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汉月》 正文 第001章 初抵西汉 秦慎的意识在慢慢恢复昏迷中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仿若置身无尽的风浪中不断地翻滚摆动被撕扯就连灵魂似乎都要和身体脱离了关系痛楚难当犹如挣扎在死亡边缘。 “我看到塔丝从添伤叼瞎来哩。” “添伤赠沫灰叼瞎人哩拉不丝添神吗?” “……” 耳边传来似远似近并不熟悉的嘈杂方言身体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渐渐清醒的他感受着这些动静从那噩梦中猛然惊醒刹那间刺入眼中的是耀眼醒目的阳光以至于他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更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头痛欲裂。 片刻后适应了这种强光再次睁眼滚动眼珠只见众多穿着古装的男女老少正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用好奇而又恐惧的目光朝他打量。 还有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孩童蹲在地上拿着一截小棍正要朝他戳来蓦然见他苏醒连忙将棍一扔躲到大人身后探头张望眼神中带着三分畏惧七分新奇。 这是哪里? 迷惑中想要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疲惫不堪于是躺身有气无力地问道:“请问……我这是在哪里?” 窃窃私语陡然停歇鸦雀无声。 天、天神……天神说话了!众人如定格般怔在当地过了片刻又面面相觑。 突然间也不知是谁最先“啊”的一声尖锐惊叫将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只见有人手舞足蹈中拔腿便跑随即围观的小姑娘、男童以及大人尽皆四散而奔就连白发老翁此刻脚步也变得轻快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大脑仍处于低俗运转的他被眼前这怪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相较于这反常的现象他更关心的是自身状况是以微一诧异过后不及细想而是扭动了下四肢发现除了乏力之外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安心躺在地上等待体力恢复。 四下里一片安静他的大脑也渐渐运转正常思绪亦不由自主的回到昏迷前的一幕大惊之下连忙抬手向胸前探去—— 还在。 迫不及待地取出来细细端详阳光下玉佩晶莹剔透也完好如初同时又如往常一般毫无奇特之处。 那当时是怎么回事? 他清晰的记得昏迷前的一切他因为好奇探索着走进了那个几十米深的小洞穴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尽头那块光洁无比的石碑…… 他依稀记得在昏迷前的一刻他看到了胸前衣内的玉佩发出光芒。 是这样!好像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忽然间他也不是特别确定。 那我现在不是应该在洞穴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他们救的我?秦慎皱眉思索了片刻后一无所得思绪反而更乱无奈的挥手想要甩去这些烦恼这才发现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于是便强撑着站起身子环顾四周。 十来座土房茅屋门户紧闭而里面似乎正有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向他窥视。 这场景又在拍什么老掉牙的古装大戏?秦慎心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走到一间茅屋前轻敲门扉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个剧组?是你们救的我吗?” 无人应答寂静中门后似乎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什么鬼?门内的反应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等待了片刻后只得又朝另一户人家走去。 第二间第三间…… 直至把所有房屋问了一遍依旧毫无结果。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是在做真人秀节目?有人在偷拍我的反应?那我可不能落下笑话秦慎心中有了计较便压下心中疑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镇定样子四下仔细察看然而并没有看到隐藏的摄像机之类。 那这究竟是什么鬼?!还有当时是怎么回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在这里是他们救的我吗?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疑问给不出答案的他心里发毛只觉其中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诡异同时对周边事物一无所知的这种感觉亦让他莫名烦躁起来连忙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站在空旷无人的屋外怔怔出神半晌压下那强烈的踹门而入念头百无聊赖的再次查看身体状况和随身物品弓箭匕首等物件也都在身上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抬手查看时间—— 号称日误差不到一秒的劳力士此时显示六点二十五分。 秦慎眯眼看了看正当头顶的太阳脑中萦绕的只有两个字——我去! 看我回去怎么投诉你们恨恨的腹诽一句从口袋掏出手机要给家里报个平安然而点亮屏幕却发现居然没有信号。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云中。 旭日东升秦慎驻足遥望云中城已是三天之后。 他本来可以更早抵达云中不过当他走出那片村落得知真实情况后他和他的小伙伴—— 噢他没有小伙伴他惊呆了。 西汉末年新朝王莽末年一个在历史中短暂存在而正史又不太承认的朝代一个令大反贼吴三桂看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而猛然拍案叫好的朝代一个有着王莽、刘秀、王匡和云台二十八将等等风云人物的朝代一个被后世无数人喻为“位面之子大战穿越者”的朝代…… 他秦慎难道是老天爷这个大魔术师派来见证奇迹一刻的么? 那我现在已经见证了奇迹可以回去了吧?秦慎闭眼晃了晃脑袋睁眼看到的还是刚才的一切幽幽叹了口气仰面朝天比划了一个不堪入目的手势后毅然钻进山林。 因为他知道人无论到了哪里只要他还想滋润的生存下去那么就肯定离不开钱。 看起来很现实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比如现在他扭头看看肩背的三只野鸡和两块羚羊皮再看看手中提着的火红狐狸满脑子考虑的就是这些货物待会能卖多少钱而不是即将踏入的汉代古城究竟是什么模样。 也许只有这条狐狸还能卖个好价钱吧这么好的皮毛可不多见。 说起这捕猎手段生长于草原的他自信就算与古代专业猎户相比恐怕亦是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更何况他还曾一集不落的观看学习过贝尔主持的《荒野求生》等节目他有极度的自信就算把他丢在渺无人烟的荒漠都有办法生存下来至于这种动植物泛滥的古代森林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眼前的这条狐狸就是昨晚被他牛刀小试制作的简易机关所捕获因此只是腿受了点小伤此时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珠无辜地瞧着他。 心情不错的他呵呵笑道:“小狐狸心服口服吧?要知道我可比你多活了两千年你栽在我手上也不算冤枉。” 小狐狸眼珠骨碌碌的转动了两圈依旧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 “咳你也用不着这样子瞧着我说起来嘛我们本是同病相怜我不该为难你不过么……”嘿嘿一笑“这次你就勉为其难学那佛祖割肉饲鹰成全我吧。” 小狐狸“呜呜”挣扎几下。 “看你这么激动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嗷呜——”小狐狸悲伤的垂下头去。 秦慎见状啧啧称奇难怪世人把有魅力的女人叫做狐狸精看来狐狸精果然是有点门道的不然怎么可能就连这没成精的小狐狸都让我差点于心不忍?不过—— 比起我的五脏庙来你的道行就稍显浅了点想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踏步朝云中城走去…… 数十年后在小孙的央求下秦慎回忆完往事是这样说的:“若是让我知晓云中城的九死一生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踏入城内半步。” 小孙转动那灵动的眼珠思索片刻却小大人般一板一眼道:“孙儿不敢苟同祖父所言若是没有踏入云中的这一步祖父又如何掀开这波澜壮阔而又缠绵悱恻的一页呢故而小孙觉得就算时光倒流祖父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进云中。” “小屁孩昨晚都还尿床你又懂什么缠绵悱恻?!” 笑骂一声却又沉默下去那些年的金戈铁马生死相依得到的失去的止不住的再次浮现脑海。 他们还好吗?秦慎举目望向天际——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正文 第002章 长街邂逅 站在巍巍的城墙下秦慎歪头斜脑的左右瞅了瞅“云中”两个篆字嘀咕了一句什么鬼便举步朝前走去。 城门守卒见他穿着打扮十分怪异而且口音奇特同时又身形高大还背负长弓疑心之下将他好一阵打量最后又把小吏请来定夺。 小吏看他这个装扮同样满是狐疑戒备之色。 秦慎见状赶紧从肩背取下三只野鸡递上解说自己是久居深山之人这还是第一次出山云云同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承诺待入城卖了皮毛后一定会回来补齐税收。 小吏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接过野鸡大手一挥便将他当做城外猎户给放入城内。 看着身后需要搜身方能放行的众人秦慎心中连呼侥幸加快脚步穿过长长的门道朝城内走去。 虽然无心游览不过甫一进入城内的他眼前还是忍不住一亮。 宽达十余米的一线长街青石铺就街旁遍植榆、柳等各种树木大道两旁店铺林立此时行人穿梭如织熙熙攘攘一派盛世景象顺着笔直的大道看去隐约能看到一条河流穿城而过而更远处居然还有内城。 待到大致看清城内情况他却又不免头疼起来这么大的城到底哪里才是贩卖皮货的集市? 如果随处摆售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维护治安的兵卒来管?! 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只得随着人流前行同时左右观察希望能够发现市集的踪迹。 然而好一阵张望也没能分辨出那些由纵横交错的道路划分出来的里坊究竟哪个才是市集因为每个都是井然有序全然没有半分市集的那种喧闹模样。 行人看到一个装束比胡人还要怪异几分的高大男子东张西望尽皆投以探视的目光。 而那些女子则明显对他的服饰更为好奇三三两两的对着他低声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后蓦然发现这个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似乎长得也不错哩不禁芳心一颤俏脸微红垂首侧目偷瞥更有那胆大的女子频频挑眉传情。 没想到汉代的民风居然如此豪放! 秦慎大感刺激的同时亦有点吃不消这种热情目光嫩脸一红正要找人询问市集所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脆话语似乎正在唤人。 骤然间他并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就如当世人认为他口音独特一样他也同样觉得他们的口音奇怪不过听着身后有如黄莺出谷般美妙动听的声音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不可避免的生出对女子容貌的好奇下意识就回头看去登时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地—— 看惯了后世摩登女郎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又充满古韵和异域风情的女子。 其中一个是年约三十许的美妇鬓钗斜插眉目如画丽质天成一身紧束的胡服下身材凹凸有致岁月的流逝并未将她的美貌带走半分反而更添韵味尽显女性魅力。 另一位则是年约二八的少女身材高挑明媚动人比之那美妇虽然稍显稚嫩然而容色亦是不遑多让此时正抱着美妇臂膀偎依身侧那一派青春活泼的气息与美妇的端庄尔雅形成鲜明对比当真是好一对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绝色佳人。 毫无防备的猛然视觉冲击让他的心神完全被对方吸引忘了市集忘了思考忘了所有一切喧闹的大街倏然沉寂时间仿若停滞而天地间也只剩下了眼前两人。 少女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们不由狠狠一瞪娇哼道:“看够了没?呆头呆脑。” 眼神灵动言语泼辣秦慎刚从失神中醒转过来旋又被她那似怒还羞的神情惹得心中一荡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却见那美妇闻言霞飞双颊的嗔怪看他一眼语带双关的责道:“灵儿不得无礼。” 声音宛转悠扬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那恼羞薄怒的神情比之少女亦是更要诱人几分。 天啊!一对狐狸精!小狐狸搬救兵来了! 来不及更多感叹秦慎暗咬舌尖激醒自己收起猪哥脸状似刚发现她们般晃动酸疼的脖子左右看看这才转身疑惑道:“小狐……美…小、小娘子你刚才是在喊我?” 除了一时不适导致的称呼转换秦慎自认这句话无懈可击谁知少女却突然吃了枪药般一挺胸脯怒声呛道:“娘子就娘子什么小不小的。” 秦慎被她的爆发吓了一跳还以为因为叫娘子而生起的那点吃豆腐心思被发现及至待她说完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失笑间贼眼一扫道:“这位娘子自然不小不过比起这位夫人来却还是稍显小了点。” 美妇粉脸再红眉头却不由微微一皱双目更是射出一丝寒芒显然心中已是极为不悦。 少女却是浑然未觉柳眉倒竖怒道:“你这人当真是无礼至极天下哪有如你这般直言女子芳华之人再说我阿母虽然年岁渐长可依旧是我们草原……” “够了!灵儿。”美妇见她越说越离谱低喝斥责将其打断言语中竟然隐含一股威严气势令秦慎暗觉惊讶。 少女自忖一片好心却被美妇喝止顿时心中无限委屈满目通红的朝罪魁祸首怒目一瞪犹自不解气的噘嘴调头扭向一边。 秦慎此时也知方才一时得意忘形未免轻浮当下肃容拱手真诚道:“姑娘教训的是在下方才若有冒昧之处还请两位多多原谅。” 行礼间小狐狸在他手中晃晃悠悠倒让他这个作揖看起来不伦不类有了几分滑稽。 美妇微一颔首而那少女则回首冲他哼了一声及至看清他这模样又不禁噗嗤一笑旋又意识到不该这么快就对他假以辞色连忙脸色一板扭开头去举止间模样可爱之极。 我的光辉形象啊!秦慎心中哀叹脸上不动声色道:“不知两位唤我何事?” “噢!”少女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掉转头朝他手中的狐狸看了一眼脆声道:“你这狐狸可是贩卖之物?” 不会真的是小狐狸搬来的救兵吧?秦慎一愣旋即又觉得她这话不对味什么叫“你这狐狸”我可不是狐狸更不会卖反倒是你有点狐狸潜质心中暗诽着点头道:“正是。” 少女正要开口再言美妇秀眉微蹙玉面含霜呵斥道:“灵儿不得胡闹!” “阿母不过一只小狐狸而已又怎么胡闹了?”少女对她的叱责浑然不惧闻言只是不依的连连跺脚撒娇。 看她这副模样美妇注目中双眸透出温柔之色却又寒面不解的数落道:“马上就要启程你却非得上街游玩这也罢了阿母就当你是小孩心性如今你又要买狐狸我等此次乃是前往长安却不是回草原你带一只狐狸上路成何体统?” 少女脸色一垮可怜兮兮的小声强辩道:“一只小狐狸又不碍事。” 秦慎趁她们商量之际暗暗打量发现她俩穿着的胡服布料精美剪裁得体兼且身后还跟随十余护卫料想应该是匈奴贵族一类而他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几何一无所知当然是希望能遇到有钱大方的买主。 此刻见两人僵持不下当下像个奸商般竖起大拇指煽惑道:“这位娘子果然好眼光饶是常年在深山行猎的我亦是首次见得这种上好货色娘子买回去做个裘领只待冬日到来往肩上一披啧啧肯定更添秀色。” 少女闻言却不领情反而白他一眼道:“谁说我要将它宰杀获取皮毛我是要将它养在身旁做个玩伴。” 女人不是都爱皮草吗?没想到居然在两千年前碰到个动物爱好者!秦慎有点凌乱呵呵笑道:“那就更巧了这小狐狸颇通人性做玩伴那是最好不过。” 言毕小狐狸亦有所感应般的“嗷呜嗷呜”挣扎起来眼神中竟然似乎流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少女爱怜地瞧了小狐狸一眼摇晃着美妇臂膀央求道:“阿母你们不是担心我到了长安惹是生非吗?你让我买了这只小狐狸我到了长安天天与它作伴就再也不会出去惹事了。” 这是什么歪理?秦慎心中好笑亦是满含期待的看向美妇—— 刹时被眼前一幕惹得口干舌燥血脉偾张。 正文 第003章 横生枝节 街角这一隅的动静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秦慎那奇特的装束然而当看清两女容貌及至目睹火爆一幕后对他的些许好奇早已是抛诸天外。 面对少女的软语相求美妇先时还是皱眉犹豫不决及后无意中瞥见众人那遮遮掩掩的炽热目光不由玉面一红按住少女肩膀无奈道:“好了好了阿母答应你就是。” 少女顿时喜笑颜开扭头道:“这小狐狸你要价多少?” 古装美女的杀伤力果然非同一般!秦慎喉结艰难的一滚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坦言道:“两位看我穿着也知我定是山野村夫化外之民因此实不知当今物价几何我看这小狐狸和娘子也算有缘你们看着给就行。” 少女得他提醒饶有兴致的将他打量片刻却也不以为怪转而对美妇征询道:“阿母便给他半斤黄金如何?” 美妇收回打量秦慎的目光满眼宠溺的看少女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半斤黄金?发财了!秦慎惊喜万分。 然而当看到少女从束腰内取出一块如她小指般大小的黄金朝他走了过来时又疑惑起来这是半斤?不是想坑我吧? 不过之前有言在先于是也不多说伸手接过趁机还捉弄的在她手心轻轻一挠触手一片软腻不禁啧啧暗赞好嫩。 无赖!少女俏脸一红心中暗啐。 秦慎见她并未发怒吃了小小豆腐不免心中得意提起狐狸伸指一弹它的鼻头调侃道:“小狐狸你也算命好遇到个贵人免了那扒皮剔骨之苦。” 小狐狸“呜呜呜”的一阵挣扎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少女见他临到此时还要恐吓小狐狸登时不悦地剜他一眼。 秦慎讪讪一笑赶紧递了过去。 小狐狸似乎对少女极为依恋一入怀抱便将脑袋挤进怀中藏住竟是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少女见状轻抚狐狸后背很是自得的朝他嗤之以鼻。 就你这模样说你不小又有谁信?秦慎心觉好笑拱手正要离去—— “等等!”少女急声道。 秦慎顿足疑惑的看向她却见她扭扭捏捏的瞧着自己欲言又止不禁好奇更甚调笑道:“噢!娘子是否还要买羚羊皮?我这羚羊皮也是上等……” “谁稀罕你这羚羊皮我们草原上多的是我是想……”少女满面不屑的将他打断却又嗫喏起来接着朝他后背一望难为情道:“我是想问你这弓卖不卖?” “啊?!”秦慎微一错愕恍悟道:“原来姑娘是想要买弓不过此弓并不贩卖。” 少女虽然早有被拒绝的准备闻言亦是不由脸色一黯旋又不甘心道:“五十金如何?” 拒绝美女果然是件为难之事秦慎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婉拒—— “灵儿此弓既然不卖你又何必强人所难。”美妇很合时宜的突然劝道令他感激得直赞对方果然是蕙质兰心善解人意绝对称得上人美心更美。 少女脸上写满失望随即仰面道:“那可否将弓给我看看?” 他实在害怕面对女子的这种幽怨目光对于这般小小请求自无不允当下取了长弓递给少女。 少女接过长弓然而怀中抱着小狐狸腾不出手来细观戒备的看他一眼返身将狐狸递入美妇怀中。 小狐狸一入美妇怀抱立刻又将小脑袋狠狠的往她怀里拱去。 这小狐狸还真是好福气当初也没看它到底是公是母若是公的少不得给它一刀!秦慎暗地里咬牙切齿嫉妒不已。 少女观摩一阵后兴奋的将弓递到美妇眼前“阿母你看这种弓真是前所未见就连材质都与我等所用大为不同也不知何物制成。” 美妇垂首细看几眼点头赞道:“确实巧夺天工若非亲眼见得实难令人相信就我看来恐怕鲁班再世也难以造出如此宝弓。” 秦慎闻言暗暗得意他的这把弓是后世的碳素复合弓结构比之古代的单体弓或者复合弓结构复杂不少更配有瞄准镜现在在他的裤袋中可以说是集合了无数科技力量而成虽然在后世属于流水线产品然而对这个时代来说当然是十个鲁班再世也难以仿制出来。 少女又细观片刻抬手就要挽弓。 “不可!”秦慎见状连忙制止看着她投来的疑惑目光解释道:“此弓不能放空弦否则伤弓。” “噢!”少女恍悟的点了点头脸上却多了几分遗憾之色。 美妇疼爱的看了她一眼婉言劝道:“如今心愿已了我们总该回驿馆了吧。” “嗯。”少女垂首微微落寞的轻嗯一声爱不释手中恋恋不舍的将弓还给他。 秦慎接过长弓美妇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壮士将稀世宝弓如此随意外露委实有些不妥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故而依妾身愚见你以后还是谨慎些为好。” “多谢夫人提醒。”秦慎拱手道谢。 美妇淡笑着微一颔首叫上少女转身翩然而去。 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目视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两道靓丽倩影秦慎心底蓦然空落落的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强烈的孤独感再次充盈内心。 这种感觉在他大一新生报到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却举目不识一人时曾经有过此刻那种感觉再次袭来只不过是因为两个素昧平生的匆匆过客。 我怎么也变得如此矫情?难道是入乡随俗?秦慎耸肩猛晃了几下脑袋洒然一笑收拾心情找人问到集市所在赶去将两张羚羊皮又卖得六百铢。 趁着买卖的间隙向买主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当今物价等等这才知道最近几年物价飞涨米粮已经涨到千铢一石而黄金兑换铜钱的比例行市一斤兑换万铢如果在黑市则可以换到一万四千铢心中如此暗一盘算少女给的半斤黄金也不过才值二百公斤米粮而已不禁摇头苦笑。 若是在后世半斤黄金怎么说也是两三万大洋买米都能买两三吨没想到在这却…… 不过他也知道少女并未坑骗自己在这个连肚皮都难以填饱的时代他能够一只小狐狸卖到七千铢恐怕也是对方宅心仁厚照顾他的结果念及于此对少女心生感激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对这个时代的唏嘘无奈。 “小兄是一个人来做买卖?”临到钱货交易时买主小声的问话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秦慎含笑点头“诺有何问题?” “并无问题。”买主连忙解释接着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忧道:“王麻子那伙人恐怕在打小兄主意小兄还需多加提防。” 秦慎见他先瞥了一眼某处才说的这番话顿时明白过来不过却也并未循着买主的目光望去以免正在对面窥看他的混混知道是买主在提醒自己而令这位好心人惹祸上身只是轻声道:“多谢兄台提醒我知道如何应付。” 买主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忧虑并未尽去反而似笃定他内心想法般再升起一种似劝阻又似为即将到来之事担心的复杂难明之意却又强忍着不再言语。 秦慎冲其宽慰的一笑同时趁着这一短暂的片刻心中也有了计较。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并不算特别了解但是他知道没有身份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适合惹事特别是像他这样的来历不明之人如果进了官府受到刁难盘查结果将不堪设想。 而他又不能马上做出察觉对方的行为因为那样肯定会给好心提醒自己的买主惹来麻烦是以接过钱后仍是状若浑然不觉的埋头往大街走去。 直至转入另一条小巷这才借着行人的掩护陡然提速快步走向大街然而刚钻出巷口来到大街斜刺里一个壮汉突然抢在他身前双手拦住去路不阴不阳道:“小兄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赶着去见相好不成?” 秦慎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大街之上也敢拦路生事惊诧间拱手笑道:“兄台说笑了不知兄台拦我有何要事?” 正文 第004章 祸不单行 就在这一拦一停之间其他人也已经从后面赶上四散开将他围在正中。 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避往远处朝这小声指指点点面上皆露出不耻神色显然认识这些街头无赖不过却也无人敢上前插手相帮由此可见这群人在城中恐怕也是霸道之辈。 “我看你面生之极首次来市集贩卖吧?”一个满脸麻子之人从围拢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斜眼睨看于他。 “诺。”观其相貌秦慎自然知晓对方乃是何人笑了笑反问道:“不知诸位留我有何贵干?” 王麻子痞气十足的呵呵一笑懒洋洋道:“其实并无太大之事无非就是来提醒你忘记交税罢了。” 还真是个古老的职业!早知如此的秦慎心中讥笑不已不过心念电转之下虽然对这种街头混混极为痛恨还是决定奉上钱财息事宁人于是和善一笑“原来如此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担待只不知需交多少我这便补上。” 话音刚落身后一人快步走到王麻子身旁不加掩饰的兴奋道:“把头他那弓制作精良绝非凡物肯定值不少钱。” 王麻子顿时目露贪婪之色脸上却故作大方道:“我看你今日收获并不算多税便免了你就拿此破弓来抵税吧。” 没想到她还有点贝利的潜质值此紧张时刻秦慎却瞬间想起那道亮丽的倩影不由嘴角一笑和气道:“此弓并不值几铢钱不如还是以钱财付税如何?” 王麻子闻言皱眉不悦蛮横道:“然而我现在只想要这柄破弓来玩耍一番。” “我等把头看上你这破弓是你的福气。”其他无赖也怪声怪气的七嘴八舌出言附和脸上挂满了戏谑、嘲弄以及得意之色。 “还是快快双手奉上免得……” “……” 忽略掉那些如苍蝇般不胜其烦的嗡嗡之声秦慎强忍怒气道:“承蒙足下这般青睐此弓按说在下本不该拒绝不过此弓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说着略一沉吟将手伸向口袋续道:“我看不如这样好了我这里有黄金半斤就当是今日给诸位赔罪如何?” 围观人群中有人见他说话间掏出小块黄金不禁连连摇头也不知是为这一幕无奈感叹还是在示意他这样做其实并不妥当。 而王麻子则眼中一亮旋即面带不屑道:“区区半斤黄金就想打发我等你当我等是随街乞食之辈不成你若真心赔罪就将黄金与弓全部留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秦慎气极反笑他只道古人素来崇尚信义盗亦有道却忘了对方不过是一些无赖而已他们与后世的街头混混又有什么区别?亏他还寄希望于破财消灾真是病急乱投医愚蠢到家。 暗骂自己脑袋抽风的同时眼神不经意的从满是嘲弄戏谑神色的十人身上掠过心知今日之事如果不将弓交出恐怕难以善了垂首沉思片刻一脸释然道:“也罢那就依足下之意就当是结个善缘。” 说完神态平静自然的一手持金、一手解弓朝王麻子缓步走了过去看着他那满目的贪婪得意之色心中冷笑步伐却仍是沉稳缓慢。 又是一出强取豪夺的无耻之戏!众人哀叹中不忍目睹正要转身散去却见秦慎将近王麻子之时猛然面色一沉收金于掌箭步抢前出拳直击王麻子肋下—— 众人一惊齐齐顿足。 然而令秦慎没有料到的是这种情形之下王麻子竟然依旧身手敏捷的侧身避开。 围观众人亦是齐声失望低呼。 一拳落空秦慎并不气馁一鼓作气之下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攻对方太阳穴同时撩腿猛踢他胯下。 王麻子仰面避开拳头只觉胯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刹时惨叫着委顿于地。 “咝——”围观人群倒抽一口凉气不自觉的双腿一夹。 他的突然发难让其他无赖有些出乎意料直到他踢倒王麻子后才反应过来慌忙从腰间抽出棍棒围了上来。 秦慎借着气势朝右边两人欺身迎上抬手抓住其中一人击来的棍棒用力一拧的同时左腿横扫他腰间。 那人吃痛之下甫一撒手便被随之而来的一腿击中登时踉跄退跌。 秦慎顺势摆身再飞出右脚猛劈另一人胸部…… 虽然他占了先机但是这些人终究是街头摸爬滚打数年临战经验丰富的无赖经过刚开打的短暂混乱后站稳脚跟慢慢的他也就开始有点穷于应付只得咬紧牙关左突右支迅速移动不让对方形成合围之势同时尽力攻击对方然而任他身上挨了好几棍棒也不过才放倒寥寥几人。 躺在地上的王麻子缓过劲后也再次加入战团他的拳脚功夫明显比其余人更强如此一来秦慎也就更是相形见拙了…… 眼见隐有落败之势秦慎心中焦急的同时一边周旋一边暗暗打量四周环境希望能够突围而去分心间动作难免变缓身后一名无赖趁机用棍狠狠抽向他背部不料在他身形闪转腾挪之际却是偏了半分“梆”的一声正中弓背。 感受着这一下的力道秦慎面色陡变寒意猛升弃身前两人不顾回身踏步上前迅疾一记直拳正中对方面门。 “啊”的一声那人撒下棍棒双手捧脸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秦慎却并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抄住脖颈往下按去同时抬膝狠撞对方胸口。 “咔嚓。” 围观人群齐声低呼面对如此残忍的一幕心中竟隐隐升起一丝快意。 秦慎先前一直避开这些人的要害部位就如最开始他宁愿出钱消灾一般他不愿将事闹大徒惹麻烦然而这弓对他来说是暂时赖以生存的根本更是他对后世的寄托和思念他在这里无亲人无好友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孤单的他只剩下这几件旧物证明他还活着提醒他还有追求所以他面对少女失望的眼神不愿卖面对王麻子贪婪的眼神宁愿战哪怕为此惹下滔天大祸他亦在所不惜。 没有人能明白这些旧物对他的意义。 盛怒之下的他不再留情完全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只顾进攻不管防守拳打脚踢膝撞抱摔直至将十人全部放倒于地爬不起来他也同样已是满身伤痕嘴角淌血。 血腥残酷这就是目睹了这场以命博命打法之后众人的所有感觉如果他们有幸观看过古罗马斗兽场的角斗更会发现两者之间何其相似。 虽不要人命却是要命的打法。 除了痛呼不断的十个地痞满场鸦雀无声。 秦慎随手一拭嘴角血迹不屑的扫视一眼王麻子等人昂首正要离去—— “让开!”一声冷喝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循着喝声看去只见哗啦啦让开的人群后马鼻咻咻数十名身穿绣衣的兵卒肃然端坐马背满面风尘领头之人是个年三十许身形高瘦神色冷漠而满脸阴鸷给人一种狠厉无情感觉的男子。 领头之人厉眼一扫森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麻子被那眼神看得一个冷颤连忙定了定神仔细瞧去直到看清来人装扮顿时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挣扎着滚爬起身一指秦慎断断续续道:“这位将军我们见他穿着怪异神色可疑怀疑他是胡人探子便上前盘问几句不料他竟一言不发就出手将我等打伤。” 那人顺着他的手指朝秦慎看去—— 重伤不起的数人比胡人还要奇异的装扮高大健硕的身形不屈的眼神总而言之就是异于常人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同一时间秦慎亦正舒展着筋骨侧首打量对方心中暗暗盘算及至看到对方眼中的寒芒时立刻生出了唯一反应那就是—— 跑! 他不能不跑无论是黑户还是流民至少还都有迹可循而他的来历则根本经不起任何盘查他也不想解释因为他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与众不同谁又知道这个时代会不会严刑逼供他又是否能够熬住酷刑之下如果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他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最重要的是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对方的眼中会有杀意纯粹出于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他转身朝外跑去。 正文 第005章 身陷险境 就在那人厉喝“拿下”的同时秦慎刚好转身。 就在他要拨开人群的同时他听到身后一道道急促的命令:“把守四门!” “通知郡尉封锁城门!其他人追!” 庆幸的是围观人群并没有出手拿他反而伴随着突然响起的厉喝和马蹄声轰然四散一时间大街上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他就这样随着众人钻进了一条小巷。 可惜他的身形和装束相对古人实在太过鹤立鸡群或许平常这会成为他自傲的资本然而此刻则毫无疑问是他最为沉重的累赘以致他刚钻进小巷身后便有马蹄声和“绣衣办案速速回避!”的喝声传来。 他对城中的环境根本一点都不熟悉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盲目乱奔借助尚未弄清状况的路人以及摊铺的掩护暂时逃避着绣衣吏的追捕。 拐过两条小街虽然还未被抓获但是身后的马蹄声和喝声始终如影随形。 裤袋中的几百铢铜钱随着他的奔跑不断晃动碍事之极秦慎暗骂为什么不造纸币时忽然心中一动连忙从袋中掏出铜钱扯断细绳在拐入第三条小街的时候将钱币向后抛向天空大声喊道:“捡钱啊!” 满街的行人未必听懂他喊的是什么但是漫天飞舞的铜钱却是实实在在的伴随着叮铃当啷的钱币落地声行人一怔之后顿时哄抢起来。 秦慎连忙拨开蜂拥而来的行人钻了过去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抓紧时间沿着变得稍显空旷的街道急速朝前奔去。 然而好景不长回头间只见身后的小街随着“绣衣办案速速回避!”的厉喝忙着捡钱的行人又赶紧纷纷让开道路。 秦慎心急如焚知道此刻保命要紧已经不可能计较再多回望几十步外的追兵疾奔中迅速从后背取下长弓奔至另一条横巷的路口时捏箭中猛然顿足回身搭弦挽弓瞳孔一缩双手还是不由微微下坠半分“铮铮”连续两声弦鸣利箭连珠迸发朝最前两马疾射而去…… 箭矢脱弦之时他已经转入横巷。 “嘶~嘶~”两声悲鸣从身后传来然后便是一片嘈杂。 云中驿馆。 一位美妇轻敲房门道:“灵儿还没好吗?你阿翁都发怒了。” “好了好了。”房内传来娇脆的不耐烦声音旋又小声抱怨道:“这日头毒辣至极真不明白阿翁为何非得赶路。” 美妇轻笑道:“前两日还嫌走得太慢怎么今日却又抱怨起赶路了。” “那也总得给我片刻时间包扎妖妖吧。”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开露出一张明眸善睐的俏脸原来竟是大街上秦慎遇到的那一对母女。 少女怜爱地看了一眼怀中乖顺的小狐狸气嘟嘟道:“妖妖腿都折了那无赖真是狠心也不怕遭了报应。” 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第一次入城就弄得如此狼狈!秦慎嘴唇干涩发白的斜倚墙壁气喘吁吁浑身有种虚脱般的乏力感觉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未曾进过粒米滴水。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知道已经穿过了差不多十来条街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他射出那两箭后追兵暂时已被甩掉。 然而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此刻城门应该已经被封闭把守刚才他还窥见持戟拿枪的兵卒在大街上忙碌穿梭更在每个重要街道路口设下了关卡他再想在各个街巷中穿行已无可能。 更为要命的是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渗透到大街小巷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秦慎皱眉思索片刻前后打量这条清冷的小巷凝耳倾听墙后的动静退后几步猛然冲身翻上院墙朝院内看去—— 除了七八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天助我也!看清院内情形的他心中大喜。 本来他只是打算在这户宅院躲上几日避避风头待到风平浪静再找机会溜出城去而现在看情形这户人家似乎正要出行那他不是刚好可以藏身马车混出城外? 但是万一城门守卫搜车又该如何? 秦慎蹲在墙头两难起来。 看这户人家的阵势恐怕也是非富即贵守卫应该不会轻易搜车吧? 好一阵纠结最终还是尽早脱离危险的诱人想法占了上风于是把心一横翻身跳下蹑手蹑脚靠近马车这才发现满载的货物尽是皮毛山货草药之类藏身之处实在不多只好随便挑了一辆全是皮毛最为高大的马车爬了上去然后将各种貂皮羊皮覆盖在自己身上。 不到片刻功夫秦慎已是浑身冒汗。 这样下去就算没被抓住恐怕也得变成木乃伊心中苦笑正要起身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并伴随着叽里咕噜的话语听动静似乎正朝这边走来。 胡人?!秦慎一怔不过此时情形已不容许他再做其余选择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天由命。 马车很快就在吆喝声中动了起来不到盏茶功夫七弯八拐的马车磕了一下后周围变得一片喧闹他知道已经出了院落来到街市。 “嗷呜嗷呜。”马车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叫声就在他琢磨究竟在哪听过时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妖妖别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下又如此不安生了。” 无人回应。 那女子貌似讨了个没趣不依的撒娇道:“阿母街上怎么这么多如临大敌般的兵卒你看都把妖妖给吓着了。” 居然是她们!秦慎微微一愣便察觉出说话之人是谁旋即猜出她口中的妖妖是谁不由心觉好笑妖妖我看你们母女比它还妖。 “与我等无关莫要多事。”美妇肃声告诫。 少女满不在乎的轻哼一声语带愠恼道:“吓坏妖妖就是不对他们和无赖一样可恶。” 对此秦慎深有所感自然一百个赞同他也觉得这些兵卒确实烦人。 如果没有这些兵卒他只身一人顺利的逃出城外料想也不是难事然而现在却难说了。 只是倘若他知道少女口中的无赖是特指而非泛指不知又作何感想。 马车缓缓前行。 烈日下他只觉犹如置身蒸笼一般如雨的汗水渗入硝制过的皮毛里散发出阵阵呛鼻怪味让他头昏脑胀几欲作呕数次想要掀开皮毛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虽然每个关卡都有兵卒阻拦询问不过很快便予以放行至此他那忐忑的心情也终于渐渐平息暗自庆幸没有做错选择同时又为兵卒的严阵以待感到困惑。 为了抓捕一个可能是匈奴探子的人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答案—— 其实他也不得而知他对古代的兵防系统并不熟悉自然对抓捕一个疑似探子是否需要如此劳师动众的全城戒严难以了解揣测。 唉!还是想想追兵究竟是什么来头吧!秦慎想了片刻心中暗叹。 从对方的穿着来看他们和城中普通兵卒明显不同其次他们风尘仆仆似乎远道而来而且那人能够随意调动云中兵马最后他们口呼“绣衣办案”由这几点可以得知对方很有可能不是云中官兵但是权力又极其之大“绣衣”应该是指他们的衙门新莽时期有“绣衣”这个衙门吗? 他所知的那点历史知识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不过让他更为费解的就是就算怀疑他是探子那也应该先抓捕起来严刑拷打为什么那人却是直接眼含杀意?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令他就如三天前的穿越一般茫茫然中再次心生诡异之感。 “停!” 马车的戛然而止将他从沉思中惊醒听着有人上前交涉的动静秦慎无奈暗叹也不知还有多少道关卡。 “奉天使之命所有出城人员车辆都需检查方能放行。” 秦慎发现这次和其他关卡明显不同心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天使?”车队中有人惊疑发声旋又道:“堪合文书你也看过这是奉匈奴单于之命出使长安的车队莫非也要盘查?” “也要查!” 一把阴恻恻的男声传入耳中秦慎听出好像是那个目带杀意之人不由叫苦不迭好几道城门怎么他就偏偏守在这里! “王执法?!你怎么会在这里?”车队中那人显然认识对方惊讶中跳下马背赶了上去。 正文 第006章 一波三折 王睦手按长剑站在城门一侧冷冷看着迎面而来之人。 他的心情此刻很差刚才下属回报那人在数十人马的追捕下回身瞬发两箭将头两匹马一箭贯目射杀造成混乱后从容离去。 还有他们拿回来的两支箭矢那种精铁绝非平凡之物就算是他都从未见过这更加印证了他觉得那人非同一般这个想法按说本该为一到云中就碰到此人感到庆幸没想到现在却变成这种局面。 如果当时自己不计身份也去追捕结果恐怕又不一样吧? 王睦暗叹长气敛神冲迎来之人拱手不冷不淡道:“数月不见君侯风采更胜往昔王某却天生劳碌命这不奉了陛下之命来此捉拿要犯。” 陛下?王莽?秦慎瞬间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不能自已来不及多加思索连忙倾耳细听。 “要犯?!”那君侯惊讶中竟是忘了客套“需要王执法亲自出动抓捕的要犯来头恐怕不小吧?” 只听那王执法冷声道:“此乃机密恕我不能相告君侯。” 君侯呵呵一笑:“既是机密我当然无意探听不过搜车一事可否通融一二?要知……” 王执法冷哼一声打断道:“绝无可能!” “那……”那君侯沉吟片刻“那我先去与匈奴使者商议一番如何?” 再无动静。 片刻后那君侯跟人解释的声音传入耳内躺身马车的他心中焦灼却又无可奈何这才惊觉行此险棋未免太过草率鲁莽以致如今主动权完全不在自己手中而只剩下寄希望于匈奴使者予以拒绝一途。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年轻稚嫩! 想起今日的昏招连出秦慎懊恼不已然而这有什么办法他也不过是个后世生活优越没有经历太多世事磨练的大四学子罢了人生地不熟的能够拖延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又如何能做出逆天之举? 唉自怨自艾于事无补还是未雨绸缪好好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待会就算被捕也能更好应对不是?秦慎自嘲着思量刚才那两人的对话。 方才那寥寥几句谈话对别人来说或许稀松平常然而对他而言却是信息极多。 从那王执法的话中可以得知追捕他并非因为怀疑他是探子而是奉了王莽的机密要命前来抓捕罪犯那这一切发生他身上究竟是一场误会还是真的冲他而来?如果是前者还好说但是假若是后者那—— 那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王莽如何知道他在这里?王莽又为什么要杀他?就算因为他是穿越者那王莽又凭什么知道他是个穿越者?难道还真有水晶球预知前后事不成?况且就算是穿越者也罪不至死啊!一个个疑问抛出让他觉得这个命题完全不能成立。 可是那丝毫没有犹豫的杀意又作何解释?只要那王执法但有半分怀疑就不该露出那种眼神除非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狂魔。 不过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王莽此人虽然反复无常平生干了不少稀奇古怪之事但是他对百姓的本心历来很好他绝不会容许一个胡作非为的臣子身居要位。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这边似乎已经商量出结果只听一把口音极不周正的男声道:“既如此那就……” 完了!秦慎心沉谷底。 “阿翁!” 陡然的打断让他紧绷的神经刹时一松心中复又升起希望这才发现原来少女一直在他车旁只听少女振振有词道:“阿翁身为右骨都侯若是随意便让汉卒搜车知者可谓阿翁乃是易于相与之人然不知者却恐言阿翁乃懦弱之辈况且阿翁乃身负单于使命前往长安的使节若是如此随意让兵卒搜车却又置我匈奴以及单于颜面于何地?” 掷地有声! 秦慎几乎忍不住想要击节叫好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少女居然有此种心思这般计较还未来得及再为她赞赏几句只听少女又小声嘀咕道:“哼让我的妖妖害怕一路还要搜车休想!” 这—— 巨大的反差让他哭笑不得一时间连紧张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车外少女的父亲没有出声倒是那君侯犹豫起来沉吟道:“这个……” 少女继续道:“表舅无须为难只需去与那恶人这般说就是表舅与我等一直呆在驿馆可曾见过半个要犯?凭什么他说要搜车便搜车当我匈奴好欺负不成?若是执意如此哼大不了我等返回草原。” 听这君侯的口音以及与那王执法的熟识应该是汉人无疑怎么又变成她表舅了?秦慎被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有点糊涂。 “灵妹长辈商量正事我等休要胡乱插嘴。”又一把陌生的男声责道。 “哼!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兄长也认为应该搜车?要知道阿翁可是代单于出使阿母你不会也觉得应该让他们搜车吧?”势单力薄的少女开始向美妇求援。 美妇轻笑一声道:“休要胡闹听你阿翁的便是。” 少女未能求得支援不由怏怏的轻哼一声。 此时不周正的声音再次传来“灵儿说得也有道理倒是我先前有所考虑欠周还烦君侯前去说明情况搜车之事就此作罢吧。” “阿翁英明!”伴随着少女的欢呼雀跃只听那君侯一声无奈叹息再次上前交涉。 秦慎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想起那王执法似乎不是易与之辈恐怕—— 就如与他的担忧遥相呼应一般王执法的怒声陡然响起:“不识好歹不让搜也得搜给我搜!” 王执法的话音刚落秦慎还未来得及担心只听少女亦是娇叱着一声胡语命令马车一抖赶马之人跳了下去跟随着少女的马匹“噗噗”往前奔去一时间刀剑出鞘之声不觉于耳。 没有刀剑碰撞声传来寂静一片。 外面的气氛究竟如何紧张秦慎一无所知只是这种死一般的沉寂无疑更让人压抑就在他心提嗓眼侧耳倾听时—— “王执法王执法……无须动气凡事都可商量。”那君侯劝解着赶了上去。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须臾足音响起似乎正朝他藏身的这辆马车走了过来。 被发现了吗?秦慎心胆俱颤。 “执法你有皇命在身不假其实……我亦有皇命在身。”步音停在马车旁那君侯的声音压得极低。 随即一人语气不耐道:“君侯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故弄玄虚。” 只听那君侯叹了口气小声道:“不瞒执法陛下这次让我前来迎接匈奴使者亦是志在必得陛下似乎……唉总之就是不容有失陛下对他们另有大用。” 沉默片刻那王执法忽而桀桀低笑道:“君侯还真是铁石心肠若是被你泉下姑母知晓也不知作何感想。” 那君侯苦笑一声道:“都是为我中原着想就算先姑母知晓……相信她也会理解我吧。” 顿了顿又道:“我与他们一直呆在驿馆并未见到有何可疑人物执法又何必执意搜车若是他们因此而怒返草原我等在陛下面前岂不是都难以交代?” 值此紧张关头秦慎也知道能否脱身全在这王执法一念之间登时心跳如鼓暗暗祈祷老君、如来、圣母、上帝诸天神佛一通乱求全部请来身边护佑终于—— 只听王执法动摇道:“你确定车中并无嫌犯?” “城中甫一生乱我等便出了驿馆沿途均有兵卒而我等亦有护卫就算那要犯有通天本事又如何能藏入车队之中?” 片晌。 那王执法沉吟着无奈道:“既如此……那便不搜吧!” 听到这句期待已久的话语秦慎不由如释重负般暗舒一口长气他知道自己总算可以说是脱离了险境。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时车外—— 异变骤生。 正文 第007章 虎口逃生 城门处的长街寂静无声剑拔弩张的双方兵卒自不需多言就连那些等待出城的路人亦是在这种紧张气氛之下屏息凝气。 王睦自来到这辆马车旁后就隐隐察觉出附近有一股刻意压制的深缓呼吸一开始他以为不过是路人发出并未放在心上及至沉思中发现这呼吸似乎是从近在咫尺处传来这就不能不让他加以留意了。 然后他听到一种“哒-哒-哒”的声音。 那是一种急促、轻快而又极有规律的声音他以前从未听到过。 怪异的装扮精炼的箭矢今天他从那人身上已经见识过两种前所未闻的事物而现在他又发现了一种。 他几可肯定那人就藏身在这辆马车之中。 他故作无奈的同意放行予以试探然后他捕捉到马车中传来的那一丝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的轻微动静。 至此他再无怀疑话音刚落便骤然发难提气纵身扑向马车。 同一时间伴随着“锵”的一声街边路人中猛然射出一只剑鞘夹杂着破空之音后发先至疾刺王睦后心。 王睦纵身一跃时蓦然心生警兆。 执掌绣衣十余年来恨他之人不知凡几就连他自己都早已记不清到底经历过多少明刀暗枪他能活到现在所倚仗的除了一身非凡本领更有那在生死中历练出来的如猎兽般的灵敏触觉。 纵然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被人偷袭电光火石间王睦亦是车轮借力一蹬旋身往右方错开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这一击。 “噗”剑鞘擦身而过大半没入皮毛之中。 还未待他落地人群中一人双手高举长剑大踏步疾趋上前配合身形前冲的气势毫不相让的“唰唰唰”迅猛当头连劈三剑。 甫一落地立足未稳的王睦刹时又被对方先声夺人的连绵三剑逼得踉跄后退数步犹幸他见惯大风大浪虽乱不慌面对再次劈来的长剑迅疾一个倒纵险之又险的后避数步拉开距离看着骚乱的人群“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厉声喝道:“擅跑者格杀勿论!” 上午的一幕他牢记于心他绝不会容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而这退避的片刻他也终于看清攻来之人是一个年约五旬、粗布麻衣、面容古朴的精悍老者。 骚乱众人被王睦的厉喝以及逼上的兵卒震慑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动弹半分。 老者亦趁着这一间隙喝道:“行踪已露无需再藏!” 言毕再次迅若闪电的踏步上前拉近与王睦的距离将手中长剑幻化为道道光影卷向对方。 秦慎刚舒长气时便感觉车身一抖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又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插\入皮毛之中随即一阵喧闹以及两声厉喝传来。 被发现了吗?还是在诓骗我现身? 犹豫不决间忽然叮叮当当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听着车外的动静秦慎心乱如麻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全凭猜测的感觉让他异常难受猛一横心掀开皮毛倏然坐起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片刻适应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两个龙腾虎跃你来我往的搏斗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一幕秦慎茫然无比。 他的突然现身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时间所有兵卒全都诧异的呆望着他竟是忘了反应。 王睦则是一脸果然如此之色斜退扭身举剑挑开老者攻向左肋的一剑后猛然提气反攻三剑。 “铛铛铛”三声后老者竟是被他震得连退三步。 王睦嘿然冷笑手下毫不留情趁势追击进逼一剑时配合气息沉声喝道:“还等什么拿下!” 众兵卒这才醒转过来纷纷持戟拿枪朝马车逼近而那些匈奴侍卫则对眼前状况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此人究竟是混进车队还是首领有意为之只得缓缓后退着拿眼看向首领以及少女等人听候命令。 少女此时望着秦慎大脑一片空白对侍卫询问的目光一无所觉她没想到车队中真有要犯而且居然是他! 秦慎看看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再看看缓缓逼近的兵卒叹了口气后心中反而变得释然。 他自小就是个具有坚强斗志不论任何挫折都没办法削弱他意志的人就算如今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但是束手就擒并不是他的风格之前他所能做的已经全都尽力去做而现在要做的那就是战斗! 要是有把ak47就好了秦慎忽然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就在他要跳下马车一刹那—— “抢马!”老者以守势连续格挡王睦攻来的数剑后沉声急喝。 秦慎闻言愕然旋即苦笑他只是想要下去尽到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罢了又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于上百人中抢夺马匹不过他亦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一线生机同时也提醒了他以自己的能力假如跳下去陷入鏖战再想脱身几无可能于是立在马车上静观其变。 老者眼角余光扫见他面露苦色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无奈中静心去虑举剑荡开王睦攻来的长剑一声闷哼气势陡然转猛化守为攻大刀阔斧的直劈对方。 王睦没料到对方之前和自已一样留有余力猝然间略显慌乱的长剑划出一道弧线想要将劈来的长剑架开。 老者却不等剑招变老手中长剑刚刚劈下忽然手腕一缩由直劈变为平刺将王睦逼退一步后侧身飞出一脚猛踢对方腰胯趁他闪避之时再一个连环踢将他步伐打乱随即“唰唰唰”狂攻十余剑…… 至此王睦已在老者的猛攻之下狼狈不堪的“噔噔噔”连退二十余步。 秦慎亦被这数秒间的一套连击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将要逼近马车的兵卒都忘了计较。 形势千钧一发刻不容缓老者不待王睦过多反应倏然收剑转身大跨步疾冲而来纵身跃上马车借力将他送往一名骑士马背。 眨眼间的变故下秦慎连惊诧都来不及就觉自己犹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百忙中醒悟过来飞出一脚狠踢那名骑士趁对方栽倒之际一把抢过缰绳调转马头此时老者亦是飞身扑向另一名骑士…… 于此同时气息稍显紊乱的王睦立足猛喝:“射杀!” 众兵卒闻令面面相觑周围都是普通百姓若是误杀如何是好? 王睦见状大怒“违令者斩!” 众人这才慌忙取弓捏箭然而就在这一迟疑间秦慎与老者已是双腿一夹马腹朝城门疾冲过去。 城门前早已架设拒马只留有丈余通道供行人车马通行老者一马当先挟雷霆之势手持夺来的长戟左扫右拍杀入城门守卫之中。 弓手顿时又犹豫起来因为他俩周围现在还有自己同袍。 倘若绣衣吏在此何尝会发生这种情况王睦恼怒中悔恨不已疾奔马匹处轻盈跃上马背喝道:“追!” 两人已经穿过兵卒快要奔出城门这时身后响起嘈杂蹄声秦慎扭头回望只见领头一人正是那王执法当下不敢迟疑快速取下长弓抽出三支箭矢夹在指间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铮铮铮”连珠三箭分朝对方马匹左中右三路疾射而去…… 十八般兵器以剑为尊以弓至强! 秦慎对自己的箭术极为自信不过他亦深知对方并非平庸之辈是以不敢大意以三支箭矢封死对方所有避路。 事实也如他所料。 王睦早从属下回报中得知此人箭法了得是以见到秦慎取弓捏箭便提心防备此刻见对方瞬发三箭封死所有退路惊叹对方箭法果然精湛的同时陡提缰绳控马腾空想要避开。 然而这三箭实在太过迅疾凌厉而且角度刁钻纵然他早已有所准备仍被居中一箭正中尚未提起的马腹马匹吃痛之下霎时狂性大发王睦连忙勒马趁马匹尚未倒地之际飘身跃往一侧。 狭长拥挤的门道内其余两箭也有意外收获。 看着身后人仰马翻的追击之人心中畅快之极的秦慎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双手拢嘴朝后大声喊道:“匈奴使者他们诓骗你去长安另有图谋你等还需多加小心。” 言毕催马与老者绝尘而去…… 正文 第008章 疑窦重重 策马随在老者身后沿着大道一路疾奔随后又转入小道穿林过野涉水翻山直至周围荒无人烟马鼻咻咻不耐奔跑两人这才放缓马速寻了个清静优雅的草坡停下。 秦慎翻身下马放开缰绳微一环顾四周夏花、小溪、丛林以及远处横亘的山脉无不盎然生机闭目享受的深呼吸一口潮湿中夹杂着芳草芬香的清新空气凝神静听充满耳际的虫鸣、鸟叫、溪流潺潺声他从未如此刻般觉得生命是这般美好。 境由心生所言非虚。 短短瞬间死中逃生的他对生命的真谛似乎有了深刻的领悟。 片刻秦慎睁开双眼朝已然下马的老者抱拳道:“在下秦慎方才多谢阁下仗义相救还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老者正目带好奇的朝他打量闻言回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鄙人宗浩。” 秦慎正色道:“对宗公来说或许是小事不过对我而言却是性命攸关之大事况且还差点陷宗公于险境在下实在于心难安只可惜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叹了口气旋又释然道:“大恩不言谢以后宗公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下无有不从。” 宗浩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未再多言。 见他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秦慎一时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顺着坡下马匹欢快的嘶鸣声瞧去。 一条小溪穿山而过乱石处水花四溅平坦处清澈见底秦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告罪一声奔至溪边饮个痛快这才缓缓走回山坡。 宗浩随手抛给他一个包袱秦慎接过用手一捏知道应该是干粮之类道谢后就地一坐解开包袱取出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秦小兄是否三天前方才入世?”宗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问道。 “啊?!”毫无防备的秦慎被他的言语一惊刹时捧着肉脯张大嘴巴愕然望向宗浩。 宗浩亦正目闪精光的瞧着他。 他怎么知道?!秦慎缓缓回头心中念头千转趁着咽下食物的短暂光景压下心底惊骇扭头冲宗浩咧嘴干笑道:“宗公在开什么玩笑在下入世已有二十一年。” “是吗?!”宗浩似笑非笑似能将他心底看穿。 秦慎面色恢复如常眼神毫不避让的快速回道:“当然人之一生不是一出世便入世吗?” “小兄当知某所问之事并非此意。”宗浩微笑着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秦慎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已经将他出卖如今恐怕无论如何补救亦是徒劳况且对方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词欺骗对方他委实难以办到。 同时他心中也有一个不得其解的疑团为何宗浩知道王莽派出精英追捕要犯而矛头又似乎直指自己那么其中必定也有不得而知的缘由如此说来难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世界? 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就算后世的尖端科技也未必能这么快锁定到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啊! 细思恐极而这把悬于头顶的利剑一日不得以解除他就将一日不得安宁既然身临险境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化解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对方面貌中正不似歹人又能够舍命相救应该没有太多恶意何不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心念电转间顷刻便有决断“既然宗公似乎已然知晓那我也再无隐瞒的必要在下确实三天前方才首次出山只不知……宗公又是如何知晓?” 言罢紧盯宗浩不放过丝毫变化。 “唔——”宗浩得到肯定答案后瞧着他微微颔首沉吟起来片刻后忽然一脸促狭道:“某不过是猜测罢了。” 秦慎实在没想到得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答案失望之余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宗浩对他的反应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又道:“恕某冒昧相问秦小兄是否乃前朝嬴氏后裔?” “不是。”秦慎顺口答道复又满腹疑惑道:“宗公何以有此一问?” “是吗?”宗浩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低声自问中皱眉沉思过了片刻才目露狐疑看着他解释道:“当年咸阳城破王族子孙为避祸俱皆以国为姓更有小部分人避居山中某听你说三日前方才首次出山是故以为小兄乃前朝王族后裔你……当真不是?” “这——”秦慎顿时变得犹豫起来他也没看过族谱祖先到底是哪一支他并不确定如果贸然说不是万一真的又恰好是这一支那他岂不是变成不认祖宗的不肖子孙? 他的犹豫看在宗浩眼中却又是另一种含义当下释然笑道:“秦小兄无须担心如今距前朝已有两百余年谁又还会来计较这些。” 秦慎见他认定如此顿时哭笑不得却也懒得与其解释岔开话题道:“宗公还是说说如何得知在下三日前方才出世吧咳……切莫再拿猜测之言搪塞于我。” 宗浩淡淡一笑审视他片刻后道:“某不过是从你的衣物样式以及脏旧程度判断而已亦不曾料到竟会一语言中实在是……惭愧。” 说完老脸一红似乎对不幸言中极其不好意思一般。 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话哪怕是放到两千年前都合适无比秦慎心知对方所言不尽不实有心想要继续追问可是对方却讳深莫测避而不答想要拷问对方却是自己救命恩人况且就算真能拷问恐怕自己也并非他的对手只得作罢转而问道:“宗公可知今日追我之人是何来头?” “绣衣使者。”对此宗浩没有隐瞒。 说完见他一头雾水继而解释道:“绣衣使者乃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一支精锐这些人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奉命巡视各地负责讨奸、治狱、捕盗督查官员亲贵奢侈、逾制、不法之事发现问题可代天子行事权力极大。” 原来竟是和明代“锦衣卫”相当的要害部门!那他们又怎么会盯上我呢?秦慎震惊之余继续问道:“那宗公又知否对方何以对我穷追不舍?” “这个料想是对方见你行装怪异之故吧须知绣衣乃代皇帝巡视天下是以见到你着装奇特而追捕也不足为奇。”宗浩说完笑眯眯的盯着他些又道:“难道秦小兄丝毫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极其惹眼吗?” “这……还好吧。”秦慎暗诽一声老奸巨猾兴致悻悻的敷衍道。 他没想到任自己如何旁敲侧击对方就是死不松口只好放下从他这里打听消息的念头低头暗自琢磨一时间寂静一片。 绣衣执法对我如此上心就算有自己穿着怪异的因素但肯定不是全部不然满大街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并非没有怎么就偏偏对我穷追不舍?这其中肯定有自己还未弄明白的原因。 还有这个宗浩他怎么会在自己刚好要被拿下的瞬间出现?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再者他示警之时似乎知道自己藏身马车这恐怕也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吧? 就在他对所有事情进行梳理之时宗浩突然开口道:“秦小兄可否取弓与某一观?” 秦慎收回思绪取弓上前递给对方宗浩不动声色的赏玩一番后将弓递还举目看向来路道:“以绣衣使者的能耐恐怕很快就会循迹追来我等在此已耽搁不少时间还需尽快离去不知秦小兄有何打算?” “在下……”秦慎微一迟疑还是老实道:“在下要往北边去办一些事情。” 宗浩点了点头也未加以询问而是起身洒然道:“那某与小兄就在此分别吧。” 想到又要孤身一人秦慎心底升起一种无根浮萍的苦楚之感同时也对古代侠士这种随性而为毫不拖沓的作风心折不已也不知基于何种心理微微不舍的没话找话道:“不知宗公桑梓何处?他日在下也好登门拜谢。” “某不过是居无定所之辈罢了。”宗浩淡淡答道言罢面带微笑看他两眼扭头极目远处默然片刻意味难明道:“若是有缘你我定有再见之日。” “那……好吧。”秦慎见他言已至此唯有拱手目送对方身手矫健的钻进山林飘然离去及至宗浩的身影完全消失又呆立草坡愣愣出神片晌这才叹了口气将马匹驱散然后认准方向钻进山林朝北边奔去。 正文 第009章 新的征程 五天的风餐露宿疲惫甚至有些狼狈的秦慎伏身山林看着不远处的绵延长城心中只想骂娘。 他已经沿着长城内围不知走过多少路了想要从关卡出到塞外他并无出关文牍想要翻越长城又处处有兵卒把守这恼人的状况让他一阵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翻身仰躺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树叶外的湛蓝天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念正在一丝丝崩溃。 他很沮丧。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坚持必须要跨越长城去到塞外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应该回到草原去草原找到那个让他穿越到这个王莽末年的洞穴再次回到未来虽然他不清楚究竟能否找到还有就算找到又是否真的能送他回去但是他必须去尝试。 这并不需要什么深思熟虑他不是孤苦伶仃的孤儿他在后世有亲人有好友还有优渥的生活……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时代不能给予他的他是家中的独子他能想象到家人得知他失踪后的那种悲伤所以他必须回去。 对!必须要回去! 亲情是抚慰伤痛失落的最好良药再次坚定信念的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当前的形势。 他之所以藏头露尾处处受挫无非就是因为缺少一个身份如果他有了合适的身份那么自然也就可以来去自如可是该如何获取身份呢? 最后他决定去附近的城镇碰下运气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可能也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只有有人的地方才有机会。 打定主意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随身携带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物件掩藏起来先且不论宗浩之言究竟是否属实但是对方也确实提醒了他这些物品会让自己更易暴露。 有了目标的他很快就行动起来将身上的物品一股脑的全部掏出黄金钱包手机火机弓箭匕首手表一个控弓的玉质扳指瞄望镜等等…… 眼神在所有物品上来回巡梭几圈后将黄金、匕首和扳指拿回身上其余的小东西则从钱包内随身携带的“安全帽”中取出一个拆开打包。 二战时美军为了预防枪支灌进泥沙而用安全帽来保护枪口我这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吧?!看着胀鼓鼓的物件秦慎自娱自乐的咧嘴一笑寻了个干燥隐蔽的高处将其藏好认真记清地理位置后朝山林外走去。 来到山外他也不敢沿着大道直行而是尽量寻那偏僻之处行进。 他没有通行文牍且不说那王执法光是那些一路的关卡以及里长亭长之类的盘查就不得不让他小心提防再者天知道那王执法有没有已经把绣衣吏四散出去寻找他的下落现在的他就算说是惊弓之鸟亦不为过。 而他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此时王睦早已寻到了他最初昏迷的那个村落。 沿着偏僻处一路行进眼中景象令他唏嘘不已比起云中的欣欣向荣一派繁华途经的村落则尽皆残垣断壁民不聊生少有烟火也不知是边关守将抗击不力还是为官者盘剥太狠亦或是这里的匈奴太过厉害? 恐怕三者兼而有之吧。 对于西汉末年他还算有所了解毕竟历史书上有过介绍无非就是朝廷政治**奢华无度地方搜刮盘剥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困苦。 而后王莽篡汉自以为是的施行新政发布新币更加扰乱市场如此一来本来就已经民不聊生的西汉更是雪上加霜导致各地起义不断又恰逢连年蝗灾旱灾瘟疫饥荒四起百姓根本难以生存。 而那王莽又将匈奴单于改为“降奴服于”平白无端的给匈奴降了等级能不让匈奴心生怨念?王莽仍不尽兴他又主动挑起战争动用武力边境自此冲突不断战乱不绝…… 天灾**之下朔方、云中、定襄三郡靠近匈奴之处的百姓自然也就更是苦不堪言有那生活难以为继之人只得举家赶往关中成为流民。 对于王莽秦慎真的很好奇他推行王田制限制私有土地将个人超出的土地化为国有无土地者由国家分配一心想要解决西汉后期以来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还有那禁赏奴婢推广国营事业改革币制等等等等这做派实在是—— 难怪他会被称为“中国第一个社会主义者”。 只可惜这种种行为终究未能成功假如西汉末年没有连年的各种自然灾害他会成功吗? 左思右想秦慎最终思无所得只好拿历史不容假设来宽慰自己。 唉这王莽不会真的是后世最为成功的穿越者吧?如果真是的话那他追杀自己也算正常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而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自己并没有其他心思呀!秦慎暗暗叫屈不已心底十分憋屈顾影自怜一阵旋又觉得不对因为对方又是如何知道他穿越来这里? 再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 咳背后两眼泪汪汪王莽应该好好对待自己才是毕竟自己说不定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又何须痛下杀手? 嗯还有这么多穿越者那历史中为什么只有他留下名字和那一丝丝改革的痕迹? 难道其他的刚冒头就因为太过异类被杀了?还是因为全都借鉴了王莽的遭遇变得入乡随俗而融进了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再或者是真的存在多维空间我所看到只是我那个空间的历史?那我现在身处的又是哪个空间? 秦慎越想越是凌乱觉得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其矛盾之处。 一路上胡思乱想直至日落时分依旧未能看到城镇只好偷偷摸进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庄住下正要将白天赶路时捡到的那只不幸撞死的野鸡烤熟犒劳自己却发现火机并未带在身上。 围着破败的院落转了好几圈却也没有找出古人用来生火的东西实在无心行那钻木取火之事的他只得无奈作罢空着肚子将就一晚。 翌日一早他又在村落里鬼鬼祟祟的东翻西找终于寻到一套衣物鞋袜将少女给他的半斤黄金留下后换上新装再将旧衣物卷好以便上路后掩埋在丛林销毁踪迹这才再次踏上征程。 日上三竿跋山涉水的他终于看到了远远的一个城池心中一喜却又踌躇起来也不知绣衣吏是否已经散到这个城池? 站在原地默思半晌毫无把握间只好安慰自己多想无益便朝城池大步走去。 望山跑死马大半个时辰过去秦慎这才抵达城池外围。 等待入城之际秦慎抬头想要认出城池名称然而好半天才认出第一个字应该是个“武”字至于第二个字则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只得无奈的摇头放弃暗忖自己在后世好歹也就读于二流大学没想到来古代反而变成文盲。 