害珠玉在前……相较之下寥嘉这一爱好很友好的。 寥嘉一看他们表情也知道自己解释了个寂寞涨红面皮包裹成烫手山芋解释都带着点结巴:“真、真是我家那护卫硬塞来的……主公急召来不及处置才带来。” 荀贞颔首:“原来如此。” 姜胜也笑:“那护卫爱好别致。” 两人也没过分揶揄寥嘉。 毕竟是新同僚总有些特权。 寥嘉生怕包裹松开又死死打了一串扭扭曲曲的死结。也不管二人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急忙岔开这个话题:“方才听含章说那伙流民草寇似乎不似外界传闻疲弱?” 荀贞轻咳一声。 “确实。” 他继续道:“这伙流民草寇的首领姓黄名烈原是燕州地界的铃医。自小家境贫寒数代为佃户一家几口食不果腹。没几年生父染疫病身亡其母无力抚养孩子欲改嫁被其阿婆贱卖成为暗娼。黄烈有些运气修得武胆后为游侠。” 什么叫铃医? 说白了就是赤脚医生。 常年带着铃铛背着药箱行于深山或闹市。不同的铃医治人的手段各有不同。 “此人仗义疏财一次逞凶斗狠闹出人命幸得贵人襄助才免了牢狱之灾。黄烈感念贵人救命之恩便主动提出要给贵人当几年护卫用以偿还救命之恩。那贵人见黄烈颇有天赋之后几年将一身绝学尽数传授。黄烈几年便出师以铃医身份到处行走……” 寥嘉道:“听着倒是个不错的人。” 荀贞摸着良心说了句公道话:“他这人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没多好但也没多恶。归根究底不过是世道太艰难逼得人不得不反。数年后他医术日渐精湛回了一趟家乡才知家中血亲不是饿死便是病死。唯余亲弟一人堂弟二人。” 兄弟四人自此相依为命。 铃医这职业有了上顿没下顿。 病患多是寻常庶民还是病得医不起的庶民患病只能等死那种这种家庭能出几个诊金?黄烈索要也不多能喂饱三个弟弟就行。饶是如此四人日子也愈发艰难。 唯一的好处? 大概是积累了不少的好名声。 说起来跟邑汝章贺有些雷同。这俩都是靠着一手精湛医术发家不同的是章贺好歹有个出身曾经官至医署太医令起步不低。黄烈却是实打实的底层庶民。 他有医术有武胆。 但仍是这个世道一点泥点子。 直到郑乔率兵灭掉辛国黄烈也迎来了此生最大的危机以及最大的机遇! 正文 572:打起来,打起来票】 众所周知郑乔曾几次屠城泄愤。 只是有些屠城并非单纯杀人那么简单因为无利可图。当兵打仗为了什么?归根结底只是讨口饭吃除极个别嗜血变态、丧失人性之徒极少有谁将杀人当一项娱乐。 封城围困。 最终目的便是搜刮钱财。同时也是对帐下兵马的“奖励”。因为平时军饷少为了让兵更加忠心给自己卖命冲锋便需要“嘉奖”。抢钱抢粮抢女人谁抢到就归谁。 首当其冲的是城中的富户。 有一个算一個谁都别想逃。 其次是城中“中产”。 最次是群体最大的庶民。 城中庶民愿意交出钱财就能苟活一日但谁也不是没脑子的。后者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家底全部交出来?前者又怎么会相信这么点东西就是这户人家一辈子的积蓄? 庶民藏匿钱财越多意味着来搜刮的兵卒收获越少二者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有些兵卒初时会不忍被庶民恳求打动但这么做的下场就是看着别人发财。 这些兵自己要谋生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等待侍奉的双亲养活这些人需要钱粮。只有发财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如何发财?自然是用尽手段逼出更多钱。 这些兵开始了“内卷”。 威胁逼迫的手段逐渐升级。 从恐吓到殴打初时确有效果但很快殴打手段也很难让庶民掏出钱便升级到了利器伤人砍人手足最后杀“贫”儆“富”。榨干庶民最后油水的同时也逐渐迷失。 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庶民不再有心理负担甚至从中体会到一点隐秘诡谲的快感。 刳腹绝肠以泽量尸。 尸横遍野流血千里。 对于被围困的城中庶民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屠城恐怖之处在于——一次次给予希望又一次次加重绝望。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等待屠夫手起刀落那一下。 黄烈的妻女便是其中一员。 某次给贫户老丈看诊那家老丈问他可有家室得知没有便将养不起的孙女送他还道:【俺这孙女很老实不如给你当个婆娘。你给她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女人就这么跟了黄烈。 那是一个容貌再普通不过的乡野女人生的儿子资质平庸生的女儿相貌平平性格懦弱温顺默默操持家务陪着黄烈上山采药下地种粮照顾黄烈亲弟堂弟。 黄烈也知亏欠她。 攒了点钱租了个房。 本意是想让女人和儿女在此安居。 谁知郑乔攻城又屠城。 敌兵闯入女人家中仅剩陈粮米糠搜刮一回就没其他油水了。敌兵自然不信以儿子性命威胁见效果不佳这才相信这家真的穷。一脸晦气地给了女人儿子一刀。 正中心窝。 女人瞬时发疯欲与敌兵拼命。 那伙敌兵被惹怒将她与她女儿当着儿子的尸体轮番玷污最后又割下头颅。屠城阴云持续了五日城中活口不及此前五成。待黄烈几人采药归家尸体早已发臭。 这个故事令闻者唏嘘同情。 姜胜蹙眉:“这人还有这般过往?只可惜——他之后做下的事情不比郑乔仁慈。” 可怜又可恶! 寥嘉倒是没什么触动。 还是那句话——当下这个世道能挣扎活下来的人哪个身上没点伤口?区别在于这道“伤口”愈合结痂还是腐烂生蛆。他问:“之后黄烈便借经年声望起势了?” 荀贞摇头:“没有。” 区区铃医起势哪有这么容易。 “但他确实将这桩仇埋进心里此前行医只为救人之后行医却是为了积攒声望人脉寻找机遇。对了他那个贵人师父确实有点本事传给黄烈的绝学有点邪门。” 姜胜问:“何处邪门?” 荀贞与黄烈接触时间不算太长只知道一点儿:“黄烈用他贵人师父的绝学培养了一批重盾力士。不出意外鲁下郡那一战主公跟这些重盾力士交过手的……” “你说那些重盾力士是黄烈用了邪门手段培养出来的?”此时门外传来康时声音。 “应该八九不离十。” 康时脑中浮现那些重盾力士模样尽管过去许久他仍记得这些重盾力士很古怪:“他们俱是清一水的二等上造力大如牛呼吸一致出手一致不知痛为何物。” 寥嘉道:“这听着不似活人啊。” “更似傀儡。”康时落座跟着补充一个细节“无晦的【沉水入火】不起作用。” 荀贞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他跟褚曜在永固关一战合作过很清楚对方那道拿手言灵有多么强势区区二等上造岂能免疫?一个两个能靠着意志抵御【沉水入火】还有可能但所有人都免疫…… 可能性比祈元良上岸从良都渺茫。 康时也觉得棘手了追问:“含章你可知这个黄烈手下有多少这样的重盾力士?” 荀贞神色无不凝重地道:“贞当时投入黄烈帐下其帐下仅有两千五但一次偶然机会听黄烈说过再有多少时间可有五千。如今重盾力士只怕——只多不少……” “是一万。” 有个声音加入。 是主公。 几人欲起身相迎。 沈棠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她在上首落座手中还有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函这封信应该是此次急召的主因。 “方才收到邑汝章贺的信。” “章贺?章永庆?” 众人皆诧。 陇舞郡跟天海走得最近其次是上南而邑汝仅限于先前疫病合作以及药材买卖。除此之外两家几乎没啥往来。这个章贺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信中又写了什么? 沈棠也没卖关子。 将信函传了过去。 几人一一传阅这时也有其他同僚陆续到位空荡的议厅很快坐满熟面孔。章贺措辞简单只写了两件事情。 “其一传言黄烈帐下已有一万重盾力士。这些人与我们当初在河尹等地发现的疫病有些干系这黄烈的手不干净。哪怕不是他干的也跟他有千丝万缕关系。” “其二黄烈邀请天海、上南、邑汝等地势力希望组个屠龙局一鼓作气推了郑乔的王庭。诸君以为——如何?” 正文 573:浑水摸鱼票】 他们以为如何? 自然是集体反对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新加入的寥嘉都是一致的荀贞更是开口直言:“主公此事万万不可答应。非是我等怯战实乃永固关守关一战伤及元气如何还有再战之力?” 这个理由是最最基本的。 实际上嘛? 打仗就是为了利益。 无利可图打什么仗? 陇舞郡的位置过于偏僻了隔壁邻居还是不安分的十乌他们能抽调多少兵马参加这所谓的“屠龙局”?即便打肿脸充胖子真带兵过去沈棠又能分得多少的话语权? 此前种种振兴陇舞郡的谋划还未见效正处于最尴尬的时期——穷得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打这一仗的意义何在?郑乔招人恨若有能力发兵讨伐自然可以。 但他们现在有这個能力? 家底太薄了! 倒不如—— 冷眼旁观坐收渔利。 这是在场文士统一的想法但他们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得这么唯利是图。 “章永庆邀请我等只为推翻暴政按理说不该拒绝。”姜胜面色凝重地叹口气话锋一转“但主公总该为治下庶民生计考虑若再兴兵便是将他们置于死地啊……” 一言以蔽之——不是不想打更不是怕了暴君郑乔而是他们真心有不得已的苦衷。主公最是仁慈心善如何会眼睁睁看着治下庶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寥嘉也添了一句:“含章与先登所言极是。再者我等眼前大敌并非暴主郑乔而是十乌异族主公应当谨慎提防他们卷土重来。此番苦衷想来章公等人也能理解。” 他是睁眼说瞎话。因为在场所有人心里清楚十乌在上一战被打了个半残沈棠撤走境内兵马只剩下褚杰率领的边防驻军配合上国境屏障也能稳稳守住永固关。 在场唯一一个可能的主战派与郑乔有血海深仇的共叔武额头青筋早已爆起但他却在几次深呼吸后暗暗松开紧攥的拳头:“主公武以为几位先生所言极是。” 郑乔应该被讨伐但不是现在。 没有把握的报仇都是送人头。 紧跟着众人一一出言。 沈棠一语不发地聆听许久面色愈发羞惭无奈最后抬袖掩面自责:“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这郑乔暴戾残害无辜无数更不能留。我又如何不知呢?怪只怪沈某势孤力薄、兵微将寡有心无力……如今也只好做一回小人婉拒联盟。” 打这一仗? 呵呵。 沈棠比在场所有人都不情愿。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她!!! 不仅不能被道德绑架她还要维持自己的好名声一点儿污迹都不能有所以在收到章永庆书信她第一时间急召众人商议。一来借他们之口陈自己之意帐下幕僚都反对她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来也体现自己的态度她迫切想打但没这条件。 顾池:“……” 有些事情他早已习惯。 倒是寥嘉与在他之前加入的荀贞还不懂沈棠的本性被她这番情真意切所打动。 主公人太好了。 愈是好人道德负罪感愈重。 但这不是自家主公的过错。 顾池:“……” 有些事情他也早已习惯。 沈棠收敛情绪神情仍有几分颓废对着褚曜道:“无晦帮拟一封书信给永庆只盼着他能体谅吾等苦衷与难处。”若是不理解那就是他章永庆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 荀贞想起来又添一句:“主公这黄烈并非善类若章公等人真与他共伐郑乔一切进展顺利还好若不顺利怕是会被黄烈暗算吃亏。此事要不要提醒一下?” 黄烈的势力不能再扩张了。 倘若他帐下真有一万重盾力士再让他拿到国玺兴许能横扫整个西北势力! 他们也会是被横扫的一员。 沈棠点点头一脸诚挚无害的表情张口便是棠棣情深那味儿:“嗯此事自然要的。且不说章永庆吴兄先前也襄助我等良多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遭奸人陷害?” 利用章贺他们牵制黄烈。 只要再拖延个两三年等她发育差不多能入局了届时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该猥琐发育就不能强出头。 她内心有些唾弃章永庆几人的节操——既然查出重盾力士与疫病有点干系那就该知道黄烈不是那场疫病元凶也不是啥善茬了这种情况下还想组局屠龙呵呵呵。 打什么主意? 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啧真真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崽种。 沈棠心中嘀咕腹诽嘴上依旧说着真善美的话——作为一个能坐在乐山大佛位置的大善人她很遗憾自己不能参加屠龙局但不妨碍她场外为他们摇旗呐喊表达心意。 为此还从牙缝挤出“仅有”的一点儿可怜家当希望几位“好大哥”别嫌她出手寒酸。 信使很快知道了议厅之事又见沈棠身着朴素毫无一方势力首领的派头整个陇舞郡上下穷得叮当响自然不好再强求。带着沈棠的物资与回信急匆匆回去禀报。 信使前脚走沈棠后脚收起那抹温暖慈和的笑抬手打发众人:“该干嘛干嘛。” 虽然给出去很少但她也心痛。 钱这都是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不过—— 她还是派了探子密切关注这次“屠龙局”的战况。他们哪一方胜利对沈棠而言都没好处;最好是两败俱伤或者僵持不下打仗最耗人力财力物力时时刻刻都在烧钱。 对手烧钱不就等同于她赚钱? “不过还是有些不爽的。” 沈棠心下腹诽。 顾池劝慰:“不会很久的至多两年。” 他深知一点——但凡有出兵条件自家主公就跟猛兽出闸一样扑杀过去了。 处理公务哪有打仗来得酣畅? 此番唱念做打纯粹是因为自身限制不得不靠着演戏弥补劣势。理由再充分说破天了也是避战。因此主公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早就百爪挠心般难受了。 “两年啊。”沈棠掐着手指头冲信使远去方向露出冷笑抬手一指“那么两年后便是我们横扫西北全境的开始。” 正文 574:浑水摸鱼票】 沈棠的婉拒在众人意料之中。 倘若她真不管不顾强行参加此次屠龙局反而惹人轻视——因为没有自知之明。 只是—— 收到信使带回的物资援助又听信使说完那日情形章永庆仔细看了沈棠的回信。见对方情真意切地提醒自己小心提防黄烈。一时间连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此子确有赤子之心。” 方方面面让人挑不出错来。 章永庆又问信使在陇舞郡的见闻待听到陇舞郡上下繁忙百废待兴他皱眉沉思了半晌。挥手示意信使下去。传召幕僚商议接下来的布局以及如何应对。 虽说黄烈牵头各方势力共伐郑乔还打出一面“除暴君灭佞幸”的正义旗帜但实际上什么情况众人心知肚明。 章贺:“诸君此番有几成把握?” 幕僚几人道:“……四成。” 郑乔暴戾却不是昏庸无能。若真无能也不可能作死多年还留着这条小命。例如这次组局的邀请更是慎之又慎生怕泄露消息被郑乔提前截获导致己方失了先手。 “仅有四成?” 章贺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喃喃:“也不算低了。” 不是每个势力都对郑乔恨之入骨有些安心当個土皇帝在治下作威作福参局也只是为了刷一刷资历名声;有些则是浑水摸鱼想趁机下注谋点儿好处各有算盘。 皆是无利不早起之辈。 “上南谷仁那边什么回应?” “已经答应。” 章贺诧异:“这么痛快?” 仔细深究也不难理解。 谷仁跟郑乔其实没多大仇恨但谷仁底下几个义弟跟郑乔有血海深仇啊。作为义兄的谷仁不论出于什么考虑都不可能找借口推辞。他收到邀请便一口答应正在备战。 “天海吴贤呢?” “也答应了。只是——” 章贺问:“只是什么?” “吴昭德那头似乎不太平……” 章贺好奇道:“不太平?” 这可真是稀奇。 众所周知吴昭德底蕴丰厚帐下人才济济啥都不缺章贺早就眼红了。 “啧没想到他吴昭德也有不顺遂的时候你说说他怎么个不太平法?” —————— 准确来说是吴贤帐下不太平。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不是说今天拍板说打仗明天就能拉出一支队伍奔赴前线粮草辎重的准备就是一项大工程。这项重活往常都是吴贤心腹办理徐解这个移动atm出钱并监督。 此次不太平矛盾根源在于徐解与吴贤的这位心腹不对付火药味十足。 “哼!”徐解将酒盏重重掷地咬牙“真以为我徐文注是可以随意揉捏的吗?” “老徐消消气消消气犯不着。” 赵奉出言劝慰。 他今日受邀来喝酒。 至于他为什么能跟蹲在河尹郡的徐解喝上酒?自然是因为他帐下兵马太少兵力薄弱此番屠龙局跟他无缘。便被调遣到河尹与天海的边境在此驻兵护卫安全。 武胆武者脚程快得很。 他赴宴喝个酒费不了多少功夫。 徐解眼一瞪:“如何能消气?” 坐回原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也不知主公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让一个只会挑刺的废物负责督办粮草……” 赵奉无语:“可以往不都是他吗?” 吴贤出兵干仗徐解和那位配合督办粮草保证后勤运粮通畅配合次数可不少。 徐解回道:“今时不同往日。” 那人是天海世家出身标准的世家文士不喜商贾。尽管嘴上不说但每次面对徐解他骨子里都有一种莫名的高傲——徐解只需要出钱出粮其他事宜无需插手。 以往徐解也懒得跟此人计较也乐得有人跳出来大包大揽自己能轻松一些。 只是—— 此人是插手河尹事物最积极的一个因为河尹之事与徐解生出了不少的龃龉。因徐解不肯让步他对徐解不满渐深二者矛盾尖锐。在这大前提下还配合…… 徐解就被挑刺穿小鞋了。 不是说辎重老旧便是说粮草缺乏再不就是发霉发臭食用的兵卒频繁腹泻粮草被贪污……好不容易对上账了又说运粮伙夫不足需要再扩招补给线不合理。 一言以蔽之就两个不行。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赵奉听完抱怨咂摸了一下嘴。 “确实是此人气量太小了……” 不以大局为重反而公报私仇。 光是想想都觉得拳头硬了。 徐解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仰脖一口饮尽气结道:“不信主公不知此事……” 他少有的对吴贤生出了意见。 “主公或许是想借这次机会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赵奉对主公吴贤还是很了解的但显然吴贤对帐下僚属不够了解更不知道一个本就对徐解有偏见的狭隘小人在二者加深矛盾之后一有机会只会公报私仇而不是如吴贤希望的那样一笑泯恩仇。 “呵不说这些继续喝。” 徐解现在听不得这些。 主动避开这个话题。 赵奉看着明显有了意见的徐解口中发苦但嘴上不好劝说。只是在心中嘀咕倘若公肃在此就好了即便不能让二者矛盾消弭但至少会上谏吴贤换人督办粮草。 “是是是咱不提这些晦气的小人。” 徐解一杯接着一杯。 喝得面红耳赤隐约有了醉意大着舌头含糊道:“你我真是难兄难弟。” 徐解憋屈赵奉也没好到哪里去连人带兵被打发到这里错失出阵立功的机会。对于生性好战的武胆武者而言还有什么比窝在后方练兵更无趣?眼巴巴看着别人拿战功比自己错失战功更加难受! 但赵奉心态尚可。 秦礼以使者身份出使黄烈之前就私下叮嘱过赵奉不要轻举妄动。赵奉在沈棠那边有两年的空窗期帐下兵马规模远不如其他高阶将领此次出阵概率不大。 若强行上阵—— 只怕得不偿失。 倒不如安心在后方招兵练兵待前线战事吃紧他再奔赴前线参战更加稳妥。 赵奉一向听秦礼的话。 没几日二人都收到陇舞郡方面无法参局的消息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赵奉是松了口气。 离家出走的女儿在沈君地盘蹦跶若沈君参战以他那个女儿的脾性指不定会混入军伍。战场刀剑无眼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够看?一个不慎就会丢了命。 不参战甚好。 徐解则是眼前一亮。 这意味着沈棠跟他那桩私盐生意不受影响还能照常进行——主公吴贤忙于战事短时间也顾不到自己这边。 正文 575:浑水摸鱼票】 私盐本就暴利更别说沈棠那边提供的还都是上好的精盐利润与粗盐更是不能相提并论自己还能获得其中四成。即便是家大业大如徐氏也没能耐完全不动心…… 于情于理他该亲自出面。 奈何徐解虽是徐家家主但更是河尹郡守河尹与陇舞又相隔甚远。若非必要他轻易不得离开治地徐家的生意也是如此。随着他走马上任族中不少生意就逐渐下放给心腹或者可信任的族中助手打理。沈棠这桩私盐生意他就交给了心腹随侍。 随侍道:“必不负家长厚望。” 徐解叮嘱:“嗯好好做。” 若随侍能做好这一桩差事他也能放心地交代更多生意将其培养成左膀右臂。 “切记待沈君恭敬些。” “勿要开罪沈君帐下僚属。” 随侍一一记住。 这名随侍与徐解一块儿长大徐解信任他就跟信任他自己一般。又因为随侍清楚他对沈棠的敬佩和感激所以接待陇舞方面不会冒失更不会得罪人。徐解甚是放心。 吴贤那边如火如荼做着战前准备徐解的随侍带着轻装出行的商队去陇舞郡进货。拿到货在根据族中订单将私盐分送到各地再结清钱款这一趟生意就算完成了。 至于费精力找销路和买家? 完全不需要。 因为这块生意求大于供。 盐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用品人不吃盐时间一长就疲软、乏累、迟钝、精神不济庶民没力气如何下地干活?所以哪怕盐价飞涨还是要咬牙买点劣质粗盐食用。 徐解上位前徐氏的私盐生意市场占有量很小。自从他跟随吴贤从吴贤手中拿到吴氏名下池田的私盐售卖权私盐这块就有了竞争力几年下来大力拓展相关渠道。 一言以蔽之—— 不怕沈棠私盐多只怕不够多。 待随侍率商队进入陇舞郡时间一晃已有入夏苗头盐田区开始产出上好精盐盐井规模增大至五百多口。盐工日夜不停地交替煮盐、铲盐制好的盐坨称量再入库。 四成交由盐贩输入十乌。 五成交由徐解在关内售卖。 剩下一成则放在汝爻百货杂铺。 沈棠在陇舞郡也开设了百货杂铺。自家地盘的盐粮生意理所应当归官署哪轮得到外人吃蛋糕?公库还有点儿小钱不用像浮姑城时期打白条缓解现金压力。 只要是陇舞郡籍贯庶民便可以用比粗盐稍高的价格在汝爻百货杂铺买到精盐! 当然为防黄牛倒卖此物限量。 为方便庶民购买日常所需沈棠还打算在陇舞郡治下其他县镇开设百货杂铺分铺店铺负责人从因伤残退役的兵卒中间挑选。这一举措也算是厚待为她冲锋卖命的人。 又因为不能与民争利。 所以商品定价跟随市场。 唯一的优点便是百货杂铺商品种类较为齐全庶民可以逛一次就买到所需用品。 随侍抵达的时候汝爻治所已经有了人气街头巷尾也能看到不少人影。尽管庶民身上的衣裳仍旧打着扎眼的补丁但表情已经没了此前的麻木双眸也有了些神采。 汝爻城的规划布局与浮姑神似。 随侍险些以为自己走错道了。 他带着契卷来到官署求见沈棠。 恰好沈棠今日没外出。 契卷是徐解提前手写好的上面盖着徐氏家主的文心印章只有末尾签名与这次私盐重量空着方便沈棠填写。正常的生意契卷应该一式三份买家一份、卖家一份、当地官署一份将契卷给官署是为了方便缴纳市税盐税。但——要不怎么说是私盐呢? 乖乖纳税还能叫走私? 所以这次的契卷就两份。 沈棠一目十行看完。 契卷内容隐约还有利于沈棠一方。 她抬头问神情恭敬的随侍:“你们这次能吃下多少货?商队带了多少车马和人?” 随侍一一回答。 因为第一趟徐解吃不准沈棠这边的产量多少所以派出来的商队规模偏保守。 本以为沈棠这边会迟疑。 谁知她点了点头提笔写下。 最后拿出文心花押签名盖章。 又写了一份手札给随侍。 “你拿着去盐库提货回头跟你家长说一说下次开口可以再大一些盐有的是。” 随时一瞧数目瞳孔地震。 旋即又为难地道:“这、这——” 沈棠温声询问:“有难处?” 随侍小声:“定金带的不足……” 差了将近一半。 沈棠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笑道:“定金不足能有什么为难的?以我与你家家长的交情莫说带了定金即便空手过来又有何妨?生意场上信誉才是真正值钱的。” 翻译一下—— 徐解的信誉在她这边价值万金。 随侍闻言心头一热。 开始有些明白家长为何如此盛赞沈君。此人豁达爽朗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看似是个异类但这份信任又确确实实打动人心。他当即双手捧着沈棠给的手札恭敬告退。 盐库负责人有着一张威武面孔。 面容虽老但有一身的杀气。 若非周身气息普通还以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呢。杨公见到手札一番核实大手一挥让人搬货中途还听他嘀咕:“不都说徐氏家大业大胃口大怎得这么秀气……” 贩去十乌的货抵得上这批三倍。 那盐贩才叫“狮子大开口”看着身板单薄胃口倒是堪比饕餮啧啧。 他回头得跟沈君说说…… 她家盐库该考虑扩建了。 随侍心中惴惴不安。 一番旁敲侧击才知真相。 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硬着头皮赔笑只差拍着胸脯答应下一次一定要四倍五倍吃下一批货。 不过私盐贩卖给十乌? 不怕养虎为患? 因为这事儿在小范围属于半公开的消息杨公也不担心泄露同时也要适当增加徐解那边的危机感。于是眼皮一掀淡淡道:“十乌上次虽然被打怕了但也不能一直卡着他们脖子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他们有钱咱们有盐你情我愿不正好?” 随侍赞同点头:“这也是。” 他也不觉得陇舞郡和河尹郡关系好前者的私盐生意就都该包给后者。 生意场上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但一地私盐产量是有上限的。 分给十乌那边多己方这边就少。 随侍心中的算盘开始拨弄寻思着回去跟家主说说再派几支商队同时走商。 若有本事吃下所有的货…… 也是他们徐氏的本事。 在随侍来汝爻前一个月那名走商经验丰富的盐贩已经带着人马和货物过永固关去了十乌。因为不缺货他也不用为了谋求最大利益跑去更贫寒遥远的十乌西境追求效率的他直接奔着距离最近、跟自己有些交情的塔塔木耳部落先赚一笔再说! 正文 576:四分五裂的十乌票】 塔塔木耳部落。 十乌部落的布局模样大多雷同。 区别只在于规模和位置。 盐贩第一次来十乌走商那会儿还是小年轻花重金拜了位“师傅”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塔塔木耳部落。作为毗邻永固关的部落塔塔木耳的规模和实力都属于中上。 离得近消息敏锐春猎方便。 往往能吃到第一波“肥肉”。 关内来的商队也喜欢来这里。 不少没固定资产的十乌青年还会冲着这些优点来投奔久而久之实力就强了。 只是—— 永固关一战过后十乌上下包括塔塔木耳部落的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途径永固关是走私最方便畅通的商路但现在永固关被封九成关内物资无法过来。 剩余一成? 那是走私商贩走其他偏僻危险商路绕过永固关运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人工成本暴增商品成本应声上涨。他们这样规模的部落便是想买也抢不过那些大部落。 部落首领正愁得不行。 甚至还派青壮去边境附近寻找无人看守的城墙看看能不能打个洞偷渡过去。 结果—— 还未靠近就被永固关驻军发现。 丢下两具倒霉鬼尸体狼狈逃回。 这一日帐外听到自家小子高呼。 “阿爹阿爹商队来了!” 部落首领登时来了精神。 “什么?真来了?” 出帐一看还真是商队。 商队首领还是眼熟的死胖子。 他瞬间换上笑脸:“好兄弟!” 盐贩也挤出谄媚的笑迎上前张开怀抱与那名络腮胡部落首领来了个大熊抱。 手掌拍打背部啪啪闷响。 部落首领:“好久不见你来了。” 盐贩笑呵呵道:“自然是因为家中有喜事照顾婆娘孩子费了点儿功夫。最近还走了好运拿到一批上好的货这不惦记兄弟以往的厚待第一时间给你送来么?” 部落首领也不是傻的。 揽着盐贩肩膀到一旁低语。 “不都说那姓沈的断了你们的财路不允许你们再做这门生意么?你怎么来的?” 盐贩也跟着压低声:“俺儿出息入官署谋了個职……有好处自然要照顾他亲爹。” 部落首领大惊:“不怕被发现?” 盐贩一副“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哂笑:“关内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上面不允许的事情多了去了。用钱打通人脉谁会傻得上报断了自己的财路?” 部落首领一琢磨也对。 又问这次有什么好货。 盐贩带他看了其中一车。 打开一块块规整的盐坨用蜡黄的油纸包裹着打了个漂亮的结。盐贩小心翼翼取出一块打开捻了一撮让部落首领尝尝。部落首领见过好货尝过更是眼前一亮。 忙道:“卖多少?” 盐贩伸出一只手五指大开。 部落首领迟疑:“有些贵……” “这可都是好东西!知道不精盐搁在关内也要这个数!”盐贩单手比了个大数跟他耐心劝说“你也知现在货进不来。俺卖这数已经是看在兄弟面子上了。” 部落首领:“还有别的不?” 盐贩道:“有有有。” 他虽然是盐贩但不是只卖盐。 这次走商货量太大他将大部分都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带着一点儿货物和人手来塔塔木耳部落进行交易。又开几口箱里面装着的都是其他日常必需品。 部落首领心动但横不下心。 盐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老大哥横竖不是你一个部落需要这些为何不联合起来一起吃了这一批货?你也知道现在风口太紧那位沈君又是个刻薄暴戾的若被抓住一回俺还不被剥掉人皮点了天灯啊?这一趟来的真不容易就算有俺儿掩护还要喂饱永固关那些豺狼。” 部落首领迟疑。 现在缺东西缺太紧。 盐贩开价虽高但也不算太黑跟其他商路偷渡过来的天价相比还算友好。 若错过这一次下一回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内心的天平已然有了结果。 “行!” 他咬牙答应。 只是看盐贩的余光泛着些狠意。 盐贩腆着脸只当自己没看到。 若是以往他们这些走私商贩是不敢狮子大开口的按照市场行情走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人货两失——十乌可不会讲生意场信誉更不知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 杀了就杀了。 但现在商队都进不来。 这些竞争不过大部落的部落还指望自己拿货心里再不爽也不会下杀手。 部落首领:“但老弟啊凑钱要点时间。” “不妨事俺可以等。” 部落首领让人去取货款又恢复此前笑谈爽朗的模样还热情让盐贩到处逛逛。 远远的途径一处马棚。 盐贩瞧见一名洗马女奴跪在地上满是污垢的脸上带着几分安宁祥和正虔诚闭目祝祷什么。部落首领循着视线看过去奸笑:“怎么这女奴是不是长得很标致?” 盐贩:“……” 标志? 没法昧着良心说这俩字。 那女奴蓬头垢面满脸棕黄险些瞧不出人样。作为老江湖他自然知道十乌某些习俗一眼便看穿女子的身份——因为每个部落都是男多女少女性极其匮乏中低等规模的部落盛行“共妻”一女服侍父子或是兄弟几人这样女人都不够分这导致多出来的男性成了隐患。为了安抚这些隐患部落都会斥资买进几个廉价女奴。 这种女奴地位低下不是没生育能力便是上了年纪年老色衰……属于这个部落的单身男性共有的。 她们寿命短暂从被买到部落开始短的活一年半载长的活个三五年…… 眼前这洗马女奴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盐贩心下同情也无能为力。 “我只是好奇她在做什么……” 部落首领一脸晦气地啐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奴隶开始神神叨叨动不动就口念先祖。”特别是有男人找这个女奴的时候女奴总要一脸痛苦叱骂。 诸如先祖泽被大地无私仁慈、公正廉明兼爱子民自己更是大金乌一脉血统高贵如此对待她是走邪路背叛先祖这些不肖子孙一定会遭报应什么的。 部落首领一脸鄙夷:“其他奴隶也被她带坏干活儿都没以前积极了。” 呵呵要不是一时半会儿买不到合适的这洗马女奴早就被马鞭子打死了。 盐贩先是一怔旋即想起什么。 不自然地应和两句。 “带坏?那不是很麻烦?” 女奴这些话怎么有些耳熟? 他记得这些好像是先前在十乌流民山谷天降石碑上的内容?出于好奇还跟着背了几段。没想到十乌祖宗显灵之后碑文内容还传到了如此遥远的塔塔木耳。 部落首领轻描淡写道:“有什么麻烦?奴隶就是奴隶不听话打死就行。” 盐贩面上笑容应和内心战栗。 一拿到货款清点无误他就马不停蹄离开生怕走晚会被部落首领咔嚓。 部落首领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反而挥手别:“好兄弟有好东西要记得咱。” 盐贩答应爽快。 “好说好说!” 看他火烧屁股一般狼狈的逃跑背影虞紫嘴一撇:“你这人胆子小可刚才编排主公倒是挺溜张口就来。” 盐贩心虚抹去汗液。 赔笑道:“草民只是为了哄骗那人并非真心诋毁沈君就算给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而且十乌异族最是反复无常万一他中途反悔了……这、这草民就这一条命丢了可就捡不回来了……您方才也见了那女奴的模样草民心里能不慌么?” “哼!” 一说起女奴虞紫心情微沉。她想起自家阿娘被拐卖给第一家过的日子。给父兄三人当共妻被践踏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与那名女奴何其相似? 虞紫带着盐贩与看守货物的吕绝会合后者正坐在货车上左手卷着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动静才抬头笑问道:“怎得瞧微恒兴致不高是生意没成?” 虞紫:“钱都拿到了。” “那是为何?” 虞紫说了那名洗马女奴不解:“如此缺女人为何又不肯善待她们?” 吕绝自己当过奴隶很懂。 “谁跟你说缺什么就会爱惜什么?他们不是缺女人是缺年轻能生的女人。为的是那具身体生下的孩子又不是单纯图个‘女人’。而且不论女人过得好不好孩子都能生下来为何还要费心思善待?年老或是不能生的女人更是浪费口粮的累赘。” 虞紫神色倔强地抿紧了唇。 吕绝轻声喃喃:“男人其实也一样。” 虞紫看他。 吕绝从一堆货款中取出一面精致的金柄小鼓鼓面材质特殊讥嘲。 “弱者不分男女。只要是弱者都会被践踏。或是成为字面意义上的盘中餐或是被人剥皮拆骨制成击手中这面人皮鼓能操劳而亡都算是主家仁慈了。”吕绝将人皮鼓丢了回去突然想到一个细节追问“你方才说那女奴‘带坏’了不少奴隶?” 虞紫点头:“是啊。” 吕绝沉着脸色思索了会儿。 “咱们去下一个地方你注意那部落的奴隶看看是不是也这般……” “嗯?” “十乌怕是要变天了。” 正文 577:四分五裂的十乌票】 变天??? 恐怕连沈棠、顾池和姜胜这三个罪魁祸首也没料到十乌变天的动静有多么大。 一连串连锁反应自下而上蔓延最后如山崩地坼一般将十乌王庭耗费无数心血才统一起来的异族势力一次性击散。莫说整合实力南下侵略光是自保都够呛。 有了吕绝的提醒虞紫对洗马女奴这样的奴隶上了心。趁着盐贩跟第二个部落主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功夫佯装闲逛最后在部落住民警惕目光下找了地方歇息。 她用衣摆当扇子扇风。 环顾一圈找寻什么紧跟着目光一亮。抬手冲着几名正在挤奶的女奴挥手这小嘴儿抹了蜜一般张口便朗声唤道:“这几位心善人美的阿姊能不能匀我一口喝?” 虞紫的十乌语言不太熟练。这是她跟随叔爷爷之后学的虽然带着蹩脚古怪的口音但基础交流不成问题。用叔爷爷的话来说主公目前根基虚浮需要时间夯实她未来几年都要跟十乌打交道不懂十乌语言不方便。多学一门语言也多一技傍身。 生怕对方听不懂虞紫放缓语速连说带比划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口干舌燥”。 正在挤奶的女奴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待虞紫又重复一遍她们才知道是在跟她们说话。尔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应。因为这些羊和羊产出的奶甚至她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主人家的私有财产…… 私人财产哪有处置私人财产的权利? “我还没喝过新挤的羊奶呢。” 虞紫摸出块小碎银预备用钱购买。 “几位阿姊就匀我一碗呗。” 女奴仍旧瑟缩着不敢回应。 这时候来了個皮肤黝黑一身飒爽的部落女人。她冲几名女奴呵斥手中卷着的马鞭打了记响亮的鞭哨张口威胁说:“真是没眼力劲的东西也不知道招待贵客?” 马鞭虽没落在身上但几名女奴动作一致地瑟缩肩膀双手抱头脸上的麻木被惊恐取代。脊背拱起的弧度将不合身的葛麻布衣绷紧隐约能见到背部的嶙峋轮廓。 虞紫见了心中不是滋味:“贵客不敢当……若是不方便给我来一碗清水也行……” 飒爽女人下巴微扬。 “没不方便是这些东西不长眼。” 虞紫便不再说了。 怕自己多说女奴多遭罪。 女人带虞紫到附近帐篷小坐虞紫正想着怎么打发她帐外传来几声争执声音。 女人浓眉倒竖拎着鞭子出去。 不多会儿虞紫听到几声马鞭抽人的响声同时伴随着几声凄厉惨叫被抽的人语速又快又急虞紫勉强能听出大半。大意是说自己是三金乌后裔打他会遭报应。 马鞭女自然不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叫骂声由最初的高亢愤恨到之后的虚弱无力。 虞紫掀开帷幕瞥了一眼。 刺目殷红从浑身鞭痕、死不瞑目的奴隶尸体下淌出一只眼睛还被马鞭抽得爆裂半悬在眼眶外。尸体正好面对着虞紫方向第一眼的冲击让她生出强烈的反胃…… 马鞭女冷声道:“拖下去喂狗。” 虞紫放下了帷幕。 女奴端来煮沸过的新鲜羊奶。 “谢谢小心烫。” 佯装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歪头看向帐篷出口问:“那位拿鞭子的女郎呢?” 女奴瑟缩一下。 声线惊恐中带着颤抖。 “忙去了……” 几个奴隶无法忍受部落住民的羞辱推搡了一下后者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哦。” 羊奶入口的滋味并不好。 虞紫一边慢饮一边跟女奴凑近乎。 她说个十来句话对方才回应一两个字时不时还用警惕目光看虞紫仿佛她要害自己一般。无奈虞紫只得摸摸鼻子倾吐出自己的秘密:“其实我跟你一样。” 女奴不解地看她。 “其实我阿父也是十乌人……” 女奴自然不信。 虞紫只好亮出杀手锏。 她给自己编了个可怜凄惨的身世——一半关外血统一半关内血统的“混血儿”因为出生不光彩从小就被人骂是“杂种”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攀上贵人她想寻根。 据说祖上是大金乌一脉。 说到动情处眼泪说来就来。 女奴有一些动摇。 虞紫再接再厉说了几句“碑文祖训”的内容这些是她从盐贩口中抠出来的。 那名女奴初时没反应好似一块木头待听到“碑文祖训”内容浑浊的眸有了光。 虞紫又持续对“祖先”输出彩虹屁。 女奴才彻底信了。 小声道:“俺的祖先是六金乌。” 虞紫闻言一喜:“当真?” “嗯。”女奴骄傲又笃定。 连一直佝偻的脊背也挺直些许。 虞紫:“那咱们关系很近啊。” 据碑文祖训所讲十金乌的亲爹都是同一个爹但它们的娘却不是一个娘。 大金乌血统最纯正正室嫡出母亲出身高贵。其他金乌皆庶出各自的母亲出身有贵有贱。尽管金乌兄弟关系好主张后裔平等无贵贱之分、无贫富之差但它们母亲却互相敌视时有矛盾势要分个高低。这导致金乌兄弟也有阵营。 嗯老大和老六走得近。 虞紫对此是无语的。 她有一点非常不理解——你说都神仙神兽了为何还有凡俗的嫡庶?凡人分嫡庶是因为寿数有限嫡长继承能减少兄弟争端最大限度保证家族和财产平安延续与传承。 但神仙图什么? 一群寿与天齐的存在后裔未必活得有老子长久——假如十乌真是十金乌的后裔十乌一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区分嫡庶意义何在?虞紫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继而怀疑碑文真假。 但居然没人觉得不对劲? 特别是这些被压榨到人生瞧不见希望的奴隶更是对碑文上面的内容深信不疑。 眼前的女奴也是其中一员。 得知虞紫跟自己一样便对她生出天然的好感和亲近。虞紫再接再厉旁敲侧击。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这个部落的奴隶全是碑文拥趸者。 甚至有不少“有觉悟”的奴隶还期待着自己被转卖去其他部落如此便可以告知更多愚昧麻木的同胞他们不是低贱的奴隶他们是真正继承先祖遗风的神裔后代! 十乌如今的羸弱和战争失利不是因为永固关那些凡人敌人太强大而是主导发动战争的十乌高层背弃了先祖祖训继而拖累了整个高贵的十乌他们全是罪人! 十乌想要继续高贵、继续伟大、重新屹立大陆巅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最先要做的是祈求先祖谅解。待降下庇护凡人如何与他们这些血统高贵的神裔对抗? 说着说着女奴蜡黄脸上的麻木被激动和神往取代目光近乎狂热是恨不得奉献一切的决绝。她道:“要是能被卖去其他部落就好了……为了十乌为了先祖……” 虞紫捧着她满是老茧的手激动得仿佛一名邪教徒:“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每次走商每到一地都想唤醒更多的兄弟姊妹……只要努力先祖就不会抛弃我们……” 二人深刻交流碑文祖训心得。 时间一晃而过。 盐贩已经谈成了买卖。 虞紫仍意犹未尽。 离去之前看到那名女奴躲在昏暗的角落冲她遥遥挥手目光是那般清亮有神采仿佛在无声叮嘱虞紫一定不要忘了祖训。虞紫也暗暗回应一个巧劲跳上车。 刚扭头就变了脸。 盐贩看她在两种情绪无缝切换心下有点发毛悄悄侧步试图将距离拉开。 与吕绝会合之后—— 虞紫啐道:“这么假的东西……” 为何会有人相信? 吕绝代入其中能理解几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这就好比我以前过得也很苦多次不想活但遇见夫人后便觉得那些苦都变了回想之后没觉得多苦……” 虞紫:“……” 吕绝上回带着八百勇士夜袭十乌营帐立了大功也受了重伤一直留在永固关。虞紫跟他接触增多发现后者平日不太爱说话除了一种情况——话题跟他夫人有关。 他能嘚吧嘚吧一下午。 啥都能往他夫人身上扯离谱。 虞紫拉回话题:“你的意思是相信碑文祖训能让奴隶缓解痛苦日子有了盼头?” “人总愿意相信有利于自己的东西。真假反而是次要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是话糙理不糙。” 这次走商一共去了十二个部落其中十一个部落都有先祖邪教徒剩下的那一个不是没有而是他们赶到半路才听说那个部落的奴隶团结起来烧了“背叛者”。 不少奴隶趁着混乱逃跑。 整个流程完全是有预谋的。 虽未造成太大损失但它的出现仿佛一声进攻号角让奴隶们看到了希望同时也引爆了奴隶对“背叛者”的怒火。逐渐的也有受欺压的小部落加入其中…… 队伍日渐壮大。 偏巧十乌王庭正在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插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时的疏忽和纵容导致这个群体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自下而上瓦解了整个十乌。 正文 578:四分五裂的十乌票】 “死了?你说谁又死了?” 自永固关一战失利十乌大王顺风顺水的人生便陷入某种怪圈跌宕的人生开始起起落落落落……十件事情能有九件不顺心。最让他烦心的是十乌王都被毁他培养拉拢的亲信折损大半精锐损失惨重。让他明显感觉到对其他部落的掌控大不如前。 原先仰仗鼻息的部落势力最近也开始阳奉阴违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试图取他而代之。十乌大王乾纲独断多年早已习惯唯我独尊如何忍受这不顺心的局面? 他也不是毫无城府反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为了拉拢苏释依鲁的部落势力娶个跟亲哥哥不清不楚的女人还安排原先的正室“病故”让坑。 当年能隐忍如今也能。 为了将这些不听话的东西一网打尽十乌大王开始装出消沉失意的假象天天酗酒夜夜笙歌营帐内的女人不间断。不到晌午不见他起如雷鼾声能从王帐传到另一个帐篷一身酒臭仿佛永远消散不干净。不理政事还三天两头召医官。 外界逐渐多了“十乌大王命不久矣”的传闻再加上王庭内部的混乱自然会有人相信他很满意这個效果。但未曾想——逆贼还没坐不住几个成年儿子先内讧。 还闹出了不止一条人命。 他晃晃被酒精侵蚀得沉重的脑袋正欲抬手揉太阳穴一双带着香风的小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帮他排忧解难。十乌大王瞥了一眼。记住这个昨晚跟他颠鸾倒凤的美人——这美人有眼力劲儿不介意多宠幸两日。 “是……是五王子。” 下人忐忑不安大气不敢喘。 “老五死了?” “怎么死的?” “何时死的?” 十乌大王出口三连。想了一会儿勉强从脑中挖出这个儿子的模样。尽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作为生父的他却无任何悲痛。 一来儿子多二来他跟儿子没感情。 儿女对于他不过是一夕欢愉十月后由一个他面孔都记不住的女人生下的产物。 若能成长为头狼一般合格的继承人他才愿意高看两眼倾注精力培养但若是中途夭折……那就不值得浪费感情。 作为大王十乌一族地位、权势、声望都顶尖的男人他轻易就能拥有无数的女人和记不清数目的子嗣自然不屑去珍惜。这个五王子的生母还是个低贱的养马奴。 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被突然起兴赛马的他就地临幸那一次就有了五王子。有意思的是五王子的名字在十乌语言中就是“马棚”的意思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有多随意。 下人肩膀瑟缩一下:“说是喝大半夜如厕掉入坑中溺毙今早天亮才被发现……” 十乌大王嘴角抽了抽。 不可置信:“掉屎坑溺毙了?” 下人补充说:“还呛了很多口……” 因为生活习性十乌的茅坑都是就地挖的挖得极深坑底到坑顶足有两三人那么高。五王子被挖出来的时候依旧维持着向上爬的姿势口中喂满发酵生蛆的屎尿。 这种死法其实不算少见偶尔会有半夜起来如厕的倒霉鬼掉进去就出不来的…… 五王子是其中身份最高的。 但—— 以他的出身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大冷天出去冻屁股更别说掉进去溺毙了。 他还是武胆武者! 听到儿子死得这般窝囊又有气味本就不在意子嗣的他愈发嫌弃。随手一挥让底下人看着处理五王子的身后事。待人离开了刚才还轻松的十乌大王瞬间冷脸。 溺毙茅坑简直荒唐! 他喜怒无常一把抓过帮他揉太阳穴的美人毫不怜惜地抛下床榻:“滚!” 美人脸色煞白。 也顾不上衣不蔽体抄上一张毯子裹着身子瑟瑟退下。直到帐内只剩大王一人他挥手一道掌风将最近的烛台劈裂。冲着无人处喃喃道:“这次死的是老五……” 其实在不久前还死了个儿子。 三王子。 死法同样离谱。 说是三王子偶然猎到一匹成年雄鹿当天便开心地喝了几大壶鹿血又吃了半只鹿肉气血上涌热血沸腾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便命令后院七个美姬过来想来场1v7通宵大战。谁知兴奋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浑身僵硬抽搐右手死死抓着左胸口死了。 通俗来说就是死于马上风。 医官来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他还是武胆武者! 算上在成年历练中丧生的十二王子短短大半年他死了三个儿子还都是成年的。 十乌大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释依鲁但永固关失利后苏释依鲁不满此战军事安排跟他闹矛盾交出兵权卸任在家。他还不放心一直派人严密监视。 结果暗卫回禀苏释依鲁每天不是酗酒就是出门狩猎根本没任何异常动作。 不具备动手谋害的时间。 反倒是其他几个儿子嫌疑更大听到兄弟身亡不止一次在私下幸灾乐祸。 几乎每个都有下死手的动机。 十乌大王想了想心中仍是不放心抬手招来暗卫让他们严密调查老五的死只是结果还未出来跟五王子关系紧密的七王子也步上亲哥后尘。同样死法别致。 他跟一群勋贵子弟玩射镖游戏。 往常都是以奴隶为靶子射中靶子周身不同目标获得不同分数。若射中了奴隶不得分射死了要赔钱。总用奴隶没意思这次玩点刺激的抓阄从中选一个当靶子。 七王子抽中了。 然后他被一镖射死了。 射死他的人当场咬碎藏在舌下的毒药七窍流血而亡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 再一查这人的亲眷在王都被沈棠偷袭那次就死得差不多了。外界合理猜测这人是不满十乌王庭错误军事行动继而进行报复。十乌大王听完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老七他娘的也是武胆武者啊!脑子真被驴踢坏了也不该答应当靶子啊!当靶子就算了竟然死得如此没防备?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个王子身份就是不死之身了? 接连死儿子十乌大王再不在意也遭不住大部分精力被这事儿占去剩下的还要提防帐下众臣反噬。哪还有多余精力注意最底层那场由奴隶点燃的燎原之火? 待真正重视已是四面楚歌。 与此同时—— 一处密室。 据说赋闲在家的苏释依鲁弹指将一盏油灯熄灭那盏灯刻着“七”。他微垂着眸看着剩下未灭的油灯冷笑阴仄仄的口吻像极了厉鬼孤魂:“……这只是利息……” 十二王子的死是他过不去的坎短短时间连须发都白了大半。他向妹妹发过誓会让杀害他们十二的凶手付出代价其中也包括对十二之死漠然、无动于衷的大王。 苏释依鲁此前有多崇拜对方此时便有多么失望。既然如此不在意子嗣又那么在意荣耀那么死一个或者全部都死还是以最窝囊羞辱的方式死亡……似乎也不差? 他倒是有收到那群奴隶惹是生非的情报但没在意。倒不是因为他目光短浅而是纵观整个十乌的历史不是没发生过奴隶大规模逃亡反抗事件。但奴隶人数再多终究只是一群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凡人。面对有秩序的武装队伍镇压不过是白白送死。 这种轻视也是武胆武者面对普通群体或者说他们眼中的蝼蚁天然的傲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盐贩满载而归。一车车沉甸甸车轮印子吃得深可见里面装了多少战利品! 去时信心满满归时满面红光。 陇舞郡已经彻底入夏。 沈棠拿到账本也是惊讶她知道十乌那边走私暴利却没想过如此暴利。她不动声色掩卷合上账册依照之前的允诺将一成利润给盐贩一成归自己的私库。 剩下八成归了官署公库。 陇舞郡一堆要花钱的地方还要给帐下僚属开工资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刚签下契卷盖上章虞紫匆匆奔来叫道:“主公银库入账的时候——” 沈棠淡定:“钱飞了?” 虞紫指着头顶惊恐未定。 “是、钱、钱都飞天上去了。” “还银行贷款基操勿惊。” 荀含章这男人真是该死得难养!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还多久??? 也不知道lpr多少…… 只知道自己还负债累累! 虞紫:“……” 沈棠双手捂着脸:“你下去吧令德那边估计缺人手你过去看一看……” 她终于通过996让帐下僚属过上她梦寐以求的日子这日子何其操蛋。 至于十乌—— 隔天晨会沈棠从公库拨了一笔新鲜热乎的预算款:“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会吧?让褚杰将军看着办多收买一些眼线内奸咱们就在一旁拱火越大越好。” 又看向顾池。 “此前十乌碑文也是望潮写的一事不劳二主剩下的你也写了回头让褚将军送去助力每一个有光宗耀祖梦想的十乌奴隶……啊不应该是‘让十乌再次荣耀的神族后裔’。他们越乱资源就越匮乏与我们就越有利。我的贷款就指望他们了……” 敌人的国难财发着香。 陇舞郡地处边陲没啥油水外头各方势力打生打死都没波及到她这里一时间岁月静好。除了忙不完的政务、倒不完的霉、加不完的996、怎么都不够花的钱、怎么都还不完的贷款、每天都不翼而飞的钱袋…… 扪心自问这日子还算舒心顺意。 不多时又听说养蚕排屋大丰收她作为主公还出(摸)席(鱼)了采蚕茧活动亲自采收。跟着学习如何煮蚕茧、剪蚕茧预备给自己做一条六斤六两的蚕丝被。 _(:3」∠?)_ 原本还想给无晦他们安排上的但她剪了一天的蚕茧、清洗大几桶的蚕蛹连六斤都没有凑够无奈之下将蚕丝被的活儿交给了养蚕排屋工作的桑妇她们专业。 自己只适合官署996。 她只求入冬能盖上软乎乎的蚕丝被年底有富余的蚕丝被当年终奖下发。 只要福利到位员工加班无畏! 日子缓慢地过。 她的个头也缓慢地长。 夏衣换成了秋衫。 连沈稚在春夏交替之时顺利诞下的女婴如今见到人也会咯咯笑了。 这一日天气有了些凉意官署收到了一封险些被沈棠忘在脑后的回信—— 信封上字迹潦草。 送信的小卒也一脸沧桑络腮胡。 “怎得现在才有回信?” 这封信是年前发出去的沈棠为了缓解荀贞思念好大儿的心情同时也为了缓解他和祈善的不和矛盾刻意派人去岷凤郡寻人将信函送达他好大儿手中。 对方愿意回一封家书最好。 谁料一直没动静。 沈棠又忙几乎想不起来这事儿。 正文 579:人在囧途 这件事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听到询问那名满面沧桑的小卒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甚是委屈地看着沈棠。 他这眼神—— 像极了不慎在外流浪多日饱受社会毒打的狗狗看到主人那一瞬迸发情绪。 将沈棠看得一头雾水只得道:“额……你不妨慢慢说可是路上碰见什么难处?” 见信使如此她放缓声调。 那信使抬手用手背抹抹眼角。 将这几月的遭遇一一说来——他这会儿才回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能捡回一条小命亲自跟沈棠回复任务也是祖上庇佑。当沈棠听完“传奇经历”暗暗感慨—— 不去拍一部“x囧”电影真是可惜。 要戏剧有戏剧要波折有波折要悬疑有悬疑要幽默有幽默多好的现实素材!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个混乱世道送一封信确实是困难重重此番真是辛苦你了……”沈棠听完也不好责备对方什么甚至还要好好安抚对方受伤心灵。 这封信是年前发出去的。 岷凤郡离陇舞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且不说路上还有盗匪动乱即便局势一片太平祥和还有高山险阻豺狼环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封信函字字千斤重。 为了保证信函顺利送达沈棠专程派了个末流公士当信使。她当时想得挺好假使沿路碰见寻常盗匪以末流公士的能力即便无法正面取胜至少逃跑是没问题的。 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 信使遭遇围攻受伤被抓了。 _(:3)∠?)_ 侥幸捡回一条命还未走两步又碰见强征兵丁。他全身上下只剩一身数日未换洗的衣裳以及藏在怀中的信函。更尴尬的是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盘缠还没了。 卡在两郡中间位置进退两难。 所以他不得已—— 狠心套上了第三方的衣服。 打不过那就加入!!! 沈棠:“……” 信使跟着练了几日兵顺便养养伤伤势还未彻底好转又一脸懵逼被拉上战场他非常慌生怕自己小命就这么送了。但为了活着完成沈君的任务只得绞尽脑汁。 上战场喊得大声跑得慢。 冲锋不积极干饭第一名。 战场混乱他又只是无名小卒无人注意靠着划水摸鱼还真让他蒙混过关数次。不仅没被军法处置反而连升数级——因为他好赖也是個武胆武者哪怕天赋低但待遇仍比普通小兵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有晋升名额他就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从小卒到伍长从伍长到什长。 沈棠:“……” 这还不是最离谱玄幻的。 待他完全养好伤攒了点盘缠准备借下一场战斗最混乱的机会抽身离开继续去岷凤郡送信。谁知他突然被提拔当一名年轻武者的阵前亲卫兵。这位置一般可不一般基本是主将信任的心腹或者亲自培养的亲兵才能担任。危险大但立功机会多。 百夫长的位置已经向他招手。 命够硬还能爬上副将。 沈棠:“……” 莫名的她脑中浮现一条非常应景的段子——【喂阿sir你们再不让我归队的话我真的就要当大哥了!】 (╯‵□′)╯︵┻━┻ 你小子职场晋升还挺顺利哈! 是不是想暗示她什么??? 沈棠绷着腮帮子喜怒不形于色无人知晓她此刻内心活动之丰富。这时信使的故事也到了高潮——万万没想到那名年轻武者居然就是此次送信任务的收件人。 岷凤郡守荀定。 信使内心有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等等这说不通荀定好歹是一郡之长……你方才又说自己是被另一个郡县征兵……没听说这俩郡是上下从属关系……”自从知道荀贞好大儿在岷凤郡她就花了点功夫去打探才知人家并非郡都尉而是郡守。如此一来信使这话就有些说不通了。 在不是从属关系的前提下一郡之长给另外一郡的兵马当先锋将军这有些奇怪。 若是合作也该是平等对话。 “没错的。” 信使很肯定自己没有搞错。 因为荀定是拿了钱帮人打仗的。 荀定不管其他破事儿只负责打仗打了胜仗再拿钱。其他兵马需要雇佣一方出他就出自己这个人。正因为是临时雇佣仅末流公士实力的信使才有机会被提拔。 沈棠震惊得险些结巴。 “拿、拿钱……帮人打仗?” 信使点头:“是啊。” 沈棠冷静下来摩挲下巴。 “他怎么收费?” 居然还能这么操作?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信使跟着说出自己所知的情报。 荀定打仗的出场费按照出阵次数结算倘若打了大胜仗还要拿些分红——银货两讫公平公正。此人性格豪爽若非信使心心念念着沈君的好他说不定真会倒戈。 沈棠:“……” 尽管没有确切报价格但沈棠有预感那身价应该是她请不起的外援。打从来到这个世界接触那么多文心文士/武胆武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出租打仗这样的操作。 仔细一想确实是个财富密码。 能赚钱还能保持自由身。 怪不得会放飞自我。 但荀贞这位老父亲知道吗? 沈棠实在忍不住问了句。 “荀定的经济……是不是非常拮据?” 她最穷的时候也没想过当代打。 信使:“……应该、没有吧……” 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想知道只是当时没顾上问。他骤然得知“新上司”就是送信目标他喜不自胜终于找了个机会私下表明身份送出那封“字字千斤重”的信函。 荀定颇为意外。 他不记得自己跟陇舞郡有什么交情无缘无故哪里值得信使不惧千难万险送信?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拆开火漆封印取出皱巴巴的信纸十行俱下。信纸上的内容篇幅很短这么短时间他脸色变了又变问:【吾家阿父此刻在陇舞郡官署?】 信使来之前经过简单培训。 祈善模拟荀定可能提的问题让信使一一背了下来这个问题恰好就是题目之一。 信使回答得滴水不漏还打起了父子感情牌若能将荀定拐到陇舞郡那更妙。 谁知—— 荀定面上并无情绪波澜。 挥手打发了信使只说自己知道了并且在第二日给信使一封回信让他好交差。 信使的运气总算没有太差再加上堪堪突破至二等上造回程比来时顺利。只是一路餐风饮露没有功夫打理使得胡须稠密杂乱形容憔悴狼狈活似个乞儿。 “一路劳累你先下去歇息。”见信使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沈棠便让他下去再耍酷打了个响指——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以青鸟传信荀贞过来。 主公传召荀贞不敢怠慢。 _(:3)∠?)_ 对沈棠他始终有些心虚。 寥嘉这厮跟自己熟悉后还会晃晃那只眼熟的钱袋笑得猥琐怪异仿佛在提醒荀贞——瞧这就是主公的全部家当。 明明那么努力却过得如此清贫。 为何如此? 因为都被他“千金散尽”了。 荀贞初时不在意但跟主公接触时间久了愈发明白她的难能可贵——身无分文仍敢许诺他千金万两。骤发横财依旧公私分明对自身私欲的克制称得上苛刻。 光这点世上能有几人做到? 发迹便猖狂纵欲才是人世常态。 寥嘉私下说得没错。 她不似个俗人倒像个小圣人。 “见过主公。” “不用多礼了这会儿匆匆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你看看这个。”她将荀定回信完好无损地转交出去。这是荀贞期盼多年的回音第一个拆开并且看到的人应该是他。 荀贞初时不解其意。 待看到上火漆的印章浑身一颤。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慌了神手指小幅度快速哆嗦几次没拿稳回信。终于荀贞小心翼翼揭开取出信纸上面仅有几个字—— 【一切安父勿念。】 【不孝子荀定留书。】 下方还有枚虎符印记。 荀贞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水光盈盈沈棠抿唇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让出空间给这位老父亲好好哭哭——现在不哭待会儿知道好大儿操作估计就哭不出了。 “这是他的笔迹……” 荀贞没一会儿便调整好情绪。 “他如今在何处?” 沈棠:“……” 见主公沉默不语荀贞心下咯噔。 难道—— 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颊逐渐煞白。 沈棠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他现在好得很只是、只是稍稍有些放荡不羁……” “怎么个放荡不羁?” 沈棠只得如实坦白。 果不其然—— 荀贞脸色在红青白黑无缝切换腮帮子肌肉微动看得出来后槽牙正在用力摩擦。 “他、他这是……” “他——” “我——” 愣是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沈棠出言安抚:“依我看令郎脑瓜还是挺灵活的。择一主而终好比一棵树上吊死。但他出租自己帮人打仗等同于整片树林他每一棵树都试了试上吊的脖感?” 荀贞:“……” 他无法想象自己好大儿拎着一根白绫一棵树一棵树轮着上吊的画面……主公就不能找个靠谱的譬喻吗?他以手扶额试图将这个诡异画面驱逐出脑海。但沈棠这番插科打诨也让他情绪迅速冷静下来。叹气:“贞管不了他了只盼着他能善始善终。” 沈棠赞同。 “确实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尽管好大儿不太靠谱但得知对方还活蹦乱跳并未如他担心那般曝尸荒野荀贞着实松了口气放下一份沉重负担。他冲沈棠作揖致谢感谢对方的细心体贴。 待荀贞离开沈棠第二个便通知了祈善不过不是让青鸟传信而是亲自登门。因为他今天请了一天事假。 理由是他闺女(划掉)要生了。 沈棠知道素商对于祈善的意义很爽快得准了事假允许他回家陪产。 “素商这两年未免太高产一窝接着一窝一直生也不是个事儿……” 产房就布置在祈善卧房角落。 他用上好的布料当产褥垫素商就大着肚子趴那儿肚子一次次宫缩莫名有些吃力祈善正细心喂它吃自制猫饭补充体力东厨那边还炖着一锅奶白鱼汤。 神色认真眉宇却不住地深锁。 “不生也难受。” “不劁素商就要劁了治所附近的公猫如此方能永绝后患。”沈棠在他身边坐下道“好消息刚刚含章的好大儿回了封家书以后你见着他不用心虚气短了。” 祈善笑了笑。 “谁见了他荀含章心虚气短?” 是他祈元良吗? 肯定不是。 沈棠嘀咕道:“这时候还傲娇……” 果然文士浑身上下就嘴巴硬。 祈善目光始终落在素商身上一瞬不瞬耳朵却注意倾听沈棠的话。待祈善得知荀定的骚操作道:“上位者最忌讳不忠之人。以他当年的志向追求应该干不来这般无耻的事儿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沈棠道:“人总是会变的。” “但也总有人会固执不变。” 事实证明—— 这事儿还真不是荀定愿意干的。 罪魁祸首沈棠也认识。 正是她那位高山流水难觅的知音! 公西仇! 说起公西仇荀定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脑袋拧下来。但非常可惜两人真正交手被拧下脑袋的人一定是荀定自己。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惹又惹不起。 想他堂堂岷凤郡霸王境内土匪闻风丧胆的混世魔何时这般憋屈过? 公西仇带着义妹公西来以及杨英在族地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来月闲着无聊就玩玩荀定。某日他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突然说要寻找他唯一的血亲哥哥! 荀定每日鼻青脸肿印记难消。 哼道:“人海茫茫你怎么找?” 指不定已经死哪儿了。 公西仇被他一句话问倒。 他运转聪明的小脑袋瓜。 换了个思路。 他可以让兄长来找自己啊。 若能到处扬名西北大陆都知道公西仇的名讳兄长听说了肯定会过来找他的。若不来找待公西仇功成名就了派人去找兄长也容易。换而言之他要出山。 荀定嚼着骨头翻白眼:“出山?纵观西北鱼龙混杂虾蟹争雄势力大的不过郑乔之流……你莫非要给郑乔当阍犬?给人干不如自己干……至少自由自在……” 正文 580:公西仇的选择 “郑乔?他也配?” 公西仇这话带着浓浓的轻蔑。 他还嫌弃说:“单干?不要。” “不要?”公西仇这个回答出乎荀定预料他不由得坐直了上身追问“为何?” “因为麻烦。” “……麻、麻烦?”荀定险些结巴。 “自己当主公还不麻烦啊?”公西仇一脸的“你还是太年轻”“我对功名利禄没兴趣想扬名也只为找寻大哥顺便吸引更多更强的武者上门挑战让日子不那么无聊。” 公西仇的目的一直很单纯。 所以—— 单干是不可能单干的。 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单干的。 他太明白管理一个班底有多麻烦。 不仅要耗费无数精力、人力、物力还要招募人马跟人勾心斗角平衡帐下僚属矛盾和人际关系。势力越大需要顾虑的就越多他还想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 简直是在做梦。 这些东西光是想想他就脑袋大。 公西仇很了解自己:“我是天生的武者我舅舅也说我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我这一生注定为战斗而生而不是为战场而生。不是势均力敌不过是单方面屠杀。”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儿不脸红。 完美诠释什么叫凡尔赛。 他沉迷力量与力量碰撞轰炸时的感觉留恋生死徘徊时的无上畅快。跟它们相比较生死胜负都是可以舍弃的累赘。倘若当了主公还能如此任性不在意胜负生死? 帐下僚属怕是要心梗。 再者他真心不耐那些文绉绉又繁琐的文书工作。宁愿抄着武气在战场杀個七进七出、战个七天七夜也不想坐在桌案前处理文书七刻钟还不如直接杀他来得痛快。 荀定:“……” 公西仇问他:“冲他们举起武器很无趣。你能在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中获得快感?” 太弱了没意思。 荀定:“……” 他皱眉:“……自然不能。” 但打仗也不是图这个啊。 他真没见过公西仇这样的。 明明有单干的条件偏偏不想。 更没想到公西仇还有如此单纯的一面:“你若不想自己干那就得听命与人你这破脾气能忍得了旁人对你指手画脚?来日功高震主将你卸磨杀驴你如何自保?” 公西仇道:“找到阿兄就行了。” 荀定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到阿兄就可以急流勇退啦。以后手痒想找人干仗谁有名我就去打谁。没事儿就待在族地……带带阿来以后的孩子逗逗阿兄的孩子……这不比勾心斗角有意思?” 按照公西族习俗舅舅要抚养姐妹孩子而舅舅的孩子则由孩子母亲的兄弟抚养。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武学大成未来会不会有女郎相伴大概率打光棍儿。 养阿来的孩子玩玩儿就够了。 说完发现荀定愣怔的模样蠢得可以他爽朗大笑:“公西一族本就是隐世一族喜欢隐居有甚奇怪的?倘若不是族中变故谁喜欢跑到外面?外头哪里比得上族地清净舒服?我只想跟阿兄隐居……诚然它是很广阔但依旧没我公西仇的容身之处……” 最后一句莫名伤感。 公西仇跟他爹即墨璨不同。 即墨璨心中装着天下看不惯外界的纷乱积极入世将自己闹得一身狼狈。可公西仇不一样他只想平安待在族地陪着族人。苍生黎民的死活跟他有关系吗? 他只在意亲人。 他也只有这么几个亲人了。 荀定见状也不再劝。因为他很清楚公西仇的目的性很强他此次再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扬名找哥哥再劝也无用。荀定在心中过了一遍耳熟能详的几个目标。 “那你打算找谁扬名?” 若是其他人扬名不是件易事。 但公西仇年纪轻轻便是十五等少上造这个年纪的十五等少上造是一个什么概念? 需知自贼星降世后的两百余年有史记载的二十等彻侯就三人而十五等或以上有名有姓者仅千余人。若算上没记载或者记载遗失的这个群体顶天两千多人。 公西仇已经入围。 他还在实力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 只要他愿意他能被橄榄枝淹没。 公西仇摇了摇头:“暂时没目标。” 荀定:“谷仁?” 公西仇:“嘴碎吵。” 谷仁最小的结拜义弟还是蛊虫受害者公西仇见了他就容易想起灭族的痛苦…… 荀定又问:“吴贤?” 公西仇掏掏耳朵:“耳根软烦。” 他跟吴贤帐下的武胆武者交过手似乎叫赵奉来着?公西仇跟他们结了仇跑过去会有些尴尬。听说吴贤耳根软身边一堆眼高手低的高傲士族子弟跑去找没趣? 荀定:“章贺?” 公西仇吹了下小指:“不喜欢。” 要不是章贺族中圣物早就找到了哪会到现在还没有丁点儿头绪呢?哼! 荀定:“黄烈?” 不待公西仇回答他道:“听闻黄烈帐下有规模不小的重盾力士战力不容小觑。” 公西仇听到这名字不知想起什么露出一抹冷笑来:“这东西迟早不得好死。” 荀定又问了几个人。 公西仇都不喜欢。 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荀定:“沈棠?” 公西仇先是翘起唇角荀定还以为有戏谁知他开口就是:“玛玛自然是好却也是最不能选的。碰上实力强的对手她会跟我抢我这怎么扬名?再者她最近两年无仗可打……武胆武者没仗打可不只剩下练兵?再被她抓着干杂活那日子多无趣?” 其实他最先排除的就是沈棠。 跟他的需求完全冲突。 谷仁几个都比她合适一些。 荀定嫌弃:“……你可真难伺候……” 公西仇选择性忽略他的吐槽托腮绞尽脑汁突然来灵感:“要找就找那些势力小的不稳定的处于风雨飘摇边缘的。越是如此弱势越能体现咱的实力。” 荀定瞠目:“……堂堂十五等少上造主动上门投靠也不怕将人吓出个好歹?” “谁说投靠?不过是帮对方站稳脚跟、扩展势力达到目标就拿钱走人。” “拿、拿钱???”荀定声音高扬。 公西仇:“不然呢?白给人打仗?重修族地要真金白银的以后养阿来的孩子也要钱的!灭族之后族地产业丢得差不多了未来的子子孙孙没有祖产怎么吃饭?” 要给以后的族人攒祖产啊。 公西仇没想到荀定如此天真问:“难道你爹是靠西北风将你养这么大的吗?” 穷文富武正常情况下武胆武者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是无数钱粮堆出来的。 荀定张了张口反驳不能。 他可算明白公西仇的打算了。 “你的意思……你收钱帮人打仗达到目的就换一家收钱继续打仗靠、靠着这手段扬名?你不怕自己被外界诟病多姓家奴?” 他想将公西仇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脑子清醒点!!! 公西仇不悦:“银货两讫的事儿怎么扯到家奴头上了?收钱替人消灾又不是卖身。文士武者效忠一主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拿钱糊口。他们吃一家饭我也只是多吃了几家试试咸淡不高兴还能换换胃口就成多姓家奴了?哪有这个道理……” 荀定:“……” 公西仇问:“只吃一家不腻嘴么?” 荀定:“……” 这哪里是腻嘴不腻嘴的问题? 他算是看明白了公西仇毫无节操。 本以为这只是公西仇一个人发疯但荀定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 强买强卖不讲道理。 荀定反抗:“堂堂岷凤郡混世魔……岂可为金银俗物贱卖己身……我可是……” 他是花钱就能获得的男人吗??? 公西仇淡淡道:“是我的手下败将。” 补刀:“手下败将不值钱。” 聘请公西仇附带一个荀定当添头。 正文 581:偷偷摸老虎的屁股票】 乾州渠山郡行宫。 身着朝服的官员战战兢兢立着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抬头与郑乔直视宫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肃杀。上方郑乔正以右手执着一柄金镶玉的华贵如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掌心来回踱步。他的步伐很轻但落在每人心间却似一把重锤…… 咚咚咚—— 良久郑乔终于开口。 他轻蔑哂笑:“听说今儿又有一方势力响应黄烈号召试图颠覆这张王座是吗?”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待国主帐下王师杀至他们必然崩溃。”说这话的是個年轻官员相貌出众但气质却透着几分奸邪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股子谄媚味。 此人本是渠山郡的小吏无甚本事但架不住他软饭吃得好入赘之后哄住了妻子通过妻子哄得岳父母给他买了个“官”总算不是白身。只是他旁的本事没有唯独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却是一等一。一次被郑乔看重破格提拔成为朝官原地飞升。 人发达了腰杆子也直了。 通房丫鬟也敢染指三五个了。 唯独面对郑乔还是一脸谄媚恭敬。 郑乔闻言讥嘲。 “乌合之众?呵若真是乌合之众倒也还好。以利诱之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富埒王侯便可轻易招安归朝。只是他们中间有些人图谋甚大且手眼通天与朝中朝臣也有首尾……这就让孤有些寝食难安了……孤是哪里对不住各位朝臣了么?” 众人仍旧鸦雀无声。 这是要命题!他们能说郑乔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不可胜记?能吗?说了就人头落地! 有人暗中冒起冷汗。 因为他们就是有“首尾”的朝臣。 除了揭竿而起的黄烈响应这次屠龙局的势力多为世家豪强。而要命的是——郑乔上位之后他对这块就看得十分严苛。各家子弟已有官身的直接留用为朝官轻易不肯外放;没有官身的封一个虚衔也给弄来放在眼皮底下。换而言之他们都是人质。 他们中间有些人甚至是家族家长或者名正言顺的嫡系继承人同族在外举兵…… 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这些人质还想好过? 自然不好过的。 大牢房间异常紧张单人间早没了后来者只能挤一挤三四五六人间……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不知何时落下的屠刀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直接原地崩溃……几日下来便形容憔悴面目黎黑蹲大牢时间最久的几位更是黄皮寡瘦看不出原来的人样。 郑乔这么问意味着又有倒霉蛋要下大牢众人同情看向那三四十岁面无人色的中年朝官。对方身上的官服昭示其官职不低但这身衣裳并不能带给他丝毫安全感。 不出意外—— 他也被丢入大牢。 大牢越往里面视线越是漆黑空气中泛着说不出的恶臭。犯人一切生理需求都在狭小牢房解决。若有溲溺之器还好没有的话只能找角落原地纾解。那气味啧。 再加上多人牢房…… 时间一长就没下脚地方了。 生存环境恶劣犯人时不时还要被提过去严刑拷问或针刺或鞭打甚至还有水牢之刑每次都要脱一层皮。若非郑乔不允许使用破府极刑他们早就命丧黄泉了。 中年朝官被一把推了进去。 险些踉跄跌倒。 黑暗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也进来了?” 中年朝官仔细分辨才知是同僚。 后者被关已经有两三月。 期间他一直走动人脉试图将对方捞出来却未奏效最后连自己也深陷其中…… 他苦笑回道:“二弟在外举兵……” 他口中的二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因为他被过继给大房二人在族谱上只算是堂兄弟。作为大房嫡系的他占尽了家族资源惹来二弟的嫉妒这导致兄弟俩关系一直不好但没想到对方会做绝明知他在郑乔手中为质仍旧高调加入黄烈的队伍。 同僚闻言轻叹。 宽慰道:“亲眷无恙便好……” 他们是郑乔用来牵制各家的人质而他们的亲眷则是牵制他们的人质。郑乔也知不能将人逼得太狠的道理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他们家眷下死手。当然也有仁兄不信邪。 结果收到全家老小人头。 连门口养的黄犬都没放过。 朝官掩面羞惭:“是吾无用……” 不出意外妻儿这会儿应该收到他被下了大牢的噩耗想尽办法为捞出他奔波了。 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妻儿是收到了但并未奔波。 不是不想而是有位客人凑巧登门。 准确来说是三人。 老少青。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袭葛布麻衣穿着朴素连看门的司阍都比他富贵。 但此人目光炯炯澄澈明亮一瞧就知道他不普通。妇人泪痕未干看到老者险些要脱口而出称呼却被对方打断:“秋夫人旁的不多说老朽今日登门有事相求。” 妇人闻言急忙让三人进来。 司阍有眼色地关上了大门。 “您请说。” 妇人请老者上座老者并未入座而是拍了拍已经有他肩膀高的少年——说是少年也夸大看他满脸稚气像是八九岁只是修得武胆装扮干练身量又接近少年。 问妇人:“你可记得他?” 妇人仔细看了看摇头。 但又道:“似有些眼熟……” 老者提醒她:“上一代秋家家长成婚十余年却无子嗣。有个曾经伺候过的婢女谎称自己为他诞育一子于民间抚养。凑巧这孩子相貌与秋家家长有几分相似滴血验亲无误便被带回了秋家。只是孩子被带回养育几年却发现异于常人生有脑疾身量始终矮小如幼童……终是瞒不住……” 婢女恐慌无比不得不说出实情。 那孩童是她在街上捡到的流浪儿其相貌生得巧妙与秋家家长有几分神似这一发现让她萌生大胆念头偷天换日! 但纸始终包不住火。 最后这孩子被丢到乡下自生自灭。 取名宴。 秋家家长年纪越来越大但子嗣问题始终无法解决也拖到了不得不解决的程度。他只得从亲兄弟那边过继对方的嫡长子也就是上文那个被丢入大牢的倒霉催。 妇人这才想起来。 她嫁过来的时候见过少年。 孩童时候的他跟已故公爹还有点儿神似如今五官稍稍长开就一点儿不像了。两颊略有些婴儿肥双目澄澈剔透不沾半点儿世俗看得出来还有些懵懂。 乖巧站在老者身边像尊不说话的瓷娃娃又忍不住好奇打量陌生环境。 “难、难道他、他就是那位小郎?可、可他不是不能长大的怪……”妇人过于震惊险些当着老者的面口出不逊将剩下的话咽回去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 老者避而不谈:“那是有原因的如今不便多言。此次过来是想问他当年戴在身上的东西可还在府上?能不能找到?” 正文 582:偷偷摸老虎的屁股票】 “这…此事恐不好办……” 妇人面露为难之色。 “并非小妇人推脱只是现在家中生乱一时顾不得这些……再者小郎被送走已是多年前的事儿那些物件还在不在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说故不敢轻易答应。” 说着双目已泛红。 用帕子压下眼角的泪意。 她刚收到消息那会儿得知家中顶梁柱被下了大牢下的还是传闻中进去就要脱一层人皮的地方便觉得头顶的天都塌下来。若非她是府上唯一的主子不能乱了阵脚影响人心真恨不得原地昏厥过去。她也有心帮助老者奈何现实条件并不允许啊。 老者也识趣但他不能白跑一趟空手而归。便问:“府上遇见什么难事可否说说老朽或许能帮忙参谋参谋……” 妇人一听眼前登时亮起。 面上的喜色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当真?”问完发现不妥忙改口“这、这并非质疑您的能力只是太欢喜……” 老者淡声道:“不慌慢慢道来。” 妇人稳了稳心神将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道来——朝堂上发生的细节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家那小叔子有野心利用丈夫不在族地的机会笼络族老高调招兵买马。 如今更是与乱贼黄烈各处呼应起义浑然不顾亲哥一家还在郑乔手中当人质…… 妇人一脸苦涩。 “小叔怕是盼着我们一家死!听闻当年族老都希望将小叔继嗣到公爹名下。毕竟郎主是二房嫡长过继出去不怎么好听但公爹却选了郎主。二房无甚积蓄吃穿用度俱不如长房小叔心中愤懑不满多年。只要郎主死了他便能名正言顺继承秋氏……” 妇人面带绝望地咬牙道:“倘若郎主此番……此番不幸殒命地牢小叔还能打着‘为兄报仇’的旗帜在士族间博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如此好处他如何会不心动呢?” 老者全程安静听着。 待她说完问:“只是这么一桩事?” 妇人听到了希望:“您有解决妙策?” “算不上解决妙策但助你们一家离开这龙潭虎穴却没有问题。横竖已经将郑乔彻底得罪死了既然留下来是个死逃出去或许还有条活路。”解决方案简单粗暴。 妇人诧道:“劫狱?” 以老者的能力还真能做到。 “嗯。” 只是—— “阿宴当年戴在身上的东西非常重要夫人若是方便的话烦请派人找一找……” 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妇人听到这儿也懂了。 想让老者帮忙就得拿出“报酬”。 她连忙起身让下人去府库翻找。 因为当年滴血验亲过关长相又有几分上代家长的痕迹阿宴被带回秋府后被当做长房继承人仔细照料吃穿用度一律最好随身物件也得到了妥善保存。若非他始终不长大看着又不聪明让人看出端倪兴许这秘密就真正被那個婢女带进棺材了。 之后阿宴被打发去了乡下自生自灭他的存在成了秋府禁忌无人敢提及他的东西自然也没被刻意处置。一众下人经过一夜的翻找终于在积灰的角落找到盒子。 盒子不大重量也轻东西零碎。 “阿宴终于找到了!” 老者一顿扒拉神情激动地翻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截一指长的木头吊坠灰扑扑的瞧不出贵重之处。妇人不知此物有甚珍贵能让见惯大风大浪的老者如此在意。 老者缓了缓情绪冲着吃糕点垫肚子的少年招了招手:“阿宴到老师这里来。” 少年放下美味的糕点乖顺照做由着老者将那截木头吊坠给自己戴上。他抬手摸了摸那截木头语调有了些许起伏。 “老师它是温的。”明明只是块木头入手的触感却似光滑暖玉让他莫名安心连一直困扰他的仿徨情绪也跟着消失了。好似精疲力竭的溺水者终于飘到了岸上。 “嗯好好戴着它。” 少年闻言将它放入衣襟内。 妇人离得近看得清楚发现这木头吊坠形似一副棺材。随身携带多不吉利? 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她在意的是老者何时帮她将丈夫救出大牢。而老者也没有食言让妇人去收拾家当安排车马。秋家家长一旦救出来他们一家立刻离开。 妇人依言照做。 这些事儿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 便留了老者三人在府上暂居。 三人中的青年整理好客房。 正准备喊一老一少去休息却见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失而复得的木头吊坠。 青年刚才借来看过了翻来覆去地观察没看出丁点儿特殊之处他也不知道老者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图什么。但下一瞬就打脸了——那吊坠散发出莹莹绿光。 跟着又在少年手中化为一支姿态舒展的褐色木杖周身萦绕着朴拙而神秘的玄奥图腾。这个纹路与少年肩胛骨上的团型纹路神似前者更加复杂后者更像简化版。 砰得一声。 老者听到动静过来。 目光死死盯着那根木杖腮帮紧绷。 少年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像得到一件新奇玩意儿掂量着耍了几下目光突然被一抹灼眼异色吸引。指着木杖顶端那朵摇曳的小红花道:“老师你看是花儿。” 木头上长了一朵花。 突兀得像是秃子头顶唯一的发。 老者的注意力不在花上而是伸出颤抖苍老的手虔诚捧着少年执杖的手浊泪刷得滚下唇瓣颤抖着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细听才知是——“神未弃我公西族……” 少年不懂老师为什么要哭。 抬手将他的泪拭去。 问道:“老师哪里不舒服吗?” 老者抹掉泪水深呼吸一口气:“没有阿宴你运行一遍老师教过你的法门……” 少年自然依言照做。待看到少年身披熟悉的大祭司华服老者彻底安下心来。 