黯然神伤间前方“哗啦啦”的一阵动静让他瞬间收敛心神留心应付循声看去只见城内涌出一队兵卒。 心神一紧还来不及过多反应便见众兵卒并未朝他走来而是径直去到城门一侧其中一人抽出一张告示贴在墙上然后又有兵卒拿出铜锣一阵敲打待路人三三两两聚了过去便卖力喊道:“诸位父老乡亲奉俺家都尉之命现对武泉百姓行募兵之事……” 秦慎跟着听了一阵连听带猜的大概也明白了对方说的意思无非就是国家正是用兵之时不论你的出身如何皆可入伍流民不追责犯有前科者既往不咎良民则有补偿同时将入伍的好处说了个天花乱坠又将为国效力的荣光拔了个天高。 如果让他来总结的话就是四句话那就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炮一响封侯拜相。 天下是兴是亡和他并无关系不过对方所说的入伍条件却让他心动不已只要入伍他就能摆脱黑户成为军户那对他的行动有莫大好处只是还需提防其中有诈。 秦慎左右看看拱手朝身旁的人低声问道:“这位兄台小弟听对方开的条件极其优厚何以应者寥寥?” 那人扭头朝他一阵打量见他真的是一副求知神情而不是找茬模样这才开口解释道:“这位小兄有所不知如今正是六月时节转眼便到秋收数年来每每这个时节匈奴就会寇边抢粮那可是性命相搏之事富贵再大又怎能大过性命?是以百姓哪怕就是成为流民却也不愿从军。” 言罢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似乎很为数月后的匈奴来犯担忧。 宁做流民也不愿从军虽然没有两者的切身体会但是秦慎依旧从话语中听出一种心酸无奈不禁心底暗暗一叹小声道谢后分开人群朝里走去。 正文 第010章 大隐于军 时将近午艳阳高照大地一片火热。 穿过窃窃私语的众人挤进最里层秦慎擦了一把额头汗水抱拳道:“诸位兄弟在下乃化外猎户方才听这位兄台一番慷慨之言有感于匈奴残暴百姓困苦有心为国效力只不知在何处报名?” 那负责宣讲的兵卒正讲得口干舌燥却又徒劳无功心火上燎时见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不免一喜得闻还是善射之猎户更觉难得连忙停下朝他一笑取下水囊喝了几口用袖一擦嘴角抱拳回道:“兄台在此稍等片刻待募满十人后自有兄弟带你去军营分配。” 秦慎点了点头依他之言站在一侧等候。 也不知是他的带头作用还是今天属那兵卒的黄道吉日不到片刻就有第二人站了出来及后陆续又有人报名。 那兵卒见状喜不自胜更是卖力讲解要知道往日里他吆喝一上午都未必能募得一人。 秦慎将那些应征之人暗暗打量发现基本都是面黄肌瘦之辈唯有两人看起来精明强悍。 其中一人年约二十样貌俊秀长得十分讨喜东张西望间神态满不在乎眼神深邃灵动一副活泼跳脱模样。 另一人则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壮实穿一套粗布麻衣国字脸相貌堂堂前额高隆广阔鼻梁挺直双目内敛之下难掩锐利虽是静立浑身却充满了动若脱兔的力量不由让他多看几眼。 那人似乎感受到窥视目光循迹瞧来秦慎毫不避讳的朝对方友好点头一笑对方神情放松亦微微颔首致意。 待到募满十人便有兵卒出来领着众人往城内军营走去。 秦慎跟随在众人身后穿过门道放眼看去只见城内一派熙熙攘攘景象不过与云中城相比却又杂乱不少数日间见识各种城市风貌身份有了着落的他便也安心以游览者的角度欣赏起来。 城内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参差不齐的数百栋泥屋和木屋各种农作物、铁锅铜釜、牲口以及南来北往的买卖人挤满了整条长达一里的大街其中不乏高鼻深眼、头发卷曲的胡人手牵满载货物的马匹肩搭皮毛山货正在跟买家讨价还价…… 还未待他看个尽兴兵卒又领着众人拐进另一条小街。 小街两旁店铺酒肆林立行人穿梭如织不过比起主街却又清净不少再前行不远便踏入军营之内他这才知道军营原来就在城门附近。 “秦慎年二一武泉猎户善骑射于天凤五年六月征调入云中右部。” 看着军中主事在竹简上写下的一笔一划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有身份之人。 那主事记录完毕从案上拿起一块木质吊牌递给他。 秦慎接过看了两眼只见木牌正中刻着“云中右部”的字样另一面则书写着“秦慎”两字字体周边则被一些雕刻得极为精细的花纹包围。 手持小小吊牌秦慎猜想这应该就是类似于后世的军官证的物件了。 等到造完军籍又跟随去武库领兵器铠甲武库主事淡淡道:“开几石弓?” “石二。”秦慎依着前几天在集市问的各种信息微一估计答道。 主事一愣看他一眼也未多言让人取了石二弓过来。 秦慎接过试着张了张弓颇觉尴尬的挠头道:“好似轻了些还是换石六吧有劳了。” 那主事见他轻易拉开长弓已是面现惊异之色闻言连忙喊人换弓。 秦慎接过石六弓试了试觉得勉强够用心中早有打算的他也懒得再麻烦对方道谢后又领了短剑长戟和一应衣甲然后继续去下一个部门等待分配。 众人刚到那个营房门口就听到室内有争执声传来领路兵卒见状连忙摆手示意众人停下等候。 只听屋内一人满是无奈道:“曹队率并非我不愿调兵给你而是军中委实再无多余兵卒。” 话音刚落另一把浑厚的声音嚷嚷道:“俺不管俺找都伯要人都伯说他手中无人让俺自己来要若是你不给俺俺就天天吃睡在大营不回去了。” “就算你吃睡在大营我也生不出兵卒来嘛。” “那……那俺去闯营找都尉要人!” “这……”先前之人愣了愣叹息道:“莫非曹队率以为我诓骗你不成?唉只是就算你找都尉又能如何如今之局势你又并非不知马上就是秋收之际都尉正为缺兵少将烦恼呢你又何苦再去添乱。” 那人见来横的不行叹了口气哀求道:“唉杨主薄不是俺为难你你也知道俺们那一部所守烽燧的处境按说烽燧本来只负责巡视以及狼烟示警可是那个地段刚好易攻难守又年久失修匈奴总有小股部队挑那里突破袭扰就前几日匈奴又打了过来让俺损兵不少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还有这么好突破的地方我怎么没找到?秦慎听得心中连称可惜只听这时那杨主薄叹了口气道:“好吧今日营内又出去募兵且看看能否募到若是有就全部调拨于你可好?若是没有……” 还未等对方讲完曹队率迫不及待的打断道:“中!” 待里面争执消停兵卒让众人候在屋外进去通报后将人引了进去。 踏入房内秦慎微一打量只见正中的案几后跪坐着一个颇有文士气息的中年男子。 左侧则坐着一个年约三十许样貌如张飞般的人物此刻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珠朝他们看来直到听兵卒介绍这是今日募来的新兵顿时喜上眉梢不过高兴不到半会便又有点黯然想来是对这批兵卒的质素并不满意。 秦慎将他极其丰富的表情看在眼内心中暗觉好笑。 案牍后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变化调笑道:“怎么?不满意?那就让我留在营中操练数月后再交予你如何?” 曹队率闻言一慌连连摆手道:“得得得不劳主薄挂心俺自己领回去操练。” 言罢很是不满的朝秦慎等人双眼一瞪凶巴巴道:“瞧你等这歪七竖八的模样还不快去将衣物换掉!”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声退下。 秦慎也跟着去找营房换了领来的深衣长裤再束上黑色方巾戴上武士冠将头发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罩上皮质盔甲换上圆头平底履裹上行缠腰插短剑最后将那象征他身份的木章吊在盔甲内的皮质束腰上一个西汉末年的边卒就这样新鲜出炉。 当众人再次出现在曹队率面前时曹队率挑剔的目光总算是缓和了些将他们打量一番旋即起身向主事行礼道别随后大咧咧的朝众人一挥手道:“跟俺去领一些干粮这就上路吧。” 主事苦笑的目光下曹队率领着众人步出营房往伙房赶去路上却又忽的站住就在众人一脸惊措的立足不稳差点撞上前面之人时只见他一拍脑门道:“忘了跟你等介绍俺了俺叫曹进。” 去往烽燧的路上曹进也没闲着一边行进一边给众人讲解军中规矩听他絮絮叨叨半天秦慎这才了解到古代军中有着极其严厉的连坐法。 所谓连坐法即为每十人一连假若其中一人逃跑或战中后退其余九人尽皆接受处罚而什长则要斩首如果百人队中有五人逃跑都伯就要斩首一部兵卒有十人逃跑校尉就要斩首……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的逃跑计划不得不跟着改变。 本来他的打算是混到军籍后悄然离队及后得知要去长城烽燧后更是打定了到时偷偷翻出长城去塞外寻找那神秘洞穴的主意。 然而现在则不能不为他人考虑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其余九人平白受刑甚至害死什长这种行为与他的本心背道而驰那么为今之计就只剩下一边从军一边找机会探查洞穴所在这个选择。 不过让他稍显心安的是烽火台偏僻至极他不必担心绣衣吏会查到此处。 太阳西下时分众人行至一处山谷曹进喊停并告知此地离烽燧尚有一半路程是以今晚歇在野外然后安排人手捡柴打猎。 秦慎自告奋勇领了个打猎的差事便一头钻进山林等到天蒙蒙黑时钻出山林手中已经多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 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秦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是猎户。” 众人齐心协力在溪边清理野味秦慎注意到白天关注的那两人也打回一只兔子两只野鸡他深知这个时分在丛林打猎的不易不由对他们更加留意。 入暮所有人忙完手头事情兴致勃勃的围坐篝火一边烤食野味一边闲话家常一番自我介绍后秦慎也知道了那两人的名字年长沉稳之人名唤瞿寒年轻跳脱那位则叫薛玉是俩表兄弟至于其余的则没有透露更多。 宴席无疑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媒介无论古今不管档次尽皆如此众人渐渐熟络后便起哄让曹进讲讲戍边趣事。 曹进面不改色的一口咬下半块鸡腿含糊道:“戍边能有什么趣事无非就是杀人与被杀罢了。” 秦慎听得满头黑线不过见他述及生死就好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之事心中亦是凛然。 众人却并非如他这般做想不依不挠的逼着曹进说了几件他认为的趣事这才放过对方。 欢乐的时光总是流逝的最快待到众人吃饱曹进拍拍巴掌道:“好啦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诸位就早点歇息吧。” 言罢似乎有什么事情一时想不起来般眉毛拧成川字不停的挠着脑袋过了片刻猛然醒悟道:“噢对了你等刚好十人……” 说着眼神在众人身上一阵巡梭最后停留在秦慎身上朝他一指道:“你打猎本事不错你来做什长。” “啊?!”秦慎对突然而来的这个任命毫无准备。 不待他更多反应曹进又一指瞿寒和薛玉道:“你两人打猎的本事也不错就分别做伍长。”顿了顿“嗯至于今晚的岗哨安排就由什长负责上半夜伍长负责下半夜。” 说完也不管他们究竟是否同意径直走到不远处躺下歇息去了。 这都什么事啊!秦慎瞠目结舌。 正文 第011章 烽燧敌情 烈日当空山风习习。 广阔的天宇下蜿蜒的长城随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跌宕起伏显现出一派雄伟气势。 秦慎独自一人呆坐长城之上—— 看着眼前一小截坍塌的城墙心里却直想骂娘。 国库空虚无力修补这是刚离去不久的曹进的原话。 经常有小股匈奴挑此处突破袭扰这是曹进昨日的原话。 他太想马上逃之夭夭反正如今他就是什长跑了也害不死什长最多害死曹进或者更高级别的都伯校尉之类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死道友不死贫道便是。 “燧长!” 就在他百般犹豫到底要不要付诸行动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呼唤。 秦慎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瞿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不远处此刻似乎正用疑惑以及戒备的目光紧盯着自己顿时心虚道:“何事?” “膳食已然做好大伙正在等燧长前去一同用膳。”瞿寒淡淡回道。 真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秦慎暗暗自诽一句随口道:“我不饿你等先用便是。” “这……”瞿寒微一犹豫提醒道:“这不太好吧毕竟以后大伙就是休戚与共的同袍这又是第一顿若是燧长不去难免会让他人多想。” 秦慎知道对方一片好心为他考虑而他也对汉代人平常吃些什么确实感到十分好奇当下从善如流的起身笑道:“还是瞿兄考虑周全走吧。” 两人来到烽火台内的大长案几前跪坐下来其他人早已等候在此。 秦慎双眼一扫案上的几个陶碗只见里面盛着不知名的皱巴巴野菜不由眉头一皱再往大锅内一瞧也是黑糊糊的不知什么东西瞬间仅有的一点胃口也消散殆尽指着锅内问道:“这是何物?” “粟米粥。”一人抢先答道。 秦慎闻言双眼一翻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连忙干咳一声咽了回去质疑道:“我记得粟米粥应该不是这样吧你们放了什么?” “什么都有。” 什么叫什么都有?石头沙子泥巴毒药也都有?! 心情本来就郁闷的他登时心火上燎张嘴就要开骂却见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庞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等待开餐一时间那标准的国骂竟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 张了张嘴无奈的暗自心酸一叹轻抚肚皮道:“方才我来时饮多了水现今腹中极不舒服你们先吃吧。” 顿了顿又吩咐道:“吃完守好烽燧我现在去山林打猎晚上加餐。” 言罢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烽燧听着身后的箸碗交响声再往那一小截坍塌的城墙瞧去忽然觉得抛弃同袍真的很可耻! 接下来的二十余日边境一片宁静而曹进每日也只是例事般的过来巡视一番嘱咐秦慎抓紧练兵然后又回到他所负责的烽燧。 秦慎也乐得清闲每日里带领部下九人随意练练长戟的劈刺挽挽长弓再偷空出去打打猎改善大伙生活日子倒也惬意。 当然他也知道这段烽燧的情况是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来就将巡视规则做出改变每日除了烽火台最高处安排一人放哨外还派出斥候翻出长城侦查力求将敌情第一时间传达。 如此做自然也有他的私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出到塞外寻找那个神秘洞穴。 只是经过数次查探得来的结果却并不乐观。 他在后世时也算是跑遍整个大草原之人本以为轻易就能找到洞穴所在然而当他真正来到两千年前的草原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两千年的时过境迁可以说人非物也非河流改道、山川变化等等诸多因素让他毫无办法确定坐标至此他终于发现仅靠两条腿想要找到那个洞穴简直难如登天。 还有那个洞穴以及石碑是天生?还是后天人为设置?在这个时代究竟是否存在?这些都不得而知。 难道我这辈子真的要老死在汉代?那我的年龄又该怎么算? 出生二十世纪末死在公元几十年我负两千岁?秦慎忽然泛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然而还未待他将此事完全弄个明白正在烽燧顶端放哨的薛玉发出一声疾呼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燧长小六摇旗了!” “摇旗?”神思不属的他随口答道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敌袭!”薛玉大声提醒。 “啊?!” 秦慎一惊之下倏然起身快步登上烽燧顶端顺着薛玉的指向举目看去只见塞外远处的山头上程六摇完一面红旗又取出一面黑旗晃动数次。 “八十骑左右!”薛玉见他默然不语急切中再次出言提醒。 秦慎当然知道这个旗语还是他依照自己的习惯而制定只是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却是: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匈奴来袭后应该摆出的淡定姿态甚至背地里还悄悄预演过以便自己能在属下面前表现出镇定的大将军风范那种他在后世电视中看过千百遍的艳羡不已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风范。 然而当真的事到临头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切的预演以及假设终究都是假的如今的他心里满满的只有紧张甚至害怕! 是啊生死面前谁不畏惧?! 只是畏惧除了证明自己的懦弱又有何益? 短暂的沉默后秦慎松开握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压下心中恐惧沉声发出一道道命令:“摇旗让小六去一号地点!” “请求曹队率支援!” “集合所有人!” 薛玉得令后立刻打出旗语敲响铜锣刺耳的锣声瞬间响彻山头将整个烽燧的守卒全都惊动。 这种小股匈奴来犯不可能点燃烽燧薪火总不能为了区区数十人调动大军因此唯有依靠周边烽燧支援而且若非此处的地形刚好易攻难守又城墙坍塌也不会有匈奴犯傻到数十人就敢弃马攻击长城。 说起他驻守的这个烽燧秦慎也是一阵无语。 烽燧在龟背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山头而长城内侧数里之外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仿若诱饵般总引得匈奴来犯。 县府也曾建议过这个村落搬离险境然而村民故土难离又不愿舍弃那肥美的土地因此这块诱饵就一直悬在这里。 而短短数里路程匈奴来去如风总是在进攻时先杀掉龟背岭的驻军进到长城内抢夺粮食等物质后折返回来再将支援而来的兵卒打散然后张狂离去。 总而言之此处的驻军就是难以和前后两个烽燧合兵抵御。 面对这种状况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修葺长城然而每日除去放哨拾薪之人所剩无几再者又无材料就算胡乱用倒塌的砖石垒住也是一戳就塌至此他也只能放弃此道另想它法。 思潮起伏间两人快步踏下烽燧余者七人已经集结待发。 薛玉迅速归队。 “三儿你年纪最小腿脚最是轻快就由你负责通知村民速速躲避。”言罢微微一顿望着朱三郑重道:“记住不要带任何物品!告知村民人命大于天我等哪怕拼死一搏亦要将匈奴抢夺的物质归还于他。” 待朱三应诺离队秦慎双眼一扫脸上写满担心和惶恐的众人却见瞿寒以及薛玉反有一丝兴奋期待之色微觉诧异中不暇多想道:“其他人与我前去一号地点。” 说完见众人惶恐难安当下故作轻松道:“诸位放心我等以有心算无心这次定叫匈奴有来无回。”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那安慰的话语亦是干涩中带着丝丝发颤。 不过值此时刻谁又还会再去关注这些? 一号地点是他几经考察选定的设伏地点。 这个位置是狭短的凹型山谷马匹进到这里将不能继续前行通过打听他了解到匈奴抵达此处后会留下三十余人看守马匹其余人则徒步进攻长城上的那个缺口。 得到这个信息的他经过几番思索计算发现只要杀敌速度够快那么在此设伏吃掉对方的守马人员再折返回烽燧与支援部队堵个回马枪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最终效果究竟如何只有今天的战斗才能证明。 匆忙中八人迅速抵达设伏地点程六早已在预先指定的位置埋伏下来。 秦慎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各就各位的在两边茂密的山林中隐藏好身子此时沉闷的嘚嘚马蹄声已是若隐若现。 终于要杀人了吗?后背汗水被清凉的山风一吹秦慎被这个静极而生的念头惊了个寒颤。 想到这个以前连想都不敢想马上却要发生的事实他的心中一阵发紧就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当年……” 就在他紧张得几近崩溃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语扭头看去只见瞿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侧目露追忆道:“在下第一次杀人前也如你这般心情忐忑直至杀死对方发觉不过如此。” 说着眼中流露出一种缅怀回忆之色默然片刻续道:“及后回想才明白过来在杀人之时你无须多想只需将对方当做飞禽走兽看待便全无心里障碍反之如果你细思对方与你同样是一个生活之人则无论如何也再难下手故此秦兄还是放宽心为好。” 听完他这套自我琢磨的平白而又奇怪的理论秦慎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他依旧神经紧绷瞿寒眼中射出一丝复杂神色旋又喟然叹道:“想我中原与匈奴纷争数百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面今日\你不杀他他就会翻过长城杀我父母兄弟夺我妻女姊妹我等藏身此处苟且偷生容易然我大汉百姓又何罪之有?况且我等身为大汉边军守土卫民责无旁贷大义当前还望秦兄切勿作那妇人之态!” 这一番疾言厉色如当头棒喝般将他心底那仅有的一丝侥幸彻底击碎转头沉声缓道:“多谢!” 正文 第012章 初露锋芒 匈奴很快便来到凹型小谷叽里咕噜的胡语中互相调侃着翻身下马一副肆无忌惮的狂妄模样。 也不怪匈奴如此轻敌之前数次深入腹地如入无人之境的情形让他们的傲慢之心不知不觉间成倍生长早已忘记真正的大汉边军是如何厉害。 当然更不能怪前几番的驻军太弱而是因为自第一轮驻军阵亡后驻防于此的都是如秦慎般的新卒若是换成真正的数十个军中老卒又岂容匈奴在此撒野? 如果此时有一个匈奴的后代穿越到他们身旁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对他们的这种态度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笨蛋!你难道不看历史书吗?你不知道大汉就算是国弱军也不弱吗?不然为什么中原动荡数十年你们却怎么也打不进去!” 可惜的是匈奴并没有这样一个智者来点醒他们。 而今天长生天可能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庇佑。 南美洲热带森林里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引发了北美洲一场飓风那北方边关的一场小小冲突又会给这个岌岌可危的大汉王朝带来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鼻孔朝天的匈奴甚至都懒得设防在一声声友好的祝福中五十余人朝长城奔去余下二三十人则留下看守马匹三三两两的围坐着吹牛打屁偶尔再对端坐马背的同族讥讽几声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秦慎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经过瞿寒的一番开解知道今日绝对会有一场厮杀后已经完全放开心神。 目送着数十匈奴翻过长城不见踪影背倚大树的他调整呼吸迅速探手后背稳稳夹出三支箭矢搭弦挽弓转身一气呵成“铮”的一声射出第一箭紧接着伴随弓身的微微移动“铮铮”又是两箭迸出。 石六弓的力量何其之大只见三支箭矢仿若同时发出般凌厉的分别射向谷中马背上的三名匈奴一箭穿透脖颈再射在马群中引起一阵马鸣骚乱而三名匈奴则痛苦不堪的仰面望天双眼圆睁两手不停地撕挠着脖颈发出“嗬嗬”之声栽倒马下。 突然的变故并未引起更大的冲突匈奴被马匹的骚乱吸引一时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而汉军这边众人则是被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技惊了个目瞪口呆。 虽然往日里见他每次出去打猎必有斩获而说燧长好本事燧长箭技了得但是那和亲眼所见有着本质区别。 瞿寒并未看往前方他从一开始就紧盯着秦慎自看到他身形一动开始取箭就目泛赞色因为他深知光是这手取箭本领没有三五年苦练根本不可能如此快而准的瞬间将三支箭矢夹在指间这样的人箭术毋庸置疑除非他是个只练姿势的花架子。 秦慎射完三箭见众人没有反应再次取箭中配合着正在调整的气息厉声喝道:“射!” 众人从惊异中惊醒纷纷挽弓射击此时秦慎又已射杀三人。 这些新兵才经过二十余日的训练在这种点射的情况下箭术很不够看不过还是有所斩获的射死射伤数人。 就在秦慎喊出那一声的同时匈奴也反应过来经过短暂的慌乱发现四周只有七零八落的几支箭矢射往自己顿时心知并非被大军包围慢慢的也就站稳脚跟然后或是藏身马群或是抽出弯刀嗷叫着朝箭矢发出的位置扑了过来。 短短瞬间秦慎已经射出三波箭矢将端坐马背的匈奴全部射杀看着或躲或冲的其余匈奴拔出腰间长剑吼道:“杀!” 只待他话音刚落对面山林中薛玉一马当先疾奔而出朝最前一人杀去…… 连续的挽弓秦慎只觉右臂酸疼乏力便双手持剑冲了出去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发现残局根本毋须他出手自有人收拾。 瞿寒和薛玉凌厉的从两边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往中间汇合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秦慎将剑收入鞘内面色发白而又极其冷峻的取下长弓将那三两个爬上马背的匈奴一一点杀。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战斗便已结束这效率几可与后世的特种部队媲美。 看着满地狼藉的匈奴尸体秦慎呆立原地身子好似掏空般有点乏力心中泛起一种似乎得到什么又好像失去什么的奇怪滋味想要抓住那丝感觉却又怎么都摸不着就像是无聊透顶的那种难以言状的空虚。 原来杀人就是这样一种体验?! 秦慎苦笑着摇了摇头甩掉这怪异的感觉强忍呕吐之意扭头看向长城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泛出一个更古怪的结论—— 论起死后的观赏性还是我的弓箭更胜一筹。 长城上正有人向他们挥手秦慎认出是曹进等人立刻吩咐程六打出无须过来支援的旗语然后迅速聚拢队伍留下不情不愿的程六在此收拢马匹带着其余人返回长城准备另一侧的战斗。 甫一爬上长城曹进便冲过来一拳捶在他胸口难掩兴奋道:“好小子行啊!杀了多少?” 秦慎咧嘴干涩一笑“二三十人吧。” 曹进朝他身后毫发无损的众人一扫赞道:“没想到你们这一队新卒中尽是藏龙卧虎之辈啊!” “不过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罢了。” 曹进闻言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兵者诡道也。没想到秦兄弟还是善于用兵之人。” 见他越说越夸张秦慎面色一红忍住差点就要喷出的老血连忙岔开话题寥寥几语介绍完当前状况。 曹进听后也知局势刻不容缓正容沉思片刻道:“与其据此固守倒不如再次攻他个出其不意。” 言罢留下一人在此等候另一路更远的烽燧兵卒其余人则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去行进中得知秦慎箭术了得于是约定到时以他发箭为号同时进攻。 下行不到一里众人便碰上气喘吁吁正往回赶来的朱三。 秦慎连忙问他情况这才得知匈奴正在身后大概两里的返回路上当下与曹进简短商议决定就地在路边山林中埋伏等待。 众人得令立时忙碌起来纷纷各自找隐蔽处藏身。 隐身树后的秦慎左右观察狭长的山路不由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后起身找到曹进分析道:“曹队率依在下愚见此路太过狭长故而匈奴定然绵延而行若是我等攻其首后队便有防备若是我等攻其中部则有可能被对方前后包夹因此窃以为我等应该攻其尾部匈奴若是前逃我等便是追击之势匈奴若是回击我等也可趁对方暂时摸不清状况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知队率意下如何?” “好小子!真有你的呀!”曹进目泛异色的看他两眼亦是深表赞同旋即大大咧咧道:“以你箭矢为号便是。” 秦慎微微不放心道:“还请队率传令下去在下担心万一到时有人眼见匈奴走过却迟迟等不到号令可能会妄自行动。” “他们敢?!”曹进双眼一瞪不过还是依言传下号令。 半柱香的光景肩抗手提的匈奴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内沿着山路缓缓迫来隐身山林的十余人提弓捏箭望着蜿蜒而行的匈奴手心不自觉的冒出冷汗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上山绝对更耗费体力秦慎看着中间山路微微气喘的匈奴一个个从眼前走过心中默默数着人头真的开始将对方当成待宰的飞禽走兽。 前进的迤长队伍很快便只剩下最后几人。 艰苦的环境果然会锻炼出非凡的体力啊!秦慎微一感叹眯眼行云流水般的取箭挽弓发箭顿时一声惨叫响彻山腰奏响了战斗的第一声号角。 这群匈奴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们在翻越长城之时就觉得颇为奇怪只是当时以为驻守于此的汉军被杀怕了躲藏起来为此他们还很是嘲弄了一番汉军没想到对方竟是在他们回程的路上设伏堵截。 这还了得?! 虽然他们未必知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句名言但是汉军的这种嚣张行为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之事于是纷纷抛下物资掉头朝他们奔杀过来。 正文 第013章 再下一城 不得不承认匈奴永远就是这样的充满血性—— 而又稍显无脑。 在漫长数千年的匈奴及其后代分支的历史岁月中他们一直以一个矛盾体的姿态存活于世。 他们讨厌狼而又崇尚狼性他们仰慕中原文化而又粗鄙不堪他们羡慕中原的锦衣玉食而又不事劳作他们嫉妒中原的雕梁画栋而又每年搬着个帐篷东奔西跑他们爱慕中原女子的温婉尔雅却又一脚将自己的老婆踢出帐外去干最脏最累最粗重的活以致她们练出了一双粗糙干裂的大手水桶的腰…… 而在今天秦慎则要用另一个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崇尚胜利却又不得不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 看着手举弯刀满面凶悍却又乱麻麻挤在山路间的匈奴秦慎神态自若不紧不慢的取箭射击取箭射击…… 所有的动作保持着一个无可挑剔的节奏身姿舒展间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如果不看前面每箭必中的血腥场面你会以为他正在做一件极其惬意之事。 烹茶?调酒?弹琴…… 无论哪一种无疑都是视觉的盛宴。 匈奴满以为汉军会像草原勇士般冲出来厮杀然而他们忘记了这是在汉地汉人的世界他们不懂汉人对勇士的理解他们更不懂如果匈奴知道汉人对他们所谓的勇士评价为莽夫不知是否会气到吐血而亡。 再一次将无脑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匈奴终于发觉自己这样站在明处而汉军躲在暗处朝他们射击却并不出来搏斗实在不算英雄好汉而他们也太过吃亏这才纷纷避往两边丛林朝他们掩杀过来。 秦慎收起长弓拔出长剑迎上前去脑中蓦然又萦绕起那些令人作呕的肠穿肚烂的他认为毫无艺术欣赏价值的画面。 这次瞿寒和薛玉并未单独行动而是紧紧护在他身旁每每当他举剑要劈向匈奴时总有两把剑后发先至将匈奴斩杀于地。 “你们可以只割喉吗?”实在清闲的秦慎突然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的话。 “啊?!”两人同时一愣。 就在此时最后抵达的一燧兵卒在长城上看到这里的战况后也匆匆赶至加入战团形成合围之势。 至此大局已定。 “痛快!”当最后一名站立的匈奴被砍到在地曹进站在山路间仰天大吼。 山道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秦慎强忍不适道:“一共五十七人不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曹进咧嘴一笑:“俺眼睛毒着呢绝不会有人漏掉。” 再次按燧集合秦慎发现自己这燧足足少了五人可谓损失惨重。 其他两燧也各有损伤不过比起他来却是好了许多秦慎也知这是战争的必然唯有叹了口气按下心中伤感看到朱三还在道:“三儿还能跑么?” 朱三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血腥场面听到问话只是脸色发白的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秦慎递给他一个鼓励安慰的眼神:“那你再跑一趟唤村民过来拿自己的物件。” “咔咔……” 目送朱三离去的秦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扭头瞧去瞬间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边呕边含糊制止道:“你……你在干什么?!” 那人一愣停下手中动作茫然的看着他道:“不枭首何以报功?” “不用我有办法……曹兄长城外有数十匹马有马就有人头这人头就无须再砍了吧?”说完也不等曹进究竟如何决定倏然转身钻进山林。 他实在不敢想象五十七颗人头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后续的清理战场秦慎全程都未参与他坐在烽燧顶端望向天际耳边飘荡的是薛玉那语带兴奋的喋喋述说: “……曹队率最后依你所言不再枭首村民来领物质也热心的帮着掩埋尸体我数了数城内五十七具城外也有二十六具燧长可能有所不知村民多兴奋呢他们扒下匈奴的衣物说回去补补也能穿或者拿来……燧长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慎挤出一丝干笑扭头眺望长城外正在拢马的众人起身振奋精神道:“走下去兜风去!” “兜风?”薛玉茫然地挠了挠头满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正在指挥拴马的曹进看到从山林中钻出来的他俩难掩满面兴奋之色“秦兄弟你没事吧?” 秦慎微笑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明日俺送这些马匹去武泉大营顺便再要些人回来你也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秦慎没有丝毫犹豫的加以拒绝旋即解释道:“万一明日又有匈奴来袭我也好在此照应一二。” “那……好吧。”曹进不清楚他为何放弃这种在主将面前露脸的机会不过他将推拒的理由说得无懈可击也不好再继续劝说沉吟片刻释然道:“反正秦兄弟这次立的功劳是跑不掉的依俺看来应该能有个都伯的前程。” 可千万别!秦慎听得心肝一颤。 曹进说完却又叹了口气兴奋之情被满面愁容取代道:“今日又损兵不少烽燧长久这般下去终究不行明日俺非得争取在此多多驻兵不可让匈奴再也不敢来此撒野。” “还可以让村民帮忙修砌长城那样就万无一失了。”秦慎提醒道。 曹进闻言一愣犹豫道:“私自征调民夫这恐怕不好吧?” “咳帮忙。”秦慎不知还有这种规矩不由脸色一红旋又直截了当道:“国库空虚无力顾忌这偏远小地那就只能靠我等自己想法解决再说我等也非为了私事这对村民亦有莫大好处队率不妨和村民商量一番我相信他们亦是乐意之极。” 曹进点了点头雷厉风行的立刻去找正在掩埋尸体的村民商量。 而秦慎也趁机找了个出去刺探敌情的由头要来马匹翻身上马正要出谷薛玉道:“燧长稍等片刻待我喊上表兄一起不迟。” “没想到薛兄弟时刻都惦记着兄长啊。”秦慎勒马打趣道。 “不是还是小……”薛玉急声辩解却又连忙止住话头垂首低声道:“是表兄最近一月每日皆呆在烽燧恐怕心中也是烦闷。” 刚刚经历云中之事的秦慎如今可谓敏感之极此刻看他前后言语不一忽然想起今日作战时他俩亦步亦趋的护在身旁心中一动间状似不经意的试探道:“你俩似乎对我紧张的很呢。” 薛玉仰面正色道:“你是我等燧长护你周全乃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 额…… 秦慎脸色微微一红笑着掩饰道:“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你千万别当真你等知我武艺平平而对我多加看顾我如何能不知晓又不知恩?快去喊你表兄一起吧。” 言罢看着薛玉离去的背影不禁暗暗自责:我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看谁都觉得对方有所图谋不像好人好心都当人驴肝肺这样可不行! 自我警醒中只待瞿寒前来三人策马出了狭谷顺着山间小路行了一程绿草菲菲生机盎然的大草原倏然映入眼帘。 秦慎有心趁着今日有马多察看些地方辨认好方向后提议道:“不若我等来赛一程?” 两人点头称善。 见他二人答应秦慎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朝前奔去。 挥鞭纵情驰骋于广阔的大草原上秦慎左右张望发现周围景致跟他的记忆完全对不上号不由一阵颓丧。 他只记得洞穴的位置大概是在距离阴山山脉大青山数十里之处但是他对这个时代的疆域到底有多大阴山到底在哪个方位则依旧尚未弄明又谈何确定坐标? 再者仅是大青山就绵延数百里更无须提及整个阴山山脉。 这和大海捞针又有何区别?秦慎暗自苦笑勒马停住待身后不远处的瞿薛二人赶上随口问道:“两位可知阴山在何处?” 瞿寒闻言扭身朝后一指道:“西南百余里外。” 居然连方位都找错亏我还每次都找得兴致盎然!秦慎一阵无语强颜笑道:“没想到瞿兄不仅剑术了得就连山川河脉亦是了然于胸。” “了然于胸四字实在愧不敢当。”瞿寒微一谦逊旋又面带傲色道:“不过某自十六岁便开始四处游历十余年来走遍大江南北虽不敢说处处了若指掌但也算是天下河山都曾见过。” “那你可知大青山所在?”秦慎满目期待的急急问道。 瞿寒顿时面现尴尬的摇了摇头。 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找茬吧?!秦慎轻咳一声干笑道:“我见瞿兄总是不苟言笑故而开个玩笑其实那不过是我家乡的一个极小山头就连很多当地村民都不知晓。” 说完自己都对这个解释难以满意幸好瞿寒并未放在心上而是问道:“入营之时某观秦兄军籍注明武泉猎户不过听你口音却似乎并非本地人氏不知桑梓究竟何处?” 秦慎笑着朝东方一指道:“那里。” “渔阳?” “对正是渔阳当日投军图个方便是以报了武泉。” “难怪。”瞿寒恍然大悟道:“我听你口音也与渔阳百姓有点相似。” 两人交谈间前方天际处忽然现出一团黑点慢慢的黑点越来越大正朝他们这个方位疾奔而来。 自小跟随外公在草原长大的秦慎一眼就从距离和对面声势中估出对方不下百余骑当下心情忐忑的不确定道:“匈奴?” 正文 第014章 晋升都伯 “应该不是匈奴不会从这个方向过来。”瞿寒冷静分析道。 话虽如此三人还是不由从后背取下长弓全神戒备。 眨眼间对面的队伍已然奔至能够辨别服色的距离三人认出是汉军装束于是将弓收回以免引起误会驻马静待对方的到来。 对方此时也发现他们勒马减速停在三丈开外。 领头之人是一个四十上下身材颀长给人一种泰然自若印象的男子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态并非装腔作势而是似乎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秦慎自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心底猛然间就冒出两个字—— 儒将。 儒将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并不知道但是看到对方后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这样就在他将对方短暂打量时有人喝道:“放肆!见到都尉还不拜见?!” 原来他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窦义。 三人连忙翻身下马秦慎弄不清楚这个时代的拜见到底是抱拳?还是单腿跪地?甚或跪伏于地? 心想跪拜多半是见皇帝而单腿跪地则总是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报~”便最终决定选择抱拳行拱手礼因为这样就算错了也不算太失礼而其他的如果错了则会丢脸丢到姥姥家。 “属下拜见都尉。”短短瞬间考虑如此多问题还一拍不慢的行礼让秦慎自己都忍不住夸赞自己脑子就是转得快。 最终的结果也如他所料让他不由又想到幸亏自己选择了武职假如是文职的话恐怕每天光是跪坐都要跪得膝盖破皮。 就在他乌七八糟胡思乱想时窦义眼神扫过三人语气和缓道:“你等所属何部?因何在此?” 我们是你的部下啊!这还用问?!秦慎暗诽着恭声道:“我等隶属许都伯部下乃龟背岭烽燧守卒来此刺探敌情。” 说完心下惴惴不安烽燧守卒一窝蜂的跑出来兜风不会吃军法吧? 尚幸窦义并未计较微一颔首后略带疑惑道:“今日我出关巡视塞外屯田方才得报有百余匈奴奔往龟背岭方向你等未曾遇到?” “禀都尉如果都尉指的是一个时辰前的百余骑那应该就是被我等全歼的那一队。”秦慎不卑不亢的抱拳回道。 窦义闻言眉梢一跳面色微变转瞬即逝淡淡道:“前头带路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甫一抵达狭谷曹进几乎没有经过对窦义到来的惊讶便倏然窜到跟前行礼后立刻像个苦主般大倒苦水什么城墙失修兵力不足诸如此类的问题说了个通透更配上一把辛酸一把泪的表情将立在一旁的秦慎看了个恶寒。 窦义显然早就领教过他的手段止住他要继续纠缠下去的兴头扬鞭朝马群一指岔开话题道:“其余之事容后再提你先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曹进明显还未尽兴的悻悻收口咽了口吐沫脸色很快又变得兴奋起来朝秦慎一看道:“此次收获可谓全赖这位秦兄弟俺并未参与更多不如还是由他来讲与都尉听吧。” 窦义自第一眼看到秦慎便觉此人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不似常人是以稍加留意来的路上也问知三人的名字和简历此刻听闻眼前战绩竟由这个刚入伍不到一月的男子一手创造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期许。 秦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全赖一开始便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谋划一切两千年的见识足够让他笑看这个时代的明争暗斗就如在看旁人表演。 他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那些演员的丁点错误但是如果让他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加入其中那么他的错误则可能比对方更多。 就如今日之事他可以轻易看出匈奴头尾不顾这种漏洞并加以利用就算没有他的参与只要汉军发挥正常依旧能歼灭对方但是这只是简单的边卒与匈奴的关系应付起来极其简单。 可是更高的职位代表着更多的争斗也有着更大的局面假如自己置身于错综复杂而又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呢他又还能否保持这种敏锐的视觉?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个道理在他初抵西汉险之又险的死中逃生后便有深深体会。 当他置身于事件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状况应付得手忙脚乱更是错判连连这让他明白只有以旁观者的身份置身事外来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如此才能对那些魑魅魍魉洞若观火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而此刻看到窦义的这种眼神他能感觉到对方有把自己拉进更深漩涡的念头又怎能不让他心惊胆颤? 心念电转间抱拳道:“禀将军所有事情都是曹队率一手谋划属下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曹进闻言愕然一脸难以置信的诧异道:“秦兄弟你……” “曹兄我知你素来心地善良对众兄弟照顾有加有功让功有过不罚但是如今在都尉面前你还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将这般大功让给我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秦慎急声打断而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从未看过后世任何娱乐节目的众人立在当地目瞪口呆的死盯着他满面古怪之色。 “他?”窦义最先醒转过来哂笑道:“曹进可不是那样的人。” “对!”曹进急得抓头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他实在没想到秦慎居然可以颠倒黑白到如此无耻的程度真是比他强了不知多少看来以前倒是小觑他了。 当下也顾不得是否打断窦义心底虽然觉得窦义这话听起来似乎颇为怪味不过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解释道:“事实并非如秦兄弟所言一个时辰前俺得到他们烽燧摇旗请求支援的信息后立刻领兵前来支援不过到达后他们已经结束此处战斗然后俺们合兵一处设伏再将长城内侧的匈奴全歼都尉你可能有所不知秦兄弟箭技亦是极其高明。” 完了!尽管知道事情难以瞒住但是心底总还抱着一份希望的秦慎闻听此言后还是难免心沉谷底不由暗恨为什么就不碰个贪功的头领呢! 窦义点点头探询的看向秦慎道:“秦小兄有功不居是否另有顾虑?” “属下并无顾虑只是觉得今日险之又险的侥幸获胜无非是曹队率平日里教导有功罢了。” 窦义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正色道:“有功该赏有过必罚今日\你等全歼匈奴近百人掳获战马数十匹实属大功唔……” 沉吟片刻“便授你与曹进都伯之职武泉听调其余人等皆升两级有缺即补稍后曹队率将人员都报上来吧。” “唯。”曹进大喜过望难掩满面兴奋之色对他来说能够离开无所事事的烽燧去到机会更多的军中不啻于如闻仙音。 秦慎却是有苦难言心中哀叹做着最后努力道:“属下多谢都尉封赏只是……只是属下可否请求将军容许我继续驻守烽燧?” 说完见窦义目露疑惑的看着自己解释道:“属下自认才能低微此次获胜实属侥幸如今因此而得大赏更觉诚惶诚恐再则属下从军日短经验尚浅而龟背岭烽燧年久失修易攻难守匈奴屡屡从此处进犯故此万望将军应允属下留守加以磨练如此才能不辜负将军期望。” “秦小兄何必妄自菲薄。”窦义恍然大悟的呵呵一笑审视他片刻道:“观你言行举止说你是世家子弟亦不为过至于烽燧的情况曹队率与我述及多次奈何实在是力有不逮故而拖延这次便一并处理吧我会遣人前来修葺城墙更会多派戍卒秦小兄且放宽心便是。” 言罢见秦慎依旧面现为难之色又道:“我观秦小兄似有推搪之意莫非是有何难言之隐?或是看不上区区都伯之职?” 对啊对啊你可算猜出来了那就成人之美吧! 秦慎心中一喜不动声色道:“属下自觉什长都难以胜任又怎会挑剔都伯?只是属下从军之前乃山野村夫对繁华热闹之地有天生恐惧见到人潮汹涌便两股颤颤还谈何领兵是故都尉还是将我留在此处更为妥当。” “竟有此事?”窦义闻言面露狐疑之色旋即笑道:“不过亦是无妨我有一队巡骑正差个善骑射之人统领巡骑每日早出晚归巡防塞外就算你真有这种隐疾也大可不必担心碰到太多生人再说日子渐久也就慢慢习惯于你不也有莫大好处?” 秦慎无奈暗叹他或许还可以继续强辩让对方打消念头然而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狡辩未免显得太不识抬举。 况且这条件似乎比呆在烽燧更适合他行动心念电转之下便也顺水推舟的装出一副惶恐模样抱拳道:“都尉如此抬爱直教属下感激淋涕又觉难以回报唯有日后多杀匈奴以不负都尉厚望。” 顿了顿又道:“只是属下尚有不情之请属下驻守烽燧近月与诸位同袍相得益彰情同手足故此希望能将烽燧其余四人一同带往武泉万望都尉应允。” 窦义闻言爽朗一笑戏谑道:“秦都伯既说情同手足若我再加以拒绝岂非教天下人说我乃断人手足之辈?” 秦慎嘿嘿傻笑暗忖这都尉看来也并非难以相处之人。 半个时辰过去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的窦义给秦慎等人留下六只马匹然后命人赶着其余战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狭谷奔返武泉。 只待窦义消失得不见踪影曹进快步冲到秦慎身旁猛然一拍肩膀挤眉弄眼道:“你小子行啊以前俺都没看出来。” “嗯?”秦慎一时没反应过来。 “嘿!论起这颠倒黑白装傻充愣睁眼说瞎话而面不改色的手段俺今日可算服了你甘拜下风。” 秦慎苦笑道:“曹兄就使劲挖苦我吧反正我现在也无力辩驳。” “俺怎会挖苦于你!”曹进双眼一瞪予以否认随即目泛钦佩之色道:“俺是真心佩服要知道俺一直希望成为你这样的人只是俺天性愚钝又不善言辞只学会些耍浑撒泼的手段你以后可要多教教俺。” “好说好说互相学习。”秦慎被他逗得一乐装模作样的拱手言道。 曹进咧嘴笑笑看他一眼岔开这个话题满腹疑惑道:“只是俺看你对去武泉任职似乎顾虑重重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就如方才所言自觉难以胜任罢了。”秦慎一脸坦然。 曹进对这个解释自然满是不信不过见他不愿多说实在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得转而安慰道:“秦兄无须过分担忧以你之本领领百人队绰绰有余绝无问题。” “承你吉言。”秦慎心不在焉的拱手致意扭头望着谷口神思早已飞往别处。 那—— 究竟是一条踏往何方的道路? 正文 第015章 星河夜话 夕阳西下倦鸟返巢。 郁郁群山仿若披上一抹淡如胭脂的薄媚彩衣天边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红霞一片盘旋的归鸟俯冲着一头扎进山林只有那些晚间也不回返的夏虫夜鸟还在天空中飞舞翱翔。 一道淡黄的金光穿过流逝的白云照射在长城一隅五人斜倚烽燧顶端墙垛相对无言厮杀的亢奋过后剩下的只有那无尽的空虚。 默默想完自己的心事秦慎起身望向远方。 蜿蜒的长城尽头一弯新月挂在淡红的天际照耀着彩霞隐进暮色沉沉的山林。 秦时明月汉时关汉时明月秦时关。 忽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月照霞还是霞伴月。 或者两者相互并存谁也不能抛弃谁吧? 就如自己当他踏上这辆滚滚前行的历史战车便注定了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就算强行跳下剩下的恐怕也只是呆望着战车远去而他亦不过是湮没在这车轮带起的漫天尘土之中。 如果命运的洪流不可避免那迎头而上又有何妨?! 心念至此秦慎陡然生出一种豪情壮志郁结的心情也如释重负般豁然开朗既然回归之路前途渺渺那么又何不享受并珍惜此刻的每分每秒呢? 放下包袱的他心情大好回首扫视其余四人旋即目光停在瞿寒身上打破沉寂道:“从军近月今日方知瞿兄及令弟之剑术竟然如此了得真教我大开眼界。” “你不是嫌我俩杀的肠穿肚烂不堪入目么?”瞿寒睁开双眼朝他看来。 这开场白是不是没选好啊! 秦慎刚刚好转的心情差点没被对方噎死一脸尴尬心想他该不会是对下午的事记仇了吧。 瞿寒也发觉似乎不妥干咳一声道:“我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绝非有意还望秦兄莫要见怪说起来秦兄的箭技才是真的出神入化我也算走遍中原大地之人不过眼中所见如秦兄这般箭技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匈奴……或许会多一些吧。” “瞿兄过奖了。”秦慎拱手谦逊一笑道:“就如匈奴自小在马背长大一样我也不过是自幼便跟随外祖父打猎熟能生巧罢了实在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瞿兄竟然乃走遍中原大地之人其中过程必然丰富多彩吧?” “飘无定所之人不外如是又有何丰富多彩可言。”瞿寒不冷不淡的回道似乎对过往毫无谈兴。 秦慎对此唯有报以不置可否的耸肩一笑一时无话。 而对于秦慎的箭术今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感同身受此刻见话题似尽程六见缝插针道:“燧长我看你射箭全然不似我等这般事先捏箭在手引而不发而是即取即发其中难道有何讲究不成?” 秦慎自嘲一笑道:“说起来不怕你等笑话其实最初也不过是仅仅为了装……咳为了追求美观罢了久而久之则成为一种习惯及至后来更发现其中有莫大好处……”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组织言辞尽量用最平直的话语解释道:“当取箭射击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节奏时人的精气神会高度集中而随心所欲但是当这种节奏一但被打乱就会觉得无所适从精气神自然也就随之一顿若是我提前拿箭在手待到下一箭时就会觉得多了一步难以适应节奏也就随之变乱嗯……” 沉吟间觉得言语极难将那种感受述说遂将话题抛给瞿寒道:“想必瞿兄应该有深刻体会。” “没错仗剑在手不若意念先行。”瞿寒颔首深表赞同。 秦慎抚掌赞道:“瞿兄一言以概比我所言更为深刻当真不愧为剑术大师只不知瞿兄的剑术是家传绝学还是……” 瞿寒闻言脸上泛出一丝暖意直截了当道:“秦兄若是想学剑术但说无妨瞿某只会觉得荣幸之极。” “哈哈。”秦慎打个哈哈掩饰尴尬。 他确实有意学些剑术傍身因为无论是上次云中之困还是今日战事都让他明白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近身搏斗不可避免而他如今选择了军伍这条道路拥有精湛的剑术更是尤为重要当下笑道:“瞿兄快人快语倒显我小家子气了在下确实正有此意只不知以在下这年龄是否有点太晚?” “些许杀人的手段罢了便是八十亦不为晚。”瞿寒淡淡回道面色已然回复先前那副波澜不惊的古板模样。 近月来秦慎对他这个样子早已司空见惯于是点了点头转而言道:“今日未有商量就将你等全部带去武泉你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烽燧这鬼地方我等早已呆够。”众人摇头中薛玉高声表态旋又扮可怜道:“怕你因升迁而将我等忘记还差不多呢。” 几人哄笑中瞿寒却不合时宜的叹了口气直言道:“离开烽燧对我等而言自然是好只是匈奴极其记仇恐怕我等离去之后此处难得安宁。” 笑声渐渐凝固在空气之中化为难堪的沉默所有人似乎又想到了白天的那种残酷甚至更甚。 秦慎沉思片刻断然道:“只要匈奴还未愚蠢到家相信暂时不会再来侵犯而过段时间此处已然修葺完整更会增派戍卒料想亦无大碍至于其他……” 说着稍作停顿续道:“毫无根据也就不好判断。” 几人微一思索觉得秦慎所言不无道理只要匈奴还未愚蠢至极按理应当不会短时间内在同一块石头上冒险尝试两次。 近百人攻击烽燧全军覆没无疑告知了草原匈奴此间的凶险如果这种情况下还纠集人马来犯那只能说明这个部族已经不配再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至于为了区区数十人纠集各大部族兴兵来伐这种毫无利益的行为实在不符合匈奴的行事作风。 想通此中关节几人放下心事打开话闸一同憧憬起不久后武泉大营的美妙日子。 晚风徐徐草浪微伏星罗棋布虫飞蛙鸣天地间充满祥和之意。 木纳塔借着淡淡星辉踏足部族最为高大豪华的帐篷外时稍微将脚步停顿下来。 每次踏足这顶大帐他总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必须对操控着整个部族命运的族长奥古斯卑躬屈膝又或许是奥古斯的城府深沉、喜怒难测令他如履薄冰总之他不喜欢这个大帐更不喜欢这位族长。 只是今天他有不得不踏入营帐的原因听着帐内传出的****通报后得到允许的木纳塔迈出了脚步。 奥古斯身材肥大满面油光此刻像座肉山般横卧矮榻之上两个容貌娇俏、鬓云散乱的侍妾正媚眼如丝的殷勤为他把盏另有四名轻纱覆体的婢女则温柔的为他捶肩捏腿帐内弥漫着阵阵**气息。 这种排场派头恐怕单于亦不过如此吧!当然自从那个中原皇帝在草原一口气封了数名单于之后奥古斯也自称为单于。 垂首偷瞥香艳一幕木纳塔颇为不耻的微一感叹恭声道:“木纳塔拜见单于。” “嗯……”侍妾发出一声轻喘春意无边。 奥古斯伸在侍妾衣内肆意揉捏的肥手丝毫不做停顿眯开一丝肉眼语带不悦道:“木纳塔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阵阵诱人的声音传入耳内让木纳塔心底如长草般腾起一团火热只好将身子压得更低。 对于奥古斯的这种特殊接见方式木纳塔早已见怪不怪这也是他极其不愿来大帐而有时又希望前来的原因之一今日再次面对此情此景心中暗骂无耻又觉刺激的同时躬身禀道:“迪尤尔等人今日前去汉地此时尚无一人归来他的妻子方才找我询问过数次希望我能派人前去寻找接应这种大事自然需要单于做主故而前来征询。” “你是说无一人归来?!”短暂的沉寂奥古斯用一种掺杂着些许质疑、伤感却又包含更多兴奋的语调问道。 “是单于。”木纳塔被他的这种怪异情绪弄得有点茫然不禁微微扬首看去。 说这番话时奥古斯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手中动作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充满生机与活力浑浊微闭的双眼此刻闪烁出一种渴望与期待的炽热异芒与方才相比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木纳塔心底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奥古斯觊觎迪尤尔之妻阿茹娜时日已久这在部族内乃人尽皆知的秘密。 正文 第016章 草原法则 得到木纳塔的肯定回答奥古斯无疑是伤感的。 在草原上生存一个部落的地位以及生死由族内精悍男子的多寡决定而一日间失去近百名精兵对他的实力毋容置疑是极大的削弱。 但是这种伤感很快便被另一种**取代闻得达克巴的阏氏阿茹娜之名奥古斯脑中蓦然萦绕起那个虽已三十许却依旧婀娜多姿的倩影。 她似乎正面带羞涩的柳腰款款朝自己走来那一步一摇的风情让他觉得此刻的身体瞬间恢复了年轻仿若回到三十年前。 不就是近百精兵吗?只要阿茹娜投怀送抱我定要让她为我繁衍数十上百孩儿待到那时有这些身淌草原上最为伟大血脉的孩儿助我又何愁大事不成威伏草原? 憧憬着十余年后阿茹娜娇羞的斜卧自己怀中而那些草原上曾经的霸主跪伏于自己脚下奥古斯嘴角逸出一丝快意的、满意的、得意的笑容。 没有得到回应的木纳塔心中惴惴不安奥古斯的喜怒无常他见得太多如果可以他惟愿没有方才那番对话又或者能够马上告退甚至从未来过然而…… 然而这一切都无可能他只能强压心头的恐惧微微昂首瞥去希望籍此从对方的反应中瞧出哪怕一丁点端倪也是极好却见奥古斯面带狰狞笑意浑身轻颤。 揉肩捏腿的四名俏婢将头垂的更低战战兢兢间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轻柔唯恐祸殃自身。 目睹这似欲发狂的狞恶之姿木纳塔连忙垂首恭立不敢再看心底却蓦然有了一种人之将死的悲哀因为恐怕要不了多久当奥古斯从愤怒中清醒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迁怒的对象。 惶恐不安的又过了盏茶功夫大帐内除了侍妾不堪忍受折磨而终于发出的微声痛吟余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木纳塔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之人然而今日或许是那心底被勾起的躁动又或许是因为想到奥古斯稍后便会迁怒于他而命不久矣的悲凉让他听到这种痛吟实在于心不忍怜香惜玉之情不断涌动不禁头脑一热生出一种首尾不顾的冲动。 “木纳塔请示单于阿茹娜让我派人前去接应迪尤尔一事究竟该如何处置?”经过数番努力他总算鼓足勇气将酝酿已久的话语吐了出来。 只是这话虽然说出但是声音却低到就连他自己都几不可闻又谈何惊醒在他看来处于极度愤怒的族首?无奈中只得鼓起勇气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一遍。 “嗯?” 重复的话语才说到一半奥古斯低沉中隐含狠厉的愤怒质疑已然响起显然对他的唐突将自己思维打断极为不满。 木纳塔被这简单的一声质疑吓得如丧考妣唯有豁出去结结巴巴的再次言道:“木纳塔请示单于阿茹娜让我派人前去接应迪尤尔一事究竟该如何处置?” 听清木纳塔的言辞奥古斯终于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明白方才所想的一切不过就如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罢了只是当他再次听到阿茹娜这个名字那种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好好蹂躏糟蹋一番的心思却变得更为迫切。 花时间压下因激动而导致的微喘奥古斯漠然淡看一眼怀中得到解脱的侍妾将她一把推开后望向木纳塔冷哼道:“迪尤尔这个蠢材有勇无谋之前我就提醒过他如此三番两次去同一地方狩猎焉有不被反噬之理!可笑他仗着有几分本事竟对我之所言不屑一顾活该他今日命丧汉地!” “单于是说迪尤尔等人全都已经阵亡?!”木纳塔为之一惊竟是忘了害怕。 “这还有错?”奥古斯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阴沉着脸默不作声浑浊的双眼却变得似能洞悉人心般将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忽然道:“萨吉也在今日前去的队伍中吧?” “在。”木纳塔眉梢一跳。 看着对方流露出的变化奥古斯难看的胖脸现出一丝得逞的笑意语带玩味道:“如今他不幸离世只留下孤儿寡母不如就由你来替他照顾如何?” “这……”想起萨吉之妻的娇俏模样木纳塔面上喜色转瞬即逝忽而有种兔死狐悲的戚戚之感犹豫道:“这才一日未归兴许明日就能返回也未可知。” 只待他话音刚落正在捏腿的一名俏婢猝不及防中发出“啊”的一声痛呼将他低垂的目光完全吸引过去。 “就连最简单的侍候都做不好留你何用!”只见奥古斯怒声厉斥中收回肥胖的毛腿无视数个翻滚后倒伏于地瑟瑟发抖的俏婢朝帐外大声令道:“来人!” 两名高大魁梧的守卫应声而入抱拳候令。 “单于饶命单于饶命……”俏婢见此状况似乎知道将要发生何事再也顾不及腹部传来的剧痛蜷缩着滚爬起身伏在地毯之上惨然泣下的不住叩首。 奥古斯视若无睹阴冷道:“此婢尚不知事今晚就交由你等好生调教。” “唯!属下谢单于赏赐!”两名守卫行礼道谢怪笑着大步上前将赖在地毡上不肯起身的俏婢轻易夹起伴随着她的哭泣哀求朝帐外拖去。 奥古斯一副刺激有趣的表情看完一切直至帐外不远处传来一声凄然惨叫这才面色一寒道:“此去汉地不过百里迪尤尔等人一日未归还能有何意外?若是你不愿意我唤他人前来承担此事。” 目睹方才一幕再次面对奥古斯语带威胁的软硬兼施木纳塔如何还不知晓其中含义?心惊胆颤中连忙恭声答道:“木纳塔但凭单于吩咐。” “嗯。”奥古斯容色稍霁的点了点头对他的表态似乎仍未完全满意。 木纳塔表完忠心垂首等了片刻却没能听到其他吩咐只好小心请示道:“不知其余人等单于又准备如何处置安排?” 说完瞥见族首满是横肉的五官再次蹙聚一团似有发作倾向心知今日之事必定要从自己口中言出暗骂着无奈补道:“不过依木纳塔看来单于向来心地仁慈喜于对贫弱之家加以照顾而族中最为困难者非迪尤尔一家莫属如今迪尤尔不幸身故只留下阿茹娜母子相依无靠最为可怜不若就由单于对她加以照顾使她孤儿寡母免受旁人欺凌如此建议不知单于觉得可否?” 面对木纳塔投来的询问目光奥古斯虽然并未回话但眼中的赞许之色却分明无疑。 而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盘旋的尽是那道即将到手而未到手的风情万种的倩影令他心痒难耐血脉偾张的迫不及待就想要将那娇躯按倒在身下婉转承欢狠狠的大朵快颐以解多年相思之苦。 得见奥古斯目泛异彩又如先前般微喘中浑身轻颤木纳塔立时醒悟方才所见不过是自己想岔的虚惊一场恍然大悟中善解人意的自作主张道:“既然单于可怜阿茹娜母子愿意加以照顾那木纳塔稍后便唤阿茹娜前来叩谢单于大恩听候单于安排。” 说着见对方面容舒解堆满笑意稍一迟疑续道:“只是她那儿子……恐怕……” “哼!”奥古斯冷哼一声将其打断热脸转沉的不满道:“若是一个十余岁的孩童你都无法顾及我看你实在不适合领这份差事。” 木纳塔闻言心中不住暗骂嘴上却恭敬的保证道:“木纳塔定会将他安排妥当不让他前来打扰单于安抚阿茹娜。” “如此就好!”奥古斯目露嘉许之色说完强压住如饥似渴的火焰微一沉吟冷然道:“汉军此次杀我族人夺我马匹若是就此揭过难免让汉军欺我无人明日\你将在外放牧之人尽数召回一则商议孤寡之事二则还需对汉军还以颜色。” “单于还要再次袭击长城?”木纳塔愕然以对。 “我又岂会蠢笨如迪尤尔!”奥古斯不满的瞪他一眼望向帐顶高深莫测的随意言道:“雄鹰在天空翱翔你又怎知它将扑往何方?” “唯!单于智珠在握木纳塔愚钝不敢妄加揣测。” 奥古斯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中尽是炽热异芒仿若极不耐烦般挥手道:“若是再无他事你尽可退去将阿茹娜唤来今日迪尤尔未归想必此刻她定是心急如焚我还需对她多加安抚。” 早已不想在这似天堂又似地狱的大帐中多呆哪怕一分一秒的木纳塔听到对方的逐客令后自然如闻仙音般暗舒一口长气连忙恭声告退。 只待他甫一出帐帐内便传出奥古斯无耻之尤的命令:“你等留下待会看我如何大展雄风让阿茹娜在我胯……” 无耻!听着几女娇滴滴的迎合夸赞之声以及随后响起的一阵阵蚀骨**的动人旋律木纳塔暗骂一句蓦然惊觉不远处俏婢声嘶力竭的惨叫此刻已经变得细不可闻只剩围站的侍卫怪笑着互相催促。 目睹此景木纳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举步逃离这个他永远也不想再踏足的大帐。 正文 第017章 扬威武泉 日上三竿。 蔚蓝的天空通透洁净茫茫的草原翠绿无边怒放的野花随风摇曳夹杂着泥土的芬香扑鼻而来。 两日后跟随瞿寒学剑的秦慎等来换防兵卒交换防务后踏上前往武泉关的道路。 武泉关秦时所建乃云中郡通往塞外的门户地处草原之上除了绵延的长城无险可守身后十里是粮秣供应之地武泉县城关内驻军四千余人由云中右部都尉负责统领。 恐怕也只有秦始皇才有这般魄力在草原上建造如此一个关卡听完曹进的介绍秦慎微一感叹扭头道:“如此说来我等并非驻守县城?” “县城?俺们乃边关戍卒窝在那地方干啥。”曹进说完看着他疑惑道:“秦兄莫非以为要驻守县城故而不想就任吧?” 秦慎放下些许担忧呵呵一笑顺口道:“也有这方面顾虑。” “嗨俺还以为是啥呢。”曹进恍然大悟却也不以为意想起当日就是在县城将对方领去烽燧难怪他会如此做想当下宽慰道:“秦兄尽管放心县城不过是平常募兵之地还有就是……就是万一边关失守才会退守那处。” 秦慎点头表示了解扬鞭指向草原深处一条看似长白玉带处问道:“那是什么?看起来似乎并非河流。” “沙带。”曹进顺着他的指向瞧去说完见他似明非明解释道:“沙带用黄沙铺就又叫天田宽约三丈吧是用来侦查匈奴行踪的沙田匈奴若是从上通过会留下痕迹然后巡骑哨探便可带上猎犬循迹追踪。” 秦慎听得咋舌不已暗道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办法看起来似乎显得笨拙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最为适合不过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汉代居然就知道利用犬类灵敏的嗅觉追踪敌情。 自我感叹片刻依稀想起以前看过一部关于汉朝的电视剧中似乎就有军犬的存在不禁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一不小心又犯了看轻古人的毛病。 众人并不着急赶路而他亦有心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事情是以一路慢行问问答答直至将近午时才抵达武泉关下。 等待入关之际秦慎看到间或有匈奴商队出入想起当日武泉县城所见好奇道:“数年来汉匈不是一直都在交战吗?为何仍有商队互相往来?” “朝堂确曾关闭互市不过……”曹进说着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小声续道:“不过郡内为了税收对民间互市并未完全禁止只要有合法的通关文牒不带违禁之物亦可往来。” 秦慎了解的点了点头未再多言及后轮至他们时各自递上代表身份的军章关口守卒查验过后将众人放入关内。 进到关内秦慎这才发现武泉关其实并不小。 或许是地理位置的缘故整个关卡与处在崇山峻岭间的要塞并不相同方方正正不见狭隘每边有数百米的城墙围绕俨然就如一座小城沿墙建着数排营舍中间是宽大的校场。 看清关内形势秦慎安排瞿寒等人找地方等候自己则与曹进一同前去拜见主将。 窦义对他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而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让他差点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帅感叹于对方的个人人格魅力之际几乎便要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一番寒暄过后宾主坐定窦义转入正题颇为苦恼道:“秋收在即塞外屯田总有小股匈奴前来袭扰让我不胜其烦。”说着展颜一笑“不过如今有秦小兄坐镇我以后总算可安枕无忧。” “承蒙都尉如此高看属下汗颜不止。”秦慎状若惶恐的起身抱拳“属下虽然从军日短但对都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威名亦是常有耳闻属下不才却得都尉抬爱直接听命帐下杀胡建功以报都尉之言不敢多说唯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能拾得都尉半点牙慧有那丝毫锦上添花之举属下已是不胜欢喜。” 看着他的这番应答以及姿态曹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印象中秦慎只不过是一个从深山中走出来稍微有点学识而又对世间之事总是表现得懵懂无知的猎户罢了然而此刻他疑惑了。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无师自通的天才?又或者…… 纳闷诧异之际曹进暗道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心中嘿笑间连忙放下不解认真观看细细揣摩。 窦义一脸有趣的表情看他说完摆手示意他坐下后欣然道:“秦小兄用语夸张有趣却也言过其实了我只是确信以你之本领必能叫匈奴有来无回罢了。” 秦慎赧颜一笑花花轿子人抬人这道理他当然明白先前对对方奉承一番也是出于此意只是此刻见对方似乎并非有意吹捧而是极其笃定不禁面带不解问出心中疑惑“都尉此前并未见过属下何以会对属下如此肯定?” 窦义没有立即答他双目炯炯直视片刻后反问道:“以九人战匈奴二十余人而毫发无损以十余人全歼数倍之敌而损伤极小若无事先安排又有箭技精湛之人岂能有这般结果?” “那是军中同袍合力之功而属下身边亦恰好有两位杀敌如砍瓜切菜般剑术了得之人这才侥幸获胜。”秦慎解释道。 “呵呵秦小兄用词生动有趣就如你之箭技一般与你言谈实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我这为匈奴烦恼之心此刻似乎亦轻快不少。”窦义笑着起身从侧墙取下一柄长弓转而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秦小兄虽然箭技非凡不过我看你用的还是军中之弓……这柄‘惊鸿’勉强还能使用就当是我补与你的首次见面之物如何?” 秦慎见他从帐内最显眼位置取下此弓连忙推拒道:“属下怎敢夺都尉所好。” “不过是极其普通的一柄弓罢了莫非是难入秦小兄法眼?” “如此好弓属下又何来不屑之言?只是……”秦慎说着看到窦义已是一脸佯作不悦只得打断话语恭敬道:“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伸手接过长弓两膀较力一试发现此弓力度和之前所用之弓相差无几不过也立刻感受到此弓回馈的劲力更大手感亦十分舒适比起军中下发的长弓强了不少。 窦义看他拉开长弓忽然“噫”的一声道:“方才秦小兄不是说我未曾见过你的箭技吗?此刻正好可以去校场展示一番秦小兄意下如何?” 如果可以我当然选择拒绝!秦慎腹诽一句抱拳回道:“都尉有命属下岂敢不从。” 窦义点头左右看看抓起案牍上的头盔抛给曹进决定道:“稍后便百步外射这顶头盔。” “戴在头上?!”曹进笨拙的接过抛来的头盔一脸呆萌还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让秦慎看得一阵想吐心道你这演技未免也太过拙劣! 窦义眼皮一翻没好气道:“抛在空中。” “噢!”曹进逃过一劫般呵然傻笑丝毫不为自己的拙劣表演感到可耻。 秦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三人步出帐外。 窦义伸手唤过两名守卫吩咐去牵马取箭以及驱散校场兵卒不到片刻有人要试箭的消息便在军中四散传开。 数千年的优良传统究竟始于何时已无从考据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是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纷纷围在校场四周等待好戏上演。 老天爷这是要考试啊!看着围观的数千兵卒秦慎心中感叹着接过缰绳将箭壶负在背上翻身上马朝窦义抱拳致意后策马朝校场中心奔去直至百步开外停下。 对于窦义的用意他自然十分明白军中崇尚英雄唯资质论此事他在后世便有所耳闻从战场下来的老兵对空降而至的将领历来不服除非对方有极其过硬的本事而这种情况在古代尤甚因此面对这样的考试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才好震慑他人以免日后领兵反被掣肘。 打定主意秦慎横转马头从怀中将扳指取出套进拇指举弓向曹进示意后赶马斜冲起来…… 众兵卒正在疑惑他为何提弓却不拿箭时曹进猛然将头盔抛向空中。 而在曹进作势欲抛之际秦慎亦是迅疾探手箭壶捏出两支长箭倏然侧身张弓便射。 “铮铮”两声弦鸣几无间隔。 “叮”的一声首箭射穿才刚升至顶端的头盔并将它带得斜飞出去。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讶第二箭又至伴随着“叮”的一声只见头盔朝地面斜坠中再次偏离轨迹。 看着如飘零落叶般下坠的头盔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竟是忘了喝彩此刻就算有人对他们说还可以继续第三箭、第四箭他们也绝无半分怀疑。 “咚咚咚……” 头盔落地后弹跳数下终于静止。 满场鸦雀无声众兵卒盯着并无任何箭矢插于其上的头盔呆若木鸡如果不是方才亲眼所见他们肯定以为两支箭矢不过是放空罢了。 这是何等力度?众人首次升起一种护甲并非万能危险就在身旁的感觉不由一阵莫名心悸。 “彩!” 一声单调的叫好打破沉寂惊醒的众人顿时爆发出整齐一致的“嚯嚯”之声所有看向秦慎的目光充满狂热兴奋那是与他同为汉军一员的庆幸更有那身为汉军一员的无尚荣光。 驻足围观的匈奴商人面色凝重。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一个优秀将领对全军的重要性他们仿佛看到了又一个卫青、霍去病、李陵、李广…… 正文 第018章 巡边塞外 驱散围观兵卒再次回到帐内坐定窦义看着他笑道:“秦小兄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都尉之用意属下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责怪。” “你知道就好。”窦义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他负责之事交代一番然后给曹进安排了步卒都伯的职务。 至此秦慎明白是时候告退于是朝曹进使了个眼色却见对方扭扭捏捏毫无退意不禁心中微觉好奇。 “都尉!俺……”曹进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忍不住道:“俺能否也去秦兄弟队中?” 窦义闻言皱眉一愣旋即斥道:“胡闹!军中自有规矩你从军数载岂能不知?” “俺俺自是知……”曹进看着窦义沉下去的面孔嗫喏道:“只是俺真心希望能入秦兄弟队中万望都尉准许。” 见他言辞恳切窦义也不忍发难面色转缓之余逼视道:“你既然知晓那你且告诉我百人队如何能有两个都伯你又让兵卒到底听谁号令?” “俺可以不要都伯之职只求都尉准许俺跟随秦兄弟身旁。”曹进丝毫不做犹豫。 “这……”窦义为难的叩指轻敲案牍沉思片刻扭头转向秦慎探询道:“秦小兄意下如何?” “这个……”秦慎头疼的瞥眼曹进见他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不由责怪窦义将这种烫手山芋交给自己处理心下无奈间思绪飞转道:“启禀都尉如今属下已在都尉帐下听候召唤小兄之称于礼不合属下万不敢当还请都尉另做称呼直呼我名即可。” 言罢心中得意暗道不就是打太极么谁不会呢。 对于曹进秦慎早看出窦义有心将他重点栽培可是如今曹进却一门心思往自己队中钻又怎知窦义心中是何想法?再则就算抛掉这种种顾虑不说光是曹进从军数年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他也实在不愿见对方又“官复原职”。 “呵呵。”面对他的回答窦义发出几声仿若对他想法了如指掌的轻笑就在他心虚不已时窦义笑道:“秦小兄所言在情在理倒是我疏忽了只是直呼你名未免显得太过生疏却不知秦小兄台甫作何称呼?” 台服?太傅?秦慎迷茫片刻醒悟过来道:“属下不过一介乡下小民又哪有什么表字都尉尽管直呼我名便是。” 窦义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既然秦小兄并无表字若是不嫌弃我才疏德浅便由我为你取一表字如何?” 我能拒绝么?!秦慎腹诽着道:“若得都尉赐字属下高兴至极。” “嗯……”窦义当仁不让的轻叩着案牍思索起来沉吟道:“慎谨也!谨小而慎微那自是极好然过于谨慎则不免寡断……唔……毅有决也!遇事谨慎而果决那便再好不过……” 说着脸挂淡笑看向秦慎道:“秦小兄一表人才当得一个子字不若就叫子毅如何?” 秦慎见他沉吟间时而皱眉时而展眉而所取表字亦是正反含义深刻显然用心之极心底的些许别扭顿时消散欣然道:“多谢都尉赐字。” 面对他的欣然接受窦义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笑道:“子毅此事已了只不知……”话语一顿侧首看向曹进道:“此事你又是何想法?” 该来的始终跑不掉秦慎暗叹一声斟酌道:“属下与曹兄一见如故同处一队并无问题况且属下从军日短尚有许多军中事务并不明白若有曹兄在旁指点一二那是再好不过至于百人队中两个都伯我与曹兄极为相善却也无甚大碍不过此乃军中事务安排还以都尉决定为准。” 窦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满含期待之色的曹进无奈道:“那便允你与子毅同处一队不过……”微微一顿肃声道:“你还是继续做你的队率吧!” “唯!”曹进喜上眉梢并无半分不悦。 秦慎心觉可惜犹豫道:“这个……没必要吧。” “诶!”窦义不由分说的摆了摆手“你与曹进相善不假却也难保下属别有心思再者军中向来皆是一人独大若是两人并立必生龌蹉之事为防患未然此事就此决定!” “都尉所言甚是。”曹进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秦慎当然明白此种关节就如某些时代的名将屡战屡败不就是因为军中有权大势倾的太监监军坐镇?这些监军平常掣肘尚且不论作战时甚至凌驾主帅之上以致主帅军令难施对军队无法如臂指挥这才处处受挫他也不过是看曹进立功不易骤然被剥功劳难免替对方心中惋惜此刻见两人都无异议自然也不再坚持点头应允。 及后窦义对曹进又疾言厉色的训诫一番这才放两人告退离去。 去往营舍的路上秦慎朝喜孜孜的曹进看了一眼摇头叹道:“曹兄我真不明白你为何放着好好的都伯不干却偏要来我这日夜奔波的巡骑何苦来哉?” “一见如故嘛。”曹进活学活用煞有介事言道。 秦慎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翻翻眼皮摇了摇头报以无奈苦笑。 他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只是当自己身上背负越来越多人的寄托与命运后他日又该如何才能洒然脱身而去? 翌日。 东方泛出第一缕晨曦时嘀嗒清脆的马蹄声打破武泉关的沉寂一队百余人的轻骑踏出关门望北蜿蜒而行身形渐渐没入天色微明的苍茫草原。 这是秦慎的第一次巡边。 经过昨日窦义的讲述他已基本了解到巡边的职责除了监视匈奴的动向之外还要防止并无通关文牒的汉民踏出天田逃往塞外。 得知这一点后感叹于两千年前的边防管理制度丝毫不亚于后世的同时他亦多少有些庆幸当初并未翻出长城否则胡奔乱撞中一不小心被汉军乱箭射杀那就真的可谓是死得稀里糊涂。 百骑身披朝露沿着天田疾行数十里旭日从地平线跃出葱绿的草原在火红的阳光照射下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绚丽无比。 队首的秦慎勒马扬手止住前行之势随即下达了他那与众不同的首个命令—— 以十为队间隔十里领犬各自负责一段边境巡逻。 昨日军中演武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属下一百轻骑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崇敬之意对他的号令自然无有不从轰然应诺后约定了集结之法纷纷在什长带领下引着军犬奔赴自己的巡防区域。 对此秦慎自有他的考虑虽然百人结伴而行安全不少然而来来回回疲于奔命尚且不说更甚者如此长的防线大队巡防难免会有纰漏比如人刚离去匈奴后脚便至。 而依照以前的成例大队之外再放出单独巡骑以他看来也并非稳妥之举。 事实也是如此据他听说时常会有斥候放出后不得归来经过查探才知已被匈奴射杀。 他如今既然领了这份差事也就不能再如在烽燧那般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对任何事情都漠然视之。 在其位还得谋其政他必须要对属下的生命负责如今并非战时实在太无必要放出单独的斥候去冒险还是相互有个照应为好。 当然他也知道分兵历来都是大忌若遇紧急情况极有可能导致调度失灵手忙脚乱然而值此时刻他也并无更多再好的办法唯有约定集结之法以及千叮万嘱属下众人若有情况还需避其锋芒抱团再战。 而最为重要的是心中尚存最后一丝幻想的他不可能领着百骑抛开巡边陪着他去寻找那个神秘的鬼洞穴因此必须要先将队伍化整为零将人打散才好方便他行事。 想到这就连他也分不清楚如此行事到底是为公亦或为私两可难分间不禁苦笑自我宽慰这是在公私兼顾! “巡边很苦吧?”一直看着他等待指示的曹进发现他不经意外露的神态妄揣心意的咧嘴一笑附和着抱怨道:“天还未亮就要整装出发确实辛苦。” “这下知道了?”秦慎收回心绪斜他一眼似真似假道:“要不我回营后跟都尉诉求一番再让你回去担任步卒都伯嗯……料想都尉也会准许。” “别别别!”曹进面色一急连忙制止含糊的嘟哝了一句后岔开话题道:“其他兄弟都已经走了俺们呢?” 秦慎环顾左右此时只剩他们这个小队还在原地待命除了烽燧出来的六人尚有其余四名新加入的兵卒而短短片刻薛玉等人也已经眉飞色舞的和四人聊得一片火热他心知首日巡边就离队单独行动极其不妥道:“你带其余兄弟在这附近来回巡视我么……” 呵呵一笑续道:“我与瞿兄在此练剑若有情况你等立刻来报短短数里路程想来亦无大碍。” 曹进闻言为之愕然实在没想到对方第一次巡边就如此敷衍是以一时间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满脸难以置信。 “就这样吧。”秦慎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状若不经意的扭头往武泉关方向瞧上一眼回首调侃道:“昨日\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讨教学习么?我看不妨就从这巡边开始。” 最该了解熟悉巡边之人是你才对吧?曹进满脑门黑线却又生怕他再提及继续回去担任步卒都伯此类言语只好不情不愿的应诺道:“那俺就带他们前去巡逻若有情况立刻来报。” 正文 第019章 以剑论道 朝阳斜挂东方。 秦慎手搭凉棚目送八骑越奔越远舒了口气扭头望北看去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草浪微伏焕发出勃勃生机引人入胜。 回首南望一列葱翠的山脉横亘远方巍峨壮丽。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园所在如今却又成为他为之守护的地方两个时代的轮回看似巧合又实则必然这一切究竟是梦是幻? “秦兄数日来似乎颇多感慨不知究竟因何而发?”一直旁观未语的瞿寒顺着他的目光极目远处悠然言道。 听着耳畔飘荡的询问秦慎收回五味杂陈的心绪慨然道:“看着这如画的风景谁又能想到下一刻此处便有可能万马奔腾刀光剑影呢。” 瞿寒默然片刻始淡淡道:“秦兄似乎很厌恶战争?” “厌恶战争?”秦慎微微一愣索然道:“或许吧。然而就算厌恶又能如何?你我身处如此时代凡事又岂会因你我之喜好而有丝毫改变?想得再多无非也是自寻烦恼罢了瞿兄以为如何?” 瞿寒点了点头却又不置可否道:“我曾花数月时间观察各种动物发现无一例外之事便是大凡有其他动物入侵它所圈占之地必能引发一场争斗这大概便是天下万物喜好争斗的本性而其之所以入侵他处不外乎是为食物为水源为繁衍诸如此类想必这就是争斗本身之原因。” 秦慎听得呆了一呆没想到能在两千年前碰到一个几乎将战争根源一针见血直指出来之人是以一时陷入了沉默。 静然片晌瞿寒续道:“而人作为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单独存在其有追求亦有思想面对诸多利益纠葛能够从依靠争斗这种简单的思想中抽离出来另寻它法解决所需争斗也就随之消散因此战争纵然是人之本性却也并非是世间必然只需世有法度天下大同又怎会再起争端?” “天下大同天下大同……”面对瞿寒更深层次对战争的理解秦慎喃喃低语不敢苟同却也生不起任何辩驳之意他不想告诉对方天下何其之大而所谓的天下大同又是何其遥远难以实现。 在他看来人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为好如果将别人的梦想无情摧毁这与杀死对方又有什么区别? 情绪低落的自我慨叹一番秦慎抛开这个沉重的话题振奋精神或多或少的提醒道:“数日前听瞿兄讲述瞿兄似乎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定然知晓天下之大却不像我这种山野猎户所见所知不过一村一隅两相比较真是羡煞我了。” 对于秦慎的顾左右而言他瞿寒难得的报以淡然一笑似乎那番话并非想得到谁的回应以及认同不过是他的自说自话罢了。 秦慎从对方的淡笑中看出一丝对自己方才所言的怀疑以及否认不禁心虚的避目远眺。 曹进等人的身影变成一团黑点消失在天际。 空气中凝滞着一股莫名的冷意秦慎收回目光打个哈哈笑道:“管他娘的战争于我等兵卒而言不过是难以摆脱的宿命罢了可笑我俩身为世间最为普通的凡夫俗子却在此处讨论战争的大义若让旁人知晓恐怕要笑掉大牙。” 言罢翻身下马从马鞍处取下两柄木质长剑轻拍马臀。 “沙沙沙”的声音中马儿惬意地啃食着青草悄然溜开。 听着他不经意爆出的粗话瞿寒嘴角微扬接过抛来的木剑以食指为中心转动几圈轻轻一挑反手握住剑柄随意的手挽剑花道:“今日不如换个方式练习。” “换个方式?”秦慎一愣好奇道:“不知瞿兄要以何种方式对我加以训练?” 瞿寒笑笑没有说话手腕翻转以指尖将木剑弹往空中跃下马背目不斜视轻松准确的托住垂直下落的木剑后收剑于手从马鞍一侧取下一口布袋置于地上将马匹赶散。 听着布袋内噼里啪啦的碰撞声秦慎愈发好奇。 “秦兄箭术非凡技击之术亦算个中好手当知无论哪种比拼不外乎是力量、反应、柔韧以及智慧的对决你我所学乃沙场杀敌之术并非如文士般附庸风雅因此对这几点要求更甚。” 瞿寒说着以木剑比划道:“便如剑术对方若是手肘后缩当可判断对方下一步极有可能为平刺若是手臂上扬当为斜劈若是手腕翻转则为变招如此种种你需料敌先机方能将其一一化解然而就算你能看透对方剑势倘若身形无法跟上却也是枉然这便是反应以及身体柔韧的重要。” 言毕朝秦慎投去探询的目光待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续道:“观察对手剑招变化乃最基本的要求而以上所述亦不过是防守之道倘若你的力量能够压制对方又另当别论便如对方攻来的剑招你能化解并以力量将其打乱又或者你攻向对方的长剑对方纵然看出亦无力化解如此你便能化守为攻或一招见效。” 秦慎颔首表示了解心道这不就是所谓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么。 瞿寒赞赏的看他一眼又道:“然而人之一生总能碰到势均力敌之人值此对决除了比拼耐力无论先声夺人亦或后发制人唯有出其不意才是取胜之道。” 言至此处眼中不经意间射出唏嘘之色续道:“世人或知兵有兵法却未必能知剑亦有剑道某曾行走中原各地看遍世间万物而所见所闻不外乎强取豪夺蛮力取胜少有那以智力敌之人殊不知无论用兵用剑又或予取予求智慧于人之一生不论何时何处皆贯穿始终。” 听完此番似空洞却又透彻的言论秦慎震惊中久不能言。 谁说古人好欺?眼前之人不过同自己一样是边境一小卒而已然而他所表现的睿智又岂是后世许多人所能达到的呢?恐怕后世某些人沾沾自喜的一些小把戏不过是前人玩剩的笑料罢了。 念及此处数日前升起的雄心壮志顿时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待看到瞿寒投来的询问目光这才稍稍清醒道:“听瞿兄一番话小弟真是受益良多咳只不知当今天下似瞿兄这般大智慧之人究竟多否?” 瞿寒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也明显耿直不善于这等吹捧刹时面现尴尬之色不悦道:“秦兄何以有此一问?莫非戏谑于我不成?若是如此我看不如唤薛玉曹进二人前来更为恰当。” “诶别!”秦慎不好意思的忙着否认随即肃容道:“对瞿兄之言小弟是真心敬服至于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瞿兄多多担待嗯……”说着岔开话题“不知瞿兄今日要以何种方式对我加以训练?” 瞿寒心知对方方才所言别无他意不过是自己抹不下面子而已闻言面色转缓也不再与他计较拾起地上布袋从中取出数截木棍道:“秦兄力能挽两石之弓可见力量已无训练必要以后只需合理利用应付平凡之辈已是绰绰有余今日\你我二人便从反应以及身体柔韧此面加以练习。” “好待我热热身先。”秦慎点头回道。 “热身?”瞿寒诧异的看看他已经开始进行的古怪动作退至数丈外道:“稍后我以木棍攻向你身体各处你只需将其一一击开便可。” 片刻后将身体舒展开的秦慎提剑摆好架势朝瞿寒示意自己准备妥当。 “嗖”的一声木棍毫无征兆的弹指而出直攻秦慎面门。 秦慎手挽木剑竖于面前将其格开还来不及更多反应便被接踵而至的第二根木棍击中腹部。 瞿寒停下手中作势欲攻的动作道:“我并非要求你一味防守你还需从中体会出对方下一击将从何处攻来而你的剑招走势又如何才能更快的抵达将其化解甚至顺势化守为攻而且方才你所用之法实则用剑大忌无论何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将剑横竖置于面门之前如此行为若遇力大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秦慎撇头略一思索若有所得的颔首表示受教。 见他似有领悟瞿寒再依前法攻来两棍秦慎挥剑格飞直扑面门的木棍趁势未尽手腕翻转再将攻向腹部的一击挡开此时第三棍又至…… 枯燥而又有趣的练习就在两人有条不紊的你攻我挡中反复进行面对瞿寒攻来的木棍虽然动作稍显生疏秦慎总能险之又险的堪堪将其击开。 瞿寒目露赞许之色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几分攻向对方的木棍瞬间看起来似乎遍布全身各处。 至此秦慎纵然忙得手舞足蹈也只能左支右拙的将其荡开十之五六余者纷纷命中。 再一轮下来秦慎手驻长剑支撑着身子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气喘吁吁道:“瞿兄歇息片刻可否?” “若是此刻正在交战秦兄是否也会这般发问呢?”正在拾取地上木棍的瞿寒头也不回的反问道。 “好吧!”秦慎无力的回了一句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忽然发现瞿寒也不似看起来那般古板无趣。 正文 第020章 敌情再现 将近午时两人终于停下这在秦慎看来既折磨又颇具收获的训练手捧干粮清水稍作歇息。 “依瞿兄看来似我这般……在习剑之人中算……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秦慎止不住好奇发问想要将对方的答案两相印证以便明白自己的不足又或者说是想要迫切的证明自己。 瞿寒慢条斯理的扯下一块肉脯送入嘴中淡淡道:“中上之资吧。” 中上之资?难道不是上上之资?秦慎微微失落的正要刨根问底却见瞿寒所坐方向有十余骑疾奔而来不由起身凝目望去。 满以为他会继续追问的瞿寒发现他的异常微一错愕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待至看清后举起水囊痛饮几口起身收入马囊中道:“恐怕有事发生。” 秦慎有心想要调侃几句却最终化成郑重的点了点头。 十余骑须臾便奔至两人数丈开外为首骑士勒马减速不待马匹完全停住翻身下马稳稳落在秦慎跟前以军礼半跪道:“禀都伯西边二十里发现百余匈奴踪迹属下令队中兄弟远坠监视后赶回禀报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还请都伯决断。” xxx!为什么好事从来不找我! 得到这样的消息秦慎瞬间忍不住的飚出一句国骂纾解心中郁闷俯身扶起对方后转身不紧不慢的将手中干粮清水装入马鞍一侧的口袋。 骑士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左右移动心忖看这临危不乱的风范还真有几分都尉的风采难怪都尉会对他青睐有加! 做完手上的这些动作秦慎的心情不再似先前那般激荡始平静道:“监视的兄弟应该不会有何危险吧?” 听到询问骑士连忙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恭声回道:“都伯尽可放心军中兄弟大都擅长隐匿追踪之术似这等并未被发现的追踪料想无碍。” “好如此我便放心……”秦慎正要开口探询依照前例又该如何处置此事忽然发现前方又有一小队汉军服饰的骑兵奔袭而来不由止住话语同时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泛起同样的感觉。 “禀都伯东边十里发现上百匈奴踪迹……”曹进禀完后起身擦了把汗水满眼希冀的瞧着秦慎等待下一步指令却见他无动于衷只是伸手牵过凑近身边的马嚼如同对待情人般轻抚马颊然后再无其余反应不禁着急的轻声唤道:“都伯……” 秦慎细不可闻的微微一叹不疾不徐道:“再等等。” “啊!”曹进诧然惊呼余者亦是面面相觑不过将既有令众人也只能服从曹进反应过后立即补道:“唯!” 秦慎就这样保持这个动作节奏未有丝毫变化众人难以揣测他究竟作何打算只好内心焦急的悄然伫立静候指令。 “都伯是否需要回报武泉或者快马告知附近烽燧燃薪示警?”薛玉担心他此刻是否已经六神无主忍不住小声提醒。 “燃薪示警?”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的曹进闻言似乎找到一个发泄处猛然拍了一把薛玉的脑袋指责道:“小子你是否已然活够?你以为燃薪示警是为儿戏不成?假若最后判断有误俺等上百颗脑袋恐怕都不够填。” “我我这不是……”薛玉一脸委屈。 “好了!”秦慎皱眉不悦的瞪了一眼还要继续发作的曹进看着气鼓鼓的他不温不火的重复道:“再等等!” “唉!”曹进不满的重叹一声将头撇往他处环顾远方心中暗道:等等等等啥呢等着匈奴将俺等生吞活剥不成? 秦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不再言语只是转身用手轻轻的梳理着马鬃。 其实在他而言此刻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能立即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以及决断然而纵然这是他首次巡边便遇到的突发情况他还不至于惊慌到忘记“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七个字。 匈奴分两队而来或者更多队而来这其中究竟包含什么意图? 假如此时便做出决定派人回报武泉那万一还有第三队第四队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继续派人回报?然而又该如何禀报?说匈奴来攻城还是说匈奴来挑衅再或者说匈奴来溜圈? 假若最后不过是虚惊一场那自己恐怕将成为整个武泉的笑柄虽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而无论从公从私亦或从对待事务的态度他都必须先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明白才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不到盏茶功夫便有第三队巡骑奔回禀报上百骑匈奴越过天田朝长城方向进发。 听到这样一个结果秦慎舒了口气反而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只要事情没有脱离他的判断又有什么可以再让他畏惧呢? 及至第四队回禀秦慎终于开口道:“是否已联系其他兄弟集结?” 得到肯定答案后颔首表示赞许转而问道:“塞外有几处屯田?” “五处!”忙急急的曹进甫一答完旋又不解道:“都伯是说匈奴要袭击戍堡?只是如今并非收获季节匈奴为何要挑此时攻打?况且戍堡自有守卫区区百余骑又……” 曹进止住不语话语中的几分怀疑之意却透露无疑。 “又怎会不自量力的前去送死对吗?”秦慎接下去替他说完旋即成竹在胸的淡然一笑毋庸置疑道:“匈奴分兵而来不过是想迷惑我等越过天田后必会集结合攻一处至于为何会在此时袭扰屯田若我所料不差恐怕是为报复。” “报复?” “或许吧不然就如你方才所言匈奴为何要挑这个时节袭扰屯田?”秦慎不负责任的耸了耸肩不待曹进过多反应猛然令道:“上马!放鸣镝!” “唯!”伴随着一声应答有兵士取出鸣镝射向空中向还未赶至的兄弟告知集结之地。 秦慎翻身上马注目道:“朱三你快马禀报都尉事情始末还请都尉尽快派兵前来支援。” 怎么又是我!从军日短又在烽燧众人照顾之下的朱三还不知何谓军令如山自看到秦慎投来的目光就不住勒马往后退缩。 上次传信又被派去接应前来支援的守卒而未参与任何战事便被程六取笑一番如果这次还继续跑腿指不定要被嘲笑成何种模样总之此刻他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 短短瞬间秦慎将他的反应看了个一清二楚微一错愕之下眉头渐起眼神亦变得凌厉起来这才迫使对方慌忙应诺策马离去。 看来是我平时对他关照太多!看着朱三远去的身影自我反省一句眼神掠过众人肃声道:“稍后或许将有一场恶战在此之前我与诸位约法三章。” 一众兵卒听出他语中所含威慑之意不由神色一凛静听训示。 “不得擅自脱队不得短兵相接不得畏怯不前如有犯者以军法论处!”冷然宣完双眼一扫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语气转缓道:“此刻尚不知匈奴究竟会袭击何处我等先向屯田方向集结只待稍有动静立即兵锋直指。” 众人轰然应诺结队跟随秦慎身后策马慢奔朝屯田进发。 “方才瞬间是否有点出乎你之意料?”瞿寒驱马赶至身侧压低声音言道话语中竟然难得的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秦慎知道对方所指何事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瞿寒看一眼他的神色轻叹道:“其实秦兄有否想过今日你\对他看顾有加他日却有可能是害了他呢?朱三虽然年少但他既然选择了从军这条道路又何尝不是选择了今后将要面对的种种局面而你能对他看顾一时难道又能照顾一世?何不放手任他闯荡让他在军伍历练中快速成长这样于你于他难道不是莫大好处?况且……况且军中自有规矩一时半刻加以照顾还行若是长久如此又让其他兄弟如何看待?” “规矩……”秦慎扬首看向天边疾走的云彩沉默片刻道:“若是一切都按规矩来办那么似乎我不该称呼你为瞿兄而你则至少要称我一声都伯又岂会这般自在。” 瞿寒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挂满尴尬之色。 行进中陆续有后至的小队赶上集结队伍渐渐变得壮大起来。 “开个玩笑罢了瞿兄不必当真。”秦慎回首看了眼归队的同袍脸上尽是得逞的意味微笑道:“瞿兄一直不苟言笑我还以为乃心若磐石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试却也未必如此。” 说完看着对方报以的无奈苦笑补道:“其实你我虽然相交日断但是也算相得益彰你能这样对我我真的只有高兴反而若是只有上下尊卑军中的乐趣将会少了许多瞿兄以为然否?” 瞿寒吁了口气面色恢复平静道:“许是多年的飘荡生涯让我自由散漫惯了军中生活实非我能适应若非得遇似你这般上司军伍之中恐怕难有容我半刻之所。” 秦慎闻言神色一动嘴唇微张却最终没有问出声来只是毫无意义的点了点头。 人谁没有一点不能透露的小秘密呢? 正文 第021章 报汉以眼 队伍在离屯田五里之地停下勒马等候的秦慎听着归返的四名斥候禀报无一例外均是匈奴正朝屯田进发。 果然如此!秦慎的心轻轻放下却又重重提起因为他知道这次所面对的情况比起前几天来大为不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守株待兔而是瞬息万变的机不可失他有种思想被束缚的感觉。 所有人静候着等待他的命令。 “看!”一声疾呼打破沉寂众人循着对方所指举目望去一缕轻烟从屯田方向袅袅升起渐渐变浓。 “都伯!”曹进急不可耐的催促喊道。 众人迫切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就连马匹似乎也为众人的内心躁动而心有所感扑哧着马蹄碎动然而秦慎却犹豫起来。 “看那也有!”再一声惊呼分散掉众人注意扭头看去蓦然发现另一处屯田方向同样开始青烟飘荡。 “这……”曹进惊疑不定醒悟过来事情并非如先前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四缕青烟陆续升起飘荡空中渐变渐浓被风一吹幻化出百般模样似魔鬼张牙舞爪又似幽妇如怨如泣。 看着那依次升起的浓烟秦慎的胸口急剧起伏数下闭目凝神心如电转片刻睁开双眼沉声道:“另一处屯田在何处?” “那!”众人知他所问急切中纷纷扬手指明方向。 “走!”秦慎不再犹豫一声喝令挥鞭猛抽马臀马匹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倏然窜出一马当先朝前奔去。 奔不过三里时不过半刻第五缕青烟在前方升起众人望着那似挑衅般的烟雾只觉剩下的几里路程如长城般漫长而难以煎熬不由催马更甚。 短暂而又似良久的奔袭秦慎等人赶至屯田外围此时匈奴正在大逞淫\威。 来不及躲避入堡的戍卒屯民在匈奴乱箭之下纷纷倒地大片青黄的粟米小麦在火箭中熊熊燃烧堡墙上的守卫有条不紊的挽弓支援却又鞭长莫及…… “杀!” 秦慎目眦欲裂的发出一声怒吼吸引匈奴注意捏箭挽弓朝先一步发现他们而迎上的数十骑射去“铮铮”弦音中有人应声栽倒马下。 匈奴夷然不惧马践尸体直冲过来张弓举箭只待一到射程便予以还击。 面对迎头而上的匈奴秦慎纯以双腿策马偏离路线斜向前进将队伍带至我能攻击而敌不能还击之距离刹时间箭矢纷飞健马嘶鸣匈奴倒地不绝。 而秦慎方也在匈奴改变路径的追击过程中有人跟随不及中箭跌落。 来不及过多悲伤秦慎放过错身而过兜马再追的匈奴领队朝前方敌军迫去故技重施的再一次射出数波箭雨…… 得益于汉军弓箭的强大交射中虽然己方也有伤亡但和对方相比尚算宽慰于心。 匈奴见势只得停下射向屯田的火箭合力从各个方向围攻秦慎等人想要将其一举歼灭。 一时间众人四周全是杀气腾腾的匈奴看得堡墙上的守卒心提嗓眼大惊失色因为声势上实在相差太远。 秦慎瞅准机会从一处还未合拢的缺口突围而出却也不免损伤骤增而假若长久此般追逐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值此情形于他而言又有何退路可谈?无奈中秦慎再次兜马而回。 数番交错之下纵然他有意拉开距离纯以汉军弓箭优势远远射击并不短兵相接损伤却也避无可避。 情势堪忧!这是每个目睹或者亲历之人的最直观感受匈奴已经开始忍不住发出兴奋的撮哨呼啸声。 “都伯!”曹进一声悲怆嘶吼每个人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全军覆没或许已不再遥远。 只是眼前便是被攻击的屯田戍堡他们又能有退路吗? 秦慎铁青着脸领军咬牙继续鏖斗。 忽然间紧闭的堡门轰然大开一队稍显渺小的骑兵从中急速奔出喊杀声中无畏的冲向最近的匈奴以作策应。 两军交战气势当先援兵至为重要面对倏然而出的汉军援兵匈奴气势为之一顿连忙分出一小队迎上。 而秦慎方见此情形则不由精神一震齐声喊杀越战越勇。 援军依照堡墙上所见的秦慎之法与敌周旋却因并不纯熟损伤各半不到片刻匈奴又已势优。 “杀!” 关键时刻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先声夺人的呐喊一小支汉军装束的骑兵挟雷霆万钧之势奔袭而来形势再次逆转。 及后陆续又有其他小队骑兵赶来支援至此汉匈已能堪堪战个平手。 匈奴见机不妙萌生退意撮哨发出撤退信号然而心中无限怒火的秦慎等人又如何肯轻易放过对方纷纷纠缠着匈奴追逐在广袤的大草原上。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武泉关援兵此时终于从天边赶至领队的窦义看清形势发出命令令旗挥舞中数支百人队脱队而出从各个方向斜斜包抄而去堵截匈奴退路余者铁骑滚滚直压匈奴…… 半个时辰后各队陆续回报结束所得结果匈奴无一人逃脱生擒百余人这在草原对战中几无先例然而窦义却面无半分喜色。 “安晏屯田伤八人死十五人被匈奴焚烧农田约十二亩。” “元化屯田伤四人死十七人因抢救尚算及时焚烧农田约五亩。” “天瑞屯田伤……” “……” “长永屯田伤三十二人死五十六人农田……农田几无完物。”长永都伯哽咽说完再也忍不住的泣然泪下扑通跪倒顿叩不止悲伤溢于言表道:“都尉长永今日这般损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恳请都尉赐予极刑以慰兄弟亡灵。” 窦义怔怔呆望满目灰烬出神半晌始幽幽叹了口气无限沧桑道:“非天不佑非你之过你……起来吧。” 远处兵卒正在忙碌的包扎伤员打扫战场窦义说完这十几个字满眼落寞的静然伫立似已疲惫不堪空气中凝滞着一种哀伤的沉寂只剩下草木灰烬在清风中飞舞飘扬。 目睹这所有一切秦慎涌出交杂着各种情绪的心痛打破沉默道:“都尉今日之事实属属下无能未能先一步发现匈奴动静及后又处置不当这才酿成大祸属下有罪请都尉尽管责罚。” “这不怪你。”窦义从失神中醒转过来看他一眼重重叹息一声道:“若是收获季节屯田附近遍布我巡骑数百斥候无数无论匈奴有何动静是攻是守于我武泉而言亦算得心应手然而……然而谁能料到今日匈奴会丧心病狂至若斯地步……” 说着默然片刻转而言道:“先看看审讯结果究竟是匈奴何部所为再说。” 秦慎点了点头退至一旁。 小半时辰后兵卒来报“禀都尉无论属下用尽何种手段始终问不出对方是匈奴何部。”说话间抬眼看到窦义眉头一皱赶忙又道:“不过匈奴对领头之人却供认不讳并将其指认出来属下予以提审却……却也……” “何名?”窦义打断道。 “木纳塔。” “木纳塔?”窦义在脑海中搜索一遍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看着窦义的神情秦慎忽然道:“都尉不妨让属下一试。” “哦?子毅还会审讯之法?”窦义微微一愣眼内升起淡淡兴趣之色。 “这个……”秦慎尴尬的挠挠鼻头并无把握道:“属下并不精通此道不过见诸位兄弟无果亦有心为逝去的兄弟讨回公道这才起意一试。” 经过数次交流以来对他的了解窦义知他说话向来有所保留闻言点头道:“那你去吧。” 秦慎低头思索小会对前来禀报的兵卒道:“还烦这位兄弟将其押至此处即可。” 兵卒扬首看向窦义得到首肯后不到盏茶功夫便将五花大绑头发凌乱明显招受好一顿教训的木纳塔从戍堡内推攮着押至众人跟前。 秦慎将其上下一番打量问道:“你叫木纳塔?” “哼!”木纳塔回报一声冷哼将头高高昂起撇往他处表达自己的桀骜不驯以及对众人的不屑一顾。 秦慎不予理会继续道:“木纳塔你是否通晓汉话?” 木纳塔保持动作不言不语兵卒只得代答对方似乎通晓秦慎点头表谢开门见山道:“木纳塔如果你等族首及至傍晚尚未等到诸位回归该当如何处置此事?” 说完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身躯嘴角一撇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按照草原惯例行事罢了对吧?” 仿若对他的喋喋不休极度烦躁不耐木纳塔干脆闭上双眼以示抗拒只是眼皮却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将其内心的波动透露无疑。 秦慎视若无睹自我感慨的啧啧有声道:“草原惯例……此刻我真的有点为你等感到可惜与不值嗯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原来阁下竟然不知!”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秦慎鄙夷一句旋即唏嘘道:“没想到木纳塔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竟然不知何谓草原生存法则如此愚钝枉我还替你感到可……” “呸!” 似乎对他的不停撩拨忍无可忍又似迫切的需要言语上的发泄来分散心中的胡思乱想总之木纳塔再也忍不住的呸声将其打断用干巴巴的汉语头也不回的恶声恶气道:“草原勇士虽不似你中原之人这般狡诈却也非你所想般愚不可及想从我这里套取部族消息我劝你死了这妄想之心。” “套取消息?”秦慎嘲讽的笑了笑摸不着边际的转而言道:“阁下年三十有余便能率领部族数百兵卒想必地位也是不低以此推测家中妻妾子女定然不少吧?” 木纳塔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作答。 秦慎对此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感慨道:“尝闻匈奴崇尚狼之习性殊不知一狼受伤万狼攻之毫无半分怜悯之心可笑草原之人不以为弊反以为利争相模仿视弱肉强食为至理待老弱妇孺为累赘一人没落万人抢夺子女为奴妻妾为仆实在可悲可叹阁下以为然否?” 木纳塔一言不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仿佛想到了某些难以接受之事。 “自己悉心照料的牛羊被人抢占幼子爱女如牲畜般被人驱赶娇妻美妾被人压在身下强颜欢笑接受百般凌辱不知阁下作何感想?噢我忘了在草原上素来有父死子继兄死弟及之说崇尚弱肉强食之道今后阁下妻妾子女有更强大之人代为照顾想必阁下是欣然接受极其放心的了……” 秦慎不断以最直观的言语刺激对方观察着反应变化忽然道:“我俩来做比交易如何?” 终于从对方的魔音灌耳中解脱出来木纳塔仿若溺水之人忽出水面般呼吸急促的粗喘几下犹豫挣扎一番终忍不住道:“交易?什么交易?” 正文 第022章 还之以牙 说完这句话木纳塔再也支撑不住的委顿于地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还有那出卖族人的羞耻。 但是一想到不住浮现脑海的奥古斯那肥胖不堪的身躯似乎正笑吟吟的走向自己帐内的十余位娇妻美妾将她们压在身下大逞淫\威他又觉得这一切不算什么。 秦慎松了口气直截了当道:“很简单你告知我信息我放归你生路。” 木纳塔对他所言置若罔闻只是将眼乞怜的望向窦义再不复方才的桀骜不训。 面对木纳塔投来的期盼眼神窦义目无表情。 “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离开了你的族人你以为自己还是天空翱翔的雄鹰?你不过是草原上任人驱赶的羚羊罢了你以为都尉会将一只羚羊放在眼中?”目的达成的秦慎毫不掩饰对对方的不屑。 说完却又担心太过刺激会让他破罐破摔兜回道:“不过你也无须过多沮丧只要回到草原谁又知你是否会再次成为雄鹰呢?这一切都要看你是否愿意再次拼搏奋斗唉我等汉家儿郎或许在你等眼中狡诈多变然而信守承诺说一不二亦是天下有目共睹之事你还有何可疑之处?” 言罢微微一顿脸上写满真诚续道:“再说你如今还有其余选择吗?与其坐以待毙妻儿受辱还不如赌上一场就算你不信我至少还有那人尽皆知的信誉口碑作保胜算极大。” 木纳塔听完这番话犹豫不决默默在脑海将草原上口口相传了数百上千年的汉匈历史好好回忆蓦然发现无一例外皆是中原信守承诺匈奴毁约在先羞愧间确信对方并非诓骗自己遂将族内信息一一道出。 “好!松绑!”秦慎慷慨的让身旁的兵士替他松绑以示诚意兵士看了眼窦义后得到许可将其身上绳索用剑挑开。 活动着酸麻的手臂木纳塔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得到汉军最高统帅的默认他更能肯定对方并未欺骗自己只是他们又将如何安排自己呢? 很快秦慎响起的话语打消了他最后一丝顾虑—— “木纳塔你做得很好不妨先去戍堡歇息片刻稍后便会放你归去。” 得到这个答案木纳塔放下心头大石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仪表达谢意转身跟随领路兵卒走向戍堡。 窦义看着木纳塔远去的背影赞许道:“子毅不费丝毫手脚之力便取得情报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属下不过侥幸而已。”秦慎谦逊一句忽而“噗通”单膝跪地行以军礼锵然道:“启禀都尉如今既然得知匈奴动态属下愿自请领兵一雪前耻还望都尉不念属下失职之处予以准许。” 窦义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先起来。” “都尉……” “起来说话。”窦义依旧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声调却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待其起身默然片刻始喃喃自语般道:“匈奴族内几无青壮尽是老弱妇孺。” 听着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秦慎知道他定然还有后文于是没有说话静待转入正题然而窦义说完却再次陷入沉默只是将眼直直的望着前方。 堡门前有妇人跪坐于地怀抱逝去的屯民与前来收殓的兵卒拉扯着哭泣不止兵士放手好言相劝低声安慰妇人只是默默流泪并不撒手…… 窦义收回目光自我剖明心迹般无限感伤道:“说来你或许不信至今我驻守武泉已近十年边关战事可谓不断匈奴屡侵不止然而我却从未踏出天田半步……” “为何?非我不能实我不愿……在我看来无论汉匈百姓但凡减少一次战争便意味着无数家庭得以保全……”说着苦涩的自嘲一笑“我有这种想法子毅是否觉得很是可笑?” “都尉宅心仁厚体恤百姓属下只有钦佩之情绝无半分不敬之意。”秦慎忽然有点明白他内心的痛苦也为他身在军营却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同情。 “以前我总认为匈奴种种行为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所取所求不过是为生存然而直至今日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全是如此……”言至此处窦义微微一叹声音陡然转沉道:“秦慎听令!” 尚还沉寂其中的秦慎被这猝不及防的命令一惊慌忙行礼接令。 “我命你领兵五百火速赶往奥古斯部族所在或绞或杀依情而定。” “唯!” 匍匐在阿茹娜身躯之上的奥古斯猛然一颤扬起深埋胸前的肥头大耳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木纳塔等人为何还不归来? 只是就算木纳塔失利总有人能够逃脱归来又怎么可能音讯全无? 或许是其他事情耽搁吧?奥古斯放下些许担忧将精神再集中在体下的阿茹娜身上满目色意的笑道:“阿茹娜今日我出尽精锐为你那死去的迪尤尔报仇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一直紧闭双眼木无表情的阿茹娜骤闻先夫之名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的渐渐滑落眼角。 “哼!”奥古斯极为不满的发出一声冷哼狞笑中狠狠的揉掐着雪白羞辱道:“阿茹娜的身体方才还欲罢不能此刻却又要在我身下装清高吗?” 闻听此言阿茹娜更是流下羞愤屈辱的泪水暗恨自己为何就连唯一拥有的身体都不能控制难道她真的如对方所言天生就是一个荡\妇? 看着泪眼婆娑越发楚楚可怜的阿茹娜奥古斯激起了更强的征服欲他忽然又来了兴趣他迫切的需要对方在自己身下真正的臣服…… 至于战事只需等到傍晚一切自有结果! 夕阳的余晖洒在草原如同蒙上一层圣洁的轻纱五百轻骑在木纳塔的领路下翻上一个小坡远处的匈奴聚居之地豁然映入眼帘。 晚霞隐入天际傍鸟自由翱翔牛羊悠然恬适的啃食着青草慢慢走回围栏。 秦慎勒马伫立看着炊烟袅袅的毡房淡笑道:“木纳塔或许你心爱的妻儿正在为你做着可口的饭食期盼你的归家呢。” 木纳塔眼中流露出久违的浓浓温馨之情发自内心的谢道:“木纳塔今日还能得享天伦全赖秦都伯不杀之恩。”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而来。”秦慎笑意更浓吩咐道:“稍后回到营地你带领家人躲在帐内毋须出来以免误伤待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放你等离去开始新的生活还望你好好珍惜勿要丢掉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木纳塔郑重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归家之心写满脸上。 “去吧!头前带路。”秦慎理解的冲他一笑甩手示意可以离开。 木纳塔感激的深看一眼行礼致谢挥鞭驱马冲下小坡朝那个他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无比温暖的小窝奔去。 感受着木纳塔对家的期盼享受着四周的宁静祥和曹进不确定道:“都伯俺们真的要屠营?” “怎么?你于心不忍?”秦慎反问着随手取弓捏箭眯眼“铮”的一声朝前射去。 半坡上沉浸于心毫无防备的木纳塔应声栽落马下翻滚数圈后蜷缩于地抽搐着难以置信的回首望来眼内尽是愤怒、不甘以及深深的绝望。 突然的变故之下曹进惊异万分结巴道:“都伯!你……你……” “血债!就必须血偿!不是么?”秦慎淡眼相看扬手一挥两个百人队离队而出绕过渐渐气绝的木纳塔分从左右迂回包抄营地防止匈奴逃脱另三百骑践踏着尸体直插部族腹地。 目睹此情此景瞿寒眼角微微一跳转为平静道:“以我对秦兄的了解秦兄似乎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人是会变的。”秦慎收弓马侧淡淡言道。 战事以一面倒的形势结束在华灯初上时分。 当五百骑以不小的声势冲下斜坡时放牧归来的匈奴妇幼站在帐篷边上手搭凉棚向这边眺望更有那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幼童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叫呼喊着、跳跃着奔了出来迎接他们凯旋的亲人。 显然数十上百年来再未遭受汉军照顾的匈奴百姓早已忘记了卫青、霍去病等人带来的伤痛他们更期盼的是这次凯旋的亲人又为自己带回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精美的布匹然后当他们发现眼中所见与想象不符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然而就算及时发现于一众几无精锐的老弱病残来说又有何助? 秦慎全程都未参与在瞿寒的陪伴下他只是不紧不慢的驱马来到营地中央面无表情的看着成群结队的匈奴妇孺似待宰羔羊般被兵卒从各个帐篷、每处角落驱赶出来集中在空旷的草地。 “都伯奥古斯死了。”曹进从远处策马靠近身旁低声禀道。 死了?秦慎眉头一皱微觉诧异。 战前他曾嘱咐部下要对奥古斯留有活口因为他很想看看这个草原上不自量力的蠢货问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对方如此丧心病狂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已再无可能而他忽然间也同样失去了了解的兴趣只是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曹进闻言脸上露出交杂着惭愧、恼怒以及感慨等复杂各异的古怪神情就似羞于启齿般嗫喏难言一时未做答话。 瞧见他这个反应秦慎心中反而被激起一丝好奇不待曹进作答双腿轻夹马腹淡淡道:“走去看看。” 正文 第023章 相濡以沫 三人驱马抵达营地最为高大的毡房外时秦慎扬首看向竖于帐顶绘有图腾的族旗。 不知画着何兽的旗帜在入暮前的淡光中迎风招展若隐若现唯有一双眼睛透亮的盯着众人似宣示似炫耀又似恐吓让他觉得分外刺眼当下毫不犹豫的挽弓便是一箭。 “吱呀”声中族旗缓缓倒落圈禁匈奴之地霎时传出一阵绝望的惊恐低呼进而哀泣低嚎—— 族旗已倒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久之后或者不过片刻之后这个部落将要从草原上永远的消失再不复存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此种命运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冷眼相看无动于衷? 秦慎漠然回看一眼翻身下马踏入眼前这个不久前尚需通禀方能进入的豪华大帐。 昏暗的帐内早已点上油灯微微跳动的灯光下肥肿难分的奥古斯衣不蔽体死相极为难看的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 毡房的角落一个发丝凌乱同样衣不蔽体的娇艳美妇在兵卒的长剑逼迫下怀搂一个十一二岁孩童蜷缩着瑟瑟发抖。 又或者说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双手紧握弯刀将一个衣不蔽体的娇艳美妇护在身后面对兵卒的逼迫露出愤怒不屈的神情。 兵士见他进来禀道:“都伯我等方才进来之时正巧碰到此孩童趁乱将奥古斯刺死。” 秦慎点头表示明了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到榻前拾起一件衣裳裹成一团抛了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无疑让对方两人明显一愣美妇畏怯的看他一眼后慢慢探手将衣裳捡过抱入怀中旋又眼神游离似乎犹豫是否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衣换裳。 孩童似乎明白妇人心中所想目含威胁的逼视着众人举刀缓缓站起将妇人的身影或多或少挡入阴影之中而那稚嫩的身体配合着小大人般的凶狠举止无不透露出一种令人发噱的滑稽室内几名兵卒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嘲弄笑声。 秦慎却鼻头莫名一酸报以对方温和一笑后目含不满的扫视众人一眼在榻上挑了个干净地儿大刺刺的背身坐下。 其余人为他目光所慑也纷纷收起笑脸肃容微微扭头避目。 帐角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及至再无声息秦慎头也不回道:“你很勇敢不知如何称呼?” 问完过了片刻就在他以为对方听不懂汉话时一个算不上周正但又极其悦耳的女声如蚊音般答道:“回将军奴名阿茹娜小儿名唤萨其拉。” “萨其拉萨其拉……”秦慎轻叩着案几沉吟稍许扭转身子直视道:“萨其拉如今局势一目了然你若继续持刀对峙只需我一声令下你和令母便再无生机不如放下兵器如何?” 言罢微微一顿以肯定的语气续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母子二人。” 曹进闻言觉得类似这样的话今天似乎在哪已经听过一遍微一偏头思索旋即忆起白天之事不由目泛异色瞧了过去心中暗道又来了! 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秦慎侧目扫见曹进的眼神立刻明白是何含义回以一瞪中心忖我有你们所想的那么不堪吗?便也不再理会继续脸挂无害的微笑着直视于对方。 然而萨其拉似不能听懂般不为所动只是双手紧握弯刀目露凶光的狠厉相对。 见他如此固执秦慎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先前曾被对方的举止拨动心底最深处的某根情弦而感触莫名生出恻隐之心然而在大义面前他绝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妇人之仁。 许是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阿茹娜赶紧轻扯儿子衣角以匈奴语小声劝说。 萨其拉的神色渐渐松动却不知其母说了什么面色忽而又是一紧更忍不住出言反驳。 而阿茹娜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予以斥责待他安静后这才坚定而又焦急的再一番劝解直至萨其拉咬紧嘴唇点头应允始满眼欣慰的柔声道:“把刀放下。” 听到母亲的吩咐萨其拉握刀的双手动了一动却并未撒手仿若心中矛盾至极。 “放下刀!”阿茹娜不容置疑的一声低斥旋即垂首道:“犬子可能被吓坏了还请诸位将军多多包容。” 犹豫不决的萨其拉终究松开手指伴随着“哐当”落地声泪眼欲滴的倏然回首相望就如生离死别般尽是依依不舍。 见此情景阿茹娜亦是眼眶骤红连忙强忍泪水垂目以避伸手在爱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看着相濡以沫的母子二人秦慎心底泛起一种无从说起的伤感微微一叹压下心绪波动宽慰道:“汉军并非残忍嗜杀之辈否则以方才之情形哪怕说你母子二人早已死上千百次亦不为过夫人当知光凭令子手中弯刀并不能阻挡我等。” 低头借着整理衣裳来掩饰情绪的阿茹娜闻言停下动作扬首轻轻看他一眼伸手将额前凌乱的发丝捋至耳际以平静得几近冷漠的语调道:“多谢将军!多谢诸位将军不杀之恩!” 面对对方冷淡中不无讥讽的应答秦慎如鲠在喉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心下无奈间瞥见两眼发直的曹进这才发现灯下的阿茹娜一举一动间确有一股成熟妇人的绝代风华。 虽然年近三十而颧骨略微显高衣裳稍稍不整但柳眉杏目、肌肤嫩滑、身材挺拔触目所见无不昭示着对方确实是草原上很有韵味和吸引力的美人当下也不再多看避开目光轻咳一声提醒曹进起身请手言道:“那……请吧。” 阿茹娜默默牵起爱子之手旁若无人的昂然朝帐外走去。 对她的这种反应秦慎无可无不可的耸了耸肩踏前几步重重一掌拍在依旧怔怔发呆的曹进肩头直至对方惊醒过来四目相对这才给了个不满的瞪视。 “嘿嘿许是太久未曾碰过女人故此……故此……”曹进用手背擦着嘴角没脸没皮的讪笑着解释却又一时想不起更委婉的说法。 秦慎诡异的一笑摇头表示不信举步朝外走去。 “诶!都伯俺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曹进从他眼中看出一丝鄙视的味道心中一急紧跟步伐。 “哦?那你是哪种人?”秦慎停下脚步侧首饶有兴趣的问道。 “俺……俺自然是正直可靠诚实不欺善良……”曹进眼轱辘一转大义凛然的拍胸自吹自擂却又卡住文思难以为继。 秦慎眼中的调侃之色变得更浓兴致盎然道:“嗯?还有呢?” “嗯……还有……”曹进抓头挠腮的想要回忆更多赞美词汇然而就在此际先一步踏出帐外的阿茹娜陡然发出一声尖锐厉斥传入帐内。 秦慎闻声色变再也顾不得欣赏曹进的精彩表演以及揶揄对方探手推在对方身上借力疾冲而出。 就在他掀开帐帘踏足帐外时只见远处射来的微弱火光下两名看押的兵卒正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想要爬起身来而萨其拉则坐在马背弯腰面色慌急的将手伸向母亲。 阿茹娜?正气急败坏的顿足朝其爱子怒斥。 此时散布在外的兵卒早已收拢如果萨其拉此刻打马逃走恐怕很难留住一览之下将所有状况尽收眼底的秦慎见状立时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支箭矢搭弦挽弓…… 同一时刻阿茹娜亦听到动静回望而来惊慌失措间乞求之色写满脸上。 及至见他不为所动顿时回首冲爱子发出一声凄厉怒吼将刚起未起的两名兵卒猝不及防中再次吓跌的同时伴随着萨其拉面色微一挣扎的打马起步转身飞扑至秦慎身前滚爬着紧抱双腿哀求道:“将军求求你他还是个孩子……”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感受着对方紧贴双腿的温暖细腻秦慎的心似乎也跟着融化以致萨其拉的身影渐去渐远没入黑暗之中他的长箭还未找到目标。 而阿茹娜则只是抱着他的双腿无力的反复喃喃道:“求求你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还只是个孩子!听着这如怨如泣的述说犹豫中秦慎终究不为所动的放出手中长箭“铮”的一声弦音未绝中淡淡道:“你先起来。” 听到头顶响起的令人肝肠寸断的弦音阿茹娜止住哭泣木然回看这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物茫然片刻始发自内心的小声道:“多谢将军!” “唉!”秦慎幽幽一叹回首目带苦笑的双手一摊与跟出的众人交换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押着阿茹娜往圈禁匈奴之地缓步走去。 夜幕降临围成一圈的数百个火把将草原上的渺小一隅照得亮如白昼也将匈奴妇孺眼中的恐惧、仇恨以及绝望映得一览无余。 秦慎策骑一路走过感受着对方的各种复杂眼神如芒在背心不知所属。 因为无论怎样对方也不过是上至垂垂老矣下至嗷嗷待脯的千余老弱妇孺而已就算他再无妇人之仁也难免心如捣鼓难以下手更何况他似乎并非如此。 “恐怕世上将再有‘人屠秦慎’之称。” 秦慎忽然勒马伫立话语中意味难明。 正文 第024章 岂是无情 人屠!白起! 或许这个时代并未有这样一个称呼然而只要稍微有心之人便能很轻易的将两者联系一起。 是以就在曹进摸不着头脑的瓮声嘀咕“人屠?秦慎?”之际瞿寒微微一怔沉吟道:“秦将白起一生神于用兵所向无敌南拔郢都北坑赵括攻城略地不计其数是谓骁雄然其杀戮过甚终致冤魂缠身不得善终。” “这!”曹进反应过来扫了眼黑压压的人头不无担心道:“都伯……” 自说完那句话后秦慎面色已然恢复平静似有决断般径直勒转马头正对匈奴人群提气道:“诸位之中可有我汉家儿女?如有不妨出列。” 只待他话音落地人头攒簇中传出轻微哗动陆续有近百人走出聚在一处期盼的朝他瞧来其中多数是为拖家带口怀抱婴儿的妇人女子而所领子女之中又不无年龄较大之孩童那虎视眈眈的各种仇恨目光。 无视那一道道充满敌意的目光秦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续道:“诸位之中凡无子女者可归汉;凡子五岁以下者母子皆可归汉;凡子五岁以上者母归汉子留匈。” 人群中传来一片哗然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或庆幸又或惶然不一而足。 秦慎仿若未见般冷然道:“当然若是你等难以抉择亦可母子俱留只是诸位还需知道今日之后乃是你等抛弃大汉非是大汉置你不顾!” 言罢扫视一眼倏然静止不知所措呆望自己的人群目无表情道:“诺!诸位有一炷香时间做出选择。” 话已至此对面人群中静而忽沸接下来上演的似乎只剩一场关于人性的考验劝说声、呜咽声、抽泣声以及乞求声渐渐从中传出此起彼伏令人闻之心酸见之落泪。 秦慎端坐马背岿然不动微弱的火光却难掩其提缰握绳的双手因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白最终他还是状若无意的撇过头去望向深邃的夜空。 半轮新月斜坠西方将那漫天星辰映得忽明忽暗。 看着忽闪而逝的一道流星秦慎心中长声一叹回想这一月来的经历只觉荒诞离奇。 历史的车轮将他架上滚滚前行的战车他的一切便也身不由己。 一炷香后或许不过是下一道流星再逝之时他将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无关对错只分敌我的抉择然而无论这次要面对的境况如何步履维艰他也唯有完成自身使命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都伯真的需要如此残忍?”一直以莽夫形象示人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曹进看到这一幕后亦是不忍目睹。 听着他暗含怨怼的话语秦慎心中再叹息一声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此刻的情怀自踏入奥古斯大帐之后他一直有种心如铅坠的沉重却不知为何如此。 “都伯……”曹进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再次小声轻唤。 秦慎没有回头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仰望星空满怀感触道:“曹兄这个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策你可知道?方才当我面对那些幼童的目光之时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心悸……” 说着默然片刻让人不知作何想法时回首看来内中射出一种挣扎犹豫而又冷若冰霜的精光注目于他缓缓道:“难道你还想亲手养大一只心中装满仇恨的狼崽?” 曹进刹时无言以对旋即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对他内心痛苦的明白与理解。 “孟子有言人之性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对方不过黄口小儿只需回到汉地辅以谆谆教诲一心向善亦不无可能秦兄又何至于做坏想至若斯地步?” 瞿寒的声音就似他的为人般突如其来飘荡耳际。 秦慎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他也可以这样去做甚至做得比当世任何人更好而所用方法也极其简单只需将众多幼童集中起来加以约束教育如此一来众人放弃仇恨一心向善也未可知。 然而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机制的建立是他所能决定的吗? 他在后世一介平民尚且不说就算在这汉代也不过一个小小都伯而已今日妄自毛遂自荐以都伯之职领兵数百已属僭越又有何能力与威望去说服别人依照自己的意愿完成心中所想? 况且此刻所面对的问题真的仅仅关于人性吗?恐怕不尽如是。 撇开这个越陷越深的话题秦慎头也不回的不为所动道:“假若真如瞿兄所言我又何尝不愿如此?只是瞿兄难道忘了孟子又言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如今这些孩童记忆已成而其父皆为我汉军所杀稍后或许其族亦为我所灭心中早已埋下仇恨种子性已变恶难道瞿兄还指望他回到乡里受那村夫农妇感化一心向善?”说着摇了摇头否定道:“就算他幼时迫于形势虚与委蛇作感恩戴德状恐怕他日一朝成人旧事重提又非如此吧?” 闻听此言瞿寒陷入沉默纵然秦慎不提他也记得孟子其后言道: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 如今水受到拍打而飞溅高过额头加压倒行而流上山岗形势早已迫使它如此一切又还能改变?就算能谁又愿拿自己的亲人来试? “呔!杀便杀剐便剐议这许多又有何益!”感受着这种令人浑身难受的气氛曹进大咧咧的出声打破僵局抱拳坚决道:“既然都伯心有决断曹进唯命是从绝无二话。” 秦慎望着夜幕中划过天际的璀璨流星吁出一口长气黯然点头。 簇成一团的近百人此时已经分出一道仿若天堑的鸿沟泾渭分明其中人数较多之人投来的目光中期盼之色更为浓厚而另一侧先前的期待已化为怨恨仇恨则变得更为噬人。 示意兵卒将归汉之人一一甄别秦慎目注余者微一拱手不无伤感道:“或许此刻诸位心中所想不外乎是你等尽皆被匈奴掠夺而来虽有繁衍后代却非已之所愿如今带子归乡实属情有可原何以眼前之人却无情至此狠毒若斯比之匈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紧搂孩童靠近身前的众人骤闻他代自己道出深埋心底却又难以理解的怨恨根源冷眼相对中纷纷露出专注的倾听神色想要知道他究竟有何担忧作何解释。 然而满怀期待的等候片刻只见对方收回望向黑夜的目光淡淡道:“在诸位心中留下这等印象以今日之事论慎无力辩驳亦无心辩驳。” 得到这样一个仿若承认的答复众人失望之余怨恨不减鄙夷厌恶之色再生。 对此秦慎视若无睹语气忽而一转道:“然诸位又可曾想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乃子之父今日为我汉军所杀他日回到汉地令子又会如何对待中原百姓?” “是摒弃前嫌一心向善?还是不忘旧仇睚眦必报?”似自问又似询问般不确定说完不待被他话语吸引的众人过多反应喟叹道:“究竟如何谁能预料谁又敢保?而倘若他日令子狼子野心为祸一方诸位又该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连串引人发省的反问抛出众人终于面色沉重的露出深思之色秦慎扫视一圈趁热打铁尽着最后努力劝道:“故此还望诸位设身处地以作他想心系故土勿生别念以大汉为重以大汉家中至亲为重以大汉万千百姓为重勿要因此片刻仁慈自绝中原祸殃自身。” 言罢目光殷切的投向众人然而当对方陆续从沉思中醒转纵然眼内怨恨稍减亦或不再可那分明无疑的哀求乞怜之色又重现脸上身形却丝毫不为所动。 对他们而言甚或对世人而言道理乃谁都明白之事只是当两难的抉择真正降临自身又有几人能坦然相对做出选择? 或许这种无声的乞求亦算一种选择!秦慎五味杂陈的暗自幽幽一叹再也生不起任何劝阻指责之意毕竟在这场并不对等的交流中似乎他才是那个谈不上光彩的角色而如今对方已然唱罢余下的也只剩他“粉墨登场”。 “慎尊重诸位的选择但每个人亦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望着对面就似等待宣判般寂然无声的人群秦慎心力憔悴的缓缓说完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无视那乞求之色郑重的一字一顿续道:“自即刻起你等将与大汉分道扬镳自此再无瓜葛!” 正文 第025章 人各有命 仲夏草原之夜冷暖空气碰撞带来的阵阵凉风挟着野花芳香扑鼻而来在夜空中嗅的异常清晰沁人心脾然而在草原的某一隅却无人有心欣赏享受。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其自身无法摆脱的使命亦或宿命深深束缚而难以自拔。 人总是对即将到来之事不屑一顾的言之:早知道是那样!人也总是当事情真正来临而痛苦的言之: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无非是当事情将至未至之时还心存一丝幻想罢了。 因着这一丝幻想每个人都可以摆出不屑、豁达以及无所谓诸如此类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慌乱然而当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无情的击碎所带来的伤痛比之坦然接受亦要沉重万分。 是以当众人听到秦慎几近无情的宣告表情各异的呆愣片刻旋即传出不能自抑的呜咽啜泣之声穿透无尽的黑夜随风萦绕在空旷的草原哀哀欲绝令人闻之心如刀割。 就在一刻之前长城那边依旧还是她们理所当然的他再或今日之前长城那边依旧也是她们哄子入眠的话以至追溯过去漫长的岁月长城那边自始至终是她们深埋心底最为思念的家…… 然而自此之后她们却与长城之内再无半分瓜葛这又怎能不让她们心如无根浮萍般哀思如潮悲痛欲绝? 然而没有然而!秦慎眼中不忍之色一闪即逝沉声令道:“点火!” 候命的兵卒听到指示策马将一个个早已点燃的火把投入搬空的毡房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火借风势由小及大渐燃渐烈不到片刻匈奴赖以生存的易燃帐篷便被熊熊烈火笼罩吞噬…… 冲天的火焰张牙舞爪的疯狂舞动映红了半边天空也照亮了匈奴老弱妇孺眼中的愤怒、恐惧、仇恨以及绝望他们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何事他们又无一人哭泣乞求—— 自小便在狼群中长大的他们早已看惯草原的无情品尽人世的冷暖。 面对众人绝望而冷漠的面庞秦慎自然也知道将要发生何事只是当他看向缓缓抽出长剑又或引弓待发的一众兵卒喏了喏嘴角却发现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字此刻重若千斤再难言出。 “都伯……”曹进发现了他的异样小声的一声轻唤后略带同情的默然注视片晌欲言又止终忍不住道:“都伯俺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说着拿眼将他打量见他面无表情的既不反对也未拒绝遂小心翼翼的进一步道:“最近军中不是缺少女子么?俺看匈奴之中不乏一些年轻貌美之人不若俘获归去这样……这样也可稍解兄弟戍边之苦不是?” 秦慎没有说话不过对曹进话中的意思却清楚无比而对于此事他有无奈可也实在谈不上太多抵触毕竟这是时代的产物纵然他有心抗拒扭转却也无力做出丝毫改变。 见他依旧不做表态曹进再进而叹道:“都伯不是常言好死不如赖活吗?或许都伯觉得俺此举过于残忍无情然而对这些女子而言能够活下去难道不是她所希冀之事?再者……” “那其余人又该如何处置?”不待曹进说完秦慎终于嗓音略显干涩的出声将其打断。 “其余人……”曹进瞪眼为之语塞旋即似泄了气的皮球般重叹一声神情委顿的吐露衷肠道:“其实不瞒都伯……或许都伯亦有此种感受白日里眼见兄弟同袍一个个在自己跟前倒下当时恨不能将所有匈奴杀之而后快然而当真正面对这样一群老弱妇孺时却无论如何也再难狠下心来痛下杀手。” 言罢不知是何滋味的品评片刻又觉这番话未免有点太过灭自己的狠厉威风旋又奋然道:“若是面对手持利刃残暴至极之人俺老曹迎头便上绝不皱眉就算战死沙场又有何妨?总胜过似这般欺凌老弱……” 说着微微一顿扭头道:“瞿兄以为然否?” 见他将自己牵扯进来瞿寒轻皱眉头递给他一个稍显不满的眼神惜字如金道:“杀俘不祥况乎老幼。” 面对瞿寒不悦的神色曹进回以满不在乎的嘴角一咧那意思分明是你在都伯跟前说话向来都有分量就多担当些吧!却碰了一鼻子灰般只得到对方的视若无睹遂无趣的撇了撇嘴角悄然静候。 听完两人的一番独白以及对答秦慎默然不语的盯着前方深邃的黑夜毫无反应就似不为所动直至过了片刻这才头也不回的突然道:“然而你俩还是未说出究竟该如何处置。” “这……”曹进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向瞿寒却只看到对方的目不斜视无奈中只好试探着结巴道:“那那要不……要不放其生路如何?” “放?”秦慎猛然回头逼视于他眼中射出渗人光芒。 为他目光所迫曹进捉摸不定间垂首偷瞥瞿寒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稍许暗示或者帮助却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的端坐马背顿时止不住的暗暗腹诽唯有硬着头皮道:“不过些许老弱病残对大汉全无半分威胁尚且不说放其离去亦是对其他部族的一种拖累还可借此彰显都伯的仁慈俺觉得可行嗯……瞿兄以为然否?” 言罢满目希冀的再看向瞿寒期望他能给予自己肯定然而对方这次却置若罔闻丝毫不愿入毂不由暗自咬牙切齿的将满腹诽谤化为深深诅咒。 “好!”秦慎陡然一声叫好将犹自在那诅咒不断而心神不属的曹进吓了一跳的同时不理对方看向自己的呆愣眼神慨然道:“既然连曹兄这般铁石心肠之人都于心不忍认为应该放其生路若是我再执意妄杀恐怕真要惹得天怒人怨天理难容既如此那便依曹兄所言放其离去。” “啊?”曹进被他这番快速转变的态度以及似损似赞的话语弄得一时晕头转向绕不过弯来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昏话连篇道:“那都伯是否需要对其训示一番以表惩戒?俺好去找知晓匈奴语言之人代为通译。” 岿然不动的瞿寒闻言身形轻晃数下旋又镇定下来一如往昔。 纵然如秦慎这般先前心情沉重至极之人亦是忍不住的想要发噱连忙强自忍住瞥了瞿寒一眼板着脸淡淡道:“我看无需如此吧莫非曹兄还指望匈奴感恩戴德不成?” “哦俺并无此意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似乎都需要慷慨陈词一番而已。”大脑恍惚的曹进嗫喏言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用了!”秦慎无心再取笑对方收拾情怀看向匈奴叹息道:“你去命人挑选姿色尚能入眼之女子留下余者放其离去吧。” “唯!”曹进应了一声却依旧失魂落魄的呆坐马背立于原地。 自秦慎因他而一言已决后他就真的是想不通以及难以理解为何方才还对中原儿女冷酷无情的都伯仅因自己无足轻重的短短几句话语就这样放异族一条生路。 似乎不忍再见他继续这般窘态瞿寒顺着秦慎的目光看着匈奴人群轻声一叹道:“其实秦兄并不想枉杀无辜对吗?此刻是此前亦是不然以秦兄之箭技与反应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幼童策马逃脱?之后种种行为不过是想借我等之口言出罢了不知我说得对否?” 面对瞿寒仿若看透一切的质疑秦慎回首淡扫一眼旋又扭过头去莫可名状的附和着微微一叹默然不语间其意不言自表。 “噢!都伯……”曹进顿时恍然大悟望向秦慎的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以及无尽的委屈。 吁出一口长气平复心情秦慎回看中报以释然一笑宽慰道:“好了!曹兄敢为人先为千余人挣得生路该感到高兴才是况且为上峰分忧不正是你等分内之事吗?因此还是尽早收起你这妇人之态办理正事要紧。” 就算分忧也不是你这个理呀!曹进腹诽一句不知何故忽然又有了那么几丝莫名的喜悦很快便将先前的纠结抛诸脑后高声应诺欣然领命而去。 片刻后众兵卒得到他带来的命令纳剑收弓之余欢快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无需再对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大开杀戮对他们而言亦是一种解脱至于另一种收获也算得上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或许中原数百上千年边境始终不得安宁就因为不如异族般心狠手辣而太过仁慈吧!看着众人释然的表情推己由人秦慎刹时感慨万千。 于此同时在听完通晓语言的兵卒大声宣告之后得知这样一个结果的匈奴众人经过短暂的由死及生所带来的惊诧瞬间传出撕心裂肺的哭闹之声。 死或许她们真的并不害怕因为这不过是敌我争锋的必然结果但她们实在无法面对母子亲人的永久分离因为这是对人心的漫长煎熬。 目注不远处认命般渐渐麻木正在等待筛选的匈奴人群良久瞿寒始欷歔道:“秦兄当知放这些匈奴离去并不能为其他部族带来丝毫牵制而对这些人来说亦无非是让他们从一个短暂的痛苦陷入另一个无尽的折磨罢了这样做究竟对否?” 听到瞿寒的疑问秦慎忽然间想起自己的处境与遭遇同眼前所见相互印证两者又是何其相似!同样的不足回旋同样的身不由己同样的进退无据…… 所不同者无非一个由自己把控一个由老天操纵。 独自默然片刻秦慎幽幽一叹没有直接答他只是道:“每个人的过去亦象征着他的将来他们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草原就代表着他们所要承担的一切无论是苦是甜是喜是悲都是其无法摆脱的宿命就如我中原百姓面对当今世道他们又有选择的余地?而我等又能为其做些何事?” 说着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怅然道:“不过是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问心无愧……”瞿寒低声沉吟几遍又直觉他此番话其意深远似乎另有含义然而细思之下却始终摸不着头绪无奈放弃中望向不远处正在与身旁兵卒笑闹的曹进触目有感道:“其实活在当世如曹兄这般要比我等快乐许多。” 秦慎顺他所言看了过去深有同感的微一颔首后吁气甩掉令他感到沉重而不想再沦陷其中的气氛振作精神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如瞿兄这般游历天下十余载之人早已看破世间一切超然物外没想到竟和我等这种凡夫俗子一样投身其中与世浮沉。” 瞿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旋即自嘲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感慨道:“见再多波诡云谲却也敌不过人心难测。” 看着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反常神态秦慎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再未言语。 此时筛选事宜已经接近尾声兵卒将收获的各种战利品包括挑选出来的女子安置在围拢的马匹之上整装待发旁边有匈奴幼童哭喊着想要靠近却被兵卒用枪戟横置阻拦在外。 而纵然有幸未被选中的一众老弱妇孺亦是抽噎啜泣中相互扶持着满面迷惘的不知该踏向何方踟躇不前。 