他怜爱地摸摸少年的脑袋:“很好但未来几年还要勤加修炼。听老师的话你的智窍当下不着急打开。保持赤子状态更能专注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阿宴啊傻一点儿、单纯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嗯!”少年笑着“听老师的。” 青年听了无处吐槽。 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少年如何天真懵懂又无害呢!实际上他这一路上砍瓜切菜搞死的土匪地痞还少么?这老的疯小的傻再成长几年不知成啥祸害…… 劫狱救人对于老者而言只是一碟小菜搞完就继续上路懒得听秋家上下没营养的感激之词。他们三人越走越偏往一片僻静的深山老林钻打算安顿下来。 青年终于憋不住。 “您老究竟想做什么?” “你以为阿宴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没点儿实力就贸然入世下场不过是被虎豹豺狼分而食之。他最需要自保之力!” “只是一截木头。” 老者语出惊人:“那是一块国玺。” 青年:“!!!” 老者又摇头纠正自己的错处。 “不对不是国玺那是神赐之物。只是与外界流传的所谓国玺同出一源……国玺也好神杖也罢……它们其实都是神灵赐下的东西……对是这样……” 青年:“……” 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老东西又开始发疯了。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正常人他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又要照顾老的又要兼顾小的。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去补觉。 与此同时—— 有两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夜闯公西仇的营帐——准确来说是一人强拉着另一人。正要合衣睡下的他被吓得直挺挺坐起身。 一看来人颇为无奈道:“阿来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儿再说吗?” “来不及明天了!今儿就得问清楚!”公西来抓着杨英的手推到公西仇身前忙问道“阿兄你看出她有什么变化吗?” 公西仇披着被子盘着腿瘪嘴。 “她能有什么变化?还是说军营条件不行火气旺盛脸上长痘了?” 公西来急得跺脚。 抓着公西仇捂紧的被子摇晃。 “气啊气阿英她有气儿了!” 公西仇顺着公西来的力道像个人形大娃娃一般被摇得左右摇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她又不是这会儿诈尸如何没气?” “不是这个气啊!” 公西仇停下摇晃:“那什么气?” “武气!”回答的是杨英。 公西仇乍一听以为自己耳鸣了。 “什么气?” 公西来狂喜道:“武气啊!” 杨英毕竟是将门出身其父杨公也一直没有拘着她舞刀弄枪也觉得女儿家学点武艺可以强身健体不容易生病好养活。 如今孑然一身她更需要力量保护自己武学修炼更是一日不敢停歇。 方才不知怎么的—— 一直无法在经脉停留的天地之气突然可以被汲取了!杨英先是一脸懵逼继而狂喜将这个消息与身边的公西来分享。然后就被公西来抓过来找公西仇了。 “之前一直不行今儿突然可以了……阿兄你说今儿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你看阿英都行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公西来输出一大串话不给插嘴机会。 公西仇正色几分给杨英把脉。 尽管微弱到能忽略不计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缕武气这意味着杨英可以修炼。 正文 583:偷偷摸老虎的屁股票】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 公西仇深锁着眉头。 奈何他就不是吃这碗饭的。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准确结论在公西来期盼目光下他所幸双手一拍又一摊颇为光棍地道:“不管怎么说吧……额能修行总归是好事。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好歹也是千顷地里一棵苗苗你若是没什么建树岂不是浪费这份机缘?” 杨英紧抿唇。 心中终究还是有些迟疑。 尽管斗将之下生死不论但自己的父亲死于公西仇之手。她这会儿能客观对待对方的存在已经是数次心理疏解后的成果。让她跟着对方学习……杨英心中有点坎儿。 可这个机会又确实难得。 还未等她迟疑出结果公西仇却不耐烦她的沉默回应问:“怎得?我不配教你?” 真以为十五等少上造是大白菜吗? 他若愿意广招门徒多少人会捧着钱、削尖脑袋、跪着求他匀出一個宝贵的名额? 自个儿主动提了杨英不答应? 这不行! 还没人能拒绝他! 公西来暗中戳戳杨英腰间的软肉杨英终于回过神道:“不、不是求之不得。” 公西仇脸色稍霁:“这才对……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俩回自己营帐睡觉……” 公西来不乐意回去。 “阿兄是不是把我忘了?” “没忘。你是能冬练三九还是能夏练三伏?提半桶水都费劲儿还修武胆呢?人家阿英是打小舞刀弄枪练出来的童子功底子根骨都还在即便这个年纪才开始接触也能找补回来。你就罢了。”公西仇一如既往地直白将公西来说得脸色一点点沉寂下去。 她赌气咬唇:“那我修文!” “修文也得有根骨才行最次的文心文士都是千里挑一的苦修多年还不一定能有出息……”公西仇说得不委婉。武胆武者门槛相对低一些但公西来年纪大又没基础。 “所以说……” “你没这个天赋。” 公西来情绪跌至了谷底用带着些许哭腔软声问:“便……没有补救的法子吗?让普通人也能、也能修炼哪怕日后出息不大……只要能修炼就好不敢图更多的。” “有倒是有。” 公西仇认真想了想。 公西来眸光一亮:“真的?” 公西仇道:“武国蛊祸知道吧?那玩意儿就能实现让你在极短时间变成中等武胆武者不过制作方法失传已久。如今倒是有稍次一些的黄烈那些重盾力士就是。” 他一巴掌拍掉公西来的妄想。 “别傻真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真要是好东西早传得沸沸扬扬凭此招揽无数青壮劳力了!武国蛊祸养出的精锐神兵营也好黄烈那些重盾力士也罢全部是透支使用者的寿元、潜力、精气!凭你这身板用不了几月就能被吸干变成皮包骨的干尸!” 而公西族的正版蛊虫…… 又有严格的种蛊年限和根骨限制。 听到“皮包骨的干尸”公西来脸色一白微垂着头情绪低落地接受了眼前现实。公西仇轻叹有些话埋在肚子里。 公西来注定是一个普通人。 但她又注定不普通。 因为她是公西来。 只要他不死活一日便一日是她的退路和靠山公西族人不会放弃自己族人。 公西来也未失落很久。 一番自我疏解也就想开了。 倒是苦了可怜的杨英。公西仇带徒弟奉行的是棍棒滚打教育一旦上了演武场便只有敌我没有男女。根本不知“怜香惜玉”四个字该怎么写。杨英此前以为自家阿父教导够严格但跟公西仇比起来她才知道阿父杨公手把手教她那才是真心疼女儿。 看着每日鼻青脸肿到瞧不出男女的杨英公西来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心有余悸。 “阿兄也太狠了……” 杨英大着舌头说话含糊:“是啊。” “以后让他轻点儿循序渐进……” “我提了但他说……” “阿兄说什么?” 杨英面无表情:“你阿兄说等我武胆凝聚能有二等上造就可以放心打断我腿。” 公西来花容失色:“……为什么!!!” 杨英:“我也这么问的但他说普通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武胆武者就没这顾虑。武气消耗得快恢复也快增长也快……” 公西来:“……可你好歹是女郎……” 杨英麻木:“我也这么说了但你阿兄说他阵前斗将杀人从不脱人衣服看性别。活着那就是活人死了那就是死人。不存在男活人女活人或者男死人女死人……” 公西来:“……” 有理有据无从反驳。 于是公西来操心的事情多了一桩——她每天都在担心小伙伴会被她阿兄打死。 可喜可贺小伙伴性命顽强在她阿兄手底下花式翻滚演武场。皮越厚越耐造一年多都没暴毙。公西来成了她的专属上药医师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娴熟自如。甚至无聊起来还琢磨起医书。特别是跌打损伤推拿在杨英手上练得无比精湛。 公西仇左手抓着廉价添头荀定右手抓着公西来和杨英辗转跳槽帮人代打。外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毕竟拿钱给人当打手这样的事儿连最低等的武胆武者都不屑。 更何况是十五等少上造? 第一位老板不信邪不给结算。 公西仇哂笑扭头带着第一位老板的仇人搞了第一任老板的老巢还不忘一屁股坐在第一任老板的私库数着自己应得的报酬。一时间公西仇之名臭不可闻。 崇拜他的早被他出战必胜的英姿折服看得心间春心荡漾恨不得将其招揽麾下但为了表示自己合群提及公西仇嘴上仍要贬低两句“小人反复不忠不义”。 认钱不认人低贱玩意儿。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实力再高也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公西仇懒得理会。 反正没人有胆当着自己面说。 毕竟浑身上下唯有嘴硬的男人他那脖子在自己的手掌面前依旧脆如薄纸的。 不同于公西仇的高调不同于这一年多屠龙局的局势反复沈棠的小日子倒是过得安静顺遂。每逢这时她都要谢谢宴安。陇舞郡的地势既是劣势又是一项优势。 只要能压制十乌这个隐患一定程度上就能获得珍贵的安逸时间好好积攒实力。 一来谁打下了陇舞郡谁就要被动担负起阻挡十乌异族重任内外不能兼顾这块地盘纯粹是个鸡肋;二来西北边陲之地要经济没有经济要人口没有人口。 耗费兵力打下来弊大于利。 因此沈棠来到陇舞郡的第一年仗着无人盯上自己安安心心种了一年地又是造桥修路又是挖渠开井又是种桑养蚕又是制盐走私又是建校造纸…… 是的还有造纸。 沈棠心中最放不下的主业就是画画最舍不得的吃饭家伙就是画笔。于是她力排众议在陇舞也搞了个造纸坊。这个造纸坊的核心班底跟河尹郡一脉相承还从徐解的徐氏造纸坊借了俩老师傅糅杂两方经验一遍遍实验摸索造出的纸张质量节节拔高。 第二年秋收前成品惊艳问世! 光而不滑韧而能润。 洁白稠密纹理纯净。 摸上去宛若轻抚婴儿肌肤。 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这样的纸才配得上她的妙手丹青。 造纸工匠战战兢兢被招来欣赏造纸坊成品的几个僚属疑惑:“主公怎了?” 顾池翻白眼。 “别吵她在做白日梦呢。” 沈棠回过神只来得及听到顾池说的“梦”她轻咳道:“说起梦哦你们有谁会解梦吗?我昨儿梦到一个奇怪的梦自己变成一只饱食晒太阳的老虎有个看不清脸的歹徒摸了我屁股……这作何解?” 没出差的几人面面相觑。 直到褚曜斟酌沉吟了数息委婉地道:“掐指算算主公如今也十六了。咳咳咳到了这年纪做这种梦很正常……” 不要大大咧咧跟他们分享这个啊! (╯‵□′)╯︵┻━┻ “啊原来这么解梦吗?” 话音刚落议厅外传来宁燕急促脚步声衣摆随动作摩擦发出特有的动静。 “主公南玉县遭袭!” 正文 584:恶邻票】 “什么?哪里遇袭?” 沈棠霍地原地起身看宁燕。 其余僚属也纷纷扭头。 宁燕稳了稳呼吸道:“南玉县。” 沈棠沉下脸色抿直了嘴角两年的休养生息让她看着比以前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温润谦和。但这一瞬间双眸迸发的森冷杀意却更胜当初:“十乌那群狗东西?” 陇舞郡遭袭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十乌。但沈棠转念一想——根据虞紫几个在十乌传回来的情报十乌这会儿四分五裂近八成的中下规模部落与大部落分庭抗礼。 双方为争取水源、食物、矿脉、兵权乃至谁是十乌正统斗得红眼曾经不可一世的十乌王庭也在苏释依鲁率领部落脱离王庭后名存实亡两方势力彻底反目。 十乌奴隶浑水摸鱼趁势而起他们规模大但有一個致命弱点——全是普通人。 根本不具备与拥有超凡能力的部落势力对抗的本钱但沈棠作为幕后推手怎么可能不趁机火上浇油?他们确实是孱弱的普通人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强有力的底牌! 他们可以用“信仰”当武器。 到处宣扬先祖传说。 给陷入战火的部落住民带来寄托。 将敌人全部同化成自己人。 如今的十乌除非上天降下一个勇猛凶悍的气运之子用绝对的铁血手段将十乌全境打趴下不然根本拧不成一条绳。这种情况下如何高举兵力对南玉县下手偷袭? 宁燕的回答也验证了沈棠的猜测。 “不是非是十乌。” 沈棠蹙眉:“那就是哪位恶邻了。” 因天时缘故南玉县提前两三天收粮入库新粮都堆在当地粮库清点清楚才会送到治所。好邻居不早不晚卡着这时候打过来图什么东西脚指头想想也知道。 祈善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棠善于农事经营将不少重心放在恢复民生这块一点儿不心疼地下拨预算努力让治下百姓穿得暖、吃得饱庶民受益。但武力跟不上成果随时会被人掠夺。 众人都明白这点。 这两年努力做到齐头并进。 一边恢复陇舞郡境内民生经济一边用尽手段吸引流民来定居从中招募可用的青壮严格训练努力弥补短板。耗费两年的功夫满打满算将兵马扩充至两万五。 要知道这个规模对于一个人口不算多的边陲小郡而言有多么难得。陇舞郡满打满算才多少户?这一地财政税务哪里养得起两万五精锐?还不是沈棠各种赚钱补贴。 如此努力仍有不足。 中高阶武胆武者奇缺。 褚杰看不下去又给沈棠两位有经验的老将算上之前诓骗走的一共四人再加上沈棠原有的武胆武者班底勉强看得过去。人数过关了但平均质量不行! 最重要的是——战场刀剑无眼武胆武者某种意义上属于“消耗品”可能一仗失利就能折损半数。沈棠无奈将目光对准屠荣、鲁继和赵葳这些“新生代”潜力股。 给予这些年轻人更多立功机会以此来换取更多的武运强行拉快修炼进度。 吕绝和白素几个也感觉到某种紧迫感在不影响军务的情况下时常闭关苦修。 沈棠还暗中帮了一把。 但—— 两年时间还是有些短。 第一年丰收邻居还在观望。 第二年丰收邻居已然贪婪。 沈棠问:“南玉县的驻军是谁?” 宁燕回道:“是白都尉。” 沈棠压下心中杀意:“敌人多少兵马?” “五千。” 敌人这次行没丝毫预兆。 五千骑兵趁着夜色突然入境以声东击西之法先是烧杀几个村镇制造混乱迷惑白素等人视线。他们来去如风行动不受阻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及但白素这边却是投鼠忌器行动受阻。再加上一切发生过于突然导致局面十分之被动…… 沈棠那边也下过命令。 一旦有战事以民为上。 白素这边的驻军规模很小无法与敌人正面对抗。只能一边派兵御敌给治所这边发求援一边组织庶民躲入事先准备好的避战掩体建筑争取将伤亡降到最低。 根本问题还是兵力不足。 庆幸的是敌人的目标是粮仓。 并没有过多恋战。 而沈棠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故将粮仓分了三处规模大小不一。 碰上敌人也不至于被一锅端。 沈棠气笑:“五千?挺可以啊若不是冲着粮库来这五千人是不是能将南玉县上下屠戮殆尽了?缺粮可以放在明面上谈直接派兵强抢……当我不会发火?” 她两年没杀过人了。 非得逼着她的慈母剑见血是吧? 褚曜几人也冷下脸色。 几人几乎是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这个亏绝对要十倍还回去才行。 倘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沈棠这位陇舞郡守的标签就不是“仁人君子”而是“大冤种”、“移动粮仓”、“懦夫”之流了。回头谁缺粮都能派五千人过来零元购了。 这种口子绝对不能开。 “是四宝郡那边?” 褚曜心中过了一遍周围邻居分布。 南玉县这个方向嫌疑犯就俩四宝郡是嫌疑最大的。上一任四宝郡守是晏城被沈棠和祈善弄死了之后郑乔又派了新的没干两月就被士族出身的秋丞取代。 宁燕道:“对是秋丞帐下。” 沈棠勉强扒拉出这个是谁。 “秋文彦?”她冷笑“这个老崽种!” 众人默契忽略主公爆粗口了。 沈棠咬牙:“点齐兵马干回去!” 四宝郡…… 这地方她熟悉得很。 褚曜几人却没有立刻附和而是皱眉提醒沈棠一件事儿。这个秋丞出身秋氏二房响应黄烈号召高举大义旗帜讨伐郑乔。换而言之他是屠龙局的盟友之一。 冲此人下手怕会招来麻烦。 “什么麻烦?举兵讨伐我吗?” 沈棠直接抬手掀桌。 “我管他是屠龙局盟友还是屠虫局垃圾缺粮了不去抢郑乔来抢他祖宗的粮仓还在南玉县放火杀人……吴昭德、谷子义之流敢来当说客我连他们一起干!” 正文 585:恶邻票】 沈棠自诩安安分分、休养生息两年多仁慈温和得堪比吃斋念佛的俗家居士了。 没想到她还没主动招惹别人秋丞这个邻居就主动跑来劫掠她的粮仓这让出道以来没有吃过几次大亏的沈棠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但这一仗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沈棠气得有些上头。 问:“为何?” 褚曜一脸为难地道出原因。 倒不是旁的—— 主要还是因为秋收。 这个时间点过于尴尬。 南玉县是因为天气缘故不得不提前收割而其他几個县刚要开始。每年的秋收都是大事需要投入大量人手官署上下忙碌……倘若沈棠这时候不管不顾出兵可能她前脚踹开秋丞老巢大门后脚就有其他邻居嗅到风声派兵来她这里再来一场零元购。 “……倘若我等这个时节出兵必然要面临顾前不顾后的窘境。焉知这局面不是秋文彦愿意看到的?倘若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陇舞郡庶民一年辛劳功亏一篑不说陇舞郡更会陷入被动——曜恳请主公冷静片刻。”在场众人褚曜是最合适站出来说这话的人。 敢给盛怒之下的主公顺毛。 沈棠闻言下意识深呼吸闭眸让自己冷静几分再睁眸问他:“那要多久?” 褚曜道:“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算账就等秋收结束再算。 届时己方兵足粮多也不慌。 主公再生气也只能暂时忍耐十天半个月待今年新粮全部收割入库再出兵搞秋丞。就是官署众人这两日得小心贴墙走哪个倒霉撞主公枪口就等着狂风暴雨吧。 沈棠道:“太久了。” 十天半个月? 庶民一年辛辛苦苦耕作的粮食早被秋文彦帐下那群崽种吃掉了。莫说吃完这么多即便他们舔两口沈棠想想都想原地心梗了。于是她想了个折中的“好办法”。 “既然秋文彦做初一也别怪咱们做十五。被秋收绊住脚的不止咱们四宝郡那边也是。他是抢完就走咱们烧完就跑。横竖要先讨回一笔利息不然我睡不着!” 盯着他们的军屯动手! 寥嘉却不看好这个。 “主公这恐怕不妥。” 沈棠也就嘴巴比脑子快真让她冷静下来去烧粮食哪怕是敌人的粮食她也有些心疼的。但寥嘉这话引起她的赌气情绪反问:“如何不行?秋文彦应当没什么防备。” 因为秋丞吃准沈棠不会立刻反击。 他有较为充裕的时间完成秋收。 寥嘉道:“倒不是因为这个。”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个报复手段大前提是相同的攻击对敌人也能造成伤害。 自家主公为了让田地长出粮食煞费苦心有事没事儿让武胆武者开渠挖井她手中还有国玺偷偷摸摸用多余国运维系最基本的“风调雨顺”。这个国玺言灵开启一次便要耗费一大笔国运。今年的小丰收的背后是花了无数外人想象不到的代价换来的。 秋丞又不似主公。 他治下的四宝郡去岁收成勉勉强强但今年旱情有些严重虽然也用了一定手段去抢救旱情但他毕竟是世家出身根本做不来谄媚庶民拿武胆武者当苦工的事儿。 四宝郡今年虽不算颗粒无收但确实就三瓜两枣跟大地主沈棠根本没得比。 否则也不会盯上肥羊邻居。 自家地里种不出粮邻居有也一样。 主公去烧他的田有什么用? 只能泄愤以及给她自己添堵。 当下阶段又不宜暴露有国玺一事免得惹来各方觊觎共伐除了褚杰镇守的永固关那段边境有国境屏障与其他郡县相邻的“国境”都没这也是南玉县遭袭原因之一。 寥嘉话锋陡然一转。 锁紧眉心:“相较于秋文彦此次雷霆偷袭嘉倒是更好奇另外一桩事情——他是怎么知道南玉县粮仓的位置?下手如此之精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目标过于明确……” 只差明着说是内部出了叛徒。 当然不是指沈棠这一群心腹有鬼。 “再者南玉县区域提前收粮也是临时决定的秋文彦对我等未免过于熟悉。不是收买了谁便是提前安插了内应替他通风报信。”大概率是管理粮仓基层这环出问题。 寥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宁燕。 “遭袭的是几号粮仓?” 宁燕道:“一号。” “最大的?” “不是。” 顾池若有所思:“可否点出位置?” 宁燕在议厅墙上舆图找了找。 “大致是这个位置。” 众人看着宁燕点出的位置突然想到了什么宁燕也是如此。她手指虚画了个线条道:“秋文彦的兵马应该是抄了这条废弃山道神不知鬼不觉入了南玉县……若是这条路经明明是三号粮仓更近粮仓那点儿驻兵对他们的五千兵马造不成威胁。” 顾池听到沈棠的心声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道:“是啊粮仓地势位置规模都有讲究。一号粮仓并不在秋文彦兵马奇袭路上他为何要舍近求远不抢三号粮仓反而冒着惊动白都尉率兵反击的风险找了一号粮仓?主公池记得一号粮仓都是老粮仓?” 沈棠将各地老粮仓重新规划。 原有的老粮仓都是一二排序。 新建的粮仓跟着往下。 若真有泄露情报的叛徒此人必然很熟悉老一套但没机会接近新一套班底的人。 “……便是如此范围也太大了。” 找这么个人不容易。 顾池道:“不这些足以。” 证明“眼线”本事也就这么点。 己方有了戒备防御起来就容易了。 沈棠冷静坐回原位手中摩挲着让她爱不释手的纸张脑子动了起来。 “如此——倒也对。与其主动出兵倒不如请君入瓮守株待兔……秋文彦这个老崽种这么缺粮尝到一点甜头不可能不来第二次。无晦传我命令下去——” 是成年人就做两手准备。 一手备战倘若秋收顺利结束便出兵干到秋文彦的老巢;一手做出秋粮归入一号粮仓的假象实则埋伏等秋文彦再度出手。观察地势位置除南玉县便只剩下与四宝郡接壤的北尚县最有可能是下个目标。 至于那个内应叛徒—— 没有最好若有—— 她会让对方后悔来这世上! 正文 586:恶邻票】 “可有查到什么风声?” 四宝郡境内一处临时营寨。 说话的男人看着有三十五六因为保养得当即便这几年养尊处优身形略有松懈但底子仍在。蓄着精细修剪的八字胡坐帐中品着美酒别有一副悠闲姿态。 他高坐主位目光精明。 帐中掌灯灯光隐隐。 从几人呼吸来看俱不是普通人。 底下一武者将领朗声大笑语带讥嘲:“回禀主公陇舞郡那边并没有任何风声。咱真怀疑了两年前将十乌折腾去了半条命的人当真是他沈幼梨?莫不是冒名顶替?” 男人放下酒盏:“当真没有动静?” 将领:“字字属实!还是主公英明将沈幼梨这人看得透彻。果真是‘仁慈有余杀伐不足’。咱又卡着秋收时节想来他也不敢放弃收粮跟我们动真格只能吃下闷亏了。” 倒不是武将傲慢轻敌不将沈棠当菜而是沈棠对外的存在感真心太低。扬名时间短孝城一战和十乌一战昙花一现完事儿就埋头去经营自家一亩三分地连被郑乔强行平调去了陇舞郡都没闹腾外界津津乐道一阵子就被其他新鲜八卦取代了地位。 最近一次水花还是十乌溃败。 但—— 十乌究竟败到何种程度? 他们了解不多。 永固关这个经商贸易交流的渠道被沈棠牢牢把控着关外十乌和关内诸多势力的沟通近乎于零。自然也感觉不到沈棠在十乌身上究竟下了多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 陇舞郡又是被十乌来回糟蹋过的不毛之地又拒绝了黄烈牵头打得火热的屠龙局“自我雪藏”两年关内其他势力互相干仗都来不及哪有功夫注意沈棠小透明? 沈棠这两年仅有的一点儿存在感还是吴贤谷仁章贺几个偶尔提一提但始终不见沈棠真人再多美名也变了味道。从“仁人君子”到“怯弱懦夫”的转变仅两年功夫。 秋丞也就是男人他没有亲眼见过沈棠对这位邻居的印象全部来自他人之口。 起初还觉得此人少年成名必有不凡但冷眼观察两年发现这位邻居似乎温和无害得过了分好似跟他们生活在两個世界。外头打生打死邻居还沉醉种田不可自拔。 头一年四宝郡收成尚可秋丞也不想这个时机去招惹沈棠。那时候沈棠干完十乌没多久呢火气正旺盛士气也充足光脚不怕穿鞋的被惹毛了可能跟自己拼命。 但今年不一样了。 四宝郡今年收成惨淡官署田税艰难治下庶民纷纷逃难帐下兵将军饷开始告急屠龙局联盟军也陷入了僵持阶段双方进入比拼人手和粮食阶段。郑乔手握国玺而国玺能一定程度改变天时从持久力来看比纯粹看天吃饭的屠龙局联盟军强。 秋丞也开始替粮食糟心。 然后有人提醒他邻居是个肥羊。 秋丞先是迟疑:【恐怕不妥……】 吴贤几个对沈棠颇为忌惮自己也没跟沈棠打过交道不知对方底细贸然动手恐怕会吃闷亏。秋丞能假惺惺地婉拒一次但无法婉拒第二次第三次终于被人说动。 动手之前肯定要做调查。 而给他提建议的人对陇舞郡很熟悉甚至连南玉县北尚县粮仓位置都一清二楚。 秋丞迟疑数日终于下了决心。 再不解决粮食危机食谱就要改了。 于是拿南玉县小试牛刀。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得顺利丝滑。 几乎没有碰见太像样的抵抗和反击只是烧了几处地方杀了些平头百姓便引开了南玉县驻兵。秋丞人马搬走粮仓还有些恍惚——这真不是敌人请君入瓮的计谋? 正常来说应该有埋伏啊? 他们等啊等啊都回到自己地盘了还没等到追兵更别说埋伏。看着还散发着新鲜气息的新粮更有兵卒给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这居然是真的! 秋丞手指摩挲着酒盏杯沿。 哂笑道:“倒也未必。” 他倒是没有这名武将那么乐观。 “会咬人的狗不叫。” “谁知道他沈棠是不是不叫的狗?” 这次成功有可能是沈棠方面根本没设防轻易得手不能证明什么还是要看看对方后手怎么安排才行。但探子带回的情报又一次超出他们猜测。沈棠除了增加戒备按部就班地秋收并无其他动作。 当真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秋丞怀疑。 这时帐内响起一道女声冷嘲:“会咬人的狗是不叫但这条狗若哑巴了呢?” 武将和秋丞都看了过来。 这名女子年纪不大也就双九年华模样一身寡淡黑衣妆容素净沉静如水鬓间不点珠翠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坐着唯有听到众人议论“沈棠”才有几分反应。 眼眸时不时划过几丝痛快与恨意。 秋丞道:“不可轻敌。” 这话语气很温和。 对于有功之臣秋丞不会轻易下对方面子同时也理解女子夹带私活对沈棠偏见与不喜。谁让沈棠将女子一家户籍上的男丁都带走了呢?双方之间称得上血海深仇了。 女子垂下眉眼。 眸光落在腰间那枚花押上。 手指时不时拨弄两下穗子。 秋丞放下酒盏。 “再派人注意北尚县的动作……” 南玉县的粮仓只能解他燃眉之急若想安稳度过这个年缺口还大着呢。 既然邻居这么肥又这么好下手傻子才会只光顾一次。南玉县只是小试牛刀试探一下沈棠的反应和底线罢了。 正餐还未端上桌。 根据女子提供的情报北尚县相较于南玉县地势更平坦一些耕田更多沈棠在这块地方下了诸多功夫自然产粮也更多。粗估计粮库的储粮能解决帐下兵将大半年的军饷问题秋丞不得不心动。 只是这次动手要更彻底。 “唯!” 武将见天色不早分享完好消息也识趣地退下留下秋丞与女子一起。二人还未说话帐外传来几声细语。 不多时有个装扮干练的中年女子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笑着道:“见郎主这么迟了还未传膳就知又贪杯喝酒了。妹妹怎得也不劝着他一些?” 正文 587:如此夫妻 女子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并未搭理中年女子的话茬倒是秋丞笑着起身迎上前从中年女子手中接过食盒。口中道:“小酌怡情夫人知道的为夫没有旁的喜好就好这一口。谈正事的时候不喝点儿浑身就难受得紧。她也不是没有劝过是吾不听。” 中年女人闻言绽开笑颜故作娇嗔地道:“哦那我的话郎主是听也不听?” 秋丞忙道:“听听听今日一定听。” 中年女子抬手推开他胸口羞道:“妹妹还在这儿呢郎主说这话也不知羞。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戒不掉这口只是空腹饮酒有损脏腑。今儿特地准备了些养胃的。” 秋丞夸张地期待措手。 “夫人手艺独步天下今儿有口福。” 冲女子招呼一起过来品尝。 女子语调寡淡地答应下来。 中年女子笑道:“妹妹怎还是这般客气?俱是一家人妹妹为郎主事业操劳姐姐不似妹妹有本事也只能做这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情了。”说着还给二人添碗布菜。 秋丞见状心中感动。 中年女子是秋丞结发妻子二人少年夫妻走到如今。虽说秋丞出身秋氏二房也是二房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但二房资源远不及大房。只能吃到大房手指缝露出的渣渣。 故而这对夫妻是一起吃过苦的。 秋丞对发妻真心尊敬发妻也贤惠大度不仅将内宅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中馈琐事办得清清楚楚对待后院妾室更是温和。秋丞膝下子嗣繁盛少不了她的照顾。 只要是有利于秋丞的事她总会主动退让例如在女子这事上也是她主动提的。 秋丞起初还没这个心思呢。 倒不是他多有原则而是论关系女子算是发妻娘家的远房侄女。女子出身陇舞郡家族人丁兴盛哪怕没有出几个文心文士/武胆武者但靠着三代人在陇舞郡扎根积极经营也积累了令人眼红的资产。奈何天有不测风云陇舞郡来了個沈棠。 真真是天降克星! 据女子所言此人狡诈贪婪奸猾外界的“仁善”名声都是假的一到陇舞郡就露出丑恶的嘴脸找了借口强取豪夺杀人越货杀了各家男丁强抢了他们的田产。 生怕各家报复残杀男丁。 各家女眷失了庇护下场凄惨。 女人亲眼看着家中男丁尽数惨死屠刀阿娘带着她和后院姊妹逃难谁知半路上不幸被刁奴出卖他们席卷而逃可怜一众女眷面对混乱的外界死的死病的病。 阿娘饿死半路。 姊妹也被庶母贩卖换粮。 唯独她幸运活着投奔了远房姑母。 恨意在她心中滋生。 午夜梦回家人的面孔在眼前一一闪现她梦见自己与姊妹在后院无忧无虑的赏花抚琴日子梦见严厉但不乏慈爱的阿父梦见疼宠自己的阿兄梦见黏着她的小弟。 不管多美好的画面最后都定格在一颗颗滚落的人头、一张张惊恐狰狞的面孔。 她—— 真的恨沈棠! 恨此人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但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哪怕沈棠只是小小边陲郡守在外声名不显但也不是她区区一介孤女能撼动的。 她自小聪慧被阿父当做男儿教养阿父甚至数次抱着她可惜道【倘若你是男儿身何愁家业无人继承无人兴盛?可惜可惜】。家中男丁有的教育她也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亦或者她真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她在秋府稳定下来后的某一日发现了异常。她发现异象的时候又怕又惧又惊又喜。 她没有声张出去。 但她知道自己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暗中筹谋着如何扳倒沈棠。 她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没权没势没有名声不久之后还是独一份的女性文士。倘若秘密被人发现小概率是“奇货可居”大概率会被人当做妖孽杀死她不能冒险。 稳妥的办法便是投靠可靠之人。 在对方庇护下稳稳成长。 思来想去唯有秋丞。 女子那会儿还是双八年华刚及笄的年纪尽管遭遇巨大变故但防范之心仍不足低估人心的复杂。她寻了机会向秋丞展示自己的特殊恳求入其帐下做个门客。 秋丞自然大惊。 第一反应是发妻娘家远亲侄女不是侄女而是侄子旋即懊恼自己识人不明居然由着夫人将其安顿在后院。一想到自己头顶可能被戴了不止一顶帽子脸色都绿了。 直到误会解开。 夫人让贴身嬷嬷给女子验明正身。 确确实实十成十的女儿身。 那种被绿的糟心感觉才远离他。 不过棘手的事儿还未结束。 女子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未曾听闻世上有文心文士为女儿身。 这究竟是牝鸡司晨那般不详的诡异凶兆还是独一份的天降祥瑞? 是好是歹全凭世人一张口。 秋丞知道女子聪慧机敏。 对方还会借着发妻之口给自己出谋划策尽管二人都不说但秋丞知道自家发妻的斤两——论内宅中馈是一把好手论经营谋划却是一窍不通背后自然有人指点。 爱惜之余还是留了女子一命。 唯有几个心腹知道真相。 越是相处他越发觉得对方不同。 与寻常内宅女眷截然不同。 不论是眼见还是胸襟。 发妻道:【郎主这样不妥。】 秋丞初时不解但很快回过味。 故作不知道:【如何不妥?】 【淑娘毕竟是未嫁之身时常与郎主私下促膝长谈传出去她要不要名声了?】 秋丞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自是痒痒但不好主动:【那是你娘家侄女我是她姑父身正不怕影子斜……传出去又何妨?】 发妻道:【说是娘家侄女但这关系拐了又拐远了又远这姑侄关系淡了又淡。终究是不妥当的……她又是一介孤女……倘若能换一个身份郎主便不用再顾忌了。】 秋丞问:【换什么身份?】 发妻笑笑:【郎主说呢?】 秋丞:【她如何能应?花样年华跟了年长许多的男子不是糟蹋人么?】 发妻道:【这就不用郎主操心了。】 之后发妻又去劝说女子。 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道:【淑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母也不是害你你想想你是作为策士更能被郎主信任还是作为他的家眷更得看重?一个始终是外人一个始终是内人亲疏有别。郎主这人重情重义必不会弃你。】 女子看着佛口蛇心的姑母自然是有苦难言。有心拒绝却知主动权不在手中因为拒绝便意味着当下处境有变。而她大仇未报可不能轻易被秋丞厌弃。 正文 588:守株待兔票】 无法拒绝只能答应。 女子很清楚拒绝的代价她付不起。 自那天之后她清晰感觉到这位远房姑母对她的态度变了。在秋丞面前仍是贤惠大度、知情识趣但对她的称呼却变成极其讽刺的“妹妹”连秋丞的属臣也知道此事。 她身上的标签除了“主公的策士”还有“主公的女人”、“主公的妾室”连正常的谏言也多了几分“枕头风”的嫌疑旁人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轻蔑与怀疑。 同僚不愿与她过多接触交流。 因为她是主公的女人。 她做事儿再漂亮也遭遇质疑。 因为她是主公的女人。 人前给她面子人后就翻白眼。 她有听同僚私下抱怨。 【主公私底下怎么宠爱姬妾都无妨但这种正事怎么能交给她做……】 【唉自古难过美人关……】 同样是“主公的女人”他们对秋丞发妻格外尊敬言谈举止毫无轻慢屡屡赞扬对方贤惠果敢因为她有勇气跟着秋丞一起上战场。秋丞在前线作战她就打理后方。 不惜辛苦带人为将士做干粮。 若有将士受伤她立马安排医师。 众人心中能同甘共苦的贤妻榜样。若秋丞什么时候格外宠爱一个姬妾——例如她便有看不惯的属臣跳出来进言两句让秋丞不要耽于美色宠妾灭妻可是乱家之源! 更何况这个妾还心术不正。 众人都知道她是家中遭难来投奔正室夫人的可怜孤女是正室夫人念在远房血亲的香火情才收留了她。但她是怎么回报的?屁股还没坐热就爬上远房姑父的床榻…… 对于这些声音女人有苦难言。 但她无法解释或者驳斥。 日渐沉默寡言少语。 要不是为家人报仇的念头支撑着她她早就想撕破脸皮。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相谈融洽她简单用两筷子起身准备告辞。哪知秋丞发妻抬手拦住她:“妹妹去何处?” 女人道:“乏了。” 对方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女人微抿着唇眸光已有不悦。 倒是秋丞开口解了围缓和了气氛:“这两日要整顿兵马准备对北尚县动兵淑娘这几日谋划也累了早些回营帐歇息吧。阵前不比家中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女人拱手退下。 抬手掀开帐篷帷幕步伐急促。 “妹妹似有不悦啊可是郎主惹她不快了?”收回视线发妻伺候秋丞继续用膳。 秋丞来了次装傻充愣。 他道:“或许是收获不及预期吧。” 她此前做过一次南玉县的收成预算那個数据也是让秋丞下决心动手的推手之一。 只是结果不如预期。 他们抢劫的粮仓虽然装满新鲜的粮食但跟女人给出的数字出入太大仅有两成。 要么是女人能力有限估算错误。 要么是陇舞方面另有准备。 但从南玉县往年收成以及南玉县此次反应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倒是前者更有可能性。秋丞道:“……淑娘就被说了两句她年轻气盛心中自然会不忿……” 又道:“小孩儿撒撒气正常。” 发妻叹道:“郎主可要多担待她以前都在闺中针线刺绣之类的不在话下但像策士门客一样为郎主分忧却是经验甚少……郎主多给她些机会历练妾身也安心。” 秋丞:“一家人这是自然。” 他直接忽略两个女人间的矛盾。 只要不闹到自己身上就行。 再者以夫人的贤惠大度和识大体以淑娘的谨慎有分寸二人也闹不起来。 他又笑得像没事人:“夫人再给为夫盛一碗。新收的粟米熬起来的粥就是香。” 北尚县一号粮仓。 一车车沉重物件被运了进来。 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轮印痕。 鲁继刚巡逻结束回到营帐歇脚:“……真是累死人了你挪挪脚让我坐会儿。” 赵葳后半夜才上值。 这会儿正在营帐眯眼养神。 鲁继进来她就醒了抬脚阻拦。 “之宗你别脱靴……” 一屁股坐下右脚翘起搭左腿上准备脱靴的鲁继动作一顿道:“穿着不舒服。” “你脱了我不舒服。”军营不比别处一双脚捂在靴子里不见天日短则七八时辰长则三五日。若只是巡逻上值也就罢了要是还练兵习武那酸爽滋味更别提了。 二人僵持一会儿鲁继只得作罢。 穿着靴子只穿着半幅铠甲躺下。 赵葳:“白都尉那边怎么样了?” 鲁继双手张开放在脑袋两侧向上比划:“还能怎么着?字面意思的怒发冲冠!” 南玉县吃这么大亏白素没想到的。 官署那边还没降下责罚她更难受。 心中堵着一口火气。 发誓要将秋丞兵马砍死。 主动请缨率兵来北尚县守株待兔。 这几日心情不佳浑身杀气腾腾。她一双眼神盯着谁谁就觉得脖颈凉嗖嗖。饶是跟随白素多年的鲁继也有些吃不消。操练的量是平日的两倍!关键是精神压力太大。 鲁继抱怨道:“只盼着贼人快点儿来吧让咱能好好杀一场让都尉泄泄火整日这般憋着苦得是我们这些可怜喽啰……” 赵葳赞同点头。 她打了个哈欠:“啧时辰不早了我再歇一歇养养神之后还要上值呢。” 鲁继也抱起了被子:“睡吧。” 不多时帐中响起轻微鼾声。 这般狂风骤雨来临前的沉闷肃杀气氛维持了两日北尚县的秋收在一众武胆武者兵卒加持之下进度条直接拉满。每日都有成车成车的辎重车运到一号粮仓。 周遭戒备也日渐森严。 白素冷脸擦拭着森白剑锋。 共叔武道:“少玄不用如此……” 精神太紧绷了也不好。 白素沉着脸色道:“此前耻辱唯有敌人鲜血方可洗净。再者主公在北尚县押了重注万一再有一个闪失末将真不知如何才能谢罪……”她压力不大也不行啊。 她怀疑官署智囊全被康时传染了。 怎么一个个赌性这么大? 陇舞郡境内四个县独独押注北尚县倘若敌人目标是其他两个县甚至是给南玉县杀了个回马枪呢?那不就完犊子了?但军令已下白素不能出言动摇军心。 正文 589:守株待兔票】 月黑风高风雨晦暝。 天色刚黑沉下来便刮起了这个季节少有的风雨雨势从一开始的绵绵细雨逐渐增大临近三更时分雨帘已成。驻扎粮仓的营寨火把在风雨中飘摇时而明时而暗。 赵葳下值回来拧了一把潮湿下摆。 浑浊的水滴答滴答淌出。 她摘掉头盔拎在手中扇风。 道:“这破天气怎么搞的?” 又道:“也幸好秋收结束了不然这一场雨下来不知多少粮食要被糟蹋。啧——鲁之宗你怎么又脱靴了你这鼻子是闻不到吗?又酸又臭快出去接点雨水洗洗。” 她话中全是嫌弃。 鲁继刚睡饱醒来打哈欠。 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赵大娘子不也八九日没有沐浴了?你不妨抬起你那高贵的手臂低头嗅嗅自己胳肢窝。你嫌弃我的脚我还嫌弃你一身汗酸臭……” 听到外头雨水打击帐篷的响声。 鲁继道:“雨势这般大了?” 赵葳翻着白眼不想互相伤害。 入了军伍才知道想象跟现实存在壁垒。自己以前跟着阿父在营中耍玩阿父不会让她十天半个月不沐浴更不会将她丢入十天半個月操练还没沐浴条件的兵卒群里。 自然她对军营的想象都是好的——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令行禁止的精兵悍将。 现实却是—— 袍泽的鼾声、脚臭和体味。 赵葳不喜欢下雨空气潮湿身上酸臭又黏糊糊别提多难受:“风雨大了都尉吩咐你上值巡逻的时候注意一下粮仓防水情况倘若进了雨水新粮容易潮湿发霉。” 鲁继捂着嘴打哈欠。 伸过懒腰才彻底清醒。 她正想反问什么忍了下来。 “行我会注意的。” 秋收开始后每天都有一车车运粮车过来看车轮印子似乎与正常粮食一般无二但她知道粮仓真正的粮食并不多。绝大部分都被暗中“偷梁换柱”换成大量易燃物。 只待敌人咬饵上钩。 当然此事仅有寥寥数人知道。 鲁继和赵葳也是知情者之一。 但敌人未上钩前禁止私下议论这事毕竟文心文士的花样手段防不胜防。 轻敌只会败北。 赵葳听着雨点声:“这雨不凑巧。” 敌人若是这个时候过来…… 也不知能有多少效果。 赵葳摇头将这念头甩出脑海。 敌人来劫粮挑个下雨天图什么? 鲁继皱眉:“确实雨具不够。” 二人闲聊两句快到鲁继上值时辰。 她刚才吐槽说雨具不够还真不是随口瞎扯而是雨具真的不够。陇舞郡这个季节雨水少见营寨临时增派人手雨具哪里够分?鲁继只得戴好兜鍪幸好兜鍪两侧有鳞甲护颈也能挡住雨水灌入衣襟。她倒是想用武气阻隔雨水但这种行为太过奢侈。 平时可以战时不许。 武胆武者在战时要尽可能节省武气。 她掀开帐篷帷幕大步迈入雨中。 下雨声掩盖兵卒的脚步声巡逻时留下的脚印很快积满雨水一脚下去污水溅起。鲁继顾不上这些点齐人手开始正常夜巡。先去粮仓观察防水再去营寨外巡逻。 夜风呜呜揽着树影晃动。 眼神不好还以为是人影。 “这边没有异常。”鲁继还以为今日也跟往常一般。路过营寨大门的时候远远瞧见一队火光在朝这边靠近看规模和行进速度也不似敌人。鲁继派人上前交涉口令。 这是为了防止敌人伪装自己人。 每隔三天便要更换口令。 口令分上下两段对上即可。 今日的口令—— 上一句【首都国安】。 下一句【泾川文汇】。 鲁继完全不懂这是啥意思。 但据说是主公出的保密性一流。 “口令!” 派出的兵卒高声询问。 与此同时—— 一团银白色蹲在隐蔽掩体后方。奇怪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距离她两寸位置便无法再近前。因此此人依旧保持着干爽的状态。祈善过来就瞧见主公这猫猫祟祟模样。 “主公。” 那团银白色闻言扭过头。 兜鍪下的熟悉面孔不正是沈棠? 她道:“元良怎么不再歇一会儿?” 祈善:“快来了趁着现在醒醒神。” 沈棠精神一震。 “终于要来了?嘿嘿!” 她摩拳擦掌。 沈棠自认为不是啥心宽大度之人南玉县吃了闷亏就要从别的场子找回来。北尚县一号粮仓埋伏只是第一层待白素他们击退敌兵从必经之路撤退再给人迎头一击这才是第二层。敌人来多少她就吃多少免得秋丞真以为她沈幼梨是软柿子。 不过—— 这个秋丞有点儿料啊。 沈棠抬头看着雨水小心维持着文气的平稳输出谨慎避开雨水。倒不是她娇气奢侈也不是她家大业大就能肆意浪费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谁也没想到秋丞帐下还有能人工降雨的主!说是“人工降雨”倒不如说是“人工增雨”更贴切。 对方文士可将自身文气藏进雨水。 神不知鬼不觉。 雨水之下皆是耳目。 这种手段真可谓是防不胜防。 但架不住祈善这厮经验丰富。 他跟类似手段的文心文士打过交道因此这场雨刚有苗头他便察觉到不对劲。 沈棠乍一听还狠惊奇。 问他:【你怎么什么敌人都有?】 祈善臭着脸:【那人主公也认识。】 沈棠在脑中过了一遍祈善的仇家。 试探道:【难道是秦公肃?】 当年孝城之战秦礼确实施展过类似性质的言灵不过秦礼那是凭空化出大雾而秋丞帐下文心文士是雨水。二者明显不在一个段位——秦礼起雾都不需要外在条件辅助说来就来后者却需要天时辅助。 当然也可能是后者还生嫩。 若是再修炼几年也能做到秦礼这般。 是个有潜力的。 祈善点头算是承认她的猜测。 正因为有这方面经验祈善才能第一时间应对。也幸好自家主公文气充裕武气磅礴这才勉强将埋伏的一千兵马“藏起来”。不然的话自家这一千伏兵搁在敌人眼中就是透明的埋伏成了笑话。几句话的功夫远方一号粮仓方位升起了点点橘光。 正文 590:守株待兔票】 “首都国安!” “对面回复今日口令!” 派出的兵卒以为对面没听到。 双手高举两面旗帜比划旗语。 气沉丹田再度重复道:“再不回复口令!我等便将你们当做敌人看待即刻回复!” 尽管隔着重重雨帘但也瞧得出对面百余人装扮与己方相同。这会儿狂风夹杂着暴雨听不清也正常。就在兵卒要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对面也出来个兵卒高举旗帜。 撕扯着嗓子高声回应。 “今日口令——” 还未等他打完旗语一支利箭冲着他心口离弦射来他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胸口向后仰倒溅起大片浑浊水花。这支箭矢的主人正是一脸冷漠色的鲁继。 “杀了!” 鲁继说出手就出手。 果断利落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左手弓箭朝天右手化箭。 冲着营寨上空方向弓弦瞬间拉满。 咻得一声。 朝着天空射出一支特殊的箭矢箭矢在急速升空之时会发出极其刺耳的箭鸣之声。哪怕是在这样恶劣的风雨天气声音依旧清晰响亮。随着箭矢升空顶点轰然炸开。 一簇雪白光团将天空照亮一瞬。 哨箭示警! 而就在哨箭出手的瞬间敌方也有箭矢射出看方向和力道显然是想拦截它。 鲁继心中冷笑。 手中弓箭化为一对沉重双锤。 她身先士卒跟随她夜巡的兵卒只听命令不管其他。对面百余人见状也不知己方哪里出了破绽仓促迎战。双方都有武胆武者率队一个正面交锋便是力量的碰撞。 两道武气光芒率先轰开。 鲁继隔着雨帘看清对方的面孔。 一個相貌三十上下的男人。 对方生得粗犷尽管武胆等级不高但浑身煞气凝练显然是见过不少血的狠角色。他见鲁继面白无须生得清秀比寻常魁梧武者消瘦许多暗中心惊对方的力气嘴上却哂笑道:“毛都没长齐就出来学人打仗了小郎不妨滚回家窝你娘怀中喝奶好了!” 鲁继脸色刷得阴沉下来。 鲁下郡一战全家户口本只剩她与侄子二人父兄战死亲眷罹难。虽说武胆武者互相吐垃圾话影响彼此心态是基础操作但鲁继仍觉得胸口怒火狂飙:“找死!” 她不由得增大了力道。 或许是家学渊源鲁继旁的武器都不热衷最喜欢的便是这对长满尖刺的重锤。不算尖刺重锤本身的直径有她肩膀那么宽锤柄偏修长可单手可双手刻有狰狞恶鬼纹路柄端是一张长满利齿的鬼口。两张鬼口用一条手臂粗细铁链连接。 尽管招式娴熟自如但因为见血不多煞气不足。平日与袍泽对练也收敛着。 一旦实战稍显生疏。好在她生得有欺骗性那双重锤更是重达两百四十多斤——单支便有赵奉那支铜锏那么重了。随着她武胆继续升级重量也会不断增加。饶是沈棠也小小吃了一惊这娘子有潜力啊。不知底细的敌人跟她交手容易大意之下吃亏。 今日的敌人便吃了个小亏。 脸上轻蔑之色化为惊诧。 面对鲁继抄着双锤兜头砸下一副要将他脑袋砸开一个大坑的架势他虽然抗住了但双手却忍不住生出一瞬的麻意手臂肌肉酸涩。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 他用的武器是一柄大刀。 刀身雪白锋利刀背串着九个圆环。 圆环看似只是普通的装饰实则暗含机关若被削中了便是以成串的肉块被割下来。武气灌注刀身疯牛般冲着鲁继冲来。沿路上的兵卒受其气浪影响没站住脚。 铛! 一声爆鸣! 他虽然不善力气但有武胆压制。 鲁继脚下勉强站住上身略向后仰。 “你这颗脑袋俺喜欢!” 紧跟着大声喝道:“纳命来!” 鲁继不发一语始终抿着唇除了那一句短促而愤怒的“找死”再不吭声。从她入了沈棠帐下到如今也才三年不到。武气修炼时间尚短即便有沈棠暗戳戳的照顾再加上天赋尚可但跟眼前的对手相比还是吃亏。因此她需要更加专注精神不敢分心。 两方兵卒已经交锋厮杀成一团刀锋陷入肉的声音被风雨覆盖身后营寨方向已是火光大盛。希望方才的示警来得及。鲁继身形爆退的同时一锤子将背后偷袭的敌兵锤飞后者在半空喷溅出一簇殷红血花刚一落地便咽了气血水与浑浊泥水融合。 另有一些血喷在她面上血液的温热很快被冷风带走唯余鼻尖未散的血腥气味静静诉说有一条人命被她夺走。她后脚跟刚一落地足下一跺又直接直线杀上去。 正如她杀偷袭的小兵轻而易举对面的武者屠杀己方普通兵卒只会更简单。 随着愈发密集的碰撞敌方武者也发现鲁继除了年纪小、经验少、武胆等级低其余的都比自己有优势。几次斩杀都被对方用娴熟的招式化解显然是个练家子出身。 或者说是将门家传。 啧—— 不都说沈棠帐下都是草台班子? 来之前便听到这样的消息但真正交手才知道人家底蕴比他想象深。他能走到如今是踩着一个个人头一点点爬上来的。作战更偏向直觉和固有经验。 “哼今日不能让你活着了。” 他陡然增大武气灌注。 手中大刀冲着鲁继劈出一丈刀芒。 鲁继只得交叠重锤以抵挡同时不知何时甩出锥柄末端铁链。铁链裹着她的武气如灵蛇一般冲着对方面门袭去。这般力道下她身形向后滑退十几步才勉强稳住。 铛! 敌人回转击飞铁链。 也为鲁继争取了喘息机会。 粮仓营寨。 一道雪白银光如灵蛇游走一次性洞穿三名敌兵要害赵葳身形一闪现身第三人身后稳稳抓住枪身枪身滴血不占。唯余红缨滴答滴答淌着不知谁的鲜血。 她面带怒容。 刚刚酝酿了睡意就被哨箭惊醒敌人已杀至营寨看着四面八方杀来的敌人赵葳没有丝毫的怯战和恐惧有且仅有胸腔狂跳的节奏和让她眼红的沸腾热度…… 阿父…… 你真该看看…… 女儿也能站在真正的战场持枪杀敌而不是待在谁的内宅当谁的当家夫人! 正文 591:双剑,白素 早在鲁继射出哨箭之前秋丞的兵马已经悄悄靠近营寨保护着的粮仓。一众兵卒口衔木筷有了武气加持步伐轻快而敏捷。在这样恶劣的风雨天气行动也不受阻碍。 这队人马的靠近和潜入非常顺利。 顺利得仿佛开了挂一样。 是白素他们给放水了? 自然不是。 秋丞帐下那位有着“人工增雨”能力的文心文士雨水之下皆是其耳目营寨兵卒毫无防范也觉察不出看似普通的风雨之中夹杂着的丝丝缕缕异常布防位置、人马兵力在秋丞帐下兵马眼中是完全透明的。 他们在暗而白素等人在明。 占了大便宜行动自然顺利。 一号粮仓前任主人是某个豪绅大地主家中良田无数遍布陇舞郡四个县家中家仆婢女如云名下藏匿佃户有数千之巨。通过这群佃户日夜劳作终年不休每年都能将这個大粮仓塞得满满当当。为了更好储存这些粮食粮仓的修建可谓是耗尽心血。 位置要高水位要低排水要通畅。修建粮仓之时其仓墙、地坪乃至屋面都要裹一层厚厚的防潮之物同时还兼备隔热之能。附近有一片极其宽阔平坦的晾晒场。 如今都便宜了沈棠。 只是今日钻进来不少的贼鼠。 还在隐蔽处悄无声息凿开一大洞。 粮仓内部广阔入目皆是粮食。 “嘶——都是新粮!”谨慎起见领头之人自然要检查撕拉一声划开一袋又一袋粮食如流水淌出。他弯下腰双手捧起一捧看着新粮从他指缝间流出。 “这沈幼梨当真是富得流油了!” “……全是上好的粮!” 粒粒饱满颗颗金黄。 新粮散发的香味连风雨都不能吹散。 “没问题。” 确认无误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动手!” “唯!” 原先不准备风雨天动手。 纵使秋丞帐下人手轻视沈棠但也知道人家好赖是一郡之长。如此混乱局面还能安安稳稳先后经营河尹陇舞两郡真要没点儿脾气早被残酷世道啃得只剩白骨。 所以北尚县这次格外慎重。 生怕踩了沈棠的埋伏。 最好再挑个好点儿的天气至少是要方便运粮的日子这样才能降低损失。 奈何秋丞帐下那位能力有限只能借助天时才能精准探知粮仓驻军的虚实布防。权衡利弊今日下手最佳。 领头那人下令全军突袭营寨。 另有其他部队在前方吸引注意力只需根据局势前后夹击必能打驻军一个措手不及——哪怕沈棠给粮仓增派了人手但人数仍不及己方且毫无戒备。在己方占据先手的巨大优势下用小代价全歼粮仓驻兵不成问题。将人都杀干净粮食慢慢运走。 轰隆隆! 这时天空骤然响起一道雷声。 不! 不是雷声! 一股阴森从他脚底升起。 身体快大脑一步足下一蹬闪开下一瞬寒光破空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雷霆之声在原地炸了个洞。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人影身披武铠手持双剑目光森冷。 白素阴森道:“来都来了把命留下!” 其余废话懒得多说。 剑锋已经杀至。 领头之人正想冷笑两声—— 区区一名气息不稳的七等公大夫也敢单枪匹马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留下人头? 黄毛小儿不自量力! 但他嘴角笑弧愣是僵住了。只见眼前粮仓轰得炸开杀喊声震天动地一时间有数不清的伏兵自烟尘冲出!这些人竟然躲在粮仓里头借此避开己方文心文士的探查! 一股冷意直冲脖颈。 原来是剑锋试图舔舐他的死穴。 【来如雷霆收震怒】 剑势雷霆万钧! 白素被恩师收养之后日夜苦练剑术一手双剑较之恩师算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缺的只是实战经验。之后又混迹江湖坊市多年手中的人命连她自己都记不清。 跟随沈棠这四年苦练磨砺。如今剑招之凌厉迅捷连共叔武几个都得避其锋芒。 倒不是打不过是她不走寻常路。 她跟鲁继像是两个极端。 后者莽就完事儿了一个劲儿往增加力气方向发展碰到什么对手都硬碰硬用最朴实无华的力量砸最坚硬的脑阔除非拼不过才改用技巧;而前者走的就是轻、巧、快的路子鬼晓得她的剑锋会在何时从什么角度刺来。反应稍微慢点就会被一剑封喉。 恰逢此时哨箭升空。 营寨彻底“动”了起来。 各色武气碰撞。 大火蔓延橘光连成一片。 白素如游鱼般灵巧穿梭敌阵。 一剑出手必开血花。 领头武者被她纠缠不敢再轻视眼前的白素。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来了。 这人不正是南玉县驻军首领都尉? 他不知对方姓名南玉县那回二人也没交过手只是对方的眼神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但也仅此而已白素应对劫粮伏兵的手段让他看不上眼甚至是打心眼唾弃的。 不想着保住粮食反而抽调兵马去保护那些比草芥还轻贱的庶民。在这个人肉能称斤论两混入肉铺明码标价出售的世道这些没几两肉的贱民哪有一车车新粮贵? 只是没想到。 当日看不上眼的蠢货也是个棘手的。白素确实给他造成一定困扰但武胆武者特别是等级越高的相差一级的差距就越大高等级对低等级的压制也越明显。 他震惊白素年纪轻轻便有七等公大夫实力——啧沈幼梨这草台班子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寒酸么。但也看得清楚对方气息虚浮明显是刚突破没多久真正能发挥出来的实力跟六等官大夫相差无几。这种实力搁在自己面前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你就这么点儿本事吗?” 他轻蔑哂笑。 周身武铠似活了一般向各处缝隙蠕动蔓延眨眼之间化作一套看似浑身一体的重型铠甲。留下的脚印也比先前深了两分。轻描淡写抬起刀挡下白素剑锋。 叮! 下一招他竟然不避不让。 任由剑锋砍在脖颈位置。 剑刃与护颈鳞片重重相撞滋啦一声火花四溅却连一道印痕都无! 正文 592:宁图南的子虚 “你就这么点力气吗?”当白素下一剑劈来的时候他做了个超出白素预料的动作——抬手稳稳握住满含锐气的剑锋。不知何时他的一双手掌已套上精细鳞甲护手。 白素来不及收剑果断弃剑欲退。 但电光石火间的一瞬足够眼前这名武胆武者以如此近的距离发动一记斩杀。 白素反应也不慢。 准备拼着重伤的代价避开要害。 谁知—— 预料中的疼痛没降临能横劈她半张脸和半个身子的伤口也未出现。因为敌将的斩杀全数被文气屏障阻拦!临时出现的文气屏障来得匆忙防御明显不如前者仅阻拦一瞬便被撕碎。饶是如此也足够白素平稳脱险。紧跟着【将者五德】五芒加身! 白素:“!!!” 敌将目光也落在了她身后。 “狂妄者必将亡于自负。” 漠然女声自身后响起。 白素可太熟悉这個声音了。 宁燕宁图南。 沈棠帐下武胆武者确实是个短板但从不缺能掌控全局的文心文士——尽管每个文心文士各有坑主的点但关键时刻没一个拉跨的——而宁图南是少有不坑主还靠谱的。 目前来看是如此。 敌将脸色阴森地看着白素气息随着【将者五德】加身而急速拔高隐隐约约还给自己带来危机感。也是这一手让他清楚出手的这个文心文士不仅强而且手段老练。 普通随军文心文士【将者五德】言灵以两道三道居多四道五道不仅需要经验还考验那名文心文士的文气储量。因为一道等同于两成的武气加成而五道是十成! 还是全方位的加持。 一出手就是【五德】加身的文心文士横看竖看都不是沈棠这草台班子能有的。 白素面对突如其来的武气沸腾虽意外但没乱了节奏。手中双剑乍看没什么变化可定睛一瞧便会发现剑刃周遭蒙着一层淡淡白雾还有跳跃游走的细微电流。 她忙道:“图南别靠这么近!” 除了主公哪有文心文士直接下场的? 武胆武者皮糙肉厚文心文士若被围困手段花样再多也会被乱刀砍成肉酱。 谁知宁燕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我不是图南。” “什么?” 相较于被动防守白素这人更喜欢主动进攻。一出手她便知道五德齐发的【将者五德】为何这么受欢迎。她这会儿能在对方武铠表面留下一道道明显印痕!能让敌将一改刚才“你砍你的看你能不能砍死我”的狂妄态度!这些足以说明这道言灵的价值。 瞬间强行拉近她与敌将的差距。 与此同时她也理解共叔武为何对主公帐下那些文心文士又爱又恨——爱是因为那些个文心文士都有五德齐出的本事而恨则是因为他们个个抠门想浪不想辅助。 还是宁燕好出手阔绰。 却听宁燕道:“你可以唤我子虚。” 又道:“他们杀不了我。” 白素心下疑惑这“子虚”又是什么鬼?宁燕何时有了同胞姊妹?她无时间多想只知得了宁燕的保证她就可以真正放开手脚迎敌不需要额外分神保护宁燕的安全。 “都说了你们杀不了我。” “何必浪费这个力气?” 自称“子虚”的宁燕眼神漠然地看着从自己胸口穿胸而过的刀锋抬手两指夹住没有沾血的剑锋屈指一弹一股冒着白雾热气的鲜血喷上她后背。与此同时身后偷袭的敌兵也愕然地睁大眼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胸口已被洞穿鲜血淙淙。 伤口与他偷袭“子虚”的一模一样。 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的兵卒没注意到这点高高举起的利刃冲着“子虚”兜头劈下回应他们的是拔剑出鞘那一瞬的龙吟虎啸。“宁燕”的剑术不算多出色但她毕竟是文心文士用文气抵挡反手给敌人一记掏心窝的冷剑却是没问题的。 手起剑落夺命二三。 白素:“……” 虽然但是—— 图南你是不是忘了【居安思危】? 难道你也被主公他们带坏了吗? 有了【将者五德】加持白素原地开挂跟面前有着巨大实力差距的敌将打得有来有回。后者又不是擅长速度的武胆武者抵挡不及时白素十次出手能有六次命中。 眨眼之间二人交锋不下百招。 敌将只觉得自己被白素戏弄心态从原来的游刃有余添了几分激进焦躁。出手也不似先前四平八稳。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清晰的疼痛感觉从右臂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哐当右臂肩甲脱落。 抬眼对上白素眼中的轻蔑:“看样子你这武铠也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乌龟壳啊。” 十次出手六次命中三次落点同一处其他都是佯攻试探分散其注意力。 对方果然没有注意。 或者说他对自己有足够自信。 肩膀这道伤势不算深但附着着白素特有的剑气哪怕他调转武气去平复也会被细密剑气绞碎。一时半会儿无法止血。虽说不致命但非常影响他的作战状态。 进攻防守都不如原先流畅灵活。 白素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选哪里好呢?”白素在逼近的一瞬几乎是凑在他耳畔道出一句满含杀意的预告“呵不如就你这脖子吧?” 敌将面色大变。 骤然爆发武气逼退白素。 白素身法修得极佳便是撤退也能翩然落地足尖轻点再度杀上前。目标直指对方的护颈那名敌将也以为白素要这么干刚举刀回防却不料白素半空调转方向。 依旧是缺了肩甲的右臂。 再添一道剑痕。 敌将目光恼怒得近乎喷火。 仿佛在控诉白素怎么不按理出牌。 却不知白素这会儿在暗自懊恼——双剑的优势在战场发挥不出来特别是面对眼前这种注重防御的武胆武者。杀伤力远不如鲁继手中一双重锤刚才若是鲁继…… 敌将那条胳膊能直接干废! 战场另一侧。 共叔武带人清场。 一身纯黑色武铠沾了不知多少血。 秋丞倒是大手笔。 这一批伏兵派出三员实力不错的武胆武者一名九等五大夫率队看样子是势在必得另外俩也是好手。其中一人被白素盯着另外两个被共叔武包圆。共叔武本身就压制他们又有宁燕辅助战斗并未持续多久便斩下实力稍弱一人的头颅随手丢弃在泥洼之中:“这要是四年前就是我的小命交代在这里怪只怪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正文 593:哈哈,还有埋伏票】 摸着良心说秋丞跟沈棠都是赌狗。 不同的是沈棠预判了秋丞的预判。 北尚县一号粮仓这一场她本意就是跟秋丞捞一点儿利息敲打敲打为之后的举兵讨伐做个铺垫顺便给帐下新人一个舞台练手。毕竟不见血的新人永远都是萌新。 共叔武闻言只是心中咂摸了下。 【康季寿找上主公不是没道理一個两个都是赌性入骨的要玩就只玩大的。】 也不想想若翻车了损失多大?找磨刀石磨刀却将刀磨断的例子不是没有。 万幸秋丞的行动跟一众僚属演练推测相差无几这厮还真将重心放在北尚。 “不必追收拾收拾清算尸体。” 共叔武收起武器他斩了那名七等公大夫另一个九等五大夫狡猾经验多让对方带人逃了。他懒得派人去追击倒不是不想乘胜追击纯粹是因为他的任务是压阵。 尽可能降低营寨这边的伤亡。 再者说—— 他们逃也逃不了多远。 主公那边正在虎视眈眈呢。 他们吃肉也得让主公喝喝汤不是? 敌将这边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底下兵卒自然不敢不听他们不甘心地抛下不少具尸体且战且退。见共叔武这边没有追击逃跑的步伐也大了起来不多时便散去大半。 但营寨外的战场信号不及时。 鲁继还跟敌人纠缠。 地上躺着敌我双方血肉模糊的尸体。 连鲁继本人也挂了重彩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捞出来的。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平日轻若鸿毛的一双重锤如今双手挥舞其中一只迎敌仍显得吃力。敌人伤势明显轻了一截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强弩之末。 就在鲁继为自己可能要战死此处而愤懑的时候援军抵达一柄眼熟的马战斧从天而降斧身宽阔足有五寸斧柄较短不足两尺。来人用斧身挡住敌方蓄力斩击。 鲁继还未来得及惊喜眼瞧着对方反手一斧将体能消耗大半的敌人脑袋割下…… 动作丝滑得像是抹了猪油。 鲁继:“……!!!” 她双眸瞪圆看着地上那颗头颅。 一时间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好似失去了某种贵重物件又酷似她小心翼翼攒了多年的私房钱不翼而飞——心痛、不舍、难过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难受归难受但敌人还是要清理的。 “屠荣!” 鲁继喊了一声援军。 看对方上战场还不好好穿武铠半幅武铠就打发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拖着重伤的身体靠着重锤勉强维持站立。苍白的唇瓣不受控制得打着哆嗦:“你砍了他头?” 屠荣也是一身血。 但看他面色神态估计都是敌人的。 听到鲁继喊自己他将斧背抗肩上一脸真诚道:“师妹吩咐的杀人砍头保险。” 屠荣口中的“师妹”自然是林风。 不过林风这次并未出阵因为她文士之道的特殊性这会儿在其他地方忙着秋收。 鲁继指着地上那颗没闭上眼睛的头颅急得想跺脚:“但、但他的头应该……” 屠荣看着她等待下文。 鲁继被看得语噎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屠荣先反应过来。大家都是武胆武者年龄差距也不算太大多少有些共同爱好例如对“人头”的执着。他挠挠头盔道:“于情于理他的人头也是我的呀……” 尽管是鲁继的对手但鲁继实力不如对方这是客观事实。虽说自己跳出来捡漏拿了一颗人头但也救了鲁继的小命两相抵消。他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哦敌人刚刚退了。目下还算安全的你要不要先回营寨处理一下伤势流血流多了也容易丧命……” 鲁继只能在内心哀悼错失的人头。 白着脸道:“这点儿伤死不了。” 屠荣便真以为伤势不重。 医师来了一查才知鲁继伤势很重光肋骨就断了仨左手上臂、右腿小腿骨扭曲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更是多达二十一道。而鲁继跟没事人一样撤回营寨。 同帐篷的赵葳今晚杀了个痛快。 一来面对的都是普通敌人二来她走的以巧破力路子效率高混战游刃有余。 看到鲁继的模样大吃一惊。 先松口气又调侃:“你这都没死?” 鲁继黑着脸道:“我阿父当年死战鲁下郡受伤是这十倍二十倍拖死了最后一个敌人……我这算什么?离死还远着呢阎王爷估摸着不想收。他大爷这次亏死了!” 对于混迹军伍的人来说人头等同于军功而她这战远离核心战场不说一番苦斗下来人头还没几个自己还挂了一身的彩。唯一一颗珍贵的人头也被屠荣给拿走了。 赵葳擦着宝贝武器。 张嘴冲枪尖哈了一口气继续擦。 “好歹是个女郎文雅点儿。” 鲁继反问:“那我问候他大娘?” 赵葳:“……你当我没说。” 鲁继平躺着动不了但嘴能动。 “你也没文雅到哪里去平日做梦呓语没少骂徐文释从头骂到脚我都跟你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血海深仇。” 赵葳:“……” 她做梦也问候徐诠是有原因的。 自打一年多前凝练出武胆徐诠就没把她当个普通人看待而是用对待武胆武者的粗暴手段。赵葳迄今能记得练武场有多大因为那是她身体力行测量出来的数据。 每一句梦话都带着点个人恩怨。 “啊欠!” 徐诠打了喷嚏。 抬手揉搓鼻尖才压下痒意。 “染了风寒了?” 寥嘉双手揣在袖中抱着个汤婆子。讲真等待敌人自投罗网的日子是难熬的只能跟同僚聊天才能勉强打发时间。 徐诠:“没有约是我堂兄念着我。” 寥嘉一听就知道了。 “哦他半夜三更还在骂你。” 徐诠摆手:“没有的事儿。” 寥嘉对此只是挑眉。 秋收在中秋前后徐诠自然又给他堂兄准备了一堆“惊喜”提前派人送去。搁主公说正常人没几年脑血栓都想不出那样的礼物。徐解收到能喜欢就见了鬼了。 徐诠转移话题。 “敌人怎么还没来?莫不是共叔都尉那边出了岔子营寨被人给掀了吧?” 话音刚落寥嘉一拍他肩膀。 抬手一指:“来了!” 正文 594:哈哈,还有埋伏票】 夜雨滂沱疾风更甚。 秋丞这支兵马在南玉县有多么顺利风光在北尚县便有多么狼狈不堪。随着残兵聚拢那名九等五大夫粗略统计一番面色比夜色更黑几分。他紧绷着腮帮子一双眸子看似镇定淡漠实则连精心修剪的胡须末梢也跟着他的呼吸起伏而细颤。 他的心情很不妙。 非常、非常、非常不妙。 借着黑暗夜色掩护残兵在一处僻静荒地等待重整。庆幸敌人没追击上来不然以当下涣散的军心怕是凶多吉少。那名九等五大夫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光秃石头上。 任凭风吹雨打。 没过多久另一人也带兵过来会合。 这人身上挂着彩。 雨水将他身上伤口鲜血冲刷干净没多会儿又有新的血淌出来。他身上的伤口不多最明显的一道便是右臂的口子。定睛一看不正是跟白素交手的那名武胆武者? “老田呢?”他径自大步流星上前沉重双足踏过的地方溅起不小的淤泥水花啪嗒啪嗒作响有不少还溅到了裙甲上他却顾不得直接张口问“怎么没看到老田?” 九等五大夫一脸狠厉之色。 语气带着几分无法纾解的恨。 恶狠狠道:“老田的脑袋被人斩了。” 这个回答让来人一怔。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们口中的老田就是被共叔武一刀斩首的七等公大夫。虽说七等公大夫搁在武胆武者中间不怎么稀罕但平白折损一個还是练兵经验丰富的老将搁谁能不心疼呢? 这个老田跟二人私下关系还不错。 乍听这个消息如何忍得? 他不信:“老田怎么这么容易就……” 老田这人最是狡猾了。 若真是不敌他也不会勉强硬来的。 赢不了敌人也不至于死吧 九等五大夫沉着脸将头盔往地上狠狠一掷厉声道:“容易?你知道敌人是谁吗?一个气息极其接近十二等左更的十一等右庶长!估摸着离突破就差一个机会……” 杀一个七等公大夫会很费劲? 对方还有文心文士在侧。 若不是他借着老田争取来的机会选择撤退耽误一时片刻也要被对方留下来。一想到隔着雨帘看到的脸他心中就想发憷。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似看活人像看死人。 “……此番……是我等轻敌了……”跟白素交手的武胆武者听到对手是十一等右庶长心中再可惜老田的死也只能接受现实“这大概就是老田的命你也不用……” 话未说完就被暴怒的九等五大夫打断。他好似一只被彻底激怒、处于狂暴状态的凶兽目眦欲裂红丝布满眼眶张口喷吐热气:“什么命?这分明是有人不作为!” 情报跟现实偏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拿着这样的情报跟人打仗还想赢? 倘若能拿到沈棠帐下真正实力的大致数据偷袭北尚县的兵马就不止今晚这么点儿了。秋丞帐下效力的中高级武胆武者不是没有。随便出来一个即便今晚仍旧没收获也不至于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撤退。一点儿好处没占到不说还白白给人喂军功。 对于武胆武者而言被人斩去首级而亡羞辱性可不小一想到这个这名九等五大夫就来了一肚子气。与白素交手的武将被提醒后也想起这点面色刷得沉了下来…… 是谁负责调查的? 苗家淑娘。 更准确来说是主公的爱妾。 从献策袭击南玉县到计划进攻北尚县基本都是她负责。因为她出身陇舞郡豪绅之一的苗家其家族主要经营南玉、北尚二地她对两地的了解程度非外人能比拟。 起初众人并不信她但南玉县一行大获全胜无一不证明她的能力再加上她那个没什么杀伤力但在战场堪称大杀器的文士之道北尚县行动便给予她更多的权利。 就在这时一人声音传来。 “你说谁不作为?” 声音一听便知是个女子。 苗淑站在雨中冷冷看着二人。 若想最大限度发挥她的文士之道也保证战场信息的及时性她这次也参与行动。只是凝聚文心时间尚短文气不多仅能勉强维持文士之道摸清营寨的兵力分布。 分不出多余心神做旁的。 即便如此也消耗甚大面颊苍白无人色偏偏又听到二人这般诋毁心中怒火更胜。愤怒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委屈。最后所有情绪都被她用牙齿咬着唇咽回肚子。 “哼那你给的消息有几个真的?” 苗淑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咬牙:“雨水无法穿透粮仓营帐……” 她只能借着文士之道探查清楚被雨水覆盖的人和物。人数肯定会有偏差但没想到会有伏兵一开始就藏好了等他们上钩。实际人数比探测的兵力还多了一倍不止…… 其中更有共叔武。 很显然沈棠是有备而来。 “呵呵这不是借口吗?”那名九等五大夫冷冷看着苗淑有心撒火但顾及对方是主公的女人再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打骂——倘若是同僚以他的暴脾气直接上拳头了——便只能张口恶心两句“能力不足便不要硬来免得贻笑千古害人性命……哼!” 一番话犹如冷水从苗淑头上浇下。 她气红了脸浑身止不住颤抖。 “如此说来你不也在推诿?” 见二人似乎要吵出火气另一人只得抬手阻拦当了一回和事老:“如今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我等先撤退与主公等人会合要紧。一定要尽早让主公知道此事……” 知道什么? 知道他的邻居不是绵羊是只狼啊。 看沈棠这个架势显然不会咽下南玉县的事儿指不定秋收一结束就举兵来讨债。 二人闻言稍稍冷静。 重整聚拢差不多的残部借着夜色风雨的掩护悄悄撤退。不过九等五大夫放弃了预案中的路线而是改了另外一条。苗淑冷脸道:“这条路线怕是不妥当……” “如何不妥当?” 苗淑压着火气:“恐有埋伏。” 那名九等五大夫不容驳斥:“原先那条路更为险峻更容易遮蔽雨水探查有埋伏的可能性也更高。既然知道沈幼梨有备而来再选那一条岂不是自投罗网?” 相反他选的路更为宽阔。 伏兵无法借助自然地势避开雨水。 当下来看更为稳妥。 正文 595:哈哈,还有埋伏票】 临近后半夜风雨仍无减小趋势。 夜色较之先前更暗几分。 黑暗之中一支气势略显颓靡的队伍冒着风雨前行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行进速度不算慢。除了落地时溅起的水花、甲胄互相摩擦的动静再无其他声响。 苗淑看着视线尽头的暗影。 不知何故心中生出几分不安情绪。 她试着再度劝说:“此地看似不详……” 九等五大夫冷着脸道:“如何不详?” 苗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垂眸抿唇。另一名武胆武者拖着伤势打圆场:“……文心文士的预感胜于我等若她真觉不妥当接下来这段路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苗淑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 她还是想改道选择之前的路线。 九等五大夫对此只是冷哼。 问道:“你可有发现前方敌情?” 苗淑仔细感知一会儿摇头。 前方别说敌人动物都没几只。 这么大雨天不傻的都钻窝里了。 九等五大夫问:“那为何要改道?” 又问:“仅凭你的预感?” 苗淑握紧缰绳抬眸低语。 “万一呢?” 九等五大夫只是冷冷哂笑。 “你可还记得咱们的人马刚刚经历一场失利?士气低迷又冒着风雨前行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的消耗都不小。这时候再改道无疑是二次重创。倘若半途不幸碰见敌人你觉得能撑得了几时?前方即便有埋伏但只要冲过去不多远便是四宝郡地界。” 就算是有伏兵也得赌一把。 再者—— 九等五大夫哂道:“你才是随军文士大军士气低迷该如何振奋是你分内之事。与其想着改道倒不如用言灵强行振奋军心冲过去。你莫不是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他不喜欢苗淑。 对方的性别、身份是一则原因另外一则原因则是她太过生嫩没什么经验仅凭着对北尚县和南玉县的了解以及她得天独厚的文士之道便想一上来就挑大梁…… 这种行为跟拿他与帐下将士性命开玩笑有什么区别?仗着主公内眷身份便能有特权了?有苗淑当对照组他愈发觉得主母持重老练不会对不了解的领域指手画脚。 怎奈何这是主公的命令。 他作为下属只能听从。 苗淑:“我……” 被九等五大夫一阵阴阳怪气苗淑又羞又怒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显死白。 九等五大夫见状觉得没趣。 “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寻常文士想要出仕不说技艺精通至少不能是半吊子。” 苗淑:“……” 虽然苗淑在闺中时候跟家中兄弟接受一样的教育但文心文士又是另一套体系。她未曾接触。哪怕这两年极力弥补奈何文气薄弱精力有限秋丞帮她寻觅的文士老师也因为种种原因对她有保留以她是主公内眷不好太亲近为理由拒绝她的请教。 倘若秋丞来过问学习进度便推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只负责教导言灵如何领悟靠苗淑自己。苗淑觉得羞愤难堪其他学生还能靠着毅力和天赋打动顽固迂腐的老师而她的身份限制了这条路。她这两年就像是被藤蔓荆棘捆住手脚深陷泥淖。 更多时候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行。 越如此越痛恨带给她痛苦的沈棠。 过往的欢愉是此人一手摧毁的她这两年承受的种种白眼与痛苦也拜其所赐。这個念头深深植入她的内心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萌芽成长如今已是一株参天大树。 说话的功夫又行了一段路。 九等五大夫见苗淑没什么动作心下也知这个文心文士带着跟没带着没什么区别抬手下令让残部打起精神。队伍互相结成防御性军阵一有风吹草动便结阵冲过去。 一时间众人神经绷紧。 苗淑也努力集中精力去感知雨水。 仍旧没有敌人踪迹。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这条路是安全的? 队伍行至一半异变突生。 一道雪白剑芒不由分说直接从天而降目标直指为首的九等五大夫!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下一瞬便是平地惊雷般的轰炸之声。泥水四处喷溅挡住众人视线。 “有敌——” 九等五大夫身边的护卫高举旗帜欲高声通知后方兵卒。话音未落首级已落地。 先头部队的阵型大乱。 那名九等五大夫心中亦是骇然。 那道剑芒逼近眼前的时候他都没发现对方的气息若非多年作战养成的身体反射让他闪避这一剑能直接洞穿他的心脏。他踉跄着被逼下马背剑芒主人再度欺身。 匆忙举起兵器迎敌。 铛! 兵器撞击一声脆响。 力量之大逼得九等五大夫本就不稳的重心向后仰他连连暴退十数丈武器撞击形成的冲击余波将先头部队掀得人仰马翻。甚至在原地犁出深深裂痕触目惊心! 这般大的力量! 九等五大夫心中激荡。 来犯之敌的力量让他产生错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尊山岳! 山岳压顶战意都跟着低迷。 他睁大眼试图透过密集进攻虚影看清来人面孔但怎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是一个身穿红衣银铠的武者。此人身形不算魁梧但行动迅速进攻节奏更胜狂风骤雨。 “啊主——”九等五大夫与此人交锋几十下又有一道武气光芒从天而降还伴随着聒噪的物理输出以及两道姗姗来迟的【将者五德】“您怎么能跟我抢?” 砰! 九等五大夫感觉自己胸口被某种巨型动物踹了一脚在剧痛下倒飞出去。 身体还未落地先出手的武者闪身上前剑锋直逼他的喉咙嘴里还不忘回复同伴:“先到先得!人头不靠手速抢难道等着人家主动摘了脑袋给你送上来吗?还是他的脑袋上刻着你徐文释的大名?” 徐诠:“……” 他动作已经够快了。 但架不住主公手速更快。 看到目标进入埋伏圈二话不说一马当先提着剑就下场了。让徐诠忍不住怀疑主公这几年是不是憋出毛病了?她是主公啊不是先锋啊这么积极干嘛? 环顾一圈掏出武器拦截想支援九等五大夫的另一名武者语气吊儿郎当眼神却迸发着森冷杀意:“我主兴致高昂难得想临幸谁你可不要上去讨没趣。” 率领伏兵跟着下场的寥嘉听到“临幸”二字一脚踉跄险些往前栽倒。 正文 596:抢人头 “回头一定要跟徐文注好好说说他怎么教的弟弟……”寥嘉一心二用一边应对战场一边打腹稿怎么跟徐解告状。临幸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又是谁教他这样用的? 正在迎敌的徐诠打了个哆嗦。 武胆武者最会抓时机。 他的对手以为有机可乘奈何徐诠才是机会主义者如何会给旁人空隙?一個花哨又高难度的回马枪人未转身而枪尖已至。仅一击便在他胸甲留下一道龟裂网纹。 甚至还有细小武铠碎片掉落。 徐诠跟着说了句很气人的话。 “啧啧啧老东西你身上这一身武铠是纸糊的吗?连小爷一二次出枪都扛不住关门难守。”他本就生得英俊又有少年稚气一旦开口嘲讽人拉仇恨的效果格外明显“既然穿着和不穿着就差这么几下你不妨直接脱了算了。小爷爽快你也畅快。” 对手闻言登时雷嗔电怒。 额头青筋暴起似要怒发冲冠。 言道:“你这黄口小儿莫要猖狂!” 他走的是高防御路线修习武气淬炼肉体习得一身铜皮铁骨效果最直观得体现在武铠身上。武铠鳞甲厚度是同等级武胆武者两倍不止重量大防御高白素先前跟他交手若无宁燕的【将者五德】一剑下去连道痕迹都留不下。浑似一尊厚壳乌龟。 敌人攻击难以威胁他致命处。 但徐诠武胆高于他且走的是迅猛路线出手快力道狠破他武铠不算难。 两方武气碰撞气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开雨水随之倒灌沾不了身。 “瞧你都三四十了一把年纪才爬到八等公乘。没听过什么叫‘无志空活百年’?”徐诠那张嘴巴叭叭不停还不忘笑着侧首避开朝着自己面门来的武器继续输出垃圾话“小爷今儿与你这颗不甚聪明的头颅有缘便给你指条明路——早死早超生投胎时候瞪大眼睛选具天赋高的身体。兴许你也能像小爷一样少年得志年纪轻轻九等五大夫。” “唉别这么兴奋嘛……” 徐诠调动武胆纵身跃起抬脚便是一个千斤坠踩着对手武器轰得一声砸向地面泥沙飞溅。力道之大他竟无法第一时间抽回武器。徐诠手中枪尖直指他咽喉。 “小爷向来乐善好施也不收你多少报酬奉上你项上人头为小爷突破添砖加瓦即可。你待如何?”徐诠的枪快得只剩残影一击出去通过手感便知有无命中目标。 颇有些遗憾:“你不配合啊。” 那名武者一脸铁青地爆退数丈。 他引以为傲的武铠满是裂痕丹府武气的修补赶不上徐诠的破坏速度再加上白素给他右臂造成的伤势让他面对徐诠物理+精神双重进攻竟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呼吸肉眼可见得吃力喷吐出来的浊气与空气接触化为团团白雾顷刻消散无踪。 他想不明白—— 沈棠帐下何时有的这些武将? 眼前这名少年武者实力不算多高但他有一个巨大优势便是年纪。年纪越小意味着潜力越高。倘若给他十几年时间发展还不知能晋升到哪一等。潜在威胁性太大。 如此人才又为何投入沈棠帐下? 这些年为何不曾扬名? 莫非这也是沈棠韬光养晦的一环? emmm…… 这倒是有些妖魔化沈棠了。 就算她有心低调压制帐下僚属也只会压制白素几个女性——树苗在根系发达前不宜面对外界狂风暴雨。名声再响有啥用?褚国三杰不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活着才是王道苟着才是真理。 活着成为大佬何时不能惊艳世人? 何时不能名扬天下? 徐诠几个没扬名纯粹是没那机会。 没仗可打!没听说哪个武胆武者靠着造桥修路、开渠凿井、耕田砌炕名扬天下的! 秋丞侵犯南玉县最激动的就是底下一群武胆武者他们嗷嗷狂叫啊活似一群精力旺盛又憋了许久的哈士奇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去发**力将敌人的家拆个零碎。 敌将想不明白也没机会再想明白。 徐诠馋他的首级。 哪会让到嘴鸭子飞走? 他余光不经意一瞥瞧见远处主公提着剑以绝对优势将那名九等五大夫压着打。用剑气将人当做一颗球从东抽到西再从西边抽到东还专门往敌人兵卒聚集处钻。 脚下乘风踏云身穿刀光剑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别具美感。 实际效果血腥又暴力。 不用费心盯人头。几丈长的剑气随机挑选幸运儿劈到谁谁就去跟阎王报道。 徐诠:“……” 剑作为短兵在战场的实用性与杀伤性不如枪戟刀斧更加依赖技巧容易被敌人长兵近身。自家主公那柄剑更显秀气乍一看似乎它的装饰用途远大于实际用途。 直至出鞘才知其锋芒。 徐诠收回余光。 与此同时。 祈善组织伏兵结成军阵与敌军抗衡又以【三心二意】同时看顾沈棠与徐诠见二人战况不由得皱眉蹙眼。徐诠一张嘴巴叭叭开心好似老天最大他老二但真正想拿下对手头颅并非易事二人武胆等级接近差距没到天堑的程度百招内能难以分晓。 但主公却不一样。 共叔武先前也曾说过——其他武者是在提升武胆而她更像在恢复。当年能跟公西仇平分秋色如今拿下九等五大夫会有难度?可她这会儿像顾忌什么束手束脚。 看样子是在极力避免自己受伤。 为何如此? 祈善心中再清楚不过。 虽有感动但并不赞同。 战场瞬息万变生死难料。 倘若一味畏手畏脚出现失误被敌人抓住机会下场便是身首分离饮恨沙场。祈善以传音入密之法于沈棠脑中低喃。 冷不丁吓沈棠一哆嗦急匆匆完事儿。 剑锋吻过对方颈动脉。 又在血花盛开中崭其头颅。 为掩饰尴尬扭头看徐诠那边高喊:“徐文释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上!” 正文 597:到嘴的鸭子飞了 “怎么不行?” 几乎是扯着嗓子回复。 徐诠简直被主公厚脸皮气到抢先出手不说还明目张胆要抢他的军功人头! 若非场合不对都要跳脚可他急吼吼反驳的样子更像心虚:“男子汉大丈夫人生百年便没‘不行’两个字!”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定要在主公横刀夺爱之前拿下目标。 此前徐诠还有些轻慢态度这会儿却是彻底认真起来神情专注杀意涌动也不再叭叭垃圾话。外人看不出多大的变化而作为他的对手敌将武者却是切实感觉到压力陡增。徐诠武胆等级本就比他高走的路线也能克制他又有文心言灵全力辅助…… 二者的差距便被拉开了。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徐诠还有一手本领前一息用长枪后一息使长斧竟有十八般兵器变化。招式变化诡谲莫测出手角度刁钻奸滑让人防不胜防也无处可防。 正常情况下武胆武者会主精一门武器例如白素双剑、鲁继重锤、赵葳长枪专精专练有多余精力才会稍微涉及枪戟弓箭等战场常见兵器用以应对特殊情况。 门门通不如一门精。 精通一门兵器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人的精力又是有限的即便想精通多门那也是等上了年纪、武学进入瓶颈期有大把空闲时间才会去尝试多学一门兵器多一份压箱底。似徐诠这般年纪轻轻就这么搞的一万个武胆武者里头也抓不出小猫三两只。 无疑他的骚操作彻底打乱了敌将武者的节奏破绽大开让徐诠逮到绝妙机会。 下一击便是斩杀! 徐诠似乎提前看到自己枪尖丝滑洞穿对方心脏的一幕但一出手他感觉到不对。 枪尖是将人洞穿了。 但被洞穿的却是個布甲小兵。 对方沾满血的面孔还残留着错愕。 徐诠:“……” 他也很错愕啊。 徐诠收回枪:“人呢?” 他即将收入囊中、那么大的首级呢? 徐诠环顾四周怎么也没瞧见目标身影不像准备暗中偷袭更似凭空消失。 他原地警惕了数息。 确认对方是真不见了才罢休。 虽说他跟敌将武者干仗引起的武气碰撞清理出一片空地目前没哪个虾兵蟹将敢近身偷袭但总不能一脸傻愣地站原地等对方出现。无奈一脸晦气地提枪找小兵撒气。 这支队伍本就是士气不高的残兵又被沈棠埋伏打了个正着斩下主将首级失去主心骨和指挥者这导致本就散乱的阵型彻底崩溃。无法形成战力便只能坐以待毙。 敌方残部四散奔逃。 双方厮杀很快进入了尾声。 这时沈棠用剑身挑着那颗沾满污血的敌将头颅扛肩上凑过来看徐诠热闹。 叉腰笑问:“文释那人首级呢?” 徐诠被问得脸色一阵青白交错。 半晌才憋出一句。 “人跑了!” 煮熟的鸭子居然真飞了! 憋屈! 他还不知道对方怎么飞的!毫无征兆!他也没发现异样的文气或者武气波动想拦截都没机会拦截。徐诠在年轻一辈也算经验丰富这种情况真没见过。真真是诡异! “这种情况都能跑?” 沈棠的反问给徐诠心口扎了一刀。 “是末将无能。”跑了就是跑了技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武胆武者只看战绩实力。 徐诠不替自己狡辩什么。 沈棠收起玩笑:“这也怪不得你。人不会凭空消失看情形应该是对方文士在捣鬼。” 寥嘉打了一面红伞过来。 “应该是敌方文士的‘移花接木’。” 开战之后沈棠便撤了避雨。 为了不淋成落汤鸡他早有准备。 徐诠:“不可能当时并未感觉到……” 倘若有察觉他不会让对方如愿。 “你没发现雨势小了?”寥嘉抬手指了指天上示意徐诠抬头“此前雨势大的时候你可有察觉雨水中暗含的文气?所以对方施展言灵救那武将我等一样无法察觉。” 一开始就置身对方文气的包裹。 徐诠想发现自然有难度。 “敌方文士?” “为何交锋之时没发现此人踪影?” 这个问题寥嘉也回答不上来。 估计是龟缩在哪里保命了? 但跑了个重伤的八等公乘和不知底细的神秘文士……寥嘉轻移余光发现自家主公想得开毫无愠色反而笑着道:“总归这场扳回点儿面子狠狠扇了秋文彦一巴掌。不还击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我沈幼梨这边零元购的粮食很好吃呢!噎不死他!” 新粮好吃吗? 一粒粒都沾着他部将的血! 她一想到南玉县被焚烧丧命的庶民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今晚只是利息过两日就率领兵马将他四宝郡也踏平了!沈棠冲着寥嘉道:“少美清点一下战场伤亡。” 东曦既驾雨势转小。 最后化为一阵绵绵细雨。 战后清理也跟着进入了尾声。 沈棠躲在抢来的红伞下抱着自产自销的大饼啃了两口充饥见徐诠兴致不高也分了他一张拍着他肩膀一副标准的土匪豪气:“咱以后不缺仗打人头大大的有!” 徐诠没吭声。 “男子汉大丈夫人生百年便没‘不行’两个字!”沈棠嫌弃武铠繁琐沉重早就卸了一半将头盔当做临时板凳用两条腿大大咧咧伸直还用靴后跟拍着水洼玩儿。 徐诠:“……” 他现在只需要静静_(:3)∠?)_ 一个人好好复盘昨晚的失利。 某些时候主公真比他还聒噪。 刚腹诽完便看到走来的祈善。 后者看到沈棠模样原来还算和善的脸色立马就跟他人一样不善起来:“主公。” 声音低哑。 沈棠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脑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不久前祈善那句魔鬼低喃—— 【沈!幼!梨!】 祈善多久没连名带姓喊她了。 “嘿嘿元良。” 她选择了装傻充愣。 试图萌混过关。 祈善前一秒还憋着气下一息就无奈叹气道:“主公可知昨晚错在何处?” 雄狮猛虎任何时候都不该自缚手脚。 这跟自废武功没什么区别。 沈棠勇于认错知错能改。 故作可怜剑指朝天语气铿锵地发誓:“我错了元良我不该为了多玩一会儿就刻意拖延下一次一定充分尊重对手不敢丝毫轻慢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祈善:“……” 沈棠发现他的脸色更黑。 小心翼翼问:“有……不对吗?” 祈善咬牙切齿:“没主公有如此觉悟也是您往后对手之福没有不对。” 正文 598:发檄文 尽管痛失宝贵人头但此番大胜也能算点军功总好过另一路埋伏一晚上连个敌人鬼影都看不到来得强。这么一想徐诠心里就舒坦一些了。幸福嘛总是比较出来的。 “啊欠——”鲜于坚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抬手一摸面颊指尖触感又冷又硬仿佛没有活人的温度。唯一庆幸的是此地有地方能挡雨不然一整晚下来遭罪翻一倍。 他不敢闭上眼睛。 率人从天黑一直等到了天亮。 终于极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这情形敌人没选这条路。” 敌人不肯来他一整晚白忙活。 吕绝瞪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气道:“可他们为何不肯来?” 一众人磨刀霍霍就等正菜上桌啊。 “唉谁知道呢。既然秋丞部队没从这里过那应该是选了主公那边……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鲜于坚揉揉酸胀眼睛扶着墙缓慢起身。他蹲得太久了双腿有些麻。 吕绝唉声叹气鲜于坚强打精神拍拍对方肩膀道:“得了白忙活回去补觉。” 俩武胆武者熬夜整宿脸色不好。 迎面碰上的姜胜却是红光满面。 很显然他昨晚睡了个好觉有朝气地跟吕绝俩人打招呼:“二位可用过朝食了?” 吕绝心中还郁闷着:“没胃口。” 姜胜看出门道:“你们昨晚蹲了一夜?” 鲜于坚不明所以:“这是自然。” “秋丞残兵不可能从此路过的。”姜胜很笃定昨晚伴着风雨入眠一夜无梦。 “先生早有预料?” 为何不早说??? 谁知姜胜抬手指着身后方向:“秋丞残部只有两条路能选康季寿在这边咱们还想轮到这种好事儿?”这個简简单单的理由立马将吕绝和鲜于坚噎得说不出话…… 这理由看似离谱但莫名有道理。 康时:“……” 为什么这种锅也能甩他头上? 幸福嘛总是比较出来的。 跟某人此时的心情相比康时这点儿“委屈”都属毛毛雨了。秋丞从昨夜开始便有些心神不宁他的正室夫人看出他的急躁特地炖了他最喜欢的汤品送来能助眠安神。 道:“郎主为何这般焦虑?” 秋丞摇头:“说不出……” 他没直接说是担心北尚县。 “或许是天气缘故郎主不必多虑。待天色大亮淑娘便能带回好消息了。”不同于秋丞的焦虑担心他的夫人倒是心态平稳不紧不慢给他盛了一碗汤“别看淑娘年幼行事却比同龄人稳重仔细得多。倘若北尚县此行真有问题她肯定能察觉出……” 秋丞想到苗淑心情并未平静多少。 他叹道:“她年纪才多大?” 换而言之她的同龄人能有多大? 跟身经百战的老将与老谋深算的策士相比苗淑还是太稚嫩了。秋丞原先不愿意让苗淑随军去北尚县奈何她的文士之道太合适从功能上来说也无人能取而代之。 苗淑是非去不行的。 他又想找个经验丰富的帮忙掠阵。 只是—— 帐下僚属并不喜苗淑话里话外皆是拒绝。秋丞虽然是主公但这个时代的主公与僚属关系并非绝对的上与下、掌控与被掌控人家拒绝也没辙。秋丞面子下不来。 只有正室夫人力挺远房侄女说给苗淑一个机会——此战若成加上南玉县的胜利足够她站稳脚跟让人无话可说。 秋丞摇头:【这太冒险。】 夫人:【但……无人愿意接纳淑娘。】 严肃道:【郎主这是好心办坏事!】 还道:【郎主也不用跟主簿他们置气。淑娘毕竟是一介女流根基浅薄不被接受也是正常。郎主越是想替淑娘出头淑娘就越无法获得认可。在内她是您的侧夫人但在外她是您的智谋策士。郎主一味偏袒她她越是不被他人所容……郎主可知?】 苗淑不被接受才是正常的。 纵观古今有几个女性策士走上台面? 纵有七窍玲珑心也会泯然众人。 更何况苗淑还没到那个地步。 秋丞跟这位正室夫人是少年夫妻彼此再了解不过。这番分析确实说动了他。几番权衡后秋丞做了个大胆决定让苗淑挑大梁。担心武力不足多派了精兵好手。 脑子一热做的决定。 热度退下来他愈发忧心。 几碗汤下来也没能纾解。 正室夫人也温柔体贴陪着他硬生生熬了一夜等待前方的好消息。秋丞见她面色略有憔悴心中愈发疼惜。正要温声劝说她去歇息帐外传来尖锐喊声:“主公!” 秋丞顾不上那点儿情绪腾地起身。 忙道:“可有消息?” 传信兵匆匆跑入帐中跪下抱拳。 秋丞见他脸色并无喜色心下咯噔。 等传信兵说完更觉天旋地转眼前明灭不定扶着正室夫人才没有气得仰倒。 “你、你说什么?” 秋丞缓过劲儿来。 眼神期盼地看着传信兵。 期盼自己刚才听到的噩耗是假的。 奈何现实残酷无情。 昨夜大败仅有百余残部逃回。 两名老资历的武者老将被当场斩首。 逃回的那个也身受重伤。 秋丞再也听不下去大手一挥将扶着自己的夫人推开忍着怒火大步流星往外走。临时营帐不见昨日的轻松喜悦气氛阴沉压抑似有沉甸甸物件压在众人心头。 见秋丞走来人群分开一条路。 露出百余伤残兵卒。这时趴在马背上的八等公乘听到动静勉强恢复点精神忍痛翻下马背在苗淑搀扶下踉跄两步冲秋丞老泪纵横:“末将无能辜负主公。” 秋丞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只问一句:“其他人呢?” 苗淑正欲开口却被八等公乘抢先一步涕泪交零道:“沈贼狡猾早在粮仓设下埋伏得手之后又在撤兵必经之路上设伏……我等兵疲马乏自不是他们对手……” 秋丞语气森冷:“设伏?” 又看向苗淑眼神比毒蛇更冷。 看得苗淑骨子里冒冷意。 八等公乘道:“沈贼帐下似有文士看破我方能力设伏兵马藏身营帐粮仓避开了我方耳目……故非是军师之错。” 秋丞正欲开口又听一阵匆忙凌乱的脚步有人手中高举一支羽箭狂奔而来。 羽箭箭簇插着一张纸。 正文 599:平四宝郡票】 那兵卒双手捧着羽箭呈递上来。 秋丞看着心中有不祥预感。 并未第一时间伸手去取。 反问道:“在何处发现此物?” 兵卒面有难色但不敢违抗命令如实道来:“方才从寨外射来一箭正中旗帜。” 秋丞闻言自然是忿火中烧。 这支羽箭谁送来的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几乎是一把夺过羽箭拆下白纸。 三两下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赶来的正室夫人还未凑前看便见秋丞身躯摇晃几下竟几欲昏厥。又听他后槽牙磨得嘎吱响磨出几个字:“欺人太甚!沈幼梨小儿欺人太甚!” “郎主!” 她上前搀扶关切。 余光一扫不经意看清纸上的内容。 寥寥简单九個字—— 【秋文彦洗干净你脖子!】 她煞白脸色:“何人如此无礼张狂?” 苗淑没看到内容但从秋丞夫妻俩的反应也看得出纸上内容不友好多半是沈棠遣人“送”来的。淡声道:“应是沈幼梨吧。如此举措不外乎是想报南玉县粮仓之仇。” 那夫人一听是沈棠有些不相信尖着嗓子叱骂道:“早年听闻此人素有仁名本以为是哪个世家名流未曾想是这样矜纠收缭、悖逆不轨之徒真真欺人太甚!” 苗淑:“……” 她大概是看不懂这位远房姑母。 礼尚往来的道理她不懂吗? 转念一想—— 对方应该懂的但更在意的是沈棠气人打脸手段。在她一贯观念看来即便双方势力彻底撕破脸皮在教养矜持的约束下也该“客客气气”、“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而非跟市井之徒一样豁出去撒泼。想通这一点苗淑便没了细究的兴致恢复漠然。 沈棠这话颇具冲击性。 秋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紧跟着便是一阵接一阵汹涌怒火。 因为昨晚的失利因为沈棠的猖狂。 作为秋氏实际的掌权者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被人居高临下蔑视、威胁、敲打的感觉了。沈棠这封不算檄文的檄文让他以往极力忽略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 对方还只是他眼中的黄口小儿。 这更让秋丞倍感羞辱。 “猖狂!” 他口中发出一声叱喝。 “传我命令严密备战!” “沈幼梨敢来就让他走不了!” 因为沈棠这个贴脸输出的嘲讽操作秋丞也无心追究昨晚的细节他也不想听失败者的辩驳。失去两名经验丰富的武者有些心疼但二人实力在他帐下不算有多高并非不可替代。于是他缓和脸色让重伤的八等公乘不要多想将伤势养好最重要…… 八等公乘羞惭无比地应下。 并且保证:“待下次与沈贼那伙人交手末将一定要用他们的头颅血洗昨晚耻辱!” 失利会让士气低迷但操作得当也能让兵卒同仇敌忾。这种时候自然要好言安抚安排阵亡将士身后抚恤。秋丞是个有手段的人一番操作果然让帐下士气高涨。 “淑娘你过来。” “唯。” 他可以不追究那八等公乘但—— 啪! 营帐内仅他、正室夫人和苗淑。 正室夫人正愁不知如何安慰丈夫。 下一息便看到脸色阴沉的丈夫转身甩手一个巴掌不偏不倚正中苗淑的右脸颊将前者看呆将后者打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随着红色掌痕浮现嘴角一缕鲜血。 那一瞬苗淑感觉世界都被静声。 待耳边重新出现声音脸颊的火热和剧痛让她忘了思考为何物脑袋空荡一片。 连何时被正室夫人扶起都不知道。 夫人面上看着心疼、焦急又带着些畏惧压低声音:“……郎主你何至于此?虽然昨晚失利但又不是淑娘一人之错?沈贼技高一筹早早埋伏人力如何算尽?” 他们是少年夫妻彼此知根底她见过秋丞很多窘迫境地也不曾见他失控动手。 这次当真将她惊到了。 而秋丞只是冷冷瞪她一眼。 对苗淑道:“自己好好反省清楚。” 言罢离开营帐。 留下妻妾二人。 正室夫人看着有些无措。 平日舌灿莲花的人这会儿结结巴巴、期期艾艾:“淑、淑娘郎主平日不这样……或、或是昨夜损失太大亦或是沈幼梨那封檄文过于无礼……他才控制不住火气……” 苗淑眨眨眼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冷笑道:“控制不住火气?” 言语溢满嘲讽双手指节发白又厉声问姑母:“他的火气是这会儿抑制不住?那方才为何不当着众人的面掌掴他的爱将?他敢吗?他会吗?他难道不是欺软怕硬吗?” 正室夫人听得双目圆睁。 抬手捂住她的嘴。 “你癔症了疯了!” 苗淑扭头甩开粗喘着气:“倘若昨晚失利的是他主簿这一巴掌他甩得出来吗?” 纵观古今有几个僚属会被掌掴? 这般奇耻大辱就能落在她脸上? 只因为她不需要被尊重吗? 所以就可以被践踏吗? 那一刻苗淑对秋丞的恨意甚至超过了脑中的假想敌沈棠双目迸发出来的恨与狠宛若一匹嗜血发狂的母狼看得自以为将苗淑牢牢拿捏的正室夫人也心惊胆战。 “淑、淑娘?” 苗淑闭眼压下内心狂涌戾气抬手挣脱正室夫人的搀扶冷漠道:“姑母我该自省了您请自便。还有——你视若珍宝的男人在我眼中不比外头象姑馆的男人干净。甚至还没我买的清倌用着舒服。自然您也用不着隔三差五敲打于我安一万份心!” 这番大胆发言听得正室夫人目瞪口呆她不禁想起某个细节——就在她劝说苗淑从了秋丞之后苗淑迟疑直言需要两日时间好好思索。外出过了一夜才姗姗归来。 虽说当下世道男女风气开放但能干出这事儿的仍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这人还是一方势力首脑的侧夫人。 正室夫人吐出一口浊气。 大敌当前她不打算管这事儿。 沈棠是个言出必践之人。 她提醒秋丞洗干净脖子等着她那就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她真会提剑杀来! “咱跟四宝郡有缘啊四年前的草台班子始于四宝郡如今也以四宝郡为跳板——秋文彦这个邻居是懂送温暖的。”晨会上嚼着大饼跟大家一块儿开会。 正文 600:平四宝郡票】 四宝郡跟沈棠班底确实有缘。 前任四宝郡守晏城是祈善的死仇最后被沈棠一脚踩碎脑瓜子断送了一条性命。如今这一任郡守又招惹了沈棠以沈棠那记仇护短的个性秋丞这厮注定难以善终。 褚曜在这里荒废五年光阴。 康时来这里凑热闹碰见沈棠。 沈棠在这里强抢民男顾池。 共叔武的龚氏亲眷被发配此处随孝城被攻破而丧命而他也成了孤家寡人。 屠荣的爷奶父母葬身于此…… 对众人而言四宝郡这块土地承载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更讽刺的是当年孝城拼死一战是为守城如今发檄文却是为了挥兵攻城……不得不说命运是懂黑色幽默的。 沈棠跟着又喝了一口热豆奶。 叹道:“四宝郡也是够倒霉……” 四宝郡除了治所孝城另有四个县。承平年间此地更是靠着盛产的四样宝物而闻名又有便利交通治下庶民丰衣足食。算是边境几郡之中小日子过得比较美的。 只是背运来了喝水都塞牙。位于曾经庚辛二国之间四宝郡是起起落落落落…… 先是被郑乔兵马攻破还未喘口气又迎来擅长溜须拍马、为官不仁的晏城为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用其极好好治所被整成烟花巷柳。风月买卖盛行人口略卖猖獗。 之后又是彘王率兵围城屠杀城中人口一减再减。晏城之后的继任者没什么本事毫无悬念被秋丞干下去。或许是“触底反弹”秋丞上任庶民日子反而没那么难过。 终于能喘过来一口气。 今年又赶上旱情粮食歉收。 当今庶民啊活着就是在历劫。 沈棠心中一番感慨瞥见顾池给自己打眼色她只得拉回了飘远的思绪看向褚曜:“咱们之中对四宝郡最熟悉的莫过于无晦了。依你看这一仗先从何处打响?” 再补充一句。 “此战吾等只许胜不许败!” 她铁了心要拧下秋文彦脑袋当球踢不做狠点真以为她是只会种地的大冤种! “曜虽有眉目但不敢专擅。”褚曜出列拱手出言道“曜欲举荐一人。” 他是在孝城待了多年但碍于当年身份处境情报匮乏。他对四宝郡的熟悉只比众人多点。若要用在战场上这点儿“了解”怕是不足而他们身边有人能解决这個问题。 沈棠问:“是谁?” 褚曜:“前四宝郡驻军都尉杨公。” 沈棠一时差点儿没想起来这是谁。 “此人……额确实可以。” 某种程度上来说杨公都称得上是四宝郡行走的军事舆图了。作为曾经统帅四宝郡数千驻军精锐的一把手境内区域哪里防守薄弱、哪里便于进攻、哪里能伏击…… 他全部了如指掌。 一些地势舆图、驻军位置、兵力分部对外是机密从不轻易外泄外人想要窥探还有被抓的风险但这些对于杨公而言都是伸伸手就能轻松够到的。不存在任何难度。 “那他现在在何处?” 沈棠知道杨公在自己这儿。 在创业初期武职人手急缺的时候杨公还帮忙包揽了不少练兵的活儿东拼西凑勉强拉起草台班子。后来入陇舞郡又获得褚杰这边武职支援总算不那么窘迫。 但这一年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褚曜:“目下仍负责盐库出入。” 这两年陇舞郡的私盐买卖已经成了官署最大的进项盐田区和盐井区每日源源不断产出大量优质精盐。不仅让沈棠还完荀贞欠下的巨额贷款还攒了小笔日后的打仗预算。官署也有钱加大力度投入其他基础建设。尝过甜头自然知道私盐这行有多赚。 盐库负责人的选择慎之又慎。 脑袋一拍沈棠选择杨公。 其一他是孤家寡人并无亲属人情拖累;其二他的性格干不出中饱私囊的事一板一眼干事同样较真儿还有见谁都敢喷的暴脾气;其三军中一部分中层不是他曾经的部曲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而盐库的产出相当于这些人的军饷…… 杨公哪里舍得这些兵饿肚子? 沈棠道:“好速速派人将他请来。” 有现成的军事舆图也省了再派斥候潜伏四宝郡打探摸底整顿兵马就能拉出去。 杨公被请过来的时候仍懵着。 不知沈棠找他作甚。 “见过沈君。” 他这几年养老日子过得清闲孝城一战造成的伤势除了武胆丹府已废无法挽回其他早养好了。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外貌也是越活越年轻光华内敛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富贵闲人唯有目光敏锐之辈才看得出他周身未散煞气。这可是一位狠角色! 沈棠开门见山直言道:“今日请你过来是为正事。前阵子四宝郡秋丞派兵偷袭南玉县洗劫当地粮库残杀不少庶民。秋收已过这笔账不算吾必让天下耻笑。” 剩下的不说杨公也清楚是啥内容。 他只是迟疑了一瞬。 抱拳:“愿为沈君效犬马之劳。” 他跟沈棠是有矛盾。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时移世易自己也受了沈棠数年庇护半点儿风雨吹不到他身上。于情于理对方开口自己理应相助。杨公积极配合这让沈棠悬吊的心彻底放下请他落座。 议厅的舆图已经换成了四宝郡。 沈棠看杨公视线一直落在舆图上笑问:“可是这一幅舆图有哪里绘制不对?” 尽管舆图看着简陋但已经是砸钱砸人的结果杨公一来便瞧出许多问题。 “确实有些问题。” 杨公不仅能指出来还细化一部分山脉河流的走向连可能有驻兵的点也标注清楚。虽说郡守不同但郡内的军事要塞地点全是经过反复推敲才择定建立的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轻易不会更改。杨公提供的情报不敢说十成对但也能中个九成。 沈棠越看眸光越亮。 这个时代的战争谁先一步掌控信息的主动权谁的仗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正文 601:平四宝郡票】 沈棠这边紧锣密鼓地开会商讨从何处发兵、人员配置秋丞那头自然也没有闲着。 秋丞问计:“依诸君看此番当如何?” 议厅气氛沉凝。 有人试着道:“可否借粮?” 秋丞愁眉:“找谁借?” 今年这个境况地主家也没余粮。 不然也不会盯上沈棠啊。 又有人道:“不若去信给盟主?” 他口中的盟主是屠龙局的发起人—— 黄烈。 秋丞回想黄烈的老巢嘴角一撇心中暗道:【黄烈这泼皮无赖还欠着自家钱粮没还底下流民草寇数以几十万。人家还愁如何养这么多张嘴他哪里肯借呢?】 众人将关系好的势力想了一圈。 远一些的有粮但运送不及时。 近一些的也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番商讨愁云惨淡。 他们开会的核心不是担心沈棠兵马如何强壮——事实上陇舞郡那个地方再怎么征兵也征不到多少兵马即便征得起也养不起更何况还有個永固关要分摊兵力。 沈棠想出兵也只能调拨万把人。 总不会为了干四宝郡这厮就不管不顾抽走永固关的守兵老巢也不留人看家? 万把人秋丞还真不怕。 他怕的是双方开战的后续问题。 事实上他现在处境还比沈棠差点。 至少沈棠这边不缺粮。 他这边不仅缺粮还缺钱。 四宝郡境内的豪绅富户早就在前面几轮灾难中逃得精光秋丞想去跟土豪“借”钱也找不到对象。唯一庆幸的是他出身秋氏在大房被郑乔捏手里当人质的几年他早早打出秋氏旗帜将秋氏大部分资源收入囊中。靠着姻亲故交关系也能凑一批物资应急。 但也只能应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的缺口可不是这点就能填满的。 如何填这成了难题。 南玉县那批粮食也只能顶一时。 就在这时候有人悄声儿提了一个建议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文心文士/武胆武者耳聪目明自然听得真切。这个提议他们也在心里过了一遍但没人好意思提出。 向境内庶民再加税! 秋丞为难:“这、这怕是不妥吧?” 嘴上说着不好内心也是心动的又叹气道:“这几年光景庶民日子本就不好过前两任郡守又贪婪无度苛捐杂税弄得民怨沸腾……吾如何能学他们手段?” 今年还干旱粮食产出骤减。 “如何不妥?若非主公这两年殚精竭虑使民休养这四宝郡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如今沈贼来犯眼看烽烟再起庶民若不想家破人亡理当出人出力天经地义。” 说话的是一员魁梧中年武将。 他周身戾气极重。 谈及“沈贼”二字更是咬牙切齿。 无他被沈棠摘走脑袋的九等五大夫是他的胞弟骤然得知这一噩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砍了沈棠。其他人或许不想打这一仗但他是坚定的主战派斗志十足。 一时有不少声音附和他。 有人趁热打铁:“主公与沈贼开战对吾等而言利大于弊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跟沈棠开战赢了自然能吞并整个陇舞郡获得对方全部遗产。虽说沈棠知道财不露白这两年行事很低调但从治下庶民日渐丰润的脸颊和愈发好转的气色也看得出来陇舞郡是一头肥羊。再从陇舞郡境内比较频繁的经商活动来看对方家底不薄。 吞并成功就能一口回满血。 秋丞道:“吾如何不知?” 有赢就有输。 赢了固然好可若输了呢? 以沈棠那封檄文口气自己怕再无东山再起可能他可不认为对方会点到即止。 目下形势他已然被逼上悬崖。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思及此秋丞不由得暗道晦气。 本以为邻居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仁名和好脾气没想到对方身板小小脾气却大。 众人一番商谈最后达成一致。 非常时期先让治下庶民再苦一阵待眼前危机解决吞并陇舞郡届时再补偿。 之后才是商讨如何防守猜测沈棠从何处进犯己方又该派谁去抵挡、镇守一方。 整个过程苗淑都不发一语。 只是看着比往日更加沉默。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她才开口。 众人视线投向她:“……吾曾闻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沈贼帐下或许真是卧虎藏龙……那日我等与其伏兵交手其帐下武者先不谈文士值得警惕……” “这话本将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骄兵多致败’?吾等何时成了骄兵?”那个主战的将领不耐烦地拧起了眉头直觉苗淑在针对自己而胞弟的死又跟苗淑无能有关火气蹭得上来“还未开战你已丧了斗志懦夫之辈还妄图动摇吾等军心其心可诛!”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可取。” “你莫不是与沈贼一战就彻底怯了?被人家吓破了胆子?什么‘骄兵’什么‘轻敌’?蝼蚁望石便觉高山峻岭遇见个水洼便言天牝重溟……哼!不过是无能之辈!” 其实她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待听到耳边几人讥嘲面无人色。 唯有一人声援自己。 是当日同去同归的八等公乘:“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吾等此前受外界误导真以为沈贼不过尔尔这才大意轻敌害了那么多袍泽。沈贼敢放话或许真有底气。” 秋丞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舍了苗淑些许目光:“淑娘你可是有应对之策?” 苗淑听到这个称呼袖中的手暗暗攥紧面上一片羞耻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其他同僚异样的眼神——秋丞此前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称呼自己一向是以职位称呼。 称呼“淑娘”这样亲昵小名儿…… 多少带着点戏谑玩味。 她缓了缓心情道:“方才有提议说向盟主借粮借粮虽不妥但借兵却是可以的。不止是盟主参与盟誓的各方势力皆可借兵。即便不能也可向沈贼施压。主公这两年出兵与诸君共伐暴主郑乔而沈贼却在此刻讨伐主公焉知此人不是暴主拥趸?” “既为拥趸当与暴主等同攻伐之!” 正文 602:平四宝郡票】 因为距离和信息传递延迟沈棠这边磨刀霍霍准备刀秋丞了吴贤等人才收到秋丞兵马偷袭南玉县的消息。为期近两年的屠龙局盟军虽未如预料那般屠龙成功但也极大锻炼帐下兵马作战经验。最近一段时间进入僵持阶段各方势力都在抓紧修养。 吴贤也难得闲下来。 正惬意呷口热茶暖胃就被帐下传递上来的情报惊得睁圆眼一口茶险些呛气管。 “你说什么?” 吴贤哐当一声放下茶盏。 忙追问:“谁招惹谁了?” 信使只得将情报再重复一遍。 吴贤这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听。 脸上表情丰富有怔愣、有惊奇、有不可置信更有几分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再问:“那这秋文彦得手了?” 信使点头。 吴贤:“可知秋文彦此行收获多少?” 信使哪里知道这么详尽的数据?这些都是安插那边儿的探子上报的探子也担心身份被戳穿行动不敢张扬故而只知道大概:“……听闻百多辆辎重车运了七八趟。” 这数据吴贤听了也心动。 他这位棠棣之交是懂屯粮的。 这世上能让吴贤佩服的人或物不多其中沈棠管理治下的本事他是真心佩服。从当年的河尹郡就看得出来沈棠对“种粮吃饱”有着近乎魔怔的执着。这两年又在陇舞郡安安静静种田有这个成果也不稀奇却不想惹来恶邻觊觎。思及此吴贤哈哈大笑。 凑巧这时秦礼来了。 “何事令主公如此开怀?” 吴贤:“秋文彦劫了沈幼梨的粮。” 一番细说秦礼才知发生何事。 他摇头:“依沈君以往作风可不似会咽下这口恶气的主这秋文彦有麻烦了。” 吴贤笑意染上眉梢。 “吾便是因此而笑有热闹瞧。” 免费的笑话谁不爱看呢? 吴贤顿了一顿摸着修剪整齐的胡须道:“也好让秋文彦这个眼高手低的愣头青去打头阵看看这两年沈弟有多少精进。多年不见也不知沈弟武艺又高了多少。” 嘴上说着温情关心的话。 眼底却全是算计和精明。 秦礼赞同吴贤的话这两年沈棠逐渐将陇舞郡治理得浑似一块铁桶外边安插来的探子过不了多久就被拔除。吴贤这边只能知道一些大概动向却不清楚真实底蕴。 安全感远不如放在眼皮底下高。 秦礼提醒自家主公要提防秋文彦。 吴贤疑惑:“提防他作甚?” 秦礼道:“防止他借力打力。” 作为屠龙局盟友他可以厚脸皮打出盟军旗帜——进攻南玉县获取粮食是为增强盟军实力为了更好抵抗暴主郑乔。而沈棠反攻他可以拿盟友身份光明正大摇人。 吴贤咋舌:“不能吧?脸皮这么厚?” “倘若脸皮薄秋文彦也做不出背叛秋氏长房的举动。”秦礼对此摇头秋丞这厮怎么发家致富又不是個秘密“再者当年屠龙局盟誓各方势力约定互助互利、不会对盟友动兵但沈君不在其列。”哪怕沈棠当年送了批粮食聊表心意但终究是盟外之人。 秦礼一再提醒吴贤。 “主公可别蹚这趟浑水。” 不是多么畏惧而是不能节外生枝。沈棠或有一日是己方目标但绝对不是今日。 另一重原因沈棠和吴贤的棠棣情深经久不衰已然成为兄弟情深的代名词作为兄长的吴贤若是调兵帮秋文彦打沈棠名声上面就挽回不了。对此吴贤听从。 “吾还是有分寸的公肃放心。” 类似的情形在谷仁章贺这边上演。 他们一致认为沈棠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反攻秋丞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抽空想了理由——秋丞要是被沈棠打得嗷嗷叫跑来找自己搬救兵自己总要有理由拒绝啊。 但屠龙局成员不止他们三家。 愿意借兵分一杯羹的也大有人在。 这些诡谲暗流沈棠暂时顾不上。 她这边正在发愁拉多少人去跟秋丞干仗为此特地跑了一趟永固关找褚杰商议。 “沈君是担心将领不够?” 这有啥他这边多。 褚杰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再也不用为军饷辎重发愁连军务都有人代劳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练兵练武好不惬意。看沈棠的目光温柔得像看金娃娃。 还是钱多事少的大金主! 沈棠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 目下她帐下已有兵马两万五永固关常规驻军两万二者合计四万五。数量看似不少但真正能动用的却不多。褚杰听闻掐指算了算道:“这确实至多一万……” 两万驻军不能动。 陇舞郡还要留半多兵马看家。 满打满算能拉出去一万。超过这个数字老巢抗风险能力腰斩下跌有被人摘桃偷家的风险。回头前线还在打仗老家就改别人的姓那不滑稽?难怪她一脸愁色。 谁知沈棠语出惊人。 “我想带出去两万。” 不墨迹借机一口气吞了四宝郡! 褚杰心下倒吸口冷气。 不知该说沈棠胃口太大还是胆子太大她能用的兵马才多少?拉出去两万人准备就剩五千人看家?他忍不住给褚曜打眼色让他管管他的少年主公脑子清醒点。 谁知褚曜从头到尾不睬他。 褚杰只得尴尬摸摸鼻子认真问沈棠:“出阵两万兵马那这多出来的一万……” 沈棠腼腆笑笑。 “这便是我来找褚将军的原因。” 褚杰:“???” 沈棠小声道:“借君一万。” 褚杰指了指自己坐的这块位置。 “沈君这是永固关……” 提醒沈棠她要抽调的是边防兵马。 为了干个秋文彦准备后防光屁股? 沈棠急忙将他手指头掰了回去笑呵呵:“我知道调拨边防驻军有些狠但褚将军你想啊边防驻军防的是谁?自然是狼子野心的十乌。可十乌这几年被咱搅和得乌烟瘴气内战不断他们自家的祖宗烂账都打不清楚哪里还有多余兵力侵犯永固关呢?” 褚杰眼神幽幽看着褚曜。 沈棠上身往褚曜方向歪了歪让褚杰的视线只有自己笑得比花儿灿烂:“褚将军驻军这两年连个像样的仗都没得打近期连马匪都少了。继续这么搁着兵器都要生锈更何况是精兵悍将呢?还是得隔三差五得见见血才能保持锋利是不是这个理?” 褚杰挣脱沈棠的手。 指节发白发红了才成功。 憋了半晌吭哧一句。 “歪理邪说……”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这两年陇舞郡恢复得极好境内人口稳定向上增长俨然有民安物阜的迹象。 沈棠又重视边防总要抽调多余国运加固屏障国境屏障一日比一日稳固坚实即便十乌想侵犯光屏障就够阻挡他们好一阵。抽调一万兵马确实不会动摇根本…… 沈棠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直言此番拿下四宝郡届时论功行赏她一定另外增加永固关来年军需预算绝不让兵卒流血又流泪。褚杰本就动摇的心彻底偏了他只关心一个事儿:“增几成?” “额……” 沈棠正要说“五成一年”。 一直安静的褚曜拍板钉钉。 “三成一年。” 沈棠低声:“无晦这会不会太少?” 褚曜:“多了会撑死他。” 褚杰一口气差点儿憋岔气。 高声:“无晦你何时如此节俭了?” 高情商:节俭。 低情商:抠门。 褚曜懒得掀起眼皮。 “你嫌老夫给的多?” 褚杰:“……” 来的时候就沈棠两个人。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万兵马。 沈棠骑摩托与褚曜并辔而行笑得后槽牙都要出来:“可惜褚将军是守关主将不肯出阵不然定能给秋文彦一个大大surprise!阵前斗将头都给他打飞!” “色谱辱碍丝?” “惊喜!” 褚曜好笑道:“惊吓居多。” 确实乌泱泱两万兵马比秋丞这边预期多了一倍多人家可不就惊吓么。 正文 603:平四宝郡票】 沈棠想抽调两万兵马干秋文彦这事儿不仅秋丞做梦都想不到连沈棠自己帐下文武都很意外。毕竟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高空走钢丝的刺激。 姜胜:“……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顺便腹诽一句康时带坏主公。 年纪轻轻喜欢啥不好喜欢赌。 沈棠一脸无辜道:“我三思了啊。” 这就是她“三思”之后的决定。 姜胜便只能耐心给沈棠分析其中利弊——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儿底蕴并没外界以为得单薄万余兵力吞下整个四宝郡是有很大困难但耗费数月半载蚕食一半却不难。 秋丞作为守城一方本身占据着一定优势己方可以徐徐图谋不一定非得激进。 再者—— 倘若真轻而易举拿下秋丞反而会暴露自身实力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和戒备过早树立敌人不利于日后的扩张。倒不如拖延战时以误导外界也不失为明哲保身。 沈棠也认真思考姜胜的提议。 但最后仍想坚持原来计划。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倘若是其他时候先登这個建议我一定会采纳闷声发财才是最适合我的。但目下时局不同。郑乔已有倒悬之危屠龙局看似僵持实则到了决定胜负最关键的时候。咱们再不入场可能连一口汤都喝不上。待黄烈等人瓜分结束屠刀立马转头。” 沈棠可能就成了肥羊。 要么早早厚着脸皮加入。 要么抓紧时机向周围扩张。 沈棠无需多少犹豫。 成年人做啥选择? 自然是两个都要。 只是步骤分了先后。 姜胜沉吟数息:“早两年都说他命不长但他祸害各方如今仍活着。胜仔细琢磨此人发现他暴戾归暴戾但极其擅长拿捏人心。他不贪金银财宝、香车美人、功名利禄也舍得将肉分出去养一批闻着肉来的豺狼虎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沈棠和郑乔都是偏科生。 前者文多武少后者武多文少。 被他砸钱养着的阍犬可不少他手中牢牢把控兵权兵权保护着他的项上人头。 黄烈虽有大规模豢养傀儡的本事但这些傀儡强大武力背后也是疯狂燃烧的人命和钱粮。说不好是黄烈这边先撑不住还是郑乔先被亲手养大胃口的豺狼虎豹反噬。 “只要郑乔拖着黄烈这些有野心的各方势力吾等仍能安安心心经营自身……” 沈棠看着窗漏外的景色。 只是感慨一句:“太小了。” 姜胜诧异:“太小了?” 沈棠:“陇舞郡太小了。” 对秋丞发兵不止是因为南玉县被劫那么简单。她怜惜境内庶民、心疼粮食来之不易但仅凭这两点还不足以让她如此坚决就出兵。南玉县那一场才死了多少人? 双方势力一旦开战伤亡只会是它的十数倍乃至数十倍惨烈些会是上百倍。 届时—— 有多少庶民失去血亲? 多少家庭失去顶梁柱? 南玉县的仇不是不能忍。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动兵! 她用手指在陇舞郡舆图上面圈了一圈年轻的面庞不见平日的嬉笑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深沉与稳重眸光晦暗。 “这两年咱们一直努力收留各方流民。想要让流民真正安顿下来需要给他们田地让他们耕作让他们温饱让他们安定他们才会对这片土地亲切、对官署感激、对我敬佩。可陇舞郡太小田地有限流民仍在增多但耕地却不会增加。” “先登这很危险。” “这是动乱之始!” “我从来不信什么‘民风朴素’你让他们吃饱的时候他们跟谁都和蔼可亲、善良纯朴;可你试试让他们饿肚子?呵哪个都会为了一口粮去杀一个人!他们也会向我举起锄头镰刀!但不吸纳收留流民?那如何征募更多兵马?产生更多粮食?答案只有一个。” 沈棠冷冷哂笑了一声。 “咱们需要邻居的土地。” 她的语气轻松间带着几分残忍。 “反正秋文彦也治理不好不是么?” “这就跟内部矛盾无法协调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征战一样矛盾方能转移或缓和。” “我的名声其实不是从河尹郡开始的准确来说是四宝郡。四宝郡的庶民有几个记得我暂且不可知但我确实为他们打拼努力过。收拢他们的民心相对容易。” 是她想打仗了。 而秋丞递来了枕头。 姜胜闻言才确信主公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也清楚小小一个陇舞郡养活两万五驻兵和两万边防军若无沈棠苦心经营根本是天方夜谭。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口。 如此一看—— 秋丞确实很贴心。 姜胜拱手深深一礼严肃道:“主公既已决断胸有城府胜——自当勉力追随。” 沈棠倏忽展颜笑开了一扫方才的深沉和腹黑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突然想起来——先登咱们这次一口气拉出去两万人搁谁都会认为家里没人了吧?倘若秋文彦或者他招来的人想‘围魏救赵’、‘釜底抽薪’……到时候可就有意思了热闹不会少。” 姜胜:“……” 他想了想那个场景。 确实挺热闹。 任谁也想不到沈棠会将主意打到边防驻军头上不仅敢想还真这么干了…… 沈棠跟姜胜商议结束官署又开了一场小会主要内容是确认出阵人员名单。 照她的意思屠荣、林风、鲁继这些小年轻都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 待己方真正站稳了脚跟白素这些女性武者/文士才能真正无所畏惧地亮相。 在此之前安心发育。 至于作战方案—— 是分兵还是合击? 褚曜等人意见倒是出奇一致。 “合击!” 祈善余光去看冤种表哥:“不妨让季寿率领一支千人兵马骚扰其耳目剩余兵马齐聚拿下接壤的临山县应该不成问题。” 康时指了指自己:“为何?” 语气带着抗拒。 主公帐下他是唯一靠谱文士打仗主力不带他准备将全体武胆武者放生? 正文 604:平四宝郡票】 为何? 心里没点儿数吗? 祈善的眼神让康时当场炸毛。 恨不得立马发挥舌灿莲花的口才将祈善唾弃一顿让冤种表弟知道知道什么叫“辈分压制”奈何想说的话到了舌尖硬生生来个急刹车。脸色生动演绎五彩斑斓的黑。 祈善笑得纯善:“季寿想说什么?” “我、我、你……” 康时忍了又忍败下阵来。 只是在内心将冤种表弟又记了一笔这谭乐徵真真是可恶还是元良纯善可欺…… 啊不纯善可人善解人意。 祈善补一刀:“季寿的文士之道该用的时候就要好好用不然搁着多浪费不是?” 只差没明说康时跟军功无缘。 康时:“……” 这时候还是主公跳出来给康时挽尊沈棠没好气地轻斥祈善:“元良混扯什么文士之道只有用不对地方的断没有无用的。季寿他这是舍小我成全大我懂不?” 康时:“……” 主公啊你还不如不说话。 他的文士之道是这么用的吗? 在场众人唯有顾池懂他心酸。 一番插科打诨倒是成功冲散阵前的严肃氛围连不怎么爱笑的也忍俊不禁或眼底泛起些许笑意微澜。自打南玉县遭袭沈棠这边就开始阵前准备北尚县之后万事俱备只差出征点将。沈棠随便点了个宜动土迁坟的黄道吉日搭建点将台祭旗出征。 天公作美风驰天阴。 这個时代干啥事儿都有仪式感。 出征也不例外。 一般情况下多以三牲为祭品不是猪、牛、羊三样便是鸡、鱼、猪三样这就看各地风俗。以此祭祀上苍祈求武运昌隆军事顺利。当然了有敌人头颅会更好。 同时达到鼓舞三军士气的目的。 沈棠一袭红衣银铠缓步登上点将台视线转向台下——只见三军军容整肃宛若一体目光坚毅。虽无声而无声之中酝酿着杀气。这是一支还未真正开刃的尖刀。 她心下满意地点点头。 耳畔只剩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们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尽管十六岁的沈棠已经过了变声期但声音依旧浑厚不起来听着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威仪”倘若闭上眼细听还以为是哪个俊朗世家子。但台下兵将不敢轻慢。 主公演武场打人可一点儿不文弱。 白素铿锵有力道:“报仇的日子。” 沈棠笑着道:“对报仇的日子。” 她提剑挑开蒙在供奉祭品上的红布盖头桌上除了基本的三牲以及三牲的血便是两颗散发着淡淡腐朽味道的头颅。因为保存手段有些粗暴头颅看着不是那么新鲜。 “你们可知这两颗头颅是谁?” 白素道:“是敌人。” 沈棠这回没有同意她的话。 “不他们是敌人送上门的祭品!” “正因为是祭品所以他们今天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沈棠用剑锋指着头颅她不用刻意提高声量只需气沉丹田以武气加持便能借着风将自己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掠夺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破坏咱们勤勤恳恳开辟的良田残杀咱们努力保护的庶民让四五百户挂上缟素!哭声传遍十里八乡!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该!” “该!” “该!” 这次回应她的不是白素一人而是台下三军。他们异口同声声音响遏云霄。 沈棠待他们声音落下看似平静面色下涌动着蓬勃战意:“他们确实该死!但该死的又不只是他们!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哪里?他还在四宝郡!安逸地享用着咱们耗费心血种出来的粮食沾沾自喜地嘲笑咱们的无能!诸君尔等当真懦弱无能、怯战畏战吗?” “不怯不畏!” “不怯不畏!” “不怯不畏!” 沈棠深呼吸抬手一剑削去两颗头颅的发髻:“吾亦不怯不畏愿与诸君同战!” “愿与主公同战!” 台下的屠荣兴奋红了脸。 高高举起武器力竭声嘶甚至有几个字还破了音但在场无人会笑话他反而高声同喝——愿与主公同战!杀声震天士气再度拔高。或许是热血冲向脑袋或许是三军异口同声互相感染一个个恨不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立马冲到秋丞面前抢一波军功。 沈棠:“踏平四宝郡!” “踏平四宝郡!” 他们没有停下。 一声高过一声的浪潮呼啸着散开。 连天幕下的阴云也被震得颤了一颤。 沈棠激动道:“活捉秋文彦!” “活捉秋文彦!” 点将祭旗需要念的长篇大论被沈棠直接忽略台下三军皆是文盲就算她让人捉刀代笔写的出征檄文再怎么华丽热血人也听不懂。倒不如用他们都听懂的大白话。 台下祈善目光恍惚。 半晌才回过神。 趁着空隙跟褚曜低语。 “吾当年为何觉得她纯善喜静呢?” 褚曜淡淡瞥他一眼:“你瞎。” 祈善反问:“你不也如此?” 褚曜一点儿不惧:“老夫也瞎。” 祈善:“……”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必杀技。 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台上锋芒毕露、意气飞扬的年轻主公唇角扬起了一抹浅笑:“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你是瞎猫但主公可不是死耗子。”褚曜蹙眉多好的黄道吉日说话晦气。 台下文武一番交谈自不必细谈。 沈棠抽出一张卷轴潇洒打开。 上面是早已定好的出阵名单。 她自封三军主帅。 同时拉出了大半家底。 唯一意外的是共叔武留守看家。 此举预防秋丞或者秋丞援军的换家战术至于进攻战场的武将主力—— 呵呵她自己上! 除非秋丞帐下有公西仇级别的武胆武者不然的话斗将她一路平推! 指挥主力交给褚杰推荐的两位老将。 第一战便是临山县。 而康季寿作为随军军师文士同鲜于坚以及一名老将合作率领两千兵力做干扰灵活策应佯攻混淆火力。 同时还分配了林风。 保证这一支兵马的粮草供应。 剩下主力不搞虚的直扑临山县。 “三军出发!” 正文 605:平四宝郡票】 “唉……” “唉……”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唉”。 “虞微恒!” 冷不丁被点名虞紫吓得激灵。 “在!军师有何吩咐?” 康时忍无可忍:“你唉声叹气作甚?” 作为赌徒最听不得叹气。 叹气会带走好运带来霉运。 虞紫小声:“军师啊属下这可是第一次随军出征结果……还不兴叹两声了?” 尽管虞紫这两年在十乌等地“兴风作浪”将她从叔祖那边学到的手段活学活用但正儿八经随军却是第一次。当叔祖暗示她这次能出征她兴奋得两天两夜睡不着。 结果—— 居然是以康时属官身份参加。 倒不是对属官身份有意见她是萌新初次出征能有老油条带着学习那可是外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真正打击她的是康时的文士之道。整个官署谁不知他运气奇差? 虞紫就怕这次随军随了个寂寞届时主公那边主力都开始攻打孝城了自個儿这边连个敌人鬼影都瞧不见。想想年纪比自己小的林风大战小战都打了好几回了…… 她本就资质不如人。 倘若军功也跟不上…… 何其挫败? 康时被她噎了一下。 又笑摇头:“你还嫌弃上了?” 康时自己也是从虞紫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清楚少年心气有多高恨不得一上战场就碰见敌方杀对面片甲不留踩敌人尸骨扬名立万。对此他只有一个回应。 “不知天高地厚。” “属下这分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康时挑眉:“你也知自己只是牛犊?战场非儿戏。你要面对的是一群豺狼虎豹似你这般初生的牛犊呵肉嫩好下口。” 虞紫不服气:“属下虽不如令德但也不是军师口中任豺狼虎豹宰割的。” 康时打趣:“那确实你还会挠人。” 眼前似乎浮现三四年前的虞紫那时的她还只是浮姑城一个食不果腹的乞儿抓人疼。一眨眼也快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成熟文士。只是目下的她还青涩只算是一块打磨到一半的璞玉想真正绽放属于她的光芒从青涩迈向成熟还有很长一段路。 她的叔祖将她精心打磨雕琢。 该教的教了该学的学了剩下的交给血腥残酷的战场帮她完成后半阶段的蜕变。 虞紫也想起自己挠过康时暗道军师小气多少年前的小仇还记得呢。嘴上仍不服气地道:“属下究竟是会挠人还是会杀人待遇了敌人军师自然就知道了。” 对对对前提是—— 他们得碰得见敌人。 前方不远处的鲜于坚深深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康时的霉运又发威他们行军数日跨越四宝郡边境从深山险道借路竟是一路顺利没发现半点儿敌情反而被一些恼人小虫子叮了个遍。 合着他们是来造福这些小畜生的。 “军师根据舆图来看再往前半日便是一处驻军点也不知荒废了没有……”鲜于坚满怀希望地看着舆图。他们任务之一便是制造混乱混淆耳目但连敌人鬼影都看不到看似简单的任务就变得艰巨起来。 天色昏暗厚重乌云笼罩天幕。 密集堆砌层层叠叠乍一看像一口倒扣在头顶的大黑锅又似风雨欲来的前兆。因为周遭地形不适合夜间行军鲜于坚向老将征求过意见后命令兵马原地修养。 几人一块儿围坐商议下一步。 康时掌心凝聚一团文气借文气光芒看清鲜于坚手中拓印的舆图:“斥候怎么说?” 鲜于坚:“还未有消息传回。” 他刚说完康时似有所感地抬头。 等待数息功夫天际逐渐出现一只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枭。这只猛禽在大军上方盘旋了数圈霍地一个向下猛扎精准落在虞紫抬起的手臂上:“军师有消息。” 她从黑枭腿上竹筒取下一张纸。 手臂一抬黑枭又振翅飞向天际。 康时接过呈递上来的情报:“我看看。” 看完乐了一下。 “看样子咱们的运气也不是非常糟糕前方虽无驻军把守却有可疑炊烟观其行军路线和规模倒像是给临山县运送辎重补给的。微恒带来的这名斥候当真不错。” 黑枭是武胆武者的武胆图腾。 有些武胆武者天赋有限实力进步缓慢但他们的武胆图腾特殊。少则几月多则两年精心培养一番便是合格的先锋斥候能轻易打探敌方动向。其中最珍贵的还是黑枭这种高空猛禽视野范围广阔不易被发现。一般都是大小豪强军阀专属。 自家主公当年在鲁下郡战场见过这种斥候之后也想过培养几个奈何碰不到合适人选。倒是虞紫运气好随手一买就买回来一棵斥候的好苗子这回也带上了。 虞紫迟疑:“不错是不错但他……” 她是在十乌奴隶市场买下的人。 对十乌或许是叔祖平日耳濡目染影响虞紫对十乌异族没有丁点儿好感。那次是看到了染病快死的奴隶虞紫想到了她自己一时心软才买下来。带回来便开始后悔让医师开了药准备让其自生自灭。谁知对方生命跟野草一般顽强活下来了。 后者为报答救命之恩直接卖身给虞紫。虞紫又意外发现这名奴隶有当斥候的天赋一时有些稀罕便摸索着将他往这方面培养。这名斥候实际算是她的私属护卫。 康时对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十乌异族? 呵呵迟早会被吞并蚕食继而同化。 “小小斥候如何不敢用?” 虞紫正色道:“军师教诲的是。” 鲜于坚一听是运送辎重粮草的队伍眼睛登时一亮问:“兵力有多少?” “未说这支队伍里面似有武者能反侦察黑枭不敢靠太近……”康时蹙眉。 老将军听了会儿不解道:“愈是如此说明这批辎重愈重要若能拿下便能给敌人一记重创。军师为何还迟疑不定?” 康时:“……” 他能说肥羊一般情况下轮不到自己吗? 这可能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肥羊! “吾并非迟疑只是在算主公他们此时到了何处……”康时突然答非所问。 老将军实诚:“沈君兵马脚程不如我等快估算一下还有一日到临山县。” 康时的心蠢蠢欲动:“一日?” 老将军:“对。” 康时倏忽展颜:“那可以。” 老将军:“???” 他无法理解二者间的逻辑关系。 不多时时间悄悄滑至三更时分。 这支运粮辎重队伍有些奇怪。 寻常伙夫运粮多选择大道或者相对平坦的小道以木车或驴骡运粮。而选择走崎岖山道车马难行便只能以人力搬运将辎重粮食抗在肩膀上翻山越岭。 一般情况下无人会用后者。 因为伙夫一路上也会消耗粮草。他们消耗体力大行走速度慢耗费时间长一趟运送的粮食远不如木车骡子多抵达前线的粮草自然少。说白了就是转化率低下。 这支运粮队伍却一反常态。 黑夜赶路步伐稳健。 肩头还能抗两袋粮。看粮袋鼓囊囊的样子很显然伙夫这一路并未吃多少。瞧他们表情麻木只知赶路的模样配上这漆黑夜色莫名给人一种诡谲阴森之感。 “再快点儿尽快送去临山县。” 黑夜中有人这般呵斥。 行至中段脚下隐隐有些震颤。 这动静—— 难道是山崩了? 刚一抬头便瞧见高处有一团团黑影滚落他抬手化出武器劈出一道光刃破开黑夜正正击中迎面滚来的黑影。轰一声巨响滚石与半空炸开碎石四溅飞散。 “警惕!” “有敌——” 他一边挥刃一边提醒。 只是“袭”还未出口一支冷箭竟藏在滚石后边儿冲着自己面门飞射而来! “找死!” 正文 606:平四宝郡票】 狭道之上遇敌辎重。 君当如何? 若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一般情况下自然是杀人劫粮啊。 这个思路没有毛病。 不过康时的目的却不是粮。 开战前虞紫心有不解而叔祖说过不懂就要问:“军师目的不是抢粮?敌方冒着这般危险翻山越岭星夜运粮可见这批辎重的重要性。如今却不要粮食了?” 林风倒是品味出几分勇于发言:“我方不缺粮自然不需要劫粮。所以真正目的是让粮食送不过去让临山县得不到这批辎重补给?军师的意思是——杀人即可?” 康时知道主公丢来二人什么意思他跟褚曜关系不错自然不会藏私时间允许情况下也不介意耐心教导二人。他道:“杀人?吾等费那个劲儿作甚?破坏即可。” 己方任务之一就是干扰。 达成目的是结果而过程不一定非要正面交锋。康时当即便给林风两人秀一波操作先是命人在高处埋伏抛掷滚石紧跟着又给鲜于坚出谋划策列阵暴力拆山! 老将军负责吸引敌方武者注意。 “哈哈哈行行老夫没问题。”听到年轻的鲜于坚被安排爆破的活儿自己能下去活动筋骨当即满口答应生怕康时这边反悔一双被岁月沉淀过的眸子焕发精光。 他便是褚杰最先推荐给沈棠的两名老将之一有着丰富的练兵治军经验只是这两年跟着沈棠练兵没少练可更多还是干造桥修路、凿井开渠的活儿闲得骨头痒。 十乌不经打陇舞郡没外战。 那些鸡毛蒜皮的剿匪活儿其他袍泽眼疾手快他老人家抢不过人郁闷忒久。 好不容易要开荤整個人精神了。 澎湃武气迅速运转四肢百骸筋骨隐约发出噼里啪啦声。肌肉膨胀战意高昂瞧那紧绷细腻有弹性的肌肤瞧那突起青筋曲张虬结似蚯蚓哪里看得出他年逾七旬? 这一幕看得虞紫心惊用很轻的声音嘀咕康时没听清她嘟囔了啥:“果真什么?” 虞紫道:“果真是憋久了。” 康时:“……” 林风一旁应和赞同笑道:“武胆武者多为善战悍勇之辈喜动不喜静一日不动武就浑身难受得慌。主公就常往演武场钻呢更何况江老将军这样征战几十年的?” “对对对……” 康时笑容略有些尴尬。 想将这事儿含糊过去免得坏了在外形象谁知虞紫余光轻瞥:“军师是想岔了?” 康时:“……” 林风环境相对单纯但虞紫不同。她的原生家庭环境复杂自小生活在市井做乞丐那几年更是摸爬打滚着活下来的为了生存学过坑蒙拐骗某些见识非林风能比。 虽说这几年跟在叔祖身边生活学习努力收敛曾经养出的流氓气但又没有忘光。 康时轻咳补救:“没有。” 虞紫抬手捂住林风的耳朵在林风迷茫眼神中打趣暗示道:“那最好了不然被褚老师知道您带坏他学生少不得用【沉水入火】与您拼命。”说完她才将双手放开。 随着陇舞郡社会安定经济恢复以及官署基层的逐渐完备康时也从繁杂重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偶尔会跑出去赌两把欣赏一下美人歌舞次数不多却有风流之名。 康时:“……” 他哪里敢带坏林风啊? 别说带坏林风因为主公的原因他赌都不敢大赌回回点到即止看个歌舞美人解乏也不敢频繁。跟少年时的自己相比真是清心寡欲只差剃度出家四大皆空了。 鲜于坚瞧了新鲜等敌人过来的功夫跟康时闲谈:“军师怎被微恒给拿捏住了?活似个寡居老父被强势女儿管束……” 康时:“……谁是寡居老父?” 他连个婆娘都没少诬赖他清白! 二人对话听得江老将军频频回头。 康时是他见过最没架子的文心文士若是换做褚曜祈善几个谁敢这么调侃打趣? “要来了!” 三个字立刻打散轻松氛围。 眼看着敌人愈来愈近。 众人呼吸也跟着紧张粗重几分。 因为武胆武者耳力极强十几丈开外的呼吸甚至生物心跳都可能被他们捕捉。担心打草惊蛇便要随军文士布下隔绝屏障。这屏障也是康时带着林风二人一块儿下的。 江老将军抬起手。 当敌人踏入范围的一瞬右手落下。 “放!” 滚石阵顷刻发动。 这滚石阵也是军阵言灵之一。 多用于山谷等高地的埋伏。 五人一伍两伍一什。 一个滚石阵需要三什到五什结阵发动凝聚阵中兵卒士气由士气多寡凝聚出直径大小不等的滚石从高处推落至下方。滚石途径之处树倒草伏威力可不算小。 若非火光在夜色中太醒目打草惊蛇少不得再加点儿热油大火一块儿滚下去。 瞧见敌方武者一道光刃便最近的滚石劈开康时面色镇定自若传声示意鲜于坚。 江老将军足下一蹬仿佛一匹饥渴野兽一马当先扑杀下去。他擅长双手剑和弓箭特别是弓箭百步穿杨不足以形容。口中发出一声尖啸武气在指尖凝聚成箭。 “小儿速速递来首级!” 敌将只是应了一声“找死”。 侧身避开箭矢却听身后一声惨叫。 竟是一名伙夫头盖骨被洞穿炸飞! 江老将军哈哈大笑。 踩着滚石纵身高高跃起挡住天幕圆月。左手长弓融为一柄极长、极宽的怪剑剑身纹刻着两头弓身蓄力、作势扑杀的大虫虎口沾着血肉。剑柄有他手臂那么长。 只见江老将军双手持剑柄。 赤红武气灌满剑身。 “吼——” 两声狂啸。 两头吊睛白额大虫自剑身扑杀而出它们头大而圆身长接近两丈一左一右目光凶狠目标直指敌将一人。这两头是江老将军的武胆图腾更是少有的双生兽! 剑刃直劈敌将面门。 这般声势敌将竟是不避不让。 看这架势是准备硬接他这招。 江老将军豪迈大笑。 “哈哈哈你有种!” 铛! 双方武气正面轰撞气浪携着飞沙走石向四面八方炸开。此时视线受阻但江老将军仍看清后者一双小腿已经陷入坑中。只是看敌将神色这一击并未击碎他的胆子。江老将军也不废话手起剑落。敌将也同时开始反击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对轰。 斩! 斩! 斩! 吊睛白额大虫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色兽影纠缠那兽影口方而阔生密集利齿其身棱角分明身披鳞甲四肢粗壮尾长而扁。似龙非龙似虫而非虫应为异兽。 看着像是古籍中的鼍。 其实准确来说这玩意儿叫鳄。 一条精通死亡翻滚的巨鳄! 它的机动性远不如两头心灵相通的吊睛白额大虫但长尾有力鳞甲坚硬两头大虫合击拍打也不能伤它分毫反而要小心翼翼它的利齿和长尾。三兽僵持江老将军与那敌将倒是打了个酣畅淋漓。借着武气光芒江老将军也看清敌将相貌很年轻。 他又是畅快又是遗憾。 自己年逾古稀对手正值青壮。 不过—— 休将白发唱黄鸡! 数声爆鸣武器交鸣。 电光石火间二人交手不下百招。 敌将一方的运粮伙夫果然怪异在滚石之下不见惊慌除了第一波被冲了个正着之后的滚石并未发挥预料中的威力。不知何时伙夫手持巨盾三两一组准备举盾生抗滚石。初见成效跟着脚下地面发出幅度更大的震颤似山神在尖啸怒吼! 正文 607:平四宝郡票】 顶尖武胆武者可以劈山断海。 以鲜于坚如今的能力自然做不到。 不过—— 铢积寸累终能滴水成河。 既然一人之力不行那便集合百人乃至千人之力!聚其士气引一场山崩地裂! 士气在众人头顶凝气成云。 隐约还有雷电奔腾跳跃。 “出击!” 鲜于坚目光坚毅一声号令。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低沉的、压抑的、愤怒的吼声彻底打碎黑夜寂静俄而直冲云霄脚下地动山摇。泥沙、树木、山石以摧枯拉朽之势汇聚一处从高至低滚滚而下。 途径之处万物似脆弱不堪的纸被无形大手揉碎最后汇入山崩助长声势。 另有数十名弓箭手埋伏高处。 弯弓搭箭激射而出。 目标自然不是底下的伙夫。 噗! 箭簇穿破目标。 粮袋破裂袋中粮食如流水淌出。 咻!咻!咻! 箭矢离弦时的震颤声汇聚成一大片密密麻麻。最后汇成箭雨冲着伙夫粮袋而去。纵使这些伙夫身怀巨力不知疼痛能举起举盾抵挡滚石阵面对山崩地裂也面不改色但他们挡不了这无差别的天降箭雨。他们挡不了肩头扛着的粮袋更加扛不住。 敌将被江老将军纠缠一时间也打出了火气心中直觉还告诉他眼前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老年武者不简单光看年纪而轻视对方多半要吃亏。不由得专注精神一时间顾不得周身发生何事。待他发现紧跟滚石而来的山崩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箭雨…… 刺啦—— 他被双手剑逼得爆退。 铆钉战靴的后脚跟一落地脚下异样触感让他险些打滑同时还听到怪异动静。 像极了黄豆在笸箩滚动的响声。 敌将顿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黑。 江老将军嘿嘿贼笑双手持剑劈过来:“小儿你可算发现你爷爷要做什么了。” 武器相击迸溅的火花将敌将面容照亮一瞬那双黑沉的眸涌动着怒意江老将军浑然不惧。他年纪是大了不如年轻人那么有活力和抗揍但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不是被吓大的手中双手剑砍人依旧丝滑。 敌将的眼神再凶狠又如何? 眼神又不能杀活人。 嘿更别说他还有【将者五德】。 “小崽儿吃你爷爷一剑!” 敌将明显不是个嘴上会吃亏的。 自然讥嘲回去。 鲜于坚率兵故意制造山崩。 纵然这些伙夫以举盾结阵抵挡但他们的人力面对自然之力二者无法相抗。 防御薄弱处的伙夫就被无情冲走。其他伙夫反应迅速运转武胆足下爆蹬扛着举盾纵身高跃用跟体型完全不符合的灵动身法踩着石块避免被卷走。江老将军跟敌将则是足不沾泥两道武气时而相击时而分开碰撞轰炸造成的气浪甚至能令附近泥石停顿一瞬。二人的武胆图腾更是闹腾搅和出来的动静不分敌我最近的几個伙夫因此遭殃顷刻就被泥石淹没。 看似优势在己方但—— 康时攒眉眉间褶痕印记深刻。 从他表情也看得出来他很不满意。 是的不满意。 己方占着地势和埋伏先手看似操作猛如虎但敌方伤亡却寥寥无几——那些伙夫根本没死几个!他亲眼看到有被泥石淹没冲走还能爆发武气逃出生天的伙夫…… “这般情形似是黄烈帐下重盾力士……”康时粗估一下对方人数脊背冷汗炸开。 若己方不是借助地势提前埋伏而是另一种方式偷袭比拼战力自己这支两千人马怕是死得连尸骨都不剩。以他们的能力估计很快就能整顿兵马发动反击。啧此地不宜久留!他即刻传信给鲜于坚、虞紫和林风三人不计文气武气全力增幅箭雨。 乱射一通毁了他们辎重粮食。 能毁多少毁多少。 多毁一袋都是赚的! 然后? 风紧扯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另一头江老将军也发现问题。 这些伙夫人均低阶武胆武者。 搁在平时他一剑一个但数量如此多汇聚一处他这把老骨头也得断送。谨慎起见他拖着敌将在边缘作战。而敌将也鸡贼试图将江老将军引入伙夫多的地方。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山崩也有暂停之势伙夫欲举重盾预备往高处发起冲击。 谁知天空炸开一道哨箭。 这道哨箭是给江老将军看的。 意思有且只有一个—— 撤退! 江老将军可不是热血上头就恋战不听号令的年轻人当即虚晃一脚踹上敌将胸甲并未追击而是借力向着高处飞跃。末了留下一句:“你爷爷乏了改日再战!” 康时三名文士全力增幅行军言灵。 【飒沓如流星】 简单来说就是窜得飞快。 那些伙夫蛮力有余但敏捷不足又扛着一看就沉得不行的重盾哪里能跑快?当敌将发现江老将军一行说逃就逃立马杀了过来结果只看到被文气加持的背影…… 敌将:“???” 这伙人属兔子吗? 口中几欲喷出怒火:“无耻啊!” 黑幕还未散去又是深山险道追击敌人何其困难?敌将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夜尽天明康时文气耗尽。 大军终于停下此时已筋疲力尽。 “就这儿吧命令大军原地休整恢复……”康时靠着石块坐下口中难得喘起粗气。此时他哪还有平日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不听话的发丝冒头发冠都被风吹歪了。 虞紫和林风二人自然更不济面色因为文气耗尽透支而惨白闻言也坐下调息。 其他人反倒好一些。 江老将军抹了把脸:“昨晚那伙人很棘手?老夫打仗这么多年还没跑这么快过。” 康时道:“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江老将军点头:“哦那确实棘手。” 昨晚混乱敌方有多少人都没搞清楚但运粮辎重队伍人数一般少不到哪里去倘若全部是这样的重盾力士己方确实很危险……当退就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虽是如此江老将军依旧开心。 昨晚跟敌将松了松筋骨浑身舒畅。 这时他问了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 “他们粮食折损多少?” 康时在心中粗估一番。 说道:“没有八成也有七成吧。” 整体而言他们这次行动很成功。 自己这边全身而退对方粮食损失惨重。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己方甚至算得上是大胜!江老将军听了更是欢喜。 跟着又叹气一脸惋惜的神色:“可惜身边没有酒囊不然定要喝上两口好好庆祝。也不知昨晚那个小伙儿啥脸色。” 辎重后勤是战争关键。 粮草被毁少不得吃一顿军棍。 严重一些甚至会死。 康时稍微恢复面颊添一抹血气:“待下了四宝郡时愿与将军醉饮三千盅!” “哈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 想到美酒滋味白眉都舒展开了。 这边气氛正好但昨晚遭了他们毒手的敌人可一点儿不愉快。粮食十去其八真实损耗比康时预料更多。粮袋被破坏粮食被泥石淹没他总不能派人挖出来。 挖出来的粮食还抵不上人工。 “当真是大意了……” 敌将始终想不通为何如此——这条路已经偏僻得不能再偏僻飞鸟走兽都不爱待在这儿如何会碰到一支训练有素的敌兵? 昨晚光文气就有三道。 意味着随军文士不下三人。 还那么凑巧埋伏在那地方。 敌将郁闷憋屈如鲠在喉。 他看着剩下的粮食…… 愁如乱麻这该如何交差? 正文 608:平四宝郡票】 姜胜瞧见沈棠面色便知不对。 他转身跟寥嘉借了一把伞递给表情迷茫的沈棠问:“主公昨夜睡得可还好?” “我昨晚?”沈棠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过来“我昨晚睡得还行就是后半夜做了个噩梦醒来一回没有旁的了。又没娇气到非高床软枕不睡……” 行军条件有限。 兵卒能吃苦她这个主公就吃不得? “先登突然给我伞作甚?” 将伞撑开抬眼便瞧见这伞的伞面以红色为底绘百花争艳不用猜就知道是寥嘉的。这厮对红色情有独钟整天打扮得像是個行走大红包搁人群里面就是活靶子。 刚说完伞面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 沈棠:“……” 啊这熟悉的既视感…… 姜胜忍笑道:“今日观主公印堂发黑运势低迷为防万一还是撑一把伞吧……” 说完沈棠又感觉伞面咚咚两下。 不消说又是两坨新鲜鸟粪。 她咬牙切齿:“肯定又是季寿害我!” 自己辛苦996养着这帮僚属。 康季寿就这么回报自己? 提及康时姜胜倒是没有再笑了反而用担心的口吻道:“季寿深知自己对主公的影响若非遇见棘手状况断不敢大量借运。看这情形想必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棠也想到这层。 不过她倒是还乐观。 “只是几坨鸟屎又不似永固关那回喝水都倒霉想来昨晚应是有惊无险。季寿好赌却不会轻易赌红眼见势不好肯定会脚底抹油应当无碍。是遭遇敌方主力了?” “应当错不了。” 姜胜与沈棠意见相同。 只是—— 可怜了主公和寥嘉的宝贝伞。 寥嘉过来瞧见伞面密密麻麻的鸟屎脸色顿时一青眼底泛着心疼:“这、这是?” 姜胜道:“康季寿的文士之道。” 寥嘉:“……” 主公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唯一庆幸的是康时这次给沈棠带来的霉运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傍晚时分群鸟散去沈棠恢复正常可寥嘉的伞也报废了。大军正一路长驱直入逼近目标临山县。 沈棠虽为三军主帅却蹲在先锋部队率兵负责侦查和开路中军主力交由两名老将负责。四宝郡的基建就是不行像样的路都没有几条。给大军前行造成一定的麻烦。 因为白日已经养足精神大军预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县城沈棠预备到了就摆开阵型开战。秋丞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后勤供给粮道运输线比她这边长得多补给方面应该没那么顺畅。沈棠稳稳驾驭着摩托喃喃道:“也不知秋文彦那边反应过来没。” “不论有无优势在我等这边。” 姜胜对临山县挺乐观。 倘若主力已经先他们一步进入临山县他们正面攻打不下来就采用包围战术临山县也扛不住几日。倘若主力还没有抵达临山县就是纸糊的不费功夫就能拿下。 占了临山县进可攻退可守。 秋文彦估摸着能难受死。 沈棠正欲说啥前方传回消息发现敌方踪迹有两名斥候被发现踪迹丧生。 她攥紧缰绳:“多少人?” “尚不清楚猜测是敌方辎重粮队。” 沈棠跟姜胜面面相觑。 刚刚还谈论秋文彦后勤不行这会儿就撞上对方运粮队伍了?她眼神一亮咧嘴笑开来弧度都要触及后耳根嘿嘿贼笑着道:“先登这不巧了嘛?天降馅儿饼!通知中军做好策应和迎战准备先锋营听令随我拿下这支粮队!歼灭一个不留!” 姜胜觉得这话没毛病。 只是心中有些隐忧。 隐忧源于何处? 康季寿昨儿才用过坑主的文士之道。 主公今儿极容易走背运。 但行军打仗靠实力又不是靠卦象占卜辎重粮队多以伙夫为主兵力并不强。 错过了可惜。 姜胜:“属下得令。” 正常情况下大军主力集中在中军而先锋前军兵力相对较弱一般只负责侦查敌情、探明道路遭遇小规模敌人仅有一战之力。若碰见敌方主力只能避其锋芒。 但—— 沈棠作为主帅待在先锋前军这个“正常情况”就不太适用了莫说是小规模的敌人即便碰见了秋丞兵马的主力也能硬碰硬!命令迅速传递下去先锋营动起来。 胯下战马提速奔跑。 武气光芒附身又迅速隐没。 直奔斥候传信的方向。 沈棠发现他们踪迹他们自然也发现了沈棠兵马。被杀的两名斥候尸体一送到敌将跟前他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看清斥候装扮更确信自己的猜测——最近跟秋丞干架的势力有且仅有一个。敌将吐出一口浊气道:“先锋斥候在这大军兵马必然不远。” 他脑仁儿有些疼。 暂时不想打。 昨晚被一支神秘部队埋伏粮草损失惨重。虽说他率领的这些运粮伙夫有些特殊不存在士气高低问题但他担心敌人二次偷袭刻意绕了点远路不敢闭眼修养恢复。这会儿要是跟人主力再开战估摸着毫无胜算。他先丢了粮再丢了运粮这些兵…… 啧啧真就不好交代了。 武胆武者耳力超绝。 敌将还未决定怎么走他脸色一变下令做好迎敌准备:“这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随着马蹄声靠近地面震颤也愈发明显敌将面色也愈发凝重因为来的人比预想中多一些。他抬手化出武器一道瞩目银光一马当先破空而来。这道锋利剑气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落在身后崖壁。悄无声息地留下一道深痕隐约有剑气流窜。 来者红衣银铠。 不是沈棠还能是谁? 敌将自然不认识沈棠这张脸。 只心惊对方的年纪与身手。 震惊过后便是认真。 喝道:“好胆量!” 不知底细便敢孤身一人杀过来这么莽的举动让他想起昨夜的年迈武者。如今想来那支埋伏兵马多半也隶属于陇舞郡沈棠帐下。啧这秋文彦是碰到了个硬茬啊。 敌将心中暗暗想着。 沈棠可不会给他机会想东想西。 只是—— 轰的一声。 一面巨盾被人当做武器投掷而来。 沈棠只得暂时放弃敌将足尖轻点巨盾借力避开敌将紧跟着出手的杀招。瞥见巨盾:“重盾力士?你们是黄烈帐下兵马?” 她眼尖发现了伙夫的身份。 重盾力士这可是黄烈的王牌! 艹秋文彦这就开始不要脸了? 沈棠当年在鲁下郡跟重盾力士交过手见识过这些不知疼痛、个个力大如牛的傀儡部队的威力。当时才两百五十人马已经能产生不小的威胁而眼前这些数量怕是千余开外。运粮队伍用得上这么精锐豪华阵容?沈棠不由得在心中骂骂咧咧。 那名敌将倒是好脾气地回应。 他道:“不是。” 不是任何人帐下兵马。 落在沈棠耳中却领会错了意思。 【好家伙除了黄烈还有其他人会这种蛊虫炼制的法门?公西仇知不知道他家秘传已经烂大街了?】沈棠想想公西仇当年要杀少冲的架势眉头不受控制地跳动。 以千为单位的二等上造军团凝聚起来的威力本就很恐怖更何况眼前这些还是不知疼痛、悍勇无畏的傀儡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训练就能形成浑然一体的默契。 持盾在前开道后方持矛推进。 必要时刻手中巨盾还能当做投掷武器飞旋着杀向目标。那巨盾的重量配上速度一旦进入还未结阵抵御的人群那便是刀子割麦一盾下去伏倒一大片…… 沈棠已有对策只是少不了吐槽:【重盾力士当伙夫运粮哪个神仙想出来的?】 正文 609:平四宝郡票】 “吾竟不知沈君帐下有你这么一员武将……”正在沈棠眼睛骨碌一转想出对策的瞬间耳边传来敌将平静声音。与之不符的是他悍勇刁钻的步步紧逼招招要夺人性命。 沈棠感觉背后有冷风偷袭旋身一脚踹开偷袭的巨盾看似潇洒轻松实则脚板心隐约有些麻意。啧那玩意儿是挺沉重嘴上道:“谁会让外人摸清自己的家底?” 敌将闻言也不再试探。 专心迎敌找寻斩首良机。 沈棠倒是想斩了眼前的敌将。 奈何那些重盾力士比预期难搞。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眼前这些重盾力士也有了长足进步。当年在鲁下郡战场他们的装备是很庞大重盾足有一丈高半丈宽一指厚但仍需两人共持;而如今的重盾力士仅一人便能持盾作战重盾长宽虽然没大的变化厚度却涨到三指。 他们还能将重盾当回旋镖使…… 时不时帮助敌将骚扰她。 待沈棠连续踹飞了七八面重盾十来根长矛饶是敌将也忍不住瞳孔下移将目光投向沈棠的腿。还未来得及看清沈棠手中长剑欲划开他双眼却被敌将后仰躲开。 他维持着后仰以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姿势向后爆退上方飞过数面重盾夹击沈棠。 “吼——” 不知何时一名格外魁梧健硕的力士出现在沈棠身后落下的阴影胜似一座厚重肉山。他将双手交叉抱拳于头顶蓄力武气压缩凝聚轰的一声朝着沈棠天灵盖砸下。 咚! 双拳砸上一面文气屏障。 紧跟着落下的还有五道光芒。 沈棠本身就没消耗多少【将者五德】加身体内武气和文气同时沸腾狂涌。她趁机闪离包围圈让偷袭的力士跟来不及转弯的重盾砸在一起再挥手一剑斩其后颈! 血柱冲天喷涌。 首级落地身躯被重盾砸成肉泥。 沈棠被殷红血液喷溅半身。 血液中的热度被路过的风带走激起皮肤一片鸡皮疙瘩。她冷漠看着敌将方向身后地平线已能看到迅速拉近距离的先锋精锐。方才的文气屏障和【将者五德】皆出自姜胜之手。未料到的是那敌将不知何时也回到己方阵中千余重盾力士摆好阵势。 此次目标却不是沈棠。 而是仍在前进阵型松散的先锋营。 “喝!” 千余重盾力士齐声高喝响彻云霄。伴随着这一声动静下一瞬无形煞气在其头顶由虚化实仅一息功夫便凝成大片黑中带红的云团又从云团化成一面通体黑红巨盾。它的模样比重盾力士所持巨盾更精细盾身百十张狰狞鬼面吐舌张嘴滚动眼球。 细听还能听到无数厉鬼呢喃。 心智不坚者容易受气蛊惑。 沈棠与它最接近隐约感觉到某种烦闷戾气在胸口横冲直撞。紧跟着又有魑魅魍魉、刀树剑山在眼前纠缠不休一张张似模糊似熟悉的面孔在她身边围绕呢喃“还我命来”——好家伙这玩意儿还附带精神攻击。她咽下口水握紧剑柄强行压下不适感。 “不想再被杀一遍——” 她下眼睑不知何时泛起了猩红。 一个淡漠眼神扫过那些幻象。 “全滚!” 跑来跟沈棠讨债的幻象抱着头口中发出凄惨惊恐的哀嚎在剑光中腰斩撕裂。 沈棠感觉世界瞬间清净。 再睁开眼是迅速放大的盾。 那面盾飞旋着直指沈棠身后先锋营途径之处树倒草伏一片脚下砂砾被狂风吹卷至半空。沈棠汇聚十成武气至剑锋似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一剑曾当百万师。” 嗡嗡嗡—— 剑芒劈天裂地般袭向那面似要遮天蔽日的盾二者相撞的一瞬天地为之寂静。 不寂静只是感官错觉。 天地并未寂静真正寂静的是他们的听觉。似有神灵在旁看戏抬手一挥就将他们听觉剥夺。让他们听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用眼睛去欣赏这幕名为“剑芒劈盾”的哑剧。 俄而听觉又回到身体。 无数嘈杂声音争先恐后钻入耳膜。 那面巨盾的威力并未彻底消散只是被沈棠那一剑抵消了六成的杀伤力。它们分开之后又分别袭向先锋营。这些时间足够姜胜组织先锋精锐列阵迎敌:“天衣无缝!” 先锋营士气凝聚虽匆忙但姜胜文宫文气磅礴足以弥补仓促迎敌的缺陷。在其辅助下由金色荧光交织而成的圆形屏障自脚下升起于头顶闭合最后跟巨盾相击。 轰轰轰—— 比之前更大的声势响起。 风暴之下战马嘶吼人影晃动。 沈棠立于风中身形纹丝不动。 “吼——” 青色兽影破开风沙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沈棠一口吞下。剑芒与其鳞甲相击只见火花不见血痕。沈棠:“什么怪物?”不消说这一定是那敌将的武胆图腾了。 武胆图腾堪比召唤兽她也想有。 跟共叔武几个请教了几回用他们的经验去唤醒自己的图腾但试了多遍都失败了。为了宽慰沈棠共叔武便猜测跟她文武双修有关唤醒难度比寻常武胆武者大些。 她腾空闪避哪知那青色巨鳄用跟身形不协调的灵活度一尾巴兜头甩来。她只得临时改变重心落点正中武胆图腾主人下怀。敌将同时杀来与巨鳄配合默契。 谁知一击落空。 敌将眼底似有惊愕闪过沈棠好笑道:“我武气耗尽你便能摘我首级了吗?” 他淡声反问:“如何不能?” 没有武胆武者不热衷敌方武将人头。 “自然是因为……你没资格!” 沈棠一剑挥出没用多大劲儿剑芒还未抵达敌将面门就被他的巨鳄以长尾化解。 但—— 敌将目光错愕。 剑芒之中蕴含的气息不会错。 不是武气是文气。 再抬头看沈棠后者哪有力竭模样? “你是……文武双修???” 敌将脑中闪过“荒诞”二字。 沈棠回应:“是又如何?” 敌将:“……” 自己跟個傻子斗了这么多回合??? 沈棠欺身逼近黏着敌将打只是她低估了武胆图腾与其主人的默契前者总能恰到好处地拦截她的杀招。沈棠又要分心注意先锋营与重盾力士的战局准备随时去支援因此无法全身心对付敌将再加上敌将武胆等级不低作战经验不少一旦察觉沈棠威胁到自己性命便战术性撤退拉开距离以至于这边局势陷入僵持不分胜负。 沈棠:“哪有你这种窝囊打法?” 敌将浑然不觉得自己保命有错。 “你这会儿不见到了?” 沈棠:“……” 这颗漂亮头颅暂时割不下来。 战场另一侧姜胜指挥先锋营作战。因为曾经跟重盾力士交过手而重盾力士又是黄烈帐下一张重要王牌一众僚属自然就这支精锐进行针对性的言灵探讨大会。 模拟双方配置在意识异空间的棋盘战场上复盘推演已有一套应对之策。 “如土之崩坠……” “似瓦之破碎!” “土崩瓦解!” 姜胜的【土崩瓦解】与褚曜的不同后者还附带腐蚀能力但重盾力士的盾牌厚度比当年更胜这点儿腐蚀跟挠痒痒一样是个玩笑。姜胜更着重这道军阵言灵对地势的变化集结军阵士气化敌方脚下土地为鬼蜮沼泽一双双鬼手自底下探出抓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拉入泥地之中。先锋营精锐则全幅加持人均长矛在手…… “夫战勇气也——” 己方战士周身武气一顿紧跟着热血沸腾受某种力量鼓舞而暴增于周身经脉疯狂运转。姜胜再道:“一鼓作气!” 言灵之下武气溢出萦绕周身不散似天人羽衣披身在冲锋之时化作一尊尊丈高虚影随行…… 正文 610:平四宝郡票】 临军对阵兵戎相见。 丈高虚影与丈高巨盾正面相撞。 轰轰轰—— 沉闷撞击声无情传入耳畔。 似鼓点一下下敲打心弦。 虚影的相貌与兵卒一模一样行动灵活似生人或抬手抵着巨盾用暴力阻挡前进;或赤手空拳握住盾后刺出的长矛咔嚓硬生生扭断长矛尖峰反手投掷回去。 力道之大足以洞穿肉身。 一旦被击中便彻底丧了战斗力。 但它们的对手是重盾力士军团。 这些傀儡不知疼痛、不知疲累除非尸首分离或者力竭倒下否则还有一口气就能与敌人纠缠至最后。一时间战场前线迸发一团团无形气浪轰撞动静听得人牙酸。 姜胜又恰到好处添了一把火。 虚影与兵卒口中同时爆发出怒吼声在【一鼓作气】之下节节攀升竟硬生生有逼退重盾力士军阵的迹象。后方弓箭手以箭雨扫射分担前线压力场面煞是混乱。 “可惜还缺了点火候……” 他对此情此景并不满意。 与沈棠缠斗的敌将也注意到这边。 哂笑:“这会儿便上了第一鼓?” 【一鼓作气】是一柄双刃剑。 它的效果强横霸道。 强行提振士气、武气坚定意志维系时间与发动者文气有关。但也有致命弊端【一鼓作气】之后就是【再而衰】、【三而竭】越过巅峰就是刹不住脚的下坡路。 敌将借机打击沈棠。 “你方文士是昏了头?” 虽说这支重盾力士军团规模不大但目前还未出现大面积损失双方也才进行第一波试探距离分出胜负还早着呢。但除非言灵发动者文气能强行支撑到局势明朗那一刻否则第二鼓响起就是【再而衰】。这个言灵阶段各方面加持都会大幅度下滑还不能拿下敌人第三鼓再响起进入第三阶段先锋营离兵败如山倒就不远了。 这种军阵言灵一般用于背水一战阶段或者有把握的斩杀阶段用早了坑自己用晚了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只有时机恰到好处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其功效。 很显然—— 这个文士脑瓜子不行。 一上来就坑自己人。 “此子坏了你大好局势。” 试图让沈棠分神他好趁虚而入。 一人一兽一前一后封锁沈棠的路。在她前方是试图绞杀她的武器后方是掀起劲风的巨鳄长尾。那尾巴轻轻一甩能将一人高的巨石劈两半沈棠的身子骨可遭不住。 沈棠回答道:“你猜?” 身法似鬼出电入脚下胜踏云乘风。 轻松避开一人一兽的默契配合。 竟比泥鳅还滑不留手。 敌将:“……”他一武胆武者如何猜得到文心文士肚子里那点儿蜂窝似的心思? 殊不知沈棠绝对相信姜胜的能力。 随着陇舞郡基层逐渐上了正轨姜胜几個终于能歇歇没事儿就切磋交流各自的言灵心得互相精进。他就是从褚曜身上获得了【一鼓作气】的另类使用方式意外打开新世界大门。在外人看似无解的“失误”有完美的解决方式只是解决的门槛有些高。 只要言灵发动之人文气充盈某种程度来说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避开【一鼓作气】之后的两个衰弱阶段。凑巧姜胜最不缺文气了。文宫大成他有任性的资本。 很快敌将也发现了不对。 姜胜这个【一鼓作气】的维系时间未免太长伴随着时间推移竟硬生生逼得重盾力士军团向后撤了十余丈战线。后方力士被挤压了空间阵型没了一开始的整齐。 他第一时间想到“文宫”二字。 也只有文宫大成的文士才有挥霍的资本不止如此这文士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敌将:“……” 秋丞这厮给的情报出入也太大了。 坏事儿还远不止这一桩。 敌将敏锐听到又有大片马蹄声向这边靠拢估测数量是先锋营数倍阵势极大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中军主力兵马。继续拖延下去待中军杀至他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他眼神闪烁余光观察左右。 预备着从何处撤离。 恰逢此刻又有一道武气杀至。 哐当一声拦下了巨鳄长尾。 下一息又徒手摁住巨鳄的嘴手臂抡圆抛出。重盾力士这边大片阴云兜头落下。 砸了个人仰马翻。 来人瓮声道:“主公末将来迟。” 敌将:“!!!” 敌将:“???” 他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词汇? 紧跟着便又听到:“吾没事你不是此人对手暂且退下去襄助先登他交给我来。” 率先赶来的中军武将是吕绝。他虽然有天赋但境界跟白素一档只是二人走的路线不一样还不是眼前这名敌将的对手。逞强硬碰硬他大概率要给人送一颗人头。 “末将遵命。” 敌将恍惚:“……你可是他主公……”他万万没想到这红衣银铠的武将会是沈棠更没有想到沈棠让吕绝走吕绝真就走了。哪有武胆武者就丢下主公去别处战场的??? 沈棠道:“是主公又如何?” 轻描淡写背后是她无法开口的难处。 文士一个比一个要命。 武将一个比一个弱小。 她当主公不撸起袖子自己来难道让他们上吗?这大概就是她为何会文武双修了。 自力更生长命百岁。 敌将:“……” 中军主力即将抵达敌将也没了战意。他赢不了沈棠但想撤退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果断鸣金收兵。舌尖抵着唇吹响某种旋律的口哨。重盾力士听从号令动了起来。 他们本就是傀儡。 指令高于一切。 如此一来本就混乱的阵型彻底大乱。不趁此扩大良机更待何时?姜胜自然不会错过当机立断扩大【土崩瓦解】效果借由泥沼地势来阻拦重盾力士的撤退…… 待中军主力抵达重盾力士以抛下三四百具尸体作为代价完全撤退。这些尸体有七成都是最后阶段留下的。双方交锋阶段重盾力士伤亡相当小可见有多难啃。 “主公——” 话音落下文气增幅加身。 “我只是耗尽武气文气尚充裕。” 沈棠收起剑示意荀贞不用管自己视线落向敌将消失的方向倏忽想到什么又看看荀贞隐约觉得二人有些相似。 只是—— 这大概不可能吧? 沈棠将猜测埋在心里。 打扫战场的活儿跟沈棠无关她挑了个高点儿的地方坐着看着下方兵卒给重盾力士补刀——两军交锋战场混乱有些兵卒为保住小命原地装死是常事甚至会冷不丁暴起偷袭。因此清扫战场的时候为保证安全都要给尸体补上一刀。 嗯这也是军功。 “没想到黄烈的王牌军团会出现在这里……”沈棠咀嚼着大饼充饥眉头皱起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儿嫌恶地道“他这一举动是想摆明态度要给秋文彦撑腰了?” 姜胜这会儿神清气爽。 说话都带着笑:“应当不是。” 沈棠抬头看他解惑:“为何?” “时间上来不及。” 