扫视一眼渐渐熄灭的火光空留一地的灰烬秦慎叹了口闷气内心实在不想再在此处多呆哪怕一分一秒。 “都伯!”曹进人未至语先行的策马慢奔过来眉开眼笑间先前的郁闷之色早已烟消云散待到靠近身侧勒马挤眉弄眼道:“都伯方才俺又将那小娘皮好好打量一番发现姿色确属万中挑一若是都伯不嫌弃不如将其收入门下以作暖床之用如何?” “小娘皮?”秦慎心不在焉的皱眉疑惑间扬手示意可以出发却也蓦然醒悟他口中所指之人究竟是谁。 想起对方的美貌心忖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又立刻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瞅他一眼掩饰内心的波动讥讽道:“你这是何眼神!那阿茹娜乃再嫁之妇尚且不说还年老色衰又如何能配得上玉树临风的本……本都伯!” “年老色衰?”曹进微一错愕旋即露出一个只有男人才可意味的笑容难以置信般啧啧有声道:“没想到都伯还是脸嫩之人不过男人之间讨论这个问题又有何不好意思?只要都伯有意俺老曹……” 信誓旦旦的拍胸正要说出保证让其今晚美梦成真之言却见秦慎脸色越变越是难看连忙轻咳一声止住话题贼眉鼠眼道:“既然都伯无意那不妨将其赐予俺如何?” “若是你不怕萨其拉寻上门来最终落得奥古斯那般下场大可将其收入私房我自无异议。”秦慎恨恨言罢接着耐人寻味的看他一眼打马跟上队伍头也不回的只留下一句:“恐怕这才是你今日劝我放众人一条生路的真正缘由吧?” “奥古斯……”曹进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低声嘀咕中想起对方可怖的死状不禁一阵寒颤过了片刻却心有决断般露出坚定而不屑的神情这才省起秦慎另一句话连忙策马追赶着喊道:“诶!都伯!俺老曹可不是你想的那般人!” “噢?那你是哪种人?”秦慎马不停蹄的回首相看意欲调侃然而当他入目所见那背道而驰愈走愈远的踟蹰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之中忽然呆楞马背心有所感—— 他这一生恐怕将要与身后这片草原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正文 第026章 不祥征兆 天高云淡风轻。 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青黄交错的草皮一直延伸至大地的尽头犹如老天爷亲手铺下一块五彩斑斓的地毯美轮美奂若非间或传来的惨呼大煞风景定教人沉醉其间。 循着呼声望去两队相较于这天地间显得极为渺小的人马正在互相追逐后队之中当先一人挽弓似满月飞箭如流星箭无虚发每支箭矢都宛如死神降临般瞬间勾走一命…… 十几里奔程下来已有二十余人被他射杀手法如此狠辣教人分外心悸。 此时前方又有一人栽倒这人再向箭壶探手摸去却摸了个空于是放缓马速撮出哨音领着众人折上一个斜坡勒马伫立满目嘲弄的盯着那越奔越远渐渐隐入天际的狼狈身影…… 如果此刻有来自后世a市的police看到此人定会发出因寻找数月而终有所得的欣喜惊呼—— 秦慎? 没错此人正是秦慎而这两个多月以来“秦慎”这个名字也早已声震塞外令附近匈奴部落闻名色变。 驻马目视匈奴在眼际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慎始大手一扬令道:“收拢马匹准备回营。” 一众兵卒轰然应诺勒转马头呼啸着疾奔而去将那无主孤马纷纷赶拢。 立马一侧的薛玉他言罢依旧远眺前方遂满目钦佩道:“将军你的箭技绝对是举世无双!” 秦慎面皮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数下收回目光腻味的看他一眼嘲讽道:“薛都伯!何以你如今变得比那曹进还要无耻三分?若我并未记错的话这是你三日来第九次说这句话而且还是一字不变。” 薛玉学着他那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嘻嘻道:“好话不嫌多再说你伫立此处不就是为了等我这句话么?” “讨打!”笑骂中秦慎扬起马鞭作势欲打直至薛玉闪身后缩这才止住势头收回马鞭似有心事般喟叹一声不再取闹道:“我不过在想事罢了……还有你少学那曹进想你刚入营时虽然跳脱却也不似这般油嘴滑舌你再看看令兄同样入营三月就不像你。” “我?”另一侧的瞿寒闻言看了过来回味无穷般言道:“我不过是犹自沉醉其间难以自拔罢了。” “你!”秦慎刹时一阵无语哀叹的用手抚额庆幸道:“得亏今日曹进未来不然我非得噎死在这草原不可。” 见他提起曹进薛玉“哈”的一声吸引两人注意不无得意道:“曹兄连日跟随将军出来打猎毫无收获今日方才起意回县城看望嫂夫人不意想就被我在塞外碰了个正着之前他还想用美食诱骗我一同前去幸好我经住诱惑这才有此等收获就如将军常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来果真如此!哼!待我回关述与他听定要将他气得就连隔夜饭都全部吐出以解我……” 说着瞧见两人忍俊不禁的笑脸停住话语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将军和兄长为何发笑?” 秦慎夸张的用手按住腹部轻晃脑袋啧啧有声的斜睨于他打趣道:“我何时告诉你此句是这用法?哦难不成在你眼中仅仅错过一顿美食就是所谓的吃得苦中苦?” 薛玉红着脸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虚心请教道:“那该用何词最为贴切?” “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东隅是为日出桑榆是为日落失之日出收之日落究竟作何解释?”薛玉若有所思旋又盘根问底而瞿寒也立刻摆出侧耳倾听的神色。 秦慎笑呵呵的刚要解释却猛然一惊:坏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数年或者十余年后那刘秀在一份诏书中描述一位大将功绩时所用之词他现在提前泄露万一还有以后又如何自圆其说? 看着两人殷切的目光得亏他数月来早已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事不动声色的脑中灵光一现胡编乱造道:“此东芋非彼东隅东芋东边的芋头以前我家乡有人外出寻找食物在东边错失一个芋头却在西边得到桑葚和榆荚因此村中后来皆用失之东芋收之桑榆来取笑他。” “哦!”薛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疑惑道:“芋头是何物?还有桑葚榆荚都能吃吗?” 秦慎忽然头疼至极唯有苦忍着道:“都能吃!芋头是我家乡的一种食物嗯……瞿兄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吧?” 瞿寒微一颔首无意间为其解围道:“我曾在岭南见过而太史公在《史记》中亦有记载不曾想原来秦兄家乡也早有此物。” “呵呵!”秦慎随意的笑了几声敷衍过去暗自庆幸还好两人并未继续追问。 瞿寒独自沉吟片刻面色忽而变得郑重起来“方才秦兄似乎心中有事而言语中亦曾有这种意思不知究竟担忧何事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帮着参详一二。” 数月来的同生共死几人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关系而平常所讨论之事也只关乎军政因此瞿寒私底下说起话来心中并无太多顾忌也知道对方不会因此而有其他任何别样想法。 对此秦慎确实没有丝毫芥蒂他总觉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能够有人帮着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总好过一人暗自琢磨不过此刻心中忧虑之事乃妄自猜测实在不知是否应该言出。 看着他面露犹豫之色瞿寒淡然一笑高深道:“秦兄不妨直接言出看看与我心中忧虑是否一致。” 秦慎猛然侧首诧异的看向对方得到瞿寒成竹在胸般的颔首一笑后回过头去目无所指的望向远处将脑海中的思路再整理一遍。 深秋的草原早已不复春夏之际的生机勃勃却也并非全无活力一只土拨鼠探头探脑的从远处的洞中伸出半个脑袋用滚圆的小眼睛朝几人畏怯的打量几番试探之下确定对方并无威胁之后这才倏然从洞中窜出蹦蹦跳跳、大摇大摆的朝更远处奔去寻找过冬的食物。 直至土拔鼠从视线中完全消失秦慎始收回目光微微一叹道:“其实这也不过是我的直觉和猜测罢了。” 见他终究打开话题两人并未出言打断只是拿眼看着他静待下文。 “数日前我便有这种预感十余日来匈奴不再偷袭边塞村庄而全无动静之前我还为之感到庆幸然而之后却渐渐反应过来这与匈奴平常所为相比实在太过异常直至今日再遇到这群匈奴更让我肯定预感可能成真……” 微微一顿续道:“尽管对方努力装成寇边劫掠的一副模样然而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有心与无心之人一眼便能从其行为上辨认出来。而且对方出现在我等眼前的时机太过于巧合总给人一种有意为之的感觉虽然对方亦为此付出代价却难掩其做作之态。” 说着侧首看向瞿寒正视道:“还有不知瞿兄有否发现我等巡边两月有余何曾见过对方今日这种装扮?虽然差异甚微只是非我自夸如今我闭上眼睛也能回忆出附近部族服饰上的细微差距又如何能骗得了我?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对方并非附近部族而种种行为不过是故布疑兵想要让我等麻痹大意而已。” 静然聆听直至秦慎说完面对对方紧盯的眼神瞿寒不做表态的微一点头反问道:“那秦兄得来的结论究竟是何?” “大战将临!”秦慎目光炯炯的沉声言罢继续直视着凛然问道:“瞿兄以为然否?” 瞿寒不负责任的洒然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道:“所有问题都被你言及我只能表示认同。” 听到这话秦慎差点没一口气咽不上来恼恼的扭头撤回目光心中却也知道对方亦是抱有这种看法。 “大战?是何大战?数千人?”听完两人对话薛玉惊诧中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从军数月以来几人遭遇过的小规模战事数不胜数然而最大规模的战争亦不过是屯田那次罢了在他心中恐怕数千人的对决已是难以想象的极限存在。 秦慎不能确定的缓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淡淡道:“或许数千或许数万。” “数万?”薛玉登时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想象着将自己置身其中难免感到自己的渺小而生出沧海一粟般的感觉不禁一阵不寒而栗。 被他的情绪影响瞿寒亦是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声旋即宽慰道:“秦兄毋须太过忧虑或许这不过是我等想得太多罢了。” “但愿如此吧!”秦慎面上沉重之色并未因他宽慰之言而稍有减少。 深厚的友谊让瞿寒不愿见到他如此烦恼缠身默然片刻又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情亦轮不到我等去想只能尽力而为对否?” 秦慎点了点头想起数月来窦义对自己上至文韬武略下至衣食住行关怀备至的照顾又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圈拢马匹的一众兵卒收敛心绪双腿一夹马腹道:“走!先回营再说。” 瞿寒目带同情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犹自在那张口结舌的薛玉重咳一声惊醒对方打马紧随其后朝武泉关奔去。 正文 第027章 集思广益 武泉关。 关门守卫斜倚城墙烤着深秋的太阳舒适中有一茬没一茬的正在闲话风花雪月。 言及兴奋处时不免抓头挠腮心猿意马刚要相约休沐日一同前去县城或者营内风月场所美上一番高处忽然一阵铜锣示警。 众人立即收起笑脸持戟拿枪架设拒马严阵以待有条不紊与方才之懒散判若两人。 随着引弓捏箭的城墙高处摇旗放出勒马减速的指令马蹄轰鸣中百余骑渐行渐近奔至能够辨识的距离众守卫认出是秦慎等人赶着数十马匹回来这才稍微放松警惕。 秦慎率众勒马停在关门五丈开外独自策马慢奔上前。 “还请秦千人出示关防令牌。”一名守卫迎上前来抱拳礼道。 秦慎跃下马背守卫机灵的挽住马嚼接过他从怀中摸出的关防令牌一丝不苟的查验归还后头也不回的忙不迭朝后挥手喊道:“撤了!撤了!” 至此众人才完全解除戒备挪开拒马一脸轻松的接着未完的话题继续深聊下去嬉笑不止间谁又能知他们刚经历过一次或许危机四伏的边塞巡检。 守卫朝他身后张望一眼不无讨好的笑道:“将军今日又大获丰收呀。” 正将关防令牌纳入怀中的秦慎犹自沉浸在先前的话题之中闻言只是习惯性的稍稍点头。 “将军!”守卫满腹委屈的轻呼一声。 “嗯?”秦慎惊醒过来正对上对方可怜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神诧异中一声“胡大”惊呼回首示意众人赶马入城后扭转头打趣的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这次又有何事?” 好吧!敢情你现在才看到我!胡大报以满含幽怨的一眼旋即声情并茂的叹道:“唉!前几日我曾托曹都伯帮我问询将军当时曹都伯以将军之言‘贵人多忘事’回之初时我还不甚明白其中含义不过此刻我想将军的表现就是贵人多忘事吧?” 秦慎闻言不以为杵反生出一种亲切的味道啼笑皆非道:“好了你少埋汰我说吧究竟何事?” 胡大也不过是仗着秦慎平日里极易相处而此般做作一番却也不敢太过放肆闻言收起取闹之态扭捏道:“我……我就是想问问将军究竟何时才将我调换去骑营?” “这个……”秦慎沉吟着避开他殷切的目光心中犹豫起来。 胡大其实不大年不过十六七而已仅仅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大就有了这个名字。 而他来武泉戍边亦是因其父病重而迫不得已的代父从军之举再有一年时间他就可以结束这次军役回乡挑起家中的重担。 因此秦慎并非有意忘记此事而是他实在不愿将对方拉入危险重重的巡骑之列希望对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最后一年安全返乡伺奉双亲照顾弟妹。 然而此刻再次面对对方的追问秦慎两难之极就如他常宽慰自己那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如今既然对方有意在军中打拼一番那么他将别人的梦想扼杀是否又是正确? 一番沉吟之后扫眼四周言笑交谈中暗暗留意此处的一众守卫回首语重心长道:“胡大我知道你等尽皆有心为国出力然无论关中守卫亦或边塞巡骑为国分忧之心之举别无二致所不同者无非职责不同何况巡骑亦比守卫凶险万分……” 虽然知道两者真正的区别但是秦慎不愿说得太过直接功利望着胡大红着脸欲要反驳的势头打断对方续道:“况且军务人员调动并非我能一言已决此事我还需请示都尉方能给你答复至于你亦可趁此再好好考虑一番。” 言罢深深看他一眼翻身上马朝关内行去。 才踏出几步身后陡然传来胡大的大喊:“将军我胡大考虑好了!此生定要入骑营!” 秦慎勒马回首对视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轻抖缰绳再朝关内行去。 “胡大快跟我等说说你是如何才跟秦将军套上近乎?”身后传来一人迫不及待的问询。 “临出行前我娘花了一天时间叮嘱我到了军营要好好巴结上峰友爱同袍如此才不吃亏!看来我娘果然没有骗我。”胡大的话语听起来漫无心机。 众人哄笑中一人打趣道:“你娘对你还真好呀!”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亲娘能不对我好?” “胡大以后封侯拜相可别忘了俺们这些一起守门的兄弟。” “那怎么可能!”胡大尚显稚嫩的手臂豪迈一挥意气风发道:“待我封侯拜相我定要带众兄弟玩遍长安所有大街小巷花街酒坊!” “彩!” “……” 听着身后令人倍感温馨的插科打诨秦慎没有回头却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而后又摇了摇头独自穿过深长的门道渐渐消失在关门转角处。 一众守卫沉浸在憧憬与嬉闹之中无人注意到此刻的他有那么一丝孤单也有那么一丝茫然。 回到属于自己的营房不仅程六朱三两人在场瞿寒薛玉也早已交接完马匹安然入座而曹进亦从县城看望阿茹娜归来此刻正气鼓鼓的盘坐席上双目圆瞪怒视着对面得意洋洋的薛玉。 看到他踏了进来曹进立马转移目标迫不及待的问道:“将军有大战打?” 秦慎闻言倏然止步。 “哈哈方才看你进来时脚步虚浮怕是今日被嫂子给压榨一空……” 伴随着薛玉兴奋中对曹进的取笑秦慎眉头渐渐皱起方才那因烽燧六人直至现在依旧完整无缺的大好心情消散殆尽眼中寒芒闪烁的扫视瞿薛二人数月的杀伐之气在此刻显示得淋漓尽致。 瞿寒洒然耸肩示意此事与他并无半分关系。 “……纵有大战你又还有力气拿起武器与敌厮杀否……”毫无所觉的薛玉不放过任何嘲讽曹进的机会继续在那喋喋不休。 直至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停留在自己身上这才不知所以的止住话语侧首看去待到对上秦慎那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后明白他因何动怒嗫喏道:“都是自己人说说无妨吧?” 秦慎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到主位跪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取下长剑搁在案牍始盯着他冷然道:“千万勿要宣扬出去以免引得人心惶惶白得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唯!”薛玉恭眉顺目的小心应道。 见他终于从趾高气昂中变得垂头丧气曹进大解其气的朝其炫耀般微一挑眉旋即扭头追问道:“如此说薛玉所言属实?” “一切不过猜测罢了。”秦慎手指无意的轻拨着剑鞘头也不抬的淡淡回道。 曹进脸上现出一丝会然于心的笑意双眼闪烁着异样光芒仿若看到了赫赫战功正在向他不停招手自我陶醉片刻始坚信不疑道:“俺相信将军的推测因为自始至今将军尚还从未判断有误嘿嘿这下好了……” “然而我只需要你我六人永远平安无事!”秦慎稍显粗鲁的出言打断随即无奈的轻声一叹亦知这种想法太不切实际而显得任性。 “秦兄的心乱了!”瞿寒目光灼灼的凝视于他接着神色一缓漫不经心道:“若是秦兄的追求仅限于此瞿某倒也并非全无办法。” 秦慎闻言讶然的瞧了过去目中尽是探询之色。 瞿寒坦然对视一脸轻松的直言不讳道:“你我六人皆为募兵而非戍卒而曹兄亦不过唯阿茹娜一人需要顾及且近在咫尺若是秦兄只想你我六人平安无事大可弃职离去相约一同游历天下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此话居然从他口中言出秦慎难以置信之余亦是为之哑然呆愣片刻摇头否定道:“都尉对我有知遇之恩照拂之情若我就此弃他而去恐怕永世都要良心难安。” 瞿寒看着他莫可奈何的耸肩双手一摊“这不就结了”的神态表露无遗。 “其实……”薛玉刚挨过一顿教训畏畏缩缩间欲言又止的朝秦慎打量直至得到他示意说下去的眼神这才道:“其实凭我六人之力若是一心突围纵然乱军之中全身而退料想亦非难事。” 秦慎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万军之战所拼者不外乎是为兵器、人势、策略数人之力微乎其微况且人有力竭之时马有倒毙之际待到那时面对蜂拥而至的匈奴又谈何突围?” 言罢几人陷入沉默暗自琢磨。 以兵器论汉军无疑胜上三分谋略亦无他议唯独这人势匈奴胆敢大举进攻关塞定然尽起塞外精锐汹汹而来数万之众尤未可知仅凭关内数千人马又能敌否? “俺说你等何至于如此悲观。”曹进瓮声打破沉默吸引众人的注意后侃侃而谈道:“此乃敌攻俺守之势俺老曹虽然愚钝却也知攻城夺寨三倍之敌无异于送死五倍之敌方可你我往来非十倍之敌不可才敢言轻而易举想俺武泉兵马几近五千厉兵秣马静待来敌都尉镇守武泉近十年运筹帷幄调度有方乃人尽皆知之事俺等又有何担忧可言?不妨勇往直前厮杀一番先将战功捞在手中到时再做商议不迟。” 得他言语提醒秦慎也忽觉先前未免有点一叶障目而情绪太过悲观至此心中稍觉释然的同时亦真亦假的调侃道:“哟原来我等费尽心思竟还没一个粗人看得明白。” 曹进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干笑几声脸带讨好不轻不重的拍马道:“那是将军关心则乱。” 秦慎哑然失笑的丢给他一个“去你的”眼神侧首道:“程六朱三你二人又有何看法?” “我俩一切皆听将军吩咐。”两人对视一眼程六答道。 “好。”秦慎了解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转而对众人道:“我先去大帐交令顺便将心中想法告知都尉至于都尉得知后有何想法做何打算待我回来后再与诸位商讨。” 话音刚落五人还未有所表示伴随着屋外顿止的步音有兵卒叩门道:“秦千人在否?” “在。” “禀秦千人都尉有令请千人前去大帐议事。” “诺!”秦慎站起身来与五人互换一个惊疑的眼色心中忽而生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正文 第028章 大军压境 匆匆交待数人几句秦慎甫一踏出房门便感受到周围那种大战将临的浓重气氛。 往日里门可罗雀的南门此刻车水马龙人马皆背负包裹手举令旗穿梭奔走行色匆忙全然不似往昔。 宽广的校场高处数十名兵卒正忙而不乱的将两辆由烽竿、烽索等材料组成的烽车停置妥当挂上以赤缯制成的表帜快速拉向顶端。 不远处按惯例每日燃薪一时告知其余烽燧无事的烽火复又燃起两薪狼烟滚滚中烟口向西传递着发现匈奴踪迹的讯息。 顺目望去邻燧看到示警后依样随之一时间入目所见就如奥运圣火传递一般当武泉发现敌情燃起狼烟第二燧第三燧依次升起浓烟就这样经过边塞数百上千烽燧终将抵达大汉权力中枢—— 长安。 无心品味其中的蔚为壮观秦慎心中只有沉重加快脚步疾行着朝大帐踏去。 吱呀声中吊桥缓慢升起;轰隆声中城门倏然紧闭。 伴随着缓缓竖起的“窦”字大旗一队队头顶盔、身披甲、背负长弓、持戟拿枪的兵卒沿着阶梯登上城墙高处依次穿插在提弓捏箭的守卫之中神情凝重一片肃杀气氛。 大战真的来了!秦慎心中再叹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快步抵达帅帐这次无需任何通禀守卫便将其放了进去然而当他踏入帐内纵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还是不免被眼前景象引得一惊—— 帐内济济一堂窦义、杨主薄、领兵千人以及各司库主事尽皆在场这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场面。 只待他刚一入座窦义没有半分寒暄直入主题道:“此刻唤诸位前来想必各位尚在帐外时已心知何事。” 说着微微一顿肯定道:“没错!今早派出二十余名斥候唯一人负伤归来余者至今杳无音信而所带回之情报乃匈奴不下两万人正在距此数十里外半月谷集结且陆续仍有匈奴不断赶至以此推测此次匈奴叩关之人将不下三万。” 言罢扫视一圈神色凛然的众人道:“诸位都是随我已久之老将近十年来大战小战历经无数自无需我一一吩咐唤诸位前来无非就是通报一声还望诸位归去后早做准备以免待我调兵遣将之时白获贻误军机之罪。” “唯!”众人齐声抱拳应道。 窦义点了点头神色稍缓道:“诸位可还有其他异议?” “禀都尉……”钱粮主事抱拳犹豫的欲言又止面色一狠终言道:“禀都尉天不利我大汉连续两年干旱不止而塞外屯田在今夏又惨遭匈奴焚烧损失惨重若是无此战事众兵卒忍上一忍当可续上来年丰收然而如今匈奴来袭不可避免需要征调民夫各种吃穿用度耗费极大此刻尚不知匈奴能攻几时若是鏖战上月属下恐怕粮草难以为继。” 窦义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以漠然而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此乃你考虑之事否则我要你何用?本尉只管用兵休要拿旁枝末节来干扰我心智。” “唯!”钱粮主事面现苦色的悄悄擦了把冷汗不再言语。 秦慎听得暗暗咋舌直至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他一直所认为的那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和蔼可亲的儒将原来也有这样一种狠厉无情的一面。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诧异毕竟为将者于战事而言当无妇人之仁。 或许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酷窦义叹息一声缅怀道:“刘主事自我驻守武泉开始你便一直追随在我身旁近十年来个中苦楚你知我……” “都尉无须多言!”刘主事猛然扬首打断抱拳坚定道:“刘韵定会竭尽全力筹措粮草纵使最终以身熬羹喂饱兵卒亦必定不让粮草之事拖累都尉半分。” “好!”窦义叫好中投以赞许一视转而对众人问道:“诸位可还有其他问题?” 最大的粮草问题也就此解决众人心中纵然仍有些许困难亦是尽皆摇头表无窦义见状微一颔首道:“既如此诸位不妨归去早做准备待到庆功宴时我等再欢聚一堂如何?” “唯!”一声应答后秦慎起身随着众人正要踏出帐外身后响起窦义的声音—— “秦千人稍留片刻。” 半月谷内栾提皋屠昂目视忙碌中正在伐木造车的一众部下听着身后库雅喇永心的禀报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一身黑色胡服配合他保养得体的身姿、冷静的神情能对任何与他接触之人构成莫名的压迫因为你永远无法从他的眼中猜透他内心的想法。 若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之人他爱作何想法便作何想法不幸的却是他是草原上除了呼都而尸单于之外少有的那么几个最有权势之人—— 他是单于的次子亦是新任的右谷蠡王因此他究竟作何想法是任何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十余里奔程就被汉军中一人独自射杀二十余人属下观有幸归来之族人言及此事时犹自心悸不已由此可见汉军中亦有箭技如右谷蠡王这般之人而综合各种信息对方当是秦慎无疑!” “秦慎……”栾提皋屠昂听完他的禀报沉吟片刻转而问道:“哈萨猪可有抵达此处?” “他?”库雅喇永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憎恨的神色旋即语含厌恶道:“据属下安插于他部族的细作回报他此刻正在距此五十里外装病而且是病入膏肓不得不停下脚步安心静养那种病。” 说着叹了口气打抱不平道:“永心有时真的不明白大单于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既然同意右谷蠡王前来攻打武泉却又为何将乌达鞮侯的部族调拨至队伍之中如此不是反而拖累右王吗?” 皋屠昂的眼神终于闪烁一下然而却并没有人能够看到。 一闪即逝的变化中皋屠昂头也不回的依旧注视着前方平静道:“单于的胸怀就如这草原般需要包罗万物我等身为臣子自然难以明白个中一二。” “唔……”库雅喇永心赞同的点了点头又不甘心的揣测道:“单于自登位以来以右王取代伊屠智牙师之位却将本该由其继任的左贤王之位一直空置以至乌达鞮侯如今亦是虎视眈眈此次又将乌达鞮侯的族人安插在我等军中右王觉得这其中是否有何关联呢?” 听着永心的疑问皋屠昂猛然回头逼视于他目中射出摄人心魄的寒芒森冷的告诫道:“永远不要企图猜透单于的真正想法因为那会使你堕入无底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面对右王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库雅喇永心心底生起无尽的寒意恐慌万状的垂首连连点头。 见他似乎真心听入耳内皋屠昂撤回目光回过头去过了片刻语调放缓道:“你是我最忠心的部下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有何任何不测你可知道?” 库雅喇永心感受着对方语中少有的关怀之意心底升起的稍许委屈顿时化为满腹激动慨然道:“右王对属下的关爱之情属下铭感于心属下誓死终身追随右王步伐绝不二心!” 若是此刻秦慎正在旁观他肯定会对这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却百试不爽的拉拢手段大感不服并嗤之以鼻:靠!能否换个花样?不再用这千年不变的套路来笼络人心! 他也肯定会对被拉拢之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心甘情愿钻了进去大感目瞪口呆并恨铁不成钢的大骂:你是否真的需要这么笨? 然后他会独自躲在角落默默哀怨:为何我碰到的都是人精?! 然而他却并不在此处窦义的抬手示意之下他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在下首杨主薄对面静候示训。 如果两厢境遇能让他同时遇上他肯定会目光幽怨的望向老天泪流满面:为何与富二代相比自主创业如此没有人权? 然而没有然而。 面对库雅喇永心的再次效忠皋屠昂微一颔首以示知晓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暗暗一叹他也不明白为何现在自己的内心如此的缺乏安全而这种恐惧不安又源于何时? 或许是与生俱来?更或许是始自兄长乌达鞮侯将自己的部族一个个拉拢离去! 无论如何此刻的他忽然间内心充满孤独之感而这种感觉也让他心烦意乱的恨不能大吼几声然而他不能他不能让别人轻易看出他的情绪猜透他的想法因为那会使他在草原上立刻再无立足之地。 成功之人必先承受孤独是否?皋屠昂暗叹着自问一句甩掉各种让人心乱的想法不动声色道:“派出去的巡哨有何结果?” “依照右王吩咐属下派出十组巡骑每组五十人归来统计后共射杀二十五名汉军斥候无一人逃脱。” 皋屠昂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又不放心的追问道:“确定巡骑并无隐瞒确实全歼汉军斥候?” “这……”库雅喇永心微一沉吟肯定道:“属下观其神色应该并无隐瞒再则右王御下甚严他们该知道隐瞒事实是何结果因此必定不敢妄自欺瞒右王。” “但愿如此!因为这关系到我军突袭武泉。”皋屠昂目视远方缓缓舒了口气将目光挪到正在制作攻城器具的兵卒身上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你去派人传令哈萨猪若是今晚子时之前我仍未见到他和他部族的踪影……” 说着微微一顿伴随着永心期待的目光语意忽而转寒森然道:“他将永远病死在这草原!” “唯!” 正文 第029章 用兵之道 将我独自留下究竟是要说什么呢?秦慎表面泰然处之的跪坐席上内心实则如坐针毡。 “子毅今日又满载而归吧?”一番沉默之后窦义终于强颜打开话匣。 听对方问起秦慎这才想起今日出塞巡防的关防令牌还未上缴连忙收敛杂乱的心绪从怀中摸出关令抱拳道:“仰仗将军威名幸获数十马匹。” “这都是你的本事与我何干。”纵然愁肠百结窦义亦被他这再明显不过的马屁引得失笑不止旋即满目憧憬道:“照此下去我武泉大营很快将有两千精骑只可惜……” 叹息一声尽是无奈道:“日月逝矣岁不与我!” 听着对方的无限感慨秦慎十分理解这种时不待我的心境因为他自身也有着同样的感受无论身前身后他被一大堆时不待我的烦恼纠缠不休如何理也理不清楚。 对此他唯有置之不理顺其自然因此对于窦义的无奈他也只能尽职尽责做好本分之事其他的则实在爱莫能助。 两人就此默然相对沉浸在各自的烦恼忧虑之中一时间大帐内寂然无声。 “子毅在想何事?”就在杨主薄扭头左顾右盼观察两人之际窦义率先从忧思中醒转。 为他言语所惊秦慎扬首看去时尽管稍显慌乱眼中的茫然之色却早已回复清明轻叹道:“属下在想假使属下早将心中所虑告知都尉恐怕事情又不至于发展至若斯地步。” “此话怎讲?”窦义讶然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不瞒都尉属下早在数日前便从匈奴的异常行为中猜出一丝端倪却并未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匈奴派兵故作劫掠以使我等放松警惕谁知弄巧成拙让属下从对方的服饰中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回营正要找都尉禀报此事不意想竟得到此等消息。” 说着追悔莫及的叹息一声:“若是属下早将心中想法告知都尉早做准备亦不会如此刻般猝不及防。” 窦义闻言释然的笑了笑宽慰道:“子毅无需自责说来你亦曾每日向我禀报可我不也一样未能从其中觉察出任何不妥?只以为是附近匈奴尽皆为你名声所慑再不敢行此劫掠之事。” 顿了顿微一摇头道:“再说就算早知此事于事亦并无多大帮助。” 听着对方似乎话中有话的言语秦慎张嘴欲言又强自憋了回去没有查根究底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如果不愿述及问也是白问而可以说的话对方自然会告诉他。 然而自说完那番话后窦义再次陷入沉默只是他正襟危坐、手搭于膝的食指无意识的轻微叩动显示他正处在一种深思或者追忆的状态之下。 他究竟在想何事呢? 似要将心中烦恼尽皆挥掉一般窦义短促的轻叹一声将眼神投往帐外漫不经心道:“对于此次战事子毅有何看法?” “都尉镇守边关日久心中早有定策属下不敢妄言。”秦慎将早已预备好的答案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窦义有洞悉性的目光大有深意的瞥他一眼也不再逼问于他自嘲一笑后兀自萧索言道:“何为定策?用兵之道不外乎为用正亦或用奇而最甚者亦不过是正奇兼用以正助奇以奇辅正用兵之人所用之法无出其右又有何定策可言?” 类似同样的话秦慎曾在瞿寒口中听过此刻再次听人言及所不同者无非一人言兵一人言剑于是默不作声的静待下文。 “就如此次战事用正不外乎困守;用奇则主动出击然无论怎样尽皆稍显不足唯有正奇兼用方可有一线生机。” 秦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讶然道:“情况已不堪到这般地步吗?都尉守关近十年屡战屡胜何以此次如此悲观?” “此次不同以往!”窦义露出苦涩的神情微微一叹稍释闷气后又回复以往那种从容自若的神态分析道:“尽管匈奴最终仍是暴露行踪但从其今日之行为可以看出对方主帅乃心智深沉有谋略之人而兵力更达三万以上以武泉这些守军恐怕很难支撑太久。” “不是还有云中兵马支援吗?” “云中?”窦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就在秦慎以为看花眼时淡淡道:“其实我不只请求云中支援亦有提出建议只需使君采纳并遣人前去五原、定襄、朔方三郡求援然后其中任意一郡北出塞外迂回进攻匈奴到时我军再从关内杀出形成包夹之势里应外合大破匈奴不过易如反掌只是……” 尽管他没有再说下去秦慎仍是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了很多含义。 他来这个时代已近四月对新莽末年也不再完全陌生从瞿寒等人处知道如今很多地方势力已经开始阳奉阴违的保存实力因此对方的策略自然如空中楼阁般难以实现。 而云中和武泉本是唇齿相依的上下级关系却为何郡守连下属边关都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这种朝廷明争暗斗之事他此刻更是不愿涉及。 只是事关切身利益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云中不会派遣一兵一卒?” “两千老弱病残还是有吧。” 秦慎面色一变亦为之哑然直至此刻他总算相信了对方所言的形势危急并不是自谦的虚言。 “不过却也并非毫无胜算。”就在他默想心事时窦义忽然发声吸引他的目光对视中道:“这一切就看子毅是否愿意。” 秦慎心叫终于来了但又有何理由去让他拒绝?唯有抱拳道:“都尉但请吩咐属下必定在所不辞。” 面对他不问缘由的毫不推辞窦义却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并非命令或者逼迫于你若是如此方才议事之时我大可直接下令又何须多此一举?我不过是想对你说出心中想法而你可以同意亦可拒绝我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都尉请讲。”秦慎郑重的点了点头心知所要完成之事恐怕并非易事然而尽管他已经有所准备还是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 “我想让你出关!” 窦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罢续道:“数月来武泉骑营一直由你轮流带领训练众人对你最为敬服而对拉开距离纯以弓箭制敌之战术亦唯有你能够将其发挥至极致因此我想让你带领千五精骑出关自寻战机以应关内。” 说完目光灼灼的直视于他静待他的答案。 秦慎一时默然不语他很轻易的就能想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凶险。 孤立无援的千五人置身三万甚或更多匈奴的包夹之中稍有不慎便是四面楚歌之势到了那时剩下的恐怕也只有如项羽般自刎草原……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知难而进是人之品性短暂的犹豫思索后秦慎不再沉默却不无担忧道:“关内守军本就不多若是属下再带走千五人马关内又该如何自处?” “城内之事你毋须担心。”见他并未反对窦义神色一松全然恢复以往的从容道:“三千守卫加上云中支援之人应付十余日料想并无太多问题若是再久恐怕……” 说着颇有些英雄气短的叹息一声颓然道:“关内情形想来你亦清楚就无需我再一一赘述。” 对于关内缺兵少粮少器械的状况秦慎当然清楚之极虽然不知究竟何故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做他言的直接反问道:“属下何时出发?” “以匈奴的行为判断该是突袭无疑因此快则明日慢则后日故此子毅最好莫过于今日出关。”窦义沉吟一番后答完心中亦生出对自己将他置入险境以及对方几无犹豫便应允下来的愧疚和补偿之情复又关切道:“子毅可有别样要求?” 如果我的要求是不愿出塞你又会同意吗? 秦慎暗自苦笑的微微一念却也知道纵然对方同意自已也绝对说不出这话遂道:“每人十壶箭矢五天口粮火油以小桶分装三百再就是其余一应简便攻防物资。” 对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窦义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亦对他要这些物资的用意以及出关后的行动未做任何过问只是点头表示知道后侧首向正在记录的杨璞问道:“仲颜可来得及?” 杨璞朝外瞧了一眼天色平静道:“属下尽力而为不过料想应该无碍。” “诺。”窦义回首注目秦慎片刻眼中射出蕴含百般复杂情绪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道:“如此我这便写一应手令与你只待万事皆备我会请节发兵武泉安危一切尽皆倚仗子毅啦!” 正文 第030章 兵出塞外 思绪纷乱如麻的踏出大帐秦慎发现宽阔的校场已不复先前的喧闹甚至相比以往变得更为清净。 前往各县各村传令的兵卒早已南出关门而余下之人也尽皆在主将督促之下置身营房早做准备空荡的校场上最大也是最吸引目光的变化莫过于先前的两幡如今已变成三幡。 盯着那随风飘荡的表帜秦慎双眼茫然的失神片刻缓步踏向只属于他也只有在那才能稍得安宁的小小营房。 此刻他真的需要在这段短暂的路上好好想想再细细思量。 面色平静的回到自己的小窝瞿寒等人仍未离去而众人显然也已经知道大战真的来临见他进来纷纷用探询亦或期待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将军都尉有何示令?” 还未待他完全坐定身子立刻有人发问只需看这迫不及待的架势无需进行任何听音判断便知定是曹进无疑秦慎稍微平息心中的波荡起伏斜睨着他卖个关子不答反问道:“于战事而言你最希望何事?” “当然是大获全胜!”曹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完了还心觉莫名其妙的回给他一个看白痴般的眼神。 纵然心有千千结秦慎还是瞬间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若无其事的抬起手腕轻扯着袖口好整以暇的换个说法道:“在两军对决中最让你感到大快淋漓的又是何事?” “这个……”曹进似模似样沉吟稍许旋即连比带划道:“这个自然是冲入敌阵七进七出手起刀落杀敌无数嘿嘿不瞒将军俺每次看到那种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场面都觉得刺激无比……” 伴随着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的喋喋不休深有切身体会的秦慎瞧着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住因他言语而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的画面所带来的不适暗自皱眉忖道:如果他不是李大嘴就肯定是少根筋! 相较于对方的特殊嗜好身为后世花朵的他还是更喜欢带有几分艺术欣赏水平的杰作。 而对于秦慎将他与两千年后古龙笔下的李大嘴相提并论这事曹进当然不知道是以依旧在那口沫横飞的陶醉其间直至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这才终于意犹未尽的止住话语舔了舔嘴唇随即腆着厚脸、面带讨好的望向秦慎期望这次未有答错。 “如你所愿!”结束了魔音灌耳秦慎心觉如释重负的也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并不愉快的对话和个人表演微一耸肩予以确认。 “不假?”曹进难以置信的讶然惊呼得到再次肯定后顿时如坐针毡般挪来挪去猴急道:“都尉究竟有何示令?” “都尉命我领千五精骑今日出关自寻战机以应关内。”看着抓头挠腮的曹进秦慎笑而不语的吊了他好半天始轻描淡写的回道。 对于这种稍显bt的恶趣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穿越时老天对他的头部造成某种创伤以至于他如今似乎有了多重人格更特别的是他现在最喜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难受之上尤其是在面对曹进的时候。 难道他天生带黑性质? “好!”早已等得心痒难耐恨不能上前揪住衣领逼问的曹进闻言猛然击掌叫好腾身而起道:“那还等啥俺们走吧!” 秦慎终于有机会丢给对方一个看白痴般的眼神而后慢悠悠道:“匈奴就在半月谷内曹都伯如此英雄气概我等也就不再挽留敬请自便吧。” “嘿嘿!”曹进尴尬的呆立着搓了搓手旋即憨厚的挠头傻笑几声复又坐下解释道:“俺这……俺这不是立功哦不俺这不是报国心切嘛。” 秦慎无奈的翻了翻眼皮大仇得报之下也不再调戏对方转入正题道:“出征在即你是否需要回县城与阿茹娜告别一番?” “她?”提起阿茹娜曹进刹时笑意全无撇了撇嘴苦恼道:“她除了在床榻上对俺千依百顺平时总是连多看俺一眼都不愿意俺又何苦回去自寻烦恼或许在她心中巴不得俺能早些离世如此她才好去寻找爱子呢。” 瞿寒等人忍俊不禁的偷笑中秦慎对他不分场合口无遮拦的大倒苦水摇了摇头爱莫能助的轻叹一声又宽慰道:“待到此战告捷我再教你几手收服女子的绝招。” “那敢情好!”曹进瞬间来了精神喜笑颜开道:“自从俺以上次将军传授的几招对待她后阿茹娜对俺似乎真有改善嘿俺可将将军此话放在心上了到时将军可千万别食言。” 看着表情忽苦忽乐的曹进秦慎不置可否的一言不发只用充满耐人寻味而又怪异无比的眼神紧盯着他就在曹进被他瞧得不知所以的心里发毛时只听对方忽然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嗯?” “你老曹家之人是否……嗯都对他人的妻子特别喜好特别上心?” “啊?”曹进呆愣当地心道这叫什么话? 看来那是个个例!瞅着对方的神情秦慎微一感慨也不再纠结此事猛然沉声令道:“曹进听令!” “属下在。”猝不及防下曹进手忙脚乱的连忙起身抱拳接令心中不免暗暗嘀咕:将军似乎对俺有所不满呢可是俺也没招惹他呀! “我命你立刻领五十斥候出关前往半月谷探查敌情摸清虚实查必所得之情形下亦务必保证斥候安全。” “唯!” …… 暮色沉沉夜风中旗帜猎猎校场上人马凛凛。 秦慎伫立高台注目台下傍马身侧、静穆一片的众多将士心事重重。 点将台上早已备好香案片刻更衣换裳穿上崭新军服的窦义目不斜视的从远处缓步走来拾阶而上踏上高台。 手捧贡品以及节杖跟随其后的兵卒上前无声的摆好一应物品随后一名兵卒提起手中公鸡手起刀落动作娴熟的将鸡血洒置香案之前以奉天地。 窦义净手拈香跪拜叩首: “皇帝臣窦义敢用凤鸡告于皇天后土……今匈奴无道兴兵来伐大新受命于天得大道而牧土……义敬奉皇运敬畏天威然兵患无常难敬选吉日皇天鉴于下土悲民间之疾苦勿以为怪升坛请兵告于上帝以满众望以安帝心……” 虽然后世秦慎也曾参与过类似的祭祀活动然而不知是临战时的心绪波动还是受窦义以及同袍的这种氛围影响他平生首次因这种庄重而生出了一种真正的责任感一种置身大汉、身为大汉人的责任感。 如果说白日里他还曾有那么一丝对窦义将自己置入险境的怨怼与自身也想报答对方的心思那么此刻则完全仅仅是因为这份守土卫民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奋勇向前。 毕竟他身上流淌的还是汉血他的魂也是汉魂而那些百姓则是他的祖祖辈辈。 “诺!如今可以发兵子毅可有话要对众将士言及?”窦义请节完毕起身步到他身前出言将其思绪拉回现实。 秦慎摇了摇头侧首满含深情的看向台下将士反问道:“都尉觉得还有动员的必要吗?” 窦义顺着他的目光朝台下看去感慨道:“众人皆以能跟子毅并肩作战为荣。” 秦慎不能认同的淡然一笑目中射出与有荣焉的敬慕之色锵然道:“属下却以为众将士以能为中原百姓作战为荣。” “你呀……”窦义无奈的笑了笑旋即笑容渐渐敛去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默然片刻最终化为伸手拍拍他肩膀满是情真意切的两字:“保重!” “将军亦是!”秦慎郑重的抱拳说完在窦义神色复杂难言的目送下毅然决然的转身步下高台。 接过朱三递来的马缰秦慎翻身上马缓缓扬起右拳神情肃穆无比。 当此拳挥出边境将再无宁日! 众人的注视中心潮起伏的秦慎将所有想法抛诸脑后大手倏然向前一挥千五精骑得令齐齐翻上马背孤军就这样踩着雨点般的声响浩荡而又静悄悄的踏出关去…… 正文 第031章 孤军深入 浩瀚星空繁星点点苍茫大地群山寂寂。 淡淡星光洒在辽阔的草原巍巍大山矗立遥远的前方一队千五人的孤军默默行进在广袤的大地就如一群正在自投罗网走向那远处吞食兽的渺小蝼蚁。 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深秋的夜风已凉秦慎紧了紧身上衣裳从心底涌起对命运的无尽寒意。 莫名其妙的抓捕迫于无奈的从军汹涌来袭的匈奴冥冥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强行和这个时代扯到一起在半个时辰前当他站在高台他曾有过那么一丝不真实的幻觉就如他曾在某个梦中见过这一切。 他倒希望这一切真的仅仅是个梦当他醒来时间会冲淡所有直到某一天这个梦亦会成为他生命中一个模糊的记忆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梦因为梦里没有这样的真实感觉。 一阵凉风袭来秦慎再紧了紧衣裳却忽然浑身一震将手掌停在胸口触手处恰是或许将他带来此处的玉佩。 隔着衣裳他缓缓蜷指握住玉佩他能感受到玉佩的温润滑腻他也似乎感觉到玉佩正向他传递着无穷的力量与信念那种感觉相当震撼就如他的手和玉佩连接起来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他真的不明白。 如果这世上真有天意那上天将我送来此处的意义又在何处?为了让我见证这个两汉之际的起起落落?还是为了让我品味这个人世的对对错错?迷茫中松开手指再次极目远眺黑暗中气势磅礴的山影此刻又仿若幻化成一尊保护神。 至此他的心中瞬间生出一丝明悟。 万般幻象皆源于心。 无论真也好假也好;成也好败也罢。后世今生只要自己面对一切困难迎头而上砥砺前行无愧于心成败生死前因后果又还有那么重要? “你变了!”策马身侧的瞿寒借着微弱星光恰好看到这一幕审视中轻声言道。 “嗯?”心有所感而沉醉其间的秦慎微一错愕旋即明白对方所指扭头朝他打量几眼忽然道:“你也变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深厚的情谊似乎也随着这简单而又大有深意的话语变得更进一步。 “你俩在说什么?为何我完全听不懂?”另一侧的薛玉闷声问道显得苦恼之极。 秦慎看他一眼亦真亦假的小声笑道:“我俩在说你也变了。” 薛玉顿觉一阵颓然无语这段时日以来他总有种头脑不再够用的感觉。 放开怀抱秦慎未再管他然而自出关之后他胸内始终有股掺杂着各种情绪而不可言状的激亢之气难以纾解以至于想要通过与人倾诉来慢慢将其冲淡释放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话题默然片刻始轻声道:“我忽然想起一首出塞诗用来形容此情此景最为恰当不过。” “洗耳恭听。”瞿寒的话语中流露出几分期盼之意。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彩!”只待他缓缓吟完一直为插不上话而苦恼的薛玉终于找到机会率先喝彩。 七言虽盛于唐然类似格式却起于更早的先秦民谣是以秦慎并不担心两人会因这种诗歌而将自己划为异类只是在听到对方的喝彩后饶有兴趣的问道:“彩在何处?” “这个……”薛玉滚动着眼珠沉吟起来他本就是单纯的为彩而彩可没想过别的意思现在将军询问于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短暂思索间灵机一动心忖拍马总不会错遂挠头爽快道:“将军做的自然就彩就如你的箭技一般。” 对他极力思索却给出这样的滑头答案秦慎闻言不由哑然失笑过了片刻始澄清道:“此诗非我所作况且文武不同道谁又与你说武强则文妙?”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这次薛玉回答的十分快只待他话音落地立即不假思索的以言相应。 “你会卜卦?”秦慎讶然发问中诧异之极。 他记得殊途同归这个成语便来自于《周易》而古代并不似后世般一时兴起想看什么书就能看什么书总是带有目的性的去寻找想要的书籍得到后亦会视为珍宝刻苦研读以满夙愿因此薛玉能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恐怕于卜卦之道亦是深有涉猎。 难得看到主帅这般吃惊模样薛玉见状不由颇为沾沾自喜道:“当然!我……” “咳。”瞿寒轻咳一声将其打断投以严厉的一视后转向秦慎道:“秦兄休要听他胡诌他不过是以前因我借阅此书而有幸观摩片刻皮毛都恐怕未曾理解又谈何卜卦?再者经谶之言大皆是故弄玄虚取巧之事还望秦兄千万勿要痴迷其中。” 对他如临大敌般的态度秦慎先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实在谈不上痴迷此道。” “那就好。”瞿寒一如既往的淡淡言罢转而岔开话题道:“听秦兄方才那诗虽不乏豪迈之气却也不无萧瑟之意万里长征人未还万里……” 就此反复将此句低吟几遍这才扭头难以确认般道:“秦兄对此次出征并无必胜把握?” “于瞬息万变的战事而言又有几人敢言必胜?”秦慎摇头微一喟叹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却也并非全无把握只是每当想到我要领着这风华正茂的千五骑去牵制数万匈奴总难免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这并非是为我自己……” 说着回首看向身后隐藏在黑幕中只能瞧清一丝模糊身影的众多将士深深一叹不无感伤道:“而是为他们!” 瞿寒垂首默默品味片刻荆轲刺秦的那种悲壮与无奈始目视前方道:“既如此那秦兄当时为何不加以拒绝?虽然秦兄归来后并未明言但我相信都尉并非是命令于你而是征询于你。” 面对瞿寒微带质疑的话语秦慎默然不语的幽幽叹了口气再无言语。 “你太过多情!”瞿寒直视着他语含三分感慨七分无奈的缓缓说完目光回到深邃的黑夜沉声道:“我说此话并非指责你于普通人而言多情或许是不可多得之优点然而于征战沙场之人而言这却有可能会使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此秦慎没有立即予以否认或作任何回答只是心中不知作何想法的再默然片刻始平静的淡淡道:“瞿兄难道忘了奥古斯一事?” 可你最终不还是放众人离去!瞿寒张了张嘴几近脱口而出然而这又有何意义?如果他真是本性如此难道又会因自己三言两语而做出改变?既如此自己所说的一切也不过是给对方徒添烦恼罢了。 一个人唯有经过千锤百炼其心智才会坚定如铁!瞿寒无奈的幽幽一叹不复言语。 大军无声的继续行进在黑暗中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草原一道流星从头顶划破夜空飞闪而逝消失在遥远的山际仿若为悍不畏死的众人指明灯蛾扑火的方向又似为奋勇直前的众人送上最后一程。 默然无言间感受着这种令人倍感压抑的气氛瞿寒心觉分外沉重之余漫不经心的打开话匣道:“听方才那诗歌后两句之意秦兄似乎有意将自己喻为李广李将军只是秦兄虽然神勇堪比李将军却可惜……” 言至此处微微一愣惊醒过来暗道我这也是心乱了吗?却又不得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直言不讳道:“却可惜李将军结局并非太好。” “我不过心有所感罢了又怎敢自比李将军!”秦慎自嘲一笑就似对他话中无意却又蕴含的几分诅咒之意毫无所觉直至过了片刻这才似表白心迹般不甘心的感慨道:“再则就算我真有李将军那般能耐与功劳这世上亦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汉武帝让我落得如此下场!” 听着他傲然中又不无自信的豪言瞿寒借着微弱的淡光深深看他一眼唯恐自己再多说多错遂不发一言。 正文 第032章 谋而后动 深秋的夜晚早已不复春夏之季般虫飞蛙鸣山林中只有那不知名的怪鸟仿若厉鬼夜啼般间或叫唤几声飘荡在幽静的山谷渗人之极。 高耸的参天古木直耸云霄浓荫蔽天将仅有的一点星芒也遮得黯淡无光谷内几不能视物。 就在此情此景大军历时近两个时辰终于悄无声息的抵达集结地点而曹进领着五十名斥候早已等待此处。 “情况如何?”甫一下马秦慎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邪了门!此次匈奴全然不如往昔安营扎寨甚有章法斥候放出十余里尚且不说营外陷马坑、绊马索、拒马等物亦一应俱全而守卫也是极其森严。” 听完他的抱怨秦慎默然片刻淡淡道:“如此说来你领着数十人忙碌半天却最终一无所获?” “哪能呐也不看看俺是谁……”虽然数月的杀戮令秦慎的言语中不怒自威的自然而然蕴有一股凛然寒气然而曹进却不吃这套依旧讪皮讪脸的没个正经。 只是当他说到一半骤觉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并未因他的插科打诨稍减半分反而愈演愈浓让他浑身难受间陡然想起自家将军平素哪怕称兄道弟、嬉笑怒骂亦无不可于正事却严肃至极这才赶忙收起笑脸正声道:“这些皆是军中老斥候经验丰富俺等不只探察到匈奴粮草辎重所在亦从布防中挑出一条安全路线。” 老油条真是欠敲打!秦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毫无半分多余废话的直接道:“拿图来看看。” 言罢伸手接过曹进从怀中掏出的综合所有斥候信息绘制而成的羊皮凑近眼前借着极其暗淡的夜色看了起来。 绘图粗糙简单但却线条重而有力的将半月谷内匈奴布防的情况精炼扼要的一一标绘出来令人只需稍微有些光亮便能一目了然不由心中暗暗称赞点头道:“确实有些章法不过亦非毫无漏洞营内更是杂乱无章。” “那是匈奴脑袋简单又如何能学来俺们中原的精髓不过是邯郸学步徒然惹人笑话罢了。”正经不过半刻曹进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秦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自有见解道:“营内杂乱非是主帅无能而是匈奴历来习惯以部族聚居我等切不可因此而轻视此人若是给他一番时间整合部族并加以历练恐是我中原劲敌可有打探到此人来历?” “并未。”曹进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补道:“不过结合所有信息对方极有可能是匈奴单于次子栾提皋屠昂。” “栾提皋屠昂?这什么鬼名字?”秦慎皱了皱眉头在脑海中搜索一遍这个名字却思无所得。 “嘿嘿将军有所不知栾提是匈奴单于姓氏至于皋屠昂想来应该亦有何特别含义。”曹进稍微加以解释旋又头头是道的感慨道:“匈奴就是如此取名字总是怪异之极就如匈奴之名以俺们中原而言若非地位卑微谁又愿自称为奴?再比如匈奴单于自称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若是照俺们中原理解那就是呼呼大睡在都城而变成尸体道行很高却又如此之低这岂非全是咒骂自己?” 被他一番胡言乱语搅和秦慎啼笑皆非间倒也觉得神经再不复先前那般紧绷遂不再纠结于对皋屠昂此人全无印象之事黑暗中满是怪味的睨他一眼佯做斥责道:“油嘴滑舌!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不过……” “亦算言之有理。” 亦褒亦贬的笑骂两句抛开志得意满般在那呵呵傻笑的对方扭头转向瞿寒询问军中安排情况。 “照你吩咐全部安排妥当每伍一个火把一桶火油四人负责射出手中两支火箭只是……”瞿寒微一犹豫语含担忧道:“只是奔袭中恐难事事如意。” 秦慎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对这种纯粹考验兵卒意志和承受能力的事情亦是一时没有对策只好道:“这个只能尽力而为瞿兄稍后再去叮嘱一番众兄弟到时还需依次丢出火油引燃切记勿要因心慌意乱而一股脑全部抛出只待前军丢出火油负责冲杀后队之人有的是大把机会。” 言罢趁着瞿寒点头应诺的间隙再思索片刻转而沉声缓道:“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到时究竟如何隐匿行踪才能不被匈奴斥候发现?” 听完他的疑虑几人顿时陷入沉默就连曹进亦是收起笑脸抓头挠腮的苦思起来。 孤军深入马踏敌营先决条件就是出其不意然而匈奴显然早有防备斥候、陷马坑以及守卫等等皆安排妥当。 如果口衔枚马裹脚的慢行想要潜至能够发起突袭的位置寥寥数人或许还有可能至于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想要在有斥候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抵达位置而又不被发现实则难如登天。 而假若早早冲将起来那滚滚马蹄声下恐怕就不叫突袭而叫进攻了。 千五骑进攻两万余匈奴这与找死又有何分别? 看似漫长的一番思索后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际瞿寒开口语带无奈道:“既然事不可为要不……” “我有办法!”秦慎猛然抬头打断看着黑暗中几人投来的闪亮目光沉吟道:“我等所虑无非就是远则不便近则易现既如此只需我等能够从稍远处发起进攻保证瞬发顷至而匈奴纵然提前片刻知晓亦根本无暇顾及那么我等顾虑之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计将安出?”曹进永远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秦慎暗吸一口长气压下心中激荡说出深埋心底在群策群力后依旧没有结果的最终答案:“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几人齐感诧异不约而同的疑声低问。 秦慎轻“嗯”一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解释—— “莫非将军在匈奴营中安有内应?”曹进自以为是的抢先一步问完然后感受着四周的怪异气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呵呵俺不过是看诸位刚才想事有点沉闷故而……” 说着自己都感觉难以自圆其说令人信服连忙将包袱一甩:“还是将军来说吧。” 秦慎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其实也很简单只需我先行潜入敌营点燃辎重……” “不可!辎重在最里层这与送死毫无分别!”这次曹进是真的急了不待对方说完就立刻疾声打断。 “听我说完!”秦慎厉声轻喝以不容置疑的威势压住张嘴还欲再言的曹进后续道:“到时我点燃辎重我等以火光为号趁着匈奴一时内乱之际你等率军冲杀过来事必可成而倘若最终事不可为我等亦无别样损失。” 几人听得默然无言而曹进则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以此来表达对他一意孤行不听自己劝阻的极度不满。 其实他们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这其中的过程光是想想就知太过艰难因此也就并未深想此刻听他要付诸行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同时心中却也想道:难道你的损失就不是损失?而倘若一军之中再无主帅又还能有比这更大的损失? 过了片刻瞿寒率先打破沉默淡淡道:“既然秦兄定策如此而你是一军主帅实不宜冒此大险我看不若还是由我前去毕竟我身手亦要比你好上一些。” “俺去!” “我去!” “……” “要不要千五人全都弃马而去?”面对几人争先恐后的自告奋勇秦慎心中倍感温暖之余不假辞色的低声予以斥责。 及后见几人终于消停下来复又宽慰道:“瞿兄在下这两个多月来的苦练结果难道你还不知晓?再说此乃在下提的建议该当由我执行况且军中身手较好之人就此几个到时还需你在营外等候时负责清理对方斥候。” 顿了顿又道:“再者半月谷在下来过几次地形最为熟悉若是你等恐怕还未摸到地方就被发现。” 这话倒并非全是宽慰之言两个月来他也算抽空将武泉周围的大小山脉给走了个遍半月谷亦确曾来过更因为探察时总觉得此处似乎和记忆中的某处很像而历经勘察虽然最终难以确认不过倒也将整个谷内的情况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默然听完他的冷静分析瞿寒也知用兵之事不能光凭意气沉吟道:“既然秦兄执意亲去那瞿某与你同往如何?如此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而营外有薛玉以及曹兄等人看顾料想应该无事。” 秦慎微一斟酌点头道:“那好能有瞿兄作伴当是万无一失。” 见两人寥寥几语就将事情完全定了下来曹进站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知凭借瞿寒的本领当能使危险降至最低不由稍觉放心道:“既然将军已经决定俺就不再多说只是俺还有个问题到时两位又如何与俺们汇合?” “拿炭笔来。” 接过递来的炭笔秦慎就着简单的绘图划出了一条弧形路线指点道:“到时你等就按照这个路线冲袭进来我与瞿兄在这附近等待至于马匹我俩会在营内自行寻找……” 微微一顿叮嘱道:“你吩咐好众人到了此处都给我眼睛放亮些千万别将我俩给误杀了。” “那怎么会!射杀自家主帅那俺们岂不是都要给将军陪葬。”曹进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我可还不想死更不想枉死在自己人手中。”秦慎不放心的再重申一遍说完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手腕发现不对又心中估计了下询问道:“现在应该还不到子时吧?” “差不多。” 这就是没有手表的坏处!秦慎叹了口气将后续之事再好好对几人交待一番。 正文 第033章 夜探敌营 半月谷顾名思义半月谷就是一个形似半月的山谷。 三面环山两侧是斜缓的山林靠里则是高达十余丈的悬崖峭壁唯一能让人出入无阻的地方只有那另一面长达百余米的出口连接着延伸至此的大草原。 接到右谷蠡王不无威胁的命令哈萨珠匆忙收拾行装星夜兼程这才堪堪于子时之前抵达此处。 营地守卫看着坐在马背毫无正经的他领着松松垮垮的部族朝里行去只待他穿过自己身前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这样的人是如何才能成为大王子的左膀右臂? 对这表现各异的种种目光哈萨珠了然于胸却也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的状若无意却实则细心的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以及布防而所见所感就算他这个身处不同阵营之人亦是心中忍不住的暗暗称赞。 身后传来因他无视而恼怒中窃窃私语的“哈萨猪”之音他知道草原上很多人这样称呼他可他根本不在乎就如皓月何必与萤火比光? 他从不愿与蠢材计较虽然他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蠢材但是在这草原上但凡还有一丝头脑之人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真正蠢笨如猪之人能够活到四十余岁却还屹立不倒越爬越高。 这就是我与你等最大的区别!哈萨珠嘴角嘲弄的一撇翻下马背朝帅帐踏去。 “哈萨珠至!”守卫掀开帐帘小声禀报之时栾提皋屠昂正盯着简易的刻漏处于一种看似失神的状态。 刻漏中的存水已经所剩无几细密的流水已有转变成滴答的趋势听着那细微的水声库雅喇永心的心头荡漾出阵阵波纹他多么希望就在下一刻水声能够戛然而止。 然而期盼中守卫的禀报之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他极其失落的瞥了一眼帐外迅速扭头看向右王就在这一霎间他注意到右王的身体虽然依旧一动不动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夹杂着淡淡失望的复杂神色。 尽管这种变化转瞬即逝归于平静却难逃他留意观察的双眼至此不由暗中无奈一叹心知哈萨猪至少今日仍能逍遥于世。 “哈萨珠拜见右谷蠡王。”哈萨珠踏入大帐随意的行了个草原礼仪旋即团团行礼与在座的各位部族首领言笑殷殷的打起了招呼。 随意的行礼大咧咧的寒暄魁梧中稍显肥胖的身躯乱糟糟的发须吃完烤羊随手擦拭后油腻而皱巴巴的胡服只看他这幅尊容就没有人能真正的与他置气于是尽皆强颜欢笑纷纷抬手回礼。 因为至少从表面看与一头猪计较难堪的又岂非是自己? 只是能够坐在今日这个位置之人都明白对方之所以能成为大王子的心腹其心狠手辣在这草原上恐怕还没有几人能及当他剥去伪装的面具露出凶狠的獠牙比那山林中的老虎还要可怕。 “嘿!安德鲁!好久不见你这老小子又胖了不少稍后我来你帐中饮酒叙旧如何?”哈萨珠简直就将这个帐篷当成了他的个人表演秀眼睛眯笑成一条细缝之际旁若无人的与一位部族首领极尽亲热的套着近乎。 安德鲁闻言就如刚被赏赐吞了一只苍蝇般面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飞速的斜瞥一眼上首的右王尴尬道:“哈萨兄真会开玩笑大战将临又谈何饮酒叙旧。” “欸!战归战却并不影响我兄弟二人叙旧不是?”哈萨珠一脸不能认同的表情说着又神秘莫测的坏笑道:“不瞒老兄此次随我前来的军中老弟可还带了数十名娇艳俏婢到时……” “啪”的一声拍案之音陡然将其话语打断。 “哈萨猪!你的眼中可还有右谷蠡王?!”对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右王眼前拉拢部族之人库雅喇永心至此已是忍无可忍。 “原来是库雅喇千长!”哈萨珠缓缓转过身子仿若直至此时才发现对方般不冷不淡的言罢眼中的笑意已然化为冷厉微微佝偻的背脊此刻也变得挺拔无比就如换了个人般直视着他作为对他方才粗暴的打断自己谈话的回报语含无限讥诮的迸出几字:“手下败将何复言勇!” 闻听此言库雅喇永心就似受到极大屈辱般眉头一皱面现痛苦的腾然跳起拔出腰间弯刀怒喝道:“卑鄙小人!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哈萨珠冷冷的盯着他没有回话只是那充满不屑的神情却分明无疑的写着:你配么? 犹自进退维谷的库雅喇永心至此再不堪忍受对方那尽是嘲弄的目光胸膛急剧的起伏数下举刀便要踏步前冲劈下—— “够了。” 一直默然旁观的栾提皋屠昂仿若此刻才清醒般出言制止低沉的言语中蕴含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不容置疑言罢面无表情的看着永心微一犹豫后恨恨的就归于座始回首淡淡道:“哈萨珠的病可好些?” 面对询问哈萨珠又恢复那副猪头模样笑容满面的夸张道:“全赖右谷蠡王哈萨珠今日得闻右王命令惊出一身冷汗之余不意想病也竟然就此变好。” 皋屠昂对他话中冷嘲热讽之意仿若未闻般的点了点头平静道:“如此就好哈萨珠身为兄长的左膀右臂我亦有心多多倚仗白日里听闻你身染恶疾不免让我心急如焚才下此令不过如今好了不日攻城我无需再愁何人为我担任先锋主将。” “这……”哈萨珠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决定弄得一愣旋即难以置信道:“右谷蠡王竟要以我担任先锋?” 皋屠昂还以疑问的神色反问道:“怎么?难道有何不可?” “啊!不!不!”哈萨珠连连予以否认后一拍脑袋猛然忆起般自嘲一笑道:“唉!瞧我这记性方才不过是哈萨珠在想事情罢了就在今日右王的兄长在王庭传信与哈萨珠让哈萨珠转达左谷蠡王预祝右王旗开得胜之意而他日凯旋左谷蠡王更会在王庭代单于设宴以贺。” 左谷蠡王他还是先我一步么?皋屠昂心中涌出说不出的滋味旋又被另一个并非左贤王的想法振作精神淡淡道:“兄长好意小弟敬谢。” 对方这种处之泰然的反应看在哈萨珠的眼中让满心想看一场失魂落魄好戏的他不免有那么一丝失望外带那么一点失神而伴随着他失神响起的还有对方那低沉的命令—— “时候不早诸位早些歇息!明日卯时造饭午时开拔后日一早大举攻城!” 目送薛玉牵着马匹无声无息的离去秦慎与瞿寒隐身在悬崖峭壁这面山坡的黑暗之中。 选择从此处潜入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所做的决定。 其他两面虽然相对平缓易行然而晚间在密林中行进极易发出动静经过斥候的早前侦测两边密林皆有不少匈奴守卫因此就算被发现时能够顺利的清理掉对方也很有可能被匈奴的挣扎呼救让其他人发觉。 而这一侧则不尽相同虽然靠里是悬崖峭壁但外侧不过是坡度略陡的山林尽管匈奴也有防备守卫却又不是太多兼且山顶距离营地高达十余丈哪怕稍微弄出动静也不至于传到匈奴大营之内。 残月似钩跃出东方。 淡淡的星月之光洒向大地穿透枝繁叶茂的树木斑驳的映在漆黑一片的密林给两人此次的深入敌营增添了些许方便。 大军恐怕更加难以隐蔽了吧?秦慎收回望向薛玉消失方向的目光收敛心神看向身侧的瞿寒。 瞿寒也正扭头朝他看来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着微微点头一同倏然钻进茂密的山林。 借着微弱的淡光两人快速的穿行在密林之中朝上攀升及至来到山腰这才速度终于放慢下来因为再往前走将极有可能会与匈奴守卫相遇。 幸好两人运气似乎不错一路摸索着快要登顶才发现前面的悬崖边上一小块空地有火堆燃起。 人永远是如此的害怕黑暗与孤独!哪怕看似凶狠如狼的匈奴亦不例外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大营寻找那其实并不存在的安全感。 微一感叹秦慎与瞿寒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分头行动包抄过去直至脚步与枯枝树木接触发出的沙沙声可能会惊动到对方这才停了下来。 五名匈奴围坐火堆似乎正在说些污秽之事不时发出声声银笑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知。 而伴随着每一次笑声响起秦慎便趁机小心的向前移动步伐寻找最为有利的位置直至最后还剩三十余步的距离时他再不敢向前蹑步哪怕半分因为如今的每一步都意味着得不偿失的危险。 五人三支箭该如何是好?就在他思索究竟该如何应对时另一侧传来了“咕咕”的野鸡叫声。 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秦慎心中释然的同时由衷的笑意挂满脸上。 匈奴扭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叽里呱啦的互相说着什么再接着推搡着一人起身拍打着对方的背部头部以示鼓励安慰最后那人满面不耐的嘟囔着朝叫声方向走了过去。 还有四人除非能一箭双雕但是一箭双雕之下还要求两人尽是脖颈这又何其之难!秦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发出简单的“咕咕”叫声却并没有瞿寒的那般相像。 匈奴再次听到相应的鸡鸣那正在为一只野鸡不够分的苦恼不翼而飞又哪有心思再去认真倾听分别叫声是真是假?很快便有人自告奋勇的起身朝这边小心的猫腰踱来仿若生怕惊扰到即将到口的美味。 而身后三人则兴奋的压低声音似乎在祝他好运。 秦慎悄悄取下长弓侧身站在树后留意观察围坐火堆的三人。 三人盘坐于地时而低头时而昂首他必须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全部射中脖颈才能让对方毫无发声示警的可能。 几人又讨论了片刻似乎对周围太过安静觉得情况不对便齐齐扬起头朝瞿寒方向看了过去其中一人喊道:“格鲁巴。” 见此状况秦慎知道机不可失若是错过这次将再无可能毫不犹豫中捏箭闪身而出快速射出三箭后将弓一抛大踏步朝尚在他三米之外的匈奴冲了过去连长剑都根本来不及抽出…… 对方被同伴的呼声吸引正直起身子回看只觉眼角连续几闪似乎有何东西擦身而过时却见三人脖颈插上箭羽面目狰狞的双手撕挠不由心中大惊此时又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正要大声呼救便觉嘴被捂上扑倒在地……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秦慎使出前世草原学来的摔跤手法将对方狠狠盘制身下然而对方也是腰力极强不断扭动几乎就要挣脱开来。 秦慎拼尽全力不让对方挣脱的同时将盘住对方下身的双腿慢慢上缩一手快速下探准确的从靴中抽出匕首狠狠扎在对方心口…… 对方身体一阵痉挛很快便再无半分动弹。 秦慎如释重负的轻吁了口气再将插在胸口的匕首用力一绞确定对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这才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左手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拭后归还鞘内起身发出“咕咕咕~”的联络信号。 “咕咕咕~”对面传来几可以假乱真的一阵回应。 知道瞿寒肯定也已经得手秦慎回身捡了长弓大步走向火堆从三名匈奴脖颈抽出箭羽捏着对方的衣裳上擦拭着血迹扭头朝走过来的瞿寒轻声道:“毫无动静看来你对死尸的艺术鉴赏能力提高许多。” “拜你所赐。” “呵!”秦慎微一耸肩转而道:“没想到你的口技竟然如此惟妙惟肖比我亦要高明百倍你以前游历天下是以街头卖艺杂耍为生?” 瞿寒默然无语。 秦慎轻笑一声两人将火堆掩埋再合力将尸体拖入密林以免被附近其他地方的匈奴发现然后放下绳索。 “你先下吧我好斩断绳索。” “……” 正文 第034章 里应外合 施展浑身解数沿着系好的绳索攀下悬崖秦慎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敌营后方。 甫一落地立刻蹲下身子朝四周打量除了远处偶尔有欢声笑语传来整个大营静悄悄的一片祥和之态。 确定安全后轻抖绳索示意瞿寒可以下来然后手提长弓单膝跪地小心戒备。 等待无疑是让人备受煎熬的时刻更何况是在危机四伏的敌营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是刺激远远大于紧张若是回到三四个月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料到会有今日之心智和局面。 真是造化弄人自己最终还是一步步陷得更深…… 看似漫长而实则短暂的等待他听到身后落地的动静收回心绪起身朝瞿寒微一点头示意两人迅若狸猫的闪腾挪移着朝辎重粮草存放之地潜去…… 悄无声息间两人摸至粮草之地外围隐匿在黑暗中朝前打量。 辎重处建有简易的围栏门口有两名守卫把守不过尽皆无精打采其中一人更是坐在地上背倚栏杆呼呼大睡…… 秦慎心中好笑暗道等会我保证你今晚好梦难圆送你一个残忍现实的噩梦。 留心观察四周片刻两人发现所有的防备不过是虚有其表营内护卫极其松懈只是栏内左侧的帐篷里若隐若现的有人影晃动却不知究竟几人而右侧则是一个更小的围栏里面圈着数百匹战马。 将所有情况大致摸清秦慎朝瞿寒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另一边得到回应后便闪身蹑步借着障碍探了过去。 甫一来到早已看好的地点藏身还未来得及与瞿寒联系一起行动此时睡觉那人起身揉了揉眼睛同另一名守卫交谈一句朝他这个方向踏了过来。 假寐?被发现了? 秦慎大吃一惊看到对方边走边捞衣袍这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连忙缩身在匈奴堆积的伐木后藏好。 对方却脚步虚浮的径直朝他这个位置步来秦慎不由心中暗骂同时将匕首悄悄抽出。 步音停在身侧拐角处。 片刻“滋滋滋……”的声音传入耳内。 淡淡的臊味飘入鼻中秦慎顿时大怒暗道这是在对我送你噩梦的报复么?那好我现在就送给你!这般做想时毫不犹豫的闪身而出…… 对方正睡眼惺忪的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大感痛快淋漓之际忽觉身旁黑影一闪还未来得及侧头察看就觉嘴被捂住身被锁住大惊之下抬手就要扳来只觉刀光一闪咽喉微凉一阵痛苦的寒意陡然从心底升起…… 世上有什么杀人利器是如此的白耀亮眼?这是他长眠于梦的唯一想法。 不过他却将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将对方的尸体拖到木料后藏好秦慎起身大摇大摆的朝栏门走了过去。 瞿寒已然得手正在等候待他靠近后朝他撇了撇嘴角一脸不满。 秦慎也知方才并非动手的最佳时机不过这有什么最终不还是有惊无险吗?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瞿寒瞪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朝里走去。 两人轻轻步到帐外门口听着里面的喧闹声秦慎轻挑帐帘朝里看去只见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吆五喝六的似乎行那赌博之事默默数清人头放下帐帘伸出两个拳头朝瞿寒捏紧又放松捏紧再放松…… 成败在此一举他却犹豫起来如今有两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要么先清理掉匈奴再去放火要么放火后再回来清理匈奴究竟该如何是好? 先清理匈奴想要干掉十人而不令对方出声示警他实在并无把握。 但是先去放火万一还未准备好匈奴就出来又怎么办? 短短瞬间的一番权衡他朝瞿寒指了指脚下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示意对方留在此地监视然后比划自己前去放火。 瞿寒点头表示明白从后背取下火油递给他。 接过火油秦慎颔首微一示意快速向后方猫腰钻去抵达粮草辎重存放处后看着一车车蒙着毡布的粮草不禁暗叹也不知有多少是我大汉百姓的血汗。 心中这般做想身体却半刻都未曾停留快步绕到靠近悬崖这面将两桶火油分别淋在毡布以及攻城器具之上然后用匕首割下小块毡布缠于木棍沾上火油用火镰点上…… “噗!”的一声随着他快速移动的步伐粮草和辎重顿时燃起了几团火焰。 只待将最后一处点燃秦慎将火把狠狠的扔入火焰之中急速绕过辎重朝营帐大步奔去。 帐内守卫发现外面的光亮停下手中动作疑惑中面面相觑的一人起身出来查看。 瞿寒只待对方刚掀开帐帘探头出来便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扯了过来提剑横抹随手一撒痛苦挣扎的身体掀开帐帘大踏步而入…… 此时秦慎亦至随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帐帘闪身而进疾冲左侧数人猛拔腰间长剑挥出。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直至两人倒地后其余人才醒觉过来发生何事连忙扭身去拿兵器。 不待横挥长剑势尽秦慎踏步上前手腕一翻再次斜劈最近一人咽喉同时一脚蹬了出去。 “砰!” 随着他顺势的一脚蹴出那人咽喉中剑仰面而倒。 剩下四名匈奴被突如其来的两人和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倒下的身体连忙往两旁滚开躲避。 秦慎心中冷笑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的同时纵身飞扑长剑贯穿一人后背之际他亦将另一人扑倒在地捏住对方脖子。 不待对方反抗秦慎猛然拾身而起将身体重心完全压在锁住对方脖颈的手上提拳狠狠向太阳穴位置砸去…… 而此时瞿寒也已经解决了其余两名匈奴还剑归鞘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大功告成啧啧赞道:“没想到秦兄第一次用剑杀敌就如此凌厉。” 这小子还挺记仇的呀!秦慎拾剑间双眼一翻没好气的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对方天马行空的胡扯道:“几个无名小卒若还扭打半天也未免显得我太水若是碰到秦兄这般剑气五六米之高手自然少不得要大战三百回合。” 言罢也不管犹自一脸茫然的对方随眼一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简练道:“五比五。” “错!是五对四。”瞿寒从他的胡言乱语中脱离出来微一耸肩予以否认。 秦慎摇头表示不能认同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斗嘴之乐两人亦无必要非在这种环境下辩个你长我短只好谁都不服对方的相视一眼不再就人头之数争论随手取过长枪掀帘而出。 帐外火借风势之下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火苗乱窜火光几近映红半边天空营内更是马嘶人吼惊叫连连更有人开始往这边奔来。 见此状况两人再不敢耽搁片刻疾奔至对面围栏内被大火惊扰不断嘶鸣狂窜的战马处举剑劈开栏门闪身一侧找到出口的战马顿时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两人瞅准机会各寻马匹翻身而上随着滚滚马流出了栏门踏入敌营。 摸索着套上缰绳秦慎双腿紧紧夹住并无马鞍的马腹取下长弓与瞿寒在马群中朝那三三两两钻出帐篷并无准备甚至还在缠系腰带的匈奴射击。 就在此时谷口亦有动静传来一阵冲天的火光扑腾而起后有厮杀惨叫声穿透嘈杂的营地飘入耳内。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调整马头伏身马背脱离横冲直撞的马群穿过布置得乱七八糟的各部族营帐朝预先约定的位置奔去。 刚抵达预约位置便见前方曹进与薛玉两人一马当先的领着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袭杀过来。 秦慎扬手举弓以示提醒。 “杀!”闷头厮杀的众将士不再沉默猛然爆喊。 两人吓了一跳夹紧马腹稳住差点跌落的身子策马汇入滚滚洪流。 “谁出的馊主意?”甫一归队秦慎就忍不住大声抱怨。 “俺啊!这不是怕后队看不清导致误杀才如此嘛。”曹进脸上挤满皱巴巴的憨笑大吼着极力邀功心道:这般有气势将军定然喜欢。 秦慎怒目一瞪恨不能将他一枪戳死却也知道这种念头顶多只能想想实不能付诸行动只好闷闷的将满腔愤怒朝不远处的匈奴狠狠发泄而去。 嘿!看来果然有效不然将军何以杀得如此狠厉?看着他奋不顾身的背影曹进不免心中沾沾自喜。 此刻山谷左侧的营帐在大军的引燃下火光处处就如中元节的河灯。 不断的马嘶人嚎响彻山谷声震山壁回音交织飘荡不绝谷内人马践踏乱作一团系腰带之人套马之人扑火之人狼奔鼠窜之人什么人都有当然也就少不了有部落纠集起反攻之人向他们拦截过来。 面对迎来之敌奔袭中众将士举弓一阵抛射趁着匈奴纷纷落马之际持戟拿枪轰然冲进已被射得七零八落的敌阵手下再无一合之将。 此时大军已经袭至营地最里端厮杀中秦慎瞥见除了小部匈奴前来阻截更多人马则朝谷口奔去一愣之余当机立断领着众人直穿敌营亦朝谷口奔杀过去。 势不可挡的一路冲至大营中部猛然调整马头踏入火营将那些扑火之人一顿斩杀后手举长弓大声喝道:“弓箭准备!” 言罢领着大军挟火势之威朝谷口斜杀而去。 待到以极小角度斜冲至弓箭射程众人挽弓数轮抛射压制看着前面迎来的匈奴骑兵迅速换上早已准备的长枪长戟以秦瞿薛曹四人为首势如破竹的冲入敌阵将准备尚未周全的匈奴骑兵杀了个落花流水践踏着尸体从侧角突围而出…… 奔出两里秦慎见身后仍有少量匈奴不知好歹的犹自追来毫不犹豫的领着众人兜圈而回再一顿射杀这才扬长而去。 至此匈奴见自己人单势薄又恐前方还有埋伏故而再不敢追击羞怒中高声喝骂着悻悻而归。 而见匈奴不再追击秦慎率领众人又往前奔出十余里始传令下马歇息。 正文 第035章 内忧外患 栾提皋屠昂伫立帅帐门口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汉军消失方向脸色阴晴莫测。 此时已是深夜在尚未完全扑灭的营地火光映照下天上的星月亦变得黯然失色似乎在预示他此战终将失利而令他在左贤王之位的竞争中再无资格。 左贤王!这在以前或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位置然而自今年其父即位单于以来父亲的种种行为无不昭示着其有打破祖父定下的“兄终弟及”传位制度再次恢复成“父死子继”之法。 他几乎敢肯定就是如此!无需太多推测只需从父亲以自己取代叔父伊屠智牙师右谷蠡王之位却将叔父空置一旁并不升任左贤王就可窥见一斑。 只是纵然如此他又能有几分机会? 上有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乌达鞮侯下有氏族势力强大的幼弟蒲奴他呢? 纵观匈奴上下千年历史他唯一的倚靠也不过仅仅是草原的“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或许这也是父亲同意他请战武泉的缘由之一吧? 在中原眼中此刻的草原依旧是强大的存在以及威胁不过身在其中的他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连年的干旱之下草原亦是不能幸免各部族为了食物以及更高的权力进行着各种明争暗斗几达内乱的地步耗损与危机步步紧逼王庭如果再寻找不到一条出路整个匈奴将极有可能分崩离析。 这是每一个栾提氏有志之人都不愿见到的局面而值此时刻匈奴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单于与继承人来力挽狂澜扭转局面这无关于名正与否无关于氏族力量只关乎文攻武略睿智卓越! 而这也是他唯一又是他最为强大的依靠! 我绝不能输!栾提皋屠昂捏下了拳头满面坚毅:哪怕世人皆认为我眷恋权位只要我自己明白所追求的究竟是何物于此足矣! 再次坚定心志将目光落在大火中幸免波及的右侧营地那其中有哈萨珠部族方才扎下不久的数十顶帐篷此刻人影晃动看似忙碌不堪。 恐怕他正忙着躲在帐内幸灾乐祸吧?皋屠昂眼睑微缩闪过一丝憎恶之色。 华丽的毡房内哈萨珠怒气滔天。 当他如疯狗般掀翻帐内的所有摆设扫视一眼摔无可摔砸无再砸的遍地狼藉犹自觉得怒气难平的踏步上前朝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几名俏婢狠狠踹上几脚伴随着婢女的连连惊恐尖叫这才稍觉气顺的一屁股瘫坐在矮榻之上气喘吁吁。 若是此时让他知道自己在皋屠昂心中是那样一个人他可能真会干脆在右营燃起另一场滔天火焰免得平白受人冤枉。 事实亦是皋屠昂真的将他猜错。 在大敌当前之情形下他还是能撇开成见分清孰重孰轻倘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他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地位? 然而却也正是这种拎得清让他今晚损伤极为惨重。 就在半个时辰前当汉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的烧杀而入时他的部族方才扎下营帐不久许多族人就连衣服都未曾脱下面对敌袭他立刻停下饮酒作乐临时起意传令族人组军拦截不料就因如此竟让他得报损伤两百余人。 两百余人!这足够削弱他在草原的实力!哈萨珠心中又是一阵肉疼怒不可遏的猛一撇头睨眼中几近咆哮道:“究竟何人所为?” 卑躬屈膝的兵卒被他这一吼吓得一呆头也不敢抬起的怯懦摇了摇脑袋唯恐首领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的不由将身子压得更低。 “唉!”哈萨珠无心与他计较发泄般的恨恨重叹一声“啪”的一下拍在案几咬牙切齿道:“亏我刚入营时还以为他行军布阵甚有章法不料竟是草包一个!好!现在我倒要去看看他究竟有何说法!” 言罢腾然站起过了片刻怒目犹自在那垂首哆嗦而毫无反应的几名俏婢火气再旺的同时暴跳如雷的吼道:“更衣!” 至此惊吓如小鸟的众婢女才如梦初醒般抬头茫然张望回神的瞬间一拥而上拿起油腻不堪的衣裳往他身上七手八脚的套去。 看着一阵旋风般从远处心急火燎踏步而来的哈萨珠皋屠昂面无表情的心中冷哼一声只待对方来到近前甫一立足还未来得及完全开口率先淡淡道:“哈萨珠终于忆起此乃战时欤?” 正要兴师问罪的哈萨珠闻言顿时半张着嘴呆愣原地一时竟是未能反应过来。 自踏出大帐他早已不复以往那种软弱而易于相处的猪头形象龙骧虎步中给人一种英雄气概的即视感当他在草原上以这个姿态示人还从未有人敢将他小觑然而右谷蠡王平淡而蕴含讥诮的话语无疑给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短暂的错愕过后心思敏捷的他立即醒悟有人将他在营中饮酒作乐的行为告知了右王而对方的这种语气虽让他极为恼怒却也让他难得的忽然冷静下来收起惊愕之色哼然冷道:“相比右谷蠡王严阵以待的诱敌深入哈萨珠饮酒忘战之余的自作多情派兵拦截而最终损伤数百人确实自愧弗如。” 皋屠昂闻言一愣被他的冷嘲热讽戳得心中一痛之际心知自己的先入为主让他失去了补救双方关系的大好机会亦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这又不能完全怪他自汉军离去之后各部皆有来报各自的损伤以及战况唯独哈萨珠至今才来虽然之前他亦眼见有兵卒前往内营拦截却实在没有料到竟是对方所部正因为此也就难怪他有此一言。 至于如今木已成舟再无挽回机会他倒也算英雄了得拿得起放得下的面色波澜不惊心忖无论如何对方终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而对方夹枪带棒的于主帅权威的挑战更是他绝不能容忍之事当下冷然道:“哈萨珠视天下英雄为无物我这不堪入目之布置自然难入法眼而区区千余汉军自然亦不在话下只是你为何派兵拦截又真当我不明白你之真正意图?” 面对他居高临下嘴含一丝讥诮的逼视哈萨珠心中听得一阵心虚眼神游离的巡梭四处。 就如对方所言若他一心为公又何必白日里装病拖延?今晚起意拦截确有几分轻敌以及希望籍此大胜来羞辱对方之意却不曾想汉军竟然如此强势让他损兵折将之余不由将满腔愤怒转向主帅。 怎料怒气勃勃而来未得半分纾解尚且不说更遭一番讽刺顿时恼羞成怒的一梗脖子道:“右谷蠡王亦不必如此揣测哈萨珠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多想想当日在单于帐前恳求时的信誓旦旦以及如何禀报此刻的汉军如入无人之境!” 见他以旧事新败相胁皋屠昂不冷不淡的反唇道:“我的事还不劳哈萨珠费心有此心思哈萨珠经此一战后还不如尽早厉兵秣马早为攻城打算。” 哈萨珠满含讥讽的回敬一声冷哼心知地位的差距之下再无兴师问罪与针锋相对的兴趣只是冷冷的立在下方却又并不离去。 盏茶功夫两人默然无声间奉命前去谷口拦截追击的库雅喇永心返回帐前翻身下马后羞愧万分的躬身道:“禀右谷蠡王永心不才终让汉军得逃而去。” “嗯。”皋屠昂仿若早有预料般神色平静的轻嗯一声不复言语。 猜不透主帅心意的库雅喇永心微瞥一眼小心道:“不过队中有边塞部族之人认出对方领军之人乃是秦慎无疑。” “秦慎?”一直冷眼旁观的哈萨珠终忍不住讶然发声旋即不理两人投来的略带厌恶的目光自言自语道:“我曾听族中商者言及此人而论及此人箭技以及神形气度恐有当年霍卫之才难怪……” 说着眼带几分幸灾乐祸的扫着两人道:“难怪汉军竟能于此布局森严固若金汤之营地大杀四方又扬长而去。” “你……”库雅喇永心听着他对右王的讽刺气不打一处来的勃然变色出言怒喝中尚只吐出一字便被皋屠昂接下来淡中含冷的话语惊在原地作声不得后背冷汗涔涔。 “今日巡骑不是回报尽歼汉军斥候欤?那今晚之事又作何解释?” “这……”库雅喇永心两头三绪的微一犹豫惶恐不安的嗫喏道:“这其中恐怕确有漏网之鱼亦或巡骑隐瞒事实。” “今日十位兵骑长尽皆枭首示众另严查今日巡骑若有知情不报部一律就地处决。”皋屠昂仿若言及一件毫不相干之事般淡淡言罢转身踏入帐内在守卫的放下帐帘中消失于众人视线空留两人呆愣原地心思各异的不知是何滋味。 浩瀚星空万物归寂唯有大战方歇的兵卒盘坐于地交头接耳难掩兴奋之意。 秦慎躺身草地仰望夜空月儿孤悬后方将深黑的夜色蒙上一层不真实的银白让他难以分辨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很恍惚他也很清醒。 他知道此战确是大胜而且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胜但又是险之又险的大胜。 这其中只要稍有差池亦或对方训练有素后果将不堪设想就算全军覆没亦不无可能事后经此认真一想心底不由蓦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 听着身后传来的步音秦慎吁出一口长气起身活动着酸麻的手臂头也不回的问道:“伤亡如何?” “轻伤五十余人不过……不过有二十余人未能归来。” 秦慎正在活动的手臂微微一顿旋又恢复如常转动几圈幽幽道:“但愿他们都已阵亡。” 曹进明白他的意思无言以对间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 就此默然片刻秦慎叹了口闷气收拾心情令道:“以十人为队散出五队巡骑两刻钟返回稍后还有行动。” 正文 第036章 扰敌于外 黎明破晓时分一处隐秘的山谷秦慎与众将士甩掉穷追不舍的匈奴骑兵刚刚进驻于此。 在此之前的整个夜晚众人并无半分闲暇时刻。 自首次袭营后稍作休整他再次整肃队伍奔向半月谷。 如他所料谷口有小股严阵以待的匈奴摆出防卫姿态不过却也未料到他竟会返回得如此之快匆忙将还未完全整顿好的队伍迎上拦截。 而秦慎并不与对方短兵交接只是斜刺里兜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射出几波箭雨又消失在夜幕之中让弓箭射程不足的对方根本无从下手。 如此往返数次将半月谷内的匈奴折腾得精疲力尽后下达了另一个命令然后大军隐进深深的草原趁着夜色连踹数个正赶往半月谷汇集的匈奴营地。 有幸得逃之人快马将此情形报与半月谷请援至此皋屠昂恼怒之下尽出谷内精锐沿线寻找汉军踪迹势要于黑暗中将汉军全歼只是这又何其之难最终还是让秦慎等人趁夜逃脱隐入山谷。 “啧啧将军俺实在是太佩服你了就似此种隐蔽地方俺恐怕穷极一生亦难以知晓却不曾想竟被你轻而易举的就此寻到。”曹进打量着四周啧啧有声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正在环顾四下环境的瞿寒听到此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秦慎却是心中哀叹的只觉腻味之极斜瞅一眼拖着长音道:“曹都伯你每日都要如此做作一番才能活下去不成?” “欸将军谬矣!”曹进煞有介事的予以否认憨厚一笑后自己都难想通般挠头道:“其实俺亦不想如此只是每次看到将军的神来之笔总是情难自禁的忍不住赞叹不已。” “……” 秦慎一阵无奈兼之无语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整夜作战兄弟们想必亦是疲惫至极你去告知众人及后再无行动只管就此安心歇在此处嗯……再派出斥候探察半月谷情况……” 说着微微一顿沉吟道:“想来今日匈奴防备甚严你让斥候只需关注对方有无大军出动奔袭武泉便可无须再贴近察看谷内动静。” “唯。”曹进认真听完吩咐轻应一声旋即意犹未尽的道:“今日不再袭营?” 秦慎闻言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却又点头认可道:“此言正合我意而经昨夜一战我更发现匈奴蠢笨如猪既如此不若就派你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如何?” 曹进颔首作深以为然状的自我催眠片刻猛一扬首傲娇道:“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俺忽然觉得身子有点困乏还是等下次再说不迟。” 看着他这装腔作势的模样秦慎哭笑不得的恨不能一脚将他踹死连忙压住满腔发不出的邪\火恶狠狠道:“昨夜抢了多少物质?” “一些箭矢还有大概够吃两天的肉脯干粮。”曹进干脆而不带丝毫犹豫的立即予以回答。 办起正事他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秦慎心中称赞的点头表示了解旋即咧嘴道:“你哥屋恩去忙吧。” “唯。”曹进抱拳应下转身迷迷糊糊的一路嘀咕着“哥屋恩是啥”赶去安排事务。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瞿寒淡笑中莫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感触道:“秦兄不觉得对他是否有点太过严厉?” “瞿兄难道看不出他是乐在其中享受之极?”秦慎顺目看去打趣的话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暖意说完目光转向鱼肚泛白中下马彼此依靠歇息在寒露下的一众兵卒言归正传道:“瞿兄不爱理军中事务薛玉等人又稍显稚嫩唯有曹进一人无论资历能力犹能胜任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对他要求严厉些。” 瞿寒淡淡一笑扭头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秦兄对我的行为已经开始有所不满了。” “去!”秦慎没好气的嗤了一声笑骂道:“就算我真的对你不满你又能因此而改变半分?” “这可说不定。”瞿寒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及后连续两日匈奴一直未有出动而据斥候的侦报是因为攻城器具在那晚一把大火中尽皆付诸一炬如今大军正在开展全民伐木造车运动。 再次叮嘱斥候注意自身安全勿要靠的太近秦慎得闻这种消息亦乐得如此而窝在山谷闲得发霉之余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再去悬崖上射下几支火箭让匈奴这辈子就此纠缠于造车之中累死也罢。 他不只这么想还在当晚闲极无聊之余的付付诸行动邀上瞿寒等人趁着夜黑风高再次来到山脚只是看着山上的处处篝火听着声声动静心知匈奴吃一堑长一智的防备森严这才悻悻而归心中却不免暗道:所谓的穿越者光环呢?为何到了我身上就不见效? 次日天刚破晓睡梦中曹进急匆匆的来报匈奴正在埋锅造饭看动静似乎准备进发武泉秦慎立即集结休整数日而望战心切的队伍赶赴堵截地点。 日上三竿时分拉着沉重攻城器具的匈奴马匹从远处慢慢进入众人视线。 秦慎扬手发出进攻指令率领众将士用着简单而行之有效的斜插抛射战术让每一波箭雨都带走对方数十上百人而每当辎重护军迎头而上或分边包夹又立刻隐遁离去。 大草原的角逐历来就是如此漫天广地不拘于行不拘于地。 匈奴就此被汉军耍得团团转的同时又损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向中军请援主帅皋屠昂闻得战报亦是气愤万分立刻遣出万骑定要围歼秦慎等人然而万余大军刚气势汹汹的从前方十余里赶来却又被告知汉军不久前从远处绕往中军方向。 来援骑兵担心中军被袭纷纷快马而回谁料抵达中军后却只见一片安静祥和而此时辎重队请援的消息再次报来。 如是数次皋屠昂心中羞怒的阴沉着脸脑袋闪了个灵光终于想出了一个极好办法那就是所有大军合并慢行并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若是汉军来袭哪怕千里追击亦在所不惜务必要全歼对方。 然而当他们合并后汉军骑兵再未出现。 尽管如此皋屠昂却也不敢生出半点大意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直至傍晚才走完草原上的数十里路程将攻城器具拉到武泉关下安营扎寨。 至此他的突袭武泉计划终于划上一个句号宣告泡汤。 翌日清晨另一处隐蔽的小山谷当曹进从远处急匆匆的快步踏来立刻被秦慎背倚大树嘴叼草梗哼着小曲翘搭小腿就似在自家后院享受午后阳光的一派悠然自得神态惊得目瞪口呆瞬间想不起来找他有何要事。 斜看一眼呆愣的对方秦慎心不在焉的淡淡问道:“何事?” “啊?无事。”曹进惊醒中摇头随口答了一句旋即一个激灵完全醒转忙不迭道:“噢!有事有事将军匈奴已经开始攻城。” “攻城就攻城你慌什么?”秦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曹进刹时被他噎得无言以对的呆立原地猝不及防下头脑亦被他一反常态的事不关己态度惹得一时间绕不过弯来心中连连暗忖:将军这是怎么了? “还有事?”秦慎瞥眼中皱眉询问。 俺这不是幻觉吧?看着言行举止无不透漏着一股子不耐烦的主帅曹进疑惑的晃了几下脑袋及至确定眼前所见并非幻觉而对方亦确实没有出兵之意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俺是想问将军啥时候出兵?” “谁说我要出兵?”秦慎双眼一瞪说完回过头来随意的拍了拍大腿懒洋洋道:“先等着吧看看再说。” “啊?”曹进呆了一呆虽不知将军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对他的这种态度略带不满的闷声道:“兄弟们可都憋着一股劲呢而且……” “那就喊他们先泄了。”秦慎一扬脖子粗暴的将其打断言罢自己都觉得这话怪怪的嘀咕了一句什么鬼令道:“将斥候收回方圆五里隐匿行踪再告诉众兄弟这几天都把劲攒着到时我自有安排。” “唯。”曹进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见他这副模样秦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叹息道:“若是军中众人都与你一般模样这军心也就散了……好吧我与你说说我的考虑如今……” “将军毋须多言!”曹进猛然打断面带几丝羞愧之色抱拳道:“是俺这几日连胜之下难免急躁俺这就去安抚诸位兄弟保证待将军出兵之时气势如虹!” 正文 第037章 风暴前夕 九月末武泉关下暖日当空。 匈奴主帅皋屠昂近六日来首次眉头完全舒展因为只要再有一轮新的进攻武泉关必破无疑。 只要关破他就能堵住草原上所有对他不满之人那喋喋不休的嘴他就能亡掉那些恨不能将他踩死于地的狼子野心。 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毫无记恨之心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向父汗请兵时众人那毫不掩饰的奚落也永远忘不了当他意气风发进军关内时的轻视目光除此之外更有那近在数日的哈萨猪兴师问罪的讥诮模样。 是!没错!虽然从六天前的夜袭之后各部落就对他心生不满现在更因伤亡惨重而对他恨之入骨但这又有何关系?只需城破他们就会再次兴高采烈的将自己捧到天上。 草原就是这样唯胜者强! 只是每当想到各部族对他的不满还有此刻近在咫尺的哈萨猪那投来的怨恨诅咒目光他就不由想到那个让他恨不能噬其肉吞其骨的汉军骑兵统领—— 秦慎! 就因此人他在半月谷时几近被人逼迫退兵差点创下草原上最为耻辱的记录可是…… 秦慎?名扬塞外又能如何?如今还不是吓得再也不敢出现。 从此以后要威震草原的人终究是我!皋屠昂嘴角逸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缓缓扬起右手。 “右谷蠡王!请恕哈萨珠不能继续作战!”看着他将要发出的进攻指令哈萨珠怒目而视在这次的攻城中他的族人十损其六损伤最为惨重。 “你想抗命?”皋屠昂扭头阴森言道即将到来的大胜之下他甚至都忘了掩饰情绪。 哈萨珠不屑的冷哼一声顶撞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就算他日在单于帐前你又能奈我何?” 皋屠昂闻言仿若听到一件极其可笑之事般眼中尽是讥诮之色一字一顿道:“哈萨珠请你不要忘记此刻谁才是真正的主帅!” 从他威胁的话语中哈萨珠能看到对方上下翕动的嘴唇里那森寒洁白的牙齿似要择人而噬般令人恐怖可怕而立时明白对方意思脸色顿时变幻莫测内心犹豫挣扎。 自说完这番话后皋屠昂不再管他将目光转向森严而狼藉的武泉关下坚定而必胜的缓缓挥下手臂…… “都尉!这可如何是好?”焦躁不安的杨璞杨主薄两掌互相搓着在关墙上原地不知踱了多少个小圈终于停下看向窦义脸上写满六神无主。 定定望向关下不知想着何种心事的窦义闻言深叹一声没有任何回应闭目沉思片刻始无奈中不无苦涩道:“战前尚以为能坚守十余日谁料这才三天就已力竭难支。” “都尉属下还能继续作战!”身侧趁着短暂休战而斜倚墙垛闭目眼神的兵卒只听清后面数字顿时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站直身子。 “我不是说你。”窦义满目暖意的轻拍几下对方肩膀以示宽慰柔声道:“再歇息片刻稍后还有大战。” “嗯。”兵卒心中感动的轻应一声却也不再休息的转身朝关外看去。 窦义亦未再相劝而是目带思索的看了几眼关下情景随即垂首陷入不语之中让人难以猜透他到底作何想法只是搭于墙垛之上的手掌无意识间就似对待心爱女子般满含深情的轻抚无不透漏着他的内心有那么一丝不甘也有那么一丝眷恋。 听完窦义先前的回答杨璞跟随都尉近十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悲观不知何言以慰的愕然片刻此刻再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劝道:“既如此都尉不妨早做打算。” “打算?”窦义头也不回的低语一句须臾轻抚化为轻叩间淡淡反问道:“作何打算?” “哪怕……”杨璞欲言又止的顿了一顿把心一横道:“哪怕退守县城亦无不可。” 窦义不能认同的摇了摇头喟然道:“仲颜你我相交十余年我又岂能不知你在为我做想只是边关都不得以守小小县城又有何用?” 说着叹息一声从思索中完全脱离出来目光转向刀光凛凛阵法森严的关下神情肃穆道:“再说就算我等退守县城又能跑过匈奴铁骑?就算最终跑过匈奴铁骑我等眼睁睁看着哀鸿遍野又有何面目再苟且于世?” 面对他的反问杨璞也知对方所言确属实情无言以对的默然片晌始颓然中不甘心的转而言道:“难道战事再无转圜余地?” “有!” 就在杨璞为气势陡然转猛的予以肯定倍感振奋之际只听窦义傲然续道:“只待稍后子毅领军前来敌我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杨璞刚提起来的些许精神瞬间泻了下去像盯怪物般看他片刻旋即自己都难解其意的哼然冷笑几声似怨似怒道:“都尉居然还指望他!若是他真是有心也不至于自六天前传信袭营成功后数日来连半分消息都欠奉我看他多半是见势不妙拥兵逃之夭夭。” 窦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否认道:“仲颜亦算驻守边关日久当知狼群蛰伏不动并非因为恐惧害怕而是为了等待那一击致命的机会。” 言罢微微一顿目光看向深邃的草原:“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但愿吧!”杨璞言不由衷的随口敷衍一句却对他这种颇似自欺欺人的想法感到怒气难平顿了一顿终忍不住言辞激烈道:“既然都尉如此笃定又何以黯然至此!” “黯然?”窦义满面讶色的回首相看四目相对间释然道:“我不过是在思索稍后将以何种方式策应子毅罢了。” 真是如此?看着对方毫不作伪的坚信之色杨璞一时间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相对无言间关墙上弥漫的只剩一股大战将临的压抑气氛让他烦闷不已。 他真的会来吗?面对可能存在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杨璞忽然也变得有些动摇起来。 对于秦慎身为掌管军中一应文书的他来说两人常有交集而数月的接触下来秦慎也在他心中留下了谦恭有礼言而有信的形象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平常时期当一个人真正面对生死他又还会表里如一吗? 会吗?杨璞心神不属的举目朝关外远处看去然而草原深处除了那低旋在空中就似关下匈奴般等待最后一击的猎鹰空荡荡的一片再无他物。 不会来了!就在他无比失落失望兼且沮丧之际他反而似乎看到了匈奴主帅缓缓扬起手臂顿时不由伸手一指失声惊呼:“都尉!看!” 窦义脸色郑重的点头表示知道亦相应的缓缓举起手臂。 站在高处一直目不转睛关注着主帅动静的令卒看到示意紧了紧手中令旗作势愈发当双方主帅高扬的手臂倏然落下令旗随即挥舞不止。 咚!咚!咚! 关墙上的鼓声雨点般再次响起。 呜…… 关下数十名匈奴一同吹响了悠长的进攻号角。 上百名整装待发刚刚轮换上阵体力充沛的匈奴得到号令一声呐喊下弓身推动着巨木制成的撞门车急速冲向关门。 十余座装着滑轮的冲车在底层数十名兵卒的驱动下越过由来不及清理的尸体以及泥土填平的壕沟缓缓迫近城墙。 紧随其后的则是那以作登城之用的云梯车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旁边还有数千名口咬弯刀的匈奴射手只待到达射程后用箭矢压制汉军然后顺着云梯爬上关墙予汉军最后的致命一击。 听着关内外再次响起的号角战鼓声斜倚墙垛休息还不到半刻钟的汉军迅速挺直身子抬起长弓搬动滚木准备火油烧开热锅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当所有一切准备妥当严阵以待的冷眼望着缓缓迫来的匈奴大军那满是坚毅的脸上终究还是难免生出一丝悲壮。 他们已经连续奋战数日身心疲倦姑且不论如今就连箭矢都将要用尽。 面对这种困局他们也曾有过一丝迷惘现在的大汉到底是怎么了?曾经的驱敌于外为何不见了?而那休戚与共一呼百援的大汉又去哪了? 他们不懂朝堂的那些魑魅魍魉他们不懂此一时彼一时的时势变换他们更不懂各路势力的精心算计而在此刻他们也无暇顾及于此。 他们只知道身后便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父老家乡他们只知道大汉数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上他们只知道哪怕是死那也是—— 头可断血可流汉魂不能丢! 微微活动下酸疼的臂膀再次紧了紧握弓的手掌搭箭上弦引而不发缓缓抬举望天…… 蔚蓝的天空上淡淡弯月相伴日归。 正文 第038章 决战武泉 “日月同辉……”距离武泉关不远的一处隐蔽山谷内秦慎手搭凉棚扬首眯眼望天出神半晌始悠然喟叹。 听着再次传来的进攻号角曹进急得原地打转无数圈却等来这样一句不知所谓的话语顿时立定迫切的看着他催促道:“将军!再不出发就晚了!” 秦慎怔怔望着天空仿若未闻一般。 “唉!”见他这副神情曹进气不打一处来的重叹一声将满腔发泄不出的焦急化为狠狠一脚踢飞近侧的一截枯枝。 看着枯枝以一道抛物线落在远处瞿寒淡淡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顺目望一眼天空道:“日月同辉从星象而言此乃吉兆料想我军此次出击必能大获全胜而武泉关之困亦必可解。” “但如你言。”秦慎平静而微带感叹的回应一句心知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无关于凶吉预兆却也不想过多解释吁了口气收回目光道:“今日二十几?” “廿一!”见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曹进没好气的立刻予以回答说完却又犹豫道:“或许是廿二?” 言罢自己也不能肯定的偏头思索计算起来想了片刻犹自难以确定间猛然想起被带偏了思绪回神的瞬间一顿足道:“哎!管他廿一廿二将军快发兵吧!” 见他一副焦灼猴急的模样瞿寒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肯定道:“廿一。” “二一近四个月了吧。”众人难明其意的轻声自叹一句秦慎侧首道:“瞿兄应该对占卜之事亦有所涉猎不如就地对此次战事卜上一卦如何?” 瞿寒闻言顿时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直刺心底就似将他那一丝怀疑怯懦看透般盯视片刻始语重心长的缓缓道:“秦兄……” “将军!”见他们的话题似乎越扯越远曹进心道这都何时了的同时不由出言疾声打断。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瞿兄还勿当真。”趁着曹进的打断秦慎哈哈一笑避开瞿寒的目光从那种浑身极不舒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吸气甩开所有想法坚定心志沉声令道:“收回所有巡骑半刻钟后出发!” “唯!” 武泉关。 两百三十步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七十步一百五十步…… 举弓望天的汉军心内暗数中匈奴大军已然缓缓进入射程之内然而他们却依旧在等等对方更深入一些以便能发挥箭矢的最大穿透之力。 值此暴风雨马上来临的时刻所有人屏息凝气关内关外寂静一片。 除了那似催命音符般的鼓声号声就只有匈奴继续向关墙推进的脚步声整齐一致生出一种强大而肃杀的气势。 日月同辉的光线斜斜的照耀在两军的兵刃箭矢之上反射下整个战场寒光点点闪烁不定。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下关上的数十面战鼓猛然变换节奏同时敲响顿时如蝗的箭羽射向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铺天盖地的深深的朝关下藏身各种战车之后的匈奴人群中飞去。 只待射出手中箭矢前排弓手立马退后两步一声大喝下后排数百名弩机手踏步上前伸出手中强弩机括轻响数百枝弩箭往匈奴射去。 无可匹敌的强弩劲箭射穿匈奴的皮甲透过匈奴的身体穿透了战马的马体带起一蓬蓬的鲜血攻城的匈奴群中人仰马翻诸多兵士浴血倒下乱成一团。 此时关上退后的汉军弓手又已准备妥当上前射出了第二波箭雨。 被攻击之下匈奴兵卒手中的箭矢下意识的放了出去然而最远的也只是射在离墙垛数米的关墙上与墙壁碰撞得叮当作响对汉军毫无威胁。 放完手中弩箭后撤的汉军已经填装完毕再次与弓手的交替位置之际又一次抛射放出弩箭虽然这些弩箭相比弓箭的威胁较小但亦对匈奴造成很大的损伤和混乱。 皋屠昂深知不能容许这种情形持续下去一声令下号声变化中人死马伤的匈奴齐声呐喊一同从战车后绕步而出急奔上前挽弓回击一时间鼓响号鸣杀声震天箭矢交飞。 “砰!” 沉重的撞门车再次狠狠的撞击在关门将关门震得一阵猛颤。 上下五层高达十米的冲车迈过壕坑抵达至最佳射程藏身车内的匈奴纷纷挽弓朝关上还击。 云梯车顶着箭矢巨石的威胁超越冲车在兵卒的牵引下缓缓升起…… 身旁开始不时有同袍倒下关上汉军忍着伤痛沉着的继续朝下射着一**箭雨民夫忙而不乱的准备着沸水巨石火油滚木只待匈奴大军靠近后倾倒下去…… 决战终于来临。 “能坚持多久?”值此时刻杨璞焦急中问起话来再无半分累赘之言。 射出手中箭矢窦义看着一名百人将应声倒下的同时反手抽箭中头也不回的道:“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杨璞茫然的恍惚片刻一顿足咬牙切齿道:“该死的秦慎呢?他在哪里?” “仲颜不要让劣势蒙蔽心智失去方寸。”再次箭无虚发的射中一人窦义回首注视中语重心长的劝慰一句叹了口气收回长弓续道:“子毅作为一支奇兵不过区区千五人马而匈奴达三万之众虽然近几日伤亡不小亦是两万有余你难道希望他率领千五人与匈奴正面交锋?如果他如此行为我才是真正错看于他。” 言罢微微一顿正视中言之凿凿道:“相信我他一定会来!而且是在最关键时刻。” 杨璞呆了一呆他也不知道都尉的这种自信或者坚信究竟源自于何但是自己亦深深被对方的这种信心所感染而备受鼓舞升起无限希望燃起斗志而在他短暂的愣神之间窦义已经转身取箭继续朝关下射去。 秦慎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都尉对你的一片信任!杨璞满是感触的暗忖一句疾步加入抢救伤员的行列。 武泉关的拉锯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双方各有伤亡第一批攻城的匈奴步兵大部分倒在血泊中匈奴名震天下的骑战之术在攻城中完全派不上用场。 生于草原长在马背的匈奴攻城本就是最弱的一个环节现在却要依赖它突破关卡杀入中原攻城略地。 汉军强弩劲箭一排排射向冲来的匈奴兵卒鲜血四溅匈奴纷纷倒地。 皋屠昂阴沉着脸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增援的第二梯队向前压上填补渐渐变得薄弱的攻城队伍另一边厢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游走于稍稍靠后处以箭矢压制关上势优之处对关下攻城之人施以援助。 高大的冲车抵达最佳位置停了下来顶层的匈奴射手甚至能以俯瞰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朝关上射击至此汉军伤亡陡增起来。 数日的交战之下汉军亦是早已轻车熟路沉着应对间不待窦义下令将安置在关墙上早已准备的连弩车拉动机括顿时粗大的弩箭一支支射向匈奴冲车。 “嘭嘭”声中力达数十石的弩箭穿透冲车牢牢钉在几辆冲车之上。 不待匈奴斩断连接弩箭尾部的绳索关内十余人齐声呐喊一同牵动绞盘将冲车拉得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下砸死砸伤无数躲避不及的匈奴。 然而尽管如此却仍有六七辆冲车并不在连弩车的攻击范围之内藏身车内的匈奴射手犹自在那肆无忌惮的朝关上射击。 汉军立刻有那力大之人脚蹬蹶张弩架于关墙点燃特制的弩箭顶端的油布朝冲车放去刹时伴随着木屑四溅横飞引燃了外层涂有防火油漆而内层并无的冲车。 对此匈奴也是早已应对有方拿出准备好的灭火器具将着火处一一扑灭。 就在双方这种你引我灭的胶着中云梯车在后方弓手的掩护下顶着漫天如蝗的箭雨引动绞盘终于将登城梯缓缓升至顶端冲抵关下口咬弯刀的匈奴见状蜂拥而上手举革盾遮住头部快速向上攀爬。 皋屠昂知道时机已到一声号令匈奴前军一队三千人的精锐骑兵直杀出阵往关下奔去捏箭引弓纷纷朝关上射去压制汉军给登城之人争取时间一时马蹄冲奔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嗖嗖”声中关上数千枝箭羽从汉军头顶身侧擦身而过伤亡陡然变得惨重起来有幸躲过箭矢的兵卒纷纷予以还击民夫将滚木、巨石、火油倾倒而下…… 关下惨叫此起彼伏关上伤亡不断增加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 皋屠昂再一声令下第三梯队的两千新锐步卒加入战团以弓还击中向关墙靠拢寻找登梯时机。 面对源源不断的匈奴后继无援的汉军慢慢捉襟见肘形势危急。 “都尉为何还不来?”杨璞疾步而来焦躁的问完满是殷切的瞧着对方纵然如他这般文士亦知如此下去破关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此刻并非袭击的最佳时机!”窦义停下手中长弓无奈的幽叹一声目视远方脸上现出几丝疲惫之色片刻徐徐道:“不过他还是来了。” 杨璞一愣扭头顺目朝远处瞧去。 一团相较于这天地显得极其渺小孤单的黑点正越变越浓以雷霆之势滚滚而来及至目之可见那高耸飘扬的团龙大旗义无反顾的身姿所向披靡的气势无不在向世人昭告大汉铁骑—— 来了! 正文 第039章 游龙戏珠 得到斥候武泉危矣的回报秦慎提前率领千五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埋伏处疾奔武泉关下。 程六手掌大旗与朱三紧随其后满面激动之色他俩今日接到的唯一任务就是—— 纵然身死也要让大旗不倒! 看着从远处冲杀而来的汉军骑兵皋屠昂了然于胸的心中一声冷笑右手一扬令旗挥舞间四千整装待命的右军呼啸着奔涌而出。 接着并手一斩号角声越发高亢之下吹响了总攻的号令。 关墙守卫奋勇杀敌中见到援军来应先是一喜只是稍后片刻看着迎头而去的大部匈奴右军又不由为那看起来极不对称而显渺小的自家兄弟心提嗓眼。 匈奴四千骑兵脱阵而出奔雷滚滚的一分为二以v型朝汉军全速迎上誓要将对方包夹歼灭一雪前耻。 面对于此秦慎又如何会自投罗网陷入鏖战之中只待双方疾奔至数箭之距后倏然高举手中长弓调偏马头斜斜的避开中心绕往一分为二的匈奴外侧。 对于汉军的突然改变策略匈奴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应对只能顺势策马而追阵型刹时被拖成扭曲的λ型也使得另一侧的匈奴想要追上对方将要绕一个更大的圈子。 数箭之距全力前奔的两军相遇不过是眨眼功夫。 领军以一箭之距避开包夹堪堪斜擦外围而过时秦慎率众朝近侧匈奴射出手中第一波箭雨顿时对方人仰马翻跌落马背的人员以及扑倒的马匹被后队之人马践踏之下发出声声惨叫悲鸣飘荡在空旷的草原竟是盖过攻城之声。 见机不妙的匈奴骑兵再一次在被攻击之下下意识放出了手中箭矢予以还击然而最远的也只是落在汉军十步开外毫无半分威胁。 有鉴于此秦慎控好与对方的距离领着心神大定的汉军在与匈奴交错而过的最佳战机下快速上弦射出第二轮箭矢…… 此次对方伤亡更重倒毙者难以计数。 如此数番射击之下两队终于错身而过互换位置局势也由一开始的迎头而上变成了匈奴的斜斜兜马绕圈紧追不放。 秦慎亦兜马而回从对方的队尾绕往追击自己的匈奴另一侧。 后队之匈奴骑兵见状想要勒马直接转身然而因马速过快以及想法不一而发生各种挤撞乱成一团。 趁此良机秦慎率众朝其一顿无情射杀伴随着对方的纷纷倒地汉军越战越勇竟是将匈奴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明明是匈奴追击汉军的场面却演变成分明无疑的汉军围剿匈奴。 至此双方形势完全逆转。 “嚯!” 关下汉军骑兵再一波箭雨带走对方上百人的同时关墙守卫热血沸腾的爆发出一声喝彩疲惫的身躯也仿若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不甘示弱的连连挽动手中长弓搬起脚下巨石、滚木朝关下狠狠砸去…… 中原兵卒数百上千年与生俱来而经过千锤百炼的自信让他们坚信只要再拖上一时半刻胜利终将属于自己。 “那就是秦慎?”皋屠昂望着远处领先的那个模糊身影脸色少有的极其难看。 “应该是。”身侧的永心同仇敌忾的应了一声旋即亢然道:“属下请命手刃此人!” “嗤!”目不转睛看着远处缠斗的哈萨珠闻言头也不回的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嗤笑连日来因伤亡惨重而阴沉的脸色此刻竟有了那么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你!”库雅喇永心勃然色变的侧首一梗脖子待到看清他的神情更是怒火中烧正要予以强词斥责却被自家右王出言打断—— “再等等!” 皋屠昂收回目光摄人心魄的看了两人一眼恨声道:“传令后军前去支援务必要将其全歼!” 瞧着右王咬牙切齿的可怕模样库雅喇永心应诺间心知他此次是动了真怒。 战场的另一边数番交战的匈奴损伤不下千人尚且不说己方竟是连半分汉骑影子都未摸到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嘴中骂骂咧咧的兜马紧咬拍马狂追希望结束这他日可能传为草原笑柄的局面。 只是大草原袤天广地若非兵多将广调度有方想要短兵相接绞杀一支无意正面对决的精锐又是何其之难。 战事就此一度陷入你追我射的胶着状态。 当然这一切不过都是表象真正的是汉骑正在慢慢的一点点将对方蚕食。 出箭贯穿一名匈奴骑兵的身躯伴随着对方的血花四溅砰然倒地疾驰中瞿寒畅意之极少有的赞道:“以今日论秦兄马技比之匈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审时度势之机更教瞿某敬佩得紧。”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秦慎早已放开怀抱闻言目露不屑佯做不悦道:“匈奴不过皆是自大蠢材罢了瞿兄却拿在下与他相比岂非瞧不起在下?” 见他仍有心说笑瞿寒会心的报以哈哈大笑不复言语的射出数轮箭矢两军再次错身而过。 就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从身后另一处轰隆传来。 秦慎扭头回看只见匈奴后军从另一侧朝自己奔袭过来不由面色冷峻道:“真正的挑战来了。” “得此畅快便是战死沙场又有何妨?”对此瞿寒浑不在意豪情万丈。 “我却还并不想死。”快速回了一句秦慎当机立断的领军绕过紧追己方的右军后部直朝关下奔去。 见援军已发而汉军似有退缩之意恼羞成怒的匈奴右军连日来不管对主帅还是此番对汉军早憋了一肚子怒火怨气此刻又如何肯放过对方顿时也不管后方忽然响起的收兵号令以及摇旗示意只是听若未闻视若无睹的自顾自咬紧不放衔尾追来。 听着身后的蹄声秦慎心中冷笑率军继续向前突进。 首当其冲者正是上百名推动撞门车之人。 而汉军似乎无意在此过多纠缠远远的一阵箭雨射杀后伴随着对方的丢下撞门车抱头鼠窜马不停蹄的迅速换上准备妥当悬于一侧的长枪长戟轰然冲进匈奴攻城兵卒之中。 面对杀气腾腾仿若雷霆的攻来之人匈奴兵卒方才皆目睹了汉骑以自己最是引以为傲的骑兵战术将己方数番戏耍射杀内心同感羞愤难当间无论在士气亦或实力上的打击皆是大得难以估量此刻见他冲袭而来竟是生出万夫难挡的挫败之感。 秦慎在敌军内一顿冲杀所向披靡瓦解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攻。 身后的骑兵士气高昂在他的带领下犹如虎入羊群将上有压制、下有来袭而不知究竟该如何应对的匈奴兵卒杀了个七零八落。 有那负责抛出手中油桶的兵士将火油狠狠砸向各种攻城器械由那专职引燃的兵卒射出火箭。 “噗噗”火声中火苗高窜很快就将器械的外层防火油漆烤化燃起熊熊大火。 藏身车内不慎被火油溅到之人被火焚烧发出声声痛苦哀嚎惨叫。 城墙高处汉军弓兵弩兵亦是齐齐上阵不顾一切的以弩箭对远处进行远程压制施以掩护不让对方上前支援只待关下秦慎等人穿过民夫再将早已搁置在墙垛间的巨石滚木狠狠朝后追之匈奴骑兵砸去…… 虽然事先并无沟通但双方配合得极其默契将匈奴杀得溃不成军。 皋屠昂看着关下战局眉头紧锁嘴唇轻颤旋即一声令下剩下的左军数千人闻令而动朝关下堵截而来誓要不计伤亡的将汉骑截杀在关下。 此刻破关与否在他心中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在他心中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 秦慎必须死! 看着终于出动的左军秦慎知道时机成熟当下奋然一扬手中长戟畅笑道:“皋屠昂准备做最后反击此乃我等天赐良机!” 言罢不待众人做出回应猛然勒偏马头不再冲杀关下而是挥舞手中铁龙从匈奴攻城之人中裂出一条通道率领众将士避开前来堵截的左军直朝中军勇而无畏的奔去。 身后浓烟滚滚的战车在大火焚烧下底座不稳摇摇晃晃斜斜倒塌…… 无数躲避不及的攻城兵卒被砸死砸伤。 关上响起更为急促的鼓点闪烁着寒芒的箭矢有如雨下匈奴纷纷在血溅中倒下不到片刻横尸遍野以至整个草原的这一隅活像一个血肉的屠场。 战争全面展开。 正文 第040章 箭定乾坤 整个战场除了皋屠昂的中军数千人马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混战之中一片惨烈。 当秦慎率领千五骑兵从冲杀出的裂缝中直袭往中军时窦义沉声令道:“传令各军随时做好出关策应准备!” “都尉……”杨璞虽然也被关下一幕引得振奋不已但闻言还是忍不住有所担忧要知道除非必胜之局否则关门一旦打开而敌军趁机强袭攻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关注着关下形势窦义头也不回的不容置疑道:“听我号令!” “唯。”杨璞神色一凛转身快步前去传达都尉命令。 关下汉骑有若利箭的穿透攻城之阵如一个尖锥般急速直刺向匈奴的心脏。 匈奴中军将士看出汉骑意图一声呐喊亦拍马持枪迎头而上。 “嘭”的一声血花绽放间策骑奔在尖锥顶端的秦慎刹那间投进重重匈奴内踏着尸体朝将台奋力杀去。 长戟在马前幻化出寒芒万道两支长枪扑面而来。 同一时间秦慎亦是横扫长戟划向对方咽喉先一人避无可避咽喉被长戟划过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倒了下去。 而长戟亦被这一下带得一缓去势慢了半分第二人趁机偏头躲开。 秦慎心中冷哼不待长戟势尽猛地缩手再刺向对方胸口正中胸口时因着疾冲的马势对方垂死挣扎惨叫连连的身躯竟被长戟戳着脱离马背一路往前顶去。 见他手段如此凶残狠辣匈奴余者尽皆满面骇然。 趁着对方一惊之际秦慎手持长戟在马前幻化出寒芒万道长戟闪动间必有匈奴浴血惨死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向着帅台挟万夫难挡之势就着撕裂的缺口朝里杀去众将士紧随其后。 行此险举他心里十分明白必须将全部人马在其他三队匈奴尚未追上前带入阵中否则后队之人必定被包夹绞杀是以丝毫不敢省力的奋勇向前突进。 瞿薛等人亦知这个道理相伴身侧手下不敢耽搁片刻。 一时间秦慎率领的骑兵取得上风将匈奴迫得节节退后缩回本阵。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千余精骑本就是武泉最为精锐的勇猛之士如今又是刚经过数日修整的新锐之军此刻更是挟数战数胜越战越勇之威风兼且领头人尽是狠厉之辈自然气势如虹。 反观匈奴数日交战早已疲惫伤亡惨重心中对主帅不满目睹戏耍情绪低落…… 如此种种对汉军有利条件之下秦慎等人一入敌阵顿时就将这些征战数日的勇武莽夫杀得完全站不住脚跟一层层的防御就如窗纸般被轻易刺穿。 眨眼之间千余骑已经杀入半截。 关上汉军起初见他们竟要以千余人斩旗夺帅振奋之余又担心不已及至看到汉骑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般勇猛刹时血脉偾张的恨不能亲身而上爆发出声嘶力竭不绝于耳的“嚯嚯”鼓舞之音。 片刻当追击之匈奴骑兵赶至阵外秦慎等人已经杀进中军腹部。 看着战成一团的中军众人也知如今为时已晚就算挤入亦不过是纯属添乱只得愤恨的勒马停住。 战场的焦点由武泉关下转到匈奴中军。 “右王让属下手刃此人!”库雅喇永心义愤填膺的再次言罢不待皋屠昂应允转身快步踏下帅台翻身上马领着数十玄甲近卫从分开的通道迎头而上。 秦慎在敌阵中反复厮杀所向无敌带领士气高涨的将士朝帅台步步进逼。 只是匈奴也并非善与之辈艰苦的草原生活让他们有着狼一般的血性虽然经过最开始的一番戏耍羞辱而士气低落但更多的则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决心更何况中军是皋屠昂的直属部落如今头领有难更是奋力阻击挽回不少劣势。 是以待匈奴从最开始的冲杀中缓过劲来汉军前进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慢直至距离帅台数十步时再难寸进半分。 看着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的帅台秦慎心焦不已。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打开小条通道让他一愣顿喜正要趁机杀向前去一队身披玄甲的敌人杀奔出来使他立感压力陡增。 数支长枪如游龙般从不同角度朝他刺来。 秦慎一声大喝毫不畏惧双手持戟在空中旋转飞舞拍开袭来的长枪而有那来不及顾及之处薛玉曹进亦一一将其防备荡开。 瞿寒更是了得趁机长戟一挥对方立刻有数名骑士跌落马背身首异处。 这时一股劲风抓住他势尽的一瞬间在身侧闪电般击来秦慎嘿叹一声硬将长戟收回斜挑当的一声把刺来的长枪荡开。 至此他才有时间侧眼一扫看清对方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匈奴将领。 来不及细看对方将被格开的长枪一收一放再次朝他胸口刺来角度刁钻无比让他回救无力避无可避。 秦慎面色一沉不顾自身的将竖起的长戟狠狠朝对方头颅斜劈而去竟是一意以命搏命。 就在将要演变成同归于尽的电光火石间瞿寒从斩杀对方几名兵卒的攻势中抽身出来手中长戟如灵蛇出洞般斜斜缠向对方长枪相交的瞬间一绞一扭化解杀招。 而同一时间库雅喇永心看到秦慎劈来的长戟心下大骇正要回枪自救又被对方另一人缠住眼见就要被两人夹击命丧黄泉他也是反应极其迅速顺势松开手中长枪的同时身体后仰寒光一闪抽出腰际弯刀如双手举月般刚好迎上劈来的长戟将其格开。 弃枪、拔刀、格击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眨眼间完成毫无停滞将其能够成为右王看重的得力助手以及名列草原十大勇士之一的能力体现得淋漓尽致证明盛名非虚。 “彩!”瞿寒大赞一声驱马上前手中长戟又再变化直往对方胸前刺去。 虽有玄甲护体但库雅喇永心见对方长戟劲道十足丝毫不敢大意的侧身避开策马想要抢前两步进入长戟不便挥舞的距离。 瞿寒又怎会让他如愿戟势再变的横扫中将其逼退原地。 而库雅喇永心亦是了得干脆就此以刀相对竟是不分高下的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瞿寒心中暗赞兴之所至有心一较高下于是抛开并不特别擅长的长戟抽出腰间长剑策马上前短兵相接。 两人棋逢对手的你来我往中秦慎应付着其余敌兵游目四处。 因着对方这支新加入的生力军众人已被拖在此处陷入鏖战再难寸进半步。 帅台上不见匈奴主帅只有几排兵卒持盾横站于上。 他知道主帅肯定藏身守卫身后然而对方不肯露面他又能奈之若何? 感受着渐渐逝去的气力看着似乎永远杀之不尽的匈奴紧咬牙关手下毫不留情间亦是不免暗暗苦叹心忖莫非我今日要鏖战命丧于此? 那么这个死究竟是生命的终结还是汉代生涯的结束呢? 当死的那一刻他是否会因此而回到后世? 忽然间他不想再做抵抗希望战事就此继续让他知道最终结果究竟如何。 可是如果这样周围诸多的同袍兄弟又该如何?武泉关又该如何?就在他分散之际岿立帅台的守卫倏然分开—— 一人手提长弓赫然出现眼前。 值此时刻他根本来不及打量对方究竟什么模样凝神毫不迟疑的左手取弓右手掷戟再回手捏箭…… 电光火石间长戟方才掷出已是弓在手箭搭弦张弓便射—— “铮!” “铮!” 两支利箭以毫厘之差在空中交错而过激射对方同一部位。 只待利箭刚出帅台守卫手持革盾倏然而合而同一时刻秦慎亦是射完便闪。 “将军!” “秦兄!” 众人惊呼之下“噗”的一声秦慎只觉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帅台一名近卫倒毙于地他知道自己终究慢了半拍。 懊恼无济于事秦慎面沉如水眼现狠厉之色再次迅疾捏出三箭连珠朝前射去…… 这是?众人不明其意的偏头循着利箭疾射方向瞧去急促的“咚咚咚”三声传入耳内时只见—— 旗杆动了。 旗杆微微倾斜。 旗杆摇摇欲坠的更斜。 目睹此幕众人不由暗呼可惜。 秦慎亦是眉头一挑旋即闭目深吸取箭搭弦全凭方才的感觉挽弓便射…… “咔擦!” 无比悦耳的折断倒塌声透过厮杀传入耳内他知道自己的箭术经此一箭终于更进一层而当下来不及更多感慨品味猛睁双眼振臂爆喝:“喊!” 众人从惊诧欣喜中醒转齐声怒吼:“匈奴主帅已亡!” 眼见比胳膊还粗的旗杆竟被射断帅台之人一时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直至此刻被汉军高呼惊醒这才有人连忙奔了过去想要将帅旗重新竖起。 看着急奔过去的匈奴守卫秦慎心中冷笑的不紧不慢捏箭射击捏箭射击…… 当那熟悉而又狠辣的身姿再次出现在他身上瞿寒、薛玉以及曹进等人心中一阵振奋激荡手紧长戟长枪紧紧护在他的四周将那些发疯般想要将他斩杀的骑兵挑落马下。 射杀中帅台周围竟再无一人敢上前举旗。 忽然对面人群似乎得到命令般一拥而上而此时汉骑中亦有将士不顾自身安危齐齐取弓朝旗帜倒塌处射击并高声呐喊:“匈奴主帅已亡!” 远处的匈奴未必能听懂中原汉话然而循着呼声看了过来只见大旗已倒而帅台上亦只有守卫并无主帅这让早已心有怨愤的众人顿时人心惶惶军心大乱。 皋屠昂脸色煞白的立在近卫身后心中百味杂陈。 他太想下令一顿乱箭射杀秦慎然而对方周围全是自己的同族之人若是如此做法日后回到草原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众叛亲离再无立足之地。 就在他呆立迟疑之际只听“吱呀”一声关门哄然大开。 城内汉军步卒杀声震天的蜂拥而出。 至此连番遭受打击的匈奴再也无心恋战随即不知由谁领头如瘟疫传染般纷纷打马回逃将领喝止不住。 一时间草原上马嘶人吼乱成一片大军裹挟着秦慎等人朝草原深处狼狈逃去…… 正文 第041章 落荒而逃 自古以来军心皆是作战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如果匈奴趁关门大开之际冲杀过去那么胜负尤未可知遭殃的是中原成千上万无辜百姓亦有可能。 只是这个世界并无如果。 军心大乱的匈奴为汉军出关冲杀的气势所摄以及自己心内的各种小心思纷纷折返溃逃而深埋骨子的弱肉强食心理让他们逃亡起来只顾自身毫无组织。 或许当他们再回草原忆及此战会为错失良机而羞愤万分然而此刻他们只想越奔越远。 被滚滚马流裹挟着朝草原深处奔去的秦慎左右打量且不说没有发现瞿寒等人身影就连汉骑也是全无踪迹挤在身旁的全是策马疾奔的匈奴兵卒。 被冲散了! 见此情形无暇更多哀叹秦慎抽出长剑朝身旁匈奴砍去希望能够就此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斩落一人便又挤来两个感受着渐渐流逝的体力只好收回长剑放下冲杀出去的念头静待开阔地的到来同时暗暗祈祷千万别被放了冷箭。 就这样随着马流再往前奔了一程秦慎发现形势并不如他想的那般乐观。 尽管周围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开阔然而这种疾驰下很难斜奔出去又或逆行而回如果强行如此恐怕只会落得被身后马匹撞上得来马死人亡这个结果。 但是如今视野变阔再这样继续下去那么被从慌乱中醒转过来的匈奴发现亦不过是迟早之事。 两难之间他只得伏身马背减小目标调整缰绳以极小的角度斜斜朝前奔去…… 身下马匹似漫长而又似短暂的奔跑他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一阵疲倦和睡意不可抵抗的悄然席来他心知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他想打起精神但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在说:睡吧睡吧…… 睡吧!身体的极度疲惫让他明知不能睡去却再也生不起任何抵抗之心他想就此安静的睡了过去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可能会回到美好的校园生活品味世间的快乐时光享受父母的殷切关怀然而在他迷迷糊糊即将昏睡时一阵喊杀声突然袭入耳内。 是谁这么吵闹? 秦慎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旋即猛然惊醒连忙暗咬舌尖回首看去只见数百名匈奴正朝他追来而他也已然只身孤马脱离逃亡大队见此不由精神一振直起身子取弓抽箭朝追来的最前几人射去…… 箭无虚发。 匈奴见他箭技精准谁也不愿为此白白丢送性命是以被射杀数人后其余人马皆不再追到一箭之地只是紧紧的缀在身后。 如今对方单身一人只需待他马匹累倒到时要抓要杀还不是全由他们决定。 秦慎看出对方用意心中暗骂无耻却又无计可施同时也知再这样下去难逃被擒的命运于是提起长剑狠刺马臀希望籍此激发战马潜力将距离拉开。 只是马匹从开战伊始到现在何曾有过半刻休息纵然在他痛刺之下奋力奔了几步却又很快奔速放缓。 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匈奴看出他马力似乎不支心中喜悦间大起愚弄之心就如围猎般嘲弄的呼啸着拉近距离只待他的马匹倒毙后一拥而上将他生擒活捉。 听着身后百般奚落的哨音秦慎焦急的环顾四周发现左侧一里开外便是一片山林顿时毫不犹豫的控马朝山林冲去。 只要逃入深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见他调转马头奔往山林匈奴自然知他意欲何为心中一紧连忙打马斜插阻截更有人担心他就此逃脱而纷纷挽弓射击。 “拜托了马兄!”秦慎轻抚马脖伏身马背躲避着身后接二连三的箭矢。 战马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般奋力向前疾奔争分夺秒。 时间就在这凶险万分的追逐中悄然流逝只待战马冲到山林边缘秦慎陡然猛勒马缰突然的急停使得马匹高高抬起前蹄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尖锐嘶鸣朝地上倒去。 趁着马匹立与倒的停滞间隙秦慎双腿借力一蹬跃下马背。 受这一蹬之力战马再难支撑的轰然摔倒于地。 百忙中回望已经近在咫尺的匈奴对陪伴他数月的战马心道一声对不起秦慎扭头倏然钻进山林再也来不及取任何物件。 到嘴的肥肉眼见就要飞走匈奴如何甘心连忙下马呈扇形散开往林中包抄而来。 听着身后追来的步音秦慎像个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的埋首在深山中磕磕绊绊的朝里一直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身后似乎再无任何动静才背倚大树无力的滑坐于地。 连续不间断的急速奔跑肺部传来一阵似火山焚烧般的痛苦感觉难受得让他几欲作呕气喘吁吁大口吸入的冷空气经过干涩回甜的喉咙如刀割般带来阵阵刺痛大脑模糊一片嗡嗡嗡的似要炸裂一般他心知这是运动缺氧的短暂后遗症只得强忍着紧闭干裂的嘴唇慢慢平息。 盏茶功夫当他从这种痛苦中渐渐解脱出来感受着左臂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他明白再不对伤口做出处理的话恐怕就算最终未被匈奴擒获也会失血而亡。 扭头自受伤以来首次认真打量伤口却见左臂衣袍在鲜血浸染下与伤口粘在一处很难看个分明于是用手顺着疼痛处轻捏数下得来的结果让他心觉庆幸—— 骨头似乎并未受损。 放下心头大石忍痛将数度愈合裂开的伤口与衣料完全分开从靴中掏出匕首割开衣袖伤口这才呈现眼前。 利箭透射左臂外侧而过带出丝丝碎肉两个渗人的血洞因伤口扯动又有血水汩汩而出流淌不止。 秦慎不敢迟疑咬紧牙关发狠用匕首将碎肉割掉再割下衣袍口手并用的将伤口裹住。 忙完这一切他早已是额冒冷汗浑身发颤几欲虚脱然而还未等他缓过劲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木刮擦动静屏息凝气探头一瞧只见三人正朝藏身处搜索过来。 见状不由心生哀怨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背靠大树缓缓起身小心的从后背取下长弓轻轻抽出三支箭矢调匀气息倏然从树后转出一气呵成连射三箭。 两箭正中对方喉部却有一箭终因手臂乏力颤抖而射偏半分那人连忙闪身躲在树后大声疾呼。 秦慎只好继续提气往山林深处钻去…… 夜。 深林里树叶蔽天漆黑一片笼罩着一股幽深神秘的气氛。 黑夜的确是甩脱追兵的最好帮手黑夜却也是敲碎心门的最佳利器已经很长时间再无匈奴的动静秦慎相信自己应该已经摆脱了对方却又被孤寂袭了个猝不及防。 跨坐结实的树干背倚厚实的大树听着远处传来的野兽叫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抚摸着胸口的玉佩他的心中一片苦涩。 就在方才为了恢复体力他硬逼自己生吞了一些鸡胸。 这在以前是他从未想过之事然而为了生存如今却不得不如此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数月来的所作所为与他的初心愈行愈远渐渐变得就连他都不明白这种命运下的不停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如果当初放弃那最后一丝幻想去到中原寻找刘秀投靠门下之后的路是否又会因此更为顺畅? 唉!这些假设谁又能知道? 秦慎幽幽一叹思绪回到今日的点点滴滴事情最终发展到这个地步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也许是他仍然还在活着。 只不知瞿寒等人如今怎样?而匈奴又是否会重整旗鼓继续返攻? 思无所得的默默记挂片刻不禁暗暗苦笑自己都已经这般模样再担心他人也是徒然至于武泉倘若匈奴真的返攻就算他现在飞身回去亦终究于事无补。 抛开诸般鞭长莫及的担忧心灵空白下孤独趁虚而入填满心房让他一阵颓丧。 无奈下只得回想数月来的经历分散注意他发现自己仿若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拖住前行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而不可抗拒。 他想要找到洞穴却翻不出长城他需要身份却只有从军才不计身份他希望能一边从军一边寻找洞穴却发现单凭一己之力就算寻到老死都未必能够找到。 那么自他选择了从军这条道路他也就不可避免的在岁月流逝中身陷厮杀并越陷越深。 假若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过去又该如何?深埋心底一直不愿面对的想法在黑夜中突然冒出将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直面这个支撑他信念的问题。 难道就这样顺应时代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思索片刻他发现就算顺应时代依旧还是个两难的选择因为再过几年大魔导师刘秀就要向所谓的穿越者王莽发出挑战而到了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是跟随刘秀?还是帮助王莽来个两穿大战魔导师? 再或者瓜子板凳矿泉水坐山见证历史时刻? 秦慎胡思乱想的琢磨了一会睡意席卷而来便摇头抛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然后沉沉睡去…… 正文 第042章 狼熊之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进丛林秦慎醒了过来。 枝繁叶茂的大树隔断了寒气的入侵阻止了温暖湿润的地气外泄让他这一晚睡的特别香甜。 睁开双眼深林里水氲弥漫夹杂着枯枝败叶的淡淡腐朽气味扑鼻而来恬静中透着一股清新让人倍感振奋这是自然的味道。 缓了缓微微发麻的身子秦慎精神抖擞的起身站在树干小心的活动了下四肢发现除了左臂依然疼痛外体力基本恢复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爬下大树准备去打点猎物来安慰自己那刚醒转就抗议的肚皮。 因着清晨的到来万物归寂的山林此刻又是生机勃勃。 飘荡的野兽叫声虽然沉寂代表着万物活动的各种动静却清晰的传入耳内他怀疑自己是这个大自然中最后醒来觅食的生物。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此而错失狩猎良机古代大自然的伟大就在于它给晚起的鸟儿也提供各种美味的食物。 因此他根本就不愁会空手而归。 相反他有点担心的是一不小心便碰到难以下咽的大虫来个身份对换悲惨的成为对方口中的美食。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历来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而又显得美妙刺激。 怀着对大自然的无限感慨秦慎手提长弓摸索着前行不远前方忽然传来两声野兽的低嚎将他吓了一跳。 真是不经念叨!暗自腹诽一句心中却好奇之极本着艺高人胆大的心理蹑手蹑脚继续朝前探去直至低嚎仿若近在咫尺般清晰可闻这才悄然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杈朝前看去—— 十余米外的小块空地上一狼一熊正在对峙。 孤狼? 乍眼一看之下秦慎的目光瞬间便被眼前所见之狼完全吸引通体浑白的孤狼。 虽然后世狼群已不多见但他也知道狼是群居动物它们总是合作捕猎不会轻易离群而去而孤狼则是另类它们要么是因为性情孤傲极不合群而被驱赶要么就是狼群战斗至最后只剩它幸存无论哪种它们都是极其优秀的存在。 而自他攀爬至观察的这段时间白狼始终目露凶光的紧盯着数米外的黑熊对他这个悄然闯入的外来者竟是毫无知觉让他心呼侥幸的同时又暗觉诧异。 这可是警觉性极高的孤狼。 孤狼继续与熊对峙并无半分松懈前肢微伏后腿前蹬作攻击状龇牙咧嘴中发出阵阵低嚎似乎正在警告对方。 只是黑熊对它的警告毫无离去之意反鼓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回瞪白狼嘴中还发出不满的挑衅闷嚎。 看来是一次谁也不愿相让的狭路会车!观摩了片刻秦慎总算品出点味道不由事不关己的暗忖起公道话:唉!不就是绕个路么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这样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嗯…… 难道动物也有路怒症? 不着边际的自娱自乐中转而仔细打量黑熊入目所见黑熊身形庞大魁梧体重达数百公斤又让他暗吃一惊:难怪敢这么嚣张原来仗着它爸是…… 咳原来是仗着它身强力壮正属当打之年。 相比之下白狼的身躯就显得极为孱弱看到这般情形难免为弱势一方暗捏一把冷汗就他所知这种巨熊一掌便可拍死成年公牛数十公斤的白狼又如何是它的对手? 就在他担心之际白狼忽然疾冲数步后腿发力一蹬一纵向前扑往黑熊脖子率先发动攻击袭击部位之精准行动之迅疾让人叹为观止。 秦慎看得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狼一直是一种狡诈多疑且极其谨慎的动物虽然它占了出其不意之先机但它又为何会如此不明智的在对方有所准备的对峙下提前行动露出破绽呢? 刹那疑惑间事实亦如他所料黑熊对白狼的攻击早有防备见它扑来抡起右掌便迎拍过去不过终因白狼的骤然发难而慢了半拍只扫到尾部。 两者错身相过的瞬间白狼也因对方的身形变动差之毫厘的撕咬在它左臂。 