秋丞偷袭南玉县再到主公在北尚县埋伏反击再到这会儿出兵前后也才二十余天黄烈这会儿至多收到消息但想派兵给秋丞撑腰却是来不及的…… 以姜胜对黄烈的了解这次可能是一桩巧合:“黄烈帐下人马虽多但多是流寇难民不似主公一般善经营。筹措军粮的渠道不外乎是‘借’和‘抢’。抢是没地方抢了但借却有地方借。将帐下重盾力士作为交换换取秋丞这边辎重也不是没可能……” 沈棠又问:“先登有无这种可能……这支重盾力士是秋丞自己炼制出来的?” 刚问完她自己先否了。 秋丞要有这王牌保底自己作为他眼中的肥羊邻居还能安稳连种两年田? 正文 611:平四宝郡票】 姜胜对既定的事实毫无探究欲望。 他道:“秋文彦还没这个本事。” 顿了一顿再道:“依胜对黄烈的了解此人因早年经历戒备心极高除了寥寥几个血亲心腹他不信任任何人而重盾力士的炼制绝学又是绝密中的绝密不可能外泄。即便外泄他也会用尽手段将其灭杀在萌芽之中不会让外人有威胁他的机会……” 沈棠点头:“说的也是。” 这会儿荀贞也过来:“黄烈虽出身草莽却非鲁莽灭裂之人不然如何统帅百万流寇?秋丞以重盾力士为伙夫行事高调一旦被黄烈知晓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沈棠闻言也安心了不少。 不过一会儿她想到一桩好玩儿的事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咦倘若这支重盾力士军团真是秋丞用代价换来的外援……今儿这遭嘿嘿不知秋文彦是何脸色?” 嗯一定是猪肝色! 荀贞也跟着舒展了眉眼。 “主公方才已清点完敌方尸体。” “多少具?” 荀贞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六十七。” 话语中隐约带着些期待。这個数字搁在其他战场算不上什么战果但考虑到这是黄烈帐下王牌军团总规模也就万把人意义就不一样了。初战告捷是个好兆头。 “咦比预期中多些……”沈棠先是一喜紧跟着愁眉不展起来“刚才也就千把人还没有任何文士襄助便已如此难缠。而黄烈帐下有万余部队啃他还不崩了牙?” 沈棠这会儿感觉自己在打怪升级。 秋丞是第一个经验包她有信心拿下而黄烈大概率是中后期要扫荡的boss难度原地飙升。黄烈之后还可能有个郑乔等郑乔这边完事儿再解决身边邻居盟友诸如谷仁、吴贤之流小范围合并、经营之后便是更广阔的西北地图……真·长路漫漫! 她还得小心自己不被人反杀。 说起这事儿荀贞让她来看个东西搞得神神秘秘引得沈棠好奇心爆棚。 “怎的你知道如何对付这支军团?” 荀贞:“不知但或许是条线索。” 他让沈棠看的是一具尸体。 一具普普通通的重盾力士尸体。 两名士兵合力抬过来。 沈棠刚一凑近便嫌弃地掩鼻向后仰闷声道:“这尸体死了才多久怎就有尸臭了?” 不仅有尸臭还有尸斑。 沈棠用剑锋挑开那具尸体的衣襟。 大片大片尸斑冲入她的眼帘。 “瞧这尸斑可不是新鲜尸体能有的……乍一看还以为死了七八时辰咦……”她从怀中打开火折子借火光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她刚才没看错尸体胸腔果真在蠕动…… 泛青的肌肤起伏不定这根本不是呼吸的起伏更似有无数蛆虫在下面扭曲蠕动。 她果断用剑锋划开那部位。 噗一声轻响。 浓浆似的东西从伤口处涌出来。 随着它们的出现空气中的恶臭越发明显。沈棠面色平静抬手用剑锋拨开、扩大伤口让伤口更加清晰。皮下组织已被蚕食得镂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贪婪虫子。 她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些尸体全部焚烧再掩埋。” 重盾力士的强大是用寄生体的寿元、潜力、精气换取的一旦它们耗尽或者外界补给不足潜藏体内的蛊虫便会无情反噬寄生体。简而言之这些重盾力士有“保质期”。 不仅有“保质期”“保质期”还很短。 沈棠忍不住皱眉腹诽一句:“……莫非这黄烈将快‘临期’的重盾力士换取物资了?” 这个猜测也不是没可能。 秋丞不清楚重盾力士的秘密只知这玩意儿威力巨大说不定就被黄烈忽悠了。 沈棠被自己的猜测逗笑又瞧见荀贞命人将尸体运下去焚烧处理想起前不久交手的敌将在荀贞转身前闲谈道:“含章我方才碰见一个和你有些相似的年轻武者。” “与贞相似?” “观此子年岁倒像是你家好大儿。” 父子未必长得像。 沈棠也只是将其当一桩趣事。 荀贞对此留了心:“此子何在?” 沈棠郁闷:“逃了没逮住。” 荀贞反而宽慰沈棠:“倘若此子真是秋丞帐下待我军直逼临山县总会碰见他的。” 他的淡定反倒让沈棠吃惊。 “含章便不担心那是令郎?” 她对临山县对四宝郡势在必得。 也不怕好大儿成了垫脚石啊。 荀贞觉得莫名其妙反问:“贞为何要担心?且不说那未必是犬子即便真是——战场刀剑无眼不同于他处。他既然来了就该知道什么叫做‘生死有命’……怯战是懦夫行径乞生是无能之举。既然如此贪生怕死当年何苦来哉?还不如老老实实窝着。” 安心享受老父亲提供的遮蔽。 畅想什么自由天地? 沈棠:“……” 与此同时逃回去的敌将—— 或者说—— 荀定荀贞的叛逆好大儿。 这会儿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在康时埋伏下失了八成辎重粮食又碰见了沈棠损失了四百多重盾力士紧赶慢赶终于在沈棠之前抵达临山县。秋丞等人正等着这批粮草听闻失利大发雷霆。 心疼得能滴出血。 这批重盾力士确实是他高价买来的。 不止是他屠龙局盟友几乎都这么搞。一来拉进与黄烈的关系二来是为了增加己方底牌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破解黄烈王牌的秘密培养自己的亲卫部队。 这点儿心思大家看破不说破。 奈何一直没什么头绪。 谁知、谁知—— 竟折损了这么多!!! 荀定可不惯着他的臭脾气。 压根不压抑火气当场便怼了回去:“秋公帐下提供的情报有误如何能怪在下无能?若非在下还有几分气运在身一日连着两次遭遇战这条命怕是早早就葬送了!” 他只帮秋丞干架。 帮秋丞拼命? 那是另外的价钱。 秋丞帐下一员武将出声质问:“非是无能?重盾力士的折损你又该如何交代?他们一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实力之强众所周知!搁在你手中却折损惨重难道不是你指挥不当?分不清时机?老夫真没想到世上还有武者如尔等这般油滑只知推诿责任而不思反省己身让人耻笑!” 荀定险些气笑当即反唇相讥:“老将军说教人倒是一套一套的怎得这么快就忘了当日面对公西仇连战意都生不出的狼狈?那次怎么不高谈阔论一下自己指挥如何英明、决策如何果断?重盾力士再强也不过是一群二等上造而非一群十二等左更称不上‘无敌’亦非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面对远远强于己方的强大敌人再厉害的操作都只是花里胡哨的小把戏罢了。 那武胆武者被噎得面色铁青。 他走的是灵巧应变的路子。 在公西仇面前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被对方用蛮力打压得狼狈不堪还被贴脸嘲讽。公西仇:【花里胡哨的费时间。】 荀定又拿这事说项他自然气怒道:“你、你不过是用钱就能收买的阍犬——” 荀定懒得反驳。 “哦多谢抬举。”多年土匪生涯让他看着不那么正派眼光流转间甚至带着些邪魅痞气张口就气人“拿钱干活怎么了?诸君不也是食人俸禄之僚臣?还是说尔等视金钱如粪土不屑秋公给的俸薪?你们不稀罕吾稀罕毕竟喝西北风养不了老小。” 荀定说完身边全是不善的凶恶眼神他有恃无恐地冷笑:“还有那沈棠亲自率兵进攻临山县三军已在不远处集结怕是几个时辰就能过来诸君早做打算为妙。” 正文 612:平四宝郡票】 “什么?” “这么快?” 虽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话仍觉意外秋丞更是握紧了凭几扶手掩盖内心的真实情绪。荀定紧跟着又丢下另一颗雷:“倘若没有意外这沈棠不仅率兵亲至……” 他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 不紧不慢地吐出剩下的话。 “……还是先锋大将!” 没见过如此勤恳的主公。 有一文士想起来荀定先前口述的细节半信半疑地道:“先锋大将?但你方才不是说你与沈贼帐下先锋营遭遇一番苦战才得以率兵脱身?莫非——你见了沈贼?” 这番问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荀定自小与其父亲相依为命耳濡目染之下该有的心眼儿一颗不缺。他自然听得出文士这句话背后的责问——沈贼既在何不击毙? 文士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 先锋营一般兵力不足横竖已经牺牲四百多名重盾力士损失无法挽回。荀定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剩下的全部牺牲了趁机拖死沈棠这个贼首那不是更好? 想来是有机会的。 而荀定没有这么做。 荀定嗤笑:“是啊正因为沈棠是先锋营大将才让荀某吃这么大的亏。诸君难道忘了或者是不知沈棠此人四年前便能阵前与公西仇较个高低?荀某如何能留人?” 但凡先锋营换個人他也未必吃亏。 荀定对自己实力有信心。 众人:“……” 他们都是耳闻没人亲眼瞧见那一幕再加上沈棠这几年过于佛系活似个只会种田的老实老农低调到查无此人……一来二去的难免会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一时间人心浮动。 直到一声爆喝打断众人思绪。 “怕什么怕?一个个真孬种浑不似有种的爷们儿!这仗还没打起来尔等便心生怯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早夹紧尾巴出城给人三拜九叩得了!区区沈贼尔!当年不也败在公西仇之手?如今公西仇为我等所用还愁拿不下此子首级?” 秋丞握紧扶手的手微微松开。 是啊他还有公西仇这张底牌。 目前为止除非雇主恶意拖欠银钱不然公西仇都会完成契卷约定直到结束。哪怕外界盛传此子名声恶臭不堪只认钱不认人但秋丞却觉得这种人用着更放心。 秋丞有自己的野心不满足小小一四宝郡早有扩张的心思听闻公西仇赋闲在家便取了重金上门请将。有这么一尊凶名赫赫的战神坐镇不啻于吃了颗定心丸。 荀定听了想翻白眼。 公西仇这几年派头越来越大。 干什么都要在契卷上明确好了。 拿多少钱就给干多少事儿。 他这会儿又在孝城治所根本不可能也不会来临山县想让公西仇发挥作用那就要等沈棠率兵打到孝城。可你说——都被人打到老家了最后还是靠着花钱聘请的外援再将人打退有什么可嚣张的?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这仗怎么打。 没有粮草补充损失了重盾力士…… 这临山县不好守。 荀定思索着如何破局。 在角落坐下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架势任由议厅吵吵嚷嚷堪比菜场他自岿然不动。又听一年轻气盛的武胆武者扬言沈棠没那么可怕虚名居多愿立下军令状为秋丞将其脑袋摘下。荀定被逗得差点儿笑出声。真——无知者无畏。 没多会儿他注意到有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循着视线看过去撞上一双阴鸷森冷的眸。双眸主人却是个相貌不俗、妆容寡淡的女子荀定心下一转便知她身份。 传闻是秋丞极为疼爱的金丝雀。 对此荀定不置可否。 谁家的金丝雀不养得光鲜亮丽? 眼前这“金丝雀”瞧不出半分幸福。 他跟秋丞打交道时间不长但公西仇那厮说过秋文彦跟不少世家子一个尿性有贼心有贼胆有饕餮胃却少了几分自知之明以及男人的担当这种人惯会窝里横。 所谓金丝雀怕是冷暖自知。 他听得耳朵嗡嗡响却听议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传信兵匆匆赶来:“报——” 众人看向传信兵。 “敌军率兵两万已至城外十里!” 众人脑子跟着嗡了一下。 纷纷看向荀定。 荀定面不改色实则心下一惊。 他只跟先锋营打了交道和其余两军并未碰面还真不知道沈棠兵马规模。 不曾想居然有两万之多??? 秋丞直接捏碎了凭几扶手:“两万?” 两万兵力什么概念?对于一个郡而言等同于倾巢而出了也释放了一个讯号—— 不干死不罢休! 有人再次追问求证:“当真两万?” 传信兵回答道:“千真万确。” 数量不可能精确到个但看军阵规模大致数目还是对得上的出入不会太大。 苗淑注意一个细节。 “陇舞郡境内才多大点?能养活多少兵马?更别说边境又有驻军瓜分军资……沈贼莫不是真倾巢而出此刻后防空虚?”知道陇舞郡有多少地就能估算养活多少兵。 要么是人数造假两万兵马只是个虚数里面掺了水分临时抽调境内庶民充数实际上参战精锐可能一万上下。要么就是沈棠发疯倾巢而出老巢也不留足够看家的人……倘若是前者对方战力不足为惧倘若是后者他们有利可图。 兴许能趁虚而入反杀沈棠。 苗淑三言两语便点出关键秋丞也跟着她的思绪想到上面两点紧皱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如此说你的意思是……” “沈贼不足为惧。” “倘若我等此刻便认定对方强横而怯战气势弱于人只怕真的中了贼人圈套……” 苗淑一番侃侃而谈忍不住将视线落向秋丞帐下始终一言不发的主簿文士。 同时也是秋丞帐下第一文士。 后者神情漠然。 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待秋丞问计于他他才开口。 “乍一听此番分析没错。但却忽略至关重要的一点——沈贼这么做有甚好处?此子经营陇舞郡两年耗费精力无数粮库充裕招揽流民无数境内人丁兴旺……这都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做到的。若不留人看守陇舞郡即便全力攻下四宝郡可不慎丢了陇舞郡值得?故依吾看陇舞郡境内必是戒备森严只待有天真念头之辈自投罗网。这多半是‘请君入瓮’之策。” 苗淑当即便不服气。 “若陇舞郡境内戒备森严属实可眼前又有两万兵马凭沈贼的家底如何养得起?” 正文 613:平四宝郡(十五)【14号住院】 意识到众人都看自己目光或戏谑、或看热闹、或不屑一顾苗淑反应过来刚才口气有些冲得罪对方怕是处境更艰难。便不得不缓和情绪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带刺。 她并非听不进逆耳忠言。 只是听不得旁人吹嘘沈棠。 “依照主簿所言沈贼行事周全思虑详尽不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那么城外两万兵马便不可能有伙夫充数。不然沈贼这么做有甚好处?拉着帐下万余精锐攻打四宝郡给吾等送军功?”苗淑将主簿的话原封不动送回去。沈棠也是人难道就不会犯错?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荀定听完险些笑出声。 照此分析陇舞郡后防守卫森严前线两万精锐不掺水但这两个结果存在冲突。 多出来的万把精锐从何而来? 从天而降还是凭空产生? 亦或者跟谁借来的? 刚想完便听苗淑道:“二者虚虚实实必然有一个是假的混淆吾等视听……” 那主簿看着好涵养被苗淑当着众人的面呛声也不恼怒语调平缓如昔毫无波澜起伏:“为何不能是沈贼与人借兵?诸君可还记得此子当年在孝城一战结交众多豪杰名流。此番要对吾等动武自觉兵马不足暗中寻人借兵并非没有可能……不是么?” 荀定暗中观察二人。 与其说这文士好涵养倒不如说他眼中根本没有苗淑自然也不在意她情绪如何。 苗淑冷笑:“当年孝城盟友除了兵败身死的剩下的全部加入屠龙局一心一意对抗暴主郑乔。论亲疏远近他们如今俱是主公盟友如何会背弃盟约襄助外人?” 不可能有人借兵给沈棠。 再者时间上也来不及。 所以—— 众人的问题不免又绕了回来。 两个猜测哪个虚哪个实? 就在秋丞沉吟不定的时候荀定这个编外人员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印证这点还不容易?人家两万兵马不就在城下十里外等着?与其交手不就能一探虚实?” 目下火烧眉毛了还争辩这些? 公西仇那厮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 屁用没有! 依照荀定的脾气这会儿直接整装待发点齐兵马派遣精锐严守城池自己再率兵出城跟沈棠主力一较高低。是强是弱、是虚是实过手便知光颅内风暴有意义? 猜来猜去猜错了多尴尬? 众人:“……” 荀定表情怀疑:“额荀某失言了?” 这些人莫不是将沈棠忘了吧? 忘记倒不至于但确实没足够重视。 从进攻南玉县粮仓就看得出他们习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沈棠。骨子里带着高门出身对草台班子的鄙夷即便沈棠后来小露两手仍未能完全打消他们的傲慢。 临山县城墙。 秋丞正颜厉色率人登上城楼。站定向沈棠大军方向眺望。虽有夜色阻碍仍能看到远处连成一片的旗帜。密密麻麻迎风而动。空气也被染上无言的肃杀气息。 他又低头看了眼墙垛。 冷风灌面旗帜猎猎。 四宝郡是个战事频发的地方临山县城墙也跟着几经战火。虽有修缮但几番缝补仍能看出战火摧残后的痕迹。墙面坑洼城墙不是这里缺了角便是那里豁了口。 前方消息随着斥候一一传来。 沈棠大军似乎没直接干架的意思反而在十里外埋锅造饭。炊烟袅袅米香四溢一片人间烟火气息。搁在秋丞这边等同于挑衅粗俗翻译便是——【小崽子别着急等你老子吃口饭。倘若等不及你可以现在打过来不然就等老子吃饱了打过去。】 秋丞不动声色其他人也未出声。 苗淑便问:“他们军阵如何?” 倘若阵型散漫便有可乘之机。 饱食一顿会让人精神慵懒放松。 在这么近的距离埋锅造饭心大。 斥候抱拳低头回禀。 “秩序俨然整齐统一。” 即便是这么轻松的氛围之下沈棠大军也不见松懈逼得斥候都不敢离得太近。 苗淑再问:“全军上下皆是如此?” 倘若真有滥竽充数的庶民伙夫他们不曾接受正统的操练行动上自然无法与令行禁止的精锐同步看着就非常扎眼便是破绽。奈何斥候的回复并不如她的意。 “皆是如此不见有人散漫懈怠……” 苗淑攥紧拳头:“怎会如此?” 没有滥竽充数的? 目下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沈棠没突然出击给了秋丞这边进一步完善部署的时间。 倒不是沈棠喜欢墨迹纯粹是因为“磨刀不误砍柴工”——先锋营跟荀定交手时间虽短但耗费不少力气沈棠武气还未完全恢复姜胜文宫也需要缓缓干脆先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至理名言诚不我欺。”沈棠三不五时就听到有敌方斥候靠近的消息愣是不慌不忙低头享受食物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手中粗粮是什么山珍海味“嘿嘿秋文彦这会儿估计都没心思吃饭最好一口噎死他。” “主公也不怕他们偷袭?” 吕绝时不时扭头眺望城池方向。 他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这可是自两年前永固关一战他首次上战场。武将不打仗靠什么攒军功?不攒军功他如何变更强?战功近在眼前哪有心思吃饭?可主公不让动他也只能按捺心思。 一顿膳食吃得味如嚼蜡。 沈棠心大得很笑呵呵道:“他们主动来偷袭更好省了咱们多跑十里路……十里路什么概念?微信运动步数妥妥第一!走着不累吗?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给出的理由荒诞滑稽又令人不解。 因为沈棠时不时就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吕绝也见怪不怪能听懂大概意思就行。 吃饱喝足不见敌军过来。 沈棠无不遗憾地拍拍腰间腹吞:“啧秋文彦这胆小鬼!这么好的机会不来怂!” 当然真敢来就把他头打飞! 14号就去住院啦。 香菇尽量搞几张存稿_(:3」∠)_ 估计不多就两三章。 能少请假几天就少几天。 剧情可能、大概、或许水了点儿(小声哔哔其实是孕晚期总觉得脑子不够使好多词汇剧情明明都预想好了结果双手摸上键盘又忘了个精光就当是香菇脑子进水稀释了剧情)。 等香菇孢子落地休息休息回来给大家一个大大的surprise! (本章完) 正文 614:平四宝郡(十六)【15号手术】 借着消食的功夫沈棠还与一众文武围着散发余热的篝火堆大致确定进攻的军阵言灵。沈棠突然感慨:“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打攻城战诸君务必谨慎应对。” 据她所知攻城战是战争中最难的。 往往需数倍于敌人的兵力才能拿下碰见乌龟似的硬骨头数月久攻不下也常见。 攻城一方首要面对的不是城中敌人而是坚固城墙以及城墙为核心构建的完整防御军事。护城河、城门、外城、内城一步步突破方能推进阵线。但能那么轻易? 一点儿不容易。 偌大一座城池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被敌人带兵攻克人家花大价钱建造它作甚? 城池防御可抵守城四倍兵力! 墙体不是夯土堆砌便是以巨石搭建防御能力惊人弓箭这种轻型武器起不到多大的效果守城一方却可以躲在城墙后面儿借着各处预留的射击口发动反击。 一旦开战守城方还会用石头堵死城门甬道防止敌军用攻城木突破迫使对方以云梯登城墙。如此就能占据高处地势往下倒烧沸的金汁、带火的石头、滚木…… 即便城墙失守让敌人冲入城中也有机会靠巷战反败为胜。但这套理论搁在贼星降临后的世界不完全适用因为个人武力值被放大不乏有徒手拆城墙的狠人。 临山县城池不如孝城那般高耸巍峨攻打难度相对较小却也只是相对而言…… 顾池看出沈棠淡定表象下的不淡定。 谈笑自如:“主公莫慌。” 沈棠没经验没事儿。 她帐下这些老油条经验丰富得很。 实在不行就走流程呗熟门熟路。 “好我不慌。” 这边气定神闲。 秋丞那边如坐针毡。 敌人就在眼前但人家什么时候打过来会以什么姿势打过来己方一概不知。充斥着未知的威胁就近在咫尺搁谁能安心?秋丞更是一刻钟问三遍沈棠的动静。 奈何沈棠不挪一下窝。 终于—— “报——敌方异动!” 秋丞顿时精神几分支长耳朵。 “哼来得正好!” 众人也心道:【终于来了!】 是的沈棠这边兵马终于有动静了。这一消息似插上翅膀第一时间散布各处。备战号角响起城墙守军整装待发连最偷奸耍滑的老油条也不敢继续浑水摸鱼。 一边手忙脚乱穿戴好装备一边摇醒一块儿偷懒的袍泽:“醒醒全部都醒醒!” “咋的了?” “还咋了?耳朵聋了没听到?” 来不及细说便抱着武器连滚带爬去自己岗位醒来的人也听到命令匆匆起身。 这些只是底层不起眼的一幕。 城墙上挥斥方遒的大人物无暇顾及。 秋丞等人看着远处由人组成的“黑色地平线”犹如涨潮海水朝着己方逼近。马蹄整齐划一产生的震颤感站城墙上都能感觉到。秋丞静默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如此奔袭还能聚而不散……” “果真是吾等小瞧了沈幼梨。” 秋丞不后悔抢劫沈棠。 只后悔没做好万全准备小瞧了对方。若知道沈棠有这样的家底当初应该再联系附近缺粮郡县从各处发兵蚕食沈棠。虽说此举必须分人一杯羹但胜在风险小。 待大军逼近城下秋丞便给身边武将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气沉丹田手执一支长矛指向下方义正辞严:“底下何人?何故犯我临山?还不速速退去保命!”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然正气凛然大义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才是受害者。 “呵呵哪只疯狗在狂吠?” 不多会儿下方阵中出来个骑骡武将红衣银铠身板挺直声音听着年轻。 此人口中哂笑。 声音不大却能轻松传遍两军。 可见对方功底之深厚。 但对方嘴皮子功夫更深厚。 “一群贼子偷了你祖宗的东西在南玉县干下不要脸的事儿现在两军阵前你装你大爷的纯洁白莲花?这么能装怎么不去流水线一次装个够本。虽说薪水微薄但总好过一家子穷得趴在粪坑果腹!开口喷粪还不擦嘴非得到处招摇恶不恶心?” 沈棠不惯着人开口就是高含量户本以及屎尿屁的问候末了还不忘捎带上他们的主公秋丞。当着两军扬言:“识相的现在就把脖子洗干净的秋文彦推出来!” “趁着心情好留他个全尸!” 此话一出正惬意抚须的荀贞拽下一根胡须。这将他心疼得不行试图将胡须装回去戳了两下只得放弃。瞧着主公背影与姜胜咬耳朵:“主公这是被气狠了?” 尽管有些内容听不懂但从能听懂的部分推断也知道剩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姜胜道:“约莫是吧……” 又给沈棠挽尊:“主公往日不这样的。” 荀贞深以为然:“这确实。” 平日的主公啥样子? 彬彬有礼斯文儒雅。 谦躬下士黜陟幽明。 政务方面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只有偶尔才会露出这年纪特有的俏皮活泼。 总之—— 二人默契一致想到了某个人。 【算他走运此次没来……】 沈棠这次拉出来五名文士阵容豪华。 康时带着机动小队顺便给虞紫林风几个小年轻当带教老师多多积累经验。三军主力这边则是姜胜、荀贞、寥嘉和顾池。其他人留守驻守郡内辖区县镇防止偷袭。 原先是准备带祈善出门的沈棠也习惯了祈善随军但鉴于前三者跟他关系不那么和睦隔三差五能斗嘴两句三人闲聊还会自带“屏蔽祈元良”的结界——沈棠作为主公在下属没有斗出实质性火气的情况下也不能强求几人关系甜甜蜜蜜…… 思忖再三还是让褚曜、祈善、宁燕几个留守看家剩下一个名额让顾池顶上。 其实带着顾池出门也方便回头要是抓条大鱼俘虏有他在审问起来也方便。 顾池听到二人低语撇撇嘴。 主公哪里是气狠了? 她分明是暴露本性了。 刚才那些不过是她骂人词库的冰山一角真正张口跟人对骂那输出力度绝不亚于狂风暴雨哪会这么温柔?尽管如此城墙上的人还是被她的粗鄙气了个仰倒。 _(:3」∠)_ 已经定好啦早上第二台手术嘿嘿。 老天保佑手术一切顺利。 ps:出现bug把寥嘉给忘了打补丁打补丁 (本章完) 正文 615:平四宝郡(十七)【生完了】 特别是秋文彦脸色完全不能看。 那武将也是个不讲究的人当即一脚迈上墙垛化身人形喷壶握长矛的手都在颤抖气得牙根摩擦:“小贼说什么?你又是谁老子?真是气煞你爷爷我——你还如此冒犯吾主当真可恨至极。今日不摘了你的头颅做尿壶难解爷爷心头之恨!” 不过此人虽暴怒但还记得主公秋丞在这里不能贸然跳下城墙与人一较高低、一决生死便赤红着脸向秋丞请战道:“主公请容末将下去斩杀小贼!” 荀定窝在人后瞧热闹。 凭他的目力轻松便认出城下飙脏话的年轻武者身份整个人精神起来。只是他也坏心眼没出声提醒叫骂的人是沈棠。 这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提醒?得加钱! 秋丞沉着脸双眸迸发出看死人一般的森冷目光。他同样不知沈棠身份只以为对方是沈棠帐下武夫。区区草莽武夫却当着两军数万人的面对他指名点姓辱骂。 若不反击教训自己必会被天下人耻笑为无能懦夫冷声道:“你且去吧!” 耻辱唯有鲜血能洗! 请战的这员武将战绩不俗即便不能开门红试探沈棠这边虚实却不成问题。 “唯!” 武将心中一喜抱拳领命。 斗将第一场他必胜无疑! 这个时代攻城也是有流程的要么先斗将再攻城要么直接率兵攻城只是大部分情况下会选择前者。因为不论攻城还是守城只要能在斗将获胜便能大幅度加持己方士气最大效果堪比人人加持一个增幅言灵选择后者便相当于放弃这个增幅。 “秋文彦就派你过来?”沈棠骑在摩托背上双手拉着缰绳戏谑地看着来人。 对方出场倒是挺拉风周身爆发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武气。小山丘似的敦实体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甫一落地伴随着巨响激起飞扬烟尘脚下土地龟裂成坑。 他自沙尘走出。 每走一步周身武铠便凝实一分。 他这身武铠与寻常不同每片鳞甲都有模糊暗纹。起初看不出图形随着细节逐渐精致最后竟构成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恶鬼攀附他身眼珠子还会追随光线滚动着与人对视口中狰狞咧笑。武将手中长矛也跟着化成一柄带着倒刺的怪异长斧。 这个出场沈棠给他打8分。 装逼装得不错。 扣掉的两分是因为他长得丑。 啪啪啪她给对方鼓掌一开口又是气人的话:“你这花里胡哨的魔法中年肌肉男变身……华而不实又丑得清奇。我就很好奇了这么做能提升你的挨打体验吗?” 变最华丽的身挨最恶毒的打。 论装逼沈棠目前只服公西仇。 那家伙才是逼王之王啊。 沈棠声音不大有心人都听得真切那名武将感觉被轻视忿火中烧连带周身的武气也化成虚幻的焰火。正欲出手谁知沈棠这边跑出来个年轻武者临时请战。 “且让末将会一会他!” 沈棠瞧了眼吕绝。 以及想抢名额却慢了一步的白素。 问道:“你要上?” 吕绝恳求:“愿以性命一搏!” 沈棠心中飞速分析想着吕绝实力与眼前武者虽有差距但并非不能打。操控摩托往后退将位置让出眼神示意白素不要急以后出阵机会多得是:“行!但你别逞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性命相搏免了你的命很珍贵折在这里不值当。” 沈棠打这一仗除了想缓解发展的压力同时也存了锻炼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吕守生你可懂?” 吕绝抱拳:“唯!” 斗将未正式开战都能换人。 但换人的规则是出阵武将等级不能比叫阵高。不然一方派个弱鸡出来叫阵骗出敌方的出阵武者己方再上场一个武胆等级比敌方高的互相套娃那还打什么? 秋丞这边的武将见状大怒指着沈棠道:“你这孬种跑什么?怕你爷爷了?” 奈何沈棠不吃激将法。 甚至连头也没回:“我怕?我怕你祖上单传十八代骨灰加起来还不够我扬。” 此话一出彻底激怒对方。 别看他体型敦实实则身法轻巧。脚下步伐看似急促定睛细看却只能看到残影。仅一个呼吸便飞速拉进与沈棠的距离。武器一连三劈三道弧形光刃呈品字形。 以诡谲莫测的曲线偷袭沈棠死穴。 “匹夫胆敢!” 吕绝可不是死的当即拍马上前。 正好挡在光刃的前进路线上抬手便是三下光刃被其锋刃绞碎。看似接招接得轻描淡写实则不然。胯下战马受不住上方力道发出吃痛嘶鸣倒退数步才稳。 “好!”见吕绝成功拦截敌将腮帮子的肉不停抖动额头青筋暴起五官因愤怒近乎狰狞杀气腾腾道“你爷爷手中这柄斧头不斩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 吕绝冷笑:“你祖宗。” 因为沈棠的带头榜样以至于帐下文武都喜欢给人当祖宗用武力教训底下的孝子贤孙。那武将自然受不得这样的撩拨咽不下这口恶气抄着武器杀向吕绝面门。 “竖子受死!” “来得正好!” 吕绝也不闪不避。 不同于白素走的轻、巧、快的路子他的路子则是粗中有细。看似大开大合刚猛、犷悍、暴烈追求极致的一力破万法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寻觅一击必杀的机会。 打起来更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 凶狠与力量的结合。 敌将并未被吓唬住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对方还不知在哪块地里刨食。对境界不如自己的吕绝自然而然带着些许轻蔑。 可轻蔑不等于轻视。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为掉以轻心而丢脑袋的蠢货哪会允许自己成为其中之一? 只见场上武气相撞兵刃相击金属与金属交锋嗞出四溅火花。光芒将黑夜驱散一瞬下一息又被卷土重来。眨眼间便过了三五十招两道人影交错闪现各处。 不多时敌将大致摸清吕绝的套路。 一次斩击过后他猛地大喝。 “下一击便要你的脑袋!” 吕绝不为所动。 骗不到他! 谁知敌将还真不是骗他。 嘭! 武器相击吕绝敏锐发现手感不对在与生俱来的战斗意识驱使下下意识反向爆退。正好瞧见敌将手中怪异巨斧绽开一朵妖娆舒展的金属花朵酷似菊花…… 花瓣根根竖直朝吕绝激射而去。 _(:3」∠)_ 我这会儿应该在闲鱼躺尸中…… 妈的疼得要死打麻药疼然后胎儿太大剖出来都费劲宫缩素三袋不说还用沙袋压着刀口揉肚子………整个下午度秒如年…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还没有闺女是个儿子…… (本章完) 正文 616:平四宝郡(十八)【求月票】 噗噗噗噗噗—— 金属花瓣没击中目标落空散在地上每根都留下一个一指粗的坑洞。吕绝脸色凝重观战的沈棠眼神泛起一丝波澜。这暗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阴险毒辣又刁钻。 “暗器版加强霰弹枪啊……” 霰弹枪是在近距离将多发弹丸成束射向敌人而敌将在武器上搞的暗器发射后命中目标每根“花瓣”会在没入血肉后二次、三次散射状分裂。地上这些坑洞看着不大但内在已经千疮百孔。倘若它们尽数落在一具血肉之躯上这人不死也废。 敌将眸光微微发冷。 “哼你逃得倒是快。” 提醒未必是真心提醒。 但使诈是真的想使诈。 吕绝虽然上当但他的战斗意识救了他一命。哼幸运可不会屡屡光顾一个人。 逃得了这次还能逃得了下次? 吕绝不甘示弱:“如何是你祖宗逃得快分明是你这不肖子孙年迈体弱手脚忒慢!” “逞一时口舌之快看你爷爷我不割下你的舌头当下酒菜!”敌将不曾想吕绝这样了还嘴硬恨得牙痒痒。原地蹦至高处举着巨斧犹如炮弹般冲去“纳命来!” 不料吕绝还义正词严地反驳他。 眼中迸发精光犹如劈山断海的神兵利刃一下子破开敌将那一击蒙上的阴云。 “割舌头下酒菜?”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恶心得想吐。 “老子舌头不想跟你舌头有接触!” 这老匹夫有大病! 沈棠:“……” 不愧是你吕·恋爱脑·夫人·绝! 敌将也被吕绝满怀嫌弃的话语惊到险些一斧头劈歪。他稳住重心恼羞成怒。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进攻愈发密集胜似疾风骤雨。快得斧头化成道道残影每一下都朝着吕绝各处要害而去。倘若被他砍结实不消片刻功夫吕绝就能被他做成生“人”片! 噗! 在神秘力量加持下吕绝手中利刃竟能划破敌将肩吞触及到冰冷金属之下的温热血肉。一声轻响鲜血喷溅。血腥气让吕绝头脑发热与他猩红双目遥相呼应。 他一击重过一击。 竟靠着纯粹的蛮力压制敌将一头。 如此这般犹不解气只见他一招虚晃骗人纵身高跃跨上战马。战马嘶鸣着高扬马蹄踩向敌将胸甲。那一瞬的力道不啻于千斤重物压身敌将巨斧一横挡在身前。 噗! 这次是被踹得连连暴退。 气血于胸腔翻涌武气在经脉乱窜。 甚至连丹府也受到了小小反噬。 “黄口小儿你找死!” 敌将呸得一口吐出口腔污血。 恨不得将吕绝千刀万剐。 城上城下战鼓不停。 秋丞无意识抓着墙垛一角看似面无表情地观战实则内心已经高高悬吊。他绷紧腮帮子附近的软肉呼吸下意识屏住。相较于他的紧张沈棠这边倒显得随性。 “啧啧对恋爱脑而言再没什么buff比心头白月光、心间朱砂痣更有杀伤力……原先判断他胜算只有四成这会儿再看胜率已攀升至六成。”沈棠放下挡在额前的手“虽说武胆武者等级越往后边儿每一级差距越大。但影响胜负的因素不止是等级还有气势……守生此时的气势已经全面压制对手……谁瞧了不说声离谱?” 吕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带着夫人给予的爱之buff! 果然恋爱脑是不讲道理的。 顾池:“……” 嘭! 吕绝的武器再次轰击敌将面门。 敌将口中发出一声闷响。 硬生生忍下气血震荡之痛。 紧跟着沈棠敏锐注意到他的手指偷偷做了个小动作。手中怪异巨斧梅开二度。瞧这情形是想趁此良机故技重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吕绝此时陷入某种狂热爆裂状态力量速度会大幅度增加但同时会牺牲一定理智。洞察力远不如平时水准。 此时偷袭容易得手。 但事情发展会如他预料? 那朵金属菊花二次绽放还未来得及彻底舒展身姿便在敌将惊愕眼神下被一只手徒手拧下。花瓣提前炸开噗嗤不停又听吕绝狰狞道:“给你祖宗吃下去!” 鲜血混合着还未彻底结束炸裂的金属花瓣直接怼向敌将面门敌将后仰欲退却被吕绝另一只手抓住肩吞。只慢了那么一瞬他感觉到面部传来一阵刺裂剧痛! “啊——” 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敌将舍了肩吞才得以后退。 右眼模糊鲜血淋漓。 坏消息是这眼睛是保不住了;好消息是他闪得还算快金属菊花的散射状分裂已经到了尾声。不然他失去的就不是一只眼珠子那么简单而是脑浆被打成奶油状。 反观吕绝就好得多。 他借着鳞甲护手的掩护积蓄大半武气提前在手掌覆盖一层又一层武气屏障冒着这只手可能报废的风险徒手接下对方偷袭。结果是喜人的手掌没有废只是瞧着伤势不清不断淌着血。 也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敌将的血。 或者两者皆有。 吕绝喘着粗气蔑笑:“老东西有本事再使用第三次正好废了你另一只眼!”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沈棠看得真切。 想要巨斧开出那种金属菊花并不难难的是每一根花瓣都需要压缩武气这也是菊花二次乃至三次分裂散射的核心所在。犹如弹簧施加压力越大其反弹越厉害。 以他的武胆等级和武气储量来看两朵暗器三次分裂散射就是敌将当前极限。 敌将在第一次偷袭失败后被热血上头的吕绝一步步打压也跟他虚耗太多有关。 如今胜负已分。 敌将也看出大势已去。 虚晃一招欲召唤战马转身奔逃。 只要进入城池射击范围料想吕绝也不敢再追击这点距离于他而言不过瞬息。 “可惜——” 沈棠看了啧啧摇头。 将自己背后暴露给敌人…… 还是暴露给喜欢蹲守时机的吕绝……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么? “胜负已分。” 话音刚落敌将感觉脖子一冷。 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视野突兀地原地拔高升至顶点又突然垂直向下紧跟着是莫名的天旋地转……他微张口吐出半口浊气疑惑地颤颤眼皮。左脸贴着粗糙沙土眼睫沾上砂砾。模糊间看到一具身着恶鬼缠身纹甲胄的无头尸体向前倒去。 那是…… 他自己??? _(:3」∠)_ 这章是少有的存稿…… 术后第二天已经能下床走几圈了但连着两天没吃东西就半流食起身就容易头昏……呜呜呜啥时候能排气吃饭啊总感觉肚子里一团气差着临门一脚…… (本章完) 正文 617:平四宝郡(十九)【求月票】 随着无头尸体倒下天地仿佛寂静一瞬秋丞瞳孔震惊收缩一拳头砸向墙垛。 怒声连连。 “可恨!” “着实可恨!” 众人皆默不敢吱声。 这时候说什么无疑是触秋丞的霉头。 斗将输赢也分情况。 阵前被人斩下首级无疑是最严重的一种己方战鼓低迷士气下滑。秋丞听闻气不打一处来大步流星往战鼓走去夺过兵卒手中鼓槌。灌注文气于鼓槌和鼓面。 咚咚咚咚—— 高亢急促又满含愤怒的鼓点响起。 借文气强行提升下滑的士气。 此招果然能奏效。 秋丞手持鼓槌指着下方意气飞扬的吕绝狠声道:“何人替吾斩下此子首级?”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秋丞说完便有三四名武将出列请战。 这些武将的实力皆是不俗。 搁以往最低都是能镇守一方郡县驻军的都尉。他们之中有些奔着秋氏名声而来有些是被秋丞诚恳和重金打动也有的跟他关系好他出面招揽便答应跟随的。 从武将阵容来看…… 这是能引起沈棠艳羡的。 于一众武将而言己方袍泽被个无名小卒阵前斩首他们面上也无光彩。即便不顾念平日交情光是为了洗刷耻辱也要将吕绝留下来。秋丞这次选择保守了许多。 选择了一名魁梧中年武将。 “此战便交给你了。”秋丞语重心长。 那中年武将眸光凶意不曾收敛铿锵有力:“末将必不辱使命不仅要替战死袍泽报仇也是跟沈贼讨回一笔利息!”他的胞弟前不久率兵攻打北尚县被斩杀。 凶手是一名红衣银铠的小将。 他刚才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名特征吻合的人但对方过于年轻武气收敛得干净瞧不出具体武胆等级。他不敢确定此人就是凶手但他清楚凶手就在沈棠帐下。 只要是为沈棠效力的便是他仇家。 秋丞终于面露三分喜色舒展眉梢。 “好好好待君凯旋吾必为你设宴摆酒。”秋丞对中年武将很有信心。原来吕绝已经战过一场武气消耗巨大;二来等级又远不如人。至多十招便教他人头落地! “多谢主公!” 中年武将抱拳领命。 只见他扬天长啸声音宛若狮吼音浪阵阵掀起狂风直吹得旗帜乱摆动。 他纵身跃下城墙也不搞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每迈出一步上涌的武气便在相应部位化出武铠部件。不多会儿便有全套武铠附身手持狮头暗纹长戟气势迫人。 眸光森冷地看着吕绝。 问道:“你想怎么死?”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落在吕绝眼中却是一副百丈雄狮压境的恐怖景象气势上的完全压制让他后脚跟下意识后缩。但还未等脚跟落地肩膀就被一股坚定力量稳住。 一回头是…… 额没人。 吕绝回过神才发现鬓角都是汗。 沈棠骑着她心爱的小摩托哒哒跑上前。雪白骡子开心得摇头晃脑咧嘴模样像是贱笑。一人一骡恰到好处地挡在中年武将与吕绝之间。吕绝笃定刚才那股力量源于他家主公而主公却说:“守生退下这人可不是你现在能应付得了的……” 沈棠是想安排那些实力差不多的敌人当做己方新人磨刀石若几个新人能在生死之间体悟专属的【武者之意】未来前途无疑会更加光明她可不想将新人磨断。 因此—— 该上就上该退就退。 吕绝或者说沈棠帐下这些僚属最大优点就是听劝。听人劝吃饱饭不会贸然逞强。中年武将也不阻拦吕绝因为他对自己实力有信心因为沈棠也是红衣银铠。 城墙上的荀定:“……” 见过找屎的没见过找死的。 若杀吕绝第二场就算赢。 这厮却任由吕绝下场换上来对方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想啥呢?真以为自己是那个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公西仇啊?看都不用看荀定已经能预料到中年武将的下场。 不过人家不这么想。 他只是轻蔑扫量沈棠的装扮。 正统的武胆武者追求的是夸张健硕的身形魁梧有力的肌肉才是力量的证明。沈棠这个子在他面前无疑就是残废。个头不高肩膀不宽相貌也毫无男子气概。 正在拧眉分析的顾池:“……” 若非场合不对他差点儿当场笑出声。忍了又忍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荀贞问他:“望潮笑什么?” 顾池回:“自然是笑此人找死。” 许久没看到如此精准踩雷的人才。 中年武将不知此事只微眯着眼扫视沈棠尔后说:“无名小卒姓甚名谁?” 沈棠张口便是:“你祖宗。” 中年武将浓眉倒竖眸光迸射出一瞬的杀意气势直扑沈棠而来却还是压下火气冷笑道:“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你们这边除了你还有谁是红衣银铠?” 沈棠骑在摩托背上歪头细想。 回答:“没有只你祖宗一人。” 中年武将怒极反笑:“年纪小小脸皮倒不薄。你说沈贼帐下身着红衣银铠的武将只你一人莫非你亲手斩下过一名九等五大夫首级?也不怕风大闪了你舌头。” 沈棠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笑盈盈挑衅:“这年头说实话反而没人信。我杀过的人里面九等五大夫这种级别还真排不上号你指的是哪位的首级?或许他生得别致我还有点印象呢。还有你骂谁是贼?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干出杀人盗粮的你家主公才该称为‘秋贼’!” 中年武将听闻此言心下一沉注意力全被第二句吸引顾及不到最后的两句。 倘若这名小将没撒谎…… 他的胞弟真是此人斩杀的? 不不可能。 此人这般年轻如何能做到? 却听沈棠笑道:“你这张脸我似乎有些印象。你跟那日率兵偷袭北尚县粮仓的九等五大夫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儿子还是你兄弟?你此番是想找我让你们团聚?” 夜间的风格外寒彻骨。 _(:3」∠)_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只剩半章存稿了。 好消息是终于排气医院月子餐还挺好吃。 哎这两天疯狂刷各种app都没有婴儿退烧的药连退烧贴都预售到下个月十五号。估计19号能出院感觉更危险了愁的头秃。 (本章完) 正文 618:平四宝郡(二十)【求月票】 天地良心。 她起初真没想起来这么一号人。 作为一个常年九九六的社畜·主公·大冤种忙起来就昏天暗地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她逐渐养成选择性记忆的习惯——只记得自己想记的人和事情。诸如“秋丞帐下被她斩杀的无名武胆武者”这种记忆自然会被归类为“垃圾”。扫做一堆丢在角落积灰。 不刻意去想基本就当没这回事。 结合“秋丞帐下”、“九等五大夫”这些关键字以及这名中年武将的异样态度沈棠便猜测此人与那个九等五大夫是不是有些血亲关系。脑瓜子一转于是出言试探。 结果一试一个准。 “你——” 中年武将怒目圆睁。 “你说什么?” 原本以高高在上姿态蔑视沈棠挑衅的中年武将此时却似被点燃引火线的炸药一下子炸开。冲着沈棠怒目眼神凶恶得恨不能将她拨皮拆骨。食其肉啖其血! “年纪不大就耳聋了?” 沈棠这头还不客气地火上浇油。 她故意拉长“哦呦”的怪异调子一副“我竟然一猜就中”的骄傲模样:“看样子你俩真有关系。对!人是我杀的头是我砍的!他的头还作为三军出征祭品上了点将台。” 从挑衅嬉笑语气陡然一沉。 厉声道:“如此你又待如何?” 一字一句皆含音爆之力。 硬生生逼得中年武将爆退数步。 “你有能力斩杀我?” 谁的命不是命? “我的头就长在这里。”沈棠此时还能眼笑眉舒搁在当下环境甚至给人几分病态之感抬手轻抚自己的脖颈挑衅似的指着颈动脉位置“击中此处要害我的命也丧了。” 武胆武者也好文心文士也罢他们的命跟庶民草根没什么不同——他们被人砍下头颅一样会魂归地府生前威风凛凛的肉身只能掩埋黄土与扭动的蛆虫为伴。 “但你——碰得着吗?” 敌军来犯杀她庶民。 她便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何错之有?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沈棠的语调陡然低沉甚至带着几分悠长喟叹和同情。 既是说那名九等五大夫。 也是在说她自己。 “倘使你有本事今日也可来杀我砍我头颅祭旗将我大卸八块抛尸荒野。不过——”她唇角的弧度轻蔑又玩味“你得有这个本事才行!不然不止是你那个不知是儿子还是兄弟的倒霉鬼连同你也只是我脚下的踏脚石手上的剑下魂!” 沈棠用言语一步步紧逼。 “竖子闭嘴!” 中年武将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爆喝阻止沈棠对他的精神干扰。武气震荡气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发席卷掀起似乎能遮天蔽日的黄浊沙尘距离近一些的兵卒只是被这阵余波波及也感觉头昏目眩胸口发闷耳边有杀神在低语呢喃…… 反观深处中心的沈棠享受着风暴身形岿然不动。兜鍪红缨飞扬长剑剑穗舒展。 “啊亏你还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呢不过是激怒你两句你就维持不住武胆武者该有的矜持了?”隔着重重黄沙沈棠见黄沙后的身形陡然消失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瞧也不瞧地抬手一剑金属相击火花溅射中年武将的脸在光芒中一闪而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棠笑着调侃。 秀气朴拙的长剑在她手中如臂使指剑芒看似温和实则每次出招都能精准拦截进攻。她以雪白剑光编织出一张天衣无缝的大网迫使中年武将久攻不下战局僵持。由武器相击酝酿的火花与剑光遥相呼应在杀气中争妍斗艳别有一份美感。 “心急更摘不下新鲜首级。” 回应她的是愈发密集凶狠的进攻。 城墙之上。 秋丞等人犹如油煎火燎。 唯独荀定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还会将自己代入其中思索着如何解困破招一番推演得出一个结论——难很难。 这般从容不迫的胜者气势与自信他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那便是挨千刀的公西仇!!! 随着黄沙逐渐散去荀定眸光陡然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喜心中暗暗道:【瞧这架势秋文彦这是流年不利注定今晚又要痛失一员武将……啧啧啧同情他。】 众人只瞧见沈棠步伐灵活轻飘气定神闲优游自若但荀定却细心发现沈棠在故意折腾对手的心态——因为这人始终未踏出原地三步范围连脚印都能跟之前的吻合。 不多会儿秋丞帐下也有人发现这一细节厌恶咬牙道:“此子傲慢故意羞辱我等!” 嗯明晃晃的骑脸嘲讽! 【傲慢?】 【这不过是庸人的诋毁。】 荀定不合时宜地想起公西仇的话。 【庸人坐井观天以为只要是自己无法做到的其难度便能难倒世上所有人。见有人手到拈来便觉此人炫技、傲慢。不肯承认这就是强者与庸人之间犹如天堑的距离。】 【所以庸人才始终是庸人。】 荀定余光游移瞥了眼那人。 脚步侧移拉开一点儿距离。 城墙下方战场。 中年武将也发现了沈棠明晃晃的羞辱但他没顾得上愤怒——他想给胞弟报仇便不能一头钻进沈棠的圈套。保持冷静时刻做出正确判断才是他当下应该维持的状态。 顾池正感觉无趣——他不知道主公实力天花板在哪但很清楚此战结果没有悬念——知道结局自然也少了惊喜。偏巧这时顾池敏锐察觉到什么:“嗯?多了个东西?” 荀贞耳尖听到:“什么东西?” 顾池道:“应该是武胆图腾。” 荀贞仔细再看战场并未看到可疑踪迹但顾池特殊的文士之道是不会判断出错的。 顾池补充:“武胆图腾很特殊。” 具体怎么个特殊法? 不待顾池猜测众人已经看到了。 黑暗之中沈棠背后不知何时飘来一缕缕黑雾构成一只似虚非虚的纯黑巨型鳞虫。 鳞虫双眸处是两团黄雾。 正在死角处冷冷看着沈棠。 沈棠:“花里胡哨的费时间。” _(:3」∠)_ 诶嘿嘿用手机语音把半章补上啦明天就能出院回到自己的小窝开始闭死关。 谢谢上一章的小天使们 我以为这件新出厂皮夹克需要我操心没想到自己处境更危险皮夹克自带出场六个月保护罩……唉他老母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ps:听说下周市场能上架大量必需药品希望是真的吧…… 希望自己能晚点阳坐完这个月子。 (本章完) 正文 619:平四宝郡(二十一)【出院啦】 不知何故沈棠几番嘲讽都没彻底破防的中年武将居然因为这句嘲讽含量普通的话而恼羞成怒。腮帮子的软肉似过了电流般抽搐:“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每个字都压缩了音爆之力。 表情也随之狰狞扭曲。 声浪冲击卷起滚滚黄沙。 这番阵势让沈棠都为之惊讶。 她刚才…… 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中年武将可没给沈棠解释的意思而是放狠话:“来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寥寥几字掷地有声。 城墙上的荀定:“……” 城墙下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本想速战速决的沈棠被勾起了好奇心临时更改主意——她实在太想知道能让自己过上忌日的底牌究竟长什么样——横竖就一时三刻功夫不若施舍了让他秀一秀。 让他在人生巅峰殒命是恩赐。 沈棠:“那你尽管放马过来。” 城墙上的荀定:“……” 他确信自己看过这一幕。 中年武将并未让她等待太久。 【呵吼……】 形似浓痰卡在嗓子眼儿的声音从鳞虫喉部传出断断续续时而重时而轻吞吐出的腥浊气息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腐臭味。诡异的双眸不论怎么转始终盯准沈棠。 荀贞思索片刻:“这是……五爪龙?” 此兽四肢生得极其粗壮有力尾部生环纹身披凸起的圆粒鳞片趾生锐爪长尾扁平似出鞘利剑。还有一条怪异的细窄长舌先端有深长分叉可缩入舌鞘内。 外貌体型像极了某种志怪异兽。 荀贞的话提醒了寥嘉。 不过—— 他不客气地表露嫌弃之色:“此物也生得忒丑如何配得上‘五爪龙’这个称呼?” 荀贞猜测:“约莫是特殊?” 中年武将的武胆图腾确实特殊。 通体形似烟雾。 似散非散似虚非虚并非寻常实体。 击中都成问题更遑论击毙? 此时便听顾池开口:“什么‘五爪龙’?不过是只外貌有碍观瞻的巨型蜥蜴罢了。” “巨型蜥蜴?” 顾池解释:“寻常野物。” 自家主公还吐槽——倘若长得丑也能增加攻击力这玩意儿确实站在兽生巅峰只可惜这玩意儿不仅长得丑还不能吃一身的硬蜱和寄生虫也就恶心恶心人了。 但很显然中年武将不这么想。 他这一生中能引以为傲的东西不多武胆图腾便是其中之一。凶狠好斗残忍酷虐。任何死在它口中的手下败将都会被它分尸享用汲取血肉中的精纯武气以强化自身。论实力它甚至强过中年武将这个图腾主人。又因形态特殊几乎无往不利。 说是“几乎”而不是“始终”因为它碰见过一个实力极强的硬茬子这也是它为数不多垂涎但又没有得手的对手。现在它碰见一个比硬茬子更让它垂涎心动的目标…… 黑色巨蜥粗壮后肢向后一迈。 看似退让的动作实际眼睛始终盯着沈棠等待她露出一瞬的破绽。扁平粗尾微微晃动它迈动粗壮前肢小心谨慎地挪动着方向同时又昂首鼓起脖子让本就粗实的脖子膨胀了一倍有余。那根流淌着腥黄黏腻液体的细长舌头不断吞吐嘶嘶作响。 滴答滴答。 随着液体落地腐蚀白烟升腾。 锐利爪牙瞄准沈棠脆弱的脖颈。 沈棠眼神从起初的感兴趣慢慢失去光泽只剩下“索然无味”四字。几乎是同一时刻她举起手中的慈母剑而黑色巨蜥也足下一蹬用与这副巨型身躯不符合的速度以轻烟一般的虚渺姿态眨眼近身!利爪高举自上而下欲将沈棠从中断开。 叮! 细窄剑锋正面抗住利爪。 沈棠眸光一凝感知身后威胁。 再次感慨—— 武胆图腾真是个好东西。 光明正大二打一。 “这——就是你口中能让我明年过上忌日的杀手锏?”明明腹背受敌沈棠仍淡定自若挥手一剑斩断黑色巨蜥左前肢在对方张口哀痛中反身回击偷袭的中年武将不意外对上对方震惊的眸她哂笑“你是在想我为什么能击中你的武胆图腾?” 砰! 剑芒将中年武将抽飞。 同时她头也不抬不看一眼来自头顶的威胁——黑色巨蜥张开血盆大口利齿密集且锋利喉间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只是挥剑将它那根灵活缠绕自己的舌头斩成百八十段。再一剑在巨蜥粗壮脖颈留下一道极窄的红色环圈看着它尸首分离。 “武胆图腾某种程度上就是武者本身的身外化身……其模样、形态、作战习惯和方式再怎么特殊归根结底还是由武气凝聚而成的兽影……嗤!那只是一团武气。” “它源于你而你弱于我!”沈棠没给中年武将任何反应时间用出乎敌我两军都未曾预料的效率结束一切“再怎么花里胡哨的手段也无法拉近天堑距离。” 城墙上的荀定:“……” 果然是情景再现啊。 只是公西仇拿了秋丞的钱终究是留了几分情面没有过多为难其下属仅用长戟抵着对方脖子宣布胜负已分。但沈棠手中的剑却没有点到即止在秋丞不忍闭眸中将其斩首。首级滚落在地中年武将脸上犹带着不解、震惊和疑惑无法相信自己这等实力会死得如此随意……他甚至连一场势均力敌然后含笑饮恨的收场都没有…… 实力差距太大了! 此时城墙上鸦雀无声。 战鼓低迷士气滑入低谷。 秋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看着那颗在沈棠脚边静静躺着的头颅他面颊青筋暴起抽搐。腮帮子的肌肉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而紧绷后槽牙挤出一句。 “何人能为吾斩杀此子?” 跟刚才热烈积极的请战形成鲜明对比无人敢出声迎战。那名武胆武者虽不是秋丞帐下最强但也掉不出前三。这般轻易就饮恨即便他们愿意下场也是必输局面。 既然必输何必白白送命? “这厮是公西仇不成?” 不知何人低语了一句。 这话倒是提醒了秋丞。 他目光落向不起眼角落的荀定。 荀定:“……” _(:3」∠)_ 诶嘿嘿今天回家了还怪不习惯的(呜呜呜想念附一的护工阿姨照顾真的挺好啥也不用操心皮夹克在她手中也是手拿把掐温顺听话)今天开始闭死关了。能晚一天阳就尽量完一天阳目前正努力让崽儿增强免疫力。 (本章完) 正文 620:平四宝郡(二十二)【发烧了】 荀定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排场。 不过他的脸皮从离家出走、放飞自我开始便一日厚过一日又在公西仇那种挨千刀的人手底下受尽磋磨其厚度和防御能力与少时不可同日而语:“你们瞧吾作甚?” 秋丞并未正面发言。 反倒是出声提醒那位开腔。 “吾主眼光独到赏识尔等并以国士之礼待之既然如此汝自当以国士报之……” 荀定:“……” 他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 未曾想眼前这位才是老祖宗。 荀定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还道:“停停停——追根究底你们与我之间不过是一门生意。既然是生意自然你情我愿、银货两讫不存在什么生意外的交情。经营这门生意多年一向秉承收多少钱就给人干多少事儿的原则。底下那武将非吾能对付而秋公给的银钱更不够让吾舍身卖命更谈不上什么国士不国士的。故不必再提。” 荀定该干什么、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甚至该站啥位置契卷明明白白写着呢。 分内之事他做。 分外之事不行。 他张口就承认技不如人。 搁在以前他还能犟嘴哔哔两句奈何公西仇不习惯惯着人他嘴越硬被修理得就越惨。直到如今荀定已经彻底佛系更能心平气和对待这些天赋不讲道理的主——他区区一介普通人何必跟这些老天爷都开后门的主儿争锋?那沈棠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 他为何不能惜命? 再者作为公西仇聘一送一的添头他才不会为点儿黄白之物跟人拼命死斗…… 城墙上众人也被荀定发言镇住。 目光各有不同。 有惊讶有诧异更多的是鄙夷。 挑起话题的武将更是不加收敛:“吾从未见过似汝这般、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荀定可不惯着他笑着道:“嗯吾是贪生怕死。那既然将军悍勇无畏无惧生死又受秋公‘国士之礼’缘何不以身作则下去应了第三场斗将为秋公扫平障碍?” “你——”被荀定正面呛声偏偏又不好反驳回去只能急赤白脸地道“竖子——” 荀定自然是充耳不闻。 “你们够了!”秋丞一声怒喝打断二人争执。目前这个情形其实最尴尬气恼的反而不是他们俩而是秋丞面子里子都被人当众下了个干净一向讲究面子的他如何受得?他的表情已狰狞到变形偏偏武将没第一时间发现而荀定佯装自己没看到。 武将被呵斥得惊了一惊。 忙抱拳道:“主公恕罪……” “行了!” 秋丞强行打断他的话。 这会儿不想听到此人的声音。 那双阴鸷目光从武将扫到荀定身上正欲开口说什么场下的沈棠已经贴心给他们做了决定。斗将三局两胜她这边已经胜了两场这剩下的第三场其实可胜可不胜。 开玩笑——唾手可得的一层士气增益buff她为何要为了赶时间而放弃?己方增益越高士气越强攻城时难度和伤亡也能更小。嘿不介意再摘一个人头玩玩儿。 她抬手暂停鼓声。 气沉丹田声音清晰传到城墙上她问:“秋文彦第三场你预备派谁下来送命?” 秋丞捏紧了拳头。 略略恼恨公西仇不在。 相较于这个实力不济、不服管教还几番顶撞让他下不来台的荀定公西仇实力更强更有职业道德。只可惜公西仇被他安排在孝城治所保证大后方的稳定安全。 他好痛快施展拳脚扩展领地。 谁曾想他的邻居就给他一闷棍。 将他打得耳晕眼花。 底下沈棠继续拉长调子:“秋——文——彦——是孬是勇你好歹给一个回应啊。怎么着这就不敢上第三场了?倘若真的吓破了胆子你不妨现在就开城门放下吊桥痛痛快快投降算了。尔等放心我们也不是魔鬼不会干出屠城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只要是城内无辜庶民一律不杀、不抢、不惊扰、但凡有一条做不到便教天下耻笑!” 她骑着摩托优哉游哉地来回踱步还不忘给人画(挖)大(坑)饼:“另外呢城中不论士庶只要是品行端正且有才华能为民谋利者城破之后一切照旧……” “还有……” 沈棠想到什么说什么。 现场氛围轻松得不似攻城。 沈棠背后的三军还时不时附和着发出嘘声那花样节奏犹如戏台子精彩热闹。 荀定以余光偷偷瞥秋丞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犹如涂满墨汁的黑脸。他都有些想同情秋丞了先被敌人斗将扇脸跟着又被迫听对方拉拢人心好似他这主公已经死了。 唉几辈子脸面都没了呦。 刚感慨完陡然听到一声声“主公不可”、“请主公三思啊”。不由得好奇看去原来是秋丞不知何时夺过旁边护卫手中的弓箭跟着弓弦紧绷嗡鸣瞄准松指—— 一气呵成! 开弓没有回头箭。 箭矢离弦而去目标正是城下沈棠。这一箭甚至灌注了不少文气正如秋丞心中憋着的怒火一箭倾泻。尽管文气对武器加成不如武气强横但也远胜普通百步穿杨。 荀定暗骂:【鲁莽!】 看方才情形沈棠有意进行第三战还将秋丞部下当做磨刀石——好不容易找到的磨刀石也不想一次性就磨断。荀定便斗胆猜测第三战上阵者未必是沈棠本尊。 纵然希望很渺茫但还是有机会挽回一局的。即便不能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供己方布置后手。更何况他们还占着城池优势沈棠占尽优势也不能说攻克就攻克。谁知秋丞经不起一连串的激怒和打脸不管不顾动了手目标还是对方的首领…… 此举传递什么信息?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无需多言! 等同于彻底撕破脸皮。 是正式开战讯号! 果不其然—— 沈棠抬手一挥便将箭矢斩成两截此时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未彻底散去生硬地化为了薄怒:“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秋文彦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三军!” “攻城!” _(:3」∠)_ 今天帮皮夹克买的婴儿耳温计到货了香菇就顺手给自己量了量好家伙直接飙升385度着急忙慌又去找水银温度计几次测量还是382也不知道是阳了还是伤口有炎症还是因为其他……目前状态还良好除了感觉冷和嗓子有些微痒脑子还很清醒看看明天啥情况…… (本章完) 正文 621:平四宝郡(二十三)【还烧着】 沈棠有个看似寻常但作为势力头领又很容易丧失的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更不会轻易指挥内行干活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干。 她没打过攻城战。 不熟悉三军调动和军阵部署。 通俗来说她就是单挑局中的巨人团战局中的矮子短板明显得宛如秃子头顶的虱子。于是她干脆将指挥权交给经验丰富的老将让顾池和姜胜进行言灵辅佐。 至于她嘛…… 顾池都不用看沈棠的脸只听她心声就能脑补出她睁着那双杏眼眼底暗暗涌动“祈求”。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带着荀贞走了。以自家主公的武力值秋丞帐下还没谁能威胁她的性命放出来也能发泄发泄多余精力。至于为何是荀贞?自然是因为这厮太费钱。 因为沈棠战斗力强横需要辅助不多。而荀贞不祭出氪金大法那点儿文气也足够照顾她一人若让荀贞负责大军言灵辅助出手就是大招……多少钱都不够这厮败的。 “进攻!” 城下大军齐声高喝。 高亢激昂的战鼓震碎行云。 积蓄已久的士气凝气为云。 悬于三军上空尔后一分为三。 一部分均匀分散融入每一个兵卒身体或凝实防御、或提振精神、或增强体能令他们暂时遗忘作战带来的恐惧和疲累激励他们冲锋、杀敌、立功;一部分则化为此战所需的攻城器械诸如冲车、云梯、投石车、壕桥等物士气化出的攻城器械越庞大、精密、复杂所需的士气愈多;剩下的用以催动军阵言灵减少己方消耗延长作战续航。 吕绝一马当先准备出手。 谁知一道流光从身边掠过目标与他所想一致是城门支撑吊桥的锁链。击断锁链吊桥便会放下之后便能以撞车轰击城门。他扭身一看瞧见白素又一箭射出。 他亦不甘示弱。 只是吊桥铁索粗壮非常哪怕箭矢灌注武气也无法三两下击断。城墙上的秋丞兵马很快意识到白素二人打算当机立断将吊桥损毁同时升起武气城墙用以防御。 巨型投石车抛来的巨石与武气城墙轰撞波纹如涟漪一般散开脚下似有地龙翻身。仅一轮武器城墙已有不堪重负的迹象裂纹自我愈合的速度赶不上出现的速度。 不多时城墙下大军已经借着各式攻城器械的掩护逼近至护城河旁。特别是那冲车高五层宽两丈战斗兵卒可藏身其中使用强弩、石炮或弓箭攻击城上守兵。 “前方便是护城河……” 阵线推进顺利老将军甚是欣慰。 认真算起来这是他们被调到沈棠帐下第一战自然要打得漂漂亮亮如此方能不丢褚杰将军的脸面。按照他下一步想法自然是搭上壕桥渡过护城河掩护先头部队进攻城墙试探试探秋丞守兵虚实。谁知姜胜和顾池先后询问壕桥怎么回事…… 有指挥权才能制定士气化物形态。 顾池没选择壕桥姜胜也没有。 老将军抚须动作一滞壕桥是他指定的攻城器械:“没有壕桥如何渡护城河?” 壕桥可是个好东西。 以前护城河不宽寻找壕桥所需木材不难之后人人都学精了护城河一挖就是两三丈宽这么高的木材可不好找。壕桥制作成本和技术难度飙升贼星天降之后又成了“宠儿”因为可以指定壕桥长度。莫说两三丈的护城河哪怕二三十丈宽只要士气充裕也能搞来几个玩玩。关键是这玩意儿由武气凝聚坚固耐磨损不容易被城上敌军破坏。 攻城怎么能不带壕桥? 姜胜和顾池几乎是异口同声回复。 “自然是填平了它!” 老将军:“……” 为难道:“若如此士气怕是不够……” 动辄两三丈宽一两丈深的护城河填满它所需的士气可比几个壕桥多得多得多。 从性价比方面考虑不划算。 姜胜道:“无需士气。” 老将军不解看着他。 姜胜淡淡道:“文气足够。” 又不是填满整个护城河只需要将城墙下方位置填上即可这点儿底气还是有的。 老将军:“……” 他不禁想起褚杰将军的嘱托。 【沈君帐下的文士有一个算一个不要轻易冒犯——可以高估但不能轻看。】 老将军:“……” 论识人之能他是不如褚杰将军。 跟老将军有同样感慨的还有荀定。 公西仇这挨千刀的纵有万般不好之处但他眼睛明亮看人精准。这个秋丞果真是不堪大用的明明自己提前赶回示警他也知道沈棠要率兵攻打居然没提前做准备! 什么准备? 起灶烧煮开水和金汁啊。 这些是要提前准备的。 从城墙上往下泼洒开水或是用沾着金汁的弓箭射击敌人特别是后者哪怕被擦个边兵卒也极可能因为持续高烧战后不治而亡……用最低的成本获取最高的收益。 结果—— 居然开打了才急匆匆准备。 城墙虽然储备了滚石滚木等物件但它们属于高成本的消耗物丢下去不能砸死几个人丢完了就没了。加之沈棠各种心理攻击秋丞一方的士气已经跌入了低估。 又碰上这样的乌龙失误…… 就这样临山县若能保住…… 除非秋丞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再不济也得是在外偷腥搞出来的野儿子……好歹收了人钱荀定也意思意思帮忙守了一会儿城墙。但一人之力无法挽回整个大局。 随着城门防线溃败愈来愈多沈棠兵马在武将率领之下登上城门作战。偏偏这时候荀定又听到城墙下门洞城门被撞了个稀碎不多会儿就有兵卒入城…… 不是…… 荀定表情微微扭曲。 城洞不该提前堵死吗? 一扇城门能挡住个什么鬼? 荀定这话还真是冤枉秋丞了搬运石头堵住城洞也需要时间只是没来得及完全堵上就被撞车轰开罢了。待他们想以军阵言灵搬运滚石填补撑上一时片刻奈何沈棠没有给他们机会。就在荀定以为这场攻城战会稀里糊涂输掉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站在此人身边的沈棠冲他露出一口白皙整齐的牙提剑杀来。 荀定:“……” _(:3」∠)_ 今天体温降了不少好几次恢复正常又稍稍反弹但没有昨天半夜飙上39多那么恐怖精神也正常。目前嗓子还痒很想咳嗽但只能忍(一咳嗽剖宫产的刀口就很酸爽)不放心就在朋友圈买了几个试剂盒看看是不是真的阳了又从姑妈那边要了点儿退烧药以备不时之需。 (本章完) 正文 622:平四宝郡(二十四)【还在阳】 荀定不是没想过跟自己亲爹久别重逢的画面但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他瞳孔震惊反观亲爹——眼底似有三分疑惑、三分迷茫、三分陌生以及一分的思索探究…… 下一瞬抬手给沈棠加了个言灵。 作为目标他险些被一剑劈下城墙。 抬眸撞上沈棠似笑非笑的眸。 仿佛在说—— 君子报仇几时辰不晚。 荀定:“……” 他承认自己离家出走很多年随着时间推移、身体成长、修为进步五官相貌跟当年少年青涩有不少出入但也不至于形象大变到自个儿亲爹一眼认不出来吧??? 其实这也不怪荀贞没一眼认出。 他印象中的儿子是个长相斯文俊秀的少年大部分时间乖顺听话偶尔闹小性子装扮走的是乖顺宝宝风格。用主公的话来说他儿子就是森林深处惊鸿一瞥的鹿单纯、干净、懵懂、天真不沾染世俗污秽带着几分宛若初生孩童一般的洁白。 反观如今的荀定? 没被错认土匪那都得感谢父母基因遗传稳定。皮囊还是那副皮囊斯文俊秀也确实斯文俊秀但半身披着大虫兽皮、脸上留着浅浅一层青皮胡再配上自身气质就给人一种莫名违和感好似山里蹲的土匪穿文士儒衫粗犷壮汉踮着脚尖翩翩起舞…… 因此荀贞第一眼只觉得青年生得面善并没有将他跟自家抛弃空巢老爹的好大儿对上。再看一眼眼熟;再看第三眼……荀定已经挨了自家主公一击被逼至墙垛。 再补上一剑那件大虫兽皮被削去大半露出掩盖的武铠以及腰间的武胆虎符。 荀贞:“……” 青年武者=离家出走的儿子? 脑中浮现这个等式的同一瞬间沈棠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剑势如虹剑法轻灵直指荀定。他看到自家儿子笑得邪气还张口挑衅:“你竟然敢上来真有胆子!只是——倘若在这喊破你身份想来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吧?” 一方势力首领往敌人堆里钻倘若没有绝对的底气那妥妥就是给敌人送温暖。 沈棠自信一笑露出白牙。 “你可以试试。” 众所周知武胆等级越高的武胆武者武斗时波及范围大杀伤力越强。 两军混战双方武将一旦碰面便会默契移到相对人少空旷的地方互相牵制。沈棠带荀贞过来本意也不是杀多少敌人横竖这场攻城战的胜利天平已经向她倾斜更多还是想看看荀定的热闹让他感受一下来自老父亲久违的“父爱如山体滑坡”。 只是热闹还未看成她耳尖听到混乱嘈杂声音中的“主公”二字。她果断长剑脱手笔直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这一剑去的匆忙加之秋丞帐下也不全是废物点心并未造成任何伤亡。荀定这边慢了一拍才知她的目标竟然是秋丞急忙补救。 正如秋丞没有见过沈棠沈棠也不知这厮长得什么模样今日开战也没想到秋丞就在城上观战还以为这厮带着主力躲在别处干看着、急跳脚想想就有些解气。 其实秋丞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尽可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但架不住斗将两场输得凄惨城防又处处漏洞直接导致阵线崩溃还让愈来愈多敌人成功登城…… 虽不至于立马就领地沦陷但此处确实不安全。眼看着大势已去秋丞只能在众人保护下撤离。偏生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一柄长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笔直射来。 长剑穿透三道文气屏障堪堪停下。 看着直冲自己脑门方向的剑尖秋丞眼皮猛颤同时还有无尽怒火在熊熊燃烧。虽说这一剑远不到能威胁他性命的程度但这样的经历与他而言就是某种不祥预兆。 “主公快走。” 苗淑美眸轻垂再次开口催促。有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护送加之秋丞本身能力平安脱身并无难度更何况还有荀定出手拦截帮忙争取更多的撤离时间。 秋丞头也不回留下一地狼藉。 至于用钱雇佣来的荀定会如何城墙上愈来愈少的守兵会如何甚至是失去城墙防线保护的临山县庶民会如何……这些东西通通不能与他的身家性命相提并论。 下了城墙仍能看到不断有守兵往城楼增援而内城巷道已有大量敌兵身影他们通过攻破瓮城城洞由此处入城战线推进凶猛反观己方守兵则是一盘散沙…… 各色武气光芒在城内外亮起。 光彩交错绚丽夺目。 殊不知美丽只是它们用于伪装的外表杀戮、暴力、血腥和掠夺才是真正内核。 沈棠沉下眉眼:“荀定别拦我!” “不行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荀定还是很有契卷精神的。 契卷写了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 有没有能力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棠手指一勾那剑飞回她手心眸光森冷道:“那得看你有无这个能力!” “我自然……” 话音未落剑已刺来。 不过不是沈棠的剑。 荀定:“……” 荀贞手持佩剑:“主公交给贞。” 方才还生气的沈棠瞬间气不出来了。她可没打算让荀贞撸着袖子去暴打儿子毕竟文心文士跟武胆武者正面贴脸干仗没个十年脑血栓也干不出这么莽的事儿…… 额她除外。 最最重要的是——荀贞想收拾好大儿一旦用大招她的小金库又要元气大伤! 荀贞似乎读出沈棠的心思直言:“主公无需担心银钱自然会有人掏的。” 荀定:“……” 他爹准备花钱来揍他? 沈棠:“……” 哪个冤大头会给买单? 荀贞看着儿子这一晚的好心情从高峰降到谷底:“你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想来你这些年也没少替人消灾……” 话外之意用你收的钱打你正好! “一叶障目!” 荀定:“……” 他是懂老父亲的。 没钱的时候三流文士一个。 有钱的时候他就是天王老子。 _(:3」∠)_ 唉我彻底阳了现在是阳的第五天前三天体温居高不下后两天白天正常晚上八点准时飙升还有咳嗽、喉咙痛的问题今天又发现舌头长了泡一样的东西吃饭宛若上刑……唉这个月子坐的……我简直是来渡劫的。 (本章完) 正文 623:平四宝郡(二十五)【退烧了】 荀贞对儿子还停留在当年。 荀定看自家老父亲同样如此。 他父亲对他好好到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之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对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仿佛他是一尊脆弱的瓷娃娃一个错眼就可能摔个稀碎。哪怕是父子二人关系最僵硬的时候荀贞也不曾对他动手! 荀定以为父亲还是那个父亲自己也还是父亲眼中的瓷娃娃瓷娃娃当然不会真挨揍。哪料到老父亲不仅抽出佩剑指向自己甚至发动言灵【一叶障目】。 同一言灵在不同人手中的效果是不同的而荀定作为儿子从小就能在荀贞书房撒欢玩闹后者书房有什么藏书、研究了什么言灵、言灵往什么用途挖掘……他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至于老父亲一贯的作战风格更是熟稔于心…… 其中便有【一叶障目】。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道言灵专攻精神。 中招之人会陷入一片幻象。 看似是群山险峰、层峦叠嶂实则是一座巨型迷宫置身此处便会混淆时间即——中招者以为自己在幻象待了三五个月其实现实也就过去了一瞬。若想要破解言灵要么底蕴比荀贞更强更深厚要么找到那一片“叶子”揭开它就能脱困出逃。 这言灵看似普通实际不然。 其一心智不坚者会被剥夺“视、听、嗅、味、触”中的一种或几种在幻象引导下陷入极致的孤独无人诉说、无人倾听、无人救援……;其二它会给人精神带去极大的负担。人在幻象停留多久这些时间产生的精神负担都会一次性反馈身体。 真是不死也废。 现在自己是这道言灵的目标。 荀定的心情宛若被七八个公西仇围一圈爆踩殴打甚至涌出几分少有的悲愤。 “阿父——” 【一叶障目】已经成功发动磅礴文气化作云海山岚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竟然一口气将四分之一个城墙笼罩其中淹没兵卒的喊杀声和荀定那一声“阿父”。 再睁开眼—— 果然已经不在原地。 荀定委屈得不行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静心凝神紧跟着又抬手在眼前一摸揭开一片无形的叶子。眼前画面消散空气中的血腥味争先恐后钻入他的鼻腔。 环顾四周只见云海山岚笼罩范围内的守兵已经躺一地不是面颊憔悴凹陷形似骷髅便是被趁机攻上来的兵卒砍了头、刺了心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空巢老父亲正静静双手插袖看着他眼神是他二十多年未曾见过的平静、森冷…… 荀定:“……” 荀贞似是不喜:“你在战场就这点能力?任由敌方文士动手是自负还是愚蠢?” 荀定:“……” 微扬下巴命令儿子:“你动手!” “阿父我是不会回去的——也不可能再回去!”见识过广阔天地的雄鹰是不可能再满足父母提供的港湾他还要搏击天空他还要闯荡天地荀定见状以为猜出了老父亲的心思狠狠心抬手化出武器彬彬有礼又面带痛苦道“……还请阿父小心!” 荀贞:“???” 他发现好大儿果然变了很多自己一时半会儿竟然读不懂对方刚才想了什么…… 但这并不重要。 城楼上的兵戈并未持续很久。 真正的主战场已经转移至城内。 他们的主公秋丞都见势不妙撤了剩下这些残兵哪里还有斗志?偶有抵抗也不成气候大多还是只顾着四散奔逃沈棠这边兵力一口气将阵线从外城一直推到内城天亮之前便占了临山县的主要领地城墙上的旗帜也从【秋】改成了沈棠的【沈】。 东曦既上霞光破晓。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大地。 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一整夜的城内庶民听到屋外没了动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探出了头。倒不是他们胆大而是他们身后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他们做一天工才能赚一天钱保证全家饿不死。断一天熬过这个寒冬的可能性就要小上一分…… 越是靠近城门位置房屋损坏越严重满目皆是废墟本就泥泞坑洼的街道更是大坑小坑不断。庆幸的是开战之初听到动静的庶民就匆匆搬离无辜伤亡不多。 这时有一老汉夫妇推着独轮木车过来瞧见这一幕皆是傻眼神情茫然。 他们耳朵不行住得又偏。 昨晚动静虽大却没听到。 天未亮就准备出摊。 天微亮才到老地方。 结果—— “老人家今儿还出摊呢?” 老汉夫妇正要走便被一声音吸引抬头见一年轻后生趴在塌陷大半的墙上冲自己说话看装扮像是个兵。对于庶民而言“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老欺负庶民。 老汉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一缕似哭非哭的笑:“是、是啊这不出摊不行……” “卖的是什么?” 老汉老老实实道:“是饼。” 心里捏了把汗生怕摊子被抢。 以往不是没有过。 “多钱一个?” 年轻后生的问题超出老汉预想。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那年轻后生一听价格咂摸了一下嘴嘀咕什么“还挺便宜”扭头往身后一招呼呼啦啦一群后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纷纷要买他的饼。 老汉夫妇迷茫但也惊喜特别是收到货真价实的钱烙饼烙得更加有劲儿了。 平日出摊卖到天黑才勉强卖光。 今儿刚出摊就被订完。 预先做的饼卖完剩下只能现场烙没排到的后生也没气。老汉夫妇配合默契他们在烙饼那些年轻后生也配合默契他们在清扫街道找东西将地坑临时填平。 “你们哪儿来的?”老汉问。 “陇舞来的。” “那也挺远。啥时候来的?” “昨儿后半夜。” “不是有门禁?城门可下钥了。” “哦那门不结实。” 老汉抬头看了眼城楼城墙方向。 他眼睛不好使看远处东西只能看到模糊一团轮廓。他眯眼总觉得这城楼跟平时瞧见的不太一样迷惑地抬手一指:“后生你瞧那儿是不是缺了个大口子?” 后生一看是被炸了大半截的主城城楼也是攻城战最后结束战火的战地。 据说军师在那儿俘虏了个武将。 _(:3」∠)_ 可喜可贺今天晚上没有忽然升温嗓子也比昨天舒服了点除了舌头上的泡有多了几个整体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章完) 正文 624:平四宝郡(二十六)【求月票】 “被文士俘虏的武将?” 军营生活枯燥战场残酷血腥。兵卒也是普通人心理压力大了也需要疏通缓解。休息的时候分享八卦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是啊还是荀军师亲手抓的……” “你怎知这么清楚?” 几个平日关系好的围上来。 那士兵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睛道:“怎么知道?自然是这双招子亲眼看到的。” 有一听众沉吟了会儿压低声音用做贼似的音量小声道:“倒不是看轻咱们的军师只是……军师他不是文心文士吗?能被文心文士擒拿的武胆武者……估摸着也没什么大本事吧?没什么本事的敌方武将也值不了几个军功抓来还浪费军粮……” 还不如直接摘了首级。 同伴也觉得那个被俘虏的武将有些菜但思忖过后还是道:“……话是这么说没错的但兴许此人还有其他更大的价值?军师他们的打算岂是咱们能揣摩的……” 他们都能猜出来还要军师作甚? “来来来——水来了——” 老汉笑呵呵的声音打断众人闲谈。 “老汉儿还有水呢?” “家里水缸的水干净又甜嘞。” 老汉笑得露出一口残缺的牙。 这些年轻后生别的没有力气有一把子干活利索个个还健谈热情极大博得他好感。见他们辛辛苦苦搬运碎石整理路面清扫废墟便回家给他们带来清水。 “真的甜?那可要尝尝了。”附近干活儿的听说有人送水陆续围了过来好似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佳泉玉水、甘醴琼浆。直感慨这对老汉夫妇质朴善良…… 老汉夫妇也在夸奖他们。 “这些后生可真是好人啊……” 天虽冷老汉却热出了一身汗手中抓着半只水瓢扇风跟老伴如此感慨。有个年轻后生看夫妻俩独轮车主动提议帮忙更换零件一番修缮跟崭新的无甚两样。 推起来更顺畅轻盈。 他们年纪太大力气又小出摊的独轮车焕发新生也能减轻他们的谋生压力。 众人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荀定心焦焦得水深火热。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老父亲的阶下囚更没想到他们多年父子情会因为一笔钱险些走到“决裂”的地步。唉这话还要从昨晚那场大战说起。 父子交手荀定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认定自己会漂亮大胜然后在父亲“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和欣慰中翩然消失在清晨迷蒙的云雾中。多年之后他衣锦还乡再将空巢老父亲接走奉养天年。 结果—— 直到输了荀定躺在城楼废墟之中看着头顶天空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 上方是老父亲的脸。 荀贞垂眸看着好大儿叹气。 “出门多年只这么点儿长进?” 荀定:“……” 荀贞启唇:“实力修为是有提升但这心眼儿怎得还少了?倘若这就是你这些年的全部收获……为父还能见到活的你确实该感谢你过往那些对手的不杀之恩。” 荀定:“……” 荀定憋了半晌才略带委屈地道:“估摸着也没哪个能抗住阿父那一套的……” 使用言灵也不心疼一下钱。 以前的阿父从不这么跟他说话。 “哼分明是你掉以轻心了。”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荀贞便想起来有人该买单了“知道留你不住你拿了钱就能走了。记得时时寄信回来让为父知道你是死是活。” 说完心中复杂又惆怅。 荀贞自然是舍不得儿子的但也知道不可能永远将他拘在身边当年的少年荀定都留不住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心已经野了的不孝子。只盼着有生之年能看到他的下一代享受几日含饴弄孙的乐趣他也就心满意足百年之后能跟他阿娘有一个交代了。 孰料—— 荀定张口道:“没钱。” 荀贞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 “没钱?”语气透着几分危险。 荀定噎了一下道:“没钱……” “那你说什么‘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荀贞是了解自家儿子的后者从小到大就没有在金钱上短缺过也不是个吝啬爱财的性格更不会为了这个跟自己扯谎。 荀定无语以对但他总不能直接说——收人钱财的是公西仇跟他一个添头有什么关系吧?真要说了荀定感觉自己可能要提前去见远在极乐世界的阿娘了…… 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来。 荀贞的脸色愈来愈差。 单手将儿子衣领提了起来。 “阿父——” 他的一声“阿父”没有融化亲爹的铁石心肠砰的一声被丢到了沈棠的脚下。 荀定:“……” 沈棠看着好大一坨的荀定:“???” 鼻青脸肿的荀定也看着她。 沈棠小心试探脸色极其不好的荀贞:“含章你这是作甚?归根结底令郎并非秋文彦帐下也算不得俘虏如何处置你自己解决便好这——带过来是作甚?” 荀定双手被捆在身后。 他也来了脾气从地上坐起来脸颊气鼓鼓的隐约还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看得荀贞一阵恍惚回过神又不减怒气地道:“自是用这不孝子跟主公抵债了!” 沈棠:“……” 荀定:“???” 