落地后的白狼立刻调转身子再要发动攻击此时黑熊也在吃痛下低吼着摆身过来正对于它白狼见状放弃作势欲扑的动作两者再次对峙起来。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弱点黑熊虽然震怒却并未轻易的予以还击。 对峙中白狼紧盯对方似在寻找良机般缓缓移动步伐回到首次发动进攻的位置。 如是屡次三番每当黑熊稍稍放松警惕之时白狼总是能够挑到最好的时机对黑熊突然袭击而每次撕咬完后也总要回到那个初始位置。 它为何要这样?难道是狼的某种特性?纳闷中秦慎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厢黑熊在数次较量下出掌无果自身却屡遭攻击撕咬性子不由渐渐变得狂躁起来凶性大发勇猛之余漏洞却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多。 白狼瞅准这难得的时机陡然加快进攻频率一时间两者斗得难分难解将秦慎看了个眼花缭乱目不接暇也让他的心里有了几丝感慨。 就如眼前所见缠斗的一狼一熊一个轻便灵活一个体重笨拙然而它们总能利用自身的优点去针对对方的缺点做出攻击亦或反击所用之法则不过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罢了。 以此联想譬如昨日之战亦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人世间的事情远比不被外物干扰的动物界来得复杂纵然千算万算终不如天算这才落到这般境地。 而人类赖以自傲沾沾自喜的所谓兵法谋略精心算计亦不过是人畜共通的本性使然。 念及于此秦慎只觉一阵索然无味遂收起轻视之心敛神看向空地。 此时白狼频频攻有所获之下身形不断的进退闪动试探中趁着对方难知虚实的瞬间忽然再次飞扑上前直攻黑熊侧身只是这次却动作稍显迟缓的被黑熊一掌正中后腿。 嗯?秦慎怔了一怔。 按说以黑熊如今的状态白狼只会越战越有优势又怎会反被拍中?难道就连谨慎若斯的狼也会生出轻敌之心? 疑惑间只见白狼逃出攻击范围后迅速转身并不再急于攻击的对峙着一瘸一拐回到原位。 黑熊一朝得志昂首嗷嗷嗷的连嚎数声似向对方炫耀以及挑衅。 白狼微蜷受伤的腿部丝毫不为所动的冷眼相看那神情融入这秋风瑟瑟的天地将它超然不群的孤傲性格无限放大予人一种倍感凄凉又觉震撼的复杂难言的感受。 这一刻秦慎竟对它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情希望它就此放弃因为以残败之躯面对此等庞然大物放弃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极其简单如非觅食当一方选择了投降认输另一方宣示了自己的强大、威严以及领地诸如此类并不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更多的时候它们仅仅是为了尊严而战。 没错尊严!因此性情孤傲至此的白狼又会轻易的放弃尊严吗? 恐怕不会。 事实亦如他所料一阵缓解伤痛后白狼继续尝试进攻。 如是又过了几个回合秦慎终于看出白狼只因体力不支故而动作放缓而几个回合下来它也在黑熊的以静制动下变得浑身是伤。 看着摇摇晃晃再次步回那个位置的白狼秦慎被它不屈不挠的战斗意志深深折服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下轻轻抽出箭矢环抱大树搭弦挽弓决定插手这场不知缘由的自然之争。 于此同时白狼亦再次拖着残败不堪的身躯义无反顾的飞扑而上…… 当秦慎的箭矢离弦之时白狼被黑熊一掌拍在腹部发出一声哀嚎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同一时刻黑熊的大掌还未收回箭矢亦至却因它的身形微动而未射中脖颈只是“噗”的一声正中右眼部位。 远处的大树在白狼的重重砸撞下树叶簌簌而落。 目睹这一幕还来不及让他更多懊恼黑熊猛然扭头用血淋淋的面孔朝箭矢发出之地看了过来。 秦慎心叫不妙。 没有丝毫犹豫黑熊怒嚎着狂奔而至一掌狠狠拍在树身木屑横飞间大树一阵颤动脚下的树杈摇晃不止。 虽然抱住了树干但身体尚还虚弱的他在脚下树杈的猛烈晃动下还是一个站立不稳刹时便朝树下落去…… 正文 第043章 丛林险情 如果换到数月之前遇到这种陡然的变故秦慎可能会惊慌到不知所措只是今日之他早非昔日之他数月来的生死历练让他有着非同常人的应变能力。 面对即将滑落的身子他百忙中撒开长弓趁着双脚还未完全离开树杈之际借力一蹬。 身不由己的坠落立时化为掌控于心的下跳急速下坠的身子落在黑熊头顶电光火石间在对方头顶再是一蹬跃向前方落地的瞬间就地一滚同时手向腰间探去—— 却摸了个空。 至此才蓦然省悟长剑自昨日以剑刺马后来不及归鞘早已丢失而心念电转的一刹多年以来苦练的取箭绝技终于得到更大发挥大手顺势便从腰间划向小腿外侧—— 待他身抵空地起身回旋正对黑熊摆开架势已是持匕在手。 黑熊一击未果倏然转身深深贯入眼部的箭矢随着它的动作晃动不停面部、腹部的毛发被流淌不止的鲜血黏糊在一处犬牙交错乱七八糟再配上它魁梧的身躯、愤怒的气势那模样骇人之极。 紧盯眼前庞然大物秦慎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懈怠。 转过身的黑熊用仅剩的猩红单眼瞪视这个突然闯入并给它重创的高大男子片刻一声怒吼疾冲过来猛然人立而起举掌便拍身形竟是比他还高了半分。 秦慎矮身向右闪开对方的奋力一击同时将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一挥便在它的肋下划出一道半尺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在这一刀之下黑熊又痛又怒声震山林的仰天一声大吼不顾一切的扭身再次扑来。 秦慎缩身躲过余路再无的就势滚将出去还未待完全起身借着后蹬之力快速朝山林内钻去。 面对此等巨物他心知绝不能硬碰况且他没有长剑在手只能依靠短小的匕首近身相搏倘若搏斗中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 见他钻进山林黑熊穷追不舍的立刻大步紧随而来。 身抵障碍物极多的山林秦慎松了口气利用对方身形笨拙的缺点借助树木左躲右闪并不时瞅准机会给它来上一刀。 一人一兽就这样你追我躲间游斗了近一刻钟。 在此期间黑熊虽然力大无穷却输在身形庞大在林中穿梭的灵便性远远不如秦慎而只剩单眼视物亦对它的准确性大打折扣因此纵然双掌狂拍击打得枯枝树屑横飞却始终没有碰到对方反被对方闪转腾挪的躲避之余连割十余刀弄得浑身鲜血淋漓。 至此在鲜血的刺激下黑熊更是兽性大发愈加狂怒。 看它此般模样秦慎不由暗暗叫娘他虽知黑熊生命力顽强但实在没料到对方在受伤之下竟然还越战越勇大逞威风。 而他自昨日失血以来未能好好补充体力身子羸弱一刻钟下来早已气喘吁吁。 显而易见再这般持续下去他恐怕最终将落得和白狼一个下场。 只是他纵然心焦却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只得强自撑着继续游斗过了片刻终因体力不支身形动作比开始要慢了半拍。 再次勉强闪身一棵大树后躲过黑熊一击秦慎背倚大树还来不及歇一口气黑熊又已绕了过来。 心中一声哀叹秦慎正要遁去黑熊却抢先再次人立而起抡起双掌朝他头顶拍扑过来封死他所有退路…… 眼见就要被拍了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秦慎顺着大树身子猛然一缩往下蹲去。 “嘭!”黑熊的双掌重重的击打在树身带飞无数碎屑落叶。 同一时刻趁它双掌拍在大树兽身却未完全砸下的间隙秦慎看准对方心口位置举刀狠狠刺了进去直没刀柄然后滚身而出。 躲避、刺心、脱离的动作眨眼间一气呵成只待险之又险的脱身黑熊腹下头也不回的便朝远处钻去。 受这致命一刀黑熊顿时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剜心的痛楚下双掌狂拍将大树抓得木屑横飞伤痕累累旋即转身朝他逃离方向猛追过来…… 听着身后声响极大的草木刮擦声秦慎惊得直呼:我的老天这都不死! 心中这般做想脚下更是没命的往前钻去。 “砰!嚓!” 身后忽然传来倒地声和草木折断声秦慎不敢停留回头再往前奔了数丈感受着渐渐平息的动静这才闪身一颗树后朝那张望—— 透过茂密的灌木丛隐约能看到黑熊追了十余米后终于倒地此时正扑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断痉挛。 秦慎如释重负的吁了口长气发现自己亦是精疲力尽。 靠着大树歇息了盏茶功夫恢复了些许体力的他起身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靠近黑熊数米之内拾起脚下枯枝砸向对方确定它已经再无声息这才过去从黑熊腹下拔出匕首。 将匕首清理干净收入靴中鏖战后的疲惫空虚让他一时想不起来下一步该做何事立在原地愣神片刻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到白狼方才一直守护的位置。 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无奇毫无特别之处。 秦慎不甘心的朝后探去搜索了几米范围一个小小的洞穴出现在视线中靠近后趴下一瞧暗淡的洞内伴随着微弱的“哼唧”声一只小白狼赫然映入眼帘。 一龙二虎三渣渣!秦慎放下戒备之心感叹着探手进去将它提了出来。 小白狼此时还未开眼至此他这才明白那只母狼可能刚生产不久因此体力远不及平常才会在形势占优的情况下被黑熊反杀。 只是黑熊亦未必是针对它们多半是误入这片区域它又何必非要和对方斗个你死我活呢? 无需太多深思由人及物的微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将危险从子女身旁赶走人\兽尽皆如此概莫能外想通此节不由心中感慨对那母狼更是充满各种复杂情感生出领着小狼去见它最后一面的心思。 树下的母狼并未断气奄奄一息中听到动静翻眼朝他看来待到见他怀抱小狼登时眼皮猛睁龇牙咧嘴的一番挣扎发现力不从心后旋即露出一丝乞求之色。 秦慎的鼻头莫名一酸不知为何此刻的他仿若完全踏入了对方的内心世界对它护子心切舐子情深的想法了若指掌。 然而在这个时代这种情感是他最不愿触及的伤痛遂叹了口气甩掉诸般感触单腿跪地将小狼轻轻的送到对方腹部。 小狼闻到熟悉的气味立刻“哼哼唧唧”的拱嘴上去吮吸起来。 触景伤情他实不愿多看这种画面于是扭头看向一侧扫眼间只见母狼似乎对他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让他不由为之一愣而愣神的片刻母狼的目光亦渐渐宁静祥和直至暗淡无光…… 五日后。 拨开茂密的藤蔓杂草山林中忽然钻出一个手牵马鹿、怀抱白狼而又衣衫褴褛的高大男子。 “见鬼了!光今日就碰到好几起急冲冲的匈奴就算抓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吧?”男子望着远去的匈奴背影低声嘀咕只待话音刚落怀中的小白狼却哼哼唧唧的一番闹腾将他的目光从远处拉回。 见吸引到他的注意小白狼连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讨好的和他对视片刻随即好动的扭头看向这个新奇的世界。 “小白狼。”男子抛开心中疑惑脸泛笑意的柔声轻唤唤完却又眉头一蹙自言自语道:“不对!你都已经开眼不能老是小白狼小白狼的叫唤该给你取个名字了就叫……” 沉吟片刻笑道:“就叫萨摩耶吧。” 甫一说完却苦恼的挠了挠头自我否定道:“不好!听起来就像是异族名字还是叫……” “二哈?”言罢似乎想到什么般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又沉吟片刻一拍脑袋点着手指贼笑道:“就叫小白好了。”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即脸色一正模仿着一个奇怪的语调道:“小白长大了要掀美女裙子给我看哦。” 小白扬首定睛看着说完后捏着下巴作沉思状的男子一脸贱笑虽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好事却也对他只顾给自己安排工作却不管生活顿时不满意起来在怀**来拱去的哼唧着以示抗议。 “饿了吧?看你这兴奋劲就当你是答应了。”男子从遐想中醒来笑嘻嘻的将小白抱到马鹿腹下看着拱嘴而上贪婪吮吸的小狼轻抚它柔软的绒毛满面柔情…… 只看这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的胡言乱语和奇形怪状不是秦慎又是何人? 话说五日前他奋力杀掉黑熊目送母狼离世因担心浓重的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便将母狼草草掩埋随后割下熊掌拾回长弓抱上与自己同样无依无靠的小狼匆匆离开是非之地。 如此在山中转悠一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逮住一只正在哺乳期的马鹿至此才算大功告成的手牵马鹿怀抱白狼准备出山谁料次日刚到山林边缘就听山外马蹄如雷心中生疑之余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只见大股匈奴正匆匆策骑而过。 因担心匈奴是冲他而来当下也不敢再胡乱出山而是依山隐蔽行进就这样又在荒山野岭中走了几日。 得幸如今有个玩伴需要照顾因此虽然独处深山倒也不显寂寞反而放下心思游山玩水自娱自乐倒有了几分闲云野鹤般的洒脱。 回想数日来难得的宁静生活对比朝夕难料的军营日子他真的想就此终老于深山。 可是他不能这种宁静与他此前度过的二十余载宁静还有很大出入因此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亦必须回到这个混乱的浊世。 唉!做人永远都是这般无奈吗? 小白停下吮吸吧嗒着轻舔嘴唇鼻头满意的回首看来似乎在给他肯定的答复。 秦慎见状笑骂一声充满爱意的轻拍几下起身牵着马鹿继续南行如此走了半日终于在翻上一个小坡后看到坡下不远处有数顶炊烟袅袅的帐篷。 帐篷依湖而扎散放的马羊悠闲的啃食着青黄交错的小草阳光洒在原野草木间染上淡淡金晖寒风吹过湖面水波荡漾湖中的倒影变幻出各种不同图案端的是副宁静祥和的美妙山水画。 秦慎一时看得心旷神怡欣赏了好一会美景才紧了紧衣裳收拾心情绕过小湖继续赶路。 他本想过去问询一番不过也知长城外多半都是归附匈奴的部族他虽对对方没有恶意可谁又知对方到底会如何待他? 而他亦实不愿对平民过多杀戮再说既然已有人烟他相信此处离长城应该也不会太远。 只是事实和他所想仍有稍许出入此后又经过两日跋涉他才来到长城脚下并趁夜翻过一个似乎刚经历过大战的缺口进入关内。 当他穿过倒塌的墙砖踏上中原大地的那一刻来不及细思各种他只觉浑身无比轻松。 他的逃亡之路至此总算划上了句号。 翌日随便找了个安身之处倒头就睡的他直至大午才被正当头顶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脸上惊醒过来。 伸了个慵懒的懒腰收拾一番钻出山林豁然发现林外便是康庄大道。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秦慎喜出望外毫未发觉自己对老天的希冀正在一天比一天降低已经到了一丝可能并不存在的恩惠都感恩戴德的地步。 时事至此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却又何尝不是世人的真实写照? 满怀对老天的谢意秦慎一路行进可惜沿途人烟稀少只碰到几起看似商旅的队伍谦恭有礼的向对方打听这是何处然而这些商队看他背负弓、手牵鹿、怀抱狼的一副怪异形状兼且又蓬头垢面落魄之极的逃兵模样警惕中纷纷露出鄙夷神色戒备中根本不予理睬。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裳露出脚趾的靴子他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张了张嘴也不知究竟该从何谈起只得摇头苦笑。 既然问路无果他也干脆放下这门心思自己循路而行然而直至傍晚仍未见到大型城镇此时天色已暗他只好找了间破祠住下来日再做打算。 北方的十月已是寒风瑟瑟破败的祠堂更是千疮百孔秦慎将祠内散乱的草杆拢至角落就身一躺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唤起来接着感到饿得要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 秦慎一边默念着宽慰自己一边逗弄怀中小白以分心神浑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立于祠堂门口朝他瞧来…… 正文 第044章 再遇故人 寒风透过破烂腐朽的窗棱吹入祠内发出扑棱扑棱的拍打声以及尖锐的破空呼啸声萦绕在空荡的荒祠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寒意陡生。 满以为白日里能够抵达城镇大快朵颐一番的秦慎一心赶路错过了狩猎时机于此破祠也只能顶着腹中饥饿苦捱一晚而身处中原以及连日的奔波让他的戒备之心降至冰点对门口出现的身影竟是一无所觉。 与生俱来的警觉让小白于嬉闹中猛然扭头定定的看向门口同一时刻秦慎的眼角余光被小白所引亦终于发现祠门处多了一个身影骇然之下倏地坐起身子凝目朝那身影看去…… 待到看清来人不由讶然惊呼:“是你?” 来人竟然是宗浩! 还未待他从各种念头中醒转宗浩噫道:“秦小兄?!何以你会在此?” 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我了!秦慎收起满腹止不住的惊诧起身抱拳道:“没想到真是宗公!方才在下一时失礼还望宗公见谅只不知宗公何以会来此处?” “唔。”宗浩随口轻应一声朝里走来解释道:“某数日前拜访一位老友归来不及投宿只得来此祠中歇息一晚不想竟能再遇秦小兄还当真是有缘。只是秦小兄为何也在此处?” 心念电转秦慎老实答道:“在下军中作战失利故而逃亡于此。” 宗浩微微一愣旋即释然道:“如此说来某一直听闻之人当是你无疑。” “宗公此话何意?”秦慎眼中闪出一丝疑惑。 宗浩轻咳一声来到他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跪坐下来道:“数月前某便听闻武泉关出了一位箭技非凡之人名曰秦慎当时某还心有疑惑此刻听你提起再与数日来的传闻两相印证自是确认无疑不过某所听来之传闻却又与你所言有些许出入这倒教某一时难以分辨。” “哦?是何传闻?”秦慎暗自庆幸没有乱编谎言。 宗浩一脸愕然反问道:“秦小兄难道还不知道你如今名声有多盛吗?” 他这话什么意思?秦慎心中一怔知道这老狐狸外表虽然看起来朴素古板其实却是演技了得说话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遂不动声色道:“在下方才返回中原确实不知还望宗公不吝相告。” 宗浩点头恍悟道:“秦小兄自述逃亡于此不过据某所知则是如今长城内外莫不在传秦小兄以千余骑大破匈奴更斩敌万人之盛举而你所作之《出塞》亦是广为传唱。” 顿了顿啧啧叹道:“小兄如今可是声名远播就连长安都已广为人知数十年前关内侯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令世人振奋今日小兄一首《出塞》亦让天下为之震荡小兄或许不知如今朝堂提议驱胡于关外之呼声不绝与和亲派争得头破血流好不热闹。” 秦慎闻言愕然不已好半会才醒转过来面色一红道:“宗公莫要轻信谣传在下哪有那个本事而那《出塞》更非在下所作再说以千余骑一战而斩敌万人于我而言这如何可能?” “诶。”宗浩却不这么认为劝慰道:“秦小兄何必妄自菲薄况且你以千余骑大破匈奴乃不争之事实又何必再强行狡辩。” “宗公未有亲见又何以这般肯定在下大破匈奴乃不争事实?”秦慎反唇相问紧盯对方。 宗浩大言不惭的引经据典道:“这正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若无壮举又何谈世间传闻?” 秦慎看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一时拿他也是毫无办法暗诽一句老狐狸转而问道:“不知宗公是否知晓武泉关之情况?” 宗浩闻言哂笑道:“秦小兄真是身在其中不知其外若无秦小兄之一战定乾坤这盛名又从何而来?” 看他数次三番提及这种话题秦慎纵然赧颜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今知道武泉关已然无恙倒让他总算放下心来而那《出塞》当时只说与瞿薛二人听得由此说明他们可能也已经安全返回武泉至于散播出去则多半是薛玉那大嘴巴想到这不由将薛玉狠狠咒了一番。 还有宗浩这看似偶遇下的相逢到底是巧合还是隐藏着其他? 在他看来他宁愿相信是后者要知道世界之大哪会这么容易便短短时间巧遇两次况且首次的相救也是疑点颇多。 只是对方为何要在自己最为落魄的时候来找上门来?他又是用的什么手段才会如此轻易将自己找到? 思索间他忽然想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既然宗浩能从边塞的种种消息判断出他那王执法呢? 先且不论宗浩到底是判断还是打探来的消息至少他的解释有理有据令人无可辩驳既如此那耳目众多精明若斯的王执法呢?他能不判断出来? 这就不能不让自己小心提防了但是自己又该如何去防?再次逃离军营?可又该去哪? 忽然间他发现天下虽大却也并无他的再多容身之处。 就在他被这些事情弄得心烦意乱时宗浩突然道:“上次分别之时秦小兄言及北上办理要事不知如今事已成否?嗯……” 一顿又道:“又或者从军便是你所言及之要事?” 秦慎收回心绪淡笑道:“从军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举罢了实非有意至于那事其实亦不过是一件极小之事却并非如宗公所想般紧要。” “噢?那看来是某想错了。”宗浩洒然一笑又道:“只是某观秦小兄满怀心事之模样却不知又是在为何事担忧?” 这老狐狸见了我就想套话真是良心大大的坏!秦慎暗诽一句叹息道:“在下不过是在担心军中一同走散的同袍安危再则……” 说着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唤几声让他极为尴尬。 宗浩不以为意的嘴角一笑拿过随身包袱从里边取出干粮与水递了过去随即目带询问的静待下文。 秦慎道谢后接过干粮低头啃食中微微挑眼朝对方一瞥忽而哀叹一声食不下咽般将干粮垂于膝上愁容满面道:“不瞒宗公在下心中确有极其苦恼之事。” “嗯?” 秦慎再叹一声幽幽道:“在下听完宗公方才所言忧心不已宗公能从边塞消息中判断出在下那绣衣吏恐怕亦不例外。在下虽不知绣衣为何拿我却也知绣衣绝不会轻易放过所要擒拿之人而要寻我更是易如反掌若是他日绣衣寻上门来在下又该如何自处?” 言罢看着对方恳切道:“宗公乃看破世事之高人还望能为我指点迷津不吝赐教。” “鄙人不过山野村夫罢了又能以何教你?”宗浩一脸愧不敢当。 这老狐狸口风也未免太紧!就在他感叹之际只听宗浩又道:“不过古往今来上至帝皇下至黔首若遇彷徨不决之事莫不向天祈问嗯……某对占卜之道周易之术颇通一二若秦小兄亦有意向天问事某却也愿以这浅薄见识来为你代祈一番。” 定定听完他这番说辞渐渐昏暗的祠内秦慎分明在他眼中看出一丝闪烁出光芒的蛊惑之意虽然不知他背后究竟蕴含什么其他意图不过也是心中一动。 对于占卜这种玄之又玄之事他谈不上信却也并非完全不信总之就是姑妄听之拿来当个借鉴也还不错况且数月前的莫名穿越让他对“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句话也不再那么抗拒。 而若以天意作解那向天问事又有何妨? 短短片刻便有决定遂拱手言道:“那就有劳宗公帮在下问问将来何去何从如何?” 这话他问得很巧妙也问得极其广泛笼统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然而宗浩却并未继续细问只是点了点头伸手请道:“秦小兄不妨先写个字。” “字?”秦慎一愣心忖不是直接起卦问事么?怎么还要写字? 在他疑惑的间隙宗浩似看透他心思般淡笑道:“直接占卜并非不可不过若是结合字来卜算却又要更为精准一些相信秦小兄亦希望如此吧?” 秦慎似乎听过这个说法闻言不再有疑的拾起一根枯枝歪头思索后拨开地上杂物抚平尘土在地上横书一笔…… 正文 第045章 有诀御风 一阵寒风透过门窗吹入祠内秦慎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将目光投到盯着地面的宗浩身上。 “一。”宗浩垂首细审秦慎所写之字沉吟片刻仰面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直视道:“天一地二一为纯阳之乾生万物乃万物之首没想到……没想到秦小兄竟是胸怀大志之人。” “胸怀大痣?”秦慎一怔间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旋即暗呸一声看向宗浩道:“宗公莫要再戏弄在下在下此刻心焦不已可没心思……” 说话间却见宗浩只是含笑不语的用一种怪异目光紧盯自己渐渐的也便在这种目光下醒过味来不由汗颜不已先前言语间的微微不满亦化为脸上的淡淡尴尬心中却不由暗忖:若要不暴露我不识当代字的身份我除了一还会写什么? 二? 三? 然后呢? 秦慎忽然生出一种被这个时代很多或许微不足道的事物阻挡而实在难以融入的孤独和沮丧也就越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他的时代。 而他的这种转变看在宗浩眼中无疑演变成默认得幸对方不再逼视转开目光回到地面之上自顾自的续道:“以秦小兄所书之字来看小兄前期可谓顺风顺水不过后期……啧……” 说着啧叹几声扬首喟然道:“恐有难料之事啊!” 秦慎见他满面感慨神情不似作伪遂低头看向地面之字最后定在不再平顺甚至有点断节的某处心道:如果你是指这个这不过是刚才寒风吹来手抖所致的结果啊! 微微一阵腹诽他也懒得和对方过多解释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认定只会越描越黑而对方近似胡言乱语的测字亦让他不得不对对方的占卜水平有所怀疑同时不由暗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竟从了对方的向天问事之提议。 若非之前有言在先他此刻就想立即结束这段再无半分兴趣的测字卜卦当下亦唯有硬着头皮尴尬笑道:“要不还是先卜卦吧?” 宗浩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与不耐却只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未再多言的从身边拿过水囊倒水净手然后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默默祈祷神情肃穆全然不似方才。 片刻只见他动作超逸洒然的将铜钱抛向地面待到记住卦象复又将铜钱纳入手中默祈一番。 如是数次最后盯着地面铜钱沉吟不语渐渐暗淡的天色下只能看到他的脸色微微变幻数次随即陷入沉重。 看他这副模样秦慎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先前对他的怀疑随着卜卦的进行又变得希冀起来遂小心翼翼道:“此卦何意?” “嗯……”宗浩看似沉下去的面庞渐渐舒展开来却又沉吟着并未立刻答他直至过了片刻这才睁开双眼看向他道:“履卦。” “何解?” 宗浩完全回复到平时的那派风范淡淡道:“此卦可谓吉卦……” 吉卦你还这幅模样?莫不是又在设局套我?秦慎将信将疑的留了个心眼看向对方静待下文。 “从卦象所显乃是在告知你想做某事时只须心有执念而热衷此事再顺势而为则事必可成。不过……”顿了顿续道:“不过行事之时还需顺从天理如此自然就能得到上天眷顾否则便是无理之事自然也就诸事不顺难以成功。故此秦小兄的前路之事以卦象来看只要你顺应本心且并无违背天理必然心想事成。” 满以为还有后话的秦慎又等了片刻这才讶道:“就这些?” 宗浩点了点头。 “那……那多谢宗公了。”秦慎拱手言谢心中却早已开诽: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那你为何刚才还面色变来变去?真当我好忽悠不成? 一阵暗诽之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完全欺骗自己最多是所言不尽不实罢了那他到底又隐瞒了什么? 思量间拿眼看向宗浩见他微微侧首沉思神情凝重知道在他那也再难问出什么只好又对他的卦辞琢磨起来:顺势而为顺应本心顺从天理那究竟何为势?何为本心?何为天理? 面对绣衣吏我就算本心确定那到底逃避是顺从天理还是迎头而上是顺从天理? 面对回归之路本心自然不用说但是到底坚持不懈的寻找是顺从天理还是就这样顺其自然是顺从天理? 默默想了片晌觉得对方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禁暗道:古往今来算卦的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唉!这可如何是好? 或许…… 秦慎忽然一脸顿悟言道:“在下受宗公点拨总算明白过来决定顺从天理这便归隐山中。” 宗浩从沉思中惊醒诧然道:“秦小兄何以有如此想法?” 秦慎深叹一声消沉道:“在下甫一出山便被追杀九死一生及后从军更是生死之间挣扎以致这次落荒而逃这不正是逆天而行上天对我的示警吗?因此在下决定顺从天理重归山林。” “这……”宗浩瞠目以对片刻才道:“这委实不妥!” “嗯?为何不妥?” “唉!”宗浩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秦小兄若是重返山林那才是真的逆天而行。” “此话怎讲?” “上天让你入世便是天理而你顺从入世便是顺从本心你从入世时被追捕到如今声名远播则是顺势而为之结果若是秦小兄执意归返便是逆天之意……恐招祸端呐。” “是吗?”秦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得幸有宗公在此指点迷津才让我迷途知返在下感激不尽。” 宗浩仿若松了口气般摆了摆手释然道:“此卦乃某为你所祈若是因此而让秦小兄误入歧途那某岂不是罪莫大焉。” “却也有理。”秦慎竟然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又忽然道:“不过我看宗公似乎对我是否留在这乱世着紧的很呢。” 宗浩微微一愣旋即面色不悦道:“秦小兄此话何意?这不过是某应尽之责却……却怎地变成某对你去留极为着紧?秦小兄若不将话言明休怪某……” “玩笑!玩笑!”看着对方越来越恼的表情秦慎连忙举手投降将其打断尴尬道:“在下不过是看宗公总是不苟言笑这才有意出言调侃咳……实在想不到宗公竟是如此古……额如此执着认真之人在下在此保证以后绝不再拿此类言语说与宗公至于此次宗公就饶我一回可否?” 说完一脸讨好的看向对方满眼希冀。 似乎为他真诚所感宗浩愠恼的神色终于渐渐融化却又定定的直视于他仿若在细审他的真诚是否发自内心又仿若陷入自己的思绪直至过了片刻这才避开目光不无落寞的轻叹一声再次低语“此乃某应尽之责”。 这句话语其意虽明却又前言难搭后语的给人一种突兀古怪的滋味其中似乎夹杂着许多意味难明的含义秦慎不由为之一愕陷入深思。 两人默然相对间天色黯淡下来祠内更是昏黑一片。 一阵寒风袭来秦慎打了个冷颤从沉思中醒转看了眼依旧跪坐无言的宗浩起身在祠内捡了些枯枝碎木生起火堆。 “噼啪”声中温暖的火堆照亮荒祠寒风似乎也被逼退。 秦慎看向火苗跳跃下身影忽明忽暗的宗浩正要邀他一同烤火此时小白又开始不停的出声闹腾连忙赶过去将它抱到马鹿腹下扭头道:“天气寒冷宗公不妨过去烤烤火。” 宗浩仿若此刻才从自己的世界醒来般摇了摇头随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道:“这白狼倒也少见秦小兄从何处得来?” 秦慎轻抚小白后背将数日前经历述说一遍宗浩听后亦是不胜唏嘘。 待到忙完一切秦慎抱着小白坐到火堆旁再次邀请宗浩前来烤火然而对方只是摆了摆手他一时亦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两人就这样再次进入一种相对无言的局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了!秦慎微一感慨却发现宗浩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不停将他上下打量就在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对方忽然道:“某观秦小兄衣衫单薄而如今又日渐天凉某这里刚好有一本数日前老友赠送的《御风诀》修习可抵御风寒这便转赠……” “御风诀?”秦慎用木棍扒拉火堆的手停了下来难掩心中惊讶的打断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武林秘籍?” 宗浩闻言一愣旋即疑惑道:“秘籍某知然而何为武林?” 秦慎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在我家乡众人将武者的世界简称武林就如树木的世界简称树林一般至于武林秘籍也就是御剑飞行、破碎虚空亦或劈天斩地诸如此类的武艺。” “世上竟有这等本事?”宗浩吃惊不已半信半疑的啧啧感叹片刻道:“这《御风诀》却无那般厉害只是道家为了达到强身健体而修习的一种呼吸吐纳之法罢了不过虽不能与你所言武艺相比却也对你好处良多。” 原来不是武林秘籍!秦慎失望之余婉拒道:“这如何可以此物乃宗公好友相赠在下若是受之委实不妥况且既然修习有莫大好处宗公还是自用为好。” 宗浩指着自己身上比划两下淡笑道:“秦小兄看某如今是否还需要此物?再者某之老友探索此法亦是意在造福众生秦小兄当仁不让做这第一人又有何妨?” 敢情是拿我当小白鼠啊?!秦慎一阵无语喏喏道:“还是算了吧。” “诶。”宗浩又怎知他心中所想不依不挠的探询道:“莫非秦小兄觉得此法比不得你所言及之武艺而看不上?” “那倒不是!”秦慎连忙否认旋即找了个借口道:“在下只不过是怕太过高深难以学会罢了我这人宗公或许还不知晓为人极其懒惰不喜思索如此有用之物若是赠送与在下怕是暴殄天珍呢。” 宗浩疑惑的脸色释然开来笑了笑解释道:“无妨某之老友已找门下毫无根基之人试过只需依图而习便可学会极其简单。” “这……”秦慎放心少许犹豫片刻道:“那在下就多谢宗公相赠之恩厚颜受之。” 说完起身上前接过他从怀中掏出的羊皮小册回到火堆坐定后问道:“听宗公方才所言莫非宗公也是道家?” “某并非道家。”宗浩淡淡说完转而言道:“明日还需赶路今晚就早点歇息吧。” 看他一副讳深莫测的模样秦慎有心想要再问可是对方已经起身走向另一个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明显一副言尽至此的态度他也实在不好继续追问。 而这短短片刻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然而当他刚想抓住的时候那丝线索却又一闪即逝。 正文 第046章 渔阳见闻 翌日秦慎从睡梦中猛然坐起急剧喘息。 在梦里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模糊了眼睛顺着脸颊嘀嗒流下四周尽是残肢断臂眼前是杀之不尽的匈奴兵卒他陷入重重包围险象环生…… 刚惊醒的他恍恍惚惚间发现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知道这一切终究不过是梦境一场的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长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却又湿乎乎的粘稠一片。 难道这并非梦境?就在他迟疑之际身侧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扭头看去圆滚滚的小白被掀翻在地短粗的四肢此刻正朝天胡蹬乱踢扭动着身子努力的想要翻转过来。 “鬼东西!原来是你在使坏我的脸有这么好吃?”秦慎轻声笑骂着将它身体扶正朝宗浩那个角落一瞧早已是人去祠空。 这老狐狸总是来去匆匆什么也不多说只为了让我欠你更多?秦慎摇头伸了个懒腰骇然失色仍觉历历在目的恐怖战事终于渐渐如春梦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但每次的梦魇都和战争有关且血淋淋的那么真实让他感到深深的疲惫和厌倦。 唉!何时才是个尽头? 秦慎怔怔的想着昨天的卜卦以及自身的境地发了一会呆再看向宗浩昨晚歇息处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铜钱干粮之类的物品。 默然捏着包袱小白不安分的在他大腿一侧拱来拱去只得放下心思耸肩释然一笑起身伺候他的“新主子。” “小白你要是长大后不掀裙子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白蹬脚让自己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埋头认真吮吸对他的“威胁”仿若未闻。 待小白吃饱喝足再在破祠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秦慎收拾好随身物品抱狼牵鹿寻了处僻静的溪流洗漱一番。 清冷的溪水刺激下他的神智完全回复清明。 以昨日得来的信息来看武泉铁定已经无碍瞿寒等人应该也已经归返那他呢? 是马不停蹄的尽快返回武泉还是先找个城镇休整一番? 从他内心而言他有那么一丝想要逃避。 后世的惬意生活数日来的逃亡之旅他习惯了自在如闲云野鹤般毫无责任的日子他厌倦了厮杀厌倦了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的心悸更何况此刻的武泉大营对他来说有可能是龙潭虎穴。 唉!该如何是好? 秦慎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目光却被不知何时从怀中滑落的羊皮小册吸引。 盯着小册愣神片刻擦干双手拾起翻开粗略一看发现每页都绘有人形图案简单明了的线条勾勒出人体经络气脉走势图案下方更配有简洁文字描述。 此时世间大多已改用隶书书写相比先秦的篆字而言经过数百年的简化已经好认许多而他来这个时代亦有四月有余加之平素在军中观看文牍因此虽然书写不出不过阅读以及理解倒也并无太大障碍。 就此将十多页胡乱翻看一遍怀着好奇再次翻回首页盘膝坐下对照气息走势图和注解试了试发现似乎确实有点妙用顿时心中一喜。 而在这一喜之间因着心神波动气息亦随之一散。 秦慎正要接着再试身后的丛林深处传来樵夫亦或猎户的放歌之音他不愿节外生枝匆忙收拾行囊抱狼牵鹿反方向朝远处遁去。 …… 日消月出斗转星移。 十余日眨眼间便悄然逝去再入山林的秦慎闭目将《御风诀》从头至尾的吐纳一遍顿时遍体暖意浑身通泰。 感受着这奇妙的一刻心中忽然泛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也不知道将暖流引至那处又会怎样? 心中这般做想立刻依法而行一试之下顿时吓了一跳不禁暗暗咋舌难怪古代皇帝都喜欢求仙问道。 微一感叹又忍不住暗忖一句:淫道! 不过么……还是谢谢你!秦慎嘿然怪笑扭头查看左臂伤势发现如今已经结痂渐好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想这些日子的遭遇每日里就靠打猎和采集野果为生若非自己刚好有一身野外生存的本领还有曾经跟随外公学会识别一些普通草药这次恐怕就算没被饿死也会因伤口发炎感染而死。 而更让他满意的则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他居然并未消瘦反而体魄变得更为强壮健硕。 学有所成伤无大碍抛开那些如影随形的潜在苦恼此刻的他不可谓不心情愉悦就连这苦寒的山林都似乎变得多姿多彩。 惬意的闭目深吸长气感受大自然的美好顿时惊觉自己的耳目似乎比以前聪敏百倍不止就连那些地底冬眠的生物一呼一吸自己都能感觉得清晰无比。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惊奇、诧异以及激动等等万般思绪睁眼环顾四周细心体会只见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石子都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一般。 整个世界变得焕然一新。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世间万物都跟自己生生相息连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而不再是以前那样的他是他万物是万物。 原来不仅是强身健体还会让触觉更为敏锐! 他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同时又不由咬牙切齿:老狐狸你又骗我! 至此他亦明白过来世间万物皆有其用用之当则为正用之不当则为邪是正是邪与物无关全在用者一念之间。 充盈内心的各种感觉让他胸中激荡难平不由扬手向前一挥豪情万丈道:“小白出山!” 正在撅着酝酿便意的小白被他这一声吓了个哆嗦顿时满面无辜的瞧向眼前这个此刻行为怪异的主人。 看着一脸可怜巴巴模样的小白秦慎哈哈大笑将它抱入怀中踏歌而行声震山谷:“老子年少就是狂左抱狼右牵黄。破衣烂衫照样卷平冈……” …… 翌日正午时分秦慎抬眼看向城门上方才知道自己已偏离武泉数百里身处渔阳城下而城门的暂时封锁亦让他想要尽快进城换洗的念头随之夭折。 城门处横置了拒马数十兵卒与一队商旅正在对峙。 见到此种情形纵然他有万般无奈也只能加入围观人群成为其中一员然后悄声向旁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经过路人解说他总算大体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纳税官要求商队以马抵税而对方却不应允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知晓事情经过之后既然横竖不得入城他也就耐下性子看起热闹话说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在古代围观想到这心中竟莫名的有了那么一丝小兴奋。 也不知古代的对峙过程与结果是否和后世如出一辙? 心中怀着诸般好奇听了一阵却发现先前那人所述语焉不详事情并非完全如他所讲般商队不愿以马抵税而在于数量之上。 这时贩马商队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卑不亢道:“李都伯非是我等不愿纳税或以马抵税而是在归途中遇到匈奴来袭损失数百马匹你如今还让我等按原数交税我就算将带回之半数马匹上交亦是不够要不……” “哼!”李都伯冷哼一声将其打断扬了扬手中通关文书后翻看以示有根有据道:“话都是由你来说不过以文书所示你等路经平刚时依旧有八百余马匹而平刚距此有三日之遥谁又知你等是否在回城之际早将马匹卖掉?” “这……”见他强词夺理那头领亦是一脸无奈轻叹道:“长城是否损毁匈奴是否来袭你等最为清楚不过再说数年以来尚且不论宽裕之时慷慨解囊就算窘迫之际我又何尝欠过半分税收?李都伯难道还要因此而质疑我的为人?” “为人?”李都伯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商者不过唯利是图之辈罢了谁又知你之前是否故作姿态?” 那头领被他的轻视弄得一愣旋即苦涩笑道:“我又何必故作姿态?纵然以前更多马匹我都未曾欠缴半分若非此次实在损失惨重便是按原数纳税又有何妨只是……” 李都伯抢先打断无礼道:“既如此那你便按原数纳税岂非尽如人意。” 及后又是几番唇枪舌剑秦慎完全明白了事情经过同时相较于李都伯蛮横的态度他也要对那个头领有理有据的对答更为欣赏几分心中的天平倾斜之下不由朝对方仔细打量。 年三十许中等身材穿一身武士服尽管风尘仆仆却也显得沉稳老练样貌算不上多么好看但眼神内敛间还是透露出一种久经岁月锤炼的智慧。 却也是个人物!秦慎暗暗点头心中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好感这时只听他又道:“李都伯非是我有意为难实则事出有因故而我还是那句话就按此次带回之马匹数量纳税如何?” 然而尽管他好话说尽卑微避让李都伯依旧强硬道:“以通关文书为准。” “绝无可能!”见好说歹说对方毫无半分退让之心那头领似乎也微微愠恼起来。 李都伯见状冷笑一声道:“吴兄既执意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不念旧情你等妄想偷漏税收依律便是将你等直接拿下又有何不可?” 看来两人竟是熟识却不知何故如此寸步不让。秦慎心中暗道再看向那头领只见他面对对方的威胁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而他的随从则已经将手暗暗搭上剑柄。 局势一触即发。 见此情形秦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众人只是窃窃私语并无介入之意不禁摇头分开人群站了出来弯腰将小白放归于地后脸色一正抱拳道:“诸位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依在下看……” “你是何人?” 李都伯初时看他行为怪异早已心生不满待见他似乎还要出来说项更是怒目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及至看清他模样仿若发现天下最好笑之事般嗤笑道:“逃卒?居然还敢如此招摇。” 说完将手一摆厉喝道:“拿下!” 秦慎愕然。 正文 第047章 昭君之后 一片好心挺身想要说句公道话罢了没想到竟为自己惹来天大麻烦看着持戟拿枪“噗噗”踏步上前将要缉拿他的数名兵卒秦慎一愣之余厉声喝道:“站住!” 数月的杀伐虽不至于让他不怒自威却也让他皱眉怒斥间凛凛杀气油然而生一时将兵卒喝止在原地不敢上前。 “在下并非逃卒而是云中郡兵士此处有军章为证。”秦慎见兵卒顿足不前抱拳正色说完后从束腰取下身份证明伸将出去。 “有军章便非逃卒?可笑!”李都伯嘲讽间有兵卒上前接过回身交到他手中。 “云中……秦慎……”李都伯接过后随意的扫眼前后一看微微一愣讶然惊呼道:“云中秦慎?” 言罢猛然抬眼看向秦慎满面难掩诧然之色而四周百姓以及兵卒听到这个名字亦尽皆动容惊呼然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着周围的激烈反应秦慎愕然之余暗忖那老狐狸果然没有欺骗自己拱手道:“在下确是秦慎。”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李都伯收起先前的傲慢之态却又带着些许疑惑抱拳回道:“可我听闻秦将军已然战死关外你……你该不会是冒名顶替之辈吧?” 嗯?谁说我死了?秦慎闻言呆了一呆不禁暗骂:老狐狸只说我声名远播却没告诉我死名远扬。 心中暗诽之际抱拳再次肯定道:“在下确是秦慎至于是否战死关外并非一言两语所能言清这位都伯若是不信大可将在下扣留然后遣使发书前往云中右部让云中遣人前来确认到时若确是冒名在下任由都伯处置。” 见他言之凿凿至此李都伯信了大半连忙拱手道:“卑职怎敢不信只是担心有人冒名破坏将军名声故而有此一问还望将军勿以为怪。” 言罢上前将军章递还于他呵呵笑道:“没想到今日能一睹将军英姿还真是三生有幸。” 对他的前倨后恭秦慎只是淡然一笑接过军章道:“李都伯办事严谨又何错之有至于区区薄名在下愧不敢当。” 一时间两人言笑殷殷仿若至交竟将他人完全晾在一旁。 就在两人似乎恨不能促膝长谈时一个声若洪钟的喊声由远及近道:“秦将军秦将军秦将军在何处?” 强颜应付心中却暗暗叫苦的秦慎听到喊声惊愕间循着呼声看去一望之下纵然明知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的哑然失笑—— 一个浓眉大眼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正骑着对比起来显得很是瘦小的马匹从倏然分开的门道内奔了过来。 那人来到近前跨下马背身高两米有余扫视两人一眼后朝李都伯问道:“秦将军在何处?” “回禀都尉这位便是秦将军。”李都伯连忙请手介绍。 “你?”得到李都伯确认后那人满面错愕的打量秦慎似乎很难将这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与自己想象中的英武不凡秦将军搭上边。 看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言非虚啊!秦慎暗叹一句抱拳淡笑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对方从失态中醒转过来连忙回礼道:“鄙人盖延草字巨卿方才得知秦将军身抵渔阳心慕向往间匆忙而至倒让秦将军笑话了。” “原来竟是盖将军!”秦慎骤然听闻这名字亦是一惊肃容礼道:“将军力大无比能开五石大弓勇武过人长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下尚在武泉时便常闻将军大名更是仰慕已久不曾想竟能在此处得遇老天还真是待我不薄。” 言罢一揖到地道:“在下方才失礼之处还望将军万勿怪罪。” “秦将军真是折煞我也。”盖延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笑道:“以秦将军如今盛名还要提及我那些许不堪事莫不是要羞辱我不成?” 秦慎闻言一愣之际盖延爽朗一笑拉着他手臂道:“此处非是叙话之处我俩入城再谈。” 还真是自来熟!秦慎暗暗摇头苦笑随他走了几步忽然立足道:“盖将军稍等片刻。” “还有何事?”盖延停下脚步疑惑问道待到听了他的几句讲诉顺眼看了过去惊异道:“原来是子颜兄这等小事为何不来找我?” 那头领远远抱拳回礼笑道:“故因小事才不想麻烦巨卿兄。” 盖延无奈的摇头笑笑扭头再看向李都伯时面色变沉道:“这究竟何事?巨卿兄向来待你不薄你亦没少在巨卿兄府中吃喝为何故意刁难?” “这……”李都伯被他质问面现尴尬难堪之色俯首抱拳犹豫片刻低声道:“此乃使君之意属下不敢违命。” 盖延眉头皱了一皱却也不再斥责只是吩咐道:“你便按入城马匹之数收取税收使君处自有我去说项。” “唯!” 待事情处理完毕三人并骑朝城内行去于马背互相通报一番后秦慎这才知道另一人名曰吴汉字子颜往来于北方各地以贩马为业。 “方才秦将军仗义执言吴某在此多谢秦将军。”吴汉拱手郑重言谢。 秦慎连忙回礼笑道:“哪里吴兄莫要嫌在下不自量力火上浇油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火上浇油……”吴汉愣神品了片刻不好意思的笑道:“秦将军用词新颖深刻倒让鄙人一时失礼于前还望将军莫要笑话方才若非将军出手相助鄙人或许此刻已然身陷牢狱如此大恩鄙人铭感五内。” “吴兄言过其实了在下实在并无出力半分。” 两人正就刚才城门之事互相客气着似乎依旧沉浸在城门之事中的盖延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不满道:“我说你二人谦让来谦让去倒平白添了几分生分我等几人既然一见如故又何须拘泥于如此小节不妨以平辈相称岂非更好?” “巨卿兄教训的是。”两人哈哈大笑气氛终不再如先前般拘礼变得随和起来。 秦慎打量四周颇显萧条的街道想起入城时看到城楼刀枪林立的肃杀气氛状若不经意道:“听子颜兄方才所言莫非匈奴曾经攻到长城以内?” “正是。”吴汉叹了口气道:“数日前我等刚赶着马匹上路不久便听到身后蹄声震天回头一看才知匈奴来袭以我等之力应付普通乱民山贼还行若是大队匈奴亦只能逃命要紧便是如此依旧还是折损数十人马匹更是毋须多说几乎损失殆尽。” “何止于你。”盖延接过话茬心有怨愤的将头一点道:“喏便是这距长城尚有百余里渔阳城匈奴亦差点攻了过来吓得城内百姓纷纷逃往外地。” 秦慎表示了解的点点头旋又道:“我曾在长城外见到四处皆兵此次匈奴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呸!”盖延得闻他问起气不打一处来的厌恶轻呸道:“还不是因为京都那一位……” “巨卿兄。”吴汉出声将其打断左右观望后小声劝道:“巨卿兄勿要动怒以防被他人听去对你不利。” “听去又何妨?不利又如何?就许他做得我便说不得?”盖延恼恨的发了句牢骚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叹了口气续道:“子毅兄出关尚早或许有所不知皇帝月余前册封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为须卜单于因此惹得匈奴单于震怒不已这才发兵四处寇边五原、定襄、云中、朔方以及渔阳五郡皆不得安宁而除武泉外余者皆被破关而入唉……” 说着又叹息一声始扭头为他高兴的解释道:“这亦是你为何声名大振之缘由只因五郡唯有武泉大捷。” 右骨都侯?秦慎闻言一愣对盖延及后言语再也没有听入耳中。 他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称呼埋头苦思片刻终于忆起初抵这个时代时的那两道亮丽风景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了那个君侯提及的“王莽的大用”。 可是就这样册封一个单于扶持一个傀儡能有什么大用? 如果自身真有实力又何须傀儡?就算单纯为了防止名不正则言不顺那汉匈数百年纠葛若是真要兵戈相向还怕找不到理由与借口? 再则匈奴历来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谁又会在乎你的名号?如此行为无非就是自欺欺人罢了除了给边关百姓带来无尽的灾祸究竟还有什么好处? 他实在想不出。 在此以前对于王莽那些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好笑然而这一瞬间他却心中极为恼恨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对册封一个匈奴单于忽然间变得如此心浮气躁。 或许是因着那两位女子? 对!就是她俩!忽然间他十分肯定。 那是他初抵西汉最为孤独时认识并说上话的人每个人在世上都会遇到许多各型各色之过客其中有人匆匆而过有人印象深刻但是他相信无论是谁都会将那个甫一入世就认识之人铭记于心直至永远。 这无关于外貌、性情又或者年岁诸如此类的外在内因这只是人作为人最基本的感性认知以及记忆。 那她们现在可还安好? 唉!被人当傀儡般扣留又能好到哪去? 患得患失的默默挂念片刻发现以自己的能力就算再多担心也是徒然不由萧瑟无味的黯然一叹同时不无恶意的揣测:王莽啊!难怪你死后脑袋还被人珍藏数百年怕就是那些人想知道你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当时自己不是已经示警了吗?那她们到底是未曾听见还是没逃? 再或者是欲逃不能? 分析了一会无果而终只得压下心中落寞不快问道:“巨卿兄这右骨都侯究竟是何来历?居然让皇帝非要册封他为单于不可。” 一问之下盖延吴汉尽皆一脸“你这都不知”的诧异表情扭头看向他。 秦慎被两人怪异的目光看得一怔旋即淡笑道:“我以前是山中猎户数月前方才出山因此对世事并非特别了解。” 两人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盖延不答反问道:“我听子毅兄口音与我等极为相似莫非还是渔阳人氏?” “正是我以前便在渔阳深山以打猎为生。” “没想到声名远扬的子毅竟然是渔阳人!”盖延更觉亲近之余惊喜的啧啧感叹片刻这才想起他所问之事解说道:“匈奴右骨都侯乃昭君夫人之婿。” “啊?”秦慎霎时呆坐马背震惊得难以自己几乎怀疑自己有否听错。 王昭君!古代四大美人之一!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是在此般情况下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正文 第048章 宾至如归 在后世关于古代四大美人的各种传闻传说、正史秘辛数之不尽而在这所有的故事中她们都或多或少的与祸国殃民、红颜祸水诸如此类的文字联系在一起她们顶着至高无上的美人荣耀却也背上了沉重无比的乱国枷锁欲甩不能。 当然这一切唯有昭君例外。 在她那相较于其余三位美人而言乏善可陈叙述不多的故事中她留给后人的只有凄婉悲凉《琵琶怨》令人扼腕叹息的远嫁塞外以及对她的毅然决然的崇高敬意。 她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换来汉匈长达半个世纪的和平因着这一点让她的美无限放大却也成为汉家男儿心中永恒的痛楚。 当那凄婉的《琵琶怨》飘过长城飘回关内她的外貌或许并非最美但她已经成为人们心中无可替代的最美。 幽怨凄凉…… 或许在踏上黄沙的那一刻她亦知再无回头可能她亦知这辈子再无幸福可言。 只是相比起深宫独处直至白头若是没有匈奴的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幸福与否谁又能说得清呢? 是啊!没有人能说清。 但是在她一个弱小女子的心中或许曾经的博君王一笑便是她心底渴求却又难得的卑微幸福是故她弹响了《琵琶怨》她在怨谁呢? 怨自己身世凄楚?还是怨君王无情?更甚者怨汉郎无能? 忽然间秦慎有点明白了王莽。 他是否也是听着《琵琶怨》长大的一辈呢? 他痛恨匈奴痛恨所有外族是否因着这段让汉家男儿蒙羞的历史呢? 他半诱骗半强迫的召回昭君之后是因为他们身上一半的汉家血统还是因为这也是昭君之意呢? 那这一切对那母女而言是幸又或是不幸呢? 秦慎的思绪转回到那对母女身上回想起当初那个美妇的好意提醒不禁感叹:也难怪草原上恐怕也唯有昭君才能生育培养出那般由内散发出的美貌了吧? 半晌终于回过神的他看着盖吴二人投视在自己身上的探询目光干咳一声掩饰过去转而淡淡道:“昭君夫人如今可还安好?” “夫人离世已有三十余年。”听他问起盖延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目露缅怀的说完却又回看他一眼疑惑道:“子毅兄既知昭君夫人为何又似对夫人一点都不了解?” 红颜早逝了吗?秦慎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什么滋味的失落怔神中听到疑问连忙讪讪一笑回道:“哦小弟不过是幼时听父辈讲过昭君夫人之事迹罢了。” 言罢心中却难免嘀咕:人人都知古代四大美人可是除非特别上心不然谁会去记她们到底生于何处卒于何时。 唉!只可惜我是再也无缘得见这秀外慧中的昭君夫人了。 就在他垂首黯然神伤间盖吴两人争执之音传入耳内抬头一瞧却是行至一处十字路口两人正在为他究竟去何处歇息争论不休。 “两位兄长请听小弟一言。”秦慎见状连忙出言制止待二人停下争执看向自己始抱拳道:“两位兄长如此抬爱小弟小弟真是受宠若惊只可惜小弟分身乏术无法处处周全还请两位兄长多多担待至于此事若有说得不当之处两位兄长还勿放在心上。” 说完心中冷汗淋漓不禁暗叹古代说话应酬真是累人幸好一直身处军营面对一群粗人还稍微好些要是去到文人圈子那还不得把自己酸死。 微一感慨沉吟片刻续道:“小弟窃以为还是去子颜兄处稍好一来巨卿兄身在军营闲人出入难免给你招惹是非子颜兄往来亦不方便二来两位兄长乃是好友巨卿兄来子颜兄处则无诸般顾忌三则我等三人一见如故究竟在何处相聚又有何关系?便是荒郊野外又有何妨?” 言罢看向两人道:“两位兄长以为然否?” 吴汉拿眼看向盖延盖延倒也爽快一笑道:“子毅兄所言甚是那便依你。” 解决了这个并非什么问题的大难题众人来到吴府吴汉安排管事领他前去客房沐浴更衣自己则留在前厅设宴。 随着老仆穿行在深深的庭院之间秦慎看着四周的楼台水榭不禁暗暗咋舌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汉代豪宅内部自然难免好好欣赏一番。 府苑共有数进每进皆有人工挖出之清池而池与池之间亦有曲折溪流穿过重重拱墙相互串连引活水注入池内满植荷藕之物池水青碧。 每一个单独的苑内亭、廊、房、楼绕池布置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假山玲珑峭削花木各有形色放眼一看恰似融花园入楼阁之内又似楼房布于花园之中可谓处处皆是景色让人目接不暇。 穿过一道圆拱的高墙踏入另一进院内景色依旧布局却又与他苑别然不同。 啧啧!这吴兄恐怕也算一方土豪了吧?两相比较我还拼死拼活的从军作甚不如随他贩马岂非更妙? 话说贩马这个职业若是放在后世至少也相当于豪车经销商了吧?而做到吴大哥这样怕也算区域代理了。秦慎左顾右盼的看着四周景物心中一阵嘀咕。 “公子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唤打断了他开豪车拥美女的遐想而老仆顿足的身子更差点将他绊了个狗啃泥。 两个挤在一起摇摇晃晃的身子终以秦慎伸手扶住身旁柱子才稳将下来老管事待他稳住慌忙放开将他扶住的双手连连躬身告罪。 看来我终究没有享福的命!秦慎暗地里自嘲一句宽慰仆人后看着院内景色笑道:“院内景色怡人竟将我个粗人看了个魂不守舍倒让老伯亦差点为我所累。” “不敢当公子如此称呼。”管事惶恐的连称不敢后推拒一声善解人意的淡笑道:“此府院已有数百年历史据闻乃公输子之门人当年所建是故景色别致一些便是那些京城豪客初来府中亦是盛赞不已其反应恐怕还不如公子三分呢。” 说着顿了顿又续道:“呵呵公子莫要以为老仆在宽慰公子才出此言此府乃仆之主公倾尽家财所购便是这渔阳使君亦是艳羡之极主公酒后兴起之时亦常对仆等言‘吾生有三愿一得贤妻今无憾;二得安居今亦无憾’言中对夫人及此府院自豪之意仆等可感受真切呢。” 秦慎了解的点了点头心道渔阳太守故意刁难吴大哥恐怕和这府邸也有几分关系吧。 念头微微一错旋又好奇道:“那你家主公第三愿却是何愿呢?” “这……”老管事顿了一顿目露蔼色淡笑道:“主公每每言罢两愿便伏案大睡老仆却也不知主公之愿公子乃仆家主公之至交好友若是想知不妨亲问于主公。” 秦慎笑了笑心忖他既然不愿透露于人我又去问他作甚不过就算他不说我倒也能猜个三分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道:“我与你家主公今日方才相识又怎好问这般私密问题。” “噢?”管事看着他微感诧异“公子今日才与仆家主公相识?” 说着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续道:“倒让老仆看错眼了老仆一直以为公子乃主公昔日故交呢。” 秦慎心觉有趣嘴角含笑道:“老伯何以如此认为?” “若是寻常贵客皆由老仆设宴。”管事不轻不淡的解释一句述明缘由。 秦慎听完连忙惶恐不安的朝客厅方向一揖道:“子毅兄如此待我倒让小弟惶恐难安了。” 管事笑眯眯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和蔼之色然后突然“哎哟”一声道:“公子平易近人倒让老仆只顾着与公子说话竟差点忘了来此何事。”说着将手一请“里面便是浴房公子敬请自便仆去前厅看看主公还有何其他吩咐。” “老伯只管自便无需管我。”秦慎拱手目送管事离开摇头一笑暗自忖道:没想到今日竟被个小老伯套路一番不过由此看来吴大哥倒也是持家有方用人不俗。 撇开这些思绪进到浴房早有先前遣至的仆人将浴桶打满热水雾气缭绕。 秦慎正要关门脱衣跳将进去却听门口响起叩门之音扭头一瞧只见两个婢女捧着衣裳福了一礼步入屋内放下衣裳后便垂首俏立一侧不禁疑惑道:“你们这是……” 其中一人福礼道:“婢子夏竹与秋菊前来伺候公子沐浴。” 秦慎吓了一跳脸上发红的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洗……沐浴便行。” 好说歹说总算将二人给哄了出去这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近二十日来最为惬意之澡然后换上婢女准备好的武士服发现竟是极其合身不由感叹吴汉还真是观察入微细心体贴。 待他穿好衣裳踏出浴室两女将他引入客房为他正衣冠后又帮他束好四方髻得幸四个月来头发总算见长而婢女的手法亦是极好才不至于让他披头散发像个囚徒或乞丐般出去见人。 全部收拾妥当抬眼瞧见两女面色微红的偷瞥自己便上下打量自身询问道:“有何不妥?” 夏竹目闪异彩含笑道:“公子神采飞扬俊雅风流又怎会有何不妥。” “是吗?”得美女夸奖秦慎不禁有点飘飘然然呵呵一笑道:“那有没有让你们芳心……” 话未说完却又立刻醒悟过来调戏别人家的孤苦婢女可不算什么本事轻咳一声道:“还请两位姊姊前头带路。” 来到大厅宴席已经设好宽大的大厅内摆了三十余席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吴汉马队的手下众人。 而众人见他到来自然又是好一番称赞随后大开宴席中间更有歌舞助兴气氛极其热烈以至于他竟被这汉代十余度的酒水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迷糊里他似乎被扶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那感觉似极了他那后世家中的味道。 正文 第049章 校场演箭 醒来时淡淡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低矮的床榻。 秦慎呆望头顶的木质天花板默然片晌轻晃昏沉的脑袋伸了个懒腰起身披衣步到窗前推开窗户。 “吱呀”。 一阵寒风骤然袭至一个激灵过后将他的所有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院内夏竹与秋菊正跪坐于地轻声逗弄小白一身紧束的襦裙之下勾勒出无限优美的青春曲线微微寒风中脸蛋扑红却也更添秀色听到动静后扭头看了过来起身含羞施礼道:“公子醒了婢子立刻来为你盥洗穿衣。” 秦慎淡笑着朝二人微一颔首回到榻前不到片刻两人便端着水盆之类进来细心温柔的服侍他洗漱穿衣待一切收拾妥当为他抹平身上最后一丝细微褶皱这才领他来到外间伺候用餐。 比起军营的生生死死这才是我梦想的生活啊! 无限感慨的享受完这无微不至的体贴问道:“你家主人是否已然起身?” 两女已知他为人随和闻言不禁咯咯咯的捂嘴轻笑夏竹道:“主人已经起了此刻应该在书房内。” 只看她们神态秦慎便知时辰肯定不早不由老脸一红将最后一口饼强咽下去端起几上粟米羹一饮而尽拍拍手起身道:“那就劳烦两位姊姊带我过去。” 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书房却见盖延早已在此两人此刻正相对而坐谈笑甚欢。 见他踏入屋内吴汉“哎呀”一声满含笑意的看着他打趣道:“子毅兄可算来了!方才巨卿兄与我谈话亦是心不在焉不时朝门口张望可是一心只盼着你来呢。” 这个糗可丢大了!秦慎霎时立在原地倒有了几分不知如何应对。 “子毅休听他瞎说。”盖延拱手打个招呼回首笑道:“‘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依子颜兄说法莫不是竟有责怪我方才失礼之意?” “呵呵你呀!”吴汉一副说不过你的样子笑着朝他点了几指询问道:“巨卿兄近日亦在观阅《礼记》?” “诺。”盖延点头称是旋又深深一叹道:“近来心中多有不顺亦唯有学礼方能提醒自己勿要动怒保心中片刻平静。” 吴汉不置可否的摇头笑笑却不再接话转而朝依旧愣在当地的秦慎请手示意落座后道:“子毅兄昨夜睡得可还好否?” 瞧瞧!人家每日里抽空研读经史子集我却在翻山越岭的寻找洞穴又或亡命天涯这就是差距呀!等回了武泉少不得让曹进去找个十本八本回来充实自己才算不枉此生。 这边厢发着莫名励志感慨的秦慎听到问起醒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拱手道:“承蒙子颜兄关照一觉睡到此刻倒是失礼让两位兄长见笑了。” “诶!何来此言子毅十余日奔波若至我处还不得安睡倒要教我惶恐难安了。”吴汉笑眯眯的说完旋又倾身神秘一笑道:“昨日听夏竹秋菊说起也就未曾替你安排伺寝子毅兄不会怪我招待不周吧?” “啊?”方才落座的秦慎被他惊得差点跳起心中巨汗的同时连称只有万分感激绝无半点怪罪。 吴汉呵呵一笑道:“怪我亦是无妨不过我会补救回来今晚我安排在翠香楼为你洗尘到时保教你尽兴而归。” 翠香楼? 就在他一愣之际两人已转而问起他此次武泉战事以及为何会身抵渔阳当下只好收起心中些许疑惑将武泉之事详述一遍。 待他讲完盖延拍案叫好满面兴奋之色直呼为男儿者该当如此才算痛快而吴汉虽也激动却又难掩他一副心向神往又带点落寞的神情。 见此情形秦慎不免心生些许好奇犹豫片刻小心道:“子颜兄家大业大却何以似乎对我等这种生死难料之生活心生向往而又……” 尽管他没有说完吴汉也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先是摆手谦逊一句却又微微一叹道:“其实以贩马为业亦是迫不得已之举我本乃南阳微末小吏后因门下宾客错手杀人而我则有包庇之罪故而逃至此处贩马养家糊口喏……” 说着将下巴一指笑道:“为此巨卿兄不知劝过我多少次让我回乡投案自首呢。” “唉!”盖延侧首深深一叹却不言语。 秦慎左右看看肃然起敬的抱拳道:“子颜兄高义!小弟敬佩万分。” “什么高义!不过为朋友尽些本分罢了。”吴汉笑着摆了摆手旋又洒然笑道:“至于子毅兄所言之心生向往或许是我这本心仍对昔日有些许眷恋却也难说。” 看他强颜欢笑故作洒脱之态却难掩苦涩之意秦慎心中默然知道这个时代最是重农轻商商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就如昨日一个小小都伯便能轻易为难一方巨贾若是放在后世实在难以想象。 心感无奈间只得宽慰道:“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子颜兄既有眷恋以你之能力若想重返朝堂还不是易如反掌。” “嗯!我便是这等说法。”一直垂首恹恹的盖延插言首肯看向吴汉道:“不过数年前的些微包庇之罪如今人事更迭子颜兄只需回乡言明重返朝堂亦不无可能。” “这个……”吴汉沉吟片刻而后兴致索然的淡淡一笑道:“以后再说吧。” 他这是已经看出天下将要大乱了吗?秦慎认真看他表情不由心中怦然一动。 盖延却无这份心思不过看他一副似乎拒朝堂于千里之外的意思顿觉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不满道:“却也是如今这庙堂还有何指望?子颜兄回来亦不过是如我这般徒然受那窝囊气还不如此刻逍遥快活!” 说完仿若想到什么愤愤难平事般胸口呼呼起伏而后终忍不住破口大骂。 其形貌状似恨不能提上三尺宝剑杀向渔阳杀上长安将那太守以及三公九卿连带王莽一并处决般目呲欲裂将秦慎看了个目瞪口呆吴汉看了个连连摇头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好一阵发泄盖延才渐渐止住怒火垂首默然片刻却又抬头没事人般朝两人挤眉弄眼的笑笑道:“今日相聚乃畅快之事我等谈这些作甚?来来来子毅还是去展示下你那无双箭技也好给我等开开眼界。” “去军营?”秦慎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对方人都变得有点迷糊起来。 盖延双眼一瞪佯作不悦道:“子毅莫非瞧不起子颜兄?他府中便有个宽大无比之演武场比起军营亦要大上百倍。” 见他说得夸张吴汉无奈的摇头笑笑转向秦慎道:“能亲眼得见子毅之无双箭技自是三生有幸只不知子毅臂上创口如今可有痊愈?” 秦慎伸展手臂以示无碍道:“已然大好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倒也无妨。” “诺该当如此。”盖延点头大咧咧道:“我等沙场征战之人实不能学小娘子那般娇贵之气。” 此言自然又换来吴汉的一阵摇头苦笑随后三人起身朝外走去秦慎见他手中提了一把硕大重弓故作惊讶道:“呀!没想到巨卿兄竟是有备而来看来定是要让我铩羽而归了。” “哪有此事!”盖延难得的面上一红辩解道:“若是只让你一人射箭岂非显得我等以势压人。” 秦慎似模似样的摇头否道:“巨卿兄此言差矣莫非你忘了我亦是渔阳人?” 盖延看着他愣了一愣咧嘴道:“哈算你有理。” 说笑间三人抵达演武场秦慎放眼一看宽大的演武场竟能容纳上千人一同演练不禁暗暗咋舌这要是在后世说是超级豪宅亦不算过分。 片刻奉命前去取弓的夏竹秋菊也捧弓来到校场秦慎伸手接过笑道:“要不还是巨卿兄先来?” 盖延也不客气点头道:“那我便献丑了。” 说完取过箭矢朝远处走去直至一百五十步开外方才停下接着轻松张开五石重弓“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疾射远处箭靶。 待他再返回时仆人亦已扛着箭靶过来。 众人凑近并无箭矢的箭靶一瞧只见正中的红心处有一小孔箭矢竟是直接射穿靶子。 天生神力而又箭术如此了得之人放眼天下可能也就此一位众人啧啧惊叹之余对他自是赞口不绝。 而身为同行的秦慎自有更深体会以及感受正所谓一力降百会这种人根本无需玩任何花样当下竖起拇指真心佩服道:“以巨卿兄之神力及箭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当真是易如反掌。” 说完想起当日武泉战事若是自己也有这般神力那匈奴统帅就算藏身守卫身后恐怕亦难幸免吧? 只可惜这一切终究不过是想想罢了。 在他分心之际对面盖延赧颜一笑催促道:“子毅休要取笑快去快去我等可是等不及了。” 两米多的大个子居然还会害羞脸红秦慎心觉好笑的收回心绪手提长弓背上箭囊朝众人微一拱手转身朝远处踏去。 众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瞬间只觉似乎换了个人般先前的温润以及些许浮夸全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稳若泰山的凛然之气不由暗觉惊讶同时也收起原有的一丝只闻其名不见其能的轻视之心。 秦慎并不知道他们心中感受他也并非惺惺作态。 这种刹那的转变只不过是他从来都对自己的技艺怀着一种敬畏的态度罢了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技艺都不尊重的话那么他也就再也不可能寸进半步。 而此刻默然前行的他心中所想的则是那日的斩旗第四箭当时他心知如果放眼射箭甚至可能还会射偏是以闭上双眼全凭感觉和意念射出而正是那心无旁骛的一箭也让他的技艺得到升华。 但是那一箭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升华呢?心中还存着些许疑虑的他决定趁此机会再试一遍。 打定主意的他来到百步开外站定凝目朝箭靶看去正中的红心竟似乎比往常更为清晰这种感觉不禁让他微微好奇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比以前更好? 莫非是御风诀的缘故? 虽然心存疑惑信心却是倍增待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与外界完全相同的画面便转身背对箭靶而立闭目凝神刹时再无胜败之虑更无一丝杂念而天地万物亦犹如与自己心意相通般是那么清晰的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体会着这美妙一刻秦慎再不迟疑反手取箭转身便射…… 正文 第050章 相得甚欢 寒风吹在宽大空旷的演武场卷起地上枯草碎屑形成小小漩涡原地飞舞不断。 众人望着远处孑然独立的秦慎心中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古怪滋味他站在那里看似落寞惹人生怜又似超然让人敬重。 他会如何射出手中之箭呢?众人努力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将注意力转到即将发生之事上待到见他背身而立不由眉头轻皱为他担心起来。 要知在场之人纵然不是深谙此道却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哪怕夏竹秋菊亦不例外。 行走天涯之家何来娇弱之辈? 是以众人皆知射箭花样繁多回身瞬发并不少见不过于此凛冽寒风中却又平添几分不确定之因素若是对风向风速预测不准极有脱靶可能。 