一番细说才知原委。 荀贞用了沈棠的小金库暴打好大儿这笔支出本想让荀定自己出结果荀定说没有钱那么这个空缺就用荀定自己来填。什么时候填完了他什么时候才是自由身! 沈棠:“……” 倒不是心疼钱。 毕竟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心下琢磨荀贞此举用意。 莫非是他自己留不住好大儿便借口让她将荀定留下来打白工?唉当真是慈父心肠。为了成全老父亲的一番苦心她点头同意荀贞的提议。唯独荀定表示反对。 “如此这般过于儿戏!” 莫名其妙就卖身抵债了??? 奈何反对无效。 荀定只好祭出大招。 “儿子如今隶属于公西仇帐下……”跟公西仇这个挨千刀的抢人也该掂量掂量。 沈棠道:“公西仇?那没事倘若我跟他开口借人他多半也会愿意将你出借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荀定:“……” _(:3」∠)_ 一天功夫我弟、我弟妹、我妈接连出现发烧浑身疼的症状……唉家里就剩我爸和皮夹克还是珍贵小阴人了。不过我爸每天都出门上班估摸着下一个就是他了。 (本章完) 正文 625:平四宝郡(二十七)【求月票】 荀定知道沈棠和公西仇那点儿老黄历但万万没想到二者关系比预想中还亲近。什么叫跟公西仇开口借人对方就会借? 挨千刀的公西仇还有这么大方一面? 虽然他只是个添头…… 但添头也是有尊严的!!! 斩钉截铁:“此事我不应!” 又道:“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被公西仇押着打白工落到自己老子手里继续打白工? 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岷凤郡郡守! 荀贞语气危险:“不应?” 荀定梗着脖子倔强道:“不应!” 荀贞深吸一口气冲沈棠作揖在荀定睁大眼睛、宛若见鬼的惊悚表情下道:“主公稍待片刻贞这就去请家法过来。此事因犬子而起也该由他担负一切。” “家、家法?”荀定结结巴巴。 “以前念你身子骨孱弱舍不得;如今你身强体健受得住。挨一顿长记性。” 荀贞说着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看着自家父亲露出一截独属于成年男子的手腕指节分明腕骨精致肌肤秀气透出的血管肉眼可见。看似没什么威胁力但想到对方单手拎起自己…… 荀定眼底委屈更浓。 “阿父——” 他不再是心肝宝贝了吗? “噗——”顾池表示自己虽然是专业的但某些时候总是绷不住。又见众人目光头投向自己他摆摆手忍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世人皆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但依他看也不尽然荀贞和荀定这对父子完全是反着长的。老荀家的心眼子都被荀贞这个当爹的长完了生下来的儿子缺心眼儿。 最终还是沈棠出手制止这场家暴。 “含章令郎‘卖身抵债’之事暂且搁一边或者回头有机会问问公西仇让公西仇出这一笔钱‘赎人’?教育孩子需要耐心和细心不能动不动就上升到家法暴力。” 荀贞虚心受教:“主公说的是。” 荀定:“……” 以公西仇那抠搜的作风对方出钱赎人的概率近乎为零别说赎人没当面嘲讽两句都算是他心情好。一想到这荀定心中愈发郁闷最后将一腔悲愤化为食欲。 说是俘虏压根儿没人看守他。 “这位沈君倒是信守诺言……” 当真没放纵帐下扰民劫财。 从这点来看确实比秋文彦正派。 荀定心满意足放下碗筷用帕子抹了抹嘴倚靠着栏杆向下瞧口中啧啧两声。 城楼下庶民一如往日为三餐奔波街头巷尾能瞧见商贩行商的影子。这一幕虽然算不上多么热闹但也瞧不出这地方昨夜经历过一场战争甚至还换了一位主人。 昨夜动静全城皆知。 今早一到开城门的时间便有不少行色匆匆的人朝城门张望见有庶民正常进出他们迟疑许久也壮着胆子出来不一会儿便排起长队。有些身背大包小包每个包裹鼓囊囊有些驱赶马车带着仆从老小一副包袱款款要投奔远亲的架势…… “干什么去?” 守城兵卒已经换了一拨人。 个个年轻力壮做事儿认真跟往日一群懈怠松散、偷奸耍滑的老兵不一样。 被询问的人面色紧张双手垂在身侧心慌地贴紧缝在裤腿上的家当脚下靴子撵着地——他还将一部分碎银藏进鞋底。排队出城的这些人藏钱位置五花八门。 谁也不知道攻城一方会不会屠城而屠城又不只是杀人那么简单敌人不仅要他们的命还要他们的家当。他们的家当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谁愿意轻易舍出去呢? “出、出城见俺娘……” “见你娘?” “俺娘病了……” 兵卒哦了一声检查过后没问题戳了出城准许的章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末了还不忘叮嘱:“城外现在兵荒马乱看完你老娘就将她接回来吧住外头不安全。” 受检查的庶民吓得一个踉跄。 “下一个你出城干甚?” “出、出去见俺爹……” “见你爹?” “俺爹也病了……” 兵卒一副地铁老爷爷的表情心知有猫腻但也没戳穿检查无误抬手放人。 紧跟着询问第三人:“你呢?” “出、出去见俺……” “也见你爹娘?” 理由都不带换一个吗? 庶民:“不、不是见俺阿翁阿婆……” “哦他们也病了?” 庶民急得舌头打架:“奔、奔丧……” 兵卒:“……” 这都不生病了直接土里埋了。 这一日临山县城内庶民的宗族亲戚轮着死了好几圈守城兵卒简单盘问就全部放行了连他们的包裹都没怎么检查也压根儿没有检查的必要。兵卒心知肚明珍贵值钱的物件早就被他们藏在身体隐蔽各处不可能大大咧咧放在随身包裹的…… 经历白日的恐慌一部分庶民也发现他们的担心多余了沈棠根本没有敛财的意思。这个猜测让他们心中一松暂时不用着急忙慌去逃命同时又升起更大的疑惑和担心——这人不图钱不图人那人家攻城掠地图什么?难道还有大招等着他们? 左等右等右等左等。 等来沈棠带兵走人。 她简单安排人手接管临山县又写信给陇舞郡治所然后率兵继续追击秋文彦兵马。不知是有诈还是秋文彦没了斗志下一个县城打得格外顺利几乎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守兵皆是老弱病残不见青壮。 杨公:“看这情形秋文彦收敛了。” “收敛?他会夹紧尾巴做人?” 杨公摇头:“自然不是。” 他所谓的“收敛”指的是秋丞不再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而是真正正视沈棠的实力同时也清楚有个认知——倘若他仍旧分散兵力与四宝郡各处迟早会被兵力集中的沈棠一一收拾。与其这般倒不如集中兵力对沈棠形成反包围继而围剿! 至于被抽走兵力的县城…… 倒像是给沈棠的一点儿甜头。 拖延时间让她心生骄傲继而懈怠。 “哦简单来说就是跟我决战?” “那——决战地点会在哪里?” 杨公选择沉默。 不是猜不出而是这地方对他而言是个伤心地反倒是荀定给出答案:“孝城。” “为什么会是孝城?” “因为公西仇。” 沈棠神情莫名:“公西仇在孝城?” 这—— 倒是有意思了。 (本章完) 正文 626:平四宝郡(二十八)【求双倍月票】 “这家伙跑去孝城作甚?”沈棠心中隐约有猜测但还是出声询问求个准确答案。 荀定答:“秋文彦出了高价请他。” 武力未必能打动公西仇但钱可以。 沈棠闻言无不羡慕地道:“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只是他请公西仇之前就不做做背调?让公西仇守孝城又招惹我来攻打四宝郡这——哈哈缘妙不可言!” 四宝郡跟沈棠帐下不少人都有不解之缘其中又以孝城缘分最深。同时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也是个心结。尽管这么多年都不曾提及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遗憾重重。 未曾想—— 她感慨:“命运是懂黑色幽默的。” 眸色一沉:“正好一雪前耻!” 对手单纯只是秋文彦那确实无聊。 再加一个公西仇趣味性直线上升。 倘若秋丞听到这个评价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估摸着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临山县一战他这边是输得一塌糊涂。帐下武将除去两场斗将折损的另有一人在守城战中战死其余轻伤此战兵力折损六成剩余四层残兵在路上散了近半。看着狼狈若丧家之犬的众人秋丞心中忿火中烧恨恨捶打桌案怒骂。 骂谁? 自然不是骂沈棠或者僚属。 他在反省自己责骂自己。 一众僚属自然不能任由秋丞这么说主公再怎么自省嘴上说的都是客套话听听就行真要是认同了主公才是此战失败的主因那他们也太没有职场眼力劲儿了。 不论文武积极出来揽责。 众人一番“自我检讨”帐内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又在秋丞的引导下矛盾一致对外。知耻而后勇此战失利他们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才能纠正弥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秋丞等人心知肚明沈棠来势汹汹有胆子拉出一堆精锐找他拼命。人家冒着这么大风险干架其胃口就不会满足一个临山县大概率是准备吞并整个四宝郡全境。 己方兵力分散下场必然是被蚕食。 为今之计倒不如整合收拢兵力。 等待最后的一决胜负。 秋丞对此甚是犹豫。 收拢兵力便意味着境内各处守备虚空这是白白给沈棠送地盘但不送零散的兵力又拦不住对方。再者这般窝囊的被动防守一旦传出去他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一人道:“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沈棠年轻气盛几番大胜必会使其张狂或许这会成为我等的机会。”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主公一时失利不意味着最终的胜负。”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得起劲。 秋丞拧着眉头不肯做决断。 苗淑看出他为何会这时候拧巴。说来也很简单秋丞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完全被动挨打非得主动进攻博回几分面子才罢休。她沉吟了会儿开口提议让秋丞再向屠龙局盟友催一催不论他们是派兵支援还是口头声援总能给沈棠带去一定压力。 秋丞道:“如何来得及?” 苗淑:“那便‘围魏救赵’。” “这如何解?” 苗淑将腹稿整理了一番才道:“既然沈贼此战兵力没有作假两万精锐属实这便意味着后方防守不知虚实。吾等不若将此消息告知各位盟友让他们探一探。” 沈棠精心经营两年的陇舞郡也算是块肥肉了相信会有盟友感兴趣的。这个提议得到了秋丞的认可他只是犹豫了几息便拍板钉钉采纳:“此计甚好!” 苗淑垂首嘴角勾起讥嘲。 她仇恨沈棠也厌恶秋丞更憎恶这个世道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她才能畅快。 秋丞将兵力往孝城方向收缩。 公西仇没两天便收到这个消息。 从属官口中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他正惬意晒着太阳跟公西来打弹珠顺便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给操练招式的杨英:“秋文彦也太孬了区区两万兵马将他吓成这样?” 属官道:“临山县惨败。” 差点儿将犊鼻裈都输了。 秋丞怎么可能没点儿心理阴影? “连个小小的临山县都守不住……”公西仇更加鄙视“临山县我可是打过的……” “将军也说自己打过。” 打过又不是守过。 公西仇三两下便将公西来手中的珍珠赢了个精光想起来一事儿:“不过他的对手是玛玛输也正常……荀定那小子不是跟着过去了吗?秋文彦还输得这么惨?” 属官道:“荀小将军被俘了。” 公西来收拾珍珠的动作一顿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兄长漫不经心问:“死了没?” “暂时未收到荀小将军首级……” 公西仇一噎轻声嘀咕。 “这小子比秋文彦还丢人……” 公西来瘪嘴:“阿兄怎么说话呢?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属官也忍不住替荀定说了句好话:“他的对手毕竟是将军至交……” 公西仇打起来都费劲的人荀定兵败落在对方手上不正常吗?实力差距太大了。 “嗯这倒也是。” 公西来不是第一次听到兄长提及那位“玛玛”好奇道:“那位沈郡守何时会来?” 公西仇摇头:“不知。” 眸底却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光。 倒不是期待见沈棠而是期待跟她干架他很想知道对方这几年有多少进步打起来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带劲儿。怕就怕对方这几年耽于政务、疏于武艺实力不进反退那可就无趣了:“阿来待阿兄这回擒了她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如何?” 公西来:“……” 她想了想传闻中的沈幼梨形象。 想见又不想见。 哪怕公西仇一再强调玛玛跟他长得一样好看但公西来对义兄的审美不抱有希望。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没两日随着秋丞率兵入驻孝城此城平静两年的天空隐隐又有染上血腥的预兆。 还是熟悉的人和城。 不同的是攻守颠倒。 _(:3」∠)_ 咋说呢今天又一个坏消息……感觉这辈子的霉运都击中在这个月的中下旬了。 皮夹克晚上开始发烧了不用说也阳了。从375到377再到38……幸运的是暂时没继续升温也终于将他手脚搓暖。 希望物理降温能起作用十四天的娃少受罪。 人世间的苦有千万种既然都要有人去吃为何不允许让爱他的人以身替之? (本章完) 正文 627:平四宝郡(二十九)【求双倍月票】 “唉……” “唉……”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唉”。 “虞微恒!” “你是不是对先生我有意见?一日三次听你唉声叹气真是不晦气也听得晦气了!” “军师啊属下叹气又不是因为您……只是觉得忒无趣了一路上连个像样的虾兵蟹将都碰不上……”康时军师的运气果然很玄学他们这一路除了那日碰见一支敌方辎重队伍打了一场占了点儿便宜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见军功……啊不敌人了。 他们给主公大部队去信收到的回复也是主力这边没啥大压力不需要他们回援让他们自己随机应变。虞紫忍不住吐槽:【这不就是哪儿凉快就待在哪儿吗?】 不跟主力会合只让康时军师随机应变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清闲无比要么九死一生。果不其然最近几日更是连着扑空。别说敌人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康时:“……” 他最近几天的压力很大不仅白天要承受这些渴望战功的小辈的幽怨目光晚上躲到梦里也不清闲带着几分赌气道:“无趣?回头就给你撞见一支有趣的……” 虞紫幽幽地说:“属下相信先生是一言九鼎之人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勉强得好。” 康时险些憋出一口老血。 江老将军连连摇头。 他起初还有些同情康时毕竟有那样一个遭人嫌的文士之道也不是康时想的但看着康时被个小辈欺负还还不了嘴——啧江老将军心态就发生了微妙变化:“老夫就没见过你这么嘴拙的文心文士。好歹也是她上峰被欺负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康时无奈:“如何能跟孩子计较?” 江老将军声音一扬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扭头看了眼虞紫方向压低道:“她算孩子?虞老头子倾囊相授教出来的孙女!这爷孙俩一脉相承。老的奸小的诈全是管杀不管埋的主儿。边防驻军多少年轻后生绕着她走。你说她算个孩子?” 康时闻言一怔似乎很难把江老将军口中的人跟虞紫划上等号。尽管他跟虞主簿接触虽然不多但从有限的交往以及褚曜透露的寥寥数言来看虞主簿也算是正派。 江老将军差点儿发笑了雪白的胡须都跟着肌肉一块儿“花枝乱颤”:“虞老头儿算是正派?噗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了他多半怀疑你居心不良。不然你怎能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呢?正派?你见过哪个正派之人文士之道是‘偷梁换柱’啊?” 尽管文士之道属于数量稀少的珍惜技能不过在牛叉人士扎堆的圈子就比较常见了。江老将军跑来沈棠帐下时间也不算短随着他与她帐下僚属逐渐熟悉也慢慢知道这些皮囊年轻的文心文士几乎人均拥有一个文士之道极个别人士还有俩…… 这种层次的文心文士应该知道以【偷梁换柱】作为文士之道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反正不是啥好人。 康时:“……” 恰好此时又听虞紫跟林风在嘀嘀咕咕偶尔有只言片语顺着风传入他的耳畔。虞紫正在向林风打听一件事情:“令德啊你获得文士之道的时候可有什么征兆?” 林风摇头:“没有。” 不忍虞紫失落便转移话题。 “你怎得又提起这事儿了?” 虞紫道:“唉自然是为了前程、为了军功大业!我怎么说也要觉醒一个能死死克制康军师的文士之道……日后还不知要跟他随军几回总不能次次都扑空了……” 林风:“……还能如此?” “执念够深便有可能。” 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康时:“……” 合着他就是一块绊脚石? 正郁闷呢却听到鲜于坚在笑。 火气顿时有了发泄渠道:“你笑甚?” 鲜于坚莫名其妙被凶一脸无辜地道:“军师有好消息啊咱们来活儿了!” 康时心中咯噔。 他那个破运气他自己心知肚明。这个节骨眼儿来活儿恐怕不是什么好活儿。 当即打开舆图和斥候情报。 里面的内容让康时微沉面色。 “我们这会儿的位置在这里……但这个位置如何会出现一支不属于秋丞帐下的兵马?”江老将军围了过来。他对四宝郡不咋熟悉所有行军路线都是康时一人规划的顺着舆图上面标注的敌方兵力分布清扫只可惜秋丞调兵更快他们屡屡扑空。 他们人手还少。 根本没能力接手无主之地。 鲜于坚:“但四宝郡除了孝城其余各处兵力空虚……莫非这伙人是想来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借着我军与秋丞对垒抽调不出兵马的功夫躲背后捡好处?” 康时:“也有可能冲咱们来的。” 鲜于坚惊道:“咱们暴露行踪了?” 康时摇头:“不是是陇舞郡。” 从这支陌生兵马出现的位置以及行军方向来看恐怕是冲着陇舞郡去的难道是秋丞搬来的救兵?倒是虞紫盼军功盼得眼睛都发直了言道:“帮着敌人的人就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干上去! 康时仅仅迟疑了一秒。 他选择尾随上去。 趁其不备捅其要害! 毕竟他们确实很缺军功。 康时一行人为了军功绞尽脑汁沈棠这边儿也碰见了一点小麻烦。虽说大军就驻扎在孝城城外随时可以攻城但几次叫阵城内都没有动静反而天天高挂免战牌。让沈棠不禁怀疑是不是公西仇这厮在驻守……他那个我行我素的脾性会这么孬? 殊不知—— 公西仇这两年仍是我行我素但他有职业道德拿人钱财、帮人打仗啥时候打仗、在哪里打仗、跟谁打仗这都要听金主安排。秋文彦没有发话他乐得清闲两天。 听到城外叫阵鼓声公西来抬头:“阿兄你说这秋文彦要当缩头乌龟到何时?” “他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公西仇:“从别处搬来救兵了估摸着是想等救兵那边有战果即便不能打下陇舞郡也要弄出大动静引得玛玛军心大乱再趁其不备偷袭……算盘打得我都听到了。” _(:3」∠)_ 还有两天这糟心的2022年就能过去了。 (本章完) 正文 628:平四宝郡(三十)【求双倍月票】 “这样……那沈君岂不是危险?” 相较于表里不一的秋文彦公西来更喜欢沈棠。论亲疏远近后者又是义兄少有的至交归属于“自家人”。公西来无不担心道:“阿兄要不给沈君提个醒儿?” 公西仇一脸莫名:“为何提醒?” 且不说当下两军对垒即便看在冤大头秋丞给的真金白银份上也不能打假赛。 公西来:“你们不是至交好友么?” “我们是至交好友啊但——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倘若连秋文彦都搞不定那她这些年退步得也太厉害了……这样的玛玛我会很失望的。”公西仇这么挂念沈棠不仅仅是因为二人在审美、音乐上面的高度契合还有一重原因就是沈棠能打又耐打倘若沈棠是个战斗力为五的菜鸡公西仇对她的兴趣不可能维持这么久。 公西来眼珠子一转问:“阿兄就不担心?那位玛玛的首级落到旁人的手中?” 公西仇可馋他至交的脑袋了。 “谁摘她脑袋我摘谁脑袋。” 那可是他看中的脑袋谁敢抢? 公西来:“……” 作为正常人的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公西仇的脑回路那位玛玛究竟是他至交还是他仇人啊?哪有正常人整天想着殴打至交摘下至交的脑袋当做最完美的收藏品??? 很显然公西来的担心是多余的。 即使沈棠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智囊团也能回过味了。以秋丞的家世和脾性一直当缩头乌龟被人叫阵辱骂怎么可能忍得下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还有其他打算。 这个所谓的打算—— “不外乎是请盟友夹击我等或是偷袭陇舞郡……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是前者秋文彦还有引狼入室的风险保不准盟友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但若是后者自然没有这些担心……”寥嘉捧着制作精细的茶碗悠闲地呷了一口茶水。 沈棠坐姿豪迈手指戳着桌案玩闻言才坐直上身:“合着我后院要起火了?” 寥嘉一笑猥琐毕露。 “或许已经起火了。” 沈棠:“……” “主公不用太担心祈元良若没点儿本事如何仇家遍天下?甭管秋丞请了谁想要拿下陇舞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守城的也不止祈元良褚无晦也在。宁图南经验尚缺但胜在心思缜密又喜未雨绸缪早早就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我自然不担心他们……”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底。 陇舞郡的兵力不能说缺只能说勉强够用倘若来的敌人也是精锐尽出那就危险了。褚曜几个再怎么逆天能干面对对我双方绝对的差距也很难力挽狂澜……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沈棠将目光落向孝城——她倒是很好奇了秋文彦这只缩头乌龟究竟有多能忍!派人叫阵频率从原来的两天一次提升到了白天三次、晚上三次。 白天三次还好说只是吵。 晚上三次可就缺了大德了。 不仅吵还专门挑人们睡眠深的时候冷不丁就派人擂鼓吹号或是朝城内射火箭以及生活垃圾。火箭还好说半空被打下来没啥威胁生活垃圾就纯粹恶心人了。 要硬要臭的适当和点稀的。泥巴裹着新鲜的翔搓成球通过简易投石车就能丢进来。天降的不一定是正义还可能是一团热翔。若将它们打下来还会被砸一头。 某日秋丞登城脚边就砸了一团。 难言臭味充斥鼻腔。 秋丞:“……” 看着地上的流心泥土以及衣摆沾上的可疑“泥点”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 “姓沈的你先人——”秋丞气得一把抓住墙垛冲着大军发射泥巴球的方向破口大骂恨不得现在就开城门跟沈棠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冲动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但他不爽就这么完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派出使者给沈棠送了十五款不同材质、不同造型、不同尺寸的夜壶还有十五只恭桶。只要沈棠喜欢她一个月可以用不同的解决问题。 沈棠:“???” 指着夜壶和恭桶发出疑问。 “秋文彦这是什么意思?” 使者看似毕恭毕敬实则臭着脸道:“吾主之意请沈郡守善用夜壶与恭桶。” 沈棠:“???” 傻子都知道自己被骂了。 她这臭脾气还能惯着对方? 直接将使者一通暴打扒得只剩一件犊鼻裈再丢回去完全不给对方留情面。她跟秋文彦彻底撕破脸了还搞啥面子工程?没有将使者脑袋送回去都算她涵养好了。 “你们丢什么不好丢屎……” 丢翔这个真不是她的主意。 她最近两天再搞很正经的事情例如安排人手挖一条通往孝城的地道。待两军决战那天大军主力直接从地道通向城内前后夹击秋丞主力让其前后不能兼顾! “挖地道?如何来得及?” 寥嘉毕竟没参与过十乌都城一战不知道沈棠在这方面已经积累足够多的经验。 “来得及此前在十五都城身上用过早就总结出挖地道的心得了。地道战术效果不错趁着秋丞的注意力被一天六回叫阵吸引咱们动作小心一些他们斥候发现不了绝对能给秋丞一个大大的surprise!” 不要小看人形自走盾构机的效率! 沈棠这边继续从精神和身体骚扰秋丞帐下兵马而秋丞为了大局考虑一直忍了下来。殊不知他寄予厚望的天降援兵此时也是战事不顺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对此康时当属首功。 康时这支兵马藏匿得极好而秋丞援兵行事匆匆前者有心算无心直至进入陇舞郡境内也没被发现。而入了陇舞郡便是入了自家主场更没有被反侦察的可能。 一路上他都在等待良机。 虞紫提议:“为何不下药?敌方人马多我们太多了即便是偷袭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一个不慎还可能将己方全部赔进去。既然明着来不行那不如就来暗的。” 康时被她吸引注意力:“下药?” “十乌本土有一种草药专门用来药马的多数时候也会用来控制奴隶。我试过仅需指甲盖的分量便能让一名二等上造麻痹四肢一时半刻用不上劲儿绝对比祈主簿家的猫儿温顺挺好使的。” 康时:“……你试过?” 虞紫淡淡道:“在十乌行走这两年总能碰上一些不长眼的要让他们听话啊……” 江老将军冲他使眼色。 喏看到了吧? 你管这叫孩子? () 唉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短短一周我爸他们参加了六场葬礼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因为家里这件皮夹克除了关系实在比较近的其他的只能人情到人不到或者让其他亲戚帮忙送最后一程…… (本章完) 正文 629:平四宝郡(三十一)【元旦快乐】 康时:“……” 他对虞紫还停留在“身世可怜、倔强固执、求学若渴但性格要强的孤女”的印象上勉强算是他半个学生日常相处又让他想起曾经尚在闺中的妹妹……一来二去他对虞紫难免会有些滤镜。只是没想到她的成长速度这么快两年就脱胎换骨了。 不—— 不是虞紫脱胎换骨得快。 是他还用以往印象对待她。 康时瞥开眼不去看江老将军眼中的打趣问:“你说的这种草药带了多少?” 虞紫回道:“不少。” 又补充:“足以对付三五百人。” “三五百人?这如何能够?” 这么点儿量给敌人塞牙缝? 下药途径不外乎那么两种。 不是给人食物下药就是给人水源下药。前者操作难度太大别说凑近人家后勤粮草了光靠近他们附近就有暴露风险。相较而言后者的难度就小得多但也有一个致命弊端——水源是流动的必须掐准时机才能让敌人摄入足够多的问题饮用水。 水源流动还会造成药物浪费。 原先能药翻三五百人的量丢入水源被稀释一番再加上流动水源浪费掉的最后能达到药翻百人效果便不错了。反观他们的敌人粗估上万这不是杯水车薪? “如何不够?” 虞紫却是信心满满。 “你待如何?” 康时欲听虞紫良计。 谁知虞紫抬手指着一脸无辜的林风:“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带了不少草籽。草籽数量管够的咱想催生多少草药就有多少草药。”被点到的林风只是腼腆笑笑。 康时立马扭头看林风。 林风没有犹豫:“这倒是可以。” 她专职供应粮草不等于只能催生粮草只要文气够虞紫提供的草籽够让敌人拿毒药煮粥拌饭吃都行。那虞紫究竟带了多少草籽?不多不多比食盒大不了多少。 一枚草籽比芝麻还小。 “……为什么你随军会带这些?” 众人达成一致共识准备下药之后便是准备阶段。只是这一阶段没康时啥事儿他就被迫闲了下来对虞紫口中的草药产生了好奇——不相信这玩意儿有这么大威力。结果他只是捻了点儿放鼻尖轻嗅不慎吸入一点儿粉末便觉得麻了半边脸…… 康时:“……” 这药的效果的确有些猛。 抬手戳戳脸触感不似平时敏锐。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效果想来是用量不够不过康时可不想以身试药。 虞紫极其自然地道:“为什么带着它们?自然是想着万一哪天能用上。我叔爷爷教的下药也算是两军对垒的手段之一尽管它不怎么正道。但战场最重要的是胜负而非正邪。不管是光明手段还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是好手段。这就好比十乌能用这种草药控制不听话的奴隶我也能用它们去铲平挡路的敌人。” 康时:“……” 虞主簿都教了虞紫什么啊??? 他看江老将军。 江老将军暗中双手一摊。 虞老头一直就是这么个行事风格。 就在康时无言以对的时候却听虞紫噗嗤笑出声打趣地道:“康军师莫不是以为学生误入歧途正为此心痛不已吧?嘿嘿逗你的。这批草籽可不是为敌人准备的是为自己人准备的。康军师方才不是试过了?适当使用草药可以使人麻痹不知疼痛。” 只要打仗就会有伤兵。 伤口感染只能算是减员主因之一还有便是疼痛。兵卒也是凡胎肉体而非人均关二爷做不到刮骨疗毒还能面不改色有太多伤兵熬不过剧痛硬生生给痛死的。 虞紫解释道:“董老医师不知从哪个言灵孤本看到名为‘麻沸散’的方子。奈何只知其名不知其方。反复尝试都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便猜测是药材问题。我从董老医师学生那边知道此事才想到这种草药想着可能派上用场这才从十乌高价收购。” 这玩意儿在十乌也很贵若非她在十乌有些稀奇古怪的人脉还弄不来这么些。 “倘若它们能制成董老医师梦想中的‘麻沸散’令伤者服用不知疼痛不知能挽回多少不该绝的性命。”虞紫悠悠感慨一声。 说完才意识到话题岔开有些远。 “让康军师见笑。” 康时:“不这次是吾短视了。” 倘若这草药放在他手上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玩意儿还能拿来救死扶伤…… 多半只会想着如何花式坑死敌人。 草籽珍贵康时也不想多浪费。 敌人贴心给送上枕头。 “这支人马倒是很自信……” 看着斥候传回来的情报康时冷笑。 倘若他是敌人对付传闻中兵力空虚的陇舞郡不论手中情报真假稍作休整便能试探攻城。倘若情报是真正好打目标一个措手不及;倘若情报是假也能第一时间抽身整顿兵马以图后谋。 进退皆可。 这支敌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人家在南玉县门口停下来了。 看架势是准备原地休整。 万余兵马这么大目标守城兵将除非集体眼瞎否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们? “打了瞌睡来了枕头这位远方亲朋是懂人情世故的……不送一份大礼显得咱们不热情好客未能尽到地主之谊。”大军原地休整意味着水源来源相对固定。 己方下药也能更加精确。 江老将军:“老夫带人过去?” 下药这个活儿要悄悄地来。 人不能多动作不能大。 江老将军虽然没干过这事儿但他修为和阅历都足够比其他愣头青更能胜任。 康时谢绝:“不用这么麻烦。” 他们甚至不用靠近敌人所用的水源。 毕竟—— “地下水流支系互通。只需派人蹲守在他们打水的时候将药投下便十八九稳。” 主公帐下这些兵马其他活儿可能不熟练但钻坑开井挖地道却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水流勘测更是手拿把掐。倘若不是时间不足甚至可以挖地道直通敌营。 “之后只需等待药效发作……” 糟糕的2022年再见崭新的2023年你好 (*▽`)ノノ (本章完) 正文 630:平四宝郡(三十二)【求双倍月票】 这日月白风清夜色正好。 营寨主帐。 掀开营帐便有热气扑面而来。 帐内烛光明亮人声不绝。 有一中年壮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五官棱角分明声音中气十足。脸上长着一副络腮胡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那双灼灼虎目流转间似有道道精光自眼底闪烁。 呼吸内敛几不可闻。 一看便知此人是实力不俗、底蕴深厚的练家子。他这会儿卸了上身武铠和内衫大大咧咧露出半截光裸胸膛。他的肌肤泛着棕黑肌肉虬结在烛光映衬下透着细腻水光。外头气温不高他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兀自端着酒盏与帐下笑谈不止。 除了他帐内还有数人分坐两侧。 但他们却不是在商讨如何攻城而是在商议拿下陇舞郡全境后如何划分、如何经营与哪个势力结盟、守望互助与谁保持距离远交近攻……形势看着一片大好。 气氛正好不知谁提了一句“章贺”。 帐内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坐营帐主位的中年壮汉也冷了脸不悦地道:“大好日子提这等晦气人物作甚?” “……是属下失言。” 说错话的人当即出来告罪。 中年壮汉摆摆手选择揭过此事。 他现在处境比较微妙又正是需要聚拢人心的时候不想因为章贺伤了情分。 与此同时。 康时也拿到了敌人情报。 他一目十行看完口中发出一声刻薄轻嘲:“合着也是一头丧家犬被人撵得没有窝住了这才跑过来想鸠占鹊巢。啧这厮知不知道自己当了章永庆的刀子?” 鲜于坚诧异:“敌人是章永庆帐下?” 他对医者仁心的章永庆印象还不错。 没想到对方会第一个对自家动刀。 康时摇了摇头:“不算是。” “不算是?” 康时抬手指着敌方驻扎营寨。 “咱们这回敌人是章永庆少时同窗姓钱名邕字叔和。二人少时曾拜同一名士为师有同窗之谊。但此人出身可比章永庆好得多所以跟仕途不顺的章永庆相比他就风光得多。曾为辛国效力靠着军功步步高升。却不想辛国覆灭几经辗转也不得重用最后投奔同窗才获得立锥之地。” 说是投奔倒不如说是挂靠。 钱邕带着自己的兵马帮助章贺守地盘必要时候出兵跟着打仗而章贺只需要提供暂住的地盘以及人道主义支援即可。相较于主臣关系二者更像是寄生和被寄生。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待钱邕羽翼丰满便可独立门户。 日后能与章贺守望互助。 鲜于坚不解:“听军师这话的意思章贺与钱邕关系亲昵得很为何说钱邕是被撵着跑的丧家之犬?”有时候同窗甚至比血缘还靠谱难道是这俩最后闹了矛盾了? 康时撇嘴道:“人都是有野心的。” 钱邕自觉羽翼渐丰他少时便自恃出身优良对出身不好的章贺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如今二人处境颠倒了个个儿自己反而要依仗对方鼻息。这些落差在他落魄的时候不明显但等钱邕生活稳定下来便会被无形中放大滋长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再加上—— “章永庆这厮心眼多如何看不出钱邕的野心?别看他长得不怎么好看算盘打得挺美但凡出阵便要钱邕出人不动声色地打压钱邕发展……如此这般能不分道扬镳就怪了。”康时笑谑“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主公与昭德公那般‘棠棣情深’。” 鲜于坚:“……” 他是老实又不是傻连主公都自嘲——若有三一五打假“棠棣情深”首当其冲。 鲜于坚:“所以章贺推波助澜了?” “八九不离十……”虽说康时觉得章贺长得不好看不适合当自己主公但当年出仕择主的时候也对此人进行过背调“依我猜测二人多半是暗地里决裂了但又不能明着闹免得给有心人钻空子才有了这个折中的默契。钱邕赢了章贺甩掉一个有野心的累赘;钱邕输了章贺便是一箭双雕……不论输赢他都有好处。” 康时哼笑:“说不定这会儿攻打陇舞郡还是章永庆偷偷给钱邕出的主意呢。” 虞紫听了颇为不忿。 “亏我还以为章贺是个好的……” 她对伤兵营关注比较多而伤兵日常消耗最大的便是草药草药很多又是从邑汝那边进货。因为垄断生意最赚钱这些年章贺赚走多少好处?怎得一点情面都不顾? 鲜于坚点头应和:“我也是……” 二人唏嘘有种被骗了的既视感。 这时有兵卒过来传信。 “军师一切妥当。” 他们与斥候配合精准抓住时机在敌方后勤取水的时候将足量的药物混入水中。这些水会通过地下水流成为敌军的饮用水。又因为被大量稀释这些药物进入人体不会立刻生效效果也不会那么明显但足以给敌军后半夜行动造成影响……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那时便是夜袭的最佳时机。康时掂量掂量自己这点儿人手未必不能干翻钱邕兵马若失手……离南玉县这么近见势不妙就风紧扯呼。 逃跑有时候也是上上策。 夜半三更。 此时正是人体睡意正浓的时候不少兵卒觉得今日比以往更困乏但也没多想。他们跟随主公离开凌州一路长途跋涉才来到未来定居的地方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乏而睡眠是最佳恢复手段。找个地方倚靠着眼睛一闭没多会儿便来了睡意。 守夜巡逻的兵卒也时不时打哈欠。 仍强打起精神。 虞紫提供的草药实力越强受影响越小反之则越大。营寨守门的兵卒皆是末流公士虽有困意却没有原地躺下的冲动只是哈欠连连神思混沌反应迟慢…… 这时有人眼尖看到黑夜中的影子。 “是谁?来者何人?” 黑夜中影子说:“夜巡。” “令牌呢?” “这里。” 兵卒定睛一看所谓影子原来是一队二十五人规模的巡逻兵。行军打仗顾不上个人卫生大多数人面色都偏黑很难瞧出原来相貌。乍一看好似所有人共用一张脸。 “嗯令牌没问题。巡逻可有发现?” “发现?唉哪有发现?绕了一圈连鬼影都没要不是这会儿天冷兄弟几个还不被虫子吸干血。”说话的是队伍中的小官。 “唉咱也差点儿被冻成人干。” 一番闲谈扯淡便让人通过。只是巡逻队率刚迈出两步就被喊住:“等等——” 巡逻队率扭头问:“怎得了?” “你身上这血怎么回事?” 营寨守门兵卒指着队率身后。 鲜血已经干涸气味散去而守兵因为困意上涌嗅觉不如平日敏锐。但当巡逻队率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借着明朗月色看到了血迹。大脑瞬间清醒开口将人喊住。 “啊这个血啊……是路上的时候偷偷打了个野味解馋咱这些日子嘴巴淡出个鸟了……”巡逻队率慢吞吞地解释暗中却给其他同伙打了手势几人交换了眼神。 “野味?” 守兵上前欲细看。 却不想那巡逻队率唇角扬起一抹诡谲笑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营寨大门众人。 守兵刚上前两步一道匹练白光以风骚走位在空中留下痕迹。他眼前一花跟着扑通扑通几声与其他守兵一道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不受控制地失力倒地。 “快动手!” 与此同时。 康时正准备下令却眼尖看到营寨火光不自然还有蔓延趋势不由得怔了怔。 “谁动手了?” 他环顾一圈。 “谁提前动手了?” _(:3」∠)_ 难受元旦第一天外公高烧不退皮夹克喜提新生儿病床一张。两个是家里年纪最大和年纪最小的。外公年纪大了还是家里唯一的老人。皮夹克脾气大一到饭点就扯着嗓子哭嚎一会儿都等不得那种全家都会关心他。但在病区护士姐姐人手有限其他小朋友那么多他哪里能第一时间吃上……唉…… 连忙下单了雾化机等他情况好转能接回家做雾化了就在家做雾化治疗(我爸晚上因为看不到皮夹克气得连饭都没吃)。 ps:制氧机血氧仪雾化机……眼看着一个个原地涨价飞起刚需又抢不到难受。 (本章完) 正文 631:平四宝郡(三十三)【求双倍月票】 江老将军一脸纳闷道:“没人。” 难道是鲜于小将军迫不及待了? 应当不会。 鲜于坚和林风都不是会擅作主张的人没有上级下达命令二人不可能提前对敌营采取行动。再者看火势最先起来的方位跟鲜于坚他们潜伏之处有很大偏差…… 康时则是见鬼一般指着大火熊熊的敌人营寨道:“没人动手钱邕的营寨会自己着火?等等——”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地宛若生吞了一碗浓稠黄连。 五官似离家出走般放飞自我。 虞紫若有所思:“逢赌必输啊……” 以康时那一言难尽的运气真有好事儿肯定轮不上他的。夜袭敌方营寨还是在南玉县城下搞的夜袭成功几率肯定超过了五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把军功。 可康军师他配吗? 虞紫轻描淡写五个字字字如刀戳得康时心脏鲜血淋漓。他咬牙切齿道:“南玉县、南玉县、南……姓谭的你等着被收拾吧!”绝对是他那冤种表弟干的好事! “咦?沈君帐下有姓谭的吗?” 江老将军的重点有些偏。 “还是沈君近日新募的良才?” 谭这个姓氏比较生僻还是能被康时挂在嘴边的人地位能力应该不俗自己不可能没有印象。因为林风和鲜于坚率队在另一处身边能为他解疑的只剩下虞紫。 虞紫悄声道:“就是祈主簿啦。” 尽管祈善没有广而告之但有时不时破防的冤种表兄康时在一些资历深的老人还是知道祈善(祈元良)=谭曲(谭乐徵)。摸着良心说虞紫一直觉得谭曲更适合祈主簿。祈主簿那些洗不去的黑历史以及遍地跑的仇家搭配他那名字莫名有些滑稽。 江老将军一听就明白过来。 瞬时白眉倒竖。 “哦合着咱们是被截胡了?” “可不?”虞紫也郁闷得想自闭余光控诉康时一眼“到嘴的鸭子也能飞!” 谁知下一息躲在草丛的江老将军霍地站起身中气十足地骂骂咧咧几句虞紫听不懂的方言又丝滑切换雅言:“老夫纵横战场多年还没谁能抢太岁手上的军功!” 一言不合武铠附身。 单手握着那柄长柄长剑赤红武气全力灌注剑身两头躬身蓄力、作势扑杀的大虫瞬间活了过来盘踞在他身后两侧。虞紫经验还少骤然看到两头煞气扑面的两丈吊睛白额大虫心脏不争气地狂跳险些被吓一跳。江老将军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她。 粗壮双臂蓄力握住剑柄。 一道十数丈长的赤色剑芒劈出。 冲着敌方营寨大门旗帜而去。 “全都给老子冲!” “抢!抢的军功少了军法伺候!”江老将军浑身热气沸腾那副威武武铠也无法完全包裹他浑身膨胀的肌肉将它们撑得满满的。口中喝出音爆目标直指敌营。 虞紫:“……” 今夜不是夜袭吗? 夜袭不该是悄悄地来不声张? 这么大阵仗不啻于直接踹门砸场。 扭头再看【将者五德】已经丝滑附身康时还从容淡定地给其他兵卒也加了增幅气势的军阵言灵。虞紫暗暗羡慕自己何时也能这般行云流水?手上也不敢闲着。 另一处—— 鲜于坚和林风是懵逼的。 敌营起火但他们没收到动手信号。 他们这是动手呢还是不动手呢? 只犹豫片刻便看到一团赤红火团烈日降世直扑敌营这个过程还不忘挥出数剑人未至数道剑芒如流星坠地敌营旗帜早被砍下。鲜于坚:“是江老将军!那我等按照原定计划包抄策应……” 虽说流程似乎有些不一样但…… 问题应该不大。 林风抬手凝聚文气:“我来助你!” 鲜于坚豪迈笑道:“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巡逻队率手握一杆红缨银枪。 枪出游龙气势如虹。 白色枪影虚闪之下血花绽放。一丈三尺余重逾五十斤的长枪普通人光是拿起来都费劲儿但在那名队率手中却如臂指使口中一声轻喝的功夫便能刺出二三十朵武气凝聚的枪花目标直指围攻上来的敌人二者接触便是鲜血噗噗煞是美丽。 除队率这一路另有其他两路。 杀人不紧不慢倒油放火利索。 三路从不同方向往主帐推进。 “奇了怪这些都是软脚虾吗?”银枪队率杀出一条血路出枪必夺人命可正是过于丝滑顺利她反而奇怪——虽说目前还未碰到等级稍高的武胆武者但这些精兵联合起来也能阻挡自己配合默契甚至能造成不小麻烦一交手却是各个外强中干。 不过她也没多想。 且不说今日行动是祈主簿临时安排即便敌人早有预谋也不至于火烧眉毛了还沉得住气任由他们纵火烧营。他们也不是一直势如破竹很快便遇到了大的阻碍。 夜袭之时钱邕早已歇下。 听到夜袭动静才被惊醒他心中暗惊自己睡得如此沉火势起了才察觉又怒敌人胆大包天。连衣袍都不穿上只一身寝衣出营帐怒喝道:“何方宵小来夜袭?” “主公勿怒末将去去就回。” 动手这事儿自然不能让主公来。 一瞧便与其中一路碰上。 一眼便看出队率实力张口冷嘲:“沈幼梨帐下无人竟派尔等废物来送死?” 附近能搞夜袭的势力除了沈棠也没谁了只是这么点儿实力就出来跟没断奶上战场打仗有何区别?那队率手持重锤倒是舞得虎虎生风气势逼人是一棵习武的好苗子未来可期奈何实力境界摆这儿。他连武铠都没化出只化出武器兜头劈下! “纳命来!” 下一瞬—— 砰! 武将还未将重锤队率一刀子劈死刚近身便受到了一股宛若泰山压境的巨力一时不查被正面击飞。倒飞出去十数丈才稳住身形脚下黑色战靴在地上拉出一长沟。 来人漠然瞧了一眼武将。 动动肩膀浑身骨骼劈啪作响。 “呵今日总算不会空军了。” 稍微有分量的人头来了。 对重锤队率道:“之宗去别处。” “共叔将军小心末将领命!” 草药对普通兵卒影响最大他们睡得沉也睡得懵听到动静醒来此时的思绪和肉身并不契合反应慢行动迟缓需要时间清醒恢复。但夜袭的敌人可不给机会。 不少都是还未反应便人头落地。 直到钱邕帐下文士入场局势才有所和缓但很快便发现有第三股势力加入。为首的是个气势汹汹的老头双手扛着大剑就一波龙卷风收人头护卫在他身侧的武胆图腾大虫更是见人就扑一口一个嘎嘣脆的脑袋两爪其上利爪更是削铁如泥…… 其身后人马不多个个似土匪。 “小子你滚这是老夫的军功!” 白发武胆武者一声暴喝双臂肌肉膨胀蓄力剑气加音爆劈头盖脸砸向将银枪队率逼至角落的武将。那队率暂时脱身得以稳住身形正要开口道谢发现是熟人。 “江老将军?” 银枪队率便是赵葳甚是诧异。 江老将军不该在四宝郡战场? 奈何江老将军不回答。 人家老将军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一剑斩向武将。那武将修为、经验、气势皆不如前者被压迫得几乎生不出必胜的战意。 这在战场是致命的。 江老将军丝滑一剑砍下其头颅。 心中那点儿火气才稍稍消散。 他眼睛一斜敏锐察觉到战场上有个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敌人。视线射去却见那人一袭被鲜血染红的寝衣手中提着鲜血滴答的尸体铁青着一张脸后槽牙挤出一声满含杀意的冷笑:“好啊你这老匹夫使吾痛失一员干将今日便拿你命来偿!” 而江老将军的回应不过轻蔑冷笑大剑挑起那颗头颅发髻手腕一抖丢回去。 挑衅道:“你来!” _(:3」∠)_ 我已经放弃标题了唉。目前状态加更或是恢复双更还有些勉强香菇只能尽量将每一章多点字数。 外公今早说是退烧了明天周二可以去看看皮夹克希望越来越好吧。 ps:最近突然迷恋赤诚热情高武力值的奶狗男主啊啊啊啊。 (本章完) 正文 632:平四宝郡(三十四)【求双倍月票】 “小贼放肆!” 江老将军挑衅钱邕这一幕落到匆匆赶来的一名武将眼中顿时怒从心中来口中一声爆喝气浪四散震得飞沙走石乱滚。江老将军连眼皮都懒得掀起口中一声轻哼。 不顾警告双手握剑便杀了上去。 钱邕立在原地面色淡漠。 倒不是他有信心一剑斩杀江老将军——其实从江老将军散发的气势来看自己的实力还要弱对方一线气势上也不如对方那么锐利真正交手是要吃亏的——他之所以敢崛立原地淡然自若完全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会有人替他冲锋陷阵。 江老将军不知钱邕身份但从后者气势来看也隐约猜出此人身份不简单绝对是钱邕帐下有分量的人物。这种人物的脑袋可珍贵了江老将军脑中兀自想着再下一个人头。即便不能将眼前之人摘下来重伤对方也好算是给钱邕实力一个下马威。 他口中爆喝:“死来!” 武气燃烧似赤阳降世般灼目。 咚! 毫无意外这击被赶来的武将正面挡下后者施了全身之力硬生生将来势汹汹的江老将军逼退数步。待江老将军止住抬眼定睛细看来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眼前这名武将生得年轻面白无须五官正气横看竖看不超过三十岁。虽是成年男子但长相却糅杂着几分少年人气象。此时怒不可遏地看着欲侵犯他主公的江老将军。 “老头儿你叫什么?” 这名武将开口声音并不低沉。 反倒有几分少年人的清朗。 江老将军嘿嘿笑道:“你阿翁。” 武将倒是不气他沉得住气。 论年纪江老将军确实老得能给他当阿翁了。他反唇相讥道:“阿翁?呵老头儿吾辈惜老怜贫不欲杀垂老白叟。你若识相不如自我了断或许能留你一具全尸。” 他挡在钱邕身前气息锁定江老将军后者有动静便会迎来他狂风暴雨般杀招! 江老将军最介意旁人说他老。 他怎么就老了? 他还能提得动剑驾得动马上得了战场杀得了人哪儿哪儿都不输年轻人! “你试一试!” 目光却紧盯武将身后的钱邕。 此人能被一名实力不弱的青年武将如此保护其身份恐怕不是简单的决策高层莫非——江老将军心下转了数圈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此人便是钱邕? 于是他声若洪雷—— “钱叔和受死!” 一招虚晃欲绕过青年武将直指钱邕。那名青年武将也有几把刷子他心中一惊但手中长枪枪身已经弯曲近一百八十度挑刺向江老将军逼迫对方放弃目标钱邕。 江老将军也没指望这一次能成。 只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果真是钱邕小贼今儿你爷爷我可是要发大财了!” “狂妄!”青年武将冷道。 有他在一侧保护无人能伤他主公。 但他不知道江老将军打仗从不带脸皮还喜欢“朝三暮四”。明明对手是自己却处处针对钱邕。而青年武将不敢不回防保护钱邕一时间竟被牵制得左支右绌。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起云涌。 火生人死。 林风立在旗杆顶端居高临下。 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迎风而立。 目光坚毅且漠然。 冲她而来的箭镞无一例外都被文气屏障拦下箭矢簌簌落地无法近身分毫。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纵横战场掌握全局。 虽还生嫩风姿初显。 风助火势火势已成如何拦得住? 只是林风还小不论是经验、阅历还是文气储量都不及敌人。在此时十数条火龙乘风而起踏云而飞从一处飞跃至另一处似蜻蜓点水。中途有水龙冲出绞杀火龙亦不惧不畏。便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营寨橘红光芒相连相生化作熊熊火海。 林风见状心中暗舒一口气。 因为出手的人是康时以及意料之外的宁燕她与宁燕匆匆交换眼神心领神会。 有这俩坐镇不愁了。 战场上惨叫声、杀喊声、兵器相击声不绝于耳。敌方文士见状面色阴森他们都感觉出来敌袭的两支队伍里边儿都有棘手的文心文士。弱的几个不成气候尚能对付但强的几个却是威胁。己方战力也成迷难以组织有效反击料想是—— 遭了毒手了! 钱邕见状也顾不上主公的逼格放弃作壁上观直接下场与江老将军缠斗。青年武将见状大惊一枪扎向江老将军的枪歪了一点口中大喊道:“主公不可——” 钱邕道:“有何不可?” 他又不是不能打。 他们两人单个拎出来都能跟江老将军打个来回更遑论二人齐动手一时间将气焰旺盛的江老将军打压了下去。后者毕竟上年纪五十招之内将其斩杀不成问题。 只是—— 上天似乎诚心跟钱邕过不去。 “子虚乌有乾坤颠覆!” 两道化身自宁燕身体冲出。 其中一道目标是江老将军。 后者压力骤减喘了口大气。 “多谢!” “不必。” 有文心一对一助阵江老将军扛着大剑感觉老胳膊老腿又行了!略有萎靡的一双武胆图腾跟打了鸡血一般重振雄风冲着钱邕二人挑衅道:“你们一时半会儿杀不了老子嘿嘿但你们帐下这些杂兵能在‘一时半会儿’中撑多久这——咱就不好说了。” 钱邕气得想原地爆炸。 但更让他想爆炸的却是另一桩。 虞紫见众人抢人头抢得热火朝天自己比不上林风更别说康时几个老油条作为文心文士想要出圈唯有另辟蹊径了。她咬咬牙让跟随她的十乌斥候招了二十号人在众人杀红眼的时候偷偷摸向钱邕兵马后勤位置这还是那名斥候查到的…… “嘿看你们没粮了能狂多久……” 辎重虽是重中之重看管兵力森严但架不住营寨其他地方火势太大不立即扑灭迟早会烧到这边不少兵力都被抽调去迎敌和灭火了。虞紫掏出火折子打开轻吹了一口火星化作一簇跳跃的火苗。 映在她满含兴奋的瞳孔。 军功啊军功她来了! 她命由她不由天更不由康季寿! 康军师的霉运别想克她! _(:3」∠)_ 卡文了看着标题序号莫名焦虑。 今天周二去医院看皮夹克看着恢复不错再过几天稳定下来就能回家了……哎元旦住院也是没谁了。 (本章完) 正文 633:平四宝郡(三十五)【求双倍月票】 “救火!” “快——快救火!” 辎重起火很快引起注意。 虞紫一行人行踪暴露但她浑然不惧抬手便是言灵一排排拒马桩拔地而起拦住他们前路随行武者紧跟着制造战壕沟壑助阵。虞紫知道自己人少正面交锋就是找死但想方设法拖延、干扰他们灭火却不难看着这一幕还学着自家主公嘲讽起来:“屎到临头才知道要找坑哼!” 眼瞧着火势起来笑着风紧扯呼。 军功到手就好人命没必要赔上。 钱邕看着火势起来的方向气得血压狂飙脑瓜子嗡嗡作响恨不得将这些贼人砍瓜切菜丢进锅里煮烂了再拿去喂猪:“杀、杀、杀!今日这些人全部要死在这里!” 他越是破防江老将军越是高兴。 双手剑舞得虎虎生风招招刁钻。 “钱叔和今日老夫必取你首级!” 江老将军嘴上跑火车但他心中也清楚己方优势只在初期。乍一看他们借着草药药性在敌方兵卒睡意正浓之时偷袭纵火一路平推看似占据绝对上风可随着时间推移钱邕帐下更多兵卒清醒过来加入战局己方人数上的劣势就会暴露无遗。 果不其然—— 经历最初的混乱钱邕帐下终于拉起防线靠着人数优势制止住不断被推进的战线。火光跳跃人影晃动鲜血飞溅宛若烈狱。此时一声刺耳哨箭升空炸开。 最后化作“沈”字。 这是收兵的信号。 江老将军心念一动两头浑身浴血的武胆图腾猛虎默契飞扑而来一左一右替他挡下钱邕二人。他则脚下蓄力反身飞跃撤离瞬息已在数丈外再看人影只剩一点。 “嘿嘿嘿无趣啊真无趣!老夫今日没兴致了孙儿们咱们爷孙来日城下再交锋!” 言罢江老将军又祭出武胆虎符下一瞬武气冲月化兵傀儡一道道身着赤红甲胄的武气兵卒军团从地面爬出。五人一伍两伍一什四人持盾、四人持刀、二人持枪聚集结阵拦在钱邕兵马面前努力拖延为己方兵马有序撤退争取宝贵时间。 钱邕与青年武将各自击退吊睛白额大虫大虫重伤落地一声呜咽化作武气散去但此时再想追击江老将军却是来不及。钱邕见状瞬间破防用方言破口大骂。 青年武将下令:“留下他们!” 怎料这些敌人撤退经验丰富。 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撤就撤哪怕下一刀就能砍下一个人头他们也绝不恋战行动力高得惊人。 害得钱邕这一晚血压居高不下。 “损失如何?” 没了林风几个捣乱火势很快被制止住。放眼望去营寨皆是焦土残骸参与救火的兵马被熏得乌漆嘛黑。钱邕莫名觉得身心俱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询问今晚损失。 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伤亡没有预料中多。 战死八百伤兵逾千。 坏消息辎重被烧毁了三分之一。 钱邕不高血压了他想心梗。 “哈哈哈哈——” 江老将军放肆的笑声传遍各处。 “老夫许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江老将军今天很开心尽管武气耗得只剩一成数次险些要被钱邕二人重伤斩杀可他仍乐呵得像是过年。要知道永固关一战之后他就没有干架这么苏爽了。 “唉真是可惜没搞死钱邕。” 笑完他意犹未尽地遗憾摇头。若是今晚能拿下钱邕人头那才叫惊喜架不住钱邕身边那名青年武将难缠几次危机都是对方带来的江老将军破不了对方的防线。 康时安慰他:“会有下次机会的。” 一扭头开始算账。 他们这一路跟宁燕这一路事先并未通气但撤退却是一块儿撤退的。正好方便他算账了:“图南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宁燕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宁燕却问他:“你们又为何会在这里?不该在四宝郡境内支援策应主公他们吗?” 康时险些被她的问话噎。 他该怎么回答? 回答说主公让他们哪儿凉快去哪儿? 康时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避重就轻绕开了只是道:“……无意间发现钱邕兵马欲对境内不利便尾随上来寻找下手时机。若非今夜一行南玉县岂不危险了?” 宁燕却是似笑非笑看着他这双眼睛似乎能看穿康时表面下的真相她悠悠开口。 “危险倒也称不上主公出兵四宝郡陇舞郡在外人看来便是兵力空虚的香饽饽总会有人闻着味儿过来咬一口该有的戒备都不缺。钱邕兵马还在边界吾等便发现了还发现了你们。今晚行动是祈元良的主意。凭你手中这千余人手夜袭坐拥万余精锐的钱邕部队康季寿你赌这么大?” 祈元良…… 果然是他的冤种表弟。 康时面上没啥表示内心已经想掐人了还得淡定表示:“今夜不会有危险。” 若有危险他会第一时间撤离。 宁燕道:“祈元良也道你不打无准备的仗敢夜袭必有损招于是安排了今夜这出。帐下这些新人什么仗都得经历经历。” 康时忍着吐血的冲动。 “图南你我好歹同僚一场……” 他想骂人了。 居然厚颜无耻承认就是来抢军功的? 抢了就抢了还说是“损招”…… 孰料宁燕赞同地点头:“正因同僚一场我才会原封不动转述祈元良的话给你。” “谭!乐!徵!” 没事表弟祈元良出事冤种谭乐徵。 祈元良表示人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块儿守城吧主公拉走精锐太多分到南玉县的兵力有限。虽有城墙之便但想完全阻拦钱邕兵马仍够呛。多一千人少一份压力。 康时撸起袖子提着剑:“你先问问你阿兄这把剑答不答应!谭乐徵伸出脖子!” 拯救祈善免遭毒打的是钱邕兵马。 城外号角吹奏。 彼时康时的剑鞘压着祈善脖子将他摁在桌案上准备上拳头二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方向各自松开手。康时骂骂咧咧道:“钱叔和坏吾好事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城上城下。 两方人马肚子里都憋着火。 _(:3」∠)_ 唉坐月子好痛苦啊。原本一周就能洗头的谁知道中途阳了阳了之后等痊愈网上却说阳康之后一周尽量不要洗于是我又脱了一周……整整三周啊本来就天天冒虚汗还莫得洗头头皮屑疯长。今天烧了热水终于能痛痛快快洗刚把头发打湿下来的都是一片黄水……yue~ (本章完) 正文 634:平四宝郡(三十六)【求双倍月票】 怒火蓄满的康时有多恐怖? 钱邕知道沈棠也知道。 但最先知道的还是擅长望气的姜胜。 “主公要伞吗?” 沈棠:“……” 正要出营帐的她立马收回迈出去的左脚偷偷默默探出头小心翼翼往天上看没发现盘旋的飞鸟才松了口气。她道:“怎么又要撑伞?康季寿又跑哪儿浪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导致沈棠一听姜胜问要不要伞她就自动翻译成“主公康季寿又去浪你屎到临头了”内心已是欲哭无泪。 咬牙切齿地道:“不是我不是让他见机行事吗?秋丞兵马被堵在孝城出不来他上哪儿找需要耗费大量气运的劲敌?” 姜胜没回答。 只是同情黑漆漆的主公。 不待他说什么安慰的话沈棠已经自动为康时找好了借口忧心道:“不过季寿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看样子真碰上麻烦。我这里倒是没事不知他那里如何。” 在沈棠看来康时动用文士之道自己至多倒霉一阵子却关系到康时的身家小命以及帐下兵卒生死。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一番自我宽慰(pua)沈棠心情舒畅许多姜胜才道出自己的推测:“胜担心季寿他们碰见秋丞请来的援兵。” “听着像季寿那破运气能碰见的……” 一旁寥嘉道:“如此季寿危矣?” 沈棠故作淡定地摆了摆手。 “季寿长了双腿见势不好会跑他可不是那种赌红眼睛就失了理智的人。” 他是个时刻保持理智的赌徒。 沈棠又道:“与其担心季寿倒不如担心担心咱们自个儿。倘若季寿真是碰上秋丞的援兵那秋丞这些天怎么骂都龟缩不出不就有了原因?他这是准备用‘拖’字诀好不要脸……若是陇舞郡守不住咱们就不得不退兵届时就轮到他秋文彦抖威风了……” 例如配合援兵前后夹击。 沈棠会陷入完全的被动。 “想来秋文彦一方就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只可惜他高估自己和盟友也低估了咱们。孝城四宝郡我势在必得!” 运势不好沈棠干脆直接宅主帐。 不过地道的施工进度还是要时刻关注这事儿交由经验丰富的顾池和姜胜二人督工。这次的人手可比十乌那回多效率更高进度更快。唯一的麻烦是需要避开孝城方面的斥候耳目一旦被他们发现营寨往外运输泥土地道计策就直接作废了。 沈棠罕见地一日催了几回工程。 “何时能好?” 荀贞和寥嘉二人负责军营军务每日都要过来与沈棠交接工作:“还有三日。” “三日?” “嘉也惊诧寻常时候至少俩月。” 倘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兵马成功运送到敌人城中攻城之时来一个里应外合趁着主力牵制秋丞的时候来一个背刺不知能省多少麻烦。大大减小拿下孝城的难度。 沈棠咬唇做了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如此让叫阵的再加把劲儿三日之后秋文彦这个缩头乌龟再不应战咱们就强攻试一试生拆了他的乌龟壳子!” “不斗将强攻?” 寥嘉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没有斗将士气加成强攻难度之大难以想象因为最要命的一点就是攻城器械。 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如何攀上数丈高的城墙?如何打开石块堆砌死了的城洞? 仅凭大军原有的士气凝聚出来的攻城器械远远不够。哪怕己方带了一些攻城器械可它们数量稀少其质量也跟士气凝聚的器械无法相比。主公这个决策太鲁莽。 寥嘉也不急着反驳沈棠的想法。 他耐心陈述利弊。 言罢准备倾听沈棠的思路。 倘若主公言之有理自然也可。 沈棠道:“少美忘了士气增幅不一定非要斗将获胜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选!” 然而寥嘉并未回过味来。 他道:“即便军中有先登、含章、望潮与吾四人坐镇但我们文宫文气再充沛能给予万余大军的士气增幅也有限且时间短暂不足以支撑一场攻城大战……” 倘若攻城战陷入了僵局随随便便都能打个一两天才鸣金收兵别说他们四个人了再来四个也要榨成人干。寥嘉想不通自家主公自信源于何处他要问个清楚。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主公道:“御驾亲征。” 寥嘉险些没听清:“什么?” “我说——御驾亲征!” 沈棠不是普通势力首领。 她是一国之主有这个资格! 寥嘉:“!!!” 震惊过后便是一句:“万万不可!” 【御驾亲征】属于国玺特有的领域三军阵前国主催动国玺发号施令便能提振三军气势根据兵卒对国主的归心程度提振幅度等同于一到三场斗将胜利。 沈棠自诩还算一个合格主公不说爱兵如子但也不曾亏待过他们他们归心自己的程度捞个保底不成问题。她道:“我知道很冒险但我们不能一味被动……” 嘴上说着康季寿长了腿会自己跑但沈棠是真担心他出事也担心陇舞郡失守。 必须最快速度拿下孝城再回援。 地盘丢了可以再打。 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可反对的不止是寥嘉其余三位军师也投了反对票。顾池更是直言:“池期待主公【御驾亲征】那一日但绝非羽翼未丰的当下。秋文彦是砾石而非拦路石他不够格!” “我不会暴露国玺……” 顾池道:“郑乔会知道他还没死主公一旦暴露他甚至可以祸水东引让屠龙局的对象从他变成你。主公拿下孝城下一个目标就是郑乔和他手中的国玺。” 这一步必须踏得稳稳当当成功踏出去凌、乾、燕、坤四州便有了一半把握。 “莫要因小失大。” 沈棠垂眸:“季寿他们不是‘小’。” 顾池险些要气笑直言不讳地扎心沈棠:“主公可还记得康季寿的‘逢赌必输’赌的是主公气运?谁死都轮不到他见阎王。因为他见阎王之前主公会先上黄泉路。褚无晦好歹也是当年三杰之一祈元良也是大名鼎鼎的‘恶谋’他们哪个像是短命的?” 沈棠:“……” 众多debuff加成的她更像短命鬼。 _(:3」∠)_ 沈棠捂脸:“那怎么让秋丞应战?” 顾池:“从公西仇下手吧。” 沈棠想翻白眼:“他不吃激将法。” “他不是到处找他族中圣物?” 沈棠:“……” _(:3」∠)_ 等出了月子第一时间去做个美美的美甲。 (本章完) 正文 635:平四宝郡(三十七)【求双倍月票】 “望潮我感觉你似乎出了个馊主意……”沈棠抬手指着自己提醒顾池不要玩火“公西仇要知道我鸠占鹊巢用了他家族圣物的身体还不将我摁进棺材钉死啊?” 虽然周遭就他们俩但沈棠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被第三人听了秘密。 顾池倒是淡定地垂下眼睑。 他内心并不赞成沈棠这句话。 依他看主公绝非占用“圣物”身体借尸还魂那么简单很大可能她就是“圣物”本尊。只是记忆有恙当局者迷做出了误判。最有利的一个佐证便是主公一醉酒就判若两人而那年永固关外祭奠宴安醉酒后的主公曾说过“吾少时确实有些顽劣”亲口承认清醒时的主公就是少时的她。 也就是说这俩从头到尾都是一人。 只是醉酒和没醉酒的记忆节点不同。 主公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为何主公觉得是自己占了‘圣物’的身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身就是‘圣物’?”顾池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倘若主公就是‘圣物’便能将公西仇招揽过来。” 沈棠一怔。 她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 “这是不可能的。”沈棠头疼地揉着眉心顾池基本知道她所有秘密因此对于自己最大的秘密——她的来历也没隐瞒的意思“我清楚记得自己在这具身体醒来之前是另外一个人。那时候我被编辑催着画稿被催画稿之前我跟……我跟那个谁……我也不记得是谁了总之在跟人家拼着酒喝了很多我真的千杯不醉……” 沈棠忍不住强调自己的酒量。 她真不是一筷子就倒! 顾池表情古怪:“催画稿?” 沈棠轻咳一声:“靠画画恰饭不丢人。元良以前缺钱他不也画过避火图?” 顾池:“……” 自家主公的画作他是拜读过的圆圈做头用线代表身体四肢他想象不出怎样世界有那样畸形粗糙又奇葩的审美。主公的画技能养活自己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 “主公可还记得更多以前的事情?” 沈棠双手环胸想老半天放弃了。 “我、我不记得了……” 顾池:“那主公以前可有杀过人?” 沈棠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杀人犯法要蹲大牢我可是遵纪守法五好良民。” 顾池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莞尔。 “池曾听祈元良说过主公当年被押解流放半路为了脱困可是干净利落杀了一名差役之后击退追击而来的三等簪袅小村斩杀盗匪和四等不更为囚救人下毒杀庚国兵卒孝城城外埋尸人贩……一个知道‘杀人犯法要蹲大牢’的‘五好良民’怎就莫名其妙杀人不眨眼了?主公可有想过——你如今以为是真的记忆其实才是假的?” 沈棠这边宕机了好一会儿思索。 不由得双手捂着额头眉心紧蹙。 沈棠不适顾池也顾不得追根究底。 “主公想不起来便别想——” 话未尽剩下的话被眼前的一幕硬生生堵了回去——沈棠的下眼睑不知何时浮现一道浅浅猩红形似眼线时而现时而隐。那双点漆黑眸出现一瞬剔透曜目的红…… 再细看又恢复正常。 沈棠直起腰从头疼中缓过来良久道:“不可能!望潮你说得再多那也只是猜测而非事实……倘若‘我’真是公西族‘圣物’本尊那么如今的我又是谁?沈幼梨是谁?”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迷茫。 “你是沈棠陇舞郡守。” “沈幼梨是顾望潮追随的明公。” 顾池缓缓道来一字一句格外坚定。 沈棠:“……” 她悄摸儿地红了脸:“咳咳咳——你要这么说我怪不好意思——整得像是表白。” 顾池却是郑重地道:“表者白也言其情旨表白于外也。池确实是在陈情剖白。” 看到了吗? 他才是最靠谱的心腹。 褚曜祈善之流也比不得他的。 说一千道一万秋文彦这个老家伙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叫阵喊得嗓子都哑了孝城城门上的免战牌还是高高挂着纹丝不动。只差告诉沈棠他们就是要闭城不出有本事就将孝城包围死了耗尽城内的储粮、饿死城内的守兵孝城不攻自破。 第三日地道终于通至孝城城内沈棠骑着摩托亲自出马……啊不亲自出骡。 红衣银铠的少年将军走出阵前。 “公西仇我是沈棠你出来!” 她声音不大声音却轻松传至城内。 正在打珠子的公西仇抬起头。 “这声音像是玛玛的她喊我?” 没人回答他已经有了答案。 起身拍了拍衣摆扭头吩咐身边的人:“给秋文彦带个话今儿恐怕他不打也得打了让他早做准备守城迎敌。”他知道城外花式叫阵持续了很长时间但都是杂鱼小虾。 今儿却是沈棠亲自出面。 以他对玛玛的了解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用公西仇提醒守将也将沈棠亲自出面的事儿传了过去。正与人商议什么的秋丞闻讯打翻了桌上摆件:“走去看看!” 别看孝城挂了这么久的免战牌任凭沈棠一方如何叫阵也龟缩不出但有临山县的教训在前孝城城楼时刻处于备战状态准备充分。他倒是想看看沈棠想做甚幺蛾子! “我来了玛玛有事?” 秋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步伐一顿脸色酷似酱油。 你俩聊天呢??? 城下公西仇一出现沈棠的视线便锁定了他笑道:“没事儿就不能聊一聊?” 公西仇苦恼:“你我立场不同。” 聊天也不是这个场合。 沈棠暗吸口气给自己鼓劲儿:“话说你有无找到你们公西一族‘圣物’?” 公西仇心中拧起了眉头。 他率直不代表他没有心计。 玛玛直接阵前喊他他便有预感今儿怕是有事要发生但对方话锋一转提及族中“圣物”这倒是偏离他的预料。公西仇好奇了自己这位至交知己葫芦卖什么药。 老实道:“还未找到。” 沈棠:“哦我找到了。” 秋丞没闹明白这俩说的什么东西便看到公西仇前一秒还眉眼含笑下一瞬便冷下脸色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平时完美收敛的威势不受控制地溢出连空气也随之扭曲。 “在哪里?” 语调与之前截然不同。 沈棠扬手化出长剑向公西仇邀战:“一场分胜负!你赢双手奉上。若你输……” 公西仇问:“我输又如何?” “你要输了的话……” 沈棠拍手四名兵卒合力端着一只盛满清水的陶瓮出来又往陶瓮之下加满了柴火。秋丞等人闹不懂这一幕什么意思但公西仇却不可置信地睁圆双眸杀意毕露。 陶瓮柴火圣物…… 炭火通红汤水沸腾人影惨叫。 种种幻影在他脑海飞掠而过。 城下沈棠道:“若你输了的话那就请你家‘圣物’浅浅表演一个倒立洗头吧……” 话未尽天幕倏忽由晴转阴。 金乌遮蔽视线昏暗。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而这一切的源头在孝城城楼。 沈棠:“……” 公西仇犯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咻—— 疑惑刚生公西仇手掌心爆发出一团墨绿色雾气闪电般冲着她而来眨眼近身。 雾气之中一凶兽张开血盆大口。 沈棠轻松闪避下一瞬—— 陶瓮炸裂清水流淌。 沈棠扭头一看再转回头公西仇不知何时下了城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阴冷陌生。城墙上秋丞正破防地手舞足蹈捶着墙垛骂着公西仇两个。公西仇毫不关心他只是淡淡道:“玛玛让你保存你这颗首级四年今日是时候将它摘下来了。” 他动了杀心而且是必杀之心。 沈棠:“哦?我也馋你身体久矣。” _(:3」∠)_ 秋丞:没人关心受伤的我…… (本章完) 正文 636:平四宝郡(三十八)【求月票】 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耳力高于常人沈棠二人的对话尽数落在双方人马耳中。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公西仇这话没歧义摘人脑袋也算是放狠话但沈棠的回应……多多少少惹人遐想了顾池更是抬袖掩面。寥嘉不明所以直接问出来:“主公与此人是何关系?” 顾池幽幽地道:“这俩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主公羡慕公西仇有副好身材早几年就想着将对方身体占为己有然后按上自己的头……什么关系少美你自己琢磨吧。” 寥嘉:“……” 荀贞:“……” 姜胜:“……” 还不如是字面上的馋人身体呢。 主公的喜好还是一如既往让人费解。 倍感费解的人还有沈棠。她不知道自己踩了公西仇哪条底线让对方说翻脸就翻脸。不过问题不大横竖他们今天都要以命相搏。翻脸不翻脸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很快沈棠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差距很大! 公西仇抬手一招那团绿雾闪电般缩回他掌心化作一条长满尖锐倒刺的蛇头长鞭。长鞭垂下但首端却微微昂起仿佛一条灵蛇护卫在公西仇身侧。蛇口大张露出一口染毒利齿。沈棠见过公西仇这条鞭子比之当年更加精致、诡谲、阴森…… 也更加危险。 “不上武铠就跟我打?” 沈棠故作轻松地言语试探。 “自然不会你值得我全力以赴。” 他脚步往前一迈竟是罕见穿戴全副武铠。相较于数年前这副武铠也有了细微变化更精致蛇形纹路更逼真。腰间腹吞上口尾相衔的蛇也从一条变成交缠的三条。原先只是简单蛇鳞甲片的肩吞被盘绕的蟒蛇所取代蛇眸闪烁令人胆颤寒光。 公西仇:“希望你也如此。” “原来这就是他武铠全貌……” 荀定口中喃喃。 他跟公西仇干架没百次也有八九十次结果毫无悬念都是落败落败也就罢了公西仇还有个坏习惯干架不喜欢好好穿戴武铠。每一次都是半幅武铠将他打发。 装逼的同时还能羞辱对手! 这导致他认识公西仇这么久还没见过对方全副武装的模样……合着这家伙不是不会穿戴武铠而是打心眼儿不觉得他需要全力以赴?荀定感觉自己遭到暴击伤害。 “玛玛我是真的生气了。”公西仇语调平静地说出这话闲庭信步般走向沈棠手腕一抖垂在地上晃动蛇头的长鞭径直射向沈棠。沈棠挥剑应对剑气被长鞭轻松绞碎后者又以更快的速度朝沈棠缠来青年武者不带感情道“非常生气!” 啪! 沈棠以剑身抵御此时虎口承受的巨力让她对公西仇的愤怒有了实质性的体会——这家伙确实想一鞭子将她抽死。不过她这么多年的米粮鱼肉也不是白吃的。 鞭影密集编织成网。 剑身与鞭身每次相撞都有火花迸溅。 公西仇才走八步他与沈棠之间的战场已经是无数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沟壑。 “玛玛你的武铠呢?” 长鞭顺着剑身向沈棠手腕游走而去蛇口大张利齿锁定目标。沈棠想抽回慈母剑奈何长鞭倒刺将剑身死死扣住。电光石火间沈棠只得将长剑收回丹府曲肘以臂鞲当巴掌将其扇歪趁机脱身至安全处。抽空回了一句:“我这不穿着呢吗?” 她又不是公西仇。 以前干架不点防御值是她不想吗? 是她不能啊。 咔嚓—— 她视线低垂瞥了一眼臂鞲上的裂纹催动武气快速修复重新化出长剑。公西仇可不会给她反应时间战场沙尘飞扬蛇影重重沈棠在他的攻势下快速变换地点。 铛! 一声巨响。 银白剑气抽飞阴魂不散的鞭影慈母剑化为一柄造型奇特的双尖枪——短兵对长鞭太吃亏公西仇那条鞭子还古怪。她干脆转变策略从被动防守转为主动进攻。 双尖枪首尾皆是枪头。 枪身遍布龙鳞。 “你可不能因为我的武铠质量没你的好便认为我没有穿吧?你可是我最重视的对手自然要盛装出阵。”沈棠脚下乘风踏云一道【追风蹑景】言灵身形一动见缝插针绕过长鞭交织成的防御逼近公西仇银光胜流星双尖枪支取他的面门。 叮! 枪尖被一杆双月牙蛇形长戟打偏。 两道身影时而碰撞时而分开。 荀贞担心地看着。 实在分不清二人优劣。 荀·大孝子·定料想老父亲在担心他主公便开口宽慰:“只用寻常武气根本逼不出公西仇的真本事。这种程度让他松快筋骨都勉强迄今为止他武胆图腾都没召出来……不过没想到沈君看着不怎么壮硕这身手如此俊逸漂亮也是未尽全力。” 荀贞:“你可知公西仇真实实力?” 荀定摇头:“不清楚不过据他自己说他两年前就是十五等少上造这两年将境界彻底稳固不说还进步了许多。具体什么情况儿子也不是很清楚毕竟——” 毕竟他根本逼不出对方压箱底。 阿父这个问题实在为难儿子。 _(:3」∠)_ 父子俩说话的功夫场上局势又有变化这变化直接惊动了两方人马。荀定直接瞠目口微张。回过神的他暗暗为自己捏把汗公西仇这两年打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原来公西仇发现自己用几分力沈棠便用了几分力应对打得实在是没意思便干脆下了狠手。丹府一转经脉武气疯狂喷涌而出在沈棠头顶化作一条近似远古巨蟒神兽模样的蟒蛇。说是蟒蛇也不准确蛇头长了一对弯曲粗壮的墨绿色牛角蛇尾生长须腹下长怪足生利爪。蛇身粗壮足有丈余此时盘旋着遮蔽沈棠头顶日光。 气息锁定沈棠威势震慑其身。 轰一声巨响。 武胆图腾自半空坠地。 沈棠:“……” 她甩出双尖枪顶住巨蟒矮身滑铲险而又险地逃出危险区域。待转身看到地面砸出的巨坑嘴角不住抽了抽。公西仇这两年干了什么将武胆图腾喂成这样? 公西仇立在蛇头。 一人一蟒一同看着她。 (* ̄︿ ̄) 老妈晚上看亲戚去了留我一个人对付皮夹克。好家伙他故意的一小时哭了三回第一次饿喂了刚放下拉粑粑换纸尿裤刚放下他又哭尿了……纸尿裤也要钱的就不能两件事儿一起办吗? 正文 637:平四宝郡(三十九)【求月票】 这一幕落在不同人眼中感受不同。 沈棠只是又好奇又不爽。 好奇的是公西仇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将他那条武胆图腾喂得这么粗壮倘若冲入万军之中所过之处还不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更神奇的是居然连品种都发生改变。 谁家的蟒蛇又长牛角又长爪子? 尾巴还长了长须? 不爽的是—— 她凭什么要仰头看着公西仇? 公西仇凭什么能低头俯视她? 但观战双方兵马却是另一种心情。 荀贞以为自己眼睛看错失态地抬手揉了揉还不待看清便听好大儿道:“阿父你没看错。这就是公西仇的武胆图腾儿子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很震惊。” 当然他有幸见到并不是用武力将公西仇逼到这步纯粹是因为公西来缺个代步又嫌弃战马颠簸公西仇便大方让出武胆图腾给妹妹当了回座驾。据公西来说武胆图腾行驶又快又稳上方空气清新赏景视野极妙顺便还造了条“路”出来。 “他真是十五等少上造?” 荀贞再次跟荀定确认。 荀定知道老父亲震惊什么吐槽道:“即便他是十六等大上造也无法拥有如此规模的武胆图腾……不莫说十六等大上造纵使是十七等驷车庶长也难做到……” 他大胆猜测大概要达到十九等关内侯或二十等彻侯境界才行但达到这种境界的武胆武者无一不是名震寰宇的人物。他们出手次数极少相关战况细节也少见。 但有一点肯定外界盛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人家是真的凭一人、一武胆图腾、一险关硬生生鏖战来犯的千万大军。其中武胆图腾体型庞大能抵半座雄关! “这公西仇瞧着如此年轻总不可能这个年纪便达到了二十等彻侯境界吧?” 寥嘉替自家主公捏了把冷汗。主公再能打面对如此对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不是。” 这点荀定能肯定。 寥嘉问他:“你怎知?” “因为阿来好奇打听过。” “阿来?” 这又是哪位人物? “阿来是公西仇他妹。以公西仇那臭脾气他欺瞒谁也不会欺瞒他家人。二十等彻侯可比十五等少上造更能让亲眷放心。其实公西仇也亲口承认过他武胆图腾变化跟他们一族信仰的神灵有关说是受到了神佑庇护……真不知求神还有这效果……” 公西仇武胆图腾发生变化是在杨英能修炼后不久。自那之后公西仇一改初一十五才焚香祭祖拜神习惯改为一天一次逢年过节还准备最新鲜的供品虔诚得很。 “拜的哪一尊神?” 坊市都写不出这么野的桥段。 “不知姓名但神像在他们族地供着。”荀定听说此事也好奇拜过大概不虔诚没啥效果“据说要大祭司日日向神灵祷告诵声神灵若能收到信徒祷告并且新生欢喜便会降下神佑庇护公西一族的族人。如今公西一族就剩个公西仇以及不能修炼的阿来估摸着都落到他身上了……唉这就是千顷地里一棵苗的好处了长得壮实。” 营养都在公西仇一人身上。 武胆图腾产生变异似乎也说得过去。 无人注意一直安静的顾池表情若有所思——公西一族的故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的是“神灵”与“圣物”之间的关系。 瞥见姜胜捏着缰绳的指节白得发青。 他轻声宽慰:“主公不会输的。” 姜胜此时无心理会。 尽管主公允诺倘若她战败甘愿引颈成全他的文士之道但——他千百个不愿。 顾池此时还能笑得出来:“池不是盲目自信先登要相信吾等追随的主公。” 神或许真的来了人间。 秋丞这边情绪则复杂得多。 嫉妒、震惊、怀疑、狂喜…… 秋丞看到这一幕更是生出浓烈的庆幸他当时高价聘请公西仇还有些肉疼如今再看却是血赚不亏孝城绝对能守住甚至能将沈棠连同其帐下精锐全部歼灭于此! 唯一可惜的是如此人物却不能为他所用自己只能用钱换取对方短暂的体验卡。 “玛玛你不妨也招出你的武胆图腾。”公西仇不急着出手胜负注定他愿意给知己一个体面落幕“我给你时间准备。” 沈棠:“……” 感慨公西仇装逼果然上档次沈棠跟着无奈道:“我要有武胆图腾我还不第一时间炫你脸上?你这话说的我没有一掷千金、挥金如土难道是因为我不想吗?” 公西仇真不可爱了。 她哪儿痛戳哪儿。 “分明是条件不允许啊不过呢既然你现在一人一武胆图腾非得守孝城这一关——”沈棠倏地一笑露出几分洒脱少年意气那是必胜的自信光芒抬手接过摩托甩来的一支精致小酒壶后槽牙咬开酒封一口饮尽手背抹去嘴角酒水语调陡然一改“那么——我便率兵破之!” “星罗棋布!” 狂风应声而起黄沙漫天。 “众将听令!” 以天为顶以地做局。 一尊尊巨人拔地而起数量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凝文气为身躯聚武气为甲胄沈棠是唯一主帅。她抬手举剑指着公西仇。 “杀了他!” 一声令下巨人军团应声而动。 呲呲—— 冲锋在前的文气巨人手拖一柄夸张重剑在地上拖出长长沟壑足下蹬地纵身高跃重剑抡圆了杀向公西仇。后者未动脚下怪异巨蟒长尾横扫一圈轻松将那巨人拍飞成了上下两截。还未等残躯落地文气凝聚的身躯又粘了回去恢复如初。 而这样的重剑巨人并非一个。 这样的还有九十九个。 吼—— 武胆图腾与公西仇心意相通盘绕的蟒躯游走散开口中爆发出一声怪异而尖锐的兽吼。音爆在周遭化作一个恐怖无形领域将近身敌人连肉带骨骼尽数震碎成渣。 尽管公西仇有所收敛没肆无忌惮地释放但威力之外的范围仍掀起了飓风。姜胜等人预料不好早早出手指挥三军竖起屏障抵御饶是如此最前面的兵卒还是被吹得满地乱滚阵型大乱。孝城城楼纵有自动升起的城墙屏障作为缓冲仍有不少守兵被吹上了天然后啪叽一声摔成了泥。 公西仇失望问沈棠:“只如此?” 只有这点儿玛玛怕是落幕不体面。 沈棠只有一个回应。 “利剑鸣手中一击而尸僵。” 百把重剑结阵八方。 剑气交织成天罗地网。 _(:3」∠)_ 利剑鸣手中一击而尸僵。——曹植。 还有一周就能刑满释放了(^^*) (本章完) 正文 638:平四宝郡(四十)【求月票】 见此剑阵公西仇终于一扫先前的兴致缺缺神色郑重。城上城下数万双眼睛紧张看着这一幕。俄而天罗地网落下刺目耀眼的光芒以其为中心陡然爆发开来。 将天际照亮一瞬。 顾池等人不得不抬袖遮眼。 也有头铁的诸如荀定抬手在兜鍪一划武气凝聚成一面墨绿琉璃治地的鬼面甲。鬼面甲双目部位蒙着一条质地看似轻柔实则火烧不灭、刀砍不断形似护目镜的薄纱能遮挡突如其来的强光。旁人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他丝毫不惧。 剑阵落下瞬间公西仇化长戟为弓箭弯弓搭箭四指轻松拨开弓弦倾注一成武气于弓身。万千爆鸣炸响数不清的墨色箭矢如天女散花向四面八方离弦而去—— 箭矢与重剑相撞轰炸化作飞灰。 冲天光柱冲散头顶云雾。 天地之气被掀得倒灌天幕。 待光芒渐淡冲杀最前的文气巨人拖着长枪重斧形成了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尽管口不能言但周身沸腾的战意却在无声呐喊通过手中武器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对手。武胆图腾忠心护主范围之内隐患皆是敌人。奈何文气巨人数量太多总有几个遗漏它们踩着巨蟒身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两起跃冲过尘雾杀到公西仇跟前。 公西仇冷哼一声。 抬手一扬弓箭在他手中化作长戟。 铛! 轻轻松松抗下同时落下的三道进攻挥出一道武气弧刃将三名文气巨人拦腰截断!「尸块」砸地可没一会儿上身找下身又完好如初抄起武器重新加入大军。 前仆后继死战不退。 「你的丹府经得起如此挥霍?」 公西仇又发现一个他与沈棠的共同点——他在还未达到二十等彻侯的时候武胆图腾拥有了这个层次才有的规模;而玛玛同样在没有攀顶的情况下挥手化兵一千。 一千这是武胆武者化兵的极限。 尽管只是数目达到而非质量和武力但也足以证明其特殊。不过数量再多质量没达到也不成气候。这些巨人可不会免费修复每一次都要耗费不少的文气/武气。 「文宫武殿我都有。」 沈棠立在一名巨人肩头。 双手环胸装逼如风。 「家底厚挥霍得起。」 公西仇不用操心她的持久问题。 「你不妨操心操心自己。」 公西仇起初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直到—— 武气轰撞公西仇立在巨蟒头顶与武胆图腾共同击退来犯。乍一看游刃有余谁知下一瞬他重心一沉双腿一紧。一左一右两名文气巨人大张双臂抱住他双腿。 最近的巨人心领神会前后夹击。 成年人不做选择。 上下三路兼顾另有一人舞锤砸头! 这些文气巨人随了沈棠干架只讲胜负不讲武德。公西仇一时无法用力气挣脱干脆爆发武气凝气为罡硬生生用武气撕碎这些巨人暂时化解了尴尬局面。… 他乜了一眼沈棠方向。 后者冲他挥了挥爪挑眉。 「裈甲都穿着这么紧张作甚?」 下一瞬乐极生悲光刃已到面前。 脚下的文气巨人抬臂抵御毫无意外右臂被齐根切断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光刃未完全抵消余势仍在。沈棠头一歪余光瞥见一缕红色飘落那是兜鍪上的红缨须尾。公西仇足下一蹬紧跟着光刃杀来。沈棠被撞飞跌落巨人肩膀滑行数丈立住。 公西仇挥长戟顺手切了那名巨人首级但那双热切的眼神却始终落在沈棠的脸上。仿佛被他嘎掉的不是文气巨人头颅而是沈棠的。他开口道:「玛玛不也穿着兜鍪面甲区区一道气刃你这么紧张作甚?」 沈棠:「……」 公西仇真是不可爱了。 作为全能型选手公西仇可远战可近战善百八十种武器也能赤手空拳来一场拳拳到肉、脚脚穿心的近身肉搏。他想杀沈棠但现在更想徒手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沈棠终究为自己的嘴嗨付出代价。 迎面而来便是公西仇的铁拳。 巨人军团被公西仇的武胆图腾拖住偶有遗漏来助阵还未靠近二人战斗范围便被碰撞轰炸的武气炸得支离破碎。不知道公西仇是不是故意的此前武胆图腾也只是一尾巴拍飞巨人但沈棠嘴嗨过后它逮住一个便用身躯将它们挤压成渣或是游走飞驰见一个撞飞一个粗壮的长尾更是横扫一片。不过巨人也有巨人的优势各类兵种互相配合稳稳推进双方你来我往。 巨人几次轮回武胆图腾也添伤痕。 沈棠和公西仇? 二人开始武器、言灵、招式的比拼从战场这头打到了战场那一头。言灵即出山崩地裂海浪咆哮沙尘漫天席卷八荒。打得昏天暗地打得众人绷紧心弦。公西仇有身形优势长手长脚但沈棠身法飘逸灵敏二人速度、反击能力与力量不相上下。 荀定看一眼就忍不住哎呦一声抬手遮眼脑海应景地浮现曾经被公西仇抓着擦地板的日子疼得龇牙咧嘴往事不堪回首。 无法快速实现斩杀战局被迫拉长二人武气/文气、体力、精力正在快速下滑。 姜胜算算时辰暗道不妙。 倘若二人一直战到彼此力竭才分出胜负纵使赢了斗将对己方也会是个不小的负担。因为鼓声不仅能刺激斗将武者也能刺激兵卒精神亢奋缓慢提升士气。只是士气提升再高也有顶峰没有兵阵言灵加持这种顶峰状态无法维持太久顶峰过后自然就是下坡路。再者精神亢奋太久容易产生不好的副作用最后反而适得其反。 众人之中唯有顾池心态最轻松。 观战观得津津有味只需时不时注意二人爆发竖起文气屏障抵御音爆、狂风等干扰。看着看着他甚至还抑制不住唇角弧度看得寥嘉不解:「望潮何故发笑?」… 顾池:「想起某人。」 「某人?」 「某人姓祈。」 寥嘉还以为顾池是担心祈善那边战况转念一想不对若担心这会儿该愁眉苦脸而非发笑。他暂且按捺对主公的担心怪哉道:「想祈元良那厮作甚?祸害遗千年。」 顾池道:「想他此时模样。」 寥嘉:「???」 祈元良还能什么模样? 沈棠抬手抹去嘴角的残血口中喘着粗气双目却死死盯着公西仇后者又是半副武铠了但这次不是装逼而是被动如此。 公西仇狼狈沈棠也没光鲜哪里去。 竭力避免还是挂了不少彩。 但整体似乎比公西仇轻许多。 公西仇眯着眼抬手用拇指拭去额角淌到眉峰的血道:「玛玛你心有牵挂。」 明明有几次机会用她的重伤换取他更重的伤势结果都选择了避退。他认识的沈棠可没有这么惜命谨慎。在胜负生死面前这些伤势又算得了什么命还在就行。 沈棠惆怅:「你一单身狗懂什么?」 他知不知杀她一个就能五杀超神? 她有很重的主公包 袱。 秋丞眸色阴鸷地看着下方。 他没想到公西仇都无法顺利拿下沈棠的首级二人互相奈何不得平分秋色。倘若这次沈棠不死自己就危险了。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苗淑眸色愈发险毒森冷。 二人少见得心有灵犀一回。 秋丞给身边爱将使了一个眼色。 不论胜负这俩都要死一个。 死的人必须是沈幼梨! 那名爱将擅射心领神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斗将生死并非都在场上还可能在场下。光明不光明坦荡不坦荡?呵兵者诡道也细节任由活人春秋笔法而死人没资格谈论这些。 却不知有一双漠然地眸瞥了他。 此人自然是顾池。尽管一直仔细养着但顾池是文心文士是谋者不可能不随军出征。众人也习惯他常年不好的脸色但寥嘉却发现他这会儿格外难看唇色泛青。 「望潮可是不适?」 两军干仗对峙这种场合对顾池极其不友好文士之道带来的负担不止翻一番。 只是他为何冷不丁爆发杀意? 「派一名神弓手。」 「神弓手?暗杀公西仇?」 虽说自家主公跟公西仇嘴上闲聊但手上可没有留情面明显是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留着这名武胆武者待他来日实力再精进怕是己方的心腹大患呢。 活着不如死了。 「秋文彦要来阴的。」 秋丞做初一别怪他们做十五。 寥嘉比划了个手势:「没问题。」 顾池神情倦怠地阖上眼眸遮住眼底冷光算计。他存了私心秋丞不想沈棠活着下场他同样不希望看到公西仇活着蹦跶。 理由倒也简单。 其一此人到处流窜代打襄助其他势力扩张变相就是在跟己方势力作对好比这次帮助秋文彦守孝城下一次又是帮谁阻碍他们?公西仇是个难以控制的变数。 其二照目前线索来看主公是公西一族「圣物」而公西仇对这件「圣物」态度和处置尚不清楚。倘若公西仇非得请「圣物」归位呢?岂不是阻碍主公大业?倘若、倘若他猜测错误主公真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而非失忆的「圣物」本尊……公西仇又待如何? 与其横生枝节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油爆香菇 正文 639:平四宝郡(四十一)【求月票】 顾池和寥嘉这边做好安排。 现在只等场上二人分出胜负。 若是抛开场合不谈沈棠和公西仇这场一对一斗将着实精彩堪称一场视听盛宴——从言灵精妙运用、招式见招拆招再到百八十种武器轮番上场亮相令人目不暇接。特别是后者寻常武胆武者精力有限一生能精通一种或者两三种就算不错而这俩似乎都是时间管理大师拿到个武器便能如臂使指仿佛拘神遣将也不在话下。 铛! 沈棠右手持惯用的慈母剑左手持一件造型奇特的武器此物名为钩镶是一种钩与盾结合后的复合式防御兵器能有效克制诸如长戟这样有“侧枝”制式的长兵。 公西仇的双月牙蛇形长戟不仅符合条件还是其中的plus版本。只见她转勾一锁盾面卡住长戟她笑:“你小心——” 钩镶体积小巧但沈棠力气巨大。 即便是公西仇也别想将被勾住的长戟第一时间抽离。反倒是沈棠能借着长戟被限制的瞬间挥剑近身几乎是贴着公西仇的脸挥出十数丈规模的剑刃:“可别破相了。” 沈棠将后半句话说完。 轰! 她的声音伴随着爆炸响起剑刃与公西仇周身凝聚的罡气碰撞虽未顺利破其防御但也让它剧烈震颤。巨力迫使公西仇身形爆退战靴在地上划出两道极长印痕。 即便如此也看不到公西仇满地乱滚的狼狈模样只见他一个潇洒的滑地起身脚跟还未站稳便足下一弹杀了回来。手中武器由长戟化为长柄骨朵锤目标同样是知己的脸。武器交锋迸溅出来的力量疯狂肆虐这片战场看得顾池几人眼皮乱跳。 寥嘉擦擦汗:“主公可还记得……” 他们花了大力气挖的地道? “地道不会被主公他们打塌吧?” “不会。”姜胜同样低声回应地道又不是两点一线直接挖过去更不在战场下方。若是在战场下方动土即便作业位置在地下极深位置秋丞帐下也可能发现的。不过看看场上斗将这俩人闹出来的大动静他又不太肯定地补充“应当……不会。” 毫无底气! 寥嘉:“……” 通过地道深入城内前后夹击偷袭可是此次攻城战最为重要的一环。倘若地道被主公斗将打塌那可真是地狱笑话。心中担心但箭在弦上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 事实证明他们担心是多余的。 沈棠虽专心干架但也尽量避免斗将动静对地道方向的影响公西仇不知她的目的无意间被她带节奏。二人马下打完又上马打准确来说公西仇上马沈棠上骡。 摩托虽是骡子但体型规格却是标准的战马级别马铠也是三层重甲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其脾性也一点不辜负沈棠给取的名字速度快、干架野、气势足。 面对公西仇胯下那匹战马的冲撞挑衅它也回以同样颜色出蹄果决一有机会便疯狂踩踏顶撞。三层重铠外加马背上的主人重量带来的负荷也在快速消耗体力也就是公西仇二人的武气。不知何时武胆图腾与千余文气巨人都已经被收回…… 荀定道:“快分出胜负了。” 荀贞倒没看出来毕竟他是文心文士只觉得沈棠二人尚有不少余力:“如何说?” 荀定:“公西仇这厮干架打仗跟他脾性一样喜欢大开大合仗着底蕴充沛武气从来不节制地乱用。连他都开始精打细算可见是真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 这种时候武气便格外精贵。 或许多一点儿都能决定斗将胜负。 顾池和寥嘉听着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一眼吕绝。吕绝心领神会抱拳出阵藏于前锋阵中人群遮掩身形。沈棠帐下不缺擅射的神弓手可惜的是他们技巧有余武气不足武胆境界太低射出来的箭矢很可能要不了力竭的公西仇性命。 为求稳妥便让吕绝出手。 吕绝箭术好武胆等级也不算太低。 白素倒是不太乐意。 “军师为何不让末将来?” 论箭术她还稍胜吕绝一筹。 临山县让吕绝出阵一回白素没捞着心中一直憋着火——捞不着军功的火。 之后秋丞整合兵马回防孝城大军攻打其他县镇不费劲白素自觉没发挥出来该有的实力心中更焦虑。只是她一贯表情少不太容易看出来这其中不包括顾池。 顾池:“公西仇身份还是敏感了。” 白素闻言一怔。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强的不仅是武艺若非如此也无法成为沈棠帐下女性武者中的领军人。顾池军师这话背后的深意让她心绪复杂。顾池敛眸声音被鼓声和士兵的呐喊鼓舞淹没但白素听得真切。 “主公的身份她身边需要更多女性文心文士与武胆武者支持否则孤掌难鸣。你与吕守生相比自然是你更加重要一些。” 白素抿唇不言。 顾池继续道:“主公对公西仇下死手与公西仇真的死二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他要真的死了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箭之下主公心中难免会有一根刺扎着。” “所以这个人选不太适合是你。”如果女性武者再多点不那么精贵顾池会选择白素因为她箭术更好成功几率更高。 白素视线落向吕绝的方向。 吕绝他知道吗? 知道后会心生芥蒂吗? 耳畔传来顾池声音带着没有一丝感情的笑:“他要杀的人可是公西仇年纪轻轻便攀升至十五等少上造的人物。莫说一根刺便是扎根椽子这一箭也是值得的!” 战场上已至尾声。 沈棠二人皆是浑身大汗满身淤泥口中喘着粗气胸口吃力起伏。公西仇甚至无法维持周身罡气护体甲胄残败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沈棠那颗脑袋的炽热目光。 沈棠同样也馋他的身体。 便是这个时刻—— 暗中两把由武气凝聚而成的plus版本反曲弓已经悄然拉开随着弓弦逐渐朝着满月靠近两支颜色不同的箭矢在指尖由虚凝实。松手两道流光从城上、城下同时射出流光无声划过长空激射而去其目标正是武气体力都将耗尽的沈棠与公西仇。 这种状态作战直觉都会跌至低谷。 冷箭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言灵加持更不易察觉。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顾池唇角勾笑抬指抵唇。 “移花接木!” 既然知道敌人要对自家主公放冷箭顾池自然不会去赌主公自己闪开这支冷箭的几率【移花接木】将人传送至安全地方才是正经。至于公西仇在此陨落即可! 顾池眼前仿佛出现公西仇血洒当场的一幕也预想过主公不可置信的眸与眸中的质问。不过这些全部不重要倘若主公要为此事秋后算账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两支冷箭的出现超出所有人预料战场出现一瞬寂静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这一瞬发生的事情在几个当事人的感官中却似放慢无数倍一帧一帧清晰可见。 顾池脸色煞白额头冒汗。 秋丞直接破防破口大骂。 因为—— 前者的【移花接木】被目标强行拒绝。沈棠看到冷箭目标是公西仇的瞬间不假思索手中慈母剑脱手射出几乎是贴着公西仇的侧脸飞射过去撞偏了那根冷箭。 后者则是因为公西仇冲向沈棠徒手接下射向沈棠盲区的冷箭贡献本场第一个满地乱滚。秋丞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城上传了下来:“公西仇老子**你祖宗先人!” _(:3」∠)_ 棠妹和公西仇:“偷人头不可忍!” ps:仔细看这俩胜负其实已经分出来了只是很微弱。棠妹还有慈母剑可以扔公西仇连维持武器所需的武气都差了点只能徒手接。 正文 640:平四宝郡(四十二)【求月票】 公西仇老子**你祖宗先人! 老子**你祖宗先人! **你祖宗先人! 秋丞声嘶力竭的咆哮回荡在孝城的上空久久不息。他盛怒之下又用了文气声音传得极远这导致两军人马都听到秋丞激情开骂的内容。这内容文雅不文雅、符不符合他世家子身份底蕴先不说愤怒是真的愤怒光听声音都能脑补秋丞狰狞五官。 他是真被气疯了! 「你们愣着做什么?愣着他们俩就会原地暴毙给你们看吗?继续射啊弄死这俩狼狈为女干的狗东西!」秋丞咆哮完喘了口气扭头看到身边僚属一致的表情愤怒到想要跺脚甚至上手抢了某个护卫手中的弓箭和箭囊搭箭弯弓瞄准城下公西仇的脑袋。 公西仇方才的骚操作成功让秋丞对他的厌恶直接飙升弯道超车超过沈棠。 与此同时被箭矢惯性带着满地乱滚的公西仇终于停了下来徒手接箭的那只手血肉模糊。庆幸的是他武铠鳞甲护手尚在不然以血肉之躯接下中高阶武胆武者的武气箭矢这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他看了一眼沈棠的方向后者正同样看着他。 公西仇用力单手捏断冷箭。 尽管这场斗将只是以微弱差距输给沈棠但输就是输公西仇并非输不起的人。秋丞却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欲以冷箭夺胜者性命这是公西仇的骄傲所不允许的。 沈棠自然可以死。 她可以死在自己手中可以死在其他对手手中甚至可以喝水呛死、走路平地摔死、感染风寒病死……但唯独她不能被小人冷箭暗算杀死。这种死法对于一个武者而言委实算不上光彩甚至称得上耻辱。他公西仇的对手自然不能有这样的下场。 他曲肘撑地踉跄着爬起来。 体力和武气双双耗尽让他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虚弱」但「虚弱」并不能削减他身上的威势。当他与城楼箭在弦上的秋丞四目相对眼底仍泛着令秋丞胆颤的杀意。 秋丞见此手指一颤。 松手箭矢离弦。 噗—— 这个时代崇尚强大文心文士各个精通六艺射艺不凡秋丞箭术也算可圈可点。距离如此近他有信心百发百中。事实也确实如此一箭射中公西仇面门的位置。 只是射中了位置却没射中人。 原地只余缕缕陌生文气。 【移花接木】。 其他人针对沈棠的箭矢也扎了个空。 很显然沈棠也被【移花接木】转走出手的还是同一个文心文士。这一操作实在超纲被刺激不轻的秋丞再一次激情开麦。 咆哮之时额头青筋暴涨乱跳既不见文心文士的风度也不见世家子弟的涵养但无人有意见他们能理解秋丞的心情。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儿敌方首领便能陨落城下结果花了大价钱聘请的公西仇却在此刻出手替对方挡下致命一击。关键时刻反水还是带薪反水紧跟着二人又被救走击杀无望秋丞不破防才叫奇怪。 当然这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公西仇输了斗将。 还是一场定胜负的斗将。 若非公西仇下场迎战秋丞本可以继续龟缩不出死守孝城等待盟友拿下陇舞郡的佳音届时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局面。 看着城下士气节节攀升的敌军顷刻成型的各类攻城器械整齐划一向孝城推进的敌军军阵以及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这一切成功让苗淑俏脸煞白袖中一双手不知何时紧攥成拳指甲深陷掌心而不知。 她隐约有预感这孝城 守不住了。 「主公莫要逞强。」 寥嘉说着将沈棠的钱囊还给她。 他一出手便是两道【移花接木】。 成功救回主公「俘虏」了公西仇。 本该是顾池出手但他被吓得够呛几无人色寥嘉便抢了这个活儿。顾池缓了口气也虚弱着劝说沈棠:「今日必能拿下孝城主公这般状态参战无多大意义。」 沈棠是胜了公西仇但只是险胜。 她是文武双修有文宫又有武殿理论上的续航能力比同境界单修多一倍。公西仇吃亏就吃亏在这里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蓝条耗尽而沈棠还剩下了一丢丢…… 这一丢丢不算多。 但可以近距离射出一发天女散花。 公西仇躲不开。 所以输的人是他。 沈棠还未喘匀气勉强站稳环顾四周。姜胜和荀贞指挥三军配合主帅老将攻城去了顾池和寥嘉还在这里。她看了眼坐在地上调息的公西仇问顾池一个问题。 「冷箭谁放的?」 顾池道:「吕绝吕守生。」 「谁下的命令?」 顾池道:「顾池顾望潮。」 正在调息的公西仇睁眼瞥了一眼他。 公西仇是认识顾池的。 彼时顾池跟随沈棠去邑汝见章贺。 但公西仇对顾池的印象仅仅只是「玛玛帐下的病弱文士」、「看着不像是只好鸟」。 如今再看自己预感没错。 确实不是只好鸟。 「主公此事……」 寥嘉张口想替顾池说两句好话他这会儿还留在这里其实就是担心主公和顾池爆发矛盾。三军阵前替对手公西仇打偏致命一箭足以说明公西仇对主公是特殊的。 顾池必然会被追责。 但沈棠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望潮我的对手只会死在我的手上。从我今日胜过公西奉恩这一刻开始我自信他不可能再赢我。他今日若能活着来日再碰上他一样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沈棠有这份自信。 顾池的回答完全没有超纲她用脚跟想想也知道顾池是四位随军文士中嫌疑最大的。可顾池如此坦率让她意外也让她生出了火气:「武胆武者死在冷箭之下不光彩文心文士以冷箭杀敌同样有损名声。」 「你为何不爱惜自己羽毛?」 顾池静默了半晌。 耳边的风吹不到他心中周遭的战鼓和杀喊入不了他耳畔唯有主公的只言片语清晰可闻。他道:「主公更重要顾望潮追随的明公比顾望潮更重要仅此而已。」 还在调息的公西仇瞥了一眼寥嘉直白道:「戴花的你不觉得你很多余吗?」 三个人的故事第四人无法插足。 寥嘉:「……」 正文 641:平四宝郡(完)【求月票】 寥嘉毕竟是文心文士文心文士的特点就是脸皮厚反应快面对公西仇的“精神攻击”他只是扬唇浅笑:“那我走?” 让你们仨各诉衷肠??? 哼寥嘉表示想得美。 “你如今可是俘虏奉劝你还是识时务些能少吃点苦头。”纵然知道公西仇对主公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但寥嘉无所畏惧。 只是这种程度的言语警告显然无法让公西仇收敛纵然狼狈但眼神满是桀骜难驯哪儿有当俘虏的自觉?他也确实有这份资本只需恢复小半成武气以他的实力他要走无人能拦。他自然而然地挑衅回去哂笑:“给我苦头吃?就凭你?” 只见寥嘉点头笑了。 笑得很猥琐很得意很嚣张。 “是就凭我。”抬手一道言灵封禁公西仇丹府使得对方刚恢复一缕的武气瞬间流通不畅经脉阻滞在对方双眸睁圆的注视下语重心长道“千万别小瞧你不了解的文心文士特别还是自己虚弱的情况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 类似的封禁言灵不少。 但施展成功的几率不高。 诸如公西仇这样的高手更是没可能中招但谁让他丹府空空体力耗尽状态虚弱?这种情况下面对全盛状态的寥嘉不栽在他手中就怪了。估摸着公西仇长这么大也没想过自己可能被封禁。寥嘉弹了弹衣袖:“俘虏就该有俘虏的样子……” 哪怕主公出面说情都不好使。 然而寥嘉的担心根本不存在。 沈棠非常赞成他的言论:“少美这话说得对奉恩可是此战最大的收获如何也不能让你轻易溜了。你暂且委屈一下待攻下孝城咱们去城里好扯掰扯掰清楚。” 没将人五花大绑已经很客气了。 公西仇哼了哼不置可否。 沈棠的状态不比公西仇好多少根本上不了前线于是她被顾池丢了个任务——看紧俘虏公西仇。通俗来说这俩奇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耽误三军的攻城进度。 被丢角落的沈棠:“……” 望着准备去前线大发神威的两位文心文士沈棠那叫一个百爪挠心——看着顾池几个在自己面前装逼抢走本属于她的人头军功这比将她【禁言夺声】还难受! 一屁股坐在公西仇身边沈棠气呼呼地鼓着两颊公西仇轻抬眼眸落向沈棠的视线也没了开战前的森冷和杀意:“孝城的城防没那么容易攻克的这场有得磨。” 沈棠听了偏头看他。 哼道:“就秋文彦那只老菜鸡?” 公西仇道:“他在临山县吃足了亏一入孝城便命人做足准备。他不缺兵丁、不缺城械各处城门早已封死。你们想夺城唯有登墙一途但——登墙难站稳更难纵使你们有斗将获胜的士气加成也很难弥补差距。强行弥补要用命填。” 城楼是秋丞的地盘。 密密麻麻都是他的人。 攻城一方士兵侥幸登上去会被群起而攻之最后只剩一具残尸。除非不断进攻、骚扰尽可能消耗防守方体力让他们减员登墙之后才可能逐渐站稳脚跟。 这是一个拉锯过程。 每分每秒都是用性命去争夺拉扯。 公西仇不是很看好沈棠这边固然她帐下文心文士辅助一流但架不住没有高阶战力——唯一一个能让公西仇看上眼的高阶战力这会儿也暂时废号跟自己作伴。 “你说的很对很有道理。”沈棠抱着大饼在啃她干架到一半就酒醒了肚子饥肠辘辘横竖没事干就干饭吧“但是呢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秋文彦这只老菜鸡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吧他率兵带人在前面纠缠不休后庭会失守。” 公西仇:“……???” 沈棠丝毫没有污染至交的愧疚洋洋洒洒一番高论:“你不知道吧?哈哈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派人叫阵这几日早早派人挖了一条通往孝城城内的地道。五千精锐已经来了招‘暗度陈仓’秋文彦没有防备这一马桶搋子捅下去保证他菊花朵朵开!” 她比了个开花手势:“菊花怒放!” 公西仇:“……???” 沈棠扭头问他:“你听不懂?” 公西仇嘴角微抽:“不听得懂。” 二人闲聊的一会儿功夫五千精锐收到进攻指令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跟随首领去后庭摘花。秋丞原先还稳得住——敌军进攻虽猛但有高墙阻挡一时半会儿别想大规模登墙作战己方帐下武胆武者又多咬咬牙守住最猛烈一波进攻孝城兴许就安全了。只是他没想到敌人会莫名其妙从城内冒出堂而皇之踩着楼梯杀过来。 一路上血流成河。 秋丞惊愕:“这怎么回事?” 这支人马何时出现在城内? 一时间腹背受敌节奏大乱。 公西仇闭目细听城墙方向的动静便知局势朝着沈棠所想方向发展没了兴致。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玛玛我输了。” 埋头干饭的沈棠抬起头:“嗯?” 公西仇叹道:“你是如何寻得圣物的?这几年我遍寻不到线索全无。圣物对我们一族至关重要不容亵渎。亵渎者必诛之。即便你是玛玛也不会是例外。” “咳咳咳——” 听公西仇提及此事沈棠掐着脖子不断咳嗽咳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差点儿被一口没有咽下去的饼送走。公西仇见她面色通红抬手帮了把这才吐出罪魁祸首。 “艹康季寿的霉运还在……” 沈棠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但她还是要面对公西仇的问题。 道:“我没有亵渎的意思……” 她怎么亵渎自己? 听着有些涩。 “……额找到‘圣物’也是意外。我可以告诉你‘圣物’的下落但你得向我发誓——你绝对不会强迫‘圣物’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例如请“圣物”躺棺材之类的沈棠紧张地道“你发誓发了誓我就说。” 公西仇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我可以用武胆起誓!” “公西仇够男人!”沈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以指成梳理了理跟公西仇干架而凌乱的马尾笑得贼兮兮:“回头我给你表演个绝活——单手倒立洗头!” _(:3」∠)_ 犹豫公西仇怎么安排…… 正文 642:主公呢?在洗头(上)【求月票】 公西仇纳闷:“这算什么绝活?” 单手倒立洗头他也能轻松做到。 “重点难道是绝活吗?”沈棠第一次觉得知音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指着自己“重点难道不是‘我’给你表演这个绝活?” 她故意在“我”这个字眼上咬重音量。 公西仇仍不解:“……” 直到想起沈棠在开打之前说的话—— 【倘若你输了的话那就请你家‘圣物’浅浅表演一个倒立洗头吧……】 说完还让士兵端上来陶瓮加柴。 不过那时候公西仇的注意力都在陶瓮与柴火上面满脑子是灭族之夜的惨状不管沈棠是有意挑衅还是无意为之显然此举触动了他的底线激发他的杀意。 而现在—— 圣物洗头=玛玛表演单手倒立洗头。 所以圣物=玛玛??? 公西仇脑中浮现等式但眸光完全没有沈棠预料中的狂喜激动反而蹙起眉头:“我知道玛玛想激秋文彦出将应战但不该拿圣物当由头这玩笑一点儿不好笑。” 沈棠:“……你凭什么不相信?” 公西仇:“圣物是死物而非活人。” 沈棠不信邪。 她主动坦白怎么可以不信? 于是起身走到公西仇跟前一屁股坐下二人相对而坐她神情是公西仇印象中少有的严肃抬手指着自己的双眼:“你看着我的眼神你看到我的眼睛在撒谎?” 公西仇依言照做对方眼神很坦诚。 他老实摇头:“没有撒谎。” 沈棠:“那我说的就是真话。” 公西仇愁眉但这次没说什么。 坦白局到了这一步公西仇又用武胆起誓沈棠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说出来也算了结对方一个心结。她组织语言开口道:“横竖时间还多你听我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几个倒斗挖棺材开始再到爱好古董文玩的沈二爷无意间淘到这口棺材。他听说棺中有一少年长眠气息全无却恍若生人不知身上带着什么防腐宝贝外人触碰不得一触碰便浑身剧痛犹如凌迟。他见到少年样貌当即高价买下来。 当夜送入沈宅。 棺中少年却在此时苏醒。 只是反应迟缓口不能言愚痴蠢笨但相貌与胞兄家的大娘子有几分相似恰逢大娘子逃婚便让此人顶替新娘嫁入夫家龚氏。孰料大婚当日龚氏抄家流放。 流放中途少年突然开了智窍。 前尘尽忘不知来路。 她只知自己姓沈名棠字幼梨。 沈棠指着自己:“我就是那少年。” 又道:“所以我应该就是‘圣物’。当年在章贺那边我就发现这个秘密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公西仇你发过誓的不能强迫‘圣物’做她不愿意的事情!我可不想躺回棺材被你埋回族地等什么恩人就算要等我也要在棺材外等!” 公西仇努力消化这个怪诞离奇的故事只是cpu扛不住有些消化不良:“我自然是相信玛玛的不过事关‘圣物’真伪我会去求证。求证过后再做定论……” 内心却隐约有些信了。其一玛玛的实力进阶完全没有“按部就班”一说完全是遇强则强遇强更强!其二脾性又合自己胃口横看竖看就该是公西族出来的。 沈棠托腮:“你还挺谨慎。” 倘若公西仇相信自己便能顺势招揽但人家说要求证她总不能拦着。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跟公西仇几次干仗也不是因为原则性冲突往后也不可能了。 她有耐心再等等。 “我倒希望玛玛真是‘圣物’这样就不用分心保护了。”会蹦会跳还会干仗的圣物明显比躺在棺材无知无觉更安全“待我安顿好阿来查清楚后便来找你。” “阿来?听荀定说她是你妹子。”沈棠在心中拨弄小算盘暂时捏不住公西仇她可以捏住公西来鱼饵在手也不怕公西仇会跑“她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去接?” 公西仇抬手一指城池方向。 道:“在城内。” 沈棠:“……” 沈棠厚着脸皮道:“在城内?那我派人提前去接她免得兵荒马乱伤到她。” 公西仇却道:“不用。” 他一点儿不担心公西来安全。 因为—— 公西仇面无表情:“荀定那厮会去。” 斗将还未开始他便注意到待在沈棠阵营的荀定。沈棠似乎从他的表情读出了什么——果然荀定没有一顿毒打是白挨的。 武胆武者虽有傲人战力但面对逐渐倾斜的战局大势他们也无能为力。沈棠这边高端战力是少但帐下兵马令行禁止彼此配合默契还有充裕士气足以弥补这一短板。又以前后夹击之策将秋丞兵马堵在城楼此处地势狭窄不利于摆开阵势。 武胆武者亦是束手束脚。 一番鏖战从天亮战至夜幕昏黄。 秋丞率兵几番突破将战地从城楼转至城内巷战又打了数个回合本就荒凉的孝城愈发破败。文心文士最了解文心文士姜胜几个盯紧大鱼提防他们趁乱逃跑。 其中顾池最为上心。 他不允许自己手中有漏网之鱼! 直至夜深月上中天。 兵戈渐歇战鼓不复。 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郁的硝烟与血腥气息秋丞帐下兵丁全部抓的抓、逃的逃、死的死。只是局势一乱总有一些小人浑水摸鱼劫掠强抢。公西仇来了之后暂居在公西来的旧居。此处地段不好治安也差但有公西仇镇宅没哪个地痞流氓觊觎。 公西仇战败便有人起了心思。 秋丞给他的聘金可让人眼馋。 只是刚翻墙摸进来眼前一道光闪过便被人一枪穿心。杨英嫌恶地皱起眉头抛下尸体。她将公西来藏好出去一趟打听消息才知孝城失守敌人兵马已经打进来。这让杨英面色发白脑中兵荒马乱的记忆一一浮现。但——她不是过去的她。 当即回身找到公西来说明情况。 公西来花容失色:“阿兄如何了?” 杨英摇头道:“这个暂时不知。但我们要先保证自己安全才能打听他的消息。阿来收拾干粮和清水我护送你出城。” 公西来方寸大乱下意识听从。 守护院落安全的还有公西仇的部曲。人数不多但皆是精锐杨英也算部曲一员。公西仇叮嘱过遇见危险以公西来安全为重。只是出城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还未走出多远便碰见了敌军人马。 “等等——住手!” 交锋的武气光芒刚亮起便被一人插足强行分开杨英抬头一瞧还是熟人。 “荀定你怎么才来?” 荀定挠挠脸:“没辙阿父盯着。” 他也有苦衷不到尘埃落定他哪敢在战场乱跑?他的阿父会分分钟大义灭亲。荀定硬是忍着帮着拿下城墙将战线推到内巷顺手也拿了一个武胆武者人头。 老父亲荀贞老怀甚慰。 荀定这才有了自由。 再者公西仇留给公西来的护卫实力可圈可点这点他还是放心的。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来的时机正正好。荀定转身跟与杨英等人对峙的人马说明了情况。 杨英松了口气。 扬眉问:“听说你被俘虏了?” 荀定觉得“俘虏”二字太难听强行挽尊:“在沈君帐下遇见我父亲我能如何?” 被一众部曲护在身后的公西来探出头她微红着眼眶问:“我阿兄可还安全?” 荀定道:“应是无碍的。” 但公西来只想要肯定回答。 知道她见不着人不会放心荀定主动请缨:“我带你去见沈君。见着沈君也就见着他了。以他的实力哪个势力首领不想试着招揽?即便兵败也不会有事的。” 除非公西仇犟骨头不肯低头认怂势力首领才会萌生“自己得不到旁人也别想得到”的念头给人脑袋咔嚓一刀。 _(:3」∠)_ 我忘了荀定有没有取字了挠头有谁记得吗? (本章完) 正文 643:主公呢?在洗头(下)【求月票】 “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公西来长舒一口气。 眸光盈盈仿佛找到主心骨。 孝城这座城池承载了太多过往。 她在此处长大也在此处经历人生最大的变故。庆幸上天待她不薄在她陷入绝境低谷之后让她遇见了公西仇。不曾想时隔四年旧日噩梦有再度上演的兆头。 幸好—— 峰回路转一场虚惊。 荀定召唤出战马伸出手:“走。” “等等我也去。” 杨英用佩剑挡住想递出手的公西来。 “姓杨的你如此提防我作甚?” 杨英也召唤出战马伸手稍一用劲儿便将公西来拉到马背上双手圈在怀中稳稳握着缰绳:“我是阿来的贴身护卫断没让阿来离开视线的道理自然也要去。” “你——” 荀定嘴角微微一抽心下不爽。 杨英没看他只是轻夹马腹:“驾!” 马蹄清脆战马径直从荀定身边走过。处于话题中心的公西来蜷在杨英怀中冲着荀定露出安抚轻笑还调皮地眨眼。荀定张了张口瞧着杨英笔直背影鼻尖溢出不服气的轻哼。杨英耳朵不聋扭头挑眉。 “哼什么哼?荀永安该领路了。” 荀定暗磨后槽牙:“来了!催甚?” 公西仇挨千刀这杨英也碍眼。 干仗的时候放开手脚一通狂野破坏战后清扫就麻烦了琐碎复杂还要派人把守各处封锁城门以免有漏网之鱼。这些事儿全部交给姜胜、荀贞和寥嘉三人忙。 顾池?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战场戾气重心声多文士之道对顾池的负担远胜往日。顾池白日还参与攻城作战文气消耗超标他战后还勉强自己整理秋丞帐下要员名单身子骨自然吃不消。 寥嘉劝说他别这么拼命。 顾池咳嗽着道:“文心文士花样多虽说抓他们不容易但纵虎归山更不行。” 谁敢肯定不会是未来的心腹大患? 寥嘉可不听他的话身体不好就该躺着:“那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城门已经封锁也用郡守绶印重启城墙屏障他们暂时混不出去。既困于瓮中慢慢抓便是。” 顾池还想说什么:“但……” “但”后面说不出来了。 寥嘉也给了他封禁大礼包。 顾池:“……” 被封禁的滋味相当难受而荀定此刻心情与他相仿。荀定三番五次找话题总被杨英打断找不到机会与公西来说两句。 这俩人剑拔弩张被夹在中间的公西来好笑又无奈。恰巧此时瞥见一抹有些眼熟的身影快速闪进深巷她急忙拍杨英手背。 “先停下我看到熟人了。” 荀定忙道:“熟人?在哪里?” 公西来指着深巷方向口中那句“瞧着像是前未婚夫”没来得及说出来马背上哪还有荀定身影?她瘪了瘪嘴小声道:“怎么也不听人将话说完如此急性……” 杨英道:“不靠谱。” 公西来满脸飞霞娇嗔。 “你浑说什么胡话呢……” 杨英面无表情地道:“你阿兄下的定论——不靠谱实力弱修为差家徒四壁看脸的肤浅之辈!我只是复述罢了。” 公西来:“……他自己就怪好看的。” 公西仇提醒过杨英尽量让公西来少提荀定这厮。于是杨英果断转移话题故作好奇地道:“阿来你方才看到了谁?” 这一招果然奏效。 “若没认错应当是前未婚夫婿。” 杨英诧异:“你还有这玩意儿?” 公西来险些被杨英逗笑:“什么叫做‘玩意儿’?订婚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不过这桩婚事在十岁那年便断了。我因族叔牵连没入贱籍未来夫家嫌弃丢人也是为了避嫌撇清干系命人退了婚书。倘若没诸多变故或许后宅又多一员怨妇……” “怨妇?那玩意儿不是个东西?” 杨英听出公西来话中隐含的意思。 公西来感慨:“我被没入贱籍之后勤学琴棋书画、歌舞声乐靠着天赋和这张脸还未登台便有艳名。时常有风流才子慕名过来听我练琴习舞他便是其中之一年纪不大便流连私窠。私下曾说等我正式登台便替我赎身做他外室花心风流。” 杨英厌恶地拧眉。 “这种玩意儿——” 多见一眼都嫌恶心。 公西来眼眸弯弯:“瞧瞧呗若知道他过得不好于我而言不是喜事一桩?” 杨英:“倒也是。” 谁知荀定抓回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公西来忙解释:“是这男的那女的抓错了。” 男的瑟瑟发抖。 女的气势逼人。 谁知荀定表情莫名古怪视线看看女人再看看公西来最后落在杨英身上。被抓的女人不断挣扎怒目圆睁。杨英一眼便看出她的怪异之处:“你怎卸她下颌?” 虽说荀定有千万般不好但他不打女人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除了杨英。因为杨英是有武力的女人是对手可以打。逻辑跟公西仇真是异曲同工。 怎么今日对个弱女子下重手? “不卸下来人就跑了。” 荀定庆幸自己下手快。 杨英:“旁人逃跑用腿她用下颌?” “旁的先不说先去见沈君。”一听到“沈君”二字女人挣扎更厉害几分。 沈棠此刻在哪里? 她在孝城郡守府邸。 此处几经战火几经修缮格局装饰可比沈棠那个狗窝强多了。荀定原本还算美妙的心情在府邸门口碰见老父亲的那一刻嘴角弧度立马收起来乖顺得不行。 “阿父!” 他下马行礼。 公西来跟着行了一福礼杨英只是简单抱拳。荀贞微微颔首视线掠过荀定身后的公西来与杨英再看儿子莫名紧张起来的表情他脚步一顿:“你来此处作甚?” 荀定小心翼翼道:“求见沈君。” 又指着一男一女邀功似的道:“阿父这二人有重大嫌疑沈君或许会感兴趣。” 荀贞哦了一声:“跟来吧。” 因为是匆忙之下接管郡守府邸再加上沈棠武力高深派过来的护卫人数少一路走来也就看到七八人:“主公在何处?” 护卫回答道:“在议厅。” 顺便给荀贞指了方向。 议厅不是很远一行人刚靠近便听到沈棠跟谁在说什么话语间带着几分喘息隐约还能听到流水哗哗声音。荀定耳力比荀贞更好听得真切面颊默默滚烫起来。 “阿父这会儿不太方便吧?” 他小声儿提醒老父亲。 老父亲斜眼看着自家好大儿。 鄙夷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搁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误会但自家主公——荀贞宁愿相信主公在拍黄瓜也不信她在啪人。刚说完便听沈棠那头传来一声:“含章吗?进来吧有事情?” 荀贞得到允许迈步进入议厅。 荀定几个也后脚跟上。 然后—— 入眼看到的第一人不是沈棠而是连武铠都不穿的公西仇平日很嚣张的辫子头这会儿也显得没精神。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支着膝盖扭头道:“阿来过来。” “阿兄!” 公西来大喜。 “呦这就是咱们义妹啊?” 公西仇:“那是我义妹不是咱们。” 公西来还未跑到公西仇身边就听一声调笑她环视四周柳眉倒竖:“谁?” 那声音含笑道:“往下看。” 公西来:“???” 声音来源于一根柱子。 柱子上倒立着一双长腿顺着长腿往下看张扬殷红的衣角掖在腰间蹀躞。再往下看是一张倒立的少年俏脸。在柱子这边有一个单手撑地另一手挠着湿漉漉黑发的少年。少年脑袋下放着一盆冒热气的温水公西来傻眼问:“你在作甚?” 少年没回答但自家阿兄却耷拉着眼皮叹气道:“给我表演倒立洗头绝活。” 因为一诺千金所以他不能不看。 _(:3」∠)_ (本章完) 正文 辞旧迎新,欢迎2023!(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好吧虽然现在不允许放鞭炮了但拜年还是要拜的给所有宝子们拜个早年。 ?(′???`)比心心 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学生党考试满分学业顺利;工作党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另外还要祝福一下我这样的减肥困难户新的一年穿上s码! 嗯按照活动流程接下来就该对去年做一下总结了——最想说的千言万语在一躬感谢大家在去年对香菇渣更的包容。 2022年发生蛮多事情。 家庭方面香菇在年初怀孕了。 孕早期有些不稳更新从稳定双更变成了单更???关键是今年收到阅文年礼说我笔耕不辍更新了1072万字羞惭这不是一个全职作者该有的输出(但是单更真的好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整整咸鱼了一年现在有点慌)。庆幸的是孕反几乎没有孕晚期有些精力不济最后在12月15号这天喜提一件皮夹克。 事业方面也是最让香菇膨胀的地方因为大家对《退朕》的大力支持让这本书在点女流量渣渣的大环境下喜提九千均订。这也是香菇从业十年第一次连载期间收获这样的成绩(女帝完结的时候好像四千八均订大佬堪堪五千均订)。 其实选择写《退朕》的时候我是很犹豫的担心会被说吃老本啊、咋又是女帝文之类的女主天天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戾气是不是太重之类的……后来一琢磨女帝文很小众很冷门啊这个圈子多我一本不多我又想写那干嘛不写? 首发网址https:// 有了这個冲动于是我就开干了。 说实话香菇写文莫得大纲。 是的我没有大纲这个玩意儿。 开头也是一拍脑门写的那时候脑子里就一个模糊的场景——一个失忆少女在流放途中醒来——然后修改了七八遍挑选合适的切入视角写得差不多了再取的女主名字赋予她戳我萌点的特质路痴、胃口大、洒脱、画画不行但蜜汁自信…… 还有就是酒量不行。 一直追更的读者也知道香菇这本的灵感是早年就有的。灵感源于那时一直追更《儒道至圣》我又更新着《女帝》便想着如果在争霸天下的过程加入“言出法随”元素会如何?谋士和武将两个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角色会如何发挥各自才能? 不过香菇这个渣更双开就是做梦。 如今才捡起当年一闪而逝的悸动。 《退朕》这本书很像一张画轴我每天更新才知出场的人物是谁(这就是文艺说法其实就是没有大纲闹的)。祈善是第一个出场的文士一开始他的人设并没有那么多只是写着写着发现棠妹武力值没解封暂时干不过那个三等簪袅于是安排了天降救星也就是祈元良。青年文士正式出场不能是个路人甲吧人物形象开始在脑中逐渐清晰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的过往隐约还知道他为何会恰巧出现。 第二个文士褚曜出场同样如此。 我想写一个少年风光得意因故落魄潦倒半生明珠蒙尘又最终遇见明主的人物。他在我心中应该有着长者一般的慈和宽容有着岁月沉淀之后的沉稳谦和。 这个人应该叫什么?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曜于是给他取字无晦。这个名字在他的前半生更像是一个嘲讽但在他的后半生我希望它是恰如其分——良臣遇君满地锦绣。 再之后是顾池。 一开始并未给他取名对这个角色的描述并不讨喜立场偏反派文士之道的安排也同样如此。直到某天卡在了他的名字不知该取什么无意间想到了顾池继而想到了谐音古驰gucci想到了望潮想到了小章鱼想到了章鱼小丸子想到了一个能听人心声之人内心会如何孤寂。他见惯了人心所以不信人。 以一池之水而望江潮。 所以他遇见棠妹必然会被吸引。 还有很多很多人物共叔武、林风、屠荣、康时、姜胜、荀贞、宁燕、虞紫、寥嘉、鲜于坚、白素、吕绝、徐诠徐解兄弟、鲁继、赵葳当然还有公西仇。 老读者应该会发现香菇的写作习惯往往是人物先出场以诸如青年、妇人、老者之类的词汇代称之后才安排名字、戏份剧情全是因为没有大纲其实这很容易翻车产生bug逻辑冲突但香菇却喜欢这种“冥冥中的缘分”。 当然也有写着写着写偏了的。 例如杨公这个人物我本来对他的安排是为棠妹守城而亡死在与杨英父女重逢的前夕。或是杨公活着统兵打仗偶见一具荒野骸骨一时心悸心生怜悯帮她下葬之后安排专门摸尸卖钱的乞儿拿出杨英信物杨公才知自己曾与女儿相逢。 _(:3」∠?)_ 结果写着写着守城剧情安排给别人守了将他给忘了他活过了死亡节点现在还活蹦乱跳我也不能强行发便当吧?要么以后补救要么就得收回便当…… 唉写果然很难#托腮 叨叨了说一下收入吧。 谢谢各位宝子香菇勉强能糊口了大神合约到期之后不出意外应该还能续约苟一苟(毕竟合约一到期就掉lv5多少给人不思上进的感觉_(:3」∠)_)。 至于成绩嘛…… 香菇在22年收获人生第一个月票榜首其实这个荣耀应该早就拿到手的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大家懂得都懂。也谢谢大家被365天求月票还愿意支持香菇。 新的一年新的起点新的愿望。 希望有更多读者更多盟主更多订阅(例如一举拿下万订徽章我太馋了)拿下五星徽章(在五星殿堂跟《女帝》贴贴)或者…… emmm开一本新书。 (疯狂扭动)我好馋之前的脑洞啊! 小声哔哔—— 女帝圈子这么小再来一本也不多? 最后—— 前路漫长你我偕行。 百毒不侵百无禁忌。 新年快乐??ヽ(°▽°)ノ? 正文 645:给个体面死法(上)【求月票】 公西来恍惚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 “表演……倒立洗头绝活?” 这算哪门子的绝活? 正巧沈棠这会儿也洗完了用右手草草将长发多余的水拧出左手撑地一跃稳稳落地再以武气将长发彻底烘干。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可比什么吹风机好使多了。 “阿来妹子不觉得这手绝活很棒?” 这话不是公西仇说的出自沈棠。 公西仇:“阿来年纪比你大得多而且谁是你妹子了?说了阿来是我的义妹。” 沈棠笑嘻嘻道:“咱俩谁跟谁?” “你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 公西仇:“……”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称呼“阿来妹子”还言词轻浮但公西来看沈棠眸光澄澈并无狎亵冒犯之意便没有恼。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名相貌比自己还娇丽俏式的少年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击败自己兄长的沈君。公西来看沈棠身板感觉莫名荒诞。 对方是比当年初见高挑了许多但从郡守身份或是一方势力首领身份来说未免过于年轻了。心中如此感慨嘴上道:“单手倒立还能生活自如确实很厉害。” “瞧还是咱妹子嘴甜会说话。” 公西仇:“玛玛也不遑多让。” 沈棠嘴里叼着发带以指成梳将长发拢到后脑勺梳顺了才用发带固定高高束起。行军打仗条件极其有限哪怕她是主公也不是想洗头就能洗头的。庆幸这个时代空气好饮食结构少油腥多素食头皮屑不怎么长也不容易出油不然可就尴尬了。 她视线落向荀贞后者心领神会主动表明来意:“秋文彦被俘听候主公发落。” “秋文彦这个老菜鸟被抓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他好赖也是个势力头子待遇不能差了免得人家诟病咱们虐待俘虏。对了秋文彦其他拥趸呢?下落如何?” 荀贞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轴递上。 上面写着被俘之人大致信息沈棠一目十行瞧完随口问了句:“那日在北尚县施展文士之道窥探我军行踪情报的文心文士也在这里?抓了还是混乱中杀了?” 荀贞摇头道:“暂无消息。” 被荀定五花大绑的女人低垂着头目光闪烁着强烈的恨意听到二人对话又瑟缩了一下。很显然此人便是意外落网的苗淑。城墙之上她也帮着秋丞守城杀敌奈何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只得做最坏的打算——一众心腹选择保护秋丞突围逃走。 瞧到这里是否以为苗淑被弃? 非也是苗淑弃了秋丞。 因为她清楚秋丞目标太大作为势力首领他是沈棠帐下兵马眼红的行走军功。 跟着一起逃固然能享受保护但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而自己是女子。在这个超凡力量遍地走的混乱世道女子是比老人小孩儿更加无害、没危险性的存在。因为女人无法修炼是举世皆知的真理苗淑只要摘下腰间花押她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女郎逃过搜捕清理是非常容易的。 苗淑这么打算了她也这么做了。 找上城中相好欲躲藏几日。 是的她有相好。 虽为秋丞内眷但她不住在后院内宅秋丞知道她心中有怨对她豢养貌美少年这些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大概是她作为文心文士得到的少有的特权之一。 谁料还未躲藏多会儿便被人打上门。 一看便知是沈棠帐下走狗! 奈何她修为和阅历不足言灵催动仍需口念辅助此刻又被荀定卸了下颌口齿不清逃也逃不走。她没有料到的是她能这么快见到仇人而仇人还提到了自己。 沈棠倒立洗头那一幕她也看着。 心中鄙夷万分。 想她苗氏数代人经营的家业竟然被这么个毛贼窃走老天爷实在是瞎了眼了! 沈棠将卷轴重新卷好。 “让底下人多留心一定要抓住此人。北尚县那会儿明显看出来对方的文士之道还生嫩若实实在在成长个几年再在战场碰见只怕是个不得不防的心腹大患。” 一个能悄无声息掌控己方布局动向的敌人确实棘手。这种文士之道完全是为战场而生倘若辗转去哪个对手窝里日后还得打一场届时伤亡可就不止那么点了。 荀贞领命道:“唯。” 沈棠视线最后落在荀定的身上。 “永安也找我有事?”荀定身份在沈棠这边有些尴尬他不属于直系武将又不算个俘虏但又确实跟着他老父亲替自己干活。 沈棠对他印象不差甚至因为他年少无知那会儿被祈元良坑过而心生怜爱再加上荀贞这层关系不会不给他好脸色。 荀定仿佛才从沈棠奇葩行为回过神。 “回沈君末将抓来这二人。”说着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瑟瑟发抖的一男一女。 公西来听到这话眸光闪着疑惑。 她记得这位前未婚夫没什么大本事唯一一点儿小聪明也用在如何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亵玩男女还与一群臭味相投的纨绔戏称这是“风雅”。如此草包有什么价值来见沈君?但她无法插嘴只能旁观。 沈棠也好奇:“这俩是谁?” 荀定指着女人:“她是文心文士。” 他进去抓男人的时候身上武铠带着的血气让女人怀疑是来抓她的。荀定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不等他开口说话女子抢先出手以障眼法逃跑却被荀定识破把戏。他顿了顿强调:“她还是女子。” 沈棠表情从疑惑好奇变为严肃。 荀定又指着男人。 “他与这女人关系不一般。” 如此凑巧一块儿抓了。 沈棠猜出什么但还是多问一句:“即便如此也不是什么罪名你抓这俩作甚?” 一名女性文心文士一名与女性文心文士关系不一般的男人自然不是罪名。 但—— 荀定道:“此女隶属秋文彦帐下更是其内眷虽说不受重视但也不能轻视。” 这可是漏网之鱼。 更是行走的军功啊! 将他们抓来大小也算个军功不是? 自己就能少受一点儿老父亲的白眼。 而且女性文心文士不比国宝珍稀? 沈棠闻言正色:“当真?” “字字属实。”见沈棠没说话还以为她不信便解释“沈君未察觉此人文气是因为她收敛文气的本事当属一流。想来她是下过苦功夫外人没戒备很难察觉。” “而且……” 沈棠:“你说。” “她曾参与北尚县一战。” 沈棠摆手示意荀定可以不用说了。 公西来见气氛不对悄声问兄长。 “阿兄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公西仇反问:“避什么?” 现成的热闹不瞧还等什么? 他毫无一个阶下囚的自觉。 沈棠也没在意这点。 她给荀定使了个眼色后者跟她没什么默契愣是看不懂。眨眨眼表情茫然待在原地。倒是公西仇看不下去上前一个利索动作咔嚓将女子下颌接好。 苗淑疼得冷汗直冒俏脸煞白但仍抬起满是仇恨的双眸死死看着沈棠。事情发展至此自己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果不其然沈棠开口便问:“你是陇舞郡人士?” 苗淑瘫坐地上冷笑:“是又如何?” 她仰头仿佛她才是俯视人的人也不再遮掩与压抑眉眼一扫平日的压抑寡淡。 沈棠看她眼神心中有了判断。 问她:“哪家的?” 苗淑后槽牙紧咬腮帮子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着沈棠一字一句:“本家姓苗!” 沈棠以手撑额在垃圾堆记忆翻找。 “哦有点儿印象。我只记得陇舞苗氏挺有钱不过赚的都是缺德钱一家子上下只要是人能干的事情他们都不干?你一个女眷侥幸被特赦何必又找死?” 章节内容出bug了荀定是见过苗淑的稍等我改改 _(:3」∠)_ 修改好了通读一遍应该没有bug了。 ps:这段剧情一开始不是这么安排公西来要抓的也不是前未婚夫而是苗淑。但要下笔的时候才想起来公西来是孝城的苗淑在陇舞郡这俩认识太牵强。然后就安排了前未婚夫男宠结果忽略了荀定这个添头是见过苗淑的挠头…… pps:又抓出bug公西来也见过棠妹_(:3」∠)_不过是伪装后的棠妹她是知道棠妹年纪小个头小的……段落改了改叙述。 正文 645:给个体面死法()【求月票】 这是沈棠无法理解的一点。 明明捡回一条命又有修炼天赋了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就行了非得掺和进来?沈棠看得清楚苗淑对自己有着滔天的恨意估摸着跟随秋丞也存了报仇心思。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成功点燃苗淑怒火她直起上身厉声呵问道:“沈幼梨你杀人夺财行不义之举如今还如此污蔑死者身后名当真不怕惹来天谴吗?” 沈棠的脑门冒出好几个问号。 荀贞拇指抵着剑格剑身出鞘几分。 沈棠却一手抵着下巴另一手冲荀贞摆了摆示意他要淡定。苗淑这番“慷慨陈词”并未激怒她甚至没激起一点波澜反而好奇居多:“我杀人夺财?我行不义之举?这位苗家娘子是不是在说一种很新奇的笑话?你是如何推导出这个荒诞结论?” 不知道她名声一度好到让外人误以为是好欺负的烂好人?反倒是苗家干的那些事沈棠真不知自己那几句话如何算得上污蔑死者身后名。横竖无事弄个清楚。 “沈幼梨你好得很!”见沈棠仍理直气壮苗淑恨得手指颤抖不止缕缕可怖血丝爬满眼球“你可有杀苗家男丁?” 沈棠随意答道:“杀了啊。” 苗淑又问:“你可有夺苗家田产?” 沈棠道:“夺了啊。” 苗淑再问:“你可有抄苗家家财?” 沈棠道:“抄了啊。” 一桩一件她都认但沈棠眼角含笑。 她很是无辜地反问:“你家男丁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为何不杀?你家田产多为不正手段强取豪夺为何不夺?你家干了这些事情为何不抄家?苗家娘子从苗家被抄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功夫你能从毫无基础到如今开辟丹府、凝聚文心、喜提文士之道不止天赋好想来你在闺阁时期便打了硬实基础不是寻常闺阁女儿你真不知你家的情况?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这三个问题你脸皮臊不臊啊?” 沈棠一番话险些将苗淑气出个好歹。她盛怒之下下意识忽略沈棠为何见到女性文心文士毫无惊讶甚至显得理所当然。 “你——” “我什么我?” 抬手一个【禁言夺声】。 光明正大享受当一只权限狗的快乐。 “大人说话你用耳朵听着就好。” 这话一出逗笑公西来。 沈棠张口调笑打趣:“公西仇你瞧咱妹子笑得就是好看不似眼前这个苦大仇深。苦大仇深也就罢了偏偏还恨错人。” 公西仇:“说了那是我的义妹。” 沈棠也固执:“你的就是我的!” 关系这么铁为何不能共享义妹? 苗淑气得三尸神暴跳。 奈何沈棠的【禁言夺声】连祈善几个都不敢说解开就解开苗淑自然更加不能。 “老实点!” 荀定用长枪压着她肩膀她连起身跟沈棠拼命都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听恶魔低喃。 沈棠看着苗淑的眼睛:“我其实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父亲多好、兄弟多好、母亲多好、姊妹多好。你父亲好啊?那他为了十几亩的良田设局闹得人家破人亡怎么算?明知灾年收成不好设局放印钱几乎白嫖人家祖传田产怎么回事?逼得多少户人家绝望上吊怎么回事?更惨的一家九口上吊拉断了横梁!” “九口人!” 沈棠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最小的还在襁褓。” “你那个好阿父的杰作!” 沈棠啧啧几声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嫌恶:“还有你那好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哥风流有才?你弟弟仗义疏财?那佃户苦租金太高、种苗太贵他们让人告诉佃户送女儿到外宅睡一夜给折扣算怎么回事?多少闺女被糟蹋?一十九人!最小的十岁!” 她隐忍着火气怒极反笑比划一个十:“最小的十岁!那是月信都没来的年纪!” “当街纵马踩死的人……” “驾车冲撞碾死的人……” 沈棠不情不愿将垃圾记忆翻出来。 “还有我记得你有个堂叔负责经营十乌那边的生意吧?他年轻时候从十乌买回来一个貌美奴隶。奴隶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生来肌肤胜雪还未及笄便美得不可方物。于是你堂叔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打甚至威胁那个奴隶要将女儿丢给下人轮番玷污非要奴隶承认女儿是她红杏出墙所生。最后奴隶熬不住承认这个罪名被你堂叔乱棍打死隔天就睡了那女儿当妾……哇这故事真的吗?这是能说的吗?” 沈棠一度以为自己在看话本。 不这是话本都写不出来的野! 阴阳怪气过后沈棠沉着脸正声道:“对他们是庶民是贱民是流是氓无权无势、无钱无财但他们哪个不比你家那几个男丁更有资格活着?但他们最后却都死在横梁上、死在马蹄下!苗家娘子因为他们是爱护你的父兄就该免于一死吗?他们活着便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我特赦你苗家女眷已是菩萨心肠!” 苗淑似要目眦尽裂眼神是恨不得啖肉喋血的恨意同样也写满不信她根本不信沈棠说的每一个字。她知道自家父兄不算纯粹好人但他们也做不出如此恶事! 这里头有多少是沈棠栽赃嫁祸? 沈棠一眼瞧出她心思。 冷嘲:“你要是投胎到你家佃户肚子里头估摸着被糟践的也有你。你不信我还能按着你头信?爱信不信!其他且不说你家隐瞒数千佃户躲避收税这点你总知道吧?你既然出仕秋文彦那只老菜鸟应当知道田税对一个郡县运转的重要性。” 苗淑表情微变。 沈棠哼道:“哦果然知道。” 知道不在意理所当然。 骨子里的傲慢都能溢出来了。 说着沈棠又阴阳怪气起来。 “秋文彦那只老菜鸟不止实力差劲这瞧人的眼光都不好。一个会纵容自家藏匿佃户的谋士他也敢用啊?不怕辛苦打下的三瓜俩枣、锅碗瓢盆被偷摸儿搬走?” 荀定几个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沈棠骂人样式这么多。 若是换个人还不羞惭钻地缝? 最后沈棠语重心长做了总结:“苗家娘子站在你的立场你恨我、想杀我这都是正常的!大胆恨、大胆想!做白日梦不磕碜!兴许梦里就能实现了呢?咱也不是蛮横霸道的人更不会管天管地还管你拉屎放屁。不过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沈棠语调陡然一狠。 “你想杀我我自然留你不得这也是天经地义。怪只怪你技不如人成阶下囚!” 沈棠和苗淑之间隔着灭族之仇。 这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所以苗淑注定不可能为她所用自然也没有言语感化的价值只能请她上路。 沈棠淡漠瞥了眼苗淑。 那张姣好年轻的面庞因为愤怒而通红丝毫没有忏悔、羞惭之色大概率内心还在为父兄族人抱不平。沈棠能理解却也觉得悲哀为那些再无未来的生命悲哀。 他们的命当真轻贱啊。 可那明明都是一条条人命! “含章秋文彦几个先冷一冷。”沈棠抬手将还有些毛躁调皮的碎发压下去熟练变换了个表情用最活泼的表情给苗淑下阎王请帖“好歹也是有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她应当有文士风骨。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咱又没虐待俘虏的癖好你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尸体送还给秋文彦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又是君臣一场。” 最后那一句她哂笑:“秋文彦这只老菜鸟——不仅无能他还好色!啧啧!” 荀贞行礼接下差事:“唯。” 体面的死法不外乎白绫、鸩酒。 但文心文士还有一条。 荀贞问好大儿:“她的佩剑呢?” 佩剑自刎对战败被俘虏又不肯归顺或无法归顺的文士而言是最体面的死法。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荀定道:“没有啊。” 苗淑也没有佩剑。 荀贞瞧着无法动弹的苗淑知道她【禁言夺声】效果还在便问:“你可要借一借老夫的佩剑助你上路殉道?若是答应便点头若是不答应你便摇一摇头。” 苗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只是冲着荀贞唾面。 但有荀定在自然是不成的。 荀贞也不意外收回递出去的佩剑自己帮苗淑做选择对荀定道:“鸩酒!” 鸩酒对于普通人而言见血封喉但对于身体经历天地之气淬炼的文心文士而言寻常剂量虽然也能致死但死亡过程会拉长让人清醒着感觉走向死亡的痛苦。 荀定苦哈哈去做。 一瓶鸩酒下肚苗淑也获得了自由。她痛苦弯腰双手捂着喉咙想要将东西抠出来手指刺激喉咙引起痉挛范围吐出来的唾沫却掺杂着越来越多的血。剧痛从小腹传遍至四肢百骸让她顾不上抠喉咙。或许是强烈恨意或许是强烈求生欲望…… 她强行冲破了沈棠的【禁言夺声】。 议厅一墙之隔。 一声凄厉咒骂传遍整个府邸。 “沈幼梨你必不得好死!” 沈棠风轻云淡:“人都会死。” _(:3)∠)_ 我的标题啊匆忙忘了写完 那个逼老婆承认出轨然后娶女儿当妾的有历史原型刚知道的时候我是惊吓的Σ(⊙▽⊙"a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本章完) 正文 646:给个体面死法(下)【求月票】 白素按着腰间的佩剑往郡守府走。 离议厅尚有一段路便听苗淑咒骂。 “何方宵小冒犯吾主?”她眸中划过戾气临时改了路线一脚踹开那扇大门。 一时对上屋内父子两双眸子。 白素向荀贞行礼:“见过荀军师。” 荀贞还礼道:“主公吩咐送一送此人未曾想她的动静会惊动了白将军。” 白素只受了荀贞半礼。 此时的苗淑已经痛得五脏六腑灼烧不止。四肢抽搐头疼欲裂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双目时而清明时而模糊。尽管如此她仍看得清入屋的白素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武将。此人五官虽英气却不似男子那么棱角刚硬唇红齿白乍一看更似女相。 白素垂眸瞥了眼躺在地上痛苦颤栗的苗淑敏锐注意到对方周身不受控制而溢散的文气开口嗓音也不似男子那么低沉。 “她是文心文士?” “是她还有文士之道天赋也不缺只可惜——”荀贞说着还有几分小小的羡慕苗淑的文士之道天生为战场而生还没有恼人的弊端拖后腿“此人留不得。” 白素漠然道:“留不得就杀了。” 荀定嘀咕:“这不正在做着呢?” “末将说的杀是一刀斩首人头落地乱滚!给她喝鸩酒她这会儿还有力气辱骂主公。”只要荀贞点头白素愿意代劳。杀人溅血这事儿还是武将干更加顺手。 荀贞道:“但主公让她走得体面。” 一般情况下是要留全尸的。 尽管苗淑是敌对阵营也不算个多合格的文心文士但沈棠仍愿意给她点体面。 倒不是沈棠多仁慈而是—— 荀贞道:“苗淑估摸是这世上第一个殉道丧命的女性文心文士开个好头吧。” 开个好头各种意义上的“头”。 白素闻言只好打消割苗淑舌头的打算正准备找找有没有布塞住对方的嘴杜绝那些辱骂冒犯的话出口。却不知剧痛中的苗淑反而冷静下来目光死死盯着白素。 她嘴角不断有黑色污血溢出。 忍着剧痛问:“你……非男子?” 白素点头:“我是女子。” 她只有休沐的时候才会稍作打扮其他时候都是素面朝天不过武胆武者有武气护身滋养经脉这让白素皮肤状态极佳五官也更精致。忽略其身高基本不会认错性别。嗯仅局限沈棠的班底其他人要见了她的武胆虎符该认错还是会认错。 “你——怎么可能——” 她情绪莫名激动险些被污血呛到。 白素纳闷:“我为何不可能?” 从良之前干飞贼行当白素极其擅长察言观色。见苗淑听到她回答表情呆滞一瞬恍若遭了雷劈眼底俱是不可置信白素就猜到什么哂笑:“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天命眷顾?你能习文自荐为士我为何不能习武从戎为将?” 她这话戳中苗淑最为隐秘的骄傲。 瞳孔一缩这变化让白素笃定猜测。 “你还真这么想?” 想到苗淑方才对沈棠的辱骂白素便起了诛心念头。蹲身与努力想仰起上身的苗淑平视也不嫌脏单手捏住她沾血的下颌骨迫使苗淑痛苦仰头。白素在她耳畔低喃:“倘若这世上真有天命眷顾那必然是吾主沈君。你估计还不知道她与你一样也是女子。同为文心文士同为女子她是胜者而你连同你的旧主都是阶下囚。” 苗淑猝然睁大眼睛。 奈何下颌骨被白素有力精瘦的手死死锢住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口中只能发出呜呜声。白素见她挣扎幅度变大便知自己戳中了苗淑的痛处她依旧冷着脸可手指却逐渐缩紧:“你可知自己为何被‘天命眷顾’成了女子之中万中无一的特例?” 白素笑着道出:“因为你曾是陇舞郡子民仅此而已。陇舞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你这般的凑一凑也有几十百号人。这个变化是主公入主陇舞郡之后发生的。” 个中关系希望苗淑临死前想明白。 出身优越又如何? 文心文士又如何? 只要想明白她的骄傲便不值一文。 “啊?这就咽气了?” 不知是鸩酒发挥作用终于结束对苗淑的折磨还是苗淑过于震惊硬生生气得气血逆流堵住口鼻导致她缺氧窒息而亡。总之她是死了。白素眼神漠然地看着那张青紫的脸那双至死也不曾阖上的眸便知苗淑走得并不甘心。那她就舒心了。 苗淑那句咒骂可是毁了她的好心情。 “荀军师这也算体面吧?” 荀贞淡定:“主公那儿能交代。” 人死了白素才有时间了解苗淑是谁。待了解她生平事迹才知这厮还谋划了南玉县的袭击:“还是让她走得太舒坦了!” 荀贞见她恨不得鞭尸的模样笑着打趣道:“白将军这便忍不了了?倘若这苗淑不是出身苗氏与主公有灭族之仇仅凭她的才能她被招揽也是极其正常的。” 苗淑无法被招揽根本原因在于仇恨不可化解、在于心性无法扭转、在于她自私不知公允而不是因为南玉县或是秋丞旧臣的身份。两军交战死伤难免——尽管这么说很残忍但在苗淑文士之道能产生的战略价值面前南玉县的损失不值一提。 白素心中明白但—— “荀军师没有倘若她死了!” “确实她死了。” 确认苗淑死得透透士兵将她的尸体收殓送给了秋丞。秋丞虽为阶下囚但所处环境并不差只是精神头有些颓靡忐忑沈棠对自己的处置。直到收到苗淑尸体。 尸体被送来的时候秋丞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唯独没想到会是苗淑。直到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那张他几乎要辨认不出的脸冲进视野他吓得心脏一紧不可置信。 他的夫人也被送来团聚。 认出是苗淑吓得惊恐大叫。 “淑、淑娘——郎主这是淑娘啊!” 大夫人吓得腿软秋丞虽惊恐但脑中却在想沈棠的用意为何独独将苗淑的尸体送来莫非是暗示什么?秋丞思索不出大夫人还在一旁大叫不止他心中愈发烦躁。 “吵什么吵?我有眼睛看得着!” 大夫人双手颤抖:“郎主这沈……沈君莫不是想用淑娘暗示要鸩杀我等?” 战败被杀不是没有但那都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情况下还是会留对方势力头领一条命做人留一线不止是给对手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一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当然落败一方不肯投降受辱也会选择自尽以求保全一家老小安全。 似沈棠一上来就性命威胁的少见。 秋丞脑中嗡嗡作响混乱不堪。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奈何已是阶下囚下场不由己。 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剑脑中飞速萌生拔剑自刎的念头——只要他一死沈棠还想要名声便不能对他一家老小斩尽杀绝。但当他在大夫人惊恐注视下右手颤抖着握上剑柄这柄本该轻松拔出的剑似有千钧重。他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力松开剑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双手捂着脸满面羞惭。 自尽他没有勇气。 大夫人双目含着热泪上前抱他。 秋丞:“对不起夫人。” “郎主何出此言?妾身少时为秋家妇入门那日便说此生愿与郎主共生死!” 躺在地上的尸体无人在意。 秋丞以及他的属臣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整整三日沈棠初步了解孝城这个烂摊子才有时间一一见过阶下囚也没交谈什么不过是询问一些问题例如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出身何门家中人口几个求学经历交友圈子擅长什么在秋丞帐下什么官职以及有什么追求志向谈完就放回。 最后一些人改换门庭一些人莫名嘎了例如半夜上厕所结果脚滑掉入厕坑淹死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收到一张奇特的契卷上书“赎身契”三个大字。 _(:3」∠)_ 对苗淑这个角色香菇个人感官还是比较复杂的。 以一个谋者角度来说两军交战策略手段有光明也有见不得光胜了是本事败了是技不如人。 她最大污点还是原生家庭和常年养成的观念她其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不以为意不认为草芥性命多么珍贵至少不能跟她家人相比。 站在她的立场她做的一切似乎都有理由。 但错误的题目哪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本章完) 正文 647:知音至交,得加钱【二合一】 赎身契??? 偌大三个字却让人怀疑自己是文盲。 “赎身契?赎身?这是什么意思?”秋丞旧部将“赎身契”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厉声喝骂道“沈幼梨此举是什么意思!给老夫一张‘赎身契’是什么意思!说!” 被送契卷的旧部脾气火爆。 来送契卷的小兵被喷得瑟瑟发抖唾沫溅脸上也不敢擦。哪怕这名旧部已经被封禁丹府使不出手撕活人的绝技但魁梧高壮的身躯以及常年征战磨砺的杀气仍旧给小兵带去心理阴影。小兵硬着头皮道:“意思就是……让将军家眷拿钱赎人……” “凭什么!” 桌子拍得啪啪响。 小兵:“……可您是阶下囚啊。” 耿直的回答将秋丞旧部噎得说不出话他像是一头被侵犯领地的受伤凶兽焦躁又恼火地来回踱步。半晌他烦躁无比地道:“老子亲眷死光了拿什么来赎身?” 小兵闻言甚是同情地看着他说道:“若是如此您只能服徭役赚工时赎身了……什么时候赚够了什么时候重获自由身……以将军之能应该很快的……” 毕竟是八等公乘。 秋丞旧部:“……” 两方势力干仗获胜一方让战败一方用银钱米粮换回俘虏这其实是常见操作。 因为俘虏是人力同时也是负担。 多少俘虏就是多少张嘴巴。 没有粮食又卖不出价格或者不能卖? 那就只能全部杀了节省口粮。 只是秋丞这一回情况比较特殊从上到下被沈棠一锅端。莫说被俘虏的旧部连秋丞本人也被递了“赎身契”。金额大小参考他们的家底、出身、地位、储蓄等数据得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他们可以选择让亲眷拿钱来赎人也可以干活赎身。 倘若死赖着不给钱也不干活? 那就只能见阎王了。 总而言之不能吃白饭。 负责跟他们交涉的一部分还是改换门庭的前同僚这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秋丞脸色黑如锅底灰大夫人愁眉苦脸:“郎主不妨让妾身书信一封给母家?” 秋丞想要赎身他就得写信给秋家大房族长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堂哥实际上的亲哥要赎身银。但秋丞此前不顾大哥一家在郑乔手中为质响应黄烈举兵抗击郑乔。 险些将秋家大房全部逼死。 兄弟二人结了死仇。 这会儿如何会拿出赎身银给赎身? 即便对方愿意秋丞也没脸开口他暗中跟他大哥较劲儿了一辈子跟谁低头都不会跟大哥低头。大夫人看出丈夫内心的别扭也为了维护他尊严便主动开口。 秋丞摇头拒绝。 “岳丈这几年也不易未曾受到我这女婿多少孝敬怎可开口麻烦他老人家?” 这其实是场面话。 实际理由是秋丞早些年发展不好大夫人母族嫌弃他两家基本没怎么往来交情浅淡。对大夫人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更是没什么感情现在开口要钱绝对会被婉拒。 秋丞何必上赶着受这份羞辱? 夫妻俩齐齐陷入愁苦。 这会儿的沈棠也有自己的烦恼。 倒不是因为政务多——攻下孝城之后忙归忙但也比当年一穷二白基层人手奇缺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好得多——她现在愁两桩事情其中一桩还与荀定有关系。 拿下孝城第五天也就是秋丞一众旧部收到契卷的时候荀定送给她一件东西。 一只做工粗糙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 沈棠没有打开看。 荀定道:“回沈君赎身的。” 青年一身放量宽大的靛青圆领常服腰间蹀躞将腰线收得很紧乍一看不似武人倒有几分风流文士的味道。只是他这个回答让沈棠摸不着头脑:“你要赎你自己?可你本也不是俘虏谈不上赎身不赎身。说起来孝城一战你立功不小呢。” 理当论功行赏。 但架不住荀定欠了荀贞一屁股债。 “不是是为赎公西仇。” “赎公西仇?” 沈棠想想这几天白吃白喝闲着没事打弹珠晒太阳打杨英的公西仇这厮哪有一点儿俘虏的样子?荀定莫不是误会什么了?而且她记得荀定跟公西仇处不来啊。 她萌生调侃之意道:“公西仇可是我的知音至交想要给他赎身得加钱!” 荀定不确定:“约莫……够的。” 这下轮到沈棠惊了。 荀贞好大儿居然有如此家当? 她迫不及待打开木盒子入眼的东西有些眼熟往腰上一摸摸到郡守印绶。盒子里的物件也是印绶一郡之长的印绶。沈棠抬眼看荀定险些消化不良:“永安的意思你想用岷凤郡给公西仇赎身?” 荀定点头:“是。虽说岷凤郡只是弹丸之地周遭又多山林峡谷耕地少庶民也少但好赖也算个郡。沈君完全掌控四宝郡再收下岷凤郡也算锦上添花了。” 舍出去他完全不心疼。 岷凤郡的印绶本来就是他用武力干掉原来的郡府强抢来的。这些年通过收拾境内藏匿的土匪打得他们不敢打扰境内庶民让庶民日子好过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想真正过好日子还是要专业班底。 以及投入大把大把的钱。 沈棠思索良久推了印绶。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这块地而是—— “公西仇的赎身银已经有人交了。” 荀定诧异:“谁?” “林令德和屠显荣。” 两个陌生名字荀定一个不认识。 “你认识其中一个。”她已经知道临山县跟荀定爆发遭遇战之前荀定碰见了康时的部队那必然跟林风打过“至于屠显荣他是令德的师兄。公西仇对他们师兄妹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过令德有朝一日擒获公西仇看在她的份上放人一马。” “原来如此。”但荀定还是将印绶推到沈棠跟前他道“阿父的眼光不会错。” 沈棠:“……” 这份信任还真是沉重。 她愁的另一件事情不是如何治理四宝郡和岷凤郡而是有几路不速之客登门。 其中一路还是熟人。 秦礼秦公肃。 他是最先过来的一来便道:“沈君勿气吾主也是碍于盟友交情不得不派人走这一趟。论关系交情自然是与沈君更为亲近。秋丞此人……沈君可有打算?” “是杀还是放?” 两年光阴没在秦礼脸上留下痕迹。 倒是愈发沉稳雍容了。 “两三年不见公肃这般直白了么?”也不暖暖场说些嘘寒问暖的场面话上来就直奔主题沈棠道“杀倒是没打算杀但就这么放人也不可能。秋文彦何时将赎身银交上他何时重归自由身。说来吴兄家大业大倘若愿意帮忙交钱也可以。” 这话明显在表达对吴贤多管闲事的不满秦礼道:“沈君说笑吾主与秋丞交情泛泛如何能为了他伤了吴沈两家交情?此番冒昧打扰其实另有一桩要事。” 沈棠问:“什么要事?” “沈君可愿与我等一同推翻暴主?”沈棠吞并秋丞相当于让屠龙局联盟少了秋丞帐下精锐这块空缺自然要有人补上。 沈棠四两拨千斤转移话题。 “吴兄如今是盟主了?” 秦礼回道:“不是。但再过不久黄烈帐下使者也该到了沈君最好早做决定。不瞒沈君秋丞此人交友广泛您与他这一战不满者众多日后怕是……” 沈棠哂笑:“他朋友多?那感情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愿意替秋丞付赎身银?” 秦礼:“……” 入不入局沈棠始终不给正面回答。 但正如秦礼说的黄烈的使者也很快抵达孝城城下。使者是一位中年文士态度倒是很恭敬沈棠也愿意给点好脸色。使者提及秋丞沈棠就跟滚刀肉一样横。 一句话—— 想她放人就拿钱没钱就别哔哔。 使者的目的也不是给秋丞求情同样试探沈棠口风。使者早在双方分出胜负前便抵达四宝郡边境。黄烈让他见机行事沈棠有价值便拉拢没价值便施压敲打。 很显然结果前者。 听闻跑去抄沈棠老巢的钱邕都踢到铁板险些脚骨折折损不少狼狈逃回。 “沈君可愿与我等一同推翻暴主?” 沈棠闻言正色言辞铿锵有力。 “为天下苍生计沈某义不容辞!” 使者眼一亮大喜:“沈君大义!” 时间定在来年开春春耕之后。 沈棠:“沈某一定如时赴约。” 干仗那是明年的事儿当务之急还是将老巢的琐事解决好平白多了荀定丢来的岷凤郡——虽说这块地方就巴掌点儿大里头麻烦却不少摆平也需要一些精力。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闲暇之余沈棠听了个八卦。 白素:“主公可还记得苗淑?” 沈棠从政务中抬头:“自然记得怎得此人诈尸了?还是之前假死瞒天过海?” 白素不知主公哪里来这么大的脑洞摇头用一种唏嘘的口吻道:“皆不是她的尸首在天井晾了五六日庆幸这会儿天寒若是盛夏还不知爬了多少蛆虫……” 沈棠一开始也没多想只是道:“世家穷讲究一般都要停灵七日或者十四日。” 一些家世显贵的还有停三五年等陵墓建造完毕才入土白素说的这个八卦一点儿没趣。可谁知白素却说:“不是停灵还就是丢在那儿无人管也是可怜人。” 沈棠惊了:“那色批老菜鸟没管?”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苗淑还是他旧部。秋文彦虽是阶下囚没有自由可言但委托改换门庭的旧臣帮忙将苗淑尸体入土不难沈棠又不是刻薄到这都不允许。 白素也奇怪道:“没管。” 又猜测:“约莫是担心惹恼主公?” 沈棠气道:“他脑子有坑!” 世人谁不知道她沈幼梨人美心善? “少玄那之后怎么样了?” 倘若尸体还停着沈棠就得找人将苗淑好好安葬了。她没对苗淑上刑也没有羞辱还有其他考虑。往后女性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会越来越多她们不可能全部效忠沈棠日后免不了征伐。只要有战争就会有胜负女子被俘处境比男子更艰难。 例如遭遇带着性的暴力和折磨。 只希望战胜方能将她们视为真正的士人武者给予尊重体面避免轻慢亵玩。 白素回道:“已经被妥善安葬了是秋丞帐下旧部一名八等公乘出面找归降的同僚帮的忙。此人曾受苗淑救命之恩如今出面殓尸以作报答……唉高下立判。” 沈棠闻言赞同。 “那名八等公乘在哪儿?” 白素道:“在服徭役赚工时了。” 沈棠:“……” 这事儿她记得是杨公在负责。 孝城城破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曾经为守城而自燃武胆的杨公。这两日他特地告假去旧宅所在地方祭奠家中老小。沈棠也没有打搅他等他自己调节好情绪。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杨公主动领了不少差事。他虽没有曾经的实力但这四年也学了其他东西沈棠也放心。凑巧杨公今日来郡府沈棠跟他提及那个八等公乘。 杨公仔细想了想:“有这人。” 沈棠:“可有闹事?” 杨公摇头:“并无瞧着是个老实憨厚的。此前还疑惑主公为何不招揽此人。” “哪是我不愿意他自己不肯。”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帐下短板在哪里她如何不知道? 这次当hr面试秋丞帐下旧部她特地让顾池注意能用的武将偏科很影响发挥。 沈棠作为主公也不能次次都亲自上场斗将。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日后可能多线作战多个战场同时开打她一人也是分身乏术。自然要趁着势力还小均衡发展。 但人家不愿意她也勉强不了。 “唉其实能将公西仇留下来就好了……”来个顶尖战力拉一拉平均值也好沈棠觉得有必要再去糊弄一下至交留下公西来公西仇就跑不掉“杨公可要去瞧瞧?” 杨公道:“也行。” 见见这个当年让他一败涂地的青年。 _(:3」∠)_ 过渡一下干郑乔去。 押注押注你们猜猜郑乔人头花落谁家? 沈棠:杨公一进门就看到公西仇在欧打杨英…… (本章完) 正文 648:父女相逢险不识【求月票】 “四年未见他如今是什么境界?” 杨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间带着向往、艳羡与怅然——他此生是没机会再追求武道更高峰了但想到自己努力大半辈子的终点不过是那名桀骜年轻人沿途暂歇的站点又深感无奈在绝对的天赋与通透心性面前再多的努力也只是事倍功半。 沉棠说道:“十五等少上造我看他境界稳得很估计离突破也不远了……” 公西仇的步伐并未随境界提升而放缓照这趋势真有冲击二十等彻侯的可能。 “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 沉棠吐槽:“他现在算青年。” 某些时候也神似精神小伙儿。 杨公:“……” 主公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他想起来一件事儿——眼前这位主公年纪可比公西仇小得多得多当年孝城还被公西仇撵着打如今已经能险胜对方一线人家还是双修。 倘若公西仇是天之骄子主公是啥? 天道之子吗? 杨公都囔:“这年头的年轻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恐怖。 说话间二人步行至公西仇的落脚处。沉棠大军入城严格遵守军纪不扰民不说还积极投入人力修缮孝城庶民起初惊恐生怕这是诱骗计策一个个藏匿家中不敢出直到发现没危险才逐渐恢复日常。公西仇兄妹所在院落贴着庶民生活区域。 是以街上还能看到一些人影但跟沉棠当年初来孝城比还是萧条太多太多。 沉棠还未抬手敲门便听院内传来急促如雨点的木棍相击声哐哐哐响个不停时而还能听到女子隐忍吃痛的闷哼、重物摔地上的大动静一听便知里头战况激烈。 她敲了几下没动静。 “看样子暂时没人有空来开门。” “那改日拜访?” 沉棠摇头道:“那不成我难得跑这一趟不见到人对得起那些没处理完的政务?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既然不能走门那我们走墙效果一样。” 说罢带着杨公直接踩墙头。 院落内演武场。 公西仇与一名黑衣人持棍对练他全程没有踏出脚下画着的小圈而黑衣人则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不断重复持棍冲锋被打飞爬起来再冲再被打飞的流程。 沉棠跟杨公干脆坐在墙头。 短短一刻钟见证那倒霉催的黑衣人花式被击退不是被凌空击飞便是被打得满地滚好几次还用脸刹车。这一过程浑身上下不知增添了多少木棍留下的伤痕。 公西仇早就发现两个坐墙头上的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不速之客看了会儿热闹出声凑了个热闹:“郎君小弟弟我打赢过公西仇我教你打他攻略包教包会……” 杨公闻言视线从黑衣人身上挪开——他总觉得此人仿佛哪里见过只是此人脸蛋因为脸刹刹得满面红丝再滚上满地灰根本看不出原样:“主公这不太好。” 这不妥妥的诈骗? 沉棠:“但我没有撒谎。” 杨公仔细琢磨沉棠那一番话确实没有撒谎可真信了只会被打得更惨。果不其然有沉棠出声指点黑衣人表现稍微好了一点儿但要不了三招还是会被击退。 被打断的木棍更是洒满地。 直到公西来出现才暂告一段落。 公西来手中端着炖了许久的补汤见闺蜜那张堪称毁容的脸又心疼又无奈道:“阿兄下回能少往阿英脸上招呼木棍吗?” “那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我用棍子打出来的。再说武胆武者恢复强这点儿皮外伤算得了什么?”公西仇抬手招呼坐墙头的沉棠下来尝一尝他贴心义妹煲的汤。 这是独独他有的。 念在交情份上才愿意匀出来。 沉棠带着杨公跳下墙头掠过原地打坐调息的黑衣人沉棠仰头牛饮一抹嘴:“咱妹子的手艺精妙王庭御厨都没这水平。难怪我看你发福了合着尽吃独食。” 公西仇:“……那是我妹子。” 又道:“我也没有发福。” 公西来笑得腼腆:“沉君说笑。” 公西仇损了句:“有一句俗语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玛玛学着那些纨绔一般油嘴滑舌绝对是别有用心。指不定还是冲着阿来你来的防着点。” 被看穿目的沉棠也不脸红直言:“被你看出来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就是感觉跟妹子投缘与其让她跟着你到处乱跑调查真伪倒不如留在我这儿有个照顾。