正担心间只见秦慎静而忽动倏然转身矫健如疾奔的猎豹般瞬间迸发出无穷的力量猿臂轻展取箭搭弦挽弓身姿舒展一派洒然之态还未来得及在心中为这令人赏心悦目的身姿喝彩“铮”的一声箭矢已然离弦而出…… 纵然脱靶恐怕光是这份射箭之风采就让世人难以企及了吧?众人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正要喝彩却见他垂手之弓竟再次抬起“铮”的一声第二箭又出…… 见此情形众人将张口欲出的喝彩之意憋在心中静待下文果不其然垂下的手再次抬起第三箭脱弦疾飞…… 结果如何此刻所有人皆不得知然而礼貌性的尊重喝彩竟也忘了过去众人沉浸在方才三箭之中难以自拔无论最终中或不中。 射完三箭的秦慎睁开双眼发自内心的淡然一笑。 此时结果究竟怎样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无限美妙。 那老狐狸的御风诀还真是不赖!站在原地体会片刻不便让众人久等的秦慎踏步往回走去。 行至一半另一端的仆人已经双手捧靶小跑而回众人围着箭靶看了一阵转头盯向自己满目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不会真的一箭都没中吧? 秦慎暗一嘀咕连忙加快脚步待他走近朝箭靶一瞧心中大定—— 三箭最前一箭正中红心其后两枝箭矢则是直接劈开前箭之箭身钉在箭簇之内。 神乎其技!这是所有看向他的眼光内包含的全部意思。 一旁的夏竹秋菊双手紧绞身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寒风中红扑扑的面孔因兴奋而变得绯红两眼光芒闪烁的瞧着他似欲投身其怀方能一舒心中仰慕以及为他高兴之意却又顾及尊卑身份般原地雀跃难安。 她们虽非深谙箭技但是光那飘逸洒脱的身姿就已令两人身陷其中。 只是当秦慎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她们两人却又慌忙垂下头去故作镇定当真是: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而相较两人盖吴则是此中高手心知这种重复射击之下只需稍有毫厘偏差便不会得来这种结果是以待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钦佩中赞口不绝。 若是再让他们知晓对方乃闭目射箭不知又究竟作何反应。 “侥幸侥幸。”秦慎连连作揖神气内敛又成了那副谦谦君子甚至有点浮夸的模样。 盖吴两人望着他莫可奈何的哑然失笑三人乘兴再回书房抛却烦恼之事尽挑些无关当今时政的奇闻雅事谈古论今言笑甚欢俨然已成刎颈之交。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时间在显然属于前者的三人纵谈阔论中很快便来到傍晚吴汉看了看门外天色意犹未尽的止住先前话题道:“呵!不意想竟转眼已至晚膳时刻我等不妨换个地方再叙?” 谈兴正浓的秦盖二人经他提醒扭头一看果然天已落幕微见泛黑。 “咕~”一阵肚鸣响彻室内三人静默相视片刻旋即不约而同的轰然大笑方觉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走!翠香楼。”吴汉拍掌唤来仆人备马取案上长剑邀两人朝门外走去才行数步却又顿足朝刚起身的秦慎看来。 秦慎随着他的目光垂首打量自己几眼嘴中问道:“有何不妥?” 吴汉笑着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侧墙处取下一柄长剑步上前来递给他道:“子毅难道忘了《礼记》有言‘观君子之衣服、服剑、乘马弗贾’我等外出这佩剑却是少不得之物。” 说着呵呵一笑“当然正所谓‘弗贾弗贾’子毅也就不要嫌弃这应急之物难配你之身份以及神采。” 原来如此!秦慎先是被他的引经据典听了个三分明白待他讲完上下连贯一想就完全明白过来心知这就如后世出门必须干净整洁的道理一样只要干净整洁哪怕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也只会被人尊重反之如果蓬头垢面肮脏邋遢就算全身世界名牌也会被他人诟病。 明白了这层道理当下也是不动声色的笑道:“得亏子颜兄提醒否则便要失礼于人前而尚不自知了。” 谢完伸手接过长剑只觉入手沉重微一打量发现剑鞘之上有一个设计得极为合理的开口玉扣暗叹古人智慧真是无穷时再不及细看将剑斜插束腰之内用玉扣卡住。 出到府门仆人早将马匹备好。 “告知你家主母我今日外出宴客便不在家中用膳让她无需等我。”吴汉在马背上扭头又对仆人叮嘱一番这才赶马在数名随从的跟随下朝翠香楼踏去。 待走得稍微远些盖延摇头调笑道:“似子颜兄这般出入则报嫂夫人不知者还以为子颜兄惧内呢你看我何时出何时归全由得我这才是一家之主模样。” 吴汉不以为杵的笑了笑满含感慨道:“她本是名门闺秀数年来却跟着我颠沛流离没少吃苦身子都熬坏不少说起来我俩亦算患难夫妻对她好些却也应该至于旁人如何看待又理他作甚。” 听他提及过往盖延也不再取闹赞同的点了点头后目露回忆的默然片刻始欷歔道:“回想子颜兄尚住平康坊时我初登贵府还误将嫂夫人错认为府中婢女如今想来愧怍之余却更对子颜兄当日之处境莫名感触几分不过……” 说着展颜朝身后一瞧回首道:“现如今好了子颜兄短短数载便成一方巨贾出入车马随从往来显贵豪客如此变化兄弟看在眼中亦是为你感到高兴。” “往来显贵豪客?”吴汉呵呵一笑反问一句打趣道:“你莫不是在自抬身价又或是故意寒碜于我?若如此今日这翠香楼就由你这显贵豪客来请也罢。” “别别别!”盖延连忙双手拒绝的不停摆了几下复笑道:“就我那点俸禄可经不起你折腾你就当我方才乃癔症发作胡言乱语便好。”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撇过本就是戏言的话题转谈其他。 一众人慢行在入夜前的宽阔大街感受着盖吴两人的相交莫逆秦慎仔细打量昨日入城时未曾细看的古城。 所有建筑是北方一贯有之的大开大合各坊之间阡陌相交通行方便以百计的民居临街而筑青瓦黛墙融入沉沉暮色倍显厚重。 不过或许正如盖延所言许多人外出避战尚未归来是以城内行人不多街道两旁许多屋舍门窗紧闭内无灯火让古城看起来亦平添几分萧条。 再细看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路人发现确实大皆佩剑悠然而行心中正为这个时代的独特礼仪感慨时另一类稍显突兀的行人映入眼帘他们或是挎剑行色匆匆或是抱剑斜倚墙角假寐更或以剑逼人杀气腾腾…… 见此情形秦慎不由一怔然后伸手暗指其中一处难抑兴奋的小声道:“那些便是江湖人士吧?” “江湖人士?”两人循着他所指方向看了过去。 正文 第051章 街议江湖 待到看清所指之人盖延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的回过头来面露不屑道:“那是游侠却并非什么江……嗯?子毅所指江湖又是何意?” 额!这个时代还没用江湖来代之某个特定群体? 秦慎稍一疑惑解释道:“江湖就是指游离于朝堂而又与普通民间区别开来的一个特定阶层嗯……直白而言就是类似游侠的社会他们发现只要有人之处就有江湖而有江湖就难逃恩怨可谓人就是江湖江湖就是人鉴于此他们遂以江湖人士自称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法则却并不理会朝堂制度。” 盖延闻言嗤笑道:“这不就是以武犯禁!” 秦慎面色一红辩解道:“并非尽是如此他们虽快意恩仇却也有自身约定成俗的规矩他们以自身的法制为准则而相互约束并非简单的一言不合便以暴制暴因此巨卿兄口中的以武犯禁亦不过是为数不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之举罢了说起来……” 微微一顿目露心向神往之色道:“小弟倒很是向往那种生活呢。” 言罢心中又道:或许你很难理解不过在后世那可是人人都有一个江湖梦又有谁不想那种快意恩仇红尘作伴的惬意生活呢? 唉!如果早知道有江湖的存在我又何必从军一头扎进江湖反倒自由快活了无牵绊。 “以武犯禁之所在又有何可向往之处?” 这边秦慎美梦刚起耳边却传来盖延对江湖深恶痛绝的抨击之音让他不由为之一顿无奈中力争道:“以武犯禁不过少数罢了巨卿兄亦称他们为游侠而非游盗、游贼又或游寇不正是将他们与毫无规矩危害百姓的盗贼乱寇区分开来?而何谓盗、贼、寇?窃货曰盗害良为贼作乱则寇反之侠言必行行必果一诺千金侠之大者更是为国为民便如郭靖……” 说着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自己情急之下怎么连郭靖都跳了出来连忙轻咳道:“就如战国先秦以及当今不也有诸多游侠为国而战为我等留下一段段可歌可泣之事迹?” 盖延先是点头默认却又摇了摇头道:“‘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诚然如你所言确有为数不多之游侠为国为民不惜身躯然此并不能改变众多游侠犯禁之事实更不能籍此认同游侠之阶层而认为其情可悯……” 言至此处微微一顿看向他道:“遑论如你所言假若数人义举便众人无错那天下百姓皆为国从军纳税一人犯错岂非无罪?” 这话不免有了几分偷换概念的强词夺理之意秦慎举个例不过是想证明江湖亦有其可取之处便如天下百姓这个阶层并不会因少数人的作恶而被否定同理许多人不以为然的阶层也同样能产出杰出之辈。 而盖延则以偏概全以大论小再进而否定全部。 况且秦慎也并非要证明江湖毫无缺陷相反江湖除了是他内心根深蒂固的梦想之外他也承认江湖确实有着无可辨驳的缺点只是对方的这种辩驳尽管看似有几分道理却还是让他实在有几丝不舒服。 不过他的本意也只是要解释后世江湖的含义并非要就此衍生出来的游侠群体争个长短既然两人对此看法完全不同也就再无争论下去的必要是以默然片刻淡淡道:“这不过是我对江湖的理解罢了而真正的江湖则是天下五湖四海就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湖……更多的或许是指一种无奈吧。” 言罢思及自身遭遇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无奈?”盖延不以为然的反问一句仿若非要辩出个是非曲直黑白好歹般道:“我亦有无奈我对使君以及庙堂极为不满若如你所言难道我便要学着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提剑杀向太守府杀往长……” 秦慎见他揪着不放兼且语气怪味之极顿时心中也是怒气陡升正要开口反驳—— “停停停!”一直默然旁听的吴汉连忙出声打断环顾四周后回首瞪了他俩一眼低声斥责道:“又不是多大之事瞧你们这面红耳赤的争执模样有何意义?特别是巨卿兄慎言慎言呐……” 语重心长的告诫两句说完又不放心的再次朝四周张望一遍直至确认周围似乎并无旁人关注此处这才稍觉安心的长叹一声。 两人虽为他言语阻止心中却怨气未消一时气鼓鼓的不再言语气氛也变得有了几分尴尬。 吴汉查看完四周情况回过头来看到两人模样不禁摇头苦笑开解道:“巨卿兄身处江湖之远并无切身体会是以对江湖之事耿耿于怀在所难免而子毅虽身处庙堂心却在江湖故而对江湖不免诸多维护然则江湖为何存在而又究竟如何又岂是我等三言两语能够说清?两位何不各让一步皆大欢喜。” 秦慎见他几近说出存在即是合理这种话语心惊中暗暗咋舌拱手道:“子颜兄教训的是。” 而盖延经他一番提醒亦骤然醒悟自己有点过于陷入非要辩个曲直的执念其实无论有否辩清游侠乃至整个阶层依旧还在那里丝毫不增分毫不减所带来的无非就是几分两人见解不同的烦恼罢了。 想通此节心中烦躁之意尽去的同时展颜与秦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间隔阂泯然。 见两人终于不再似先前般针尖对麦芒冰释前嫌吴汉舒了口气看向秦慎笑道:“子毅每每用词精炼而含义深刻令人回味无穷这两日与你相谈真是让我受益良多呢。” 秦慎连称不敢当心道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的多讲了几个成语之类罢了这种话听在耳中实在是有点刺耳和惭愧啊! “江湖江湖……”对他的谦逊吴汉只是笑笑然后低吟着又细品了片刻扭头道:“若依子毅对江湖之释义却不知我又是否算得上江湖人士?” “这个……”秦慎在他脸上看出几分期盼之意当下肯定道:“子颜兄自然可以算是江湖人士。” “当真?”吴汉脸上喜不自胜嘴中却道:“莫不是子毅为了哄我开心才故意这般说与我听。” 秦慎笑笑没有直接回答道:“真正之江湖人士为人任侠义字当头重诺轻利恩怨分明待友如兄弟对敌怀仁义方……” 说着一时想不起用方而什么、圆而什么来措辞遂捡着脑海中依稀记得的一连串褒奖词语续道:“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方不失江湖侠客之风采。子颜兄出外行走天下五湖四海此为江湖人士之形;入内对待访客真诚慷慨此为江湖人士之神如此形神兼备若说你非江湖中人又有谁是?” 言罢目带征询的反看过去却见两人竟是神情古怪的瞧着自己那反应就像是觉得他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般不由暗暗嘀咕:我难道哪里说错了? 好一会功夫两人终从这种怪异的反应中抽身而出盖延咂了咂嘴瓮声道:“这这不是圣人之标准吗?难不成……难不成江湖竟是圣人聚居之地?” 说完自己都觉得颇有几分滑稽好笑的忍不住嘴角抽动起来。 吴汉虽不至于像他那样不过对他前面的疑问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糟了!看来是引用失当以后可千万不能没弄清楚出处就胡乱引用!秦慎一阵头疼只是如今箭在弦上唯有面不改色的洒然笑道:“所谓圣人亦要看我等如何看待。” 趁着抛出这个话题的时间在心中略一构思从容续道:“不过在我看来凡是品德高尚之人皆为圣人又何分庙堂与否成就高低就如柳下惠坐怀不乱伯夷叔齐耻食周粟如是种种岂非圣人之举?” 柳下惠坐怀不乱在当世已经是民间广为传颂的美德秦慎在武泉军中就曾听曹进等人说过当时自然是微微一笑再用后世的不无恶意妄加揣测不过此刻用在这里却是再好不过而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的事迹在这个奉儒家为尊已有百余年的汉代更是无可辩驳因此盖吴两人面对发问亦是点头认可。 秦慎暗舒一口长气心忖我的娘总算圆过来了一半当下再接再厉的侃侃而谈道:“而我等面对诸多圣人之立德立言又或立功敬佩之余又该如何看待?若依我看我觉得世人更须以之为楷模而竞相效仿以圣人之行为准则要求自己如此之下世间将再无强徒皆为圣人无论庙堂、民间又或江湖将只有名臣干吏、良民亦或侠士这岂非正是我等所愿?” 盖吴两人似有所思的默然小会盖延始深叹道:“立法易依行难纵然此为我愿却终究不过如美梦般只能幻想罢了就如墨子之‘兼爱大同’设想再好最终还是难逃被时间慢慢淹没掩埋直至了无踪迹。” 正文 第052章 初入青楼 感受着他话中的消沉之意秦慎一时无言片刻道:“没想到巨卿兄对墨家亦有深入研究。” 盖延怏怏的嘴角微扬自嘲道:“不过稍有涉猎罢了实在谈不上深入。” 兴高采烈的出府演变成此刻的郁郁寡欢秦慎倒有了几分自责遂转回先前话题宽慰道:“庙堂有忠奸民间有善恶江湖有恩怨此乃个人人性所致并非庙堂民间又或江湖之错而国立法纪世存规矩亦是希望约制众人一心向善奉公守法本意无可置疑至于少数人罔顾法纪目无规矩实乃个人之罪我等不能因此而怀疑法纪是否恰当更不能因所立规矩一时无法达到目的而丧失信心……” 说着想起后世尚算和谐的世界接着道:“而对于少数目无法纪之人我等只需厌而远之群起攻之我相信长此以往此类人终会越来越少直至再无作奸犯科之徒天下大同。” 盖延默然片晌望着前方似自问又似反问的低声道:“会有这天吗?” “会!”秦慎毫不犹豫的回道心中却知这种类似乌托邦的理想想要实现何其之难要知天下最难填的沟壑莫过于人心而**难平自然就离不开各种你争我夺精心算计甚至不择手段只是对于此时此刻的盖延又或所有世人内心存在一丝幻想总好过心如死灰。 盖延见他答得如此坚决自信似乎相信了少许般脸上露出几丝笑意道:“但愿吧。” 言罢闭口不言三人各想心事一时无话清冷的街道只剩下清脆的马蹄声萦绕耳旁。 “今日听子毅一席话真是受益良多。”吴汉率先从沉思中醒来又将“人在江湖人不由己”低吟几遍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配上子毅对江湖的解释此话的意境似乎更深几分。” 秦慎心不在焉的报以一笑再无谈兴。 感受着稍显压抑的气氛吴汉朝两人打量几眼嘿笑一声打趣道:“我今日请两位前去乃是寻欢作乐两位却这般愁眉苦脸不知者还以为我送你们前赴战场呢。” 他的心思盖秦两人自然清楚无比是以打起精神回以呵呵一笑后盖延摇头否道:“子颜兄这话我可不能认同要知稍后我等所去之处难道不是男人的另一个战场吗?” 见他比喻的有趣秦慎吴汉以及周围一众随从忍不住的笑声不止引得为数不多的路人纷纷侧目。 三人笑着交换了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吴汉抚肚平息着笑意一副说不过你的样子道:“算你有理不过……” 顿了一顿拿眼斜睨着他调侃道:“如此说来巨卿兄方才愁眉苦脸莫非是担心战场不敌败下阵来?” “去!”盖延一挺胸膛自傲道:“盖某征战沙场十余载未尝败绩又有何忧?我不过是在为子毅担心罢了。” “我?”秦慎一脸愕然的反指鼻头随后一本正经的拱手道:“不劳兄长挂怀小弟初生牛犊身强力壮更无畏惧。要说真有担忧亦不过是在忧心稍后该如何处置才能不让两位兄长失去颜面而已。” 盖吴两人前俯后仰的哈哈大笑指着他先是感叹后生可畏吾等老矣! 接着却又劈头盖脸的教育他战场厮杀不能光凭一股子蛮劲横冲直撞还要讲兵法策略方能致胜诸如此类云云说到兴奋处更是视路人为无物的抚掌拍腿放浪形骸完全不顾形象。 礼法之下众人难得如此任性而为此刻既已起头干脆抛却身后烦恼高谈阔论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便抵达翠香楼前。 放眼相看长街星星点点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楼前一名四十余岁的华服壮汉看清来人笑脸迎上前道:“欢迎盖将军吴公大驾光临这位是……” 说着看向秦慎却见盖吴二人颔首后并无介绍之意知机笑道:“几位贵人请到里边叙话。” 秦慎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近前的青楼小厮抬头望向灯火下忽明忽暗的牌匾意味深长的感叹道:“话说小弟尚是首次来这种地方呢。” “不会吧!”下马正在整饬衣裳的两人齐齐惊讶的看向他吴汉怪笑一声紧盯道:“子毅莫非还是……” 话虽未尽其意不言自明。 “怎么会!”秦慎面色一红连忙否认说完却见他俩只是摇头表示不信遂心下发狠补道:“我的手段便是你两位都拍马不及。” 盖延啧啧道:“是吗?那要比过才知。” “比就比。”秦慎硬气的回了一句大无畏的率先朝内踏去富丽堂皇的古代青楼跃然呈现眼前。 宽阔的大厅铺满柔软的地毯上方对称的悬吊着数盏由几十个红色灯罩组成的灯具灯光摇曳将厅内照得灯火通明。 厅中则摆放十余案桌此时已有近半被人占据正倚红偎翠的大肆手足之欲。 顺着大厅正中楼梯往上十余阶则是一分为二的阶梯连接二层回型走廊廊后包厢林立栏梁间雕梁画栋描绘金线悬着盏盏灯笼厢内隐约可见人影闪烁欢声笑语当真是好一派—— 奢靡气息。 暗暗咋舌感叹间吴汉等一众人在壮汉的迎领下亦鱼贯而入立在身侧。 此时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材保养极好兼且刻意打扮的妇人以醉人风情一步三摇的迎上前来未语先笑道:“哎哟奴说今日怎地喜鹊老在屋外枝头叽喳不停原来竟是盖将军与吴公将要大驾光临。” 吴公?蜈蚣? 先前门外不曾注意的秦慎此刻听着这娇嗲的称呼想象着一条蜈蚣逛风月场所的模样忍不住的轻笑一声。 青楼中摸爬滚打之人早已练就出一双非凡眼力。 老鸨自他刚踏入厅内那一刻起便已发现只是熟客登门自然要先客套几句再做引见不过此时见他出声若再装作未曾看见不免显得怠慢遂装出一副刚发现他的样子立刻笑道:“呀这位公子俊雅非凡却不知又是哪家贵人?” 说话间便亲热的贴了上来倚靠身旁。 秦慎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笑嘻嘻的将她一把揽住调笑道:“当然是你家贵人不然又怎会来到此处?” 盖吴两人看着他娴熟放纵的手段顿时面面相觑这—— 这就是他说的初入青楼?那我们又算什么? 老鸨猝不及防下差点站立不稳身子更是被他暗地一下弄得微微发软便也顺势软绵绵跌靠怀中含羞带媚的低笑道:“不曾想公子原来还有这般手段。” “我手段可多着呢。”秦慎说笑一句瞥了眼神情古怪的盖吴两人趁老鸨还未言语轻捏一把以示提醒扶起她身子笑道:“好了莫非还要我等站在此处与你谈情说爱不成?” “原来公子竟是嫌弃奴家风华不再。”老鸨幽怨的斜飞一眼无限委屈。 装嫩果然是从古至今毫不例外!秦慎强忍不适暗叹的瞬间老鸨又已换上万种风情笑道:“吴公是否依旧去老地方?那处正好无人。” 秦慎暗地摇头一笑风月之人还真是有趣! 听她问起两人从先前的微微失神中醒来吴汉点头允诺留下随从在一楼大厅饮乐在老鸨的陪伴一侧下登上楼梯朝二楼走去。 趁此间隙吴汉故作责怪的轻笑道:“没想到子毅竟是花中老手却将我俩骗得好苦。” 秦慎呵呵一笑道:“小弟哪敢欺瞒两位兄长只是假若来到此处还扭捏作态岂非徒然让人看了笑话。” “公子果然性情中人。”老鸨闻言讨好的称赞一句。 来到包厢坐定老鸨热情道:“不知三位贵客要唤何人伺候?楼内新到一批娇艳处子奴还专门为将军与吴公留下几位却不知今日是否品尝?” “处子不解风情又有何滋味唤碧萝过来伺候。”盖延大咧咧道。 秦慎心中巨汗就连盖延如此正直之人都对女子待若无物看来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虽然比明清要高却也恐怕高不到哪去。 暗叹间吴汉也点了个女子名称然后探询的向他问道:“子毅呢?” “我?”秦慎醒转随口答道:“随便就好。” 吴汉点头正要开口盖延却似突然找到了什么把柄般啧啧叹道:“子毅果然是花中老手无疑光是从这来者不拒就可窥见一斑子颜兄看来我们确实落了下乘。” 看他一本正经又摇头晃脑的说得有趣几人顿时哄然大笑。 秦慎脸色一红暗道什么跟什么啊! 盖延却不管他兴致高昂的冲老鸨吩咐道:“那就给子毅来一位处子吧我听闻老手与我等童子大为不同最爱尝鲜你且下去挑一位姿色绝妙之人过来伺候可千万莫要让我这兄弟失望。” 又是一阵起哄的笑声老鸨款摆而退。 不到片刻便有女婢垂首目不斜视的端着酒食进来摆上案几然后躬身悄然退下目睹这一切想着后世的某些服务员啪的一声将碗碟摔在桌上扭头就走对比之间更多的则是感叹古代社会尊卑等级实在太过严明。 想到此处时吴汉与盖延已经举盏预说祝酒词于是连忙收拢心绪倒酒端盏共贺。 正文 第053章 仗义出手 三人已成至交贺词自然不会繁冗简短一番相贺门帘外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秦慎侧首看去两位轻纱覆体若隐若现的妙龄女子轻盈踏入室内。 还真是豪放!感叹之际两名女子先是朝他福了一礼旋即未语先笑的仿若久别重逢的情人般迫不及待的轻唤着分别坐入盖吴怀中低怨含嗔的诉说着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把盏劝酒尽显妖娆之态。 只是尽管如此秦慎还是能感觉到两女媚眼时不时偷偷向他飘来显然芳心对他亦很感兴趣。 咳!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秦慎回首避目自斟自饮。 这时老鸨领着一位同样轻纱覆体的女子掀帘而入乍眼一看只觉身材高挑气质秀雅全无半点风尘之味不过螓首低垂难以看清面容是否姣好。 盖吴两人听到动静侧首相看一瞬间亦是被她的气质和裹在轻纱内的胜景引得呆了一呆然后抛给秦慎一个算你小子今日有福的眼神。 当然还有一丝丝幸灾乐祸。 因为无论是谁只要瞧见这女子垂首含胸双手绞在一起战战兢兢揉搓轻纱的模样就知道今日这福可未必是那么好享。 老鸨朝几人先是谄媚的笑笑旋即一扯那女子衣袖低声道:“你看我有否骗你?你可曾见过像公子这般俊雅风流之人?” 女子闻言下意识的抬眼一瞥旋又楚楚可怜的垂下俏目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老鸨见状眉头微皱现出一丝不愉之色却也知此处并非发作之地连忙又换上一副笑脸扯着那女子上前将她一把推入秦慎怀中谄笑道:“云烟尚是初次伺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云烟?咋不叫苏烟卷烟香烟旱烟呢。 秦慎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脑回路究竟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女子的神情让他心中生出不忍没了那种寻欢作乐的想法所以才会这般胡思乱想只是当身体感受着薄纱下肌肤接触带来的阵阵**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在她紧致的腰间轻轻一捏。 云烟如受惊的小鹿般猛然一个激灵让秦慎刚刚升起来的一丝兴趣再次荡然无存将她扶至身侧笑道:“你尽管放心便是。” “你看看碰到多好的贵人稍后还需悉心侍奉你可知道?”老鸨喋喋不休的剜了云烟一眼随即换上一副笑脸道:“那奴就不打扰公子尽兴了。” 言罢不放心的再警告云烟一眼这才退出室外。 待老鸨身影消失不见秦慎看向盖延吴汉见两人在甜言蜜语以及频繁劝酒下早已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实在不好打扰对方只得无所事事的侧首看向身旁女子。 颔首间玉颈修长不施粉黛的脸庞弧度优美圆润鼻梁挺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肌肤嫩滑吹弹可破唯独一双纤手却紧张的捏着衣裳下摆微微搓弄端的也算个惴惴不安清新秀丽的美人儿。 只是看到对方这般惊惧模样他又哪里还有半分兴致。 来这种场合本来讲的就是你情我愿就算百般不愿总也得强颜欢笑吧?这样杵着像根木头似的又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强抢民女呢。 秦慎暗诽一番却也不再碰她分毫。 他虽非什么道学之家在后世对待这种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却也并非好色之徒如果面对女子还要用强逼迫他觉得确实也没啥滋味可言。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挑个历练数年的妖艳女子到时还不是要怎样就怎样任他百般摆弄不说说不定还会主动**哪会像此刻般尴尬相对等结束宴席怕是少不得又要被两位兄长取笑一番。 秦慎苦恼的喝了盏淡酒正要再沏时—— “奴……奴……奴家伺候公子吃酒。”云烟声如蚊音的嗫喏说完紧张的身子却半分未动反而不断的发起颤来。 见此情形秦慎心下一阵恻然叹了口气没话找话的柔声道:“你叫云烟?” “嗯。”云烟头也不抬的轻嗯一声。 “云烟云烟……过眼云烟……”秦慎一时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顺着她的名字无心的低吟几遍随口道:“秋风雪月天花竹鹤云烟。倒也有几分意境你这名字谁人所取?” “我……”自他说出首句云烟陡然仰面定定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直至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又立刻垂下头去轻声道:“奴家自取。” 自取?难不成还是什么饱读诗书的名门闺秀?秦慎心中一动却也没有深问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尽量温和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云烟垂首默然不语过了小会一动不动的肩头微微抖动起来仿若说服自己又似说与他听般凄然道:“躲过今日又如何能逃过明日?” 言罢犹豫片刻伸手猛下决心般取过酒勺拿过酒樽盛酒然后举到他面前梨花带雨的抽噎着道:“公子请。” 一时间秦慎被她这反常的行为弄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两人就此僵在当地而这次的动静实在太大竟引得其乐融融的盖吴几人纷纷侧目看来。 “公子莫非厌弃奴家?”云烟啜泣着举盏过顶对视中泪眼朦胧。 见此情形盖延吴汉满是恶趣味的看着他另两名女子虽不敢过于表现出心中的有趣神情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静待事态发展。 对着盖吴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眼色秦慎无奈的双手一摊叹息着接过酒盏一口饮尽再看去时两人早已深陷温柔乡搂着怀中美人继续风流去了。 没人性!秦慎腹诽一句忽觉怀中软玉温香一片却是云烟又学着旁人那样挤靠怀内。 至此纵然温玉满怀腿股相依带来阵阵蚀骨**感觉但那仍未完全停歇的抽泣以及发颤的身子只让他觉得自己就如黄世仁一般又哪里还有太多心思去做他想。 唉!我终究还是个后世人啊! 要是当世思想是不是应该早就趁着投怀送抱的机会将她上下其手?那我现在是否应该顺应大流免得格格不入让人瞧出破绽? 天人挣扎之际忽然一把尖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透过大厅传入此间将他从纠结中解脱出来:“吴兄!不曾想你今日竟也有如此雅兴!” 秦慎扭头看向吴汉很难弄清此中状况不过只一秒功夫他就完全明白过来。 吴汉闻声色变猛然推开怀中女子起身步到窗前推开窗户全然不似老友相见般中气十足的朝对面喊道:“邱兄不也正好如此!” “哈哈……”对面那人如夜枭晚啼般极为刺耳的笑了一阵解说道:“邱某在此设宴款待蓟州楚大侠方才得闻吴兄亦在此处楚大侠知你剑术了得一时技痒故而令邱某叨扰还望吴兄勿要见怪。” 吴汉毫不犹豫的呵然一笑道:“好说稍后楼下见!” 古代约战这么直接爽快?诧异中秦慎看着转过身来面色陡然变沉的吴汉回到案几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邱真那竖子!胆小如鼠却仗着兄长在长安为官嚣张至极。”吴汉恨声言罢看着他面色稍缓的解释道:“我与他有些过节。” 秦慎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的转而问道:“这楚大侠又是何人?” 吴汉从气恼中渐渐冷静下来俯身取剑斜插腰际道:“想来应该是楚贺无疑蓟辽一带极为有名的游侠剑术了得自十六岁云游四海至今十年未尝败绩。” 秦慎再了解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子颜兄可有把握?” 吴汉思索片刻面色沉冷的摇了摇头。 “理他作甚!”盖延说着站起身来面带不屑道:“此事不如由我出面就他那些所犯之事便是杀他十次亦不为过。” 吴汉闻言摆了摆手拒绝道:“巨卿兄难道忘了来路所论之事?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此事实不便以官寺身份解决先且不说他那兄长及后可能对你不利光凭这种挑战官寺就不便干涉。” “你……”盖延见他拿江湖说事一时为之气结。 吴汉宽慰的冲他笑笑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巨卿兄放眼天下无论军民若有不敢接受挑战者你又可曾见过谁还有立足之地?今日就算我在你出面之下得以保全此后又有何面目再在渔阳苟且偷生?” 盖延默然无语只因当世风气如此对方所说全是实情。 秦慎静静听两人说完目光忽闪手按案几长剑倏然起身道:“既如此不如让小弟来体验一把江湖之快意恩仇如何?” “你?”两人异口同声的扭头相看目中尽是诧异。 秦慎懒洋洋的回以一笑道:“怎么?莫非两位兄长信不过我?” “这……”盖延与吴汉迟疑的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与不确定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作答要知此乃生死相搏实在容不得半点儿戏。 “好啦!”秦慎笑了笑收起玩笑之态道:“小弟也算见惯生死屡遭大难之人因此比任何人更懂得生命之宝贵若无十足把握我从不会拿自身性命去尝试冒险如此说两位兄长是否可以稍微放心少许?” 看着他认真之下的那份自信以及劲装下陡然而生的如猎豹作势欲扑般充满力量的矫健身姿与面临挑战却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畏惧的洒然气概两人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一种信心默默点头。 秦慎哂笑道:“你们这般模样却是同意还是不信呢?” 两人又是点了点头。 那边厢云烟面色微红的捧盏上前拜道:“奴家预祝公子旗开得胜!” 正文 第054章 青楼比剑 对于云烟突然的转变秦慎微觉诧异却也无暇思及其他接过一口饮尽后邀上盖吴两人掀帘而出朝楼下踏去。 同一时间走廊对面时机拿捏极为准确的走出另一行人目光落在己方三人身上相向而来。 秦慎心知这应该就是今日对手不由将对方几人暗暗打量。 领头之人是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尽管笑容满面却难掩一脸奸诈狡猾之气令人生恶。 身侧相随的则是一个身穿武士服脚踏平底履中等身材体型极佳的英伟青年行进间步履平稳目不斜视卓尔不群中透露出无尽的傲气与自负。 年少成名未经磨难又有几人能心如止水?秦慎嘴角微撇对随在两人身后难以看清模样的几人再无兴趣心底暗自思量稍后应对之法。 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其实并无十足把握方才在室内的信心满满不过是想给盖吴两人吃颗定心丸以便引战上身罢了。 而至于为何明知可能不敌仍做这个决定当然也并非是他一时兴起真想体验一把江湖感觉。 在他看来若拿江湖和性命相比还是让江湖在心中继续维持一个美好的梦想似乎更好只是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打算。 他随瞿寒学剑至今两月有余也曾私下问过以自己如今的剑术在当世能算什么水平得来的答案是瞿寒淡淡回道:“二流。” 二流是什么水准他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从军数月他除了战场厮杀与瞿寒切磋还从未拿剑与任何人单打独斗过。 “若非你有先前的摔跤技术以及触类旁通的箭技恐怕三流都很难达!”瞿寒之后的这话让他心中更是好奇迫切希望能够寻个当世真正的剑客切磋一番衡量自己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能错过? 而相较于好奇更为关键的是他知道剑作为这个时代携带方便的一种防身兵器剑术是否精湛尤为重要至于如何让自己的剑术不断进步在他想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挑战。 如今在御风诀带给他的敏锐感知下他相信自己也已经到了更进一层的时机。 短短两段走廊两队行进得不疾不徐的人群很快便在阶梯处相遇。 在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希望走在他人之前这是一种权利和身份的象征邱真让人难以察觉的稍微加快了脚步将要踏出步伐时还不忘丢给三人一个得意而揶揄的眼神却刚好对上盖延以及秦慎极其冷厉的一视不由的就是心中一颤脚下亦是为之一顿。 三人转过楼梯拐角率先朝大厅踏去空留邱真呆立原地脸色变了又变。 大厅内此时两队随从拔剑相向并未退去气氛紧张早先饮酒作乐的欢客已经纷纷揽着怀中美人躲往一旁仆人小厮正小心翼翼的避开剑拔弩张的两群人撤开案几紧张有序的为稍后比试腾出地方。 看这忙而不乱的架势想来青楼斗殴乃稀松寻常之事啊!秦慎心中感叹间吴汉示意随从撤去架势。 这时邱真等人亦来到大厅相对而立欢客们知机的从一侧绕往二楼走廊凭栏而立一则方便观战二则以免误伤。 渔阳城最大的两位富商大动干戈以武平事让他们兴奋中有了更多期待。 待到稍后回府亦或各奔东西这将是他们对旁人最大的谈资。 窃窃私语中大厅腾出了一个百余平米的空间四周以及二层回廊挤满观战人群。 邱真趾高气昂的顾盼一圈想象着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灭掉对方威风心中得意之极回首迫不及待的戏谑道:“吴兄这便开始如何?免得耽搁太久败坏了众人玩乐的兴致。” 吴汉厌恶的眼皮一翻正待要言秦慎抢先一步淡淡道:“家兄剑术非凡又岂是随意一人便可挑战且先过了在下这关再说不妨。” “你?你是何人?我可未曾听说吴兄何时有……”邱真说着不屑的拿眼向他打量却骤然迎来对方的冷眼回敬顿时在那森然寒芒逼视下心惊得连反问的话语一时也接不下去连忙强自镇定又语无伦次道:“你……你又有何资格与楚大侠一战?” 言罢立刻扭头避开摄人目光看向吴汉心中陡然一松的同时暗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眼神竟如此可怕心悸间咧嘴一笑缓解方才尴尬这才朝吴汉奚落道:“吴兄莫非方才被人掏空身子这才找人代战?若是如此我这倒是有些妙药不知吴兄是否需要呢?” 只待他满是猥琐不堪的说完身后随从附和的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 “锵!”主辱臣死吴汉的一众随从怒拔长剑踏步上前而对方亦是毫不相让立时止住笑声抽剑相迎一时长剑出鞘之音不绝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吴汉面色阴沉的变了数变心中猛下决定时秦慎置周围紧张气氛仿若未睹的懒洋洋道:“却不知云中秦慎是否有资格向你挑战?” 秦慎?四周传来一阵动静不小的骚动。 而听到这个名字邱真亦是一愣后面色惊疑不定的看了过去直到对上他那耐人寻味的征询目光虽然不复先前的森寒杀意仍让他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冰冷寒意。 树的影人的名。 在这个崇尚个人武力的时代秦慎这个名字在民间经过二十余日的传播早已变味无论抗匈英雄还是杀人狂魔都不可否认的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在边境城镇尤为如此。 很显然邱真听的可能是另外一个版本。 不过秦慎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众人微一疑惑之后再看向他身侧的盖延心中已肯定眼前此人就是秦慎无疑于是纷纷闭口不言顿时厅内鸦雀无声。 传说中的恶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恶魔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 尽管秦慎在传言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汉英雄可谁又知杀人不眨眼的他是否会一怒斩尽众人呢?还是小心为妙以免惹祸上身众人噤若寒蝉的如是想道。 邱真亦是这般做想。 而就在他胆战心惊左右为难暗恨流年不利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时楚贺踏前一步抱拳淡然道:“原来是秦将军既然将军有意在下乐意奉陪。” 见他自作主张应战邱真从发愣中醒来不满的盯视一眼却换来了对方的视若无睹。 “如此甚好。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慎抱拳回礼中说着玩味的看了邱真一眼续道:“我这人比试向来有个爱好若无此举任何比试对我而言皆是乏味。” “嗯。”楚贺没有表现出丝毫好奇或者诧异的平静道:“将军请讲。” 看他面对自己的预设疑问情绪古井不波秦慎心中渐渐重视起对方面上却依旧那副懒散模样笑了笑解释道:“亦非特别嗜好不过是所有比试皆需彩头罢了。” 楚贺点了点头皱眉看了眼怯懦难言的邱真不冷不淡的代答道:“却不知将军此次又需什么彩头?” “所需甚小。”秦慎轻描淡写的耸肩一笑颔首朝邱真一点道:“只需他将方才那些所谓的妙药全部吃掉就行当然……不近女色!” 话音刚落四下里传来一阵猥琐窃笑却又急剧平息。 人人寒意陡生的想道:这秦慎果然如传闻般狠厉阴毒!你看这谈笑间就想让一个男人就此废掉哎哟我还是安静看戏便好免得哪里招惹到他惹祸上身! 这边邱真闻言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于他突然莫名卷入决斗其中他感到无辜至极在他看来楚贺应战不过是他自己的事罢了与他又有何干?有心想要辩解告饶可是摄于秦慎威势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而楚贺则是面色变了一变旋即淡淡道:“待将军赢过再说不迟。” 秦慎洒然一笑自信道:“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在下亦是。” “好!”秦慎深看对方一眼点头道:“稍后莫要反悔便好。” “若是将军得胜在下便是为你监督又有何妨?”楚贺不紧不慢的言罢满面傲色。 至此秦慎也知十年来历经无数决战的对方心智沉稳很难用言语扰乱遂“噔”的一声驻剑于地正容道:“那便开始吧。” 楚贺点头转身朝远处踏去。 众人心知大战在即连忙拖着失魂落魄的邱真退至阶梯之上宽阔的大厅中只剩决斗两人。 楚贺傲然挺身而立修长的手指按住剑柄再无其余任何动作。 秦慎再深看对方一眼手驻长剑缓沉双目凝神静气心无旁骛间顿时那种至静至极的灵敏触觉似乎在他每一个毛孔四散开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与美好。 在这人员众多屏息凝气的翠香楼内他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心跳之音然后是那众人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脏声甚至虫吃鼠咬的动静最后他捕捉到那唯一一颗就如自己般平静的心跳。 他能感受到楚贺依旧不动如山。 身为一个游历天下长达十年而从未有过败绩之人楚贺知道何时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而从一开始到此刻他发现对方虽然闭目相对却是毫无破绽。 时间在双方各具神态的架势下一分一秒流逝虽未交手但这种山雨欲来的迫人气氛却感染到每一个人让观战众人压抑到几乎难以喘息。 就在众人担心他俩尚未决出胜负自己便会憋死过去时楚贺蓦然动了—— 他踩着轻盈的步伐疾冲向前并悄无声息的拔出腰间长剑挥了出去。 秦慎一直感受着那颗平静的心跳直至它陡然“砰”的一下加剧跳动便倏然睁眼而此时对方亦不过才刚刚起步而已。 明亮的灯光下寒芒一闪剑势划喉而来秦慎翻转驻地长剑后发先至的朝颈部荡去却见楚贺不等两剑解除剑随意动的手腕一翻手肘一缩一伸变招改为疾刺自己肋部。 见来势凶猛秦慎担心力有不逮连忙伸出左手持住剑鞘再次挡去。 而此时楚贺一剑已然势尽闷哼一声不待两剑相交猛然缩手踏前一步挺腰借力刺出手中长剑准狠无比的继续疾刺他左肋。 被逼之下秦慎只得退后一步抬剑挑向袭来的剑尖勉强荡开对方长剑。 趁此良机楚贺再不犹豫大喝中身形有如电闪的双手握剑斜劈而下再将他逼退一步后丝毫没有停滞的转动双腕从另一侧狠劈对方不给他留下半分喘息空间刹时道道剑影排山倒海将他完全笼罩在寒芒之下。 伴随着“铛铛铛”的两剑交击之声众人心惊动魄的只见秦慎剑未出鞘便在对方狂风暴雨的猛攻之下或挑或拍一一化解虽然步步后退却又安然自处不免暗暗点头称赞杀人狂魔果然非同一般。 盖延以及吴汉却是眉头紧皱秦慎亦是有苦自知。 他在对方的狂攻下全赖御风诀的灵敏触觉才得以见招拆招然而如今早已疲于应付若是再无挽回之势恐怕稍后就要横尸当场。 再次身体后仰勉强避过对方直取胸口的凌厉一剑秦慎心中难免将瞿寒骂了个整遍。 当日跟随瞿寒学剑他也曾问过为何只教自己杀招却不教半分防守之道瞿寒只是淡淡反问:军中对决何须防守? 亏他当时还觉得颇有道理直至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江湖决战远远不同于阵前厮杀。 其实既知自己不懂防守起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凭借攻势一鼓作气杀得对方丢盔弃甲然而对方平静的心跳让他明白若是对一个几无破绽的人胡乱出手只会让自己破绽更多便决定凭借那一丝灵敏触觉先防守一阵再予以反击。 然而事情之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而这心念电转的片刻他已被逼至阶梯之下退无可退形势危急。 面对再次劈来的长剑秦慎主动斜退一步脚踏阶梯猛然缩身用力一蹬顾不得形象美丑的就地滚将出去险之又险的脱离战团同时—— “锵”的一声已然身在数米之外的他倏然而起扭身手拨剑鞘疾射对方。 楚贺侧身避开正要回身相迎时秦慎已经由守改攻双手举剑大踏步疾冲上前毫不犹豫的朝着对方当头便是一劈。 看着来势凶猛的一剑楚贺连忙化攻为守抬剑格挡。 秦慎不等剑招用老双手猛然向后一缩借助身体前冲的气势变为平刺及至对方双手压剑正要将他的攻势化解时不等长剑刺出再次手肘一翻改从左侧斜劈而下终将对方逼退一步。 如此粗豪的连劈几剑楚贺早先的威风再不复见剑法难施人也被逼至台阶之下形势完全调转。 秦慎趁热打铁的再次长剑右劈而下同时飞出左脚猛踢对方腰际。 至此楚贺左右退路全被封死眼见就要非死即伤之时他亦是了得学着秦慎那般猛然缩身从劈来的长剑下方以毫厘之差堪堪躲过并借助台阶一蹬之力向远处滚去。 秦慎心中嘿然冷笑。 让对方走自己的老路乃是他精心算计的结果是以当他左脚落地身子已然摆正朝向对方脱身之处当下毫不迟疑的踏步疾冲过去趁着对方刚刚起身还未完全摆开架势的瞬间再次迅猛当头狠劈。 “铛铛铛铛……”十余剑狂攻之后准备不周的楚贺蹬蹬蹬连退十余步。 而此时秦慎左臂也传来一阵疼痛心知创口可能崩裂的他不敢纠缠过久再次踏前一步一声大喝全力当头疾劈。 “叮!” 伴随一声脆响楚贺急速闪身后避半截长剑掉落于地弹了数弹发出一阵金鸣之声。 秦慎双手持剑斜指地面停住身形不再进逼。 片刻楚贺失神的断剑脱手落地苍白的脸庞上额头至眉心处隐隐现出一条淡淡血痕。 “莫要忘记彩头之事。”秦慎眼神复杂的将他打量小会丢下这样一句收剑转身而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大局虽然已定但是杀人狂魔的名号无疑在众人心中又增添了几分分量震慑于他的威势众人实在不敢喝彩喧哗。 “子毅不仅箭技了得剑术更是非凡呐。”看着迎上前来的秦慎盖延吴汉放下心头大石哈哈笑罢又解气的轻笑道:“彩头更是妙不可言。” “侥幸侥幸。”秦慎伸手接过云烟递来的剑鞘心知此次得胜确属侥幸。 三人再一番称赞谦逊吴汉笑道:“我等也别站在此处打扰旁人雅兴不如先回厢房再好好庆贺一番。” “时辰已然不早不如回府再做打算?”秦慎实不愿再在此处多呆哪怕一分一秒。 吴汉点了点头赞同道:“也好此处有人打扰却也耽误我等三人亲近。” 此时一众也已站了出来三人转身正要离去却听一旁云烟忽然低语道:“秦将军何不留在此处饮宴哩。” 三人闻言讶异的向她看去只见她垂首间满面绯红的含羞细声又道:“还望将军全奴家侍奉之意。” 秦慎霎时愕然不已。 投怀送抱?上?还是不上? 正文 第055章 形象代言 短暂的错愕过后面对云烟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秦慎眼神复杂的将她细审片刻始淡淡道:“云娘子何苦如此?” 云烟低垂螓首瞧着自己脚尖一副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模样默然不语。 秦慎不忍再说狠话立在原地微一沉吟叹了口气扭头道:“还烦子颜兄稍后为她赎身放返归家……” 吴汉被这一时的变故弄得有点迷糊理不清两人到底已经发展成何种关系不过听到他的请求还是立刻点头答应。 “我们走吧。”秦慎见事情办妥出言邀上两人正要离去云烟忽地娇躯一震仰面急切道:“奴委实并无它意而是真心仰慕将军既然奴迟早都要……那又为何不侍奉于将军这般文武双全之英豪呢?” 好一个察言观色心细如发的女子!秦慎顿住将起的脚步暗暗感叹恐怕在我将她内心猜个明白之时她早已将我的性情与想法也瞧了个洞若观火吧? 只是难道她不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旁人将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吗? 那么我如此凭空猜测她的想法又是对吗? 秦慎一阵心烦意乱被这种简单的生活仍要费尽心机惹得烦闷不已想要甩手就此离去却又见对方说着便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顿时心中一软耐下性子神色放缓的好言劝道:“此处实非你能生存之所在你若愿归家我便请子颜兄为你赎身你……” 言至此处忽然又想起一事遂转头问道:“此处是官是私?” 得到是私的答案后点头回首续道:“你若愿留此处就当我全没说过至于我……我今晚委实不能留宿于此若问缘由你……你就当我亦有自己不得已之苦衷吧。” 几近掏心的感慨言罢直视垂首不语的云烟接着道:“是去是留你自己选择。” 云烟似乎很是挣扎的犹豫片刻终仰面对其凄然一笑心如死灰道:“既然将军看不上奴奴又有何颜面承将军大恩?奴……奴恭送将军。” 说完轻轻的福了一礼低眉颔首不再言语。 “既如此……”秦慎内心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落魄而又稍显高傲倔强的女子暗地一叹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迈开步伐对盖吴二人道:“那我们走吧。” “诶诶诶!”吴汉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笑眯眯道:“得亏子毅提醒我才想起这段日子你嫂子总是抱怨身边缺个可心人伺候我看这位娘子很是不错这便赎回去陪伴拙荆也免了我耳烦之恼哈子毅稍候片刻。” 这!秦慎见他张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知对方多半会错意思连忙反手抓住他手臂低声道:“兄长别闹!我绝无此意!” “嗯?此意?何意?”吴汉佯做疑惑不解的反问两句这才顿悟般哂然一笑解说道:“我真是赎回去陪伴你嫂子你可不要多想咦难道你还真有别样想法?” 额…… 秦慎反被他噎了个不轻看着他装傻充愣的模样恨不得就地按住痛打一番可是对方说找侍女他也确实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什么只得将一腔憋屈窝在心中。 而吴汉也对他的反应也视若无睹径直高声呼唤老鸨。 “在此在此!”忙不迭的应答中老鸨从人群中挤出朝三人讨好的一笑整理着衣裳上前大礼揖道:“见过秦将军见过盖将军吴公不知吴公有何吩咐?” “你少来。”吴汉心觉好笑的摆手调侃一句问道:“红娘子替这女子赎身需多少钱?” 红娘子听到问话先是灿烂满面的殷勤一笑却又看了云烟一眼显得为难之极皱着个脸大倒苦水道:“吴公你也知晓似云烟这等姿色假以时日必是渔阳花魁无疑奴好不容易才从他处所得还指望着她能够为奴挣些名声哩如今……” “咳!”一声轻咳让红娘子的即兴表演顿了一顿待到看见吴汉使了个眼色指向秦慎心中霎时一个哆嗦也不敢继续诉苦的转口道:“如今既承蒙秦将军看……” 嗯?秦慎听着很不对劲一愣之间眼神就投射在她身上。 先前一幕红娘子自然听了个清楚无比此刻见他目光投来又是一慌以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临机应变接道:“看她可怜大发善心为她赎身而吴公亦刚好缺个婢女奴就成人之美将其送与吴公只是……” 说着欲言又止的扭捏作态颇为不好意思又满含期盼的道:“只是……只是奴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秦将军能够答允再或吴公帮忙说项一二。” 这话倒让秦慎提起了几分兴趣感到好奇与吴汉对视一眼后道:“何事?” 红娘子期期艾艾的讨好看着他过了小会才鼓起勇气小声征询道:“奴想将翠香楼改为常胜楼还望秦将军应允。” “噗~~”秦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忽然发现这个时代哪怕风月之人也实在有其可爱之处。 面对他的哑然失笑红娘子忐忑不安的立在原地看向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委实有点拿捏不住他的真实想法。 “咳!”秦慎轻咳止住笑意道:“红娘子你这楼叫常胜楼也好得胜楼也罢只要不叫秦慎楼又与我何干?再说我倒觉得翠香楼很是不错至少生动贴切嗯……难道你就丝毫不担心改名后生意反而凋敝?” 见他没有任何推拒就答应下来红娘子立时欢容满面喜滋滋道:“多谢将军将军或许有所不知若……” 红娘子兴奋之下正要口无遮拦的说出若是众人知道这是你逛过的地方生意能不好吗?却又马上醒悟最好不要将两者关系挑明连忙改言道:“若是男人来这种地方谁又不希望能够常胜呢?奴倒觉得改名之后生意只会更好。” “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就祝你生意兴隆。”秦慎也不挑破对方心知肚明的呵呵一笑后故作担忧的意有所指道:“只是难道你就不会担心因此而失去或得罪某些豪客吗?” 一番接触红娘子发现他并非如传言中的那么可怕反而让人觉得十分亲近胆子也就变得大了起来。 听到问话她先是心生一阵感激接着抛了个妩媚的眼色踏前几步贴身靠近娇嗔细语道:“这还不是将军办的好事倒让奴以后少赚些许哩而他经将军如此一弄恐怕以后再难风流快活你个坏人快说如何补偿于奴?” 红娘子说着渐渐进入角色拿出**男人的那套本事变得有了那么几分肆无忌惮。 秦慎心觉有趣垂首看着她淡笑道:“你希望我如何补偿?” “罢了!他那人向来吝啬之极远不如吴公出手阔绰就他那些赏赐奴还看不上眼哩至于心生怨恨之事谅他也不敢寻上门来因此奴不需要将军补偿不过……”红娘子极懂分寸的说着话题一转仰面看向他满含真诚道:“不过奴真心希望公子今晚留宿此处心中无须有任何负担。” 言罢将身子娇弱无力的倚靠在他怀中。 看来不只我有这种想法!秦慎斜眼微瞥身旁怔怔瞧着他俩内心不知作何想法的云烟低头对红娘子耳语调侃道:“我看你是居心不良想要将我骗到榻上以便日后为你与常胜楼哄抬身价吧?” “公子实在太过聪慧竟将奴的心思看得一览无余。”红娘子一副被看破的样子在他怀中不依的撒娇片刻始轻叹一声幽幽道:“若论钱财奴早已攒够身后财物唯有良人何方却是难觅奴是真心想要侍奉公子除此别无他求公子就应允奴之所请给奴留下一个美好回忆好否?” 说完仰面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恳切。 从她的话语中秦慎听出这个职业的许多无奈随她感慨一阵垂首细审她岁月雕琢容颜渐逝却依旧很有韵味的面庞道:“红娘子你很迷人不过我曾听闻未曾得到的才是最为珍贵美好以我所见不如就让这次相遇成为我俩美好的回忆如何?” 红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意黯然点头。 “好了。”秦慎只作未见的将她扶起笑道:“我这便与两位兄长回府去了若再在此耽搁我真担心旁人会将我群殴致死。” “你可是杀人如麻的秦将军他们畏惧你尚且来不及哩又怎敢对你动手?” 红娘子毕竟见惯风月既然明知事不可为很快就从先前的失意中脱身而出顺着他的目光四顾周围许多尚未落座的欢客笑着打趣一番又嘴角一撇的不屑道:“让他们再多站一会亦是无妨这些人越是这般吊着对方他们只会更加心痒难耐稍后才会挥金如土哩。” 秦慎笑了笑道:“你倒是很懂男人。” “可惜奴却看不懂公子。”红娘子立刻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听着她暗含怨怼的话语秦慎只觉一阵头疼不敌担心再待下去真有可能败下阵来连忙抱拳道:“我真要走了你多保重。” 红娘子受宠若惊的呆了一呆眼眶微红的正身回了一礼感动道:“将军真当奴是朋友哩!奴能感觉得到奴也在此祝将军以后仕途平坦百战百胜。” 说完看了云烟一眼轻声道:“奴去为将军备车。” “有劳。”秦慎拱手目送转身稍显魂不守舍踉跄而去的红娘子心中叹息一声连他自己都难以弄清此刻的情怀。 片刻之后众人出到楼外厅内传来一阵喧闹议论之声。 清冷的大街上秦慎端坐马背感受着与厅内完全不同的气氛扭头看向门口灯笼下或许明天就会换下的牌匾心有感慨更有滑稽—— 没想到第一次形象代言竟是青楼! 正文 第056章 无形之网 回到吴府门口秦慎仰望月朗星稀的夜空过完今晚他离开武泉的日子又将增多一天而距他归返武泉的日子也又近了一天。 他有那么几分返乡情切却也有些畏惧不前。 “瞧这天气今年恐怕又无雨雪。”身侧盖延感慨的叹了口气将他的思绪从远处拉回重归现实之际只听对方再叹道:“若再这般下去百姓生活难以为继只怕……唉……” 他是发发牢骚还是真感觉出什么异样呢?秦慎看了眼愁肠满怀的盖延默默想道。 “主公回来了。”门房听到动静打开侧门迎出来恭敬作揖吴汉点了点头让随从自行前去歇息再将几人请往厅中其中包括云烟。 这哪是对待婢女的态度!秦慎瞟了眼垂首亦步亦趋的云烟心中叹息。 来到大厅吴汉让人准备酒食再对一旁伺候的女婢吩咐道:“领这位娘子前去后院陪夫人叙话告知夫人我还需在前厅陪兄弟饮酒尽兴”。 婢女的应诺中云烟微微抬眼看他一下向三人默然行了一礼随着那人朝后院行去。 只待她的身影刚从门后消失秦慎迫不及待的在吴汉身旁案几坐下将已经藏了一路的憋屈不吐不快的一股脑掏出道:“子颜兄这是何意?” “何意?”吴汉对他表现出的愠恼丝毫不以为意反一脸诧异的问道:“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吗?” 秦慎刹时被他呛得不轻顿了一顿闷声道:“这何时又变成我的意思了?” 吴汉一副你真是健忘的样子呵呵呵的笑了一阵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让我为她赎身?噢……巨卿兄莫非我年岁渐老以至耳背听错了不成?” 盖延全无正形的起哄笑了几声继而笑骂道:“为何我听着这话就似你在咒我呢?要知我比你尚且虚长两岁你说自己年岁渐老这不是暗指我垂垂老矣吗?不过尽管如此我当时亦确曾听到子毅这般言语想来我俩应该并未听差。” 说完两人煞有其事的相对颔首肯定一番然后哈哈大笑。 “你们……”秦慎被他俩的一唱一和插科打诨弄得气结难言颓然片刻告饶道:“诺诺诺!小弟起初确实有请兄长为她赎身不过自她拒绝后我不是就邀两位离去了吗?此后是兄长你自作主张不顾劝阻的为她赎身可与我无关。” 面对他的振振有词吴汉只是笑岑岑的看着他却并不言语就似看透他心思一般。 秦慎涌出一阵被误解的无力感无奈中耍起小性子道:“我不管如今既然子颜兄将她赎回不如就留在府中做婢女吧与我再无干系。” “诶!子毅勿要冲动。”盖延连忙劝阻道:“我俩知道你年轻面嫩又声名在外青楼之地顾及颜面确实不便公然纳妾不过此刻并无外人子毅又何须故作姿态呢难道还怕我们笑话你不成?这又怎么可能自古英雄美人我俩只会替你感到高兴。” 秦慎听得瞠目结舌心道还真是天大的委屈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暗自神伤片刻头疼至极的叹了口气尽着最后努力如发誓般解释道:“此事绝非你们所想的那些什么郎情妾意我不过仅仅是看她可怜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它意。” 盖延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否道:“天下比她悲惨之女子多不胜数为何你却独独垂怜于她?难道这还不能表明你之心意?再说在翠香楼时我看你与她亦是相谈甚欢好啦不过是纳个女子而已我等三人就不用掩掩藏藏了。” 什么相谈甚欢!一个泪流满面一个独饮闷酒这也叫相谈甚欢?我看真正相谈甚欢的是在那大快朵颐的你们吧! 秦慎一阵腹诽正要辩解时吴汉笑道:“巨卿兄言必有中子毅就不要再辩解了若是继续强行狡辩我可就认为你将我俩当外人看待了。” “好吧。”秦慎一肚子的话瞬间被憋回肚子怏怏的回了一句旋又不甘心道:“小弟是真有不得已之苦衷并非虚言。” “哦?究竟是何苦衷?”吴汉与盖延好奇的看向他。 秦慎张了张嘴一时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得又沮丧的将话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个穿越人士还随时惦记着如何回到后世担心在这世上与人产生感情有了牵绊再难洒然离去吧? 如果真这样说先且不论对方信与不信光是因此引来的麻烦恐怕就会无穷无尽。 “子毅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吴汉见他欲言又止的忍不住出言调侃说完发现他无精打采似乎并没什么玩笑兴致又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钱财之事子毅从军日短或许身无太多余财你是否因此而担心买不起府院供养家室?若是为此你大可不必忧心不是还有为兄在吗?” “还有我呢。”盖延呵呵一笑接口道:“我虽不如子颜兄般乘肥马衣轻裘却也还是能资助一二。” 秦慎感激的摇摇头似要把心中的烦恼挥掉顺着他俩的话题道:“也不尽然只是想到我驻守边塞生死难料纵然成家立室亦不免聚少离多甚至阴阳两隔实在是牵累对方。” 吴汉叹息一声知道他说的也算当世实情不过还是开解道:“其实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此次你归返武泉少说也能右迁校尉之职调离武泉以后……” “校尉?离开武泉?那我会去哪里?”陡然听到这样一个信息对秦慎而言不啻于惊闻晴天霹雳大惊之下都忘了对方还没说完。 吴汉与盖延诧异的对视一眼看向他道:“难道你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 秦慎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对着两人比哭还要难看的勉强笑了一笑表达歉意犹自魂不守舍的道:“想过也没想过。” 说着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坦言道:“不瞒两位兄长其实对于是否继续从军我曾矛盾之极我想过离开军伍远走高飞更曾想过跟随子颜兄以贩马为生只是思及自身遭遇发现早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唯有迎头而上方得解脱……唉老实讲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我自己都很难明白内心究竟是喜或忧。” 见他说完就没精打采的垂丧着头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盖延与吴汉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他刚才的话坦白却语焉不详认真又莫名其妙让两人确实费解。 不过既然他不愿详说两人也不便追问各自默思片刻盖延道:“其实关于你名声大振这件事今早你还未来时我与子颜兄曾讨论推测过一番你想听听我俩的推断吗?” 秦慎闻言茫然的抬起头讶道:“什么推断?” “我们怀疑此事乃有人推波助澜故意为之。”盖延语出惊人的言道。 还未待他从震惊中醒来吴汉点头道:“前几日\我在归途中曾遇到长安方向的商旅议论起此次匈奴来袭他们亦曾提及在来路上听闻过你的事迹而对方所述与我在蓟辽边境听到的消息如出一辙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了须知两地距离千里之遥短短十余日功夫便几近天下皆知若非有人故意为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种可能。” 盖延笑了笑看着他补道:“近年来汉匈对战虽然胜少败多但也并未达到这样一场胜仗就非得大肆宣扬的地步我这样说并非是要抹杀武泉的功绩只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秦慎点头表示了解。 盖延接着道:“对中原腹地而言众人尚未切身感受过匈奴的威胁不免对这类战事有些漠不关心那你知道这次他们又为何显得如此饶有兴趣吗?” 秦慎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盖延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只因在所有的传闻中皆赋予了类似以千余人大破数万匈奴的传奇经历啧啧这可是比肩霍卫的事迹若从当前国力赢弱而言甚至可谓超越霍卫再添上些许子虚乌有却人人喜爱的杜撰又怎能不让人议论纷纷?” 秦慎的眉头锁得更紧暗自琢磨倘若两人推断无误那又是谁故意这样做呢? 曹进?薛义?至少应该不是瞿寒。 想了一阵又觉得不对因为尽管他俩向来口无遮拦藏不住事但按说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啊。 那到底会是谁呢? 这样做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 思索无果间老管家安排的酒食被人陆续端了进来至此三人不再谈论正事而是就着酒菜兴起话题避开只要稍微提及盖延必定爆发的庙堂之事说了些别样趣闻时间眨眼便至午夜。 盖延起身约定明日再来后告辞离去酒宴尽欢而散。 至少表面确实如此。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秦慎全程都是强打精神食不知味的在虚以应付。 对他而言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是当一个人烦恼的时候总是醉得更加快些。 仆人将半醉半醒的他扶到住所外后告退离去秦慎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责怪对方也不将自己送至床上伸手试探的推开房门踉跄踏了进去入眼间只见屋内暗淡的灯光下一名女子正跪坐于外室矮榻之上令他一惊之下顿时身冒冷汗酒意全醒。 该死!这仆人多半没睡醒竟将我带错房间! 心念电转间也不敢多看连忙作揖道:“小……小生醉酒走错房……” “将军回来哩!” 一声无限惊喜又夹杂着些许忐忑的轻呼将他那正在暗责“小生是什么鬼我还崔莺莺呢”的自恼打断只觉声音有点耳熟的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赫然发现竟是云烟不由让他一愕。 “奴伺候将军盥洗。”云烟起身略显娇羞的福了一礼碎步上前将他搀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慎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只知愣愣的侧首看着身旁去掉轻纱换上一身襦裙的云烟暗自发呆却见她那峰峦起伏的上围在襦裙的紧束下似要裂衣而出。 身材还真不错!秦慎咽了下干涩的喉咙闻着飘然入鼻的淡淡处子体香酒乱人性的忍不住大胆朝她仔细打量。 双十年华换上襦裙后身段美好曲线迷人比起翠香楼要显得更加清雅秀丽额前乌黑的秀发从中间分开拉向耳边与两鬓相交发后随意的挽了个堕马髻发簪斜插极富古典之美。 再细审容貌亦是极佳。 鹅蛋脸琼瑶鼻樱桃小嘴美眸漆黑一双柳眉弯似月人虽未妆色亦犹在长长的睫毛下一汪秋水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就似在喃喃低语浓浓倾诉。 感受着投在自身的眼神越发炽热云烟终忍不住晕生双颊垂首似嗔似喜的低唤道:“将军!” 哎哟!我这是在干嘛呢!秦慎从品评中醒过味来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的不动声色中抽回手臂疑惑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不是应该在嫂夫人那吗?” 正文 第057章 坐怀不乱 “夫人让奴陪着叙了一会家常便遣人将奴送回此处。”云烟从他的不动声色中还是察觉出一丝异样倍感苦涩失落的伸手再次搀住他胳膊仰面冲他勉强笑了一笑。 秦慎不好再拂她意顺着她的搀扶举步来到榻前坐定侧首怔怔的瞧着她。 逼视下云烟局促的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惴惴不安她虽未经人事也没见惯风月但男人的目光到底包含着何种意义以及目的她还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 至少在此刻眼前这人的目光再不复先前的欣赏与占有而是显得心事重重。 “今后你有甚么打算?”忐忑中她听到眼前之人几近漠然的问话心中刹时涌出一阵凄凉暗悔自己方才是否不该出声打破那种暧昧的气氛甚至应该趁机主动投怀送抱? 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只在青楼后院呆了数日的正经女子啊!她又怎能做到如那些见惯场面的女子般放纵大胆毫无羞涩? 唉!或许这就是天意亦或命运吧?云烟内心苦涩的一笑低声回道:“奴但凭将军吩咐。” “真的任凭我吩咐?”秦慎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的看了她片刻语气捉摸不定。 “嗯。”云烟低应一声有点猜不透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接着细声道:“奴身堕青楼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承蒙将军垂怜替奴赎身奴想着将军如此做定然已是为奴安排好了去处。” 好么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倒先将我一军!秦慎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却让云烟没由来的心头一阵发怵。 “诺!我确实为你安排好了去处。” 听到这话云烟再难无动于衷的勇敢抬起螓首向他看去正好对上了他瞧着自己的双眼。 这是她与对方的第一次对视。 在青楼厢房她曾有过那么一眼掠影一瞥在青楼大厅她也曾默默注视过一切而在两人独处的此刻她终于可以不用隐藏的将他认真细看再无羞怯。 他脸如刀削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而又明亮清澈丝毫不像众人形容的那般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反似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他的眼睛又仿佛蕴藏那么一丝迷茫困惑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其探索轻轻抚平。 这就是我将要托付终身的男子吗? 云烟如湖水般平静的内心忽然落下一枚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她见过他的英武不凡她也见过他的俊雅风流她更体会过他的温柔体贴她无比坚信委身这样的男子今后只有坦途再无噩梦。 但是他在迷茫!他在迷惘什么呢?迷惘如何安排我吗? 云烟刚起的怦动心情随着这一想法复又忐忑起来。 面对云烟投来的期盼中夹杂些许不安的眼神秦慎并不急着说出答案而是朝榻上案几的另一端微微颔首示意道:“你先坐下再说。” 云烟犹豫了一下却仿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般向他靠近默默的反向跪坐在他身旁用手环住他的腰际将柔软的身子慢慢躺倒头轻轻的枕在他大腿之上渐渐闭上秀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温玉满怀酒后失性静然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的秦慎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再去计较什么思量什么但是他不能那样去做因为这其中包含着一种责任。 这时代的女子毕竟与后世大不相同。 她们除了极个别如巴寡妇清那样的女子更多的人都需要依附在男人身旁才能生存下去他相信至少眼前的云烟就是如此她对自己或许有那么一丝仰慕之情但是真到了为感情奋不顾身的地步吗? 她如此委曲求全各种心思手段所图的不过也就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吧? 多么卑微的愿望却需要付出全部的代价!刹那间秦慎再无责怪对方之意心里有的只有对这个时代的莫大悲哀。 但是自己又能怎样?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介凡人罢了。 云烟闭目枕着秦慎温暖厚实的大腿感受着他身体的异样心如小鹿乱撞又觉无比安宁或许这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然而半晌过去却没有等来青楼中那些女子经常议论的任何动作。 她的心渐渐不安起来她微微睁开双眼正对上秦慎低头注视的目光还来不及感到羞涩又听到了让她片刻后泪痕不断划过耳际的无情话语。 “既然你无家可归不如留在吴府如何?” “为何?”云烟用尽全力挤出如梦呓般的两字轻轻的撇过头去忽然间她不想再让对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秦慎自己也不知是何滋味的叹了口气没有解释的道:“吴兄为人极好断不会欺负于你我会托他日后为你寻门亲事保你一生无忧你觉得怎样?” 云烟一动不动的默然良久终回过头看向他目带几分哀求的哽咽道:“奴就如此难入将军之眼吗?” 秦慎缓缓摇了摇头再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很美也很迷人但我绝非你之良配。” “为何为何……”云烟喃喃痴语有若肝肠寸断一般。 秦慎强忍心中恻然硬起心肠道:“只因我不想有任何感情牵绊。” “奴不需要任何感情奴……”云烟低语的声音苦涩倔强酸楚或许就连她自己都很难清楚此刻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你需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秦慎略显粗鲁的将她打断又语调放缓的柔声反问道:“难道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说着叹了口气不忍的避开目光似倾述又似解释的道:“不瞒你说今日曾与你述及的我有不得已之苦衷并非诓骗于你我身处军营生死难料这样又如何给你一个长久安定的生活?我惹上神秘组织如今对方满天下追杀于我或许就在明日我便身首异处这般结果你又能接受?” “纵然你能我又怎忍将你置身其中?”看着云烟的张口欲言秦慎抢先截断旋又苦涩一笑续道:“再或老天垂怜于我让我得以远走高飞待到那时你让我如何抉择?你莫忘了我也不过一介凡人我也有私心与其拖家带口命丧黄泉不若一人洒然脱身这其中的苦衷你能明白吗?” 云烟静默片刻启齿坚定道:“若是将军真遭不幸战死沙场奴会终生为你守节若是真有逃亡之日将军只管独自离去奴绝无半分怨言这样将军肯接受奴吗?” 看着她说完后再次滑落脸颊的清泪秦慎心生感动却又暗自长叹。 或许她对自己真的用情已深这个时代的女子心思又怎能拿后世相比较呢?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秦慎默思一阵不敢与其对视的道:“我怕我良心难安终生活在愧疚之中我惜命我更享受快乐简单的生活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此乃奴之本意又与将军何干?将军何须有愧疚呢?”云烟抽噎着不依不挠。 “话虽如此但要真正做到又是何其之难。”秦慎幽幽一叹决然道:“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了断。” 知他心意已决云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垂泪不断。 