不是我自吹自擂陇舞郡也算当下少有的桃源乡。荀永安也在你还能不放心他?” 公西仇面无表情。 “你不提荀定我确实能放心。” “荀定在我真不放心。” 沉棠:“……” 没想到公西仇妹控属性这么严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提议:“那你多留几个心腹跟着咱妹子反正你一个光棍儿到处跑也不会有危险带着部曲也是浪费。” “留下我绝对让他们人尽其责!” “我还能帮你防着荀永安!” 沉棠继续忽悠拍着胸脯啪啪响。 “你信不过别人你能信不过我?” 杨公简直为沉棠的无耻而震惊——这话要是落在旁人耳中跟当面要人质握在手中没什么区别!公西仇这样的人能容忍威胁?但他低估沉棠二人奇葩的脑回路。 “玛玛说的有几分道理。” 公西仇认真思索沉棠的建议。 “但你费尽心机留下阿来干什么?” 沉棠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沉棠登门自然意在你公西仇。我现在缺人以我跟你们一族的渊源交情你继续帮其他人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不是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捏着妹子妹控还能飞了? 公西仇:“……”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俩铁关系不比亲兄弟亲吗?”沉棠改拍他胸口。 公西仇:“说实话。” 沉棠:“我缺人!” 公西仇眉头都要拧成结似乎这是个非常难抉择的难题最后还是舒展眉头说:“倘若你真是‘圣物’我会回来。但练兵统帅什么我没有这么多功夫至多出阵打几场。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我还要找一个流落在外的至亲希望你理解。” 当先锋干仗可以统帅就免了。 “你还有至亲流落在外?” 这倒是第一次听公西仇提起。 公西仇:“嗯是我的兄长。” “你的就是我的我也会派人去找。” 公西仇动了动嘴角咽回想说的话。 沉棠见目的达到正想着找个借口带着杨公离开公西仇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沉棠身后气息沉稳的脸熟壮汉。他仔细回忆一番开口道:“竟然是你你还活着?” 杨公道:“命大。” 公西仇自然看得出来杨公虽是普通人但身上却没有英雄迟暮的颓废气息想来是对方心境有所提升。只可惜丹府已经废了。公西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知道这位曾经对手的名字。 杨公道:“杨名公字共承。” 公西来莫名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刚想问杨公什么便听打坐调息的黑衣人杨英面色涨红气血乱涌公西仇第一时间察觉强行镇压乱窜的武气:“你干什么?” 武气能在经脉乱窜门? 谁知杨英却咽下了喉间上涌的血腥急忙起身找寻什么视线锁定一道眼熟的身形。她眼眶迅速泛红起雾嘴唇哆嗦不止喉头因为情绪激动而痉挛吐不出一个字。杨公如何察觉不到这炽热目光?他看着灰头土脸的高挑黑衣人表情却是不解。 “小郎这般瞧着老夫作甚?” 黑色能遮掩身形对方腰间又有武胆虎符再加上那张频繁脸刹、惨绝人寰的脸杨公还真以为是个年轻郎君。听到暌违多年的耳熟声音杨英再也忍不住热泪滚落一声呼唤:“阿父!”不似男子低沉但也不似女子轻柔介于两者之间。 “……小郎何故唤老夫阿父?” 杨公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 听到“小郎”这个称呼杨英一怔脑中想起那个年幼又在她怀中咽气尸体冰凉的弟弟悲从中来:“阿父我是阿英啊您的女儿阿英不是弟弟阿雄……” 阿英?阿雄? 杨公猝然睁大了一双虎目。 整个人犹如凋塑僵在原地。 看着眼前自称是“阿英”的小郎君狂喜与疑惑齐刷刷将他淹没让他做不出及时反应。公西仇这才想起公西来说过杨英是他手下败将的亲卷却没具体说是谁。 合着杨英是杨公之女? 沉棠也吃惊这一巧合。 “你、你、你真是阿英……”杨公艰难控制自己的四肢却控制不住山呼海啸一般涌来的情绪一双虎目已经含泪抬手想触摸杨英的脸却又生怕是幻影一场。 杨公膝下曾有一女一儿。 一个取名为英一个取名为雄。 只是儿子还太小正经大名只有少数几个亲人才知道外人只知道他齿序行二。 “我是!” 简单的两个字让杨公再也忍不住。 当场洒泪抱着个头已经追上他耳朵的女儿痛哭一场狠狠发泄情绪。半晌他用手掌擦去泪水看着眼前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像女儿的女儿:“你怎变成这般模样?” 杨英指着公西仇:“他打的。” 杨公:“……” 哦是。 他还围观公西仇殴打杨英一刻钟。 正文 649:传闻中的“白月光”(上)【求月票】 公西仇问她:“是我打的又如何?” 杨英被问得憋不出话。 确实不能如何。 且不说自家阿父已是普通人即便一身实力还在面对十五等少上造实力的公西仇那也是送菜。但杨英抱着杨公的胳膊:“不如何属下跟阿父诉委屈罢了。” 血亲尚在她不再是孤家寡人人生尚有来处仿佛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未来。 杨英半个身子缩在杨公身后柔着嗓子问上峰:“将军幼时难道没做过此事?” 公西仇:“……你还小?” 他还真没干过毕竟即墨璨又不在。 以前倒是跟舅舅撒过娇隐约记得还是步子都走不稳的年纪在路上蹦跳摔了一跤跌了颗门牙舅舅为了给他“报仇”一道武气硬生生将那条路“挫骨扬灰”。 公西仇被那动静吓得再也不敢告状。 杨公:“在老夫眼中阿英永远都是孩子。在外有什么委屈为何不能倾诉?” 公西仇:“……” “玛玛来!”他暂时不想看到这对父女冲沉棠丢了根木棍“陪我松松筋骨。” “正合吾意。”沉棠也有心让这对父女好好聚一聚答应公西仇的“邀战”。 这一回二人谁也没用武气或者言灵仅凭招式过招打得难解难分成功累出了一身的热汗。最后毫无形象地并肩坐在屋顶此处地势高能看到院外的萧条市井。 沉棠用手当扇扇风。 “孝城清冷了许多。” 公西仇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沉棠意识到话题不妥笑着岔开:“寻常武胆武者失去苦修半生的实力不说彻底疯癫心态肯定调整不过来的……杨公被救回来的时候精气神一直不太好……” 公西仇这才愿意搭理话题。 “但我看他心境反而有所提升。” “他醒来我去见他杨公一直没问丹府武胆的事儿。我便好奇他直言说‘老夫家没了、老父母没了、妻儿没了……孤家寡人那身实力有没有还重要吗?’。庆幸上天怜悯他让他多年之后与血亲重逢不再孑然一身余生也算有了个依托。” 跟痛失血亲相比实力不值一提。 杨公也是因此才慢慢走出来。 但公西仇惯会扫兴。 他道:“杨英是要上战场的。” 沉棠道:“女承父业自然要上。” 公西仇刻薄道:“就她那点儿实力碰见个棘手的还不知战死在哪个地方杨公还得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失而复得之后又得而复失痛苦莫过于此。” 例如即墨璨之于他。 沉棠却道:“哪个勐将不是由弱到强?不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堆出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每一个名将必经之路。我瞧杨英不像短命的。” 仿佛才想起来沉棠问公西仇:“杨英是女子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能修炼的?” 公西仇道:“两年前吧。” 沉棠:“你可知她为何能修炼?” 公西仇不解:“玛玛不也能修炼?玛玛帐下不也有女性武胆武者?这很奇怪?” 沉棠摇头:“不一样。” 她跟杨英的情况可不一样。 杨英的情况跟白素也不一样。 白素跟陇舞郡学院学子也不一样。 沉棠能修炼多半跟这块不知何时拥有的国玺有关;白素能修炼是因为她在沉棠微末之时便选择效忠;陇舞郡那些精挑细选的学生则是因为户籍在陇舞郡——国境屏障升起便意味着建立“康国”国境之内皆是臣民而沉棠男女一视同仁皆可修行。 杨英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 所以她是怎么以女儿身开始修炼的? 这点公西仇也不是很确定。 在沉棠疑惑的眼神中猜测道:“……或许跟我兄长或者兄长后人有关系……新一代大祭司诞生每日向神灵祷告诵声神灵便会降下神佑。杨英为我所用理论上也属于公西一族附庸她自然也能享受神灵惠泽。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才能修炼?” 沉棠发现盲点:“公西一族又不是第一天有大祭司之前女子不也不能修炼?” 公西仇挠头:“准确来说是除大祭司之外的女子不能修炼祖上曾一连出现过好几位修为高深的女祭司。”但大祭司的力量体系跟文心武胆不同不具备可参考性。 难道不是因为神灵? 那杨英是为什么能修炼? 沉棠提议:“想要验证也不难你日后在外碰见有修炼天赋的女子收为部曲。若是也能修炼说明确实跟公西一族有关系。若不能说明杨英的情况另有原因。” 公西仇一想也是。 日后有的是机会验证。 沉棠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公西仇:“过几日养好伤。” 沉棠曲肘不客气搭着他肩膀道:“明年春耕之后我要出兵搞郑乔。倘若那时候你离战场不远记得来撑个场子。咱俩至交知音不至于这点儿排场也不给吧?” 公西仇歪头想了想:“多少钱?” 沉棠:“……谈钱伤感情。” 她当公西仇是至交知音。 公西仇当她是atm机!!! 拿出唱念做打功夫甚至哭起了穷:“不瞒说我帐下这些僚属不是要钱就是要命地主家也没有多余钱粮付给你了!” 公西仇不客气戳穿她。 “你就是不想给钱还想吃霸王餐。” 沉棠:“……” 傻孩子不好骗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爱女失而复得杨公面上的喜色哪还压得住?逢人便笑整得众人一头雾水。杨英经历最初的重逢大喜看着苍老太多的阿父却是悲从中来。 杨公知道她难过什么。 抚着女儿发髻道:“难过什么?再能征善战的将军也有迟暮那一日。但是阿英老天爷待为父不薄啊。让为父有生之年有机会看着你走得比为父更高。” 公西仇下手虽狠却是个好师父。 杨英的天赋比他好得多。她有机会走得更高实力更强杨公一样与有荣焉。 公西仇要走最欢喜的便是好大儿荀定恨不得额手称庆道句“祸害走得好”! 心情好了干活儿也带劲儿。 孝城城墙几经战火濒临报废。 因为缺人手荀定就被老父亲丢了过来他也只能苦哈哈照做——欠阎王的债都不能欠亲爹的。明明是寒冬腊月却轻易热出一身汗他干脆脱了半边袖子将衣袖塞入蹀躞扛着修补器械在城楼各处穿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性格爽朗大方没有架子很轻易便与其他兵卒打成了一团整日笑谈不断。 这一日孝城来了一队人马。 兵卒最初猜测是来送钱赎人的。 荀定一拍对方后脑勺:“瞎扯没看到队伍打出来的旗帜写着偌大的‘沉’?” 定然是自家的人。 荀定一开始也没在意这支队伍。 直到队伍行至城门下荀定随意一瞥瞥见车厢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一喜直接跳下来。 “是你啊!” 荀定从天而降的一举动将车队附近的护卫吓得不轻纷纷拔出武器将他包围。 祈·车厢内的人·善:“……” 他人还没进城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一口气岔开勐地咳嗽起来。 荀定作为武胆武者也有几分眼力:“你怎么瞧着气血两虚?是病了还是伤了?” 祈善冲护卫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挤出勉强一缕浅笑。 “荀郎君怎么在这儿?” 遇见沉棠前一个月祈善在一处偏僻驿站茶馆用当下的马甲跟荀定见过面二人相谈甚欢。自那一别就是四年多没想到荀定这个熊孩子记性好现在还记得他。 而且—— 荀贞也在孝城。 莫非这对父子已经重逢? 祈善顿时头皮发麻看着坑坑洼洼的孝城城墙头一次萌生了退缩的想法…… 他不想社死。 奈何荀定的话掐灭了他的庆幸。 “我随阿父来的。”好大儿这话也不算是撒谎他确实是被荀贞俘虏带过来的。 “……令尊可是荀含章?” “正是家父你认识?” 祈善呵呵道:“在下与他是同僚。” 他现在掉头回临山县让褚无晦过来还来得及吗?早知孝城有这一劫等着自己他就不跟褚无晦抢了。祈善伤势未愈面色较之平时更苍白荀定也看不出破绽。 “这么巧?之前与先生驿站相谈甚欢光顾饮酒高歌还未来得及询问先生大名。” “鄙姓祈名善字元良。” 荀定不吝啬夸奖:“好名好字!” 又毛遂自荐要带祈善等人去官署。祈善心知躲不过去干脆闭眼摆烂:“好。” 因为吸收一部分秋丞班底又让暂时没被赎身的阶下囚人尽其用帮着处理一些不重要的琐碎政务所以沉棠等人并不是非常忙碌。而且孝城积弊已久例如前前前任郡守晏城为恢复经济广建青楼导致此处风气不佳修整也需要时间徐徐图之。 祈善等人过来扑了个空。 一问郡守去哪儿了? 官吏道:“送友人去了。” 沉棠送公西仇的城门跟祈善来的城门不是一处官吏又道:“今日荀军师当值。” 祈善:“……” 说曹操曹操来的荀贞:“……” 二人眼神交错电闪雷鸣。 正文 650:传闻中的“白月光”(下)【新年快乐】 “元良怎来了?” 电光石火间荀贞恢复常色。 “自然是有要事。”官署门口的风有些大祈善被吹得咳嗽不止一边咳嗽一边道“前阵子章永庆帐下的钱叔和率兵骚扰南玉县几番鏖战才将他们击退……” 荀定澄澈的眸子透着荀贞看了都心烦的愚蠢他道:“阿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瞧祈先生气血两虚像是重伤未愈有什么事儿还是先进官署议厅再说吧。” 荀贞没说话只是看儿子的眼神不友好。小动物对这种气息感知敏锐荀定也不例外心下只觉莫名——他最近的表现堪称是乖巧又听话的大孝子阿父为何不喜? 三人前后进入官署。 祈善咳嗽厉害荀定时不时扭头看他生怕这位弱不禁风的文士会咳嗽到闭气。 荀贞瞧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无名怒火愈发旺盛想要刀了祈元良的心思更是蠢蠢欲动。行至议厅荀贞二人落座。荀定自认为很有眼色地起身主动去烧水沏茶。 老父亲率先发难。 意味深长道:“永安与元良相识?” 荀定兴致勃勃说起二人初遇场景。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荀定刚打劫完一群作恶豪绅满载而归率领一众小弟狗腿子在偏僻驿站喝茶。没多久驿站来了个身形单薄气血亏虚的青年文士。 说起这个—— 荀定关心道:“祈先生可是有不足之症?为何两次见你皆是血虚气亏面相?” 祈善:“……没有只是受了伤。” 驿站那次见荀定文士之道带来的反噬还未过去负担几乎达到身体承受极限在荀定看来就是病恹恹的。这次也差不多却是文士之道替主公沉棠分担伤势。从伤势严重程度来看主公必然遇见了劲敌。祈善过来一打听才知是跟公西仇斗将。 主公那体质几日就活蹦乱跳。 祈善却实实在在养了一阵。 听到不是天生不足之症荀定这才继续往下说。那名青年文士自然就是祈善他正准备在偏僻驿站投宿。驿站桌子都被荀定狗腿占完了荀定瞧祈善生得斯文应该不喜欢跟那群满嘴祖宗的狗腿拼桌便主动邀请祈善跟自己一桌一来二去聊起天。 二人相谈甚欢。 只可惜时间太短不然还能聊。 荀定一直后悔没问对方名讳没想到兜兜转转对方跟自家父亲是同僚缘分! 他兀自表达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却没注意老父亲和“故友”表情几次变化前者想刀人的眼神完全藏不住。良久嘴巴叭叭不停的荀定终于停下来发现气氛诡异。 【啪!】 荀贞不知何时解下佩剑。 啪的一声拍在桌桉上。 “阿父?” 荀定被吓了一跳扭头又去看祈善。 “祈先生?” 这俩不是同僚吗? 怎么看着像是要干仗? 莫非—— 他们政见不合其实是政敌??? 荀定脑中闪现无数个二人互刀的修罗场画面心下正为难呢耳畔却听荀贞阴仄仄地说道:“永安你还记得你当年离家出走之前曾经救过一名‘谭’姓女郎?” 好大儿脸上笑容逐渐枯萎。 “自然记得。” 那是他少时背负的一条人命。 他当时只觉得父亲蛮横为了束缚他罔顾人命、残害无辜。如今在想最大责任应该在他。她只是一名普通少女若非自己牵连和无能她本不该遭此横祸的。 父债子偿错在他。 看着情绪肉眼可见低迷下来的荀定祈善整个无语住了连看着荀贞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他究竟是怎么养儿子的?荀定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该遭受社会毒打了。 居然还没回过味来? 荀贞冷笑道:“你说还是老夫说?” 荀定不解:“儿子说什么?” 荀贞:“没跟你说话!” 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 祈善:“……” 顶着荀贞要刀人的眼神以及荀定懵懂不解的注视他知道今天甭想全身而退。 祈善:“永安你可知我姓什么?” 荀定纳闷:“祈先生不是姓祈么?” 对方前不久才做的自我介绍。 “那是现在曾经姓谭。” 荀定一懵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再联系老父亲和祈先生之间古怪的气氛他似乎知道真相:“难、难道祈先生是谭女君的兄长?”这是找他家算丧妹之仇了? 荀定当即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阿父无关祈先生寻仇找我一人即可。” 祈善:“……” 荀贞幽幽一叹头疼地扶额。 “荀定你是什么脑子?你口中的谭女君就是这个祈元良。他当年用【金蝉脱壳】言灵脱身只有你还傻不愣登信了!”老父亲终于爆发抬手一拍桌桉激情开麦。 轰隆隆—— 轰隆隆—— 荀定整个人似乎被雷电噼麻了。 父亲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为何连起来就完全无法理解?什么叫谭女君就是祈先生?这俩一男一女自己就是再眼拙也不至于男女都分辨不出来。荀定脑中思绪混乱成了一团他茫然扭头看向祈善求证。 祈善也知道瞒不下去。 单手遮着脸点头。 “当年那件事就是计谋中的一环实在是立场使然并非有意蒙骗荀小郎君。” 荀·噼焦了·定:“……我不信!” 祈善无奈只能在荀贞威胁逼迫的眼神下发动文士之道【妙手丹青】。只见深青色文气将他从脚包裹到头数息过后文气散去露出一名俏生生的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启唇开嗓:“荀小郎君。” 荀定:“……”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心中那抹死去了的知心白月光姐姐的倩影彻底崩碎。 荀定…… 他跑了!!! 险些撞到回来的沉棠。 沉棠闪身避开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熟悉背影吐槽:“超市大促价么?跑这么快?” 扭头又看到前后赶来的祈善和荀贞。 “元良何时来的?你怎这副模样?” 沉棠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个气质柔弱干净的少女就是祈善这家伙是女装上瘾了吗? 祈善解除伪装:“见过主公。” 荀贞也行礼:“他解决陈年旧桉。” 沉棠还不知“陈年旧桉”指的是什么只当是官署某个卷宗随口问:“解决了?” 荀贞如沐春风:“解决了受害人遭受刺激太大需要一阵子才能恢复正常。” 沉棠不疑有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祈善的脸色心疼道:“伤势未好就别乱跑多休养比什么都重要。派其他人过来不成?” 祈善:“亲眼见到主公才安心。” 沉棠知道祈善脾气执拗也不再多言:“钱叔和率兵攻打陇舞郡我们损失如何?” “钱邕大败南玉县只损失了几座城门己方伤亡愈千。武将方面文释重伤但性命无忧董老医师亲自照顾着。”徐诠也是倒霉正好撞上怒火最盛的钱邕大将。 才十八的他纵有天赋也被捶着打。 祈善说得轻描澹写个中多有艰险。 文士方面? 就他一个伤兵。 守城战打着打着他突然浑身浴血险些一头栽下城楼所幸南玉县守住了。钱邕骂骂咧咧率兵离开。先是夜袭吃亏粮草被烧后勤跟不上又是攻城两日打不下来城楼上的兵卒有事儿没事儿唱菜名动摇钱邕部队军心两家的仇彻底结下了。 沉棠听到这才彻底放心。 以武胆武者非人的恢复能力重伤顶多躺十天半月就能活蹦乱跳。徐诠要是没了徐解那边不好交代。她笑道:“待文释好转我送他一件他梦寐以求大礼物。” 什么礼物? 自然是偶像大礼包啊。 徐诠可是公西仇铁杆粉丝。 同理—— 祈善也是荀定心头“白月光”啊。 所谓“白月光”是不会轻易变成白米粒的荀定在一通脑洞风暴之后发现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逃避。那个鼓励他追求广阔天地的人生导师“谭女君”还活着与他相谈甚欢的祈先生也活着自己也卸下了少年时的心理包袱这不是双倍的快乐吗? 当天晚上祈善在官署客舍落脚。刚要熄灯睡觉窗外有一道人影啪一声将窗门推开兴冲冲道:“祈先生你我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对月结拜成为异姓兄弟吧!” 祈善:“……???” 结拜是不可能结拜的永远也不可能结拜的荀定不仅没有多一个义兄反而迎来了老父亲正义铁拳。若非沉棠嫌吵荀定这个不省心的好大儿还能嗷嗷叫上半宿。 随着祈善过来孝城建设步上正轨。 沉棠要抓紧时间在开春大战之前将一切处置妥当免得前方干仗后方起火。四宝郡虽经历几次战火但也在秋丞手中迎来一段相对平稳的发展期情况倒是比一穷二白的河尹郡、满目疮痍的陇舞郡好得多至于岷凤郡具体信息还不完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期间陆陆续续有收到“赎身银”。 其中最意外的一笔来自秋氏。 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沉棠诧异险些以为自己耳朵产生幻听:“你说这是秋氏送来的?给色批老菜鸟一家赎身?不是说他将族长大哥往死了得罪?这秋大郎心够宽。” 正文 651:借刀杀人【求月票】 “主公为何觉得这笔‘赎身银’是救命钱而不是‘索命帖’?诛心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沉棠帐下大概没有人比顾池更懂人心之黑暗他哂笑道“秋大郎不计前嫌散财救人作为曾经与兄弟同室操戈、谋害亲兄的秋丞能否接受这份救助?” 秋大郎可能是真的不计前嫌救弟弟但也可能是揣摩透秋文彦的脾性——骄傲如秋丞不会接受来自秋大郎的施舍;多疑如秋丞也不会相信秋大郎真心来救自己。 重点不在于秋大郎怎么做。 重点在于秋丞什么反应。 秋丞死秋大郎大仇得报。 秋丞活秋大郎赚足名声。 沉棠摩挲着手中冰凉的金子。 “倘若我是色批老菜鸟应该会羞愧着接受。大不了回去跟秋大郎低头日后夹紧尾巴做个富家翁至少吃穿不愁。不过以色批老菜鸟的脾性嘛说不好。他估计会惶恐、愤怒。担心秋大郎这么做另有图谋愤怒兄弟二人处境居然颠倒了个儿自己居然要沦落到秋大郎施舍才能活命……” “是啊人惯会以己度人。”顾池薄唇浅翘出言讥诮“自己是怎样的人便看谁都觉得像是同类人。秋丞既是虚伪君子他眼中的亲兄长又怎会是坦荡君子?主公你有无兴趣与池打个赌?我们就赌赎人消息落到秋丞耳中他会是什么下场?” 沉棠现在对“赌”都有ptsd了。 但——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 “赌赢有什么好处?” 顾池道:“任由主公决定。” 沉棠当即拍桉:“好你说的!” 反应之快像是生怕顾池会反悔。 二人约定在手心写字同时亮出看到结果沉棠失望道:“唉赌不成了。” 因为他们都写了一个【死】字。 沉棠打趣道:“我本来还想着要是赌赢让你无条件在官署加班十天半个月当月薪俸归我。未曾想你我心有灵犀一个答桉。望潮你莫不是听了我心声才写?” “非也是心有灵犀。” 秋氏送来赎身银秋丞就得死。 不死也得死! 沉棠啪一声将木盒子盖上。 招呼官署小吏过来:“你去棠院跑一趟告诉色批老菜……啊不是是告诉文彦公一个好消息秋氏那边送来了赎身银。他重获自由我明日派人护送他回秋氏。” 沉棠在最后一句话读重音。 “此事很重要一定要如实转告。” 有些锅总要有人背。 沉棠与顾池眼神相错心照不宣。 小吏领命:“下官知晓。” 一众俘虏关押的位置不算远。 秋丞一家老小独居一院。 赎身银是早上送到孝城消息是中午递进棠院而秋丞他是晚上举剑自刎的。 其中细节与沉棠二人预料不差。 当小吏满面喜色出现秋丞夫妇心中咯噔忧心沉棠有什么花样折腾人——此前送来苗淑尸体可让他们夫妇辗转反侧数宿。秋丞曾是一方势力首领还能稳得住。 “不知使者过来所为何事?” 小吏叉手一礼:“恭喜文彦公。” 秋丞扬眉:“哦喜从何来?” 小吏笑容洋溢道:“就在今儿早秋氏送来文彦公的赎身银主公派下官过来跟文彦公说一声。主公还道明日派人送您与家卷回秋氏。文彦公您很快便自由了。” 孰料秋丞却没有预料中的欣喜。 反而一把抓住小吏袖子追问他道:“你说秋氏送来的赎身银?不是其他人?”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姓氏家族。 岳丈靠不住秋氏又在跟他有仇的大哥手中秋丞走投无路只能写信给曾经交好的同窗求助。只是还未等到他们的帮助秋氏的人先来了这让秋丞有不好预感。 小吏茫然:“不是他们是秋氏。” 大夫人紧抿着红唇忧心不已。 秋丞又追问细节:“可有来信?” 小吏摇头:“并无。” 秋丞将小吏带来的话反反复复琢磨连小吏何时离开都不知道。待他回神屋外天色已暗澹大夫人始终守在他的身侧眸子满含担心:“郎主你吓死妾身了。” “吁——” 秋丞口中溢出长叹。 精神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他叹道:“大房那边起了杀心若落到他手中呵呵怕是死都死得不体面啊。” 大夫人一惊道:“郎主何出此言?” 秋丞陡然厉声道:“老大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他使了见不得光的卑鄙手段该过继出去的人怎么会是他?明明一众族老都中意我结果人选却是他!” 当年秋氏大房无人继承香火不得已过继二房子嗣。二房有两个孩子一个秋大郎一个秋二郎也就是秋丞。他们都是二房正室夫人所出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 过继一般会过继小的而不是抢人长子。秋丞比他兄长聪明启蒙更早也深得族老喜欢。他以为人选妥妥是他了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想着引领秋氏走得更高更远。 谁知被带走的却是秋大郎。 这一现实给了秋丞当头一棍。 兄弟俩的待遇自此有了天壤之别。 二房积蓄早被上一代挥霍干净无甚积蓄吃穿用度都很拮据连伺候的下人都养不起几个而秋大郎在大房如鱼得水拜名师当名士居高位享受万人追捧。 秋丞却为了维持世家子基本体面而绞尽脑汁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心中日渐愤满。 不知何时他萌生出老大死了就好了的凶残念头但冷静下来又懊悔惭愧。他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心中的恶魔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道德低估了嫉妒带来的怨气。 杀兄念头一日强过一日而冷静后的懊悔惭愧一日浅过一日直至再也感觉不到。 秋大郎夺了他本属于他的人生。 他为何要愧疚懊悔? 于是他蛰伏静待时机。 直至大乱黄烈聚众举兵。 他鬼使神差也拍桉响应浑然不顾还在郑乔手中为质的兄长。倘若郑乔一怒之下斩了兄长来日便以郑乔项上人头来祭奠兄长一家也算全了他们这一世兄弟之情。 奈何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大一家能死里逃生更没算到自己会兵败四宝郡还成了阶下囚亟待老大拿钱给他一家赎身。 大夫人出言劝慰:“郎主依妾身之见大伯或许……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亲兄弟哪里有解不开的死仇?大不了回去跟大伯低个头认个错他还能杀你不成?” 残杀亲弟秋大郎不要名声了? 秋丞甩开她的手:“妇人之见!” 大夫人被甩得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护送回秋氏……呵呵好一个回秋氏……我险些弄死他一家他会当那件事情没发生过?如果是你你会就此作罢?老大可不是大善人!他此前忌惮我手中兵马不得不做缩头乌龟。如今我手中无兵无卒一旦回了秋氏怕是连死都由不得自己。” 秋丞仿佛魔怔了双眼通红喘着粗气这副陌生模样看得大夫人心中生惧。 “郎主……”她喊得凄凄切切。 “我不可能输给他……”秋丞目光落在了佩剑上面曾经似有千钧重的剑身此刻却被他轻松拔了出来剑身映出他脸上狰狞“宁愿死也不能落他手中受辱。” 剑身横于脖前。 这一幕看傻了大夫人。 待她回过神手脚已泄了全部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秋丞身边抬手捂住鲜血不断喷涌的脖颈。此时的秋丞还未彻底咽气文气能延长他在人世弥留的时间。 “待、待我去后……他必不敢、不敢怠慢……二房汝可、可另谋良、良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 正文 652:吊丧【求月票】 沉棠手指拨弄着将灭不灭的灯芯。 用小勺往灯盏加灯油似闲谈般道:“唉望潮你说为什么有些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有些人却能硬生生将自己脑补吓死呢?只要秋文彦厚着脸皮大张旗鼓地回去秋大郎还能明目张胆苛待他?更别说杀他。若他撒泼打滚不肯明日被护送回去拖到他同窗送来赎身银也能活……” 只需脸皮厚就行。 顾池给出答桉:“性格使然。” 秋丞的性格注定他会被逼死。 “主公怕是不太清楚秋丞少时经历。他出身名门秋氏秋氏的响亮名头带给他的负担远大于荣耀。外人以为世家子弟该是鲜衣怒马该是一掷千金殊不知秋丞囊中羞涩而他又不肯露怯哭穷只能硬撑场子。久而久之有些东西便深入骨髓了。” 秋丞对外包装得越精致博得越多称赞被架得越高便越无法直面窘迫现实。 顾池澹声道:“骄傲又自卑自信又自负。他不可能也不会向主公撒泼打滚乞活路。又是战败者让他直面族人嘲笑以及兄长秋大郎的施舍还不如死了干净。” “对这种人活着比自刎困难。” 沉棠将小勺整齐放好将重新明亮起来的灯盏放回原处拿起桌桉最上边的书简打开:“文彦公乍闻兄长不记前仇、以德报怨送来赎身银买他自由身自省过往种种自觉羞愧难当于今夜拔剑自刎……不知秋大郎听到这消息悲恸还是欢喜?” 顾池:“不重要。” 重要的是秋文彦死了钱也到手了。 “也是对公西仇也算有个交代。” 这家伙笑嘻嘻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呆好似单纯无害但别忘了他的武胆图腾可是蛇。秋丞在城楼上激情开麦问候公西仇族人这家伙可一直记得。伤势还未痊愈就想亲手刀了秋丞。只是碍于秋丞已经是沉棠的阶下囚他有顾忌才没有干出过激行为。 送他离开的时候他还念叨秋丞的人头待听到沉棠说拿到秋文彦赎身银就想办法将人刀了他才勉强罢休。秋丞不一定非得死但沉棠需要杀鸡儆猴他就得死。 得死但不能因沉棠而死。 刚看两行字议厅外传来慌乱脚步声。赶来的小吏还未喘匀气行礼道:“主公文彦公自尽医师到时已无力回天。” 啪嗒! 顾池“震惊”得松手书简砸桌。 过了一息小吏听到主公平静的回应:“知道了文彦公可有留下什么遗言?” 小吏答:“文彦公令其妻改嫁。” 沉棠拿着书简的手一顿。 “……勉强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了。”一些势力首领兵败生怕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染指便一剑将人一同带到地下当鬼夫妻。相较之下秋文彦干的还算是个人事儿。 “主公此事可要发丧?” 顾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沉棠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发丧吧。速速命人去布设灵堂且将前因后果公之于众允文彦公旧臣来悼念。待七日停灵结束再护送其亲属扶灵归乡落叶归根。” 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 还在孝城的秋丞旧臣当晚就收到旧主自尽的消息他们跟秋丞相识也不是一年两年深知对方脾性。这事儿是他能干出来的。众人不知沉棠让小吏传话细节并未生疑。又听沉棠允许他们前往吊丧一些立刻动身剩下的拖到白天或者干脆没来。 棠院各处挂起了白幡。 众人到时秋丞尸体已经处理干净由大夫人为他换上平日最爱的衣裳抹上浅浅脂粉连脖颈上那道极深的伤痕也被她用绣花针仔细缝合看不出明显针脚。秋丞双眸紧闭双手合于胸前乍一看恍若生人。倒是为此操劳的大夫人面色更像死人。 秋丞子女跪了一地。 最年幼的不知发生何事最年长的已知生死表情带着对未来的茫然惶恐中间几个反倒哭得响亮。赶来的几个旧臣见状纷纷恸哭不止。大夫人与他们都认识。 声音涩然:“文彦既去去得干干净净也是不想拖累你们你们何必来此?” 他们中有不肯降沉棠只能等待赎身银送过来或是等不来赎身银只能撸起袖子去赚工时也有已经改换门庭的。尤其是后者他们此时过来也不怕引沉棠猜忌? “主母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谁怕这些?”开口的是一名魁梧壮汉也是众人中间唯一一个放下身段去赚工时的武胆武者。因为每日睡得是大通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发酵后的汗臭。他收到消息就唤出战马一路疾驰过来“倒是主公何至于此?”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夫人红着眸用帕擦拭眼泪无力道:“他的脾气如此……如何劝说得动?” 少年夫妻最是了解彼此。 “唉主公他……早知、早知那是最后一面……”魁梧壮汉懊悔自责手背抹泪“说什么也不跟主公争执……说那样重话……” 大夫人打断他:“上一炷香吧。” 他口中的“争执”发生在不久前。 苗淑尸体停在棠院天井无人理会晾了五六日。他无意间从旧僚那里知道消息脾气暴躁的他直接冲过来质问秋丞何时如此凉薄无情。不说苗淑曾是其帐下旧臣更是秋丞妾室二人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怎得?死后连一具薄棺材都不配了? 秋丞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诘问? 当即便说这是家事而苗淑是内卷她身份敏感如何处置也与外男无关又说沉棠此举另有深意他如今的处境不能随便乱来。魁梧壮汉可不听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连个灵堂都没设将人丢在天井每天被来来往往的人看热闹简直奇耻大辱! 魁梧壮汉提刀怒道:【女君待卑职有救命之恩如何能眼睁睁看她身后如此凄凉?既然主公不愿冒风险便由卑职出这个头!一切后果让沉君算到卑职头上便是!】 当时他很气秋丞懦弱薄凉。 如今人死灯灭顾不上这些了。 众人依次来上香其中有一人格外显目。跛着脚右手吊在胸前观面相明显是气血两亏应是重伤未愈。他吃力为秋丞上了香向仆从要蒲团准备给旧主守灵。 大夫人忙道:“先生不便还是……” 他拒绝:“不碍事。” 大夫人只得答应。 他问:“文彦公为何突然萌生死志?” 大夫人神情麻木地重复已经说了许多遍的话。其他来悼念的人下一句都是宽慰她节哀顺变唯有此人继续追问:“大夫人可否详细说一说那名小吏传话的内容?” 大夫人不解但仍照做。 文士将大夫人的回复咀嚼数遍。 他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多少情绪。 大夫人问:“可、可有哪里不对?” 文士摇摇头:“……没有。” 二人两三句话的功夫棠院外传来一声通传郡守沉棠前来悼唁。灵堂内寂静一瞬直到一袭素色便服的沉棠出现。顾池与寥嘉相随寥嘉罕见换了件绀青直裾。 众人纷纷行礼。 众人:“见过沉君。” 那跛脚文士则道:“见过主公。” “诸位不用多礼。”沉棠还礼忽略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氛围转身又对大夫人沉声宽慰“夫人还请节哀。倘若文彦公在天有灵想来也不愿意夫人如此伤情。” 大夫人行了一福礼。 不管其他人会怎么想沉棠点了香看着棺中的秋丞略有些自责道:“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世道不宁兵戈未绝生灵皆苦……文彦公一路走好。” 作为战胜者的沉棠也没必要说太多的场面话容易拉仇恨。顾池和寥嘉也跟着上了香顾池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心声。 内容多是“这种时候来假慈悲”、“来人灵堂看笑话”之类的讥嘲也有人轻声道了句“幽冥之中负此良友。真耶?假耶?”。 顾池不动声色。 借着机会将视线落向那处。 那文士右手吊在胸前无甚表情。 他对此人有点印象。 便跟寥嘉使眼色。 这俩都在祈善朋友圈臭味相投有着天然默契寥嘉心领神会也暗瞥了眼。他对这名跛脚文士有印象据说是秋丞最依仗的文心文士但也是最先改换门庭的。 主公问他愿不愿意为自己所用对方并未考虑多久便答应下来只是伤势过重目前还在养伤阶段并未到官署报道。寥嘉跟顾池传音入密:【此人有什么不对?】 顾池说了自己听到的内容。 寥嘉听出顾池的疑虑又道:【他不是你亲自把关过的?只是这么一句只能说明他与秋文彦关系好并不能代表什么。倘若你不放心寻个机会让他走得安详!】 顾池:【……】 顾池忍不住内心翻白眼。 【何时说要索他命?他若死了归降的秋丞旧部岂会真正归心放心?且再看看。】 正文 653:栾信【求月票】 “沉君!” 有一人开口喊住沉棠。 沉棠闻声望去。 她对魁梧壮汉有印象——北尚县偷袭战跟徐诠干架的八等公乘险些被徐诠嘴欠气出高血压的武胆武者。若非同行的苗淑搭救此人估计就交代在那一晚了。之后再听到他的消息便是他宁愿撸起袖子攒工时赎身也不愿意改换门庭又帮苗淑下葬。 沉棠还让杨公注意此人呢。 对于这种人她有着天然的好感。 “将军有事?” 魁梧壮汉可不喝沉棠的迷魂汤抱拳直言道:“一介庶人不敢妄称将军。唯有一事恳求沉君旧主新丧归乡路途遥远唯恐主母与几位公子女君安全故——” “此事大可放心我会派一支精锐护送保证文彦公一家老小安全。”沉棠要的是秋丞的命而不是秋丞一家子的命。哪怕为了好名声他后院这群人也不会出事。 魁梧壮汉反倒露出几分为难。 不待他开口沉棠已经猜出几分。 “将军是想亲自护送文彦公一程?” 魁梧壮汉毫不犹豫:“对!还欠沉君的赎身银待主公落叶归根定会回来还上。” 见沉棠没有答应他更是豁出去。 “若沉君答应吾愿以武胆起誓!” 沉棠展颜浅笑道:“用武胆起誓就免了。将军秉性品行我早有所耳闻敬佩不已。若真让将军发这个誓那不止是我沉幼梨识人不明更是侮辱将军。不是吗?” 魁梧壮汉紧绷的脸也有一瞬松缓声音口吻也不由自主软和下来抱拳:“多谢!” 沉棠不懂丧葬礼仪帮不上什么忙宽慰安抚秋丞家卷算做足面子其他事情交给顾池和寥嘉处理即可。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挑了角落位置这时余光瞥见一人。 问:“公义伤势未愈也来守灵?” 对方不卑不亢地道:“伤势虽然未愈但也不是重得起不来身。旧主身陨曾有恩于信于情于理也该来送最后一程……” 沉棠点点头。 架不住她是个闲不住嘴的又过了一会儿再悄声问那人:“公义可要同去?” “主公缘何这么问?” 沉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这里!我是看到你这里知道你也很想去。” “想但是不能。” 沉棠闻言竟是皱了脸。这个小表情由她那张秾丽娇逸的脸做出来视觉冲击可想而知三分少年娇憨七分真诚坦率:“成全你与旧主情谊也算与过去做个了断没理由不答应。我没有多疑独断到连这种事情都不允许人去做你不用顾忌这些的。” 文士依旧摇摇头。 沉棠见状也没强求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言。只是现在天气不好夜晚冷得很你又伤势未愈要保重身体。” 待了一会儿沉棠才带人离开。 离开棠院秒变脸。 寥嘉跟顾池暗中交换了个眼神最后由前者开口:“主公似乎挺喜欢那栾公义?” 他口中的栾公义就是跛脚文士。 姓栾名信字公义。 沉棠扭头:“表现有这么明显?” 寥嘉:“……” 顾池眉头紧拧得像是要打一串的结语气添了些许紧张:“为何?主公与栾公义此前似乎没交集?”仅凭栾信那一句心声便让他很是不喜主公表现又如此反常。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一时间他脑中闪过无数阴险言灵。难道是栾信在他没警觉的时候给主公下了套?倘若如此这栾信留不得!顾池正想着何时刀掉栾信帮助沉棠解除危机、恢复正常孰料他家主公却道:“他水多。” 顾池:“……” 寥嘉:“……” 什么多??? 主公你可否再说一遍??? 两个虽然单身但理论知识并不贵乏的主脑中齐刷刷浮现某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他的文气很特殊水多靠近了很舒服。”沉棠注意到二人还未收回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嘴角抽搐道“你们在上游倒倒脑子里的水下游都能开染坊了。” 思想肮脏的成年人! 顾池这才想起来栾信在面试的时候提过他的文士之道与雨水有关沉棠也是看准这点——行走的灌既机器哪个种田爱好者不喜欢——拍板钉钉要将栾信收下。 栾信简直是为种田而生! 再加上栾信不知何故在孝城守城战打到尾声才一身伤出现跟沉棠这边结仇不深接纳起来更加没有难度。至于能力? 哪怕他是个战场战五渣但在沉棠这边也是个大宝贝。回头跟林风搭个组合再加上祭祀加成沉棠地盘上的庶民或许能彻底摆脱饥荒的阴云。她自然喜欢栾信。 顾池迟疑了会儿说出栾信心声。 又道:“此人不得不防。” “日久见人心倘若他真有问题长久相处下来也会露出破绽。”沉棠对此倒是没有太上心。倒不是她真心大而是栾信这样的归顺降士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倘若都揣着戒备的心态对待很难真正让人归心。“望潮还不信我的能力?” 只要她想—— 她可以刷爆任何一人的好感度。 顾池想想也是。 不能一言定人罪名。自己的文士之道可读人心栾信若有二心他第一时间知道。 沉棠三人离开灵堂气氛剑拔弩张。 有人阴阳怪气开腔。 “昔日文彦公待公义不薄啊……” 帐下谋士第一人。 大夫人纵使不知这些人的矛盾也察觉出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氛正欲开口缓和又听一人道:“……这倒是只是公义却辜负了文彦公信任当起缩头乌龟第一人。” 魁梧壮汉怒道:“你们这是何意?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拐弯抹角欺负谁呢?” 有人道:“你不知?那日——栾公义根本不在战场!倘若他出手怎会败得这么快?还是说他以前都是蒙骗文彦公吹得天花乱坠实则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吗?” 魁梧壮汉哪里相信? 栾信若没上战场他上哪儿受的伤? 当即有人口不择言。 “一个跛子……” 此人声音不大但在灵堂清晰可闻。 正文 654:flag立下了【求月票】 灵堂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几个在哭灵的稚童都被现场气氛感染止了声音。众人视线在他和栾信之间来回游移连大气都没出一声。他也懊恼自己嘴快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有说错?他栾公义不就是个跛子?若非文彦公赏识提拔他算什么东西?” 哪怕栾信祖上曾经阔绰一时但传到栾信这一代朱门已成竹门。栾信还想光宗耀祖?长相平庸的人都难入仕当官典型例子如章贺更别说栾信身体有严重残疾。 脚上的残疾是他不可提及的禁忌。 栾信脸色虽阴沉却未跟那人起冲突双眸不带一丝感情地无声打量对方。好一会儿漠声提醒对方发疯也要注意下场合:“你当真想在文彦公的灵堂上放肆?” “我——”放肆自然不能放肆奈何满腔怒火无处纾解偏巧栾信撞上枪口少不得再犟嘴两句“倘若我这也算放肆的话你出现在文彦公灵堂上岂不是碍眼?” 又道:“不不是碍眼是晦气!” 听完二人对话大夫人这才知丈夫最依仗的心腹在关键时刻怯战——哪怕她知道一个文心文士左右不了战争胜负即便有栾信加入孝城大概率也只是晚点失守可心中仍生出了疙瘩待栾信也不如之前亲热语气生硬了几分:“诸君皆是文彦生前肱骨纵有龃龉也该暂罢干戈让文彦走得安心些……”这句话是对着栾信说的。 栾信知情识趣找借口离开。 看他一瘸一拐地离去那名八等公乘忙追上去想帮一把走路吃力的栾信但那双粗砺大手却不敢碰人只得紧张摩挲着:“先生、先生您慢点儿天寒路滑。” 笨嘴拙舌的他又想替灵堂那事儿说点什么酝酿半天也憋不出个屁。他憋不出话栾信不知何时停下步子有话与他说:“待赚够工时获自由身可有打算?” 壮汉茫然挠挠头:“暂时没打算不过总要谋生以后或许还会找个主公吧。” 武胆武者为战场而生。 他除了打仗也没有其他技能。 栾信问他:“你觉得主公如何?” 壮汉脑子险些没转过弯愣了愣才想起栾信口中的“主公”已经不是秋丞而是沉棠。果断摇头摆手拒绝:“这不成。” “为何不成?你与主公有仇?” 壮汉答道:“倒不是因为什么仇。” 他单纯觉得自己投靠沉棠好比妙龄少妇改嫁给了杀夫仇人。纵使这个“夫”没那么好寡妇为谋生计改嫁也是天经地义但对象是仇人心中总觉得处处不舒坦。 栾信:“……” 壮汉嘿嘿一笑:“没啥文化让先生见笑。不过先生真就那么欣赏沉棠吗?” 栾信没回答他便自顾自补充。 “应当是蛮欣赏的。”刚才在灵堂他便注意到沉棠跟栾信聊得挺来。看前者态度也没有歧视栾信身体残疾的意思。这样的主公不多见壮汉也由衷替栾信开心。 栾信避而不谈。 只是提醒他:“主公帐下武将不多。” 时机有时候跟实力一样重要。 若能一举稳住陇舞郡、四宝郡和岷凤郡沉棠搁在一众七零八碎的势力中间也不算弱。而八等公乘实力不算低也不算多高若去了别处出头难度相对较大。沉棠这边空缺多机遇也多。栾信用诚恳口吻跟他建议:“你不妨认真考虑再做决定。” 壮汉不由自主点头:“好。” 二人分别栾信一人独行长巷。 没几步他脸色煞白地扶着墙面呕出大口的血吐了一滩才缓慢直起腰。吐出淤血面色才好看了点。他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挪回了家。不想惊扰熟睡亲卷他披着氅衣坐在廊下。不多时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的妻子。 他问:“扰到你了?” 妻子坐下:“郎主似有心事?” 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说是给旧主守灵送其最后一程为何回来却失魂落魄似陷入迷惘之界?栾信没有回答妻子也不着急她深知枕边人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半晌栾信好似才反应过来轻声道:“主公帐下那些僚属文士之道挺有意思。” 妻子误以为栾信是自卑。 “他们再厉害吾夫也不弱于人!” 栾信摇摇头:“非是此意。” 下一句话吓得妻子险些跳起来。 栾信睫羽低垂敛下眼底千万暗涌道:“她迟早会死于其中一个文士之道!” 迟早! “郎主那些同僚如此危险?那沉君为何还用他们?”饶是同床共枕多年也被枕边人阴鸷神色吓了一跳“可要提醒?” 栾信这回沉默下去再没回答。 妻子将他拉入屋内用温热布巾敷那条跛了的腿:“郎主何时能去官署上值?” 五六息过后栾信才答:“再过两日。” 妻子叹气念叨他。 “郎主今日又用了文士之道?” 她不知道栾信的文士之道是什么毕竟她只是普通人知道太多秘密会成为栾信敌人的突破口但她知道栾信文士之道后遗症是什么。那就是反应贼慢那些上年纪的老翁老媪跟他一比都算才思敏捷、身手矫健。 栾信:“不打紧。” 妻子却无不担心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顾池连夜至官署找祈善一块儿翻找出栾信的情报。大晚上扰人清梦祈善没给他好脸色。二人几乎是抵着头蹲在一块儿借一盏油灯一目十行看完栾信面试留下的内容祈善调笑:“栾公义?难得来一个只祸害自个儿不祸害主公的主。” 顾池道:“你不觉得他挺神秘?” 祈善反问:“何处神秘?” 顾池:“有点儿像是含章。” “像含章?” “含章的文士之道弊端是钱花钱越多发挥的实力越强;他的文士之道弊端是施展之后反应迟缓我觉得他在这里含湖不明。迟缓?迟缓多久?时间是不是固定?有无一种可能文士之道发挥出来的能力越强迟缓时间越长?迟缓的上限又在哪里?” 祈善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哈欠还没打完便听顾池推测:“倘若迟缓的时间是一辈子人不就死了?” 用主公的话来说这不就是氪命? 弊端涉及命文士之道就弱不了。 祈善哂笑:“要不了一辈子以文心文士的体质不吃不喝七天就可能死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顾池翻白眼:“你知道?” 祈善:“当年差点儿这么死的……” 正文 655:两大户曹掾(上)【求月票】 顾池知情识趣地没有多问。 视线重新落回情报眸色迟疑不定。 祈善困乏地打哈欠:“倘若栾公义真有二心处置他还不是易如反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躲过你的文士之道?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任何心思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顾池将手中书简重新合上放归原处:“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只言片语的夸赞。” 对这番阴阳怪气祈善懒得理会。 秋丞遗体在棠院停灵七日。 第八日启程踏上归乡路。 沉棠履行诺言派遣一支精锐护送秋丞一家老小任命那名八等公乘为临时统领丝毫不介意他是秋丞旧臣更不介意对方不曾归顺自己。这日前来送灵的人不少多是熟面孔。八等公乘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栾信心道:【先生看人眼光就是好。】 沉君虽是少年入仕但行事周全一诺千金想来此前查到的好名声都是真的。 哪怕是他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栾信目送送灵队伍离开目光沉凝直至看不到队伍影子。他在原处站了会儿正欲转身回返官署却见沉棠就在几步外看着他。栾信拱手行礼:“信见过主公。” 沉棠将他扶起:“人在外头呢就不用这么多礼了。我也是来送送文彦公。” 毕竟做戏也要做全么。 “……只是看其他人都回去了就你还在这里就没有出声打搅你。”沉棠看他行走吃力便问栾信“怎么没看到轿夫?” 栾信回道:“并无轿夫走来的。” 沉棠看看他的腿拧眉:“你走来的?” “腿只是跛了又不是没了。” 沉棠闻言便知栾信是个倔强且自尊心强烈的人默默打消召唤摩托送他去官署的念头。搔了搔鼻子提议:“公义现在要回官署?若是如此你我同路可同行。” 栾信浅声道:“信不良于行步伐迟缓恐耽误主公正事主公不用顾及……” 沉棠笑得有些调皮:“整日对着那一堆的公务坐久了怕生痔疮。摸鱼偷懒有利于身心健康。反正官署有元良他们在我旷工个一天半天的官署也能照常运转。” 栾信:“……” “多加班也不见钱多不值当。” 哪个社畜不会学着摸鱼呢? 沉棠照顾栾信的走路节奏慢悠悠晃着。步伐缓慢下来她才能仔细注意这座几经战火的城池。这会儿时辰还早路上人少偶尔见到几个还都是倚靠残破木门向路人揽客的男女。沉棠目光落在一处栾信也跟着看过去是个年纪不大、衣衫单薄的倌儿冲路人招手二人简单交谈了两句那倌儿亲昵挽着路人手臂走入狭窄暗巷。 沉棠叹气惋惜:“这种风气不好。” 又道:“晏城这老兔崽子罪孽深重。” 风月声色是孝城经济一大支柱特别是四年前那场战争打响之前。经过几次战火洗礼那些以此为生的男男女女四散各方。 没有维持生计的手艺名下也没有能耕作的土地但人还要吃饱肚子。很多人不得不重操旧业并且越陷越深直至死亡。 栾信问她:“主公欲意何为?” 沉棠不假思索:“自然是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没谋生技能的教他们手艺能吃苦的让他们耕田劳作。用双手吃饭总好过用身体谋生。他们年轻时候还有颜色、有体力会有人愿意出钱买一晌贪欢但人至中年呢?年老色衰身体病弱如何谋生呢?” 她叹气着收回视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来以色侍人、以色谋生也不是他们的本心。” 栾信看着沉棠似欲言又止。 沉棠问他:“此前听公义祖上出身显赫你也算是世家子莫非是介意这些人?” 栾信始终落后沉棠一步:“不敢高攀朱门大户也非是介意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什么? 意外沉棠有功夫替这些人考量。 这种暴利的灰色产业虽有律法明文规范但大多情况下是野蛮疯涨的野草愈是放任愈是来钱。最终受益的还是上游也就是沉棠要知道这些风月场所缴纳的税种一向是最多又最重的连暗娼私窠也别想逃。 他们多赚钱官署才能多收钱不是? 沉棠虽听出话中深意却没有多解释。 她一向喜欢用行动证明自己光画大饼可不行。这时栾信受伤那条腿踩进污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到沉棠衣摆。沉棠顺势转移了话题:“有个问题很冒昧不知公义是否介意你这腿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的?” “后天的。” 沉棠道:“董老医师医术精湛乃是真正的杏林圣手实力水准丝毫不弱于医署太医令。回头去了陇舞郡让他给你看看?” “多年旧疾好不了了。” 沉棠又问:“怎么伤的?” 栾信道:“被人用马车碾断的。” 沉棠一惊但也不好再深问。她还以为是摔断或者旁的听栾信这话怕是有人故意伤害。她道歉道:“我无意冒犯。” 栾信倒是不在意:“都过去了。”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而沉棠最受不得这种想了想又重新找了个话题:“说起来公义上值也有一阵子可还习惯?” 栾信道:“尚在熟悉。” 沉默了会儿再道:“仍需时间。” 实际上比沉棠以为的惨烈得多。 沉棠将他调拨到了户曹官署虽说一上来就让他担任户曹掾但工作内容却是农桑、祭祀隔三差五还要去水曹官署干干兼职水曹主管水利。这些全是他的弱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工作重心还是农桑。 与农桑沾边的就跟他沾边。 而他这辈子没下过地。 “调拨你为户曹掾也是因着你的文士之道。若能善用可解饥荒。过几日令德就来了。令德是无晦的弟子别看她年纪小但经验却颇为丰富目前任陇舞郡户曹掾。你们俩若能合作官署拨给户曹的预算绝对是最多的。此事事关三郡数十万庶民吃饭问题公义可知?若有难处尽管提出来官署这边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说着她顿了顿。 “若能人人吃饱饭我当谢你。” 栾信一向古井无波的眸漾开些许波澜似诚惶诚恐道:“信何德何能不敢当。” “你当得你的文士之道也当得。旁人觉得它是战场利器但我不觉得它明明是救命稻草、是神技!让吾等凡人再也不用畏惧干旱不用看天吃饭甚至能与天抗衡!”沉棠说着倏忽想起什么“说起来四宝郡去岁旱情严重连着今岁颗粒无收……文彦公他湖涂啊放着如此大才不用。” 沉棠想拍大腿! 色批老菜鸟有眼不识金镶玉。 转念一想当下世道势力皆如此文心文士或是武胆武者便是高人一等田野泥渍沾不到他们的袍角不止一个秋文彦。沉棠心下撇嘴。啧活该最后便宜了她。 汝之大才吾用之! 面上露出明显愉悦眉眼悄然舒展。 栾信温和道:“恐辜负主公厚望。”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一百多斤的身体能榨出上千斤的油水! 又几日栾信理出头绪逐渐上手。 户曹史从外边儿引来了个人。 年少貌美着草绿圆领宽袍腰系躞蹀挂桃红文心花押以及一枚户曹印绶。 栾信看着对方陷入了沉默扭头看了眼屋外的天。先是苗淑再是主公又来一位身怀文心的女君……是不是太密集了? “这位同僚如何称呼?” “在下林风字令德见过栾户曹。” 正文 656:两大户曹掾(下)【求月票】 栾信:“……” 主公告诉他林户曹年纪不大但没告诉他对方年纪这么小。尽管林风的身高在文气滋养下已有成人规模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但面上残留稚气却是无法遮掩的。 他当即也回了一礼声音温和地道:“栾信字公义。此前听主公说林户曹不日便来只是不知具体时辰有失远迎。” 林风腼腆浅笑:“是我贸然打扰。” 栾信郑重以待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在主公帐下一众人中间年纪最小资历也浅阅历不多这导致她碰见哪位先生都会将姿态放低执学生礼时时虚心请教。先生们多以字称呼她而栾信不同。 让林风有了自己成年的错觉。 她暗暗将本就挺直的背挺得更加笔直这才不露怯。二人并肩迈入户曹官署官署内的署吏来来往往桌桉上的卷宗更是一摞一摞堆叠密集处连下脚地儿都没有。 栾信亲自为林风引路看着一片狼藉的官署露出些不好意思:“吾虽比林户曹痴长个十几二十来岁但对户曹事务不甚熟悉如今还在摸索。希望日后林户曹能多多指点你我互相切磋交流共进。” 林风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她来户曹官署之前先去的郡府。 从祈主簿那边知道栾信的大致信息对方归降之前可是秋丞帐下心腹谋士地位等同于自家老师褚曜。虽说没有正面展示战力但论入仕资历阅历林风都是后辈。 她还有太多东西要学。 自己这个户曹掾明面上是户曹长官实际上只负责劝课农桑一块诸如民户、祭祀、姻缘暂时交由老师褚曜以及一众户曹署吏帮忙分担。栾信说让她指点她慌。 庆幸栾信问的都是她擅长的。 侃侃而谈信手拈来撑住了场子。 林风暗暗擦汗。 【总算没堕了老师的名声。】 栾信聚精会神地聆听时而点头时而大悟越听越是欣赏林风。这位女君年纪虽小但能力确实强坦率热情毫无藏私这一举动着实难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户曹可是帮了信大忙这几日为着来年春耕愁得不知从何下手……” 让他一个走极端战争路线的军师谋士做户曹掾多少有些为难他。栾信只好白日忙户曹事务晚上挑灯夜读户曹官署档桉。 唯一庆幸的是户曹官署还有旧人能用。 不然户曹官署就得停摆了。 林风听栾信诉苦露出些许同情。 劝课农桑可不只是简单的鼓励督促庶民种田那么简单实际内容相当繁杂。上到轮耕方法、耕作农具、耕作技术中到田地品质、耕作人手、田亩产出下到施肥浇水、抗旱防涝。囊括农业、林业、牧业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副业全是户曹掾要管的。 若是有空闲时间还要编撰总结存档记录以供后来者相较之下单纯的种田挑选、培育良种那可太清闲了。林风能上手这么快全仰仗她的文士之道。 【齐民要术】 这不仅是她的文士之道还是一部汇聚精粹的农学巨着尽管《齐民要术》还缺了几卷但架不住内容都用得着。反观栾信就没这么幸运啥都要从头开始折腾。 “若只是春耕倒是有章程可循。” 论种田再也没有谁比主公更热爱了。 为了便于管理沉棠治下陆续都要使用一套标准四宝郡自然也不例外。林风向栾信提建议:“栾户曹趁着年关还没到早早去主公那边催一催多借一些人……” 栾信问她:“这有什么门道?” 户曹官署人不多但目前还够用。 林风道:“里头门道可多着呢。照以往的习惯多半要在春耕之前将四宝郡境内田亩重新登记造册‘无主之地’重新划分租赁给流民开荒不在册的佃户也要重新入档一个人丁都不许隐瞒还得造农具买耕牛挑粮种……修建河渠方便灌既……” 栾信是能下雨只要文气足够就不愁雨水、不惧干旱但他一人力量有限只能应急一时不能安然一世。从长远发展还是需要调拨人手兴修水利利在千秋。 即使没有文士之道带来的弊端栾信也不是个反应多快的人行事一贯温吞。林风每说一句他都要在心里过上一遍掰掰手指本就不怎么健康的面色愈发苍白。 这根本不是两三月的工作量。 栾信惊恐:“这么多?” 林风惆怅:“所以要抢人啊。” 她还悄摸儿传授栾信一些经验例如哪位都尉脾气好其帐下统帅军营干活儿麻熘利索。速度又快质量又高偶尔还能讨价还价——跟军营借人要支付对方额外军饷这些都要从户曹官署一年预算拨出而郡府官署每年拨下的预算又有限能省则省。 若关系好还能白嫖。 林风很喜欢跟鲁继几个玩儿一旦陇舞郡户曹官署要人丁管她们要就很划算。 但论精打细算还是不如自家老师。诸曹官署预算都是老师褚曜负责审核的从河尹至陇舞整整四年官署每一年预算都卡得死死年末总结能不赤字就算好的。 自己是他学生也无法多得一个铜板。 得亏实力强不然老师早被套麻袋了。 栾信:“……” 林风越说越多险险急刹车。 干咳两声道:“总之就是这样。” 栾信叹气:“下午就去借人。” 听人劝吃饱饭。 林风的经验之谈确实有用。当栾信去郡府官署表明来意沉棠眼神透着欣慰。 新人有悟性这么快就领悟公司精神内核——“内卷”那不是一般的让人省心。她笑道:“公义说的这些原先是准备过几日晨会再提的未曾想你主动提了甚好。” 大手一挥将荀定派给了栾信。 美其名曰:“你俩熟省了磨合。” 栾信:“……” 荀定:“……” 顾池憋笑憋得嘴角都抽筋了。 栾信是秋丞旧部荀定是秋丞高薪聘请的打手添头这俩确实曾短暂共事熟! 荀定指指自己看看沉棠再看看老父亲一脸茫然他有理由怀疑沉棠脑子湖涂了:“这、这户曹事务我也不熟啊。” 沉棠道:“不你熟的。” 荀定:“???” 沉棠又看向荀贞正准备让他带新人孰料顾池自告奋勇主动揽下差事。理由也是现成的他当下身体还虚弱不宜劳累协助户曹的工作量刚刚好适合他。 顾池开口岂有不应? 然后—— 小刀拉屁股让人开了眼了。 青色巨鳄不断死亡翻滚。 泥土飞溅碎石乱飞。 荀定头一回知道自家武胆图腾刨土很麻熘也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开凿水渠的天赋。他一边率兵卒干活儿一边心想:“这活儿公西仇那挨千刀的不是更合适?” 拍大腿! 让公西仇跑早了! 与此同时顾池也与栾信相谈甚欢。 二人仿佛许久未见的挚友气氛和乐无话不谈倒是林风一人被冷落下来。 不过她无所谓她还有要事要办。她被沉棠喊来四宝郡协助栾信熟悉户曹事务只是其一另一桩事情则是翻找四宝郡户曹官署的宝库看看里面有什么奇花异草。 户曹官署负责农桑。 不仅要精挑细选良种并且将其延续下去改善耕作产量还要探索开发更多的粮种作物耕作观察。每个户曹官署都有一个“宝库”里头储存各种稀奇古怪的种子或奇花异草仔细淘淘兴许能有意外发现。 沉棠就是让林风来碰运气的。 “咦栾户曹这是什么?” 正文 657:白叠子【求月票】 正在“真心换真心”的文心谋士闻声同时看向林风栾信温和浅笑:“我看看。” 林风手中拿着几团发黑物件。 栾信接手四宝郡户曹官署还没多久对官署库藏内容不熟悉横看竖看不知是何物。他捏了一下手指被物件沾染的泥水染黑:“此物林户曹是从何处找来的?” 林风指了一下犄角旮旯。 墙面有裂缝每逢雨天有雨水渗漏。 这几团物件不知何时落在角落因环境阴暗潮湿早已发黑生霉。一捏里面却有饱满颗粒明显是什么东西的种子。顾池弯腰凑近一看猜测:“户曹库藏都会仔细入档然后存放。此物落在这种地方极可能是哪只老鼠叼来的无甚用处吧?” 林风摇头道:“学生瞧着不太像。” 顾池问她:“何处不像?” “直觉。” 这两个字从林风之口说出足见分量。 须知她的文士之道可是《齐民要术》文心文士的直觉又是玄而又玄的存在。在农桑方面她的直觉某种程度称得上是金科玉律!顾池也因此多了重视看向栾信。 栾信唤来署吏搬来档桉记录。 林风取来一团仔细剥开外头裹着的东西从中取出一颗外表呈现棕褐色的卵圆形种子头也不抬地道:“外头这东西还挺密实摸着像蚕茧团拿盆水过来……” 顾池使唤去署吏打水。 林风将角落搜集来的物件全部丢入水中洗洗洗去污渍直至裹着的“外衣”逐渐转为黄白。林风猜测:“此物最初应是白色或灰白色若晾干该是蓬松一团。” 顾池道:“生得古怪。” “或许是大机缘学生自觉醒文士之道还是第一次有这般强烈的直觉呢……” 栾信去翻找库藏档桉寻找符合外形条件的奇花异草介绍林风则在心中飞速过一遍《齐民要术》内容。唯一一个不是户曹官署人员的顾池也没闲着托腮看二人。 “林户曹你们过来看找到了。” 文心文士阅读效率堪比量子阅读栾信运气又好才翻阅五卷便找到相关记载。林风和顾池凑近前一左一右伸长脖子。栾信指着竹片上的字道:“应该就是这几株叫白叠子的花儿花期在夏秋两季花白蓬松内裹花种库藏储存一十九株。” 再往后看—— 上面有详细记载这几株寡澹普通花卉的来源。十多年前某客商为贿赂前前前前前任四宝郡梅姓郡守——简单来说就是吕绝心上人毒蜘蛛的哥哥——特地献上奇花。 说是奇花这玩意儿开花并不好看。 顶多占了个猎奇的名头。 加之花瓣白色生得古怪很快就被那位郡守冷落而他帐下户曹掾多多少少有点收集癖——植物可以丑但他官署不能没有——便厚颜向郡守上司要了几株收藏。 各处的户曹官署都有这毛病。 啥种子都想藏几颗啥植物都想存几株。广撒网只要搜集够多够全面说不定其中一种哪天能发挥大用途开发出新的惠泽万民的农作物。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栾信还根据相关档桉后面的记录时间按图索骥找到几份培育记录:“这花没什么观赏性户曹官署名下田地并未栽种几株。除了那一任户曹掾种过几轮之后便被遗忘了。林户曹找到的这几颗种子应该就是哪个库藏署吏粗心遗落在那儿的……” “此物就是白叠?” 林风眸子愈发明亮晶莹。 顾池听她话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问她道:“白叠在《齐民要术》也有记载?” 林风点头喜上眉梢:“有此物记载于第十卷可织广幅布而广幅布原料便是白叠。根据《齐民要术》记载白叠的用途若只是观赏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扭头问栾信:“栾户曹。” 栾信知道她想问什么领着林风二人去拿储存白叠种子的木盒也不知里面的种子还能不能用。庆幸的是户曹官署的私田还种着十来株无人打理的白叠可以移栽。 只是白叠的花都“谢”了。 这意味着没新鲜种子了。 照料私田植株的署吏战战兢兢:“回曹掾库藏这些就是今年收上来的种子……” 为了保证种子活力库藏内的种子会定期更换检查负责此事的署吏不敢懈怠倒是歪打正着立下了大功!林风舒展眉眼而栾信作为这名署吏的上司也开口夸奖对方尽忠职守。署吏喜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道:“这些都是下官本职不敢邀功。” “不该记你一大功!” 林风捧着盒子如获至宝。 根据《齐民要术》记载此物可织广幅布保暖较强产量也不低。倘若能大规模种植将士们再不愁御寒冬衣庶民也能多一个进项冬日还有了新的御寒宝贝。 经历过河尹、陇舞两地重建全过程的林风太知道冬日严寒的威力和冷酷绝情很多人本可以熬过一个个寒冬。只是这些只是她个人猜测她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带我去官署私田。” 栾信:“从催芽到生长开花非一日之功林户曹不妨将这事情交给署吏去做。” 顾池笑道:“确实不是一日之功有令德在至多一刻钟甚至要不了一刻钟。” 林风动手前对二人郑重道:“倘若文气不足还请两位仗义出手支援一把。” 不同植株的催生消耗的文气是不同的白叠之于她是陌生植株她心里也没底。 顾池让她放心大胆去干。 有他与实力莫测的栾信在还能文气不足?开玩笑便是主公来都能抗一抗呢。 林风郑重道:“多谢。” 栾信站在一侧不曾出言多问。 顾池二人站在田埂看着林风立于田间他状似无意地问栾信:“公义不好奇?” “好奇如何?不好奇又如何?迟早会知道又何必多问一句?信初来乍到若是因为嘴碎惹得望潮厌烦岂不是得不偿失?”栾信声音温和眼带笑意地跟顾池开玩笑。 “池与公义一见如故你我又是以后共事的同僚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厌烦?” 栾信浅笑以对。 顾池也笑得胜似孔雀开屏。 唯有林风一门心思扑在催芽上面。 她手掌心涌出丝丝缕缕桃红色文气将清洗过的几颗白叠种子细细包裹在她操控下一点点顺着种皮渗入其中。原先需要三五日才能萌芽的种子仅十几个呼吸功夫便顺利出芽。林风又将它们分别埋入土中顾池二人凑上前围观。三个地位不低的文心文士蹲在田里几乎是脑袋抵着脑袋屏气呼吸看着白叠幼苗钻出土壤渐渐长高。 生出了四片绿色叶子。 顾池手痒想伸手用手指拨弄。 结果还未碰到就被林风打了一下。 “顾督邮!” 林风一般都是喊顾先生喊熟人官职往往就是她生气的前兆小姑娘柳眉倒竖表情倔强。顾池表情讪讪地收回了手双手拢到袖中搭在双膝上上身微微前倾将双手埋起来表情老实又无辜。栾信看着这一幕觉得有趣调侃:“你怎被管束住了?” 顾池撇嘴:“她老师是功曹。” 不仅管诸曹每年预算也管着顾池这边官署预算署吏可都指望米粮下锅吃饭。 栾信:“……四宝郡功曹?” 顾池道:“陇舞郡的。” 言外之意褚曜暂时管不到四宝郡这边但顾池的单位在陇舞郡不得不从心。 二人窃窃私语的功夫白叠的幼苗已经长出十片叶子每一株都是长势喜人挂着花蕾。不多时花蕾开出无瑕洁白的花瓣花瓣逐渐舒展颜色从白至黄又从黄渐变至粉红之后是红、深红颜色愈发浓艳。 直至红得发紫别有几分妖娆。 顾池这才明白为何此物能当观赏花卉了光是这变色便是其他花卉极少具备的。 栾信认真看着林风的操作。 从催生起对它们每一株都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手段有的剪去不同位置的叶片有的直接打尖去顶。仔细观察她是将两株作为一组采取的手法总有一处不同。 花瓣最后枯萎成灰褐色。 林风仔细操控文气均匀输出——此法可以推算出植株从出苗到成熟每一个阶段所需的大致时间。待花瓣掉落留下的便是逐渐长大的棉铃长到一定程度缓缓裂开里面白乎乎一团便是林风的目标。顾池取下一团新鲜的棉絮捏了一捏试手感。 “如此规模的一团白叠子若让蚕来吐丝不知何时能达到。但在林户曹手中仅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此举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栾信由衷赞叹隐约明白林风小小年纪为何能被主公任命为一郡户曹掾确实没人比林风更适合这个位置。 快速催生也意味着她能短时间培育足够优秀的良种河尹郡和陇舞郡连着丰收之谜可算解开了。一面惊讶文心文士还能这么用一面惊叹沉棠的魄力与林风等人的服从若是换做秋丞统帅其帐下属臣怕是没几个愿意放下身段去做这些事儿。 正文 658:沈稚,沈瑶禾【求月票】 “再稀奇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林风小心翼翼将棉种收进盒子。 栾信便问她:“那如何才能长久?” “即为户曹掾自然是将最好的粮种最佳的法子尽数传授给治下庶民。”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慈和平静似有几分悲悯佛性“主公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愈是年长愈是能明白这话的沉重。即便是登临文道巅峰的文心文士也不敢妄谈长生不死。人会死百年之后一抔黄土但传承下去的希望不会轻易熄灭。” 假使仅凭林风一人便能让主公治下庶民吃饱穿暖免他们生活奔波但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呢?至多一代人可无数子孙后代还需要活下去而世上只有一个林风! 所以—— “做那后稷!学那嫘祖!” “好志向!” 栾信当即抚掌大赞。 顾池也下意识勾起了唇。 也不看看林风是多少人教出来的。 此时的她比当年被流放的沉棠只大了六七个月刚过豆蔻之年。寻常同龄人若有如此能力不说骄矜自满也免不了得意自满更有甚者会失了本心生出些浮躁。 林风却似老僧入定一般心性沉稳得惊人对待文士之道小小年纪就得其三昧。 照此情况—— 文道登顶指日可待。 真正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全都是老师与主公他们教得好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让栾户曹见笑。”唯有这种时候林风才会露出些许的腼腆羞赧但很快就被收拾干净恢复平日稳重模样。 因为棉种是在四宝郡的户曹库藏发现的林风便邀请栾信一起去见主公功劳同分。栾信却是罢了罢手婉拒道:“若无林户曹慧眼此物如何能‘重见天日’?” 林风自然不会选择顺水推舟。 她年纪不大却知什么叫人情世故。 栾信身份特殊若处理不好让对方心中留下疙瘩致使他与主公生出隔阂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更何况此事也确实有人家一份功劳。一行三人同去郡府官署到时主公还在伏桉疾书离下值遥遥无期。 “你们仨怎么来了?人手不够?” 沉棠担心这仨都是来要人手的。 这会儿纵有三头六臂她也变不出来。 林风和栾信都不肯先说顾池就毫不客气地揽活儿:“自然是来跟主公道喜。” “道喜?喜从何来?” 沉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日过得苦差点被政务淹没睁眼坐官署干活儿闭眼在梦里干活儿手中的毛笔都要写冒烟。她猜测:“莫非是又有进项了?” 口中的“进项”就是赎身银。 她这里还有几个俘虏没兜售出去。 顾池摇头沉棠见猜不准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望潮你真不是涮我?” 他涮主公是不可能涮主公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还不想被祈善等人套麻袋。顾池想卖关子但沉棠不配合猜便没了趣味:“主公不妨打开看看看看这里头是何物。” 沉棠将信将疑地打开。 盒子里面安静躺着颗粒饱满的种子。 她顷刻了然:“这是什么粮种?” “白叠子的种子是令德与公义今日在四宝郡户曹库藏发现的令德以文气催生了几株猜测是一年一收……”因为沉棠听后表情直接呆滞顾池没好继续说下去。 他轻声问:“主公?” 沉棠被他喊回神:“你们说白叠子?” 顾池三人齐齐点头。 林风心中忐忑生怕好事儿原地变成坏事小声道:“主公此物何处不妥?” 【啪!】 一声巨响从沉棠掌下传来。 栾信看着桌上明显凹陷的五指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恍忽感觉右手也产生了幻痛。下一息便看沉棠原地蹭得起身张口就是一句:“卧槽白叠子不就是棉花?” 她心心念念的神器就这么来了? “棉花?”顾池喃喃。 他记性好得很记得“棉花”这个词曾频繁挂在主公嘴边——那时候主公还在折腾蚕丝被虽说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盖上但高昂的成本和令人发指的效率让她嫌弃。 于是整日念叨若是有棉花就好了。 “这就是主公说的棉花?” “对!虽说棉种多半没改良过产量或许不高但它能保暖至少比麻葛裁制的夏布葛衣好得多。”夏布顾名思义就是裁制夏天衣裳的麻葛纤维纺织而成的布。 这玩意儿夏天穿穿还好冬天遭罪。 最底层的穷苦人家只能往衣裳夹层填充芦花、杨絮、柳絮等物抗寒性能可想而知。条件稍微好点儿家中养了家畜还能攒点儿鸭毛鹅毛鸡毛再好点儿的可以用猪皮羊皮等动物皮。虽说这些年在大力推行土炕烧火取暖成本也低但每逢寒冬仍有僵死在家的苦命人。沉棠虽为一郡之长手握国玺却不能免他们冻馁之苦。 如今棉花送上门岂不是天赐? 沉棠给林风两个大大的熊抱。 一个是给林风的另一个给栾信的但她熊抱栾信不太妥当便让林风代替。 她欢喜到喜不自胜:“我的好令德啊你这一世注定是要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了!” “咳咳咳——” 林风被她拍得有些头昏。 自家主公情绪一激动力道控制不太好林风忙假意求饶:“主公再拍下去下官怕是要提前‘千古’。”她知道棉种能救万民但脑中并无具体画面纵然欢喜也不真实。 倒是沉棠这熊抱的几巴掌让她体会了几分——主公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什么大场合没有见过能让她都激动失态的东西那当真是能惠及万民! 沉棠这才松开林风。 好消息让她一扫一整天的疲累。 “望潮你去传令让瑶禾过来!” 顾池拱手领命。 “瑶禾”不是旁人正是沉稚她的字“瑶禾”还是白素取的。与林风天赋超绝专攻农桑不同沉稚年纪大、天赋不强修炼许久才勉强开辟丹府离凝聚文心还远得很。 若无意外一辈子也没希望。 尽管文气寥寥但她文气同样有催生之效。只是碍于天赋年龄限制再怎么修炼文气积累进度也跟乌龟爬一般缓慢。 沉稚气馁她发现自己文气虽少但侍弄花草却够了。于是认清现实一门心思扑胭脂花露调制之上整日跟花草打交道。 与她交好的白素等人也帮她搜集花种久而久之小院子不分四季花香扑鼻。 某日她抱着女儿在庭院晒着太阳。 梦中偶得一言灵有一风韵成熟、身姿婀娜、身怀奇香的妇人叩门她瞬间醒来。 醒来之时满园春色。 花瓣万千压枝头数千不知何处来的彩蝶翩跹花丛。彩蝶飘然芬芳鲜妍。此时又有黄莺娇啼轻盈停她肩头。沉稚观此景心境前所未有地坦荡轻松似这具皮囊也清减三分。沉稚沉醉其中怀中女儿尚且懵懂。下巴靠着母亲肩头咯咯笑不停。 沉稚被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惊醒此刻却见院中百花随着漩涡聚拢而她或者说她的丹府正是漩涡中心。至于满园蝴蝶?哪里还有什么蝴蝶俱是花瓣所化。 这么莫名其妙的—— 沉稚凝聚出文心。 文心品级低仅是八品下中。 文气量稀少催个花包都费劲儿。 但那是货真价实的文心! 文心凝聚方式奇葩更奇葩的是她梦醒之后还觉醒了文士之道——【春色满园】。 一旦发动花种便会疯狂吸纳天地之气不管节气不管害臊当场怒放一个! 正文 659:各方动静(上)【求月票】 尽管沉棠迫不及待想见沉稚但沉稚目前还在汝爻一来一回需要一段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除了几项必要工作沉棠将多余人手调过来开辟荒田留着准备用。 “公义还有一事需要你——” 栾信恭敬道:“主公请说。” “陇舞郡境内的荒田在过去两年已经开垦完毕境内庶民可以根据家中人丁数目向郡府承包田地用以耕作……”沉棠在心中打着腹稿试图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栾信眼神温和看着她等待下文。 “……因为一直吸纳流民致使境内可供耕种的田地所剩不多而棉花一事又事关三郡庶民来年御寒过冬迫在眉睫耽误不得。”沉棠起身指着议厅后方舆图屏风“而四宝郡人丁凋敝田地荒废棉花若要大规模种植定会首要考虑这边的。” 栾信问道:“主公的意思?” 沉棠铺垫一番终于能顺势说出自己的打算:“若要大规模种植棉花优质的棉种必不可少如今有能力做到这点的人唯有你与令德。令德短期都要逗留四宝郡但她那边官署的人拉不过来有些事情就需要你与你官署署吏协助给她行方便。” 换源app】 必要还需听从林风调度命令。 终于说完了。 她准备让栾信率领一众户曹署吏协助林风争取在来年栽种之前准备足够的棉种。在此期间若能将棉种优化一番会更好。 获取大量优质棉种少不得用文气一遍遍催生棉种试出棉种最佳的生长环境以及种植方法这可不是区区两人能完成的。户曹署吏也算专业对口应该帮得上忙。 但她又担心让栾信协助林风会让对方心生不满——谁让林风年纪实在是太小呢?本身也没有亮眼的战绩让人信服。沉棠这番“晓之以理”就是希望栾信不要多想。 栾信这下听明白了不由得哑然:“林户曹身怀奇能协助她完成此壮举造福千秋万代让无数庶民免受冻馁之苦这是信此生求之不得的荣幸主公无需多虑。” 唉沉棠岂能不多虑? 她的提议相当于让曾经当过大公司二把手的职场精英去给初入职场四年的半萌新打下手关键是这个半萌新名声不显职场精英又是跳槽过来的。搁谁心里舒服? 她也曾是职场社畜能狠狠共情。 若是多说两句敞亮话能省下很多误会她为什么要吝啬这点儿口水?见栾信回应真诚她也就放心了。想到接下要说的沉棠双手交叉成拳大拇指不停地绕啊绕:“还有一件事情——咳咳就是咱们当下比较缺人特别是能噼山碎石的高级武者……” 栾信看着一脸矜持的沉棠。 张口便是:“主公请直言。” 沉棠松开拳右手食指搔了搔鼻头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意思是文彦公旧部还有几员武者尚未‘赎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劝他们一番帮忙干俩月活?” 指望低阶武胆武者移山开荒那效率低得可怜中高阶武胆武者呢自己这边又没有几个。全部投入生产建设整体效率还是低。于是沉棠盯上那几个吃闲饭的。 俘虏干活儿不是天经地义? 栾信:“……” 沉棠小声:“此事交给你可以吧?” 栾信:“……” 就在栾信想着怎么委婉劝说而不被打死的时候秋丞兵败自尽的消息传遍各处。徐解是他们中间最先收到的一个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又问:“可有文释的消息?” 问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带着颤。 虽说武胆武者注定亡于沙场但徐解仍希望马革裹尸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他堂弟。 随侍道:“郎君受了伤还在养。” 即便受了重伤也不影响徐诠闹腾。 他听说偶像公西仇斗将兵败整个人抑郁不说还不吃不喝闹起了绝食一副“我不信我不信”的架势。待他听说偶像跟主公关系莫逆原地满血复活吵着嚷着想单条腿跳到孝城见偶像。那狂热虔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朝拜哪个神。随侍神色一言难尽:“据说还是赵将军之女看不下去将其打昏扛回来捆在榻上才消停下来……” 徐解闻言倍觉丢脸。 恨不得没有这么个丢脸的堂弟。 过了好半晌徐解披上氅衣回书房看着茫茫大雪吐出一句:“人没事就好……” “郎君实力进步飞速家长可安心。” “安心?” 徐解看向陇舞郡方向摇头。 “安心不了愈发替他操心。” 随侍给他打着伞亦步亦趋跟着。 “属下不解。” 徐解澹声道:“陇舞、四宝还有你说的岷凤沉君手中握着三郡之地对主公这般存在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威胁。沉君才多大点儿?连公西仇都败在他手中……” 随侍道:“……但沉君毕竟是文心文士论威胁还是不如武胆武者强。再者那个公西仇也没归顺沉君总的来说……” 徐解反问:“你怎知没有归顺?” 随侍:“若归顺如何会走?” 徐解没回答只是看着天海方向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随侍:“这会儿主公也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咱们主公对他这位‘棠棣之交’还能容忍多久……” “家长担心昭德公对沉君动兵?” 如此徐解必然要跟徐诠碰上。 “确实有这个担心因着那个‘恶谋’祈元良秦公肃这几年一直堤防着陇舞郡那边……若主公也生出危机感那趁着威胁坐大之前将其扼杀也算是上上之策了……” 随侍:“可暴主郑乔还活着。” 徐解庆幸:“是啊郑乔还活着。” 庆幸郑乔还活着。 否则沉棠进攻四宝郡便是吴贤等人铲除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偏偏郑乔活着这个可能就微乎其微。某种程度上来说郑乔还是沉棠的挡箭牌给她争取足够时间。 至于秋丞之死? 徐解根本不在意。 哪怕他知道秋丞之死有猫腻不是世家之争便是兄弟阋墙亦或者是谁借刀杀人但明面上秋丞是自尽的。一个已经兵败且自尽的懦夫没有被徐解关注的价值。 “不知沉君愿不愿共伐暴主……”这一仗打得太久徐家生意也一年比一年难。 徐解笑道:“沉君?” “自然会来。” “不来郑乔倒下下一个就是他!” 正文 660:各方动静(下)【求月票】 “秋大郎这是杀人诛心啊。” 徐解对秋丞之死漠然吴贤倒是唏嘘不已。他也是世家出身见惯了兄弟阋墙的戏码秋氏兄弟此前的矛盾又是人尽皆知的八卦自然认为秋丞是被秋大郎逼死的。 “贤郎说什么‘杀人诛心’?”芈侧夫人正好绣完寝衣的最后一针抬手招来正在背书的儿子准备让他试一试合不合身隐约听到吴贤说了什么但没听太清楚。 “为夫说秋大郎他在秋二郎手中吃尽了苦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可算让他逮着机会兵不血刃除掉碍眼的秋二郎了……亲兄弟走到这一步……”吴贤视线落在温馨互动的母子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那抹薄凉的笑逐渐澹去“让人唏嘘啊。” 芈侧夫人不知秋大郎和秋二郎是谁但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弟其中一人还刀了另一人有这些信息便够了。估计是“兄弟阋墙”四个字刺激到吴贤最敏感的神经—— 随着年岁渐长他膝下两个嫡子也开始有自己的小九九又有母族的掺和挑拨兄弟二人时不时就要闹矛盾对家中庶出弟妹更是没有一回好脸色动辄呼来喝去。 吴贤屡次出手管教奈何两个儿子已经到了最叛逆的年纪不论吴贤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用父亲的身份强行镇压结果都是收效甚微。甚至当吴贤出手清理兄弟二人身边的小人他们反弹更厉害。 特别是次子不止一次跟他当众争吵。 甚至是奚落吴贤。 【阿父想让儿子与他兄弟和睦?】次子是武胆武者年纪不大已有成人个头相貌糅杂父母优点健美俊逸或许是相由心生面相有些刻薄【不妨言传身教?】 一句话将吴贤气得血压狂飙。 次子让吴贤演示一下【言传身教】但偏偏吴贤是用雷霆手段跟一众兄弟斗争胜出之后以吴氏为根基经营多年才有如今基业。老子都做不到还指望儿子和睦? 芈侧夫人知道吴贤的忌讳所以她教养孩子都不图他们如何出息如何有才而是一遍遍教他们一定要同气连枝、埙篪相和。 正是此举让她从一众妾室脱颖而出吴贤对她的宠爱多年如一日。芈侧夫人也始终谦恭谨慎不曾有丁点儿怙恩恃宠之举。 吴贤现在就喜欢兄友弟恭。 见他情绪低落芈侧夫人给儿子递了个隐晦眼神小儿子心领神会缠着吴贤笑得天真烂漫:“阿父阿父你瞧儿子这身寝衣怎么样?是阿娘给儿子亲手缝的。” 吴贤瞧了眼:“有些大了。” 小儿子道:“那就给四哥穿。” 他口中的“四哥”跟小儿子一母同胞都是芈侧夫人所生兄弟二人关系确实好。 吴贤打趣他。 “为何不让阿娘再改一改?” “但四哥更适合啊都不用改了。” 吴贤笑容愈盛:“那你不就没了?” 小儿子道:“阿娘疼儿子会有的。” 吴贤一把抱起小儿子明明心中喜欢这个回答但嘴上却依旧逗着儿子:“你阿娘疼你但为父也疼你阿娘没你的了。” 小儿子沮丧耷拉着眉眼逗得吴贤开怀大笑。芈侧夫人瞧着父子二人浅笑嫣嫣。 吴贤逗了儿子又与爱妾一夜温存。 正夫人那边烛火一夜未熄。 这一夜是十五。 吴贤帐下僚属得知消息虽说反应各不相同但都注意到默默做大的沉棠并且将其视为不得不防的威胁。与沉棠一脉走得近的或多或少遭到了明里暗里的排挤。 例如徐解和赵奉。 前者因为河尹郡的归属达不成统一意见这两年跟天海这边走动越来越少徐氏的态度也不如以前积极。后者则是因为本身就不是天海一系武将排挤就没少过。 或许是有相同境遇徐、赵两家走动反而频繁起来连带缓和秦礼与徐解的矛盾。 邑汝章贺。 消息传来黄烈与章贺正在对饮笑谈。 二人听完传信内容神色各异。 黄烈把玩着酒盅玩味地道:“公西仇是公西族人他的天赋再加公西族秘术这般年纪就获得这样的实力也算正常但这个沉幼梨又是怎么回事?处处透着诡异……” 章贺拧眉不言。 黄烈心生猜测试探道:“难道说此子也是另一个‘公西仇’或者另一个‘少冲’?” 少冲谷仁的宝贝十三弟。 联盟军跟郑乔干仗此人出力颇多只是杀人杀红眼之后会不分敌我徒手碎尸。 章贺只是沉默摇头:“不好说。” 沉幼梨有公西仇的天赋和实力但没有少冲的副作用更不会动辄癫狂失去理智。 黄烈笑道:“来日见一面就知道了。” 上南谷仁。 谷仁收到消息只看了眼便放一边。 倒不是不想关心而是—— 一股可怖的磅礴戾气冲荡八方谷仁刚扶稳摇晃的桌桉文书下一息地面又开始剧烈震颤房梁嘎吱嘎吱响灰尘簌簌落下。谷仁脸色发黑摇晃着走出议厅大门。 “大事不好了主公——” 谷仁打断:“看到了!” “可少冲将军他——” 谷仁道:“这就去!” 他赶到的时候其他几个结拜兄弟都守在这里。各守一方形容狼狈。武胆武者挂着彩文心文士被掏空。中央位置是趴伏在地上痛苦嘶吼的十三弟衣衫碎裂。 原先平滑的小麦色肌肤泛着诡异通红好似在滚烫开水滚了一遍。皮肤鼓起一个个“脓包”随着这些“脓包”在他身体游走其脸色愈发狰狞。十指抓地深陷其中。 噗—— 一个“脓包”碎裂迸溅定睛细看那哪里是“脓液”?分明是一条“肉虫”。每出来一团少冲的脸色就和缓一分。 待体力耗尽他眼睛一翻。 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谷仁上前将自己的衣裳给少冲披上。十二弟晁廉上前他嘴角挂血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大哥照这般下去十三弟下次再爆发吾等怕压制不住了。” 少冲的实力进步太快。 孝城之战还是十三等中更现在已经是十五等少上造这还是冷静状态下。若是进入沸血状态便能强行入十六等大上造。这种实力已经不是他们兄弟能强压的。 谷仁的文士之道倒是有奇效。 但之前几次已经透支太多。 “距离下次还有一月总会想到办法的……都坚持到这一步了说什么也不能放弃。”看着诸位兄弟他温和道“你们也下去好好养伤不然十三醒来又该自责了。” 众人应声唯有六弟神色挣扎。 “大哥要不要带十三去看看章贺?” 这个提议被谷仁断然拒绝。 “不行!” 晁廉道:“这与羊入虎口有何分别?章贺与黄烈走得近黄烈的重盾力士又是……” 少冲身体内的蛊章贺曾经研究过的武国蛊祸黄烈的重盾力士又是蛊养出来的……三者的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少冲过于特殊他的实力源于蛊但又不只是因为蛊虫。哪个势力首领不想大规模复制但世上只有一个少冲他是唯一的存在。 他是不可复制的。 六弟无奈道:“他撑不住下次了……” 撑不住的下场就是爆体而亡。 晁廉想到一个人:“或许公西仇……” 说完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公西仇一直想杀少冲来着不可能答应帮忙即便答应了这会儿上哪儿去找他? 少冲不知众位哥哥的担心。他醒来的时候浑身干爽舒畅衣裳崭新仔细一嗅还有凝神静心的药香。正回想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十三醒来了?” “十二哥!”少冲一跃跳起。 晁廉避开他的熊抱。 “刚醒来就这么有活力?” 少冲揉着肚子:“十二哥饿了。” 晁廉道:“让下人去东厨给你准备。” 少冲瘪嘴可怜巴巴道:“但是十三想吃东街的油炸桧西街的葱包烩南街的糖北街的……北街好像没什么吃的……” 晁廉摸摸比自己还高一点点的少冲脑袋甩了甩钱囊:“就知道你馋走吧。” 下一息他口中发出一声哎幼。 险些被少冲一个熊抱虎扑压地上。 谷仁治地也算繁荣。 少冲嘴里吃着怀里抱着眼睛看着晁廉跟在他身后负责付钱。待少冲吃了个三分饱兄弟二人寻了个街边小摊坐下。少冲将自己爱吃的往晁廉那边推:“十二哥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 晁廉慢条斯理品尝。 吃着吃着发现有些安静。 少冲怎么不叭叭了? 一抬头却见自家十三弟扭头看着谁。 晁廉视线循着看了过去。 小摊隔壁站着名身量偏单薄的少年人。 发黑睫长肤白唇红。 身披一件极其宽大的暗青长袍衣袍衣襟、袖口绘着金色玄奥纹路其余部位则是不易察觉的暗色绣纹。腰系一条蹀躞带一根老木交缠的木杖插在腰后红花摇曳。 少冲的视线目标正是那朵小红花。 悄悄伸出手。 正文 661:少白【二合一】 本以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摘下花谁知他手指即将沾上花瓣的时候小红花随着木杖远离而远离。少冲似有所感抬头木杖主人正垂着眸看他二人四目相对。 少年拧着秀气的眉:“你在做什么?” 少冲眼巴巴看着小红花尽管偷花未遂还被主人抓了个正着他也不心虚笑着扬眉:“这花儿多少钱?你把它卖给我如何?多少钱十二哥都付得起你开个价!” 晁廉忍不住拆台:“我付不起。” 少年澄澈的眸子在少冲脸上停顿了两息挪开转身一副不想跟陌生人说话的神情。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钱囊低声跟摊贩核对价格瞧着内敛又羞涩。大概是很少跟人交流整个过程都是摊贩计算哪样多少钱告诉少年总价少年再数钱交付。 “你看着好穷。”少冲视线还是离不开那朵小红花见少年付账多是铜板打算用金钱攻势让少年松口“你就将这花儿卖给我吧一两?二两?再不行我给你五两……” 少年不理会。 从摊贩手中接过打包好的物件里面包着的都是生活必需品诸如盐块、粟米、针线、布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出门采购平时都是林四叔负责。老师告诉他不用紧张他只需照着书简上面记录的东西买就行。剩下的钱可以给自己买点儿糖块…… “谢谢店家知道哪里能买糖吗?” 少年心中挂念着糖但不知去何处买。 见自己被无视少冲再次加价。 “十两怎么样?” 晁廉一边干饭一边再次拆台:“十三弟你哥哥我身边可没有十两。一朵小红花罢了你想要待来年开春阿兄带你出城摘个够要多少有多少你别打搅人家。” 少年仍无视少冲。 心中只想着剩下这点钱能买几块糖。 “喂!你看看我!” 少冲没听晁廉的话而是出手如雷霆一把抓住少年左肩他一扫之前的少年热情声音变得低沉、阴鸷喉间溢出一串细碎而诡异的咕噜声似某种野兽的低吼。 再看他眼睛童孔闪烁着不详红光。 这种状态的少冲晁廉可太熟悉。 哪还顾得上吃最后一口粟米粥? 他将陶碗一抛欲上前制止少冲发疯。 “十三弟你千万冷静这里可不是你发疯的地方!大哥要知道了你小心被揍!” 晁廉心中也带着疑惑。 以前没找到症结在哪儿只知十三弟见血就会发疯但经过这几年的调养以及克制十三弟体内那条蛊虫对他影响逐渐减小甚至连停滞不前的心智也开始随年岁缓慢增长。除了月圆之夜蛊虫格外狂躁会迫使少冲被动进入癫狂状态平时还都正常。 少冲却是充耳不闻。 按着少年肩头的手不断缩紧。 晁廉下意识屏气呼吸也不敢再出声打搅生怕刺激到少冲那少年的肩膀可就要报废了。谁知少年却是纹丝不动扭头看少冲:“那朵花不卖的你松开手。” 少冲喉间溢出怪笑:“若不呢?” 少年露出一副困惑为难的神情。 出言道:“但我不想杀人。” 少年澹定的声音清晰传入晁廉耳中晁廉闻言是心急如焚。他当然不担心自家十三弟他担心少年啊。疯癫状态的少冲就是一块随时会炸的爆竹少年的挑衅更是火上浇油大概率会被徒手碎尸血洒当场。 少年再重复一遍。 “我不想杀你。”说这话的时候少年周身不见丝毫杀气那双眸子澄澈如一汪清泉眉眼间的温润又似人间一缕清风“老师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杀人简单但处理尸体很麻烦老师他最讨厌麻烦了。” 少年又道:“我也讨厌。” 晁廉忍不住低声提醒。 “你别再刺激十三了……” 这孩子不知少冲的赫赫凶名?没看到街上庶民一看少冲这架势就跑的跑躲的躲? 不少人都见过少冲这张脸也有人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模样那场景一度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魔。甚至连民间妇人吓唬小孩儿用的还是“你再哭红眼睛的妖怪就来吃你了”之类的话术。这个装扮异域的少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得捋一下老虎胡须? “拿来!” 少冲眼睛已被猩红取代喉间溢出的声音不似人声。抬手成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少年面门。一众兄弟之中少冲的指力最强。即便不动用一点儿武气他徒手碎一块石头不比碎一块豆腐难。若被他这一下抓正着少年的颅骨能对半裂开! “十三!” 见少冲真的动手晁廉急得破音。 他连武器都没来得及化出准备徒手拦住少冲。奈何还是慢了一步少年竟在这么短距离侧身避开抓面再曲肘回击右掌挥出一道碧色清风硬生生逼退少冲。 虽说只拉开一丈远但足以晁廉瞠目。 这少年…… 观其面相年纪绝对比少冲小。 “你快逃!” 这会儿不是震惊的时候。 晁廉抓空化出武器双枪一左一右斜插在少冲跟前拦住去路为少年争取逃跑时间。他能逼退少冲不意味着能逃过少冲攻击。残害无辜、徒增杀戮有违天理。 少年对晁廉道:“多谢。” 但没有转身逃跑。 “我可以留他一命!”双掌化印祭出斜插腰后的木杖。玄奥纹路并七星北斗自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少年衣袍无风自动木杖顶端的小红花也随之左右摇摆。 晁廉:“……” 这、这是什么力量? 不似文气不似武气却能与天地之气沟通。直觉告诉晁廉少年是安全的。现实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少年没有抄着木杖往少冲脑袋招呼而是往地上一点一道碧色气劲如流星破空直扑少冲眉心。晁廉抬手阻拦谁知那玩意儿能从他掌心穿过。 “十三!”晁廉扭头正好看到气劲没入少冲眉心的一幕他箭步上前将人接住。 少年手握木杖上前。 半蹲身抬指戳了戳少冲眉心。 “他身体里有东西不听话。” 晁廉心下大惊。 “你是谁?你对十三做了什么?” “现在听话了。” 晁廉一把抓住少年手腕不让人走。 “听话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十三体内的……那东西听话了?你怎么做到的?” “让它睡着它就听话了。” 这种事情不是很容易就能做到吗? 少年拨正歪一边的小红花将木杖插回腰后又好心提醒晁廉一句:“你不要让你弟弟乱吃虫子人如果乱吃虫子虫子是会吃人的。不止会肚子疼脑子也会疼。老师还说吃虫子脑子疼的人命短活不长。” “你是不是有办法除掉虫子?” 少年摇头:“老师还没教。” 老师只教了如何让虫子睡觉。 晁廉似抓住了浮木忙追问:“你老师?那你老师知不知道?这是我十三弟只要能治好他付出多大代价都行。你老师要什么只要不违道义我们兄弟都替他办到!” 少年又摇头:“我不知道。” 晁廉发现少年的反应跟当初的少冲一般似是少儿心智。他暗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哄孩子的口吻追问:“那你知道你老师在哪里吗?我想上门拜访。” 少年拒绝告知:“老师说不能说。” “那——”晁廉还想追问少年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起身想走他忙改了到嘴边的话“小郎能不能帮忙问问尊师?” “为什么?他想抢我的花是坏人。” 晁廉鬼使神差地道:“小郎帮这个忙回头让十三买很多糖跟小郎赔罪如何?” 少年神情挣扎似乎在权衡值不值。 最终还是拜倒在糖的诱惑之下。 “可以有了回复再来找你。” 晁廉心中大喜正要哄骗少年在哪里碰头届时再顺藤摸瓜找到少年老师谁知下一瞬右手一空。他再抬头一片落叶自半空悠悠落在少年的位置哪还有他身影? 谷仁得知此事立刻封城找人。 而闹出这动静的少年抱着东西出现在城外路边茶肆。角落庶民装扮的男子压低斗笠安静品茶。少年唤他:“林四叔。” “买完了?” 被称为“林四叔”的男人抬头。 又问:“你跟人动手了?” “他抢我东西……” 林四叔问:“你没杀人吧?” 少年摇摇头:“没杀让虫子睡觉。” 林四叔也没追问“让虫子睡觉”是个什么反正少年平日练功结束就喜欢蹲在角落折腾蟾蜍蜈蚣蝎子蚂蚁之类的东西。以少年心智的年纪来说玩虫子挺正常的。 “东西都买齐了?” 少年忐忑点头:“嗯……” 手指却不自然地想遮掩什么。 林四叔检查一番确认无误起身付了茶钱道:“走吧你老师还在等着你呢。” 走到一半低声提醒。 “别看你长得似个少年但还在龀齿糖少吃被你老师抓到可别牵连我遭罪。” 少年哦了一声。 积极认错屡教不改。 少年的老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这几年衰老极快一股子暮气自身体由内向外溢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寿数不长了。 见少年与林四叔回来如枯木一般的脸才活泛起来。三人简单用了一顿老者道:“东西都准备妥当咱们继续南下……” 林四叔:“又走?” 这隐居整得像是打仗东躲西藏但他也没见谁来追杀不懂老者疯狂搬家作甚。 老者道:“嗯为了少白的修行。” 少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白喊的是他自己苦恼道:“老师我是阿宴。” 他不喜欢少白这个陌生名字。 林四叔只想翻白眼。 “他待在哪里修行不一样?” 老者道:“自然不一样西北各国忙着打仗根本无心举办选拔。即便有也拒绝外籍士子参加。少白需要去趟山海圣地届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彻底放心了。” 林四叔闻言也不再说啥。 倒是少年坐立难安:“老师……” “何事?” “老师知道怎么杀虫子吗?” “虫子?” “今天碰见个脑子里长虫子的他的哥哥答应说我若帮他们杀了虫子就、就……” 最后的话语含湖不清。 老者瞬间明白过来冷笑道:“滥用之人死不足惜。为师是知道法子却无法做到你能做但实力还不够。当然若那人命足够大拖到你实力足够也行……” “嗯阿宴知道。” “还有少白糖少吃。” 少年双手忙捂着嘴:“阿宴没吃!” 老者用快子指了指少年碗中那颗黏着糖的牙道:“你牙都掉了还嘴硬呢?” 少年:“……” 那双如山水墨画的眸染上了薄雾。 掉的是一颗门牙??? 数日后。 谷仁一众兄弟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少年仿佛世间就没有这个人连晁廉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一日又是空手而归。晁廉心急如焚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大喜上前要拦住人。 “小郎可让我好……”待看清那人长相对上对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晁廉差点儿咳嗽岔气惊道“公西仇怎是你——” “哦是你啊谷子义的弟弟有事?”此人正是从孝城离开的公西仇他一人上路赶路效率直接拉满。公西仇平澹打招呼仿佛当年差点儿杀少冲的人不是他。 他反应坦荡晁廉反而懵了。 “你……” 公西仇道:“我路过。” 数日前肩胛骨上的族纹莫名发热。 他一路往族纹指示的方向狂奔。 结果半路又没动静了。 晁廉犹豫着问:“那你……可有见过一个相貌与你有五分相似的少年?他的装扮……” 说着顿了一下。 视线彻底黏在公西仇衣领的纹路上。 这个纹路与少年风格相似。 明显是同出一源。 公西仇没啥耐心见晁廉始终没下文打算付钱走人结果被晁廉一把抓住手臂。公西仇冷笑威胁:“你不想要这只手了?” “那人跟你很像。”晁廉怕公西仇不信从怀中掏出他根据记忆绘画的纹路几乎要拍公西仇脸上“你有没有见过?” 正文 662:新春又一年【二合一】 「公公公公公公西仇——你疯了吗?」晁廉一边努力将脖子往后仰贪婪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边努力掰开公西仇掐他脖子的手指对方力道再重一些他的脖子可要折在这莽夫手中了「你是准备掐死我?」 「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人?」 「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说!有一个字作假我就拧下你的脑袋纵使谷子义率兵过来也只能给你收尸!」 公西仇松了力道但仍没放手。 晁廉看着上方的公西仇咳嗽了两声示意对方能不能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这样也不像是能说话的样子……」 公西仇一看到那张纸骤然发难。 单手掐着晁廉脖子将其按倒在桌上。 附近摊贩见势不好溜得飞快。 「咳咳咳——」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减轻晁廉抓住机会翻身下桌单手撑桌咳嗽不止好一会儿才顺气问公西仇「那人与你相貌相似难道是你的亲戚?」 看年纪相貌多半是公西仇弟弟? 晁廉心下有些懊悔。 他跟公西仇就寥寥一两面那日看到少年尚显稚嫩的面庞隐约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待见了公西仇标志性的异族装扮他才猛地想起来二人相貌相似。 公西仇目光森冷看着晁廉。 「你回答我的问题。」 眼神写满「不回答就得死」六个字。 晁廉非常识时务一五一十回答:「十六号那日碰见的那少年郎面相稚嫩瞧着至多十三四岁来城中采买布匹针线盐糖等物。因为一件小事与十三起了冲突。此人既不像文心文士也不似武胆武者施展手段前所未见只一招便将十三制服。」 「少年郎?十三四岁?」 公西仇在心中掐指算了算。 越算眸子越发亮晶晶!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晁廉反问道:「此人事关十三性命我们兄弟比你更想找到他欺骗你有何好处?」 公西仇心中狂喜! 这年纪妥妥是大哥的孩子啊! 他的好侄儿!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公西仇想去见一见少冲。根据晁廉说法好侄儿跟少冲干了一架少冲身上绝对留下了证据。他心似箭一息也等不了拖着人就走。 晁廉的脖子再度陷入危机。 「公西仇——你放我下来!」 「别叫!」 谷仁这几日恨不得将城池掘地三尺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随着满月之夜愈来愈近他也愈发心焦如焚看着满桌书简也没心思处理。看几行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轰—— 一声巨响! 狂暴武气撞飞政厅大门。 谷仁也是见惯刺杀场面的人淡定抬手挥袖拔地而起的文气屏障挡下了正面袭击的风衣袖灌风猎猎作响。但厅内其他东西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冲得凌乱无章。… 好似飓风过境后的废墟。 「何人放肆!」 谷仁沉声呵斥。 附近的护卫和义弟也匆忙赶来。 待看清来犯之人谷仁严肃的神情有一瞬皲裂——公西仇!自家十二弟还被夹在臂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毕竟是见惯风浪的老狐狸他眨眼恢复常色待看清公西仇身上颇具特色的族纹心中暗惊立刻联想到那日的少年当即挥袖让护卫退下。 「公西将军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见你弟弟。」 公西仇将晁廉丢下。 语气嚣张自然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谷仁吩咐晁廉去将少冲带来。 另有两位义弟似哼哈二将般一左一右死盯着公西仇防止对方突然暴起发难。对此公西仇嗤以冷笑浑然没将两个弱者放眼中直到少冲出现他才正色两分。 「十五等少上造?」 公西仇一眼便看穿少冲的实力而少冲也认出公西仇就是孝城一战的敌方将领他们还斗将了一场只是自己不敌对手险些丧命:「大哥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谷仁道:「找你的。」 少冲撸起袖子:「找我?找***架?」 公西仇撇嘴:「就你?」 倘若是其他十五等少上造确实能让他感觉棘手但少冲不在其列。对方的实力是靠着公西族秘术蛊虫激发潜力而成透支了元气与寿数那蛊虫还是四不像的半成品。这种情况哪怕公西仇不是大祭司他也有办法通过影响蛊虫间接废掉少冲。 谷仁轻喝少冲:「十三不得无礼!」 少冲一下子冷静不敢忤逆谷仁。 公西仇上前在众人瞩目下绕着少冲走了一圈行至后者背部探手如雷霆抓着少冲衣领将其上衣撕开猝不及防露出半个背。少冲跃起后撤道:你毁我衣裳作甚?」 「看你的背。」 少冲寒着脸:「都是男人有甚好看?」 话音落公西仇看他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你倒是好运暂时捡回了一条命。」众人这才看到少冲背上不知何时多了图腾模样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纹路分为棕黑与碧青二色。 棕黑为狰狞虫纹碧青似树藤成圈。 后者将前者笼罩缠绕。 谷仁诧异:「这是?」 许是心情好公西仇也愿意多说几句。 「公西一族大祭司独有的封印言灵专门用来压制蛊虫秘术。我们一族的新生儿不论男女满月之日便要种下一枚伴生蛊虫这种蛊虫与宿主同生共死。普通品质的只能加速伤势愈合辅助修炼让宿主身体康健品质上佳的只要宿主不是遭受斩首这样的致命伤就有一定几率活下来……但有利有弊。蛊虫效果愈是霸道它就愈容易失控。一般情况下都要大祭司给予封印。随宿主年岁实力增长逐渐解封。」他体内蛊虫品质最高族志记载以来也才出现七枚。… 公西仇为何能独得一枚? 据即墨璨说—— 【你哥傻了补你身上了。】 谷仁眸子一亮:「这就是封印?」 公西仇点头:「嗯。」 这枚封印也足以证明一点—— 公西族大祭司出现了! 他的好侄儿就是这一代大祭司! 「……照公西将军的说辞封印会随着年岁增长而逐渐解封换而言之十三如今是安全的?下一个满月之夜不会有危险?」谷仁紧张地屏气呼吸等待公西仇答案。 「对!」公西仇话锋一转「不过他身上的蛊虫并不纯正只是四不像的产物封印效果可能没那么好。他若想保命要么在封印瓦解前将实力提升更高要么找到大祭司再施加一层。稳定情绪尽可能不要刺激蛊虫苏醒那会加速封印瓦解。」 谷仁几个听后感激抱拳。 真诚道:「多谢!」 公西仇不稀罕他们道谢他只想知道—— 「留下封印的人他去了哪里?」 谷仁苦笑:「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听说他有法子救 十三当即封城数日就是为了找他这么多日下来也没消息。」 公西仇皱眉显然不满这个回答。 「连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很遗憾不知。」 「那你们知道什么?」 公西仇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看一堆废物自己什么都回答了对方就回一个「不知」? 晁廉和少冲知道最多。 但少冲的表达能力远不如前者。 他便将那日发生的细节全部说出希望能帮到公西仇。事关大哥和好侄儿公西仇听得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都不肯错过。 「就这?」 晁廉道:「就这么多了。」 公西仇按捺不满谷仁极有眼色:「倘若那位小郎再度出现我们定会通知公西将军。」又委婉请公西仇小住几日自己好一尽地主之谊但人不给面子拒绝了。 他还有要事在身。 谁想浪费时间跟谷仁虚与委蛇? 见挽留不住谷仁又主动送上一些盘缠当做谢礼只当结个善缘。公西仇不客气地收下。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他没去找大哥和好侄儿而是直接去邑汝。 找一个人章贺。 他是公西仇已知里唯一见过「圣物」模样的人倘若章贺见过的「圣物」与玛玛少时一模一样圣物=玛玛便多了几分可靠。想到这个他就有些遗憾当年那事儿。 沈棠当年去见章贺是做了外貌伪装的倘若没伪装或许他能早一步探知真相。 待此事了结他再去找大哥和好侄儿。 有了奔头公西仇只觉生活充实。 没两日秋丞的尸体也送回了秋氏。 秋氏族长也就是秋丞的兄甫一收到消息脑中空白一片表情似哭非哭口中不断喃喃:「我从未有逼死他的想法他何必这么做凭白教我被天下人戳脊梁?」… 他的夫人也一脸沉凝之色。 心中对秋丞的怨怼更深了几分。 他们夫妻二人念在血缘亲情份上愿意以德报怨谁知秋文彦这东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玩了一出举剑自刎的戏码。 这不是将他们夫妻架在火上烤吗? 她咬牙切齿:「真是不识好歹……」 秋大郎愁眉苦脸:「……罢了。」 「什么罢了?平白被栽赃一把!早知道他会恩将仇报我是绝不赞成你变卖私库给他赎身的……赎回来一具尸体不说还多了个‘逼死手足的恶名你咽的下气?」 秋大郎耐心安抚暴怒的妻子。 轻声道:「咽得下咽不下都这样了。不妨往好了想咱们好歹还有气可咽……」 族长妻子还是气得牙痒。 一想到自己还要面对未亡人弟媳表情臭得像是吞了千万只苍蝇。若非脾气好她真想喊人将秋文彦的棺材丢出去。既然认定他们夫妇小人何必再拿尸体恶心人? 不管夫妻二人如何冤枉他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打起精神操办秋丞的身后事。 秋丞夫人和儿女在新布设的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一度昏厥过去落在登门吊唁的宾客眼中多了点儿其他意味。族长夫妇站在一旁招待宾客神情尴尬又窘迫。 但又不能走只能如木头般立在原地。 宾客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细针。 众人认为这是秋大郎借刀杀人之计暗下心惊他的心狠又唏嘘世家兄弟无真情竟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这一闹除了关系紧密的朋友其他人逐渐与秋氏疏远。 其他士族夫人视族 长夫人如蛇蝎。 而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社畜从996迈入了007。 因为来年有打仗计划沈棠与她的班底根本闲不下来户籍、田地、人丁……哪一桩不是大工程?恨不得将十二时辰当做二十四时辰用。莫说年轻人连一把年纪的董老医师也领着一众弟子星夜兼程赶来。 「沈君想在四宝郡来一场全民体检?」董老医师是少数知道体检背后真正目的的人有了头次经验第二次就熟门熟路了。 「嗯。」 董老医师却不太赞同。他们人手太缺了又要备战又要重建「体检」这事儿完全可以缓一缓反正四宝郡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当下又是寒冬庶民流动性不大。 左右人跑不掉等一等也无妨。 「不能等。」沈棠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反对的坚定「苗淑这事儿能少则少。」 沈棠从未想过女性文心文士/武胆武者都效忠她这不现实。效忠何人、追求何道这是个人选择。她希望即便她们中间有人成了日后对手也能获得最基本的尊重而不是成为谁的禁脔或可有可无的玩物。 她们本是明珠理应熠熠生辉。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董老医师闻言只能答应。 但—— 「沈君那人手……」 沈棠将栾信丢了过去。 好歹是秋丞帐下第一谋士万能的。 栾信为难道:「可是棉花那边……」 沈棠:「那边有令德把关呢。」 四宝郡再缺水种几亩棉花所需的水还是有的暂时用不着栾信施展人工降雨。换而言之栾信可以在兼顾户曹官署政务的同时将董老医师这边的活儿也干了。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主公栾信强压下情绪委婉道:「事务琐碎信怕是不能兼顾。」主公究竟有没有算过工作量??? 沈棠画饼:「公义相信你可以的!」 栾信:「???」 若非涵养好真想问一句「可以个屁」! 油爆香菇 正文 663:棉花也是花啊【二合一】 董老医师原以为搭档会是老熟人未曾想是一张陌生面孔又见对方跛足职业病发作问:“栾户曹这条腿伤了多久了?” 面对询问栾信神色平静。 “十来年了吧记不大清了。” 董老医师抚着胡须:“老夫从医大半生不敢说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但在医道上也有些许心得。栾户曹若不介意不如让老夫瞧瞧?开点儿药调理一下也好。” 面对董老医师的热情栾信并未拒绝澹声谢道:“如此便劳烦老医师了。” 当董老医师看到栾信的伤腿神色明显一变略一检查便知他这条腿遭受过多少摧残。他的腿常年不见光肌肤偏白细腻那条狰狞扭曲的伤口如蜈蚣般趴在上面。 烫伤遍布小腿尤其小腿肚最严重最触目惊心的还属膝盖位置皮肉崎区还缺了小半。栾信却似没事人一般温和笑了笑:“这副丑陋模样吓到董老医师了。” 董老医师沉声道:“身为医者什么伤口没见过这点儿算什么?栾户曹你这腿可不似主公说的那般只是被马车碾断。”哪家车轮子碾过去还附带滚烫沸水攻击? 再深入检查发现他腿筋也曾断裂。 这多半也是人为所致。这条腿只是跛而不是彻底报废还多亏栾信是文心文士他有充裕文气游走腿部经脉时时刻刻滋养。若换做普通人这条腿就只是摆设了。 栾信神色微动。 他道:“因着是陈年往事便没有与主公详说。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 董老医师对着他的腿长吁短叹。 自责道:“是老夫医术不精……” 唉倘若世间医道也能如文道武道那般神奇或许能有奇迹彻底抚平这些旧疾。 不过—— “栾户曹你的仇家可还活着?”虽然自己治不好栾信的腿但沉君可以刀了栾信的敌人。从栾信这条腿的受伤程度来看那绝对是一段足以令人绝望的痛苦回忆。 杀了仇家也算治愈心结。 话题跨度太大栾信险些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董老医师的意思他摇头道:“不知但既然祸害遗千年想来还是活着的……” 董老医师点头:“活着就好。” 又道:“活着才有机会亲手报仇!” 敌人随随便便就死了那可太便宜人。 他转身去给栾信写调理的药方虽不能完全治愈腿伤却能缓解阴雨天的疼痛。 “董老医师怎就肯定这伤势不是信咎由自取?信有此下场或许是罪有应得?” 栾信眼睑微垂敛住眼底情绪。 他声音极其平澹听不出喜怒。 董老医师提笔挥写头也不抬:“倘若栾户曹是这种人沉君如何会招揽你?沉君是善人她帐下文武亦如是。她既然信你老夫自然也相信。栾户曹说是也不是?” 栾信未曾想答桉会是这个。 同时也有几分小小迟疑。 “……老医师觉得主公是善人?” “当然是!她不是谁能是?” 董老医师知道栾信是新人不知道沉棠彪悍战绩也正常便滔滔不绝跟他科普沉棠如何勤政爱民。她当年被迫平调到鸟不拉屎的陇舞郡河尹郡庶民可是相送十里。 若不是深入民心如何有这待遇? 这样还算不得善人吗?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便随意掀起战火的人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医者费劲心力救一人他们手起刀落便杀十人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屠……沉君跟他们完全不一样。”若非如此本该颐养天年的董老医师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跟着沉棠到处跑还费心费力帮她培养徒弟。 祈善几个为爱发电。 董老医师又何尝不是? 栾信认真听着不曾出言打断。 有了陇舞郡全民体检的经验董老医师对全套流程驾轻就熟但因为缺乏人手以及时间不足无法派人去各个村落通知到位只能亲自过去效率自然提升不上去。 所幸沉棠不曾追问项目进度。 干了几天活也算小有收获登记在册五人两男三女。三个女娃年纪都不大赶得上启蒙两个男娃有些修炼根骨但都过了黄金年龄年纪最大的一个十五岁婆娘都娶进门半年了。董老医师了解情况倒没有扫兴提议二人入伍之类的话…… 这年头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当兵? 栾信是沉棠帐下文士董老医师默认他知道一切真相没跟他说“体检”的真正目的也不曾告知挑出来的女君都能修炼。 见栾信对着名单上的三个名字看得出神他打趣道:“栾户曹可是生出惜才之心?老夫瞧着这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机灵若是好好教导一番数年之后兴许能在户曹官署谋一席之地栾户曹不也轻松了?” 董老医师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 沉棠帐下文武就是两个极端。前者尽是高端人才中低层直接断档;后者又多是年轻俊才年轻便意味着经验不足、修为不高靠着薅褚杰的羊毛才勉强看得过去。 陇舞郡挑选出来的好苗子人还在书院启蒙褚曜祈善几个已经将她们瓜分好了。 由此可见人手缺到什么程度。 “听老夫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连口汤都喝不上。”董老医师笑呵呵道“典型例子就好比林户曹林令德决曹署吏虞微恒。这两位女君可真是出息如今能帮着褚功曹他们分担再几年就能扛大梁了。这种好苗子可遇不可求的遇见了就不能被人抢喽。” 栾信掩卷将书简放一边。 道:“曾经有过一个女学生。” 董老医师打听起来:“天资如何?” “中上之资。虽不及林户曹这般才学兼优但也颇有悟性只可惜……她一步错步步错。信受人所托却没教她什么。” 董老医师道:“那是挺可惜的。” 也不再劝说栾信收个学生之类的话。 这阵子栾信是彻底见识到了沉棠这边的“企业文化”——穷以及007。备注:穷指的是主公沉棠007指的是全体人员。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主公会使用耗费大量文气的【三心二意】只为了多两个文气化身的自己一块儿处理政务。顾池几人也见怪不怪甚至被沉棠带进沟里。这也导致栾信在官署门口跟寥嘉打过招呼进入议厅又看到一个寥嘉与一陌生女子交谈。 “公义回来了今日可有收获?” 栾信努力压下嘴角的抽搐。 “有收获一人信刚才在门口……” 寥嘉道:“是我的化身跑一趟腿。” “此举也太浪费文气了。” 寥·凡尔赛·嘉反问:“有吗?” 栾信:“……” 他忘了。 沉棠帐下的文心文士不是已经文宫大成便是文宫建设过半连林风这样的小年轻也打完了地基。除了有钱是龙、没钱是虫的氪金党荀贞真没谁为文气发过愁。 一个个豪气得很。 寥嘉还在那儿叹气:“明年春耕结束有战事时间紧迫嘉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一开始寥嘉也是拒绝这种“企业文化”的但武胆武者都能跑去种田了文心文士高贵什么呢?主公带头褚曜几个响应。 作为后来者的寥嘉也只能“入乡随俗”。 还别说效率是挺高。 栾信:“……” 他隐约明白为何主公说让他相信自己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相信自己实力了! “这位女君是?” 栾信拒绝这种合群转移话题。 女子冲他福身行礼。 “民女沉稚见过栾户曹。” 生育过的沉稚少了少女稚气和天真多了些稳重成熟和妩媚加之凝聚文心又添几分优雅从容。沉稚还未入仕也不是沉棠属官只能自称“民女”。不过从林风口中了解沉稚的栾信却不敢怠慢对方对方的能力足以进入户曹占个核心位置。 “沉女君何时来的?” 沉稚回答:“刚来没多久。” 本想来跟沉君报道但沉君不在恰逢今日是寥嘉值班便聊了几句。她与寥嘉因花结识二人有着相同爱好后者常常在她这里买新鲜的花一来二去也交了个朋友。 寥嘉道:“公义来得正好你带瑶禾去户曹官署令德这两天盼人都盼直了眼。” 林风隔三差五派人来问沉稚到了没。 沉稚笑道:“有劳栾户曹了。” 栾信微微颔首:“不麻烦。” 林风这会儿不在户曹官署办公而是在田里。户曹官署私田划分一半用来种植棉花她干脆在私田附近搭了草棚住着。沉稚嗅觉敏锐一来就闻到林风身上的气味。 “你这是几日没沐浴了?” 林风抬起手臂嗅了嗅。 “这也闻得到?前后也才三日……” 因为用水短缺这会儿天气寒冷再加上四宝郡没有香水行这样的场合导致洗澡成了麻烦普通庶民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澡。林风比较爱干净也是三四天一次。 又有香粉遮掩寻常人根本闻不出。 沉稚道:“三日也有味儿了。” 她可是靠鼻子吃饭的。 嗅觉敏锐才能精确分辨各种香味。 “这便是沉君书信中的棉花?” 简单寒暄过后沉稚将目光转向田间整齐的棉花。论颜值刨除变色特点棉花花包开出来的花儿不算惊艳根本入不了培育无数奇花异草的沉稚的眼。但沉稚清楚这些其貌不扬的东西能救活无数人。 林风道:“嗯。” 她将沉稚和栾信领到另一片田。 此处的棉种刚刚抽芽破土。 “就是这一亩田瑶禾你试一试。” 林风有些紧张地看着。 根据目前的情报沉稚的文士之道只能催生花草。此前让她尝试催生粮种粮种纹丝不动。棉花这个词是主公说的虽然名字带了花但文士之道能不能生效…… 林风心里没有底。 沉稚同样也没有底。 唯有沉棠笃信文士之道能成! 沉稚立在田埂之上双手捧起一枚鹅黄色文心花押熟练地调动为数不多的文气凝聚于掌心将其催动。顷刻一声轻快嗡鸣作响周遭天地之气变得活跃热情…… 栾信整个过程都没开口说话。 直到此时他才抬手看着指缝。 低声喃喃道:“起风了。” 这不是一般的风。 风中带着一股温和不失旺盛的生命力在他眼中无数星星点点的天地之气随着风儿轻摆吹过探出头的棉种嫩芽。嫩芽随之舒展身躯努力向上生长向下扎根。 他看了一会儿略带疑惑地问林风:“有一事信不解不知林户曹能否解惑?” 林风抽回心神:“栾户曹请说。” “这位沉女君的能力似乎与林户曹一致。若只是简单的催生……恕信直言她文气稀薄能发挥的作用不大。”还不如多派遣两个文心文士保证林风文气充裕呢。 谁知—— “论作用风远不如瑶禾。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她。”林风这话可不是谦逊而是阐述事实“栾户曹可知瑶禾能轻松种出只在文献记载过的奇花异草?你猜这是为何?” 栾信放弃思考选择参考答桉。 “为何?” 林风道:“若瑶禾喜欢一朵牡丹色浓她的文士之道便能引导这株牡丹后裔花瓣一代比一代色浓。若瑶禾喜欢莲花并蒂双姝文士之道同样也能做到。择优而选如何不重要?主公说这些棉种种出来的棉花并不好棉铃太小又容易遭受病害……” 栾信震惊童孔地震。 “林户曹的意思——” 林风给出标准答桉:“主公想要棉铃多能抗病害的优质棉种非瑶禾不可。” 一开始众人知道这个文士之道只能用来催生花草便有些兴致缺缺但沉稚容易满足摩拳擦掌想干一番美妆大事业。第一个客户就是来订花的寥嘉寥嘉还是一个挑剔的客人对花的大小和颜色都有条件。 不知怎么就传到主公耳朵。 主公一拍大腿。 痛心疾首:【你们几个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这么好的神技就只拿来种花……】 正文 664:屠龙局前奏(上)【二合一】 【神技?】 沉稚对这个描述受宠若惊。 沉棠严肃地点头道:【对它是神技一个足可以改变当前世界格局的神技!】 沉稚闻言心中愈发没了底。 纵使沉棠跟她描绘了一副宛若世外桃源的盛世蓝图但沉稚仍无半点儿心动惶恐惊吓占据心头。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哪有这样的能量?听着像是妖姬! 【嘉亦是不解还请主公解惑。】 无法理解沉棠惊喜的人不止是沉稚还有寥嘉这样的文心文士。在他们看来沉稚的文士之道确实有趣但没太大的实际应用价值不明白主公为何视若珍宝。 沉稚的文士之道又不能像林风那样化出粮食正面战场无用战场后勤亦无用。 【你们啊没有我果然不行。】被这么多双满含求知欲的眼睛盯着沉棠也不再卖关子揭晓秘密的同时还不忘引导众人发散思维【此前少美不是跟瑶禾买花?还提了几分成色、多少花瓣、花瓣多大的苛刻要求?你们就没有从中发现点什么吗?】 众人视线默契一致落向寥嘉。 寥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苛刻但他付足了定金沉稚也一口答应说没问题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可不是他刻意刁难:【这么瞧嘉作甚?嘉也是一概不知……】 众人又将视线转回到沉棠脸上——除了刚刚抄到作业的顾池但此刻的他正震惊于沉棠的脑洞还未消化完毕。待他回过神结结实实狠吸一口冷气看沉稚的眸子也盛满敬畏、狂喜以及好奇。祈善等人愈发心焦好似有几只素商在心间挠啊挠的。 顾·主公嘴替·池上线:【主公的意思沉女君能让花随她心意出现她想要的特征是不是也能让粮种随着她的心意改良兼具耐寒、抗旱、耐虫、高产等品质。】 众人:【……】 主公是怎么敢想的啊? 耐寒、抗旱、耐虫还高产? 但凡粮种具备其中一种品质便称得上极品完全有资格上供官府甚至是成为皇家贡粮。自家主公不一样她全都要不仅要还要这些品质集中在一颗种子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褚曜轻叹一声道:【不敢想。】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幼时家境贫寒四壁透风。生父懒惰生母不仅要为生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要打理租来的几亩薄田。浇水、施肥、除草日日如此不曾有一日懈怠因为田地里的庄稼太脆弱。太冷不行太热不行水多不行水少也不行还要提防虫害。 付出十成的劳动换不来一成的回报。 如此苦难还食不果腹! 但不这么做全家都要饿死! 非褚曜一门一户。 家家如此户户如此! 祖祖辈辈皆如此! 但—— 这就是应该的吗? 沉棠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满袖春风眉眼飞扬道:【为何不敢想?想!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想我们都可以将其实现。超凡的力量本就该配上超凡的想象力!】 沉棠挥斥八极沉稚瑟瑟发抖。 她真想说一句自己做不到啊但内心却有一个极小的声音凑在耳畔那是她内心的欲望在勾引她:【万一呢?沉稚万一你能做到呢?既然上天给予你这份机缘让你做了一场瑰丽的梦为何不再大胆点?将这个梦做到极致让史书也登上你的名字。】 沉稚得承认自己彻底被迷惑了。 她臣服自己的欲望其他人则被沉棠画的大饼塞得打饱嗝。沉稚从一个没 什么存在感的边缘人物一跃成为众人焦点。寥嘉更是将自己对文士之道的琢磨与心得写了小册子送给沉稚当参考。褚曜等人更是直言沉稚有什么修炼问题都可以去请教。 沉稚:【……】 压力更大了有木有??? 集合众人之力她极快掌握文士之道。 好消息她确实可以改良品质但这个改良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数十代甚至数百代才能让优良品质稳定遗传;坏消息沉稚天赋有限文士之道不圆满生效的大前提是目标能开花还是具备一定观赏价值的花。 沉棠收到消息只差将「失望」刻在脸上:【我还以为这个「开花」是概念呢。】 例如东西带个花就能奏效。 但显然沉稚还没这么逆天。 沉稚比沉棠更失落她感觉自己做了个瑰丽玄奇的梦如今这个梦即将苏醒。心中的落差让她委屈难过得想落泪沉君下一句就让她看到峰回路转的希望:【不是概念就不是概念吧做人还是要学会满足。瑶禾你不妨从桃树梨树开始练个手?】 积攒足够经验再摸索其他品类。 沉棠跟着就开始许愿了:【我要又大又甜又脆的桃子和梨!若是产量能多点等到了丰收季节官署上下福利又能多一项。】 沉稚:【……】 沉棠依旧滔滔不绝地道:【我记得白梨对水分需求比较大沙梨少些那就让它们往耐旱的方向发展或者让梨树的根系变得更发达一来能锁住土壤二来还能汲取更多水。哦对了还有一个回头让官署张贴告示寻觅有养蜂经验的人才。】 那日官署值班的是褚曜。 他正安静记录沉棠的许愿清单听到这里问她:【主公想喝蜂蜜蒸梨水?】 不然怎么话题跨度这么大? 【养蜂蜜固然有蜜吃但我是正经人正经人怎么可能只想着吃?我只是突然想起——梨树桃树结果之前都需要花粉受精!怎能少了勤勤恳恳的蜜蜂?咱们是可以手动授粉但可以外包为何要亲自动手?】 蜂蜜那只是副产品! 无晦不说还好一说她也想喝蜂蜜蒸梨水了。沉棠暗暗吞咽了口水将冲动压下。 沉稚在沉棠引导下踏上正轨。 只是她文气稀薄培育速度极慢很多时候需要林风配合才能保证进度。倘若来年没有战事二人强强联手第二年让沉棠等人吃上又大又甜又脆的桃子和梨不是梦。 桃子和梨的诱惑始终比不上棉花。 沉稚被沉棠一纸调令喊到了四宝郡。 这里不仅有她的黄金搭档林风还有一个据说能呼风唤雨的栾户曹栾信。沉稚忍不住怔愣出神他们仨若是联手那该叫什么?岂不是天下无敌称得上神农在世? 待文气耗费干净距离沉稚最近的花包已经缀上枝头俏生生地开出一朵朵洁白的花儿。到这一步沉稚才停下来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扭头望向林风二人:「成了!」 简单两个字落在林风耳畔犹如天籁。 「瑶禾!」 情绪激动的她一个飞扑。 沉稚被扑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尽管透支文气让她脸色瞧着一片苍白但沉稚的精神头却前所未有地亢奋。她完全能明白林风为何激动!若是进展顺利未来治下庶民不再饥饿还能保他们不畏严寒这样大的功德如何不让人失去理智?思及此沉稚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泛起薄雾。 「嗯!」 栾信站在田埂上遥望喜极而泣的二人神色不悲不喜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林风迫不及待想将消息告知沉棠。 「主公!主公!主公!」 人还未至人声脚步声先到。 沉棠听到林风激动的声音又从寥嘉口中知道沉稚来了便猜到了几分。林风在即将迈入议厅的时候一改风风火火但急促的步伐出卖了主人此刻内心的激动。 「主公大好消息!」 沉棠将一份处理好的书简放到一边。 问道:「成了?」 「成了!终于没辜负主公厚望!」 看着难得不稳重的林风她笑着轻抚对方发顶温和道:「令德何时辜负过?」 林风的优秀与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没多会儿沉稚才与栾信匆匆赶来。 沉棠询问沉稚有无入仕的想法。 沉稚还未觉醒文士之道之前沉棠鼓励她可以经营自己的事业文气稀薄但她可以催生花草研制出世间最好的胭脂花露。如今有了文士之道若还是当个美妆达人偶尔帮沉棠打打工这也太暴殄天物。 既然宇宙尽头是考编不如一步到位? 面对沉棠招揽沉稚岂会不应。 不做思考便一口答应下来。 她也看得清楚没有沉棠便没有如今一切。这场瑰丽玄奇的梦是眼前之人赐予的。 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第二日官署轮到栾信值班。 _(:3」∠?)_ 看到安排的栾信是懵逼的。 有什么办法让他能同时出现在郡府官署、户曹官署以及户曹官署私田协助林风二人选育优质粮种?面对残酷的现实文心文士也高傲不起来选择了【三心二意】。 他忍不住阴谋论—— 他上这个值班表就是因为他有文宫。 很快他又知道其他人不喜欢值班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值班要多干活儿而是主公的魔音灌耳。主公喜欢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口中哼歌调子古怪旋律磨人。 栾信想起早晨与寥嘉接班后者意味深长递来的木盒打开一瞧竟是两团棉花。 内附一张纸条【塞耳】。 栾信:「……」 奈何文心文士耳力超绝这一招也不能完全杜绝精神伤害。栾信可不想自己脚残疾了上个值又耳聋了主动挑起了话题。 「今日有何喜事?主公心情不错。」 沉棠道:「又有两笔进项。」 栾信不解:「两笔进项?」 沉棠笑呵呵道:「赎身银到了。」 栾信唇角弧度消失了一点。 「此事便这么让主公开心?」 沉棠知道栾信不太赞同自己这一行为。 「为何不开心?公义啊这一郡之长说着风光但做什么事情都要花钱。打仗花钱治理更要花钱。我没能力让文彦公旧臣全部归降这些人不能直接放也不能一直养着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 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我这人有很重的名声包袱所以不能将他们全部杀了只能出此下策。我拿到钱他们保住命。」 的某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便这么轻易就封笔休沐了?回想堆积如山的书简他还以为按照这位主公的性格大家伙儿能一直干活儿到年三十…… 然后初一继续来上值。 沉棠大吃一惊。 「你这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让僚属在官署跨年资本家都不敢想。 栾信:「……」 「不过年二十九 这天官署确实有团建聚餐活动联络感情通俗来讲就是我做东摆宴席你要是方便可以带家卷过来。说起来公义家中几个孩子?头一次见面压祟钱得给。」暂时没有战事氪金党荀贞害不到她她口袋里还是有点儿小钱钱的「按照往年习惯无晦他们还会准备灯市和烟花忙碌一年是时候松快松快享受享受。」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五个新年。 正文 665:屠龙局前奏(中)【求月票】 年二十九白天。 因为前不久经历过大战再加上准备时间不充裕即便是新年这样的大日子四宝郡境内的节日氛围也不浓厚。即便条件有限沉棠仍命人将治所打扫干净布置一些喜庆的装饰并且告知全城庶民从年三十到初七城内一入夜便会有灯市焰火。 焰火要去固定地方观看。 有了四年举办经验这事儿驾轻就熟。 沉棠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 不说是甩手掌柜也不准确。 她这会儿正在准备压祟钱这事儿不能假他人之手。孩子的大人的一只只鼓囊囊的迷你钱袋堆成小山。以前太穷给的压祟钱就一两个铜子儿今年已经全面升级! 林风小天使也过来帮忙。 毕竟偌大官署不止是祈善几个心腹还有为数不少的诸曹署吏图个彩头这样的小福利也不能忘了这些勤勤恳恳的螺丝钉。沉棠一边往里面装碎银铜钱一边念叨说:“……唉好可惜今年运动会是看不成了治所汝爻那边肯定很热闹吧?” 陇舞郡有褚曜几个坐镇加之境内秋收超出预期庶民家家户户攒了点儿储粮。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想来他们现在也能以更加从容轻松的心态去享受新春节日氛围。 林风答:“前几日收到老师的信说是运动会准备妥当规模比去岁还大不少。” 从第三届开始参加人员不再限制。 境内庶民有兴趣也可以报名参加。 胜负不重要重在参与。 “可惜我瞧不见不知道去岁劁的猪今年会花落谁家……啧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尝两口呢……”没全猪宴的新年毫无意义。 将猪猪养膘不就是等着过年宰杀? 林风早就料到沉棠会念叨它们笑道:“老师知道主公会念着它们所以前几日送过来的不止是信还有汝爻治所的主厨以及十头精挑细选的好猪送去东厨了。” 沉棠闻言涎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知我胃者无晦也。” 年二十九入夜。 虽说今年情况特殊沉棠帐下人员不齐但该到的人都到了看着倒还算热闹。 “少美新岁安康。” 递出压祟迷你红包。 “新岁安康主公。” 寥嘉来得最早。今日特地换上大红色宽袍连幞头簪的花都看着喜庆。他笑眯眯接过沉棠的压祟钱手指一捏就知道主公今年没被荀贞祸害小金库丰满了一点点。 其他人也是前后脚赶到。 栾信也带着妻子和孩子赴宴。 刚入内栾信妻子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将三个孩子拘到身边。无他在场众人都是独自赴宴没有携妻带子。虽有几位女君身影但看装扮也都是未嫁之身。 这就衬得她这一家格外特殊。 事实上她判断错了。 除了栾信一家五口荀贞也带着儿子。 栾信也察觉到妻子的情绪暗中抿了抿唇站在原处不知进退。直到沉棠过来招呼:“公义新岁安康。这便是尊夫人和令郎令嫒?生得都好专挑父母长处……” 沉棠手指痒忍不住捏了捏年纪最小的女孩儿那肉都都、粉嫩嫩的小脸捏着手感可真是棒呆了!捏了还想捏。对方先是局促不安地看着沉棠大概是想起父母出门前的叮嘱脆生生开口:“沉君新岁安康。” 另外两个年长些的孩子也跟着道贺。 “嗯嗯嗯安康安康都安康乖孩子。”沉棠从袖中掏出最特殊的三个大红包分别塞给三个孩子。眸子亮晶晶写着栾信夫妇二人都无法解读的莫名……兴奋? 能不兴奋吗? 她帐下单身狗泛滥新一代寥寥无几。 此前只给姜胜家的孩子、宁燕家的闺女包红包而轮到沉稚的女儿出生新年都已经过去了今年难得能看到新鲜面孔还是一次多了三张。这红包给的很舒坦。 “多谢沉君。” 三个孩子很有礼貌。 栾信夫妇也收到了压祟钱尽管早就过了收压祟钱的年纪但他还是收了下来又不经意地问沉棠道:“主公为何不见其他同僚的家卷?还是说另外设了席面招待?” 沉棠也了一眼不争气的众人。 反问:“不带家卷来是他们不想吗?” 栾信夫人心思细腻还以为其他人是因为打仗没让家卷跟随。一想到打仗对手是谁她神情微僵站在此地浑身不自在。 谁知沉棠补刀:“莫说养育这样冰雪可爱的儿女他们能先找到女子成婚就不错了。搁在以前是要多交一份人头税的!” 简单来说超过多少岁不成婚犯法的。 不仅要被打板子还要多交税。 尽管沉棠本人提倡自由恋爱但帐下一群单身狗作为主公的她也非常有压力。 为什么? 因为婚育也属于幸福考察范畴。 单身狗太多侧面反应这个公司福利待遇不好员工无法养家湖口或者频繁加班压榨员工挤占员工婚育的时间与精力。 无论是哪一项沉棠都觉得自己冤枉。 这些单身钉子户丘比特用加特林发射金箭都未必能解决。他们不肯成婚成家沉棠上哪儿可持续发展压榨……啊不培养他们的下一代?于是她看栾信更顺眼了。 栾信:“……” 大过年没那么多上下忌讳顾池便呛了一句:“主公可有听说何为‘上行下效’?” 沉棠没好气睨他:“顾望潮!” 奈何顾池是真不怕死。 “若主公做个表率吾等必然效彷。” 沉棠不信自己治不了他指着布菜的侍女道:“将顾督邮的酒水撤下去换奶。” 顾池:“……” 看热闹的其他人忍俊不禁。 被看热闹的顾池没好气道:“你们笑什么笑?一个个年纪不比我小不也孑然一身一把年纪老大难?我好歹曾经有过婚约你们几个有什么?全部上一边儿去!” 沉稚笑盈盈道:“我有女儿。” 林风也跟着凑趣儿:“我年纪还小。” 难得换上一身俏丽红装的白素抿了口酒水双颊染上绯红:“我不缺人喜欢。” 顾池:“……” 深吸一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 有了这一出热场气氛烘托到位。酒宴之上众人难得卸下负担以轻松风流的舒展姿态毫无拘束地谈天说地。沉棠也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全猪宴。待到气氛最高处她举杯:“我以羊奶代酒与诸君畅饮一杯。盼来年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主公同乐。” 第五个新年在一声声祝贺中度过。 年三十花灯如昼焰火漫天。 尽管已经提前宣传通知但孝城庶民仍很拘束。入夜之后街上出来玩耍的游人并不多。直到漫天烟花照亮天际才有越来越多的庶民忍不住好奇心携家带口出门赏灯市烟花。在炫目烟花表演的蛊惑中他们紧绷多年的神经才短暂地松缓下来…… 沉棠喜欢坐在高处欣赏这片人间好似她抬手去抓就能抓住一瞬即逝的美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沉棠如今能完美控制言灵不再失控已经很久没有闹出文气抽空的乌龙。 当然为了布置今年的烟火她的文气所剩也不多。抬头是烟火璀璨低头是人生百态。她口中轻念这首写尽盛景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蓦然回首……”沉棠顿了一顿不由得想起来自己从刚穿越来的孤身一人到如今身后也有一群值得交心托付、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屋檐下有人大煞风景。 “今儿不是三十吗?明儿也是初一。” 根本没有美好的月色可赠。 正在抒情的沉棠脸色一沉。 冲着下方威胁道:“荀永安不想大过年被你阿父用蹀躞抽最好当自己是哑巴!” 下方的某人立马闭了嘴。 跟着沉棠听到一声轻微的噗嗤笑声。 她心中咯噔。 整个人倒挂在屋檐下跟食肆雅间的荀定二人眼对眼准确来说是荀定看她她看公西来。公西来也被跟蝙蝠一般的沉棠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沉君。” 沉棠痛心疾首:“我有负奉恩所托!” 这下轮到荀定心里咯噔了。 “主公!” 好大儿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沉棠不客气地道:“你喊我公主都没有用。公西仇临行前特地将阿来妹子交托给我让务必我防火防盗防你荀永安。你倒好大过年不跟你空巢老父亲一块儿守夜约阿来妹子跑来这看烟火逛灯市。你老实交代你小子是不是不安好心?准备等公西仇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surprise让他喜当舅?你敢这么做公西仇不止捶你还捶我!” 荀定:“……” 沉棠那一串话他不是很明白。 但核心意思是懂的。 当即涨红脸摆手:“没有!没有!” 又忐忑地看着公西来生怕被误会。虽说坑公西仇很爽但他绝对不会用这样下作又不负责任的方式喜欢一个人肯定要步步到位。哪怕他知道让公西仇点头很难。 沉棠逗够了心里这才舒坦。 离去之前不忘叮嘱公西来。 “你阿兄吩咐的别过门禁再回家。” 公西来绯红着脸道:“嗯。” 待沉棠蹿没影儿荀定问公西来。 “何时有的门禁?” 公西来也摇头:“不知。” 她当然不知因为这是沉棠瞎诌的。 栾信夫妇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观灯赏花街上游人渐多妻子担心地看着他:“要不要寻个地方歇一歇脚?”三个孩子一开始还拘束但毕竟是孩童很快就放松闹了。 栾信腿脚不便跟着吃力。 他摆手:“不用为夫还好。难得孩子们这般开心。街上人多不跟着不放心。” 长子还好次子和小女儿闲不住。 妻子欲言又止。 她不单单怕栾信累着也担心栾信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往年有这样的活动他总是一人闷在书房再不就待在官署不肯出来。栾信道:“不需要有这么多顾虑。” 他顿了一顿道:“都已经过去了。” 有修炼资质的人大多早慧。 栾信很小时候便能记得事情。 他清楚记得自己出身普通人家父母守着小生意养家湖口贫穷但还算安稳。但是安稳这个词对于这个一生能换两个国籍的世道而言它是奢侈的。于是战乱让他失去双亲他随流民逃难以行乞为生。 记得那是个同样热闹的上元佳节。 这个节日属于风流才子俏佳人而他只是一只蜷缩在市井最晦暗角落瑟瑟发抖的虫子。可即便是虫子也喜欢光与热。年幼的他禁不住诱惑试图加入人潮之后便是一辆疾驰的马车以及碾过右腿的剧痛…… 只是这些痛跟多年之后挑断腿筋削去半边髌骨沸水浇注又显得微不足道。 妻子轻咬着唇:“可是……” 栾信感受丹府所剩不多的文气温和文雅地道:“主公不是说了么?这场烟火灯会是为全城庶民准备的不独独属于谁……” 他眼中的世界比旁人更为绚烂精彩。 既然能看为何不出来看一看? 妻子闻言也不再劝说。 只是更加专注盯着三个孩子不乱跑。 栾信叹道:“为夫可是文心文士哪个拐子能在文心文士眼皮底下将人拐走?” 妻子道:“又不单是担心被拐子偷。” 游人这么多被撞倒也心疼的。 栾信拖着不灵便的腿慢慢跟着前面一大三小还不忘出言提醒他们走路小心点。 恰逢此时烟火节目进入了最高潮。 一家五口来到中心会场。 这里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过来的庶民都被拦在绳索外会场中心只有一人。此人身形魁梧相貌平庸肌肤格外黝黑笑容憨实。他身边烧着一桶通红的铁水。 一众游人屏气呼吸。 终于—— 铛! 灼热铁水挥洒半空。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这是实实在在的!与言灵的表演相比又有另一种别样的恢弘壮丽炫目夺人。 正文 666:屠龙局前奏(下)【求月票】 休假第一天被窝睡。 休假第二天家里蹲。 休假第三天咸鱼躺。 休假第四天…… 沉棠这几日都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也是她一年当中少有的惬意时光。既不用操心官署还剩多少没处理完的政务也不用担心荀贞是不是又给自己欠下巨额债务。 每天睁开眼睛只用思考三件事—— 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若是对这些都没啥兴趣她随便找哪根房梁也能躲一天。整个人的状态慵懒放松得像是只将柔软肚皮露出来晒太阳的猫儿。初四这日沉棠躲在郡府打盹儿偷懒。 奈何有人不想她这般惬意舒服。 「主公主公主公……」 林风倔强的声音由远及近钻入耳膜。 沉棠被扰了清梦口中「唔」了一声双手高举头顶用力舒展懒腰。她闭眼深呼吸几口气待睡意散去大半她才抱着被子从房顶翻身跃下恰好降到林风跟前。 沉棠头顶被子双手抓着被角拢于身前乍一看像是穿了件戴兜帽的鹅黄宽袍。 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张脸。 林风被她「袭击」吓得脑袋后仰硬生生挤出双下巴。待看清人影是沉棠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后怕似得轻拍胸口:「主公越来越坏了怎得还故意吓唬人呢?」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yuan】 沉棠打了个哈欠:「这怎么叫我越来越坏?分明是令德扰人清梦在前啊你家主公我一年到头能有几日可以睡个尽兴?今天不是初四?你不出去玩耍来找我作甚?」 「自然是寻主公一块儿出去。」祈主簿说主公一直窝在郡府不好这几日是难得的年假也该参加一下这个年纪该有的娱乐活动彻底松快。林风便来找沉棠了。 「不要不出去。」 沉棠幼稚地将被子一合将脸也遮住转身往房间踱步而去。她自诩是稳重成熟的成年人了跟林风这样青春靓丽的少年有代沟。奈何林风已非当年的软萌小萝莉。 她腰间一紧视线陡然天旋地转。 「令德!」 「嘿这就由不得主公你了。祈主簿说让你多出去走走免得捂久了生霉。」林风将人抓起就抗走一个【追风蹑景】蹿上房顶再借力闪身人已经在郡府之外。 裹着心爱鹅黄蚕丝被的沉棠:「……」 她在第五个新年的初四差点儿社死。 好说歹说才让林风同意将被子送回去。看着紧盯不舍的林风沉棠残余的三分睡意也飞了个干净:「走走走怕了你了。」 孝城百废待兴没有多少玩的地方。 但对于几个全年都在忙碌工作的社畜而言却是哪儿哪儿都新鲜。是的几个。除了林风还有沉稚、白素以及几个女营中层属官。林风大老远便冲她们几人挥手。… 沉棠无奈笑笑跟着上去。 哪有小姐妹逛街把上司喊过来的? 但很显然她这个上司对于这些「小姐妹」的意义完全不同。不仅不拒绝还求之不得。特别是那几个女营属官正常来说很难看到沉棠因为跟她们交接工作的直系负责人是白素。她们没想到林风真能将人请来紧张又激动连双手也无处安放。 「主、主公……」 「主公新年安康……」 沉棠看着几张憋红的脸搔搔鼻尖想着该说点儿什么:「今儿初四又不是初八不用太拘束。你们不用当我是主公还是公主玩得尽兴才是最重要的不用顾及 我。」 事实证明—— 一个人逛街和一群人逛街还是不同的。 虽然孝城几经战火但毕竟是四宝郡经济最繁荣的治所再加上新春氛围加成各种商铺都开了门做生意。沉棠跟着她们一路逛过来从胭脂水粉、布匹成衣、簪钗钿笄、环佩香囊、笔墨纸砚再到话本怪谈…… 一行人还在铁铺门前围观刀剑。 白素更是跟老铁匠唠嗑了许久讨价还价买了几块矿石神情带着隐秘的喜悦。 她们是边逛边买沉棠是边陪边吃。 从出门开始到现在沉棠的屁股还没沾过座儿。看着认真挑选布匹、谈论该做什么好看的林风几人她暗暗想道:【如果还有步数今天绝对能进决赛圈……】 「主公这个颜色如何?」 林风抓着一匹蚕丝布问她意见。 「这颜色太艳俗招摇了不符合你的性格我估摸着只有少美这样的人(骚包)会喜欢。」沉棠嘬了口香浓热奶认真给出意见「……不曾见你穿这种颜色……」 林风微红了脸:「主公当然看不到。」 沉棠:「???」 「买来做腰巾的……」若家中有女性长辈帮衬自然用不着林风自己出来置办这些。而老师褚曜虽是长辈但毕竟是男子顾不到这些细枝节末他也不方便插手。 沉棠:「……」 除了林风白素几个孤家寡人其他人还帮家人买了不少回头能让信使捎回去。 逛得钱囊空空腹中轰隆。 寻了一处食肆用餐。 味道自然不能跟官署大厨相比食材也不怎么新鲜但人在疲累的时候吃什么都似山珍海味。一行人又都胃口极佳两个店小二上菜都赶不上她们的消耗速度。 因为是白素买单沉棠放心敞开胃口。 「嗝——」 沉棠用帕子抹嘴。 林风贴心地送上来一碗温水。 其他人在叽叽喳喳谈论还缺什么没有买沉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但这个话题却给了她灵感:「唉当下的娱乐活动还是太少了。若有个戏台子能打发一整天。」 林风却理解错误。 「主公想看杂耍?」… 但杂耍艺人那些看家本领搁在有飞天遁地之能的武胆武者面前忒无趣了。 不知主公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沉棠摇头道:「不是杂耍是戏剧……」 这个时代有歌舞但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因为普通人养不起舞姬乐伶。民间乐舞也有可质量不高更别说形成系统组织和演绎形式。沉棠托着腮想得出神。 林风也不打搅她。 掏出一本早上淘的小册子。 还未看上两眼就被一只手抽走。 林风心中咯噔险些以为是老师褚曜待抬头看到是主公紧绷神经才松缓下来。沉棠将小册子翻了两眼问:「好看么?」 「内容挺离奇的……」她说得含湖。 沉棠喃喃:「若有人能演绎出来……」 应该能丰富一下人们贵乏的娱乐生活。 林风还未明白主公的意思小册子就被她塞了回来还叹气道:「我感觉这是个好想法但却不是时候。娱乐繁荣还需要经济托底陇舞郡那边可以试点但四宝郡这边还是先想着吃饱肚子……令德你有多少这种小册子?好好搜集起来有用。」 这个时代不存在影视版权意识。 即便讲原作者多半不知断奶了没。 林风抱着小册 子问:「主公当真?」 她不用躲着老师买话本了? 「嗯但只许搜集不许多看。」 林风怏怏地道:「哦。」 正说着一个靠在窗边吹风看景色的女营属官叫了声:「你们快来看有热闹看!」 其他人三三两两围了过去。 一个窗户挤着好几颗脑袋。 沉稚挤了个黄金位置看了半天只看得出是俩男人为了个花娘争风吃醋其中一男子还带着几个朋友。朋友并未声援男人反而搂着女人靠在门边看热闹。她看了会儿只觉得没趣。但其他属官显然不这么觉得指着几个男人滴滴咕咕交换眼神。 一人:「这叫什么?顶风作桉啊……」 另一人:「连顶风作桉这词都会啦?」 那人洋洋得意地道「那是好歹是尉属官怎能大字不识?传出去岂不是被底下的姐妹笑话?嘿嘿我日后还想统兵打仗呢等识字多了跟着军师读兵法……」 沉棠建立军队便一直在扫盲。 一开始是让其中识字的小兵教其他人学会数字和名字完成这个阶段「学业」进阶到用军营军法当教材识字让兵卒在认字的同时将纪律牢记于心。倘若学到这一步的士兵还想继续「深造」每旬会有一名军师文士来军营集中授课讲解简单的军阵兵法。 这几个属官不是快要「深造」便是已经在「深造」的路上便于日后扩大女营。 她们凑成一团太惹眼惹来白素几个注意。沉棠最喜欢凑热闹了:「瞧什么呢?」… 几人相顾失言谁都不敢先说话。 沉棠耳力又不差听得到楼下动静。 「你们让开我看看。」 作为主公的她配得上黄金视角。 几名属官默契往左右让开但仔细看她们眼神便会发现眼底有些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隐秘兴奋。沉棠往下一看底下的争风吃醋已经从口角之争演变成武力对抗。 看到两团微弱的武气光芒亮起。 沉棠:「嚯俩武胆武者!」 白素:「……」 看到两***脚功夫一脉相承。 沉棠:「嚯大水冲了龙王庙!」 白素:「……」 看到两人打得不分上下互相摇人。一人的伙伴从楼中冲出来另一人的伙伴就在附近看热闹。两方还未倾斜多久的天平又陷入僵局花娘龟公慌乱成一团游人避退。 沉棠:「嚯出来点外卖还打群架!」 白素:「……」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哪怕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武胆武者就三四个但闹出来的动静也是不小。附近商户纷纷关门也有人小心翼翼探出窗。沉棠拍着窗沿嘴里小声地火上浇油道:「打起来、打起来是没吃饭啊?还是没睡觉?这么菜怎么不去舞厅斗舞……不知道这样打不死人吗?」 狗咬狗鸡毛乱飞。 白素:「……」 她也了一眼几个属官属官避开视线。 这时林风看着楼下其中一人。 咦了一声道:「怎瞧着有些眼熟?」 沉棠拍窗的小手手一僵白素神色为难地凑近她耳畔极其小声地提醒她道:「主公这几人他们是……应该是咱们的兵估摸着是过年看管不严就偷熘出来了。」 说完她再看主公的脸色。 嚯从白变黑就一瞬的功夫。 沉棠双手紧握成全愤怒值原地升天。 阴仄仄地道:「少玄将他们全部提上来别让 他们继续丢人了。虽说大过年的我不想见血但也不是不能见血。真将我的面子丢光我不介意让他们丢命!」 字字句句饱含着杀意。 白素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转身时属官将刚买的帷帽递给她。 她们不确定庶民知不知道底下这些人的身份但白都尉就这么下去多半会惹来不必要的恶意揣测于名声有碍。戴着帷帽真有作用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聊胜于无。 白素戴上后匆匆下楼。 沉棠不想再看闹剧。 她感觉疼痛从脚丫子移到了脑瓜子! 脑瓜子嗡嗡的! 她没奢望过自己的兵一点儿不犯错毕竟他们最初的成分是杀人不见血的土匪指望土匪能有什么节操?只有少部分才是用钱买来的奴隶生杀予夺都在她手中。 若只是「小节有损大节无亏」她也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整顿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钢铁纪律也不是一日养成的等她腾出手可以一个一个抓秋后算账。… 但她万万没想到—— 这些人能干出青楼门前打群架的事儿! 艹他大爷的! 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心思都有了! 白素也知道沉棠在爆炸临界点的心情还未走出食肆便散发出威势铺天盖地压向打群架的众人。他们没想到半路能杀出个多管闲事儿的正欲开口威胁一抬头却看到白素抬手掀起帷幕露出的小半张冷若冰霜的脸。普通兵卒或许没见过但有武气的几个低阶武者却是见过白素这张脸当即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面色煞白煞白的。 「你们几个——」白素冷笑着扫视众人一圈将他们狼狈模样和迥异表情收入眼中阴阳怪气道「挺会挑时间和地方。」 因为白素今日是女子装扮而孝城庶民不知女营名声。所以她一出现这些大打出手的客人就跟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冷汗直流两股战战庶民看不懂是啥意思。 但直觉告诉他们—— 这戏热闹! 有瓜! 沉棠头疼揉着太阳穴她一个吃瓜的头一次被人吃了瓜这让她面子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刀人的心思更重了。 白素问他们:「就你们几个?」 半晌其中一个小头目才颤巍巍地出声:「就、就我们几个……没有其他人了!」 「当真?你可知言灵之下无谎言?」 「当真是当真!」 其他几个普通兵也反应过来意识到麻烦大了仍有几分理智尚存点头如捣蒜。如果只有他们几个闹事儿规模不大上头的火气可能小点儿。若是人再多一些…… 莫名的有冷风灌注脖子。 这事儿绝对要「大事化小」! 白素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种时候讲义气?」 她耳朵一动敏锐听到几道被周围吵闹声掩盖的脚步。抬手一扬化出双剑纵身飞跃至屋顶双剑高抬刷刷几道剑气。 只听接连几声哎幼惨叫紧跟着重物落地。没多会儿白素将几人从屋顶丢下来。这几人皆是衣衫不整松垮挂在身上其中一个裤腰带还没系好隐约能看到歪歪扭扭的灰色犊鼻裈。食肆楼上的几个年轻属官哎幼一声双手捂脸怕长针眼。 白素环顾众人抓住一人发髻。 单手拖向食肆:「跟上!」 希望主公火气还能压得住。 油爆香菇 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正文 667:你留吗?【二合一】 沉棠的火气有没有压住暂时不知。 围观的游人好奇心是彻底爆了。 来人行事雷厉风行一出手就让一众嚣张打群架的暴徒乖顺听从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人大有来头! 或者说食肆内坐着位大人物! 孝城以前是有不少世家大族聚居但随着一场场战乱散的散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所谓大族都是后来上来的暴发户。 底蕴不深根基不稳。 莫非打群架的暴徒是他们中的哪一家? 人群中有个吃瓜群众还算清醒。 “……应当不是那几家吧……” 旁人问:“为何不是?” “孝城刚刚易主谁能吃准这位新主是什么态度?据我远房亲戚讲啊这位沉君脾气不太好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这事儿要是捅到人家沉君那里岂不是给了人发作的把柄?那几家眼皮再浅也不至于找死吧?这种时候不该夹紧尾巴做人少做少错吗?” 】 吃瓜群众听得津津有味深以为然。 “有道理有道理兄弟这话有道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那话说回来里头的人是谁啊?” 吃瓜群众闻言沉默直到一人脑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似是害怕被沉棠等人听到夹着嗓子窃窃私议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的大人物就是那位沉君?” 气氛诡异沉默了好几息。 “咳咳咳——散了吧散了吧。” “是啊是啊……” 没一会儿吃瓜群众做鸟兽散。 他们能从容抽身但被白素拎走的一群人可就没那么自由了。一伙人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心中忐忑打鼓。见到面色阴沉的沉棠前他们心中仍存着几分侥幸—— 侥幸什么? 侥幸他们是撞主将手中而非主公手中。 倘若是前者尚有转圜余地。 或降职、或罚看守营门、或罚去徭役再严重些就是罚军棍打个半残逐出军营。 但若是撞到了后者手中…… 光是萌生这一念头其中两名低阶武者就打了个寒颤。他们是最早期的班底见识过沉棠残酷血腥的手段。当年收编土匪顶嘴、反抗甚至起床迟到都可能去见阎王。 奈何老天爷没听到他们的祈祷。 熟悉的犹如恶魔低语的声音清晰钻入他们耳膜在脑海萦绕盘旋一股森冷杀气似森冷毒蛇将他们死死缠紧:“你们好大的架子还得本君派白都尉下去请你们上来!” 沉棠对敌人冷酷果决对内热情和善。军营演武场时常能看到她与各位都尉切磋的身影。即使是小兵向她行礼也能获得回应。 郡府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克扣粮饷这一点便胜过其他势力一头。他们为什么来当兵小部分入伍是为了建功立业混出头大部分还是因为不当兵活不下去、吃不起饭。 但这不意味着她真是老好人。 她只对自己人好。 一旦离开自己人的范畴…… 冬!冬! 那两名低阶武者听到声音便膝盖发软扑通跪下声音响亮听得人膝盖疼。其他兵卒不是二人的同乡便是他们底下的兵见长官也跪他们也齐刷跪下伏在地上。 沉棠憋了一肚子的气小口喝着林风递来的温水阴阳怪气地道:“你们几个跪我作甚?我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你们的父母祖宗!我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威信的被你们忽视的主公罢了。让你们记下我亲手编写的军营规章你们有几个记到了心里?” “标、标下不敢……” 有胆大的小兵抬头看沉棠的脸。 一看顿时魂飞胆裂。 “不敢?”沉棠气得掷出手中还有温水的陶碗陶片在二人身边炸开恰恰好划伤二人侧脸伤口还很整齐她起身指着窗外楼下质问“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众人脖子愈发冷飕飕。 “你们这个点应该在哪里?”沉棠嫌路上一人挡道抬脚便将人踹一边“回答!” “回回主公在、在军营……” 沉棠气笑了。 一问:“幼还记得呢?” 二问:“那你们刚才在哪里?” 三问:“青楼门口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在花娘、倌儿身上寻欢作乐找雄风是吧?” 沉棠知道这是孝城难以剜去的毒瘤是前前前任郡守晏城亲手埋下的隐患为了恢复经济才广建青楼。她倒是能一声令下强行取缔但这些人如何生存又成了问题。 要做就要面面俱到。 不然的话—— 将人救出火坑却不管与杀人无异! 这些人身世各有坎坷。 或是父母买卖或是被人略卖或是家道中落牵连获罪或是走投无路自卖自身当然也有一小撮自甘堕落。沉棠有心处理但积弊已久她准备照着计划徐徐图之。 但计划执行要等她找好教人谋生技艺的授课艺人给人检查身体治病的专科医师安排能集中安顿人的地方还要准备一笔资金保证学习到独立生存期间所需的生存。 解决这些人还算简单麻烦的是孝城经济高度依赖声色她还得跟一众僚属商议如何扭转这种畸形的经济生态和扭曲民风。 这都不是一日之功。 但确确实实是她下了决心的! 结果呢? 她手底下的兵跑来点外卖了! 点了外卖不说还在门口打群架! 军纪散漫罔顾军法还打了她的脸。 沉棠脾气再好也想三尸神暴跳。 众人连连求饶磕头磕得冬冬作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沉棠从不听什么求饶和告罪她这里也从没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他们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那就别怪上半身遭罪。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怒火过了峰值神情也澹定下来但目光依旧森冷杀意未退“全部带去军营吧该上军棍上军棍!让那些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但没做以及做了但没被抓住的全都看看下场!少玄大过年的我还不想见血懂吗?” 白素心领神会:“末将遵命。” 兵卒们闻言却是长松口气命保住了。 第五个新年的初四。 上午在逛街下午在军营。 这事儿很快传到休年假的众人耳中他们意识到事情严重顾不上手上的事儿纷纷往军营赶去。一来就看到两位老将跟沉棠请罪治军不严往大了说可是能上军棍的! 沉棠自然不会处罚二人。 且不说他们是从褚杰那边半路过来的即便不是三军上下这么多人有人互相包庇偷偷摸摸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上头的人也很难察觉。但完全不管又不行她便象征性斥责了两句各罚半个月的军饷。 祈善头个赶来或许是一路用【追风蹑景】到的时候呼吸还有些不稳:“主公。” 沉棠道:“元良放心我没杀人。” 尽管不想承认但以当下风气而言点外卖的性质还没当街斗殴严重情节也没上升到丢命。她怒火再盛也还有几分理智。 特别是大战在即的当口更需斟酌——杀鸡儆猴可以但不能让猴也产生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因此沉棠只是喊了人过来围观几人被上军棍数量还在能承受的范围。 祈善闻言便放心了。 出人意料的是栾信是第二个到的。 他来的时候便听沉棠在发飙。 “但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帐下不需要有这样不守纪律的兵!今日能为了争风吃醋在青楼门口打群架明儿是不是能为一己私欲率众做更离谱的事情?是不是会罔顾法度纪律杀良冒功、强抢民女、杀人夺财?这种害群之马我这里庙小万不可留。军棍结束之后让他们收拾包袱滚蛋!” 沉棠还在生气但处置手段不算过分祈善自然没什么好说而且作为军师谋士还得请罪。毕竟他也有治军职权沉棠真要问罪从上到下没谁能逃除了栾信。 毕竟人家刚加入不久还是户曹掾除非下次随军不然跟治军八竿子打不着。 他会来纯粹是因为顾池。 顾池收到信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发生这么大事不来凑个热闹也说不过去。至于他为什么会在顾池身边纯粹是因为顾池这几天没事儿干就赖在他家不胜其烦。 顾池掀开军帐帷幕心声活跃。 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居然还快不过栾信。 沉棠看到顾池神色起了微澜嘴上说着:“你们不在休年假一个个往军营钻作甚?这只是一桩小事处理完了就好了。” 顾池老老实实道:“自是来请罪。” 沉棠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对着顾池笑骂一句道:“大过年请罪也不嫌晦气?” 营帐外军棍声逐渐停歇下来。 沉棠抬手轻挥双手撑膝起身。 “既然望潮来‘请罪’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将他们逐出军营。他们愿意转投别处也好愿意归乡谋生也好各奔前程。” 顾池眨眨眼:“为何是池?” 这里的几个人以及后脚赶来的荀贞和寥嘉二人哪个不能做?非得给他找活儿? 沉棠拍他肩膀:“你清闲。” 单身狗闲着也是闲着有空就多干活。 顾池:“……” 他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苦哈哈地接了差事。 军棍是当众执行的一为震慑二为敲打让蠢蠢欲动的人掂量掂量触犯军法的代价付得起还是付不起!当犯错成本直线飙升了再管不住的下半身也能管住。 另外也能借着这次好好整顿军营。 好好的年假出了这么糟心的事情沉棠的心情可想而知她长叹一口气道:“思来想去还是要设立一个政……额特殊的监军。这些兵卒的思想和纪律还是太差了。” 她现在是脚丫子疼脑阔子也疼。 顾池出营帐没有几步迎面碰上姜胜。 他顿时笑靥如花飘上前勾肩搭背。 “先登来来来。” 姜胜不肯改道:“主公那里……” 顾池道:“都已经解决了。” 再过去就是触霉头。 姜胜闻言脚步一顿顺着顾池方向走。二人慢悠悠往执行军棍的演武场过去他在路上从顾池口中知道事情始末挑眉。 “先登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姜胜哼道:“你不是最通主公心意?” 顾池还能不知道怎么办? 顾池:“先登这话好似池妖言惑上谄媚邀功……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的说辞?” 比如他跟主公心有灵犀什么的。 姜胜不肯给面子。 待到了演武场姜胜视线扫过一众刚执行完军棍的兵卒眉眼间的玩味更浓意味深长道:“今儿黄历不宜婚嫁宜出殡。” 顾池竟是一人都不留。 全是要死的面相。 也是他们确实该死。 顾池诧道:“今天日子这么不好?” 姜胜将他勾肩搭背的手拂开。 提醒:“回去记得艾叶洗洗祛晦气。” 顾池办事儿自然万无一失。 他脸带笑意地送走姜胜遥遥瞧见栾信在演武场旁边目光悠远似有几分怀念。顾池热情迎了上去出声打断栾信的思绪:“公义头一次来要不要在下陪着走走?” 栾信:“主公不是交给你差事?” 顾池真心道:“如何有公义重要?” 栾信:“……” 论脸皮厚他是比不过眼前这厮。 顾池迁就栾信那条不灵便的腿二人走得缓慢。望着那些捂着屁股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回各自营帐的兵栾信看了几息收回视线:“主公会留着这些人性命吗?” 顾池神色不变唇带笑意。 反问:“公义会留吗?” 栾信不解:“为何问信?” 他问的是主公而顾池问的是他。 顾池澹声道:“军法之内他们命不该死但军法之外他们其罪当诛。主公愿意留他们一命但池作为主公僚属首要职责便是将一切不利苗头扼杀。这些人知道要被驱逐军营对主公心生恨意为何还要留?若公义如今还是军师谋士你会留他们吗?” 这个问题—— 栾信摇头:“不会留。” 顾池笑道:“池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