秦慎候了片刻酒意上涌中困意来袭将她扶起道:“时辰已然不早我等也不便太过麻烦他人今晚你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我再请吴兄替你安排房间你……你睡里间还是此处?” 对他的询问云烟仿若未闻般软软的伏卧在矮榻一侧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秦慎五味杂陈心不是滋味的摇了摇头去到里屋抱出被褥替她轻轻盖上再静静观察一阵见她始终一动不动全无反应只得黯然长叹回到里屋就身一躺运起御风诀抵御风寒不一会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 秦慎终于准时从睡梦中醒来听到院外的轻微动静起身轻启窗户。 如他所料与他瞬间对上的是淡淡晨光中的两张如花的笑靥和整齐一致的“公子起啦”除此之外还有小白那轻微而激动的哼音。 或许是因为小白从未开眼时就在他身旁的缘故是以对他显得格外亲热。 秦慎招了招手示意夏竹秋菊立刻起身上前将正在逗弄的小白送入他怀中期间还飞快的瞥了一眼室内然后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问。 忙于安抚小白的秦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俩的动作直至怀中的小白终于渐渐从兴奋中平静下来这才朝两人颔首指了指外间。 夏竹秋菊有点不明白他今日起身后为何不愿说话见到他的示意两人对望一眼皆摇了摇头表示不明其意。 秦慎却以为两女告知他云烟还未起床侧首思索片刻将小白递给两人然后从并不算太大的窗户翻身爬出。 两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诡异的动作半晌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都觉有点害怕又有点想笑却完全不敢表现出来。 领着两个心觉莫名其妙的女子出到院外秦慎这才低声道:“去打水来给我盥洗。” “噗嗤”性格活泼些的夏竹如释重负后终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嘴咯咯咯的道:“公子为何不在屋内盥洗哩?还让婢子与秋菊平白担心一阵以为公子犯了癔症。” 秦慎尴尬的轻咳一声“嘘”的一指道:“小点声那云娘子在外屋歇息我不过怕吵醒她罢了。” “啊?”夏竹和秋菊诧异的啊了一声难以置信的齐声道:“公子昨晚与她分房而睡?” 秦慎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瞅向两人两人连忙止住各种表情不过还是忍不住眼中尽是怪异之色的又偷偷瞧他两眼夏竹这才道:“不过主公吩咐请公子与云娘子稍后去后院用膳”。 “这样?”秦慎想了一下道:“那你去伺候云娘子起身。” 夏竹点头应诺朝里走去然而不到片刻便疾奔而出口中喊道:“不好啦!云娘子不在屋内!” 正文 第058章 两情难较 秦慎让秋菊守在院门然后与夏竹将院内每处角落寻了个整遍终不见云烟身影。 这可如何是好?该不会寻短见了吧?秦慎一阵暗恼自责扭头道:“你与秋菊去门房处问问看她有否出府。” 夏竹嗯了一声正要举步又顿足疑问道:“那婢子去了谁人伺候公子盥洗哩?” “嗨!”秦慎一时无语之极气不打一处来的暴躁道:“这都甚么时候了还盥洗盥洗你快去我会自己打水。” “唯!”夏竹看他一副将要爆发的着急模样连忙吐了吐舌头福了一礼朝外快步踏去然后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首看向他犹犹豫豫又难耐心中好奇的很是八卦道:“公子既然如此在意云娘子为何昨晚又分房而睡哩?” 秦慎愣了一愣反倒不似刚才那般急切了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招了招手道:“小妮子你过来。” “公……公子……你……”夏竹睁大眼珠警惕的看他片刻脸颊升起两朵羞涩的云彩却又有点不知所措的用手护在胸前缩着脖子畏怯的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秋……秋菊还在屋外哩。” 小丫头片子在想些什么呢! 秦慎忽然想笑可也知当下实在不合时宜遂将脸重新一板换了个面孔恐吓道:“我看你是不想继续在吴府呆了你家主公难道未曾告诫你等旁人之事……” “婢子知错了。”夏竹不等他说完便快速的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调头疾奔而出。 看着她如受惊小鹿般飞闪而逝的背影秦慎哑然失笑却又想起此刻不知去向的云烟不由一阵烦乱袭上心头匆忙打水胡乱梳洗一番快步朝前院走去。 才至半路两女问话归来迎头碰上秦慎迫不及待道:“可有结果?” 两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气喘吁吁的立在原地平息片刻夏竹道:“回……回公子问过门房门房说云娘子天未亮时便前去叩门门房当时还觉得很是奇怪不过云娘子说奉公子之命需立刻出府办一件要事门房不敢耽搁又见她除了稍显焦急并无任何异常来不及请示就放她出府了。” “神色并无异常?”秦慎愣了一愣。 夏竹连续说了长串话一时接不上气来见秋菊只知道不断点头表是怪责的掐了她一把补道:“门房倒是这般言说不过他老眼昏花又半梦半醒谁知他所述真假与否。” 你也未免太心直口快了吧?也不知道稍微说些让人心感宽慰没那么愧疚的话!秦慎瞥她一眼微一沉吟道:“带我去见你家主公。” “啊?云娘子跑了?” 后院内吴汉听完秦慎匆忙见礼后的话语诧然失声惊呼。 一旁的吴夫人却要显得比他镇定许多不满的横了一眼后回过头道:“子毅你且与我等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诺诺诺!你快说说唉……”吴汉忙不迭的附和完又唉声叹气直至看到夫人扫来的暗恼目光这才没脸没皮的一笑解释道:“细君勿恼我这不也是为子毅忧心吗。” 吴夫人见他不分场合的口无遮拦一脸的端庄终于现出两团难为情的红晕。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若是一个妇人在家中竟将夫君逼至道歉那不是失德又是什么? 然而吴汉却不在乎笑了笑道:“子毅莫要见笑我与你嫂子向来皆是如此。” “你还说!”吴夫人恼羞成怒的低斥一声牙齿都几近咬碎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端庄贤惠的模样心不免道:向来如此?那不是说我经常在家管教他吗? 见夫人似乎真要动怒吴汉神色一慌连连告饶道:“我不说我不说子毅你来说。” 难得见到他的另一面秦慎倍感温馨的同时又觉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赞美道:“兄长与嫂夫人琴瑟和谐小弟只有羡慕之情又怎会有见笑之意。” “嗯……琴瑟和谐‘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还是你说话动听。”吴汉品评着朝他竖起拇指接着又满是感慨道:“唉!其实你又何须羡慕你若昨夜与云娘子同床共枕成就好事今日不也就琴瑟和谐了吗?又怎会生出这等枝节……诶!细君你……” 说着下意识的扭头看去正对上夫人冲其的温婉一笑以及柔声劝说:“郎君!不若先听子毅讲诉如何?” 吴汉手抚腰际连连点头再回首面目扭曲道:“子……子毅你快说。” 秦慎垂下头去花了好大工夫才终于没有笑出声来再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将事情经过粗略述说一遍。 “你看果然被我言中了吧?就是未曾琴瑟……”吴汉扭头朝夫人炫耀的说着却又话语忽的一顿转而言道:“细君我这就与子毅出府寻人或许还有追回可能。” 吴夫人微一颔首看着起身的两人道:“记得多带人手。” “细君放心若是寻不到人我便……”吴汉大义凛然的拍胸保证着说至一半趁着夫人尚未变脸发作之际匆忙扯着秦慎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那便作罢”。 两人出到院外吴汉停住脚步朝后看看道:“子毅勿笑就如昨日所言我自觉亏欠你嫂子太多故而……” “兄长这是甚么话小弟真心只有羡慕并无其他。”秦慎将其打断发自内心的再次表态。 吴汉笑了笑就此岔开这个话题转而道:“如今有何打算?” 秦慎沉吟片刻难以确定道:“兄长觉得她会回翠香楼否?” “这个……”吴汉想了想分析道:“她既然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回翠香楼倒是亦有可能不过她费尽心思脱离苦海再回去……或许不会吧?再则门房言她离去时神色平静想来她也算心思缜密之人唉你也无需太过忧虑顺其自然吧。” 秦慎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从何处着手?” “去翠香楼吧。”吴汉也没有更好主意的叹了口气续道:“毕竟那是她渔阳唯一熟悉之地至于各处城门就让其他人去吧。” 商议妥当两人不再耽搁召集人手分派任务然后上马朝翠香楼踏去。 冬日的清晨寒意更甚秦慎感受着扑面冷风想着云烟身穿家居服饰再无他物的离府而去心中担忧更为自己造成的恶果自责不已一时郁郁寡欢。 吴汉斜眼看了看心事重重的他暗暗摇头也不开口点破。 “子颜兄你说我昨晚是否显得太不近人情以致伤透人心才导致这般结果?”秦慎心气郁结终忍不住开口以释胸中闷气。 “这个……”吴汉老神在在的微一迟疑看向他询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言?” “自然是真话!”秦慎有点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怪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吴汉不以为意笑了笑然后正色叹了口气道:“从某一方面而言你确实有些过分而显得不近人情你想一个女子放下自尊委曲求全的向男子示好却遭男子无情拒绝若是你扪心自问你会如何做想?况乎女子!” “不过……”吴汉看着他越来越低落的脸色又话音一转续道:“感情之事也不能以简单对错、有情无情来衡量就如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两人私奔违背礼教却广泛流传成为美谈这又岂是对错所能解释?你既对她并无感情早早拒绝倒也无可厚非只是……” 说着顿了一顿看向他疑惑道:“我有一事真心不明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何事?”秦慎一愣旋即道:“兄长但问无妨。” “历来有为之人皆是妻妾成群而妻妾、乐师、婢子多寡更是衡量此人身份高低、富贵与否之标准无人不是竞相充实后院以向外人彰显自身实力财力为何子毅独独例外?” 秦慎正要开口吴汉又道:“我看那云娘子样貌端正实乃美人纵然再无感情便是养在后院亦是上佳为何子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你真有甚么难言之隐?” “唉!我确实有不得已之苦衷却并非如你等所想的有关风气又或男人之疾的问题兄长可千万莫要想岔。” 秦慎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打消对方疑虑叹道:“其实关于此事我昨晚亦曾委婉告知对方然而……唉在此我亦可对兄长言明或许某一日后我不再对这个世间感到任何眷恋我便会远走高飞隐遁山林待到那时所有的一切不过如梦境般皆是虚幻罢了我如此说兄长能否明白?” “非要一个人走么?” 吴汉思索片刻难以认同的道:“你大可带着一众家眷仆从隐居世外你需知晓这种与世无争之生活可是世间众生皆梦寐以求之愿望。” 秦慎默然又摇了摇头意气消沉道:“或许我真是不负责任之人吧?我总觉得拖家带口总不如孑然一身走得更为洒脱了无牵挂。” “呵!看来兄长在你心中毫无半分分量!” 吴汉开了句玩笑用眼神制止住他的张口欲言喟叹道:“一个能在军伍建功立业之人你相信他是不负责任之人否?唉了无牵挂……言时容易做又何难!一个人活在世间所牵挂者众多又岂是仅有亲人?相信为兄今后当你某一刻忆及今日所思所言会发现不过皆是大谬!” 秦慎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 两人就此默默行进此时翠香楼在望。 正文 第059章 芳踪难觅 “见过将军、吴公两位贵人这般大早便有如此雅兴不过娘子们才刚入睡哩。”刚被喊醒出来的红娘子立在大厅以手遮面打着哈欠鬓云散乱另有一种别样慵懒风味。 说完又娇媚的横了秦慎一眼含笑道:“莫非云娘子身体娇弱不堪挞伐未让公……” “去去去!你是否未曾睡醒说些甚么胡话!”吴汉没好气的将她打断直截了当道:“云娘子不见了!” “啊?”红娘霎时瞌睡全醒再认真打量两人这才发现他们面色不善全无前来尽兴之意当下连忙行礼告罪一番又犹犹豫豫的看着两人道:“究……究竟发生何事?” 吴汉阴着个脸挥手道:“你无须探听!就是云娘子昨夜私自出府踪迹全无。” “可与奴无干!”红娘紧张的连连摆手撇清关系哭丧着脸诉说道:“吴公亦知奴之为人奴在渔阳立足以来奉公守法本分做人从未做过任何有昧良心之事更别说这种里外勾结骗人钱财之事何况以秦将军之威势奴就算有这般心思……” “好啦!”吴汉见她说着就没完没了不耐烦的打断道:“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你这般紧张作甚?我等不过是来问问云娘子有否归返此处?” 红娘闻言暗松了口长气看向候在一旁的门房道:“云娘子可有归来?” “未曾!”门房摇头回了一句又解释道:“方才奴便说与秦将军与吴公知晓只是两位贵人放心不下这才进来找楼主询问。” “将军你看?”红娘说着征询的看向两人。 吴汉却是难以相信的拿眼斜睨着她语气耐人寻味而又不善的道:“红娘或许真如你方才所言你与云娘子里外勾结现如今将她藏匿楼中却不告知我等?” “哎哟!”红娘吓了一跳双手乱摆的惊慌失措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奴怎敢隐瞒两位贵人!纵然奴真是那般人在……” 说着畏怯的看向一言不发的秦慎嗫喏道:“在……在秦将军面前奴……奴还是万万不敢的。” 秦慎叹了口气不再无动于衷的冲其干涩一笑宽慰道:“我还没那么可怕不过我信你……你就别再为难红娘了她也是不易。” 后两句话却是扭头说与吴汉吴汉洒意的耸了耸肩丢给他一个就你会做好人的眼神。 “将军真是好人哩!”红娘感动的泪水说流就淌又很知分寸的只感伤一小会然后看向他娇怯怯道:“如今将军有何计较?要不奴再派人将楼内仔细搜寻一番看她有否私自逃回藏匿楼中?” 秦慎摇了摇头再思索片刻始道:“不必大张旗鼓你去寻两名信得过之人随便找个由头搜寻一番却不必言及云娘子之事知否?” “奴晓得奴马上去安排人手。”红娘福了一礼正要离去又停下脚步自责不已的招呼道:“你看奴半梦半醒的全然不知礼数将军快与吴公入座稍后片刻奴去去就回。” 说完又吩咐门房准备点心酒水这才去了。 两人落座静候佳音不过都心知结果不容乐观队始终又哪有心情吃吃喝喝此时红娘归来拘谨的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秦慎朝对面的案几微一示意道:“红娘也坐我与吴公皆是随意之人却无那般复杂规矩。” 红娘犹豫一下还是礼道:“那奴就谢过将军与吴公了。” “红娘可知云烟究竟何方女子因何而入翠香楼?”只待她甫一落座秦慎便开口问道。 红娘侧首回忆片刻始答道:“回将军云烟乃奴从他人手上几经转手方才购得因此实不知她究竟桑梓何处不过据人贩口口相传云烟乃一落魄大户之女只因家道中落卖身葬父这才落入人贩手中奴见她样貌上佳又颇具诗书才华故而高价将其购入本想……” 说着觉得话语好像哪里不对的忽然一顿胆战心惊的快瞥一眼对面转而道:“其后之事将军都已知晓奴就不扰将军清净哩。” 秦慎状若浑然不觉的点点头陷入沉思让红娘放下心头大石。 “唉!似奴这般女子若非身世可怜迫不得已谁又愿入这等地方依靠卖笑为生?”红娘候了片刻见两人一言不发只得兴起话题叹道:“昨晚云烟承蒙将军可怜替其赎身奴是真心为她欣喜谁料……” “啪嗒!”果盘陡然落地的声音将红娘的感慨一瞬间打断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吴汉不好意思的道:“是我不小心红娘你继续说。” 哎哟!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没睡醒?看着吴汉趁机递来的一个眼神红娘懊恼不已又有点担心害怕坐立不安的唯一犹豫起身拜道:“是奴失了心智胡乱多嘴将军万勿怪罪。” “你有何罪?”秦慎愣了一下觉得莫名其妙旋即立刻知道她指的什么浑不在意的和善一笑让她起身道:“无妨!能够听你讲述自身内心想法亦让我对你等了解更深求之不得呢。” 话虽如此红娘之后却再不敢多嘴半句以免说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有两名壮汉出现在众人视线内朝两人见礼后对红娘道:“回楼主经仆仔细查找楼内以及后院并无楼主寻找之物。” 红娘点头让两人退下再一副静候吩咐的神情看向秦慎以及吴汉。 “如此……”秦慎叹了口气起身道:“那就叨扰红娘了你且去好好歇息我等告辞。” 红娘连忙起身相送宽慰道:“将军毋须心焦奴这一有消息立刻前来禀知。” 秦慎点了点头与吴汉在相送下出到楼外。 只待红娘进入楼内放眼白日里空无一人的花街心中五味杂陈难言滋味。 “如今作何打算?”身旁的吴汉看他一眼开口询问。 秦慎心神难宁的叹息一声回想这一日来的所有经历无奈道:“若她有心躲避凭她的心思才智恐怕我俩就算将渔阳翻个底朝天都难以寻到既如此又何必再煞费苦心极力寻找呢?唉……算了就此作罢吧。” 吴汉点头同意道:“那就回府静候他人结果吧。” 两人策马行进路上陆续有前去各城门的家仆寻来回报或说并无类似女子出城或言听某城门守卫说有一美貌女子出城望东而去又有说往南边方向诸如此类各不相同。 吴汉看向秦慎眼中尽是征询之色。 “无需再派人手前去追赶查看回府吧。”秦慎心如铅坠的予以拒绝他几可肯定云烟绝不在其中。 “尽人事听天命还是看看吧?”吴汉劝道。 秦慎思量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府中吴夫人此时尚还未用过早膳正领着三位子女等他俩归来而陪侍一侧的竟是夏竹秋菊两女。 这景象倒是让秦慎呆了一呆然后急趋上前补上初时未曾来得及的郑重见礼。 及后吴汉又让子女上前见礼秦慎受礼后身上左右摸索一阵尴尬道:“我这穷困潦倒竟是连一件像样的礼物也拿不出来。” 吴汉夫妇善意的笑着连说无妨无妨。 身前幼子吴国此时不过五六岁光景闻言却仰面崇慕的看着他稚声嫩气道:“阿叔盖世英雄阿母言见上阿叔一面便是天大福分阿叔方才却还摸了摸小侄之头小侄觉得这便是最好礼物。” “哈哈!这话阿叔爱听。”秦慎哈哈大笑俯身抱起他道:“阿叔便请你陪我一同用膳祝你长大后比阿叔更胜一筹。” 孩童自来就是营造各种欢快气氛的良剂众人其乐融融的各归座位吴汉笑着解释幼子是当初避难路上所生是以宠爱多些才会这般没大没小。 秦慎自然回以小侄聪敏机灵十分喜爱之类云云。 及后言归正传吴夫人打量两人一眼关心道:“未曾寻回?” “那便作罢。”吴汉巧妙的以当时出府的话语回了一句避开这个话题招呼秦慎用膳。 吴夫人目带担忧的扫了眼言笑殷殷看不出内心真实想法的秦慎想了想还是宽慰道:“既如此子毅亦无需忧心昨夜我与那云娘子交谈一番倒也看出她是个心有主见之人她既执意独自离去想必心中自有计较。” 秦慎点头称是谢过对方开解言说自己心中早已放下。 “那就好。”吴夫人点了点头又叹道:“数年前你兄长包庇门客举家避难我跟随郎君千里奔波颠沛流离不亦有今日之福?那云娘子若是愚笨所得种种不过咎由自取若她聪慧则自有其生存之道子毅倒无须再为她担忧更感愧疚自责。” 秦慎听完她的言语微感诧异的扬首相看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兄长会对她又爱又敬。 “嗨!”吴汉倒是有了些许不耐烦左右扫视目光最后定在长女身上忽然道:“若筠明年便是及笄之年如今已是婚配之时不若就将她许与子毅如何?” “噗~~”秦慎刚灌入口中要咽未咽的粟米粥一时没有忍住全喷出来呛的直锤胸口脑袋一片混沌:什么鬼!刚才还兄长阿叔转眼就变成岳父郎君?! “阿叔!”身旁的吴国一副委屈欲哭的样子瞧着他满脸的粟米粥滴淌流下。 那边厢吴若筠闻言怔了一怔旋即颔首娇嗔道:“阿翁!” 夏竹秋菊看着秦慎和小公子的狼狈模样躲在后面低垂着头笑得身子一阵发颤却又不敢发出声来。 而瞧着室内的这幅光景吴夫人亦是终忍不住的撇过头去捂嘴轻笑一声回首横了郎君一眼语含怪责道:“说些甚么胡话!子毅乃阿叔又怎可胡乱许配。” “呵……呵呵……”吴汉干笑一阵语拙道:“我……我……唉我不是看细君似乎对子毅陡失美人心有郁结而感到担忧吗?这才起意让……让若筠……” “胡闹!”吴夫人再瞪一眼扭头道:“若筠快带幼弟前去洗面更衣。” 吴若筠连忙应了下来羞涩的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多看秦慎一眼的拉着吴国快步朝后走去。 “哈!玩笑玩笑子毅知道兄长最爱开这等玩笑。”吴汉打着哈哈化解着各种尴尬请手邀请众人继续用膳。 只是闹出这样一出笑话众人又哪里还有太多食欲匆匆用过婢女撤去饭食。 吴夫人看着两人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方才你等外出盖将军派人前来传话言今日军务繁忙就不再来府上了。” 吴汉点了点头三人坐着闲话家常。 此时一名婢女疾步室内行着礼禀道:“禀主公、主母太守府派人前来传话彭使君不刻将来府上拜访此刻已在路上。” “他为何会来?”吴汉与夫人诧异的对视一眼再齐齐看向秦慎。 正文 第060章 巧言婉拒 渔阳太守范伋与吴府从无任何交情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因为这座宅院而有的些许龌蹉之情。 然而在某一天清晨一郡之长竟屈尊前来拜访吴汉夫妇心感荒谬之际除了想到眼前的秦慎之故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任何理由。 “男子之事我等卑贱妇人实不便参与。”吴夫人款款起身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吴汉苦笑着双手一摊解释道:“拙荆爱憎分明向来如此。” 言罢扯着表示理解的秦慎快步朝前厅踏去吩咐仆人准备各项事宜然后大开中门两人站在府门台阶下静候郡守到来。 不片刻车架在长街尽头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哈哈!子颜在渔阳立足数年老夫却直至今日方来造访子颜可千万莫要因此而责怪老夫。” 年近六旬略显肥肿的范伋从马车缓缓下来待两人见礼后快步上前亲热的执起吴汉双手言笑殷殷的说罢又轻拍着他手背双眼眯成细缝的轻声笑道:“前两日城门之事老夫已将那守卫重加责罚子颜勿要放在心上。” 不管真情假意吴汉立刻使出毕生演技摆出一副诚惶诚恐又夹杂无限感动的表情道:“使君公务繁忙却依旧心念我等黎民直让末民感激涕零至于区区误会竟劳使君过问更让末民心中有愧惶恐难安。” 明明互不顺眼却依旧要这样惺惺作态何苦由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秦慎对这个时代的礼节只觉一阵厌倦腻味甚至恶心然而下一刻后这一幕就发生在他身上。 范伋目含激赞的笑着点了点头微微转身看向他惊叹笑道:“相比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秦将军了吧?果然是气度不凡一表人才。” “使君谬赞正是卑职。”秦慎谦恭的再次拱手行礼心中不免暗诽:刚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还装什么惊为天人! “呵呵!”范伋和蔼可亲的笑了几声感叹道:“若非老夫今日造访子颜恐怕将要因此而错过目睹将军真容呢。” x!但凡老子还要再在这个时代呆上一日我就定要努力身居高位等到那个时候看谁不爽我就甩脸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再不用像现在这般卑躬屈膝的假客套! 秦慎心中暗暗猛发重誓脸上却装做惶恐难安道:“非是卑职不愿拜见使君而是卑职乃流落至此身无长物……” 说着苦笑一声扫了眼自身续道:“便是身上这套衣物亦是全由吴兄提供使君不妨屈尊试想以这幅容貌以及处境卑职又如何敢前往拜见使君呢?” 范伋显然对他的这份对答满意之极开怀大笑中轻轻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子毅勿要自责老夫并无怪罪之意呵……老夫此人其实向来最是随性而为因此子毅所虑未免就稍显过甚。” “卑职不知使君如此易于相与看来确是卑职多虑了。”秦慎再告罪一声。 见寒暄终于接近尾声吴汉连忙将范伋请入厅内首案两人陪侍下座继续着各种无关痛痒的应酬话语。 对答中秦慎的心思反而更多的放在对面一侧跪坐炉火旁姿态优雅的婢女身上暗暗好奇对方究竟在烹煮何物? 及至随着婢女的最后动作将沸水灌入装有各种细末的盏中一阵似曾相识的清淡香味扑鼻而来让他一愣后接着一惊—— 姜茶? 疑惑间婢女捧盏奉上香味更显浓郁他几可肯定必是姜茶无疑然而低头再看满盏黑乎乎如芝麻糊一般的羹状液体他又怀疑起来。 范伋持盏放在鼻下闭目享受的细闻片刻赞道:“子颜此茶当属极品。” 还真是茶!秦慎再诧异的垂目看了一眼心中只觉一阵怪异。 “此茶产自末民桑梓南阳难得使君心觉尚可那稍后末民让人准备些许送去使君府内待使君闲暇之时再细品其究竟有何瑕疵。”吴汉立刻见机回道。 范伋笑了一笑未再言语的持盏品茶。 看看!就连送个礼都送得如此委婉卑微!秦慎万般乏味的捧盏嘬了一口只觉味道咸咸淡淡难言滋味。 范伋品了一阵轻轻放下茶盏看向他道:“子毅准备何时返回武泉?” “回使君或许就在近日。”秦慎恭声答了一句然后解释道:“卑职自武泉一战至今已有近月时日为免军中同袍时刻替卑职担心卑职还是尽早归去较好。” 范伋点了点头沉吟道:“云中太守卢使君曾与老夫有过些许往来故而此人老夫亦算有些了解他这人……” 说着轻叹一声笑了笑道:“想来老夫不说子毅应该也清楚明白不知子毅日后有何打算?” 戏肉终于来了!秦慎暗自一叹心中快速思索如何作答。 其实关于云中太守若非凭着武泉大战前窦义只言片语的猜测他除了知道对方叫做卢芳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而这也是一直令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在武泉军中众人向来很少论及卢芳。 不过值此时刻却不是深究这事的时候眼前之人欲言又止的提及卢芳其人多半不过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招揽自己罢了。 那又该如何回答呢? 若是不拿回话语主动权纵然我能脱身恐怕子颜兄以后也不好受。 心念电转秦慎微一思索叹道:“其实卑职早前亦曾思索过此事更有过另谋他就之感亦有过归隐山林之念不过后来受一事启发遂放弃诸般念头。” “何事启发?”范伋先是一喜再是一愣的急切问道心中不免暗忖:若是寻常小事老夫自能解决。 秦慎笑了一笑似乎在讲一件与答案毫无相干之事般娓娓道:“卑职初入吴兄府院时入目所见处处别致样样惊喜当时卑职心中感慨之余便询问吴兄住在这等精致府院有何感受?使君认为他会如何作答?” 范伋一时忘了此事和他所问之事究竟有何关联闻言只是稍显诧异的看向吴汉。 我俩何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吴汉见他张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霎时目瞪口呆正愣神间瞥见范伋目光投来连忙将呆愣化为尴尬的一笑掩饰过去。 范伋看着他默思片刻再回首勉强笑道:“自然是面带喜色感叹得此府院于愿足矣!” 我呸!这是你的愿望还差不多吧!秦慎心里狠狠的将对方鄙视一番而脸上则深表赞同却又惋惜的道:“卑职当时亦与使君同样想法不过吴兄所答却是大出意料他言道:‘看得久了却也与平康坊那简陋宅院一般无二处处瑕疵。’然后便指出何处设计并不合理何处树又种歪诸如此类。” “噢?是吗?”范伋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笑着直起因关注而微微前倾的身子却又笑得极为牵强的拿眼朝吴汉看去。 吴汉一脸窘态的对着他咧嘴傻笑心中叫苦不迭:子毅啊子毅!你想害死为兄吗? “使君亦觉好笑吧?”秦慎笑眯眯的言道仿若完全置身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吴汉悄悄投来的眼色视而不见自顾自道:“当时卑职亦觉有趣好笑心想如此精美之府院为何在他眼中竟有这么多瑕疵不过及后细想卑职却从中想明白一个道理终于知道卑职究竟该何去何从。” “啪啪啪~~” 至此范伋完全明白过来呵笑中抚掌叹道:“原来子毅尤喜如庄子般以故事蕴含深刻哲理倒教老夫方才好一阵迷糊。” 说完抚须含笑的目注于他眼中尽是和蔼爱惜之色。 这种变化倒让秦慎愣了起来范伋注视片刻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不由催促道:“子毅快讲!老夫如今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子毅究竟从中悟出甚么道理。” 这叫怎么回事?秦慎醒过来暗自摇头苦笑面上却装作无所适从的道:“庄子乃千年难遇之圣人卑职又如何敢与其相提并论。” “欸!”范伋摆了摆手不能认同的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子毅毋须妄自菲薄还是快将你所悟言来也好让老夫感受一番。” “那卑职就献丑了。”秦慎微一拱手道:“及后卑职就想为何似吴兄这等大富之人居华厦竟有若破宅穿锦衣又不觉保暖用玉食而难知其味为何?不过司空见惯罢了。” 范伋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扭头看了吴汉一眼再看向秦慎静待下文。 “常言道:黄金无足赤白玉有微瑕。世间万物从无完美若是世人皆如吴兄这般见得惯了便觉得平淡无奇甚至以挑剔眼色看待万般事物做人又有何乐趣可言?与其如此远不如闲庭信步远而观之乐享其中。” 范伋沉思片刻赞同道:“子毅言之有理老夫便常有这般感觉。” 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老夫向来喜乐但凡寻得悦耳之谱便常让乐师反复演奏数番下来也就觉得似乎并非如先前那般动听总觉某处音调似乎应该再高些许某处似乎应该再低稍许初时尚以为乃乐师演奏之故此刻听子毅如此一言却原来是这般缘故。” “使君倘若偶尔听之或许会重新发现它的美妙之处。”秦慎笑了一笑喟然道:“卑职有感于此思及自身从军武泉不过数月若是就此因些许瑕疵而另谋他就或隐居山林待到数月之后倘若再有瑕疵卑职又该何去何从?” 说着微微一叹又道:“再则卑职能有今日区区薄名皆是武泉将士浴血所得卑职又如何能弃之而去?唯有见瑕疵却乐享其中遇不满则顺其自然。” 范伋知道了他的心意也就不再提招揽之事而是捡着他方才话中的一些从未听过的句子询问一番再讨论了下那不知被谁传出去的《出塞》都被秦慎胡编乱扯瞎混过去。 “妙!今日听子毅一席话真让老夫受益匪浅。”范伋满足的感叹一声环顾厅内笑道:“方才听子毅讲诉倒让老夫对子颜府内景色感到格外好奇了。” 你不是早就看过吗?吴汉心中暗诽嘴中却马上知情识趣的道:“若是使君有意不妨院内走走替末民看看有何不足之处。” “你呀……”范伋无奈的微一摇头看着他笑吟吟道:“比起子毅却是落了半乘听完子毅一番话后眼中有的竟依旧还是那些瑕疵。” “那是!末民无知贾人又怎能与使君以及秦将军相提并论。””吴汉憨厚的咧嘴一笑心中早将他咒了千百遍。 秦慎看得暗暗好笑起身陪着使君在府院内游览一圈范伋感叹景色别致之余玩笑道以后怕是少不得前来叨扰吴汉自然满脸诚挚又诚惶诚恐的表达心中的无限欢迎。 及后范伋见时辰不早便托词公务繁忙心满意足的离府而去。 正文 第061章 促膝长谈 范伋的车架渐渐消失在长街拐角处。 吴汉收回目光侧首眼含感激道:“谢了!子毅。不过你可知否?方才若是换成另外任意一人都恐难被你这般敷衍过去。” 秦慎心知他所谢何事的淡淡一笑回应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如此说那我的运气看来似乎还真算不错。” 对他的这幅态度吴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淡笑旋即似失神般静了片刻开口道:“子毅可知他究竟何人?” “渔阳太守啊!”秦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吴汉自动忽略掉这个眼神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指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其他。” “哦?”秦慎微感诧异升起一丝好奇道:“那就真不知道了你说与我听听。” “唉!昔日在长安时他亦算名噪一时的风流文士。”吴汉目带追忆的微一感怀言罢转身半是认真半带调笑的看着他道:“若非他狡黠而又不失方正追名逐利却又自视清高的性格使然你对今日之事又有几分把握?” 秦慎霎时呆立当地默然中心内冷汗淋漓。 “不过事情总还尚算圆满。”看着他的反应吴汉心觉好笑的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一句旋即佯做不满道:“只是你方才将我好一顿诋毁竟连我自己都有了几分汗颜之意。” 秦慎倒也并非矫情之人醒来后投给他一个对先前鲁莽行事的抱歉眼神再呵呵一笑的半是打趣道:“若非如此又如何让他这种自命清高之当世大儒自愿与你区分开来?” “算你有理。”吴汉一副说不过你的样子大笑几声使了眼色道:“走书房叙话。” 后世常说书房是一个人最为神圣而不愿轻易对普通外人展示的地方因为那里包含着主人的性格、修养以及品味甚至理想。 没有人希望自己完全暴露在旁人眼光之下当然至交除外。 此刻再次坐在吴汉书房之内秦慎悄然打量四周摆设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整洁而物非苟设雅致脱俗又具有深意令人赏心悦目也使他对后世描述更加确信无疑。 而书房最显眼位置则悬挂一副主人用以自省的匾联经过对某些勉强能认之字的上下连贯他猜想应该是孟子的“士贵立志志不立则无成”。 他的志向又是什么呢? 是富可敌国还是另有其他? 吴汉动作轻而优雅的引燃香炉篆香袅袅让人心神渐宁慢慢陷入高山流水的冥想带入旷远澄澈的境界。 做完一切这才飘然入座含笑问道:“今日之事子毅有何想法?” “烦!”秦慎收回各般心绪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截了当回了一字。 吴汉没想到他给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一愣后明白他所指何意呵呵一笑道:“此刻便觉烦恼那待你有朝一日身抵长安面对众多复古周礼之人各种繁文缛节又该如何应对?” “长安?”秦慎一怔诧然道:“我何时说过要前往长安?” 吴汉闻言竟畅意的笑了起来就在他被笑得有点不明所以时只见对方忽而顿住笑意反诘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就此终老武泉?” 原来是指这个!秦慎瞬间醒悟过来却又一时默然。 “莫非子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吴汉淡笑相看一脸慧黠。 秦慎苦笑一声也不避讳的道:“亦非从未想过只是……只是我从军日短这种问题如今思虑未免显得为时太早因此并未深想况且……” 说着犹豫了一下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找个理由说出自己有不得不留在武泉的两难选择那边厢吴汉已率先将他打断。 “非也!若我所料不差子毅数月后便将身抵长安位居朝堂。” “啊?”陡然听到这样一个判断秦慎大吃一惊的失声道:“兄长因何而得出这种断言?” 吴汉没有答他只是看着他语重心长的继续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子毅数日来我能从你某些言语中察觉出你仍对武泉有诸多眷恋只是如今事情或许已成不可逆转之局势再非你能左右而当某日上令下达你又将何去何从恐怕不难想象吧?” 言罢注目一脸哑然的他停了片刻叹道:“这或许就是你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纵然你有万般不愿最终却不得不依令而行子毅面对如此种种你可有做好准备?” 秦慎眼中现出一阵迷惘挣扎之色旋即颓然垂下头去。 去长安立朝堂这或许是当世人甚至许多穿越人士的梦想然而对他来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将从躲避绣衣的追捕变成直面绣衣他将或许被抓去严刑拷打最完美的也不过是他将每日里面对那王执法的冷厉审视目光。 他还将身陷朝堂争斗的漩涡中心欲罢不能。 他更将远离武泉远离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大青山或许再无回到后世可能。 这一桩桩一件件恼人事情摆在眼前令他疲惫至极但是正如古龙说得对自己引用得对吴汉再论得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倘若真的木已成舟垂头丧气又有何益? 秦慎抬起头来目光不再迷茫的道:“兄长因何而如此言之凿凿?” 将他所有反应看在眼内的吴汉目中射出一丝激赏之色反问道:“这很难看出来吗?不过是子毅一直不愿直视罢了。” 说着笑了一笑续道:“就如昨日所言必定有人暗地推波助澜!至于为何如此我除了想到此人是希望你更进一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任何解释。” 秦慎不置可否的微一颔首再问道:“兄长为何如此笃定?而这样做又对他有何益处?” “子毅不妨试想皇帝崩逝尚需数日方能传遍五湖四海而你这战事呢?比之皇帝驾崩又是如何?若说如此都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世人这猎奇以及饶舌之心也未免太重了吧?” 吴汉说着自己都难相信的摇了摇头又道:“至于究竟为何如此我想只有当你某一日寻到当事人亲自询问才能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秦慎听完默然不语兀自沉思。 吴汉注目他等了一阵这才道:“子毅如今确信几分?又该如何面对将来之事?” “唉!”秦慎轻叹一声微微挪动了下僵直的身子反问道:“兄长对此又有何良策?” 吴汉沉吟半晌始答非所问般叹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慎一怔旋即似有所悟的道:“树大招风兄长是劝我以后低调行事小心做人勿要事事争强好胜对吧?” “我何时这样说过?”吴汉反而诧异起来疑惑的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猛然醒悟般哂笑道:“方才不过是我感叹罢了以我这两日看来你反而是太过谦恭有礼行事低调。” 秦慎笑了笑反问道:“这样有何不好?难道非得张牙舞爪?” “张牙舞爪?”吴汉轻声重复一遍微一品味后赞道:“这词倒是形象生动将野兽发狂之际贴切形容出来不过以我所见某些时候还真需如猛兽般张牙舞爪才能震慑他人。”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的看向他笑眯眯道:“子毅是否有种无论自己身至何处事事退让却总会麻烦不断的感觉?” 听到这话秦慎如闻仙音般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表是。 他穿越以来的遭遇就是如此。 抛去方抵云中的祸从天降以及各种大小战事不谈便是在军中也总有其他都伯千人故意寻上门来找他麻烦。 而他尽管处处退让想要息事宁人对方却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虽然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却也让他不胜其烦。 吴汉会心一笑叹道:“这就是我方才感慨之处庸人并非藏拙而是力有不逮;智者无需刻意却能无往不利子毅你太过耀眼竟遮住了身旁所有人的光芒又怎能不让旁人嫉恨?” 秦慎面色羞愧难当的一红推却道:“却也没兄长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倘若如此又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张牙舞爪还以厉害!”吴汉双眼一瞪解说道:“若你以后仍事事如这般谦恭似我这等知你之人自然谓你有功不居有名不傲乃易于相处之辈然不知你者又该如何做想?恐怕只道你乃怯懦可欺之人吧?” 说着叹了口气续道:“就以今日之事论你大可直接拒绝却婉言相拒这又何苦?以你之今日名声他又能奈之若何?而以今推后你回到云中或将直面太守他日身抵长安上有三公九卿下有各种大夫更有无数下属随从若是依旧事事如此你又有几多精力虚与应付?” 听完他一连串的反问秦慎长身而起肃容道:“多谢兄长点拨提醒小弟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了。” 吴汉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道:“谢我作甚?我知道你其实明白此中道理不过是不愿为之而已。” “若非兄长提醒小弟确实不知。”秦慎笑着再强调一遍坐下身来。 然而事实真的如他所言他真的什么都不知吗? 其实身为一个后世之人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是身处后世讲究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纵然有些许龌蹉只要不是太过放肆都会洒然一笑一笔带过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大度。 然则先且不说后世的某些蹬鼻子上脸光是当世如今就是山雨欲来之际。 倘若他依旧还用后世那套处事法则表现的太过弱势说不定衣裳都会被旁人扒下用来挡雨因此唯有迎头而上露出自己的凶狠獠牙如此方能震慑他人不敢胡乱动弹甚至还会聚拢身边替他遮风挡雨。 而此刻得到吴汉提醒更是坚定他及后所用之法。 心中默默打定注意秦慎忽然抬起头来猝然问道:“兄长觉得我像渔阳人否?”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吴汉一愣之余定睛向他瞧去。 正文 第062章 幽州铁骑 自今晨起来昨夜天空蕴起的一层淡淡薄云就未曾散去反而有愈演愈浓的趋势给这个久旱的王朝带来一丝来年的期盼。 云层遮住了冬日和煦的阳光门窗紧闭的书房内光线略显暗淡。 吴汉难以完全将他面目看清的沉默片刻始静然道:“子毅为何有此一问?” “非是我定要问这种无聊话题而是……”秦慎说着苦笑一声一脸无奈的道:“而是总有人如此言说。” 吴汉目光灼灼静待他的继续解释。 “唉!”秦慎深然长叹微微移动身子摆出一个自认最为舒适的姿势这才道:“我本就是渔阳人却总有人因着我的口音而感到质疑当然我也知晓自己确实与渔阳本地口音稍有差异不过这却是另有缘由。” 说完面现几分犹豫之色似乎很是纠结到底该不该说直至过了片刻终无奈的再叹一声续道:“不瞒兄长其实小弟整个家族本非渔阳人氏只因当年避祸这才藏身渔阳深山上百年来家族一直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或许因着此故口音之事才屡遭旁人质疑。” 吴汉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直起微微前倾的身子看着他似笑非笑却又极其认真的道:“前尘往事子毅无需事事对我言明我如今反倒好奇子毅是否有事希望我能替你代办?” 秦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也不再拐弯抹角道:“确实只是……” “你我兄弟之情何须如此客气。”吴汉毫不犹豫的快言将其制止不假思索的直截了当道:“究竟何事子毅但说无妨。” 秦慎微一颔首应下却又低头沉思小会始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向他缓缓道:“如果我说近月之内或将有绣衣使者前来府中盘查兄长还想知道我所求之事吗?” “绣衣?”吴汉的眉头微微一皱得到再次确认后心不由忐忑的急跳数下对他来说这是极为少见的情绪。 世人常说宁得罪皇帝莫惹上绣衣。 得罪了皇帝总还有那么几个亲朋好友再或无论出于其他何种目的的人替你求情从而获得一线生机然而惹上绣衣却是立斩立决乃常有之事只剩死路一条。 这个当朝最是神秘又最为狠厉的官署是没有几人能轻易敢惹的存在。 刹那的失神吴汉稍微平复心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又干净利落的平静问道:“子毅希望我如何做?” 对上他说完后投来的询问目光秦慎的心不由松了大半。 但想到将要说出的话对自己会是如何重要以及致命还是忍不住心情矛盾的沉吟起来。 片刻过后始心有决断般的直视中再进一步沉缓道:“我从不愿轻信于人但我知道兄长是能保守秘密之人。” 言罢目光未去的继续紧视看着他对视间没有丝毫不快的郑重点头以及满脸赤诚心中只觉五味杂陈。 对此他是真心有愧又感极其无奈。 他在这个世上能够信任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如今难得遇上至交之人却还要不免卑鄙的以言语相胁这种行为就算他自己看来亦有几分鄙视自己。 然而这又能如何? 人为了生存总会迫不得已的做出一些违心之举就如云烟再或自己不都是如此? 那眼前的吴汉呢?他可曾有过?以后又是否会有? 他是否正因也曾有过此类切身体会才会对我如此理解包容?再或正因他从未有过这种体会才会如此不知利害关系? 那我这样陷人于危险之中究竟是对是错? 短暂的分神过后秦慎决定还是隐瞒掉一些事情以免对方因此而陷得太深然后看向他诚恳而真挚的直言道:“我希望兄长能够派信得过之人于渔阳某一深山中营造一个猎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说着叹了口气对着他微感诧异以及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上百年来家族的恩怨早断但众人却早已习惯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想被外人打扰我出山后与绣衣起了一些冲突但又不想因此而累及族人故而希望兄长能够帮我。” “这没任何问题。”吴汉立刻答应下来也未追问究竟是何冲突。 秦慎也没再过多解释微一沉吟道:“我与兄长虽相识不过数日却成至交然而外人则或许很难知晓其中细节兄长向来急公好义待人热忱我想绣衣就算至此亦不过是例行问话以兄长之名声以及机智想要应付过去料想不是甚么难事。” “却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吴汉笑着摆手谦逊一句看着他面有担忧的转入正题道:“我这里你毋须担忧自会应付只是你……” 秦慎自然知道他忧心何事叹息道:“非是我不愿将所有实情向兄长坦白而是此事干系甚大兄长所知越少对你将来的威胁也就越小至于我……” 说着一顿宽慰道:“我自有应对之法兄长无需太过忧虑。” 吴汉点了点头就此打住所有话题。 翌日一早忙完一应军中事务的盖延早早来到吴府。 三人在前厅用过早膳又说笑一阵盖延论起军中之事满是感慨道:“子毅率千余轻骑主动出关而斩杀匈奴万余如此战绩实不亚于当年霍骠骑八百骁骑深入草原之功。” 秦慎笑着正要言出这种街头流言怎么连你竟也相信只见他说完后笑眯眯的满面期待之色看着自己又道:“子毅领兵、骑射样样精通不知可否到愚兄营中指点一二?” “这是巨卿兄之意又或使君之意?”秦慎愣神片刻目带笑意的问道。 盖延不屑的微一撇嘴大喇喇道:“自然是我的意思又与他何干?我说昨日为何忽然派给我一大堆军务处理却竟是想避开我来拉拢子毅莫非还怕我坏他好事不成?” “使君前来不过探访之意并无其他巨卿兄不要多想。”吴汉呵笑着劝解一句。 他此后还得继续在渔阳生活又不过一介商贾可不想自己府中议论当地太守的闲话流入别有用心之人耳内。 “是吗?”盖延怪声怪气的提高音量正要再趁机讥讽一番却猛然明白对方话中用意遂面色一松兴致低落道:“那看来是我误解使君了。” 说着话音一转又看向秦慎期盼的道:“方才我的提议子毅意下如何?” “外间传闻实当不得真我又有何本事以及面目去巨卿兄营中指点?”秦慎摆手笑着言道只见对方面色越来越是委顿又呵呵一笑道:“不过若说观摩学习小弟倒是求之不得。” 盖延闻言顿时失落尽去开怀起来。 那边厢吴汉笑看两人附和的打趣又不无认真的道:“若说观摩学习我想子毅稍后定会深感不虚此行!” “噢?”秦慎看了过去道:“这话倒让小弟越发迫切起来。” 吴汉先是洒然一笑旋即神秘兮兮的倾身问道:“子毅可知巨卿兄所领何兵?” “好啦好啦!”盖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左右打量两人一番佯做抱怨道:“怎地一日不见子颜兄竟似乎和子毅联手寒碜起我来了。” 秦慎却对他的话语仿若未闻双手一摊的无奈道:“巨卿兄对此向来讳深莫测小弟哪敢随意相问自然是一无所知。” “突骑!”吴汉笑着解释。 突骑?渔阳幽州…… 幽州突骑? 秦慎霎时被突然联想到的这个词语暗地惊了一跳。 身为一个与马为伴之人自然对后世屡屡提及的幽州突骑并不陌生可以说只要提到骑兵就不得不论及幽州突骑而论及突骑则与再建后汉江山的刘秀不可分割。 正因为幽州突骑的从龙救驾之功才让刘秀将这支骑兵的地位捧了个天高以至后世数千年都以突骑来形容精锐骑兵。 “走!快领小弟前去观摩一番。”秦慎不再犹豫的长身而起只因他真的很想亲眼看看这支名震后世的骑兵究竟什么模样。 而他这前后不一的反应倒让先前满是期望的盖延不由一愣难以明白他为何如此。 秦慎笑了一笑邀约两人率先朝外踏去。 经过小半时辰的路程三人进到城外大营校场得到盖延早先命令整齐列队的数千突骑丝毫没有让他失望。 入目所见人强马壮军备齐整。 所有骑兵皆披铁甲将胸背肩膝等重要部位保护得严严实实手持枪戟方盾腰挂弩斜插刀剑马悬弓面胸披甲对比之下他在武泉所领骑兵简直比后娘的后娘所养都还要不如几分。 “子毅?子毅……” “嗯?”秦慎终于醒过神来喉结艰难的一滚面有疑色道:“这是重骑?” “轻骑。” 秦慎闻言差点惊落马背他一直顾名思义的以为自己所领骑兵才是轻骑没想到不同州郡之骑兵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子毅是否身体有恙?”盖延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关切问道。 秦慎定了定神摇头示意无碍又感慨道:“范使君真是好大手笔如此齐全军备恐怕全天下也只此一家吧!” “嗯?”盖延听到这话疑惑看他一眼旋即解释道:“天下骑兵大皆如此纵然有些许差距亦不至于让你如此感慨吧?莫非……” 面对他说话间投来的探寻目光秦慎没有回答再次愕然。 他心中瞬间明白了大体是怎么回事。 自从军以来他听过霍骠骑八百精锐深入草原的壮举他听过李陵五千步卒鏖战八万匈奴骑兵的悲壮他还听过陈汤激励中原数千年的豪言壮语…… 一直以来他以为汉家男儿就是凭着这种一往无畏的英勇气概驱逐外族于长城以外然而……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何时何地到处都充斥着那些不堪入目的魑魅魍魉阴谋算计。 如果早知如此他会继续带领一众军备粗劣的骑兵直出关外吗? 他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极其痛恨自己是他义无反顾的带着一群同样义无反顾的同袍踏出关门以至如今生死未知。 盖延询问骑兵坐在马背身体难以掌控自如的话语在耳边飘起但他此刻再无任何心思与其讨论。 他的心此刻早已飞往武泉只想回家。 正文 第063章 携美同归 “子毅真的不再多留两日?” 次日一早吴府中门大开吴汉执着秦慎双手眼中尽是留恋之色道:“我与你嫂子真是不舍你就此匆忙离去。” 秦慎看向他身后的吴家上下冲吴夫人笑着颔首表达谢意抽出手轻轻的抚摸身前拉着他的吴国头顶满是歉意道:“小弟也知如此匆忙稍显无礼不过自昨日后我确实心急如焚还望兄长及嫂夫人能谅解几分。” 吴汉默默的点了点头理解的道:“我知你胸中心意如此便也不再留你。” 说着却又叹息一声惆怅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再得相见。” 古代交通就是这样秦慎也是深感无奈只得宽慰道:“云中渔阳相距不过数百里待来年军中无事小弟便前来拜见兄嫂只要兄嫂到时莫要嫌我叨扰便是。” “怎会!欢迎都……”吴夫人笑着回应却话还未完就被那边郎君同时响起的话语盖了过去—— “你若真来我便宰牛以贺!” 吴汉挥去愁容无视吴夫人横来的一眼哈哈大笑。 秦慎闻言亦是吓了一跳料想应该是玩笑之言后陪笑一阵离别的气氛倒是因此而消减几分。 两人随后再殷切互诉一番吴汉抬眼看看天色代为歉然道:“巨卿兄昨日言及或许今日军中有事不能前来瞧这模样恐怕已不幸言中你可千万莫要因此而责怪于他。” “此话从何谈起我等兄弟三人情谊又岂受这些繁文缛节约束。” “诺!”吴汉点头从善如流呵呵一笑道:“既然贤弟都已这般言说那愚兄亦不再客套。” 说完回首看了看身后捧剑抱狼的夏竹秋菊再看向他真诚道:“此剑贤弟曾用过亦算顺手这便赠与贤弟以作路上防身之用至于夏竹秋菊……她俩对你多有仰慕也就一并赠与你贴身伺候。” 这古人看来还是客气点好! 秦慎一愣之余心中暴汗微一犹豫道:“兄长如此大礼若是小弟全盘拒绝恐怕兄长又要怪我不识大体了那好这剑我便收下至于夏竹秋菊……” 说着看了他身后面含期盼之色的两人一眼搬出当世律法婉拒道:“兄长私赠女子难免会给你招来祸端而她俩又是嫂夫人身旁伺候之人至于我……唉!小弟的情况兄长了然于心这女子之事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身披毛裘如粉妆玉琢洋娃娃般的夏竹秋菊闻言顿时瘪下嘴角面现沮丧之色看来还是真心想随他而去。 吴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却只是嗤的一声不屑道:“子毅多虑了自律法颁布以来从未有人遵守过甚么禁止私赠奴婢至于其他……我知晓你的意思不过夏竹秋菊亦算略通武艺一路上绝不会拖累你半分而你……你可曾想过自身身旁连个可用之人都无?” 说着叹了一声看向他道:“有了两人以后有你不方便出面之事时自可吩咐她俩代办倘若……倘若你日后真有厌倦离去之意只管将两人遣返归来就当愚兄借与你如何?” 秦慎一阵头疼但看他虽是征询却一脸坚定知道再拒绝恐怕也是徒增烦恼犹豫片刻终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 夏竹秋菊面露喜色雀跃之情不言自表。 见两女如物品般被送来赠去却无半分不快秦慎心中五味杂陈不由暗叹王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水花镜月纵然一片好心天下终究无人理解。 “贤弟日后所处位置难免越来越高身旁更有强敌环伺还需处处小心为是。”感慨之际吴汉在他耳际小声叮嘱。 秦慎知他所指何事点头道:“兄长放心我自会应付你也多多保重。” 关怀的话语说尽吴汉明白分别终不可避免不由面色一黯又强颜欢笑提议将他送出城外。 秦慎婉言劝住他希望送出城门的脚步步下台阶翻身上马抱拳道别后领着夏竹秋菊三人三骑望西而去。 临到街头转角处时回首再顾依稀能看到吴府阶前依旧伫立数人昂首朝此相望。 秦慎心中蓦地一酸扭头忍住微红的眼眶轻夹马腹消失在长街尽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出到城外大道秦慎伤感依旧未去回看远坠数丈后的两女又涌上一阵安置的烦恼两感交杂间胸中顿时烦闷更甚语气自然也就不会太好“你俩上来陪我说会话。” 两女从未出过远门更别说这种跟随新主人千里迢迢的另往陌生之处心中虽有欣喜好奇但也不免忐忑担心。 而两情难较时自是忍不住交头接耳倾吐心声说着说着又岔到了新主人身上正嘀嘀咕咕间却见他回首面色阴沉声音严肃只以为东窗事发不由的连忙坐直身子心生羞怯更感惊惧。 正惊慌失措时夏竹稳了稳情绪卑声道:“婢子怎敢与主君并驾齐驱。” 秦慎看着她俩模样也知自己方才语气可能太过僵硬严厉就放缓些许语调不过一时间还是稍显干涩的道:“此处并无旁人倒是无妨。” 说完见两人依旧垂首不敢上前遂干脆板着面孔恐吓道:“若是不听命令待到武泉我就将你俩再次送出。” 两人闻言大受惊吓猛然抬头的惶恐相看再对视一眼连忙赶马上前却还是落后半个马身。 秦慎看两人控马娴熟暗暗点头道:“这御马之术你俩从何处习得?” “回主君在渔阳时主公常言……”夏竹心直口快的正解释着却感受到秋菊暗地里不断投来的警示眼神心中一愣霎时明白抬眼惊恐的看他一下再结结巴巴嗫喏道:“在……在吴府时吴……吴公常言祸福难料为免有朝一日祸事临门却惊慌难逃便让家仆婢女尽习御马剑术以作防患。” “兄长倒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秦慎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句看看两人和颜悦色的宽慰道:“你俩心中念旧我只有欣慰之意并无半分不快唉……说起来我还很为兄长感到高兴呢你俩不妨就以主公继续相称吧至于我……你俩倒也无需称呼主君就……” 说着微微一顿暗忖老爷少爷什么的这个时代未免有点欺辱他人之意哪有逼人喊爷的道理苦恼间蓦地心中一动恶趣味的暗道吃点当世人并不知晓的小豆腐总不算错吧当下笑吟吟道:“就以官人称呼我吧。” “官人官人……”两人点头中夏竹反复轻声细品心觉这个称呼倒也顺口可是偷眼微瞥又总觉得自家官人的笑里似乎藏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不由疑惑。 这边秦慎被她的一阵轻唤叫得刹时心肝乱动喜不自胜间听到她官人是何意的疑问连忙脸色一正解释道:“官人官身之人你俩就以此称呼我吧。” 两女恍然大悟忙不迭再点头应诺。 秦慎担心两人继续追问遂岔开话题看了悬挂在她俩马侧沉甸甸的布袋一眼问道:“这是甚么?” 夏竹用脚尖轻轻触碰了下布袋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摩擦之音解释道:“这是主公赠送的路资。” 说完又睹物思人忆起曾经的快乐时光和前主公对她们并无半分刻薄的美好再有对前路的迷惘未知心下顿时患得患失不禁黯然。 以仆观主也许唯有兄长的这种真诚待人才会换来他人的真心以对吧! 秦慎只作未见的暗一感叹想起前几日的城门对话心知吴汉此刻自身恐怕亦不宽裕如今却依旧赠与厚资顿时交感之情难以言表。 而对于吴汉盖延他也是发自内心的与其相交。 为何?因为两人是这世上到目前为止独独对他没有任何企图而以心换心之人。 或许说有几丝名声牵扯在内但是抛开这些许名声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官职不过小小千人钱财可说身无分文况且几人还远隔千里在这个上百里都属遥远的时代几乎谈不上任何利益纠葛。 但他们却对自己却折节下交推心置腹临行又送钱帛婢子、马匹宝剑就连婢子都考虑周全的身披毛裘只为路上给他减少几分或许并不存在的麻烦。 唉!只能希望有朝一日终能回报两人。 想到这里秦慎不由一愣幽州突骑营救刘秀是史上真正发生之事那到底是由他推动?还是他也不过是恰逢其时?又或…… 理不出任何头绪的思索片刻抛开这些身后烦恼事扭头看了眼数日来言语甚少而出城后更是一言不发娇怯怯的秋菊笑着道:“秋菊为何你总是如此沉默寡言?也不知兄长怎会将你安排在我身旁……” 说着叹了一声无限惋惜道:“看来待到武泉我……” 秋菊听着话中之意心内一急生怕他说出下面的话忙不迭的抬头辩解又结巴道:“婢……婢……婢子会!” 你会什么啊?秦慎心中好笑不过看着她好不容易说了几个字又低垂下去的螓首也不再调笑于她转而淡笑道:“拿剑给我看看。” 秋菊闻言如蒙大赦暗松了口气连忙双手捧剑递了过去。 细观整剑连鞘三尺有余青铜长条剑柄以丝带裹覆木质剑鞘以兽皮包裹涂漆刻画予人一种古朴厚重之感。 “锵”! 拔出半截剑身剑身宽约三指厚半指能看出由精铁所铸透着淡淡寒光中起脊梁满刻暗卷云纹有浅浅凹槽用手轻轻一触剑刃锋利无比。 上次未及细看此时秦慎赞叹中将剑还归鞘内问道:“此剑可有名称?” “回官人此剑名为‘惊虹’。”秋菊尚处担忧之中唯恐寡言少语会被送掉闻言立刻小声回道。 惊鸿?这些古人未免也太懒了吧!这是准备让我收集套装的节奏? 那是不是集齐整套还有套装属性? 秦慎摇头哂然一笑接着看向两女想起初次相见时觉得她俩名字太过俗气的想法如今终于可以一了心愿的沉吟道:“诗者吟唱之美画者静赏之妙夏竹腻以后就叫如诗好了至于秋菊你就叫如画吧。” 两女一愣旋即面有喜色的尽皆暗道:官人赐名总不会再将我俩送出去了吧? 秦慎心知肚明的笑了一笑转而征询两女是否能够耐住长途奔波得到肯定答案后三人催马朝武泉疾驰而去。 正文 第064章 乱民初显 忽忽数日三人已走大半路程。 秦慎担心两女首次长途奔波终会病倒还是寻了个荒村休息两日这才再次启程出发。 而经过两日的休整如诗如画脸上的疲劳之色也是尽去让他相信自己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天色暗沉。 三人信马由缰的行在渺无人烟的大道两女看着周围景色感到好奇而叽叽喳喳的欢声雀语萦绕耳环让他百感交集。 入渔阳时孤身一人出渔阳则携美同归。 他自己都难以言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既觉远不如以前方便又觉比以前快乐百倍无以体会处只得痛并享受。 所谓痛者自然是每日里要顾及两女身体放缓前行速度以及还需早早寻找栖身之所歇息落脚以便上山打猎。 而享受者则当然是一路上两女对他无微不至的温柔体贴细心照顾以及打猎回来所接受到的无限仰慕目光。 唉!当拒绝云烟之时我是否有想到过终会有此一日? 秦慎心中蓦地升起一种愧疚、歉然以及烦恼的复杂情绪连忙甩掉举目环顾四周荒无人烟一片死寂的村落喟叹道:“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官人是位将军却并非读书人哩!”如诗闻言回首轻笑如画亦是笑着附和的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两女终是少女心性早在吴府时就知他为人随和而数日来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更是疑虑尽去变得渐渐开朗无忌起来甚至会不经意的开起玩笑。 “好呀!你俩竟敢取消官人!”秦慎笑骂一声大言不惭道:“将军又如何?你俩可别忘了将军我还有一曲《出塞》在世间广为流传呢。” “诺诺诺!”如诗连声应是笑道:“官人文武双全是如诗的不是婢子能够伺候官人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哩。” 秦慎面无半分惭色点头认同道:“这话说得中听在理官人很是喜欢你俩以后不妨多说一些。” 两人顿时一片嬉笑笑闹中时间飞逝很快就来到正午。 下马草草用过干粮再上路行了不到半刻如画指着前方忽然道:“官人快看前方似乎有人哩。” 哪来的人?几日里赶路一整天路上都难得碰到一个行人。 秦慎笑着正要调侃如今竟连她也变得如此大胆眼睛却下意识的随着她所指方向看了过去诧异间不由将到嘴的话语咽了下去。 一小团黑影出现在路的目光尽头朝这边越放越大的渐渐靠近。 待黑影再放大一些能分辨出对方不下十人。 秦慎催马迎上。 不到盏茶功夫相互搀扶、行色匆匆又跌跌撞撞的众人奔至马前被他拦路挡住。 还未待他开口询问那群人先是面有愠色的怒视一眼待到看清三人装扮又立刻收起喝骂之意其中一人拱手恭敬却又显得有几分惶然的急道:“这位公子乱民来了公子还是快跑吧。” “乱民?”秦慎一怔旋即问道:“究竟发生何事?说与我听听。” 众人看他似乎没完没了顿时急得连连跺脚。 一番不知所措后众人看到他眉头微蹙面现不愉间目中蕴含的摄人寒光时不由心中一凛有那嘴快的连忙道:“我等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大皆吃完余粮后便赶赴关中只剩百余人不愿南下便结伴藏于隐蔽村落只待明年开春及时种粮怎料村中早有人加入乱民而熟知底细今日更领人攻进村中我等见机的早逃了出来其余的……” 说着脸上的痛惜之色一闪即逝转而劝道:“恐怕乱民很快便会追来公子也快跑吧。” 言罢众人拔腿正要绕过秦慎再次驱马拦住冷然道:“你等结伴而居本是何意?” “这……”众人愠恼的脸色闻言一顿刹时变得羞愧起来。 片刻一位年老些的长者重叹一声无奈道:“非是我等抛弃同村而是实在力有不逮啊。” 秦慎也知跟这些普通村民没什么好置气之处抛开这个话题叹了口气问道:“有多少乱民?” “数十人吧。”一人估摸着回道。 秦慎闻言顿时刚去火气又燎上心头痛声责道:“他们数十人你等百余人不敢迎战尚且不说居然还抛妻弃子狼狈而逃你……你们简直……” 如诗看他气得火冒三丈都几乎到了语塞的地步连忙轻声劝道:“官人莫要因此气坏身子普通村民又怎敢同乱民搏斗?” “这位娘子说的是我等虽有百余人却亦有数十人乃妇孺况且乱民都手持兵器利刃我……我等又怎敢上前?”一人见到有人帮腔羞愧中连忙辩解。 秦慎扫了众人一眼见确实有几个老幼心知所言非虚叹了口气压住怒火问道:“你们村落在哪?” “公子?”众人面现疑惑之色。 正要吩咐她们留在此地等候又想到后世这种指东打西的把戏可不算少微一思索道:“你们前面带路。” 言罢扭头道:“稍后你们远远缀在后面能看到我就好。” 见如诗如画点头答应心中稍安再回头却看到村民一脸犹豫迟疑恼怒中伸手一指皱眉冷冷道:“就连女子尚且不怕你等又有何惧?” 村民刹时面现羞色对视几眼后纷纷转身在前引路。 “官人小心!” 秦慎正要催马跟上时两女同时轻呼心中一暖间回头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她们笑着宽慰道:“放心匈奴尚且不怕区区乱民更无须担心。” 顺着大道前行不远拐进一条小道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到了一个拐角处村民停下脚步道:“就在前面。” 秦慎点头侧耳倾听隐约能听到喝骂声以及哭喊声于是回头让云烟等人赶上来调转马头等在此处万一情况不妙就立刻打马远逃安排妥当后便取弓驱马拐了过去。 刚转出拐角便见几百步外的村落晒谷坪上乱哄哄的一团而最显眼的则是其中一人端坐马背在几名亲随的左右护卫下指指点点发号施令。 还没成事派头倒是学了个十足!秦慎见状心中冷笑策马慢跑上去并细细区分乱民与村民之差别。 仔细辨认下也终于看出一些乱民正在将骚乱的村民按男女分成两排其余的则团团将他们围住以防逃跑还有几个正在拿绳索将村民串成一排遇到稍微不从者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而碰到稍微年轻些的妇人女子则免不了动手动脚一时间满场发出阵阵令人不忍卒听的呼号悲啼。 这到底已经当了多久乱民?居然学了这么一身坏毛病!秦慎心中大怒驱马快行。 此时乱民也发现了他惊疑间有那数人迎了上来。 待到奔至射程范围秦慎毫不犹豫的迅速取箭将对方一一射杀。 那头领看他箭准无比心惊中连忙命人前来拦截只是乱民此刻也是被他的凶狠吓住只有寥寥几个胆大之人奉命迎上。 而此时他也已经奔至开阔地加速中朝着最显眼之人便是一箭及后再将迎上的几人射杀待再也无人敢上前时喝道:“只诛首恶余者无罪!” 满场无论村民乱民都被他先前的狠厉吓呆过去及至他爆喝出声这才醒转过来两腿颤颤脸色苍白的看看他不知如何是好。 “村民原地勿动其余人丢掉兵器站到那里。”秦慎冷声说完用手指了个区域。 乱民闻言面面相觑“哐当”一声也不知是谁最先开始顿时兵器落地之声不绝于耳然后有人朝那边走去。 等所有乱民过去聚拢秦慎看着地上的镰刀柴刀弓剑等等亦是不由心下黯然旋即笑眯眯的下马道:“这就对了诸位都是父老乡亲又何必为难彼此。” 说完便听身后马蹄嘚嘚回身一看原来是三女不放心他赶了过来心中感动佯怒皱眉一瞪间却换来了三女的甜美一笑只得无奈摇头拔剑上前将捆住村民的绳索割断。 此时有其他村民醒悟过来纷纷动手互相解缚然后捡起地上兵器将乱民团团围住。 秦慎看着眼前这群乱民立时又头疼起来拯救村民容易可以又该如何安置乱民? 想了片刻朝村民问道:“你等村中可有里正主事之类?” 一个五十余岁刚被解开绳索的老者迎上来拱手道:“愚夫不才却为本村里正多谢公子拯救本村之恩。” 秦慎回礼问了姓氏征询道:“依杨里正来看这些乱民该如何处置?” “自然押往县中官府严办。”杨里正咬牙切齿道。 乱民闻言一阵骚动纷纷拿眼紧张的看向他秦慎微一沉吟道:“他们也不过是迫不得已之普通村民这样似乎太严厉了些。” “那……依公子之见该如何处置?” 秦慎思索片晌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有心想将他们带回武泉可是这种乱民的心性不好琢磨自己还带着三名女子路上总不能不眠不休万一着了道四人全部遭殃。 而如果杀了几个头目放归其他人他们也早过惯了这种白吃白喝的日子难保日后不再重返山林再者当今世道也实在没有让他们从良的土壤。 左右一番衡量最终道:“还是依杨里正之见吧不过如有可能还请里正尽量劝告县府将他们打乱发往军中里正身处边境村落当知匈奴之患以及兵卒之缺。” 待杨里正应允下来又让乱民指认出通风报信之人拖过便是一剑了断随手在尸体上擦拭着剑身淡淡道:“你等假若到了军中还需好好改过知否?” 乱民看他一副谈笑杀人的模样早已吓得肝胆俱颤闻言连连点头任由村民将他们捆住。 半个时辰后。 大道上秦慎看着被押往县府越走越远的乱民心知如今乱民开始滋生恐怕再要不了多久天下—— 就真的要大乱了! 正文 第065章 身返武泉 天凤五年十一月初。 历时十日秦慎等人终于走完这数百里路程抵达武泉县城算起来每日才走百里不到比他一人徒步都快不了几许。 不过如诗如画能够容光焕发的平安抵达他已是满意之极。 要知道在古代不知多少名人美女都是死在车马劳顿之中当然也有可能那些名人都是下放途中郁郁寡欢容易患病而那些女子则是思念过甚容易忧愁这才如此和她们比起来…… 想到这里秦慎不由看向如诗如画露出心怀宽慰的一笑。 两女感受到他的目光亦是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来到自己成长的地盘递上军章自然受到了所有城门兵卒的肃然起敬行注目礼更有甚者竟希望护送他前往武泉关塞惊得他连忙制止却又不得不停下寒暄一番。 然后闻讯而来的兵卒与百姓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如诗如画只见过他曾经落魄的样子又何曾见过他众星捧月的模样?此刻得见他在武泉如此备受敬慕心中乐开花的同时亦深感哪怕作为他的婢女也是与有荣焉。 “让开让开!上差办案!速速回避!” 小半刻后秦慎正被围在当地难以寸进而感到头疼时人群外忽然传来几声浑厚的呵斥不由会心一笑。 “哎呀!俺滴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俺……俺们还以为你……”曹进甫一从分开的人群中踏进来还来不及仔细看他一眼就快步上前将他一把抱住失声痛哭。 秦慎看向他的身后朝几人露出无奈的苦笑。 淡然一如往昔的瞿寒微笑着冲他颔首致意旋即耸了耸肩亦表莫可奈何。 其余薛玉等人看着他目中尽是激动热情之色只是众人一路走来早已经历无数生死学会将情绪压制倒不似曹进般一拥而上。 “诺诺诺!我还没死呢哭丧倒显早了些。”秦慎见他始终不肯松手遂轻拍他肩膀笑着调侃一句。 “将军这是甚么话?难道俺……” 曹进说着不满的放开他相看间竟是真的老泪纵横接着一把鼻子一把泪的用手一抹在秦慎一脸怪味的注目中不依不挠的继续语含责怪道:“难道俺老曹在你心中竟是……” “咦?这两位娘子样貌倒是标致得紧便是比起那青楼头牌亦……”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却被如诗如画两女看着他的这幅邋遢模样不由发出的轻笑吸引过去诧异间话音也跟着一转只是话还未完便被秦慎严厉的话语打断。 “说的甚么胡话!她俩正经女子你又胡乱比较甚么?” 曹进一愣仰面中正对上他蹙眉表示不满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暗忖这恐怕是将军的女人以后说不得就是自己的将军夫人还是少惹为妙! 心念电转当下清饶道:“将军勿恼!俺也是一时欣喜失了心智才这般口不择言。” 接着又朝如诗如画拱手告罪。 两女也是少见自家官人发威作态心中惴惴的收起各种表情端庄的回了一礼以示无妨。 秦慎也知大家向来言笑无忌而他更是口无遮拦再看看他脸上真情流露的未去痕迹亦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回首道:“此处非是叙话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曹进点头喝散围着的众人一行人上马朝城内行去。 “方才你等为何来得如此之快?”马背上秦慎不经意的出言问道。 几人相视片刻无人回答。 瞿寒看着众人的反应无奈苦笑一下解释道:“我等闲来无事便相约来城中吃酒解闷。” “怕又是你的主意。”秦慎没好气的瞪了曹进一眼。 曹进呵呵呵的讪笑几声涎着脸道:“凛冬将至匈奴早已躲在帐篷吃酒吃肉都尉念我等辛劳整年便特许我等歇息数日。” 秦慎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心中就算对方是偷溜出来他也并无真正责怪之意反倒如果自己消失这么长时间众人反而浑然无事习以为常那倒要让他好一阵失落了。 避开这个话题秦慎朝身后看了一眼对曹进道:“你对县城熟悉不妨领我去寻个僻静院落安置两人。” “嗨!何须再寻他处!”曹进大咧咧的言罢看向他道:“将军难道忘了俺在县城便租有院落安置阿茹娜?那地方甚是宽敞便是再来十个女子也安置得下只是……” 说着犹豫一下不好意思道:“只是那地方有些简陋恐怕将军与两位娘子不甚满意。” 秦慎侧首想了一想点头道:“她俩倒并非甚么挑剔之人但有片瓦遮头已是满足如此也好有她俩相伴相信你的阿茹娜倒也不再如以前般孤寂。” 曹进见他同意顿时喜上眉梢闻言又挤眉弄眼道:“如此甚好!他日将军前来探视俺也正好陪你同来。” 秦慎呵呵一笑斜睨他质疑道:“这怕是你早就打好的主意吧?” 曹进连连摇头否定只道临时起意绝无此事! 一行人来到曹进租住的院落叩门后不到片刻衣装朴素繁华尽去的阿茹娜问明来人轻启门扉将人请了进去。 所有过程中对众人倒也算客客气气礼貌相待唯独对曹进总是不冷不淡。 秦慎暗地摇了摇头只作未见的说明来意。 阿茹娜应了下来便领着如诗如画前去后院看房以及收拾屋子。 众人在前厅叙了几句秦慎在曹进的陪同下来到后院看着三女已经忙碌开的身影唤过两人叮嘱一番让她们倘若遇到麻烦尽管报上自家官人姓名然后在两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回到前院领着众人前往武泉关而去。 “为何不见小六?”出到城外秦慎将憋了许久的话语终于问了出来。 众人听到这话先前的喜色一散而去满面黯然过了小会瞿寒叹息一声道:“自武泉一战至你今日归来小六一直未归恐怕……” 秦慎默然战争的残酷他早已知道只是没想到发生在自己亲近的兄弟身上这一日竟来得如此之快! 阵亡这似乎是战争下的理所当然却又是那般难以接受! “那军中兄弟伤亡又是如何?” “那日我等被匈奴冲散许多兄弟落单枉送性命只剩下四百余人得以脱身归来。” 四百余人? 陡然闻听之下秦慎如遭重击般胸口一阵发痛脸色煞白。 他自从军以来何尝遭遇过这种惨重伤亡? 九人全歼二十余匈奴短兵相接阵亡掉一半新卒及后两月巡骑塞外从来都是他将匈奴揍的满地找牙而自身几无伤亡夜袭敌营损失数十人…… 他料想这次怎么也会回来一半没想到阵亡者居然将近四去其三! 而这一切都是由他发起的命令还有—— 那些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 瞿寒看他这副失魂落魄模样宽慰道:“秦兄毋须太过自责此乃战之罪实非你之过唉说起来……就连你当初我等也以为身遭不测……” “是啊!”曹进快嘴打断道:“兄弟们又要出关寻你瞿兄说关外都是匈奴而俺们又是守军若全部出关不合军规便让俺们安心等在关内由他只身一人出关尚幸过了数日瞿兄便在关外抓住匈奴从他口中问出你已潜入山中这才免了俺们些许担心静候将军归来。” 说完埋首又嘟哝了一句。 “谁说我会怪你们不来寻我?”秦慎刚定完心神听到他的嘀咕不由瞪着他呛了一句。 “啊?”曹进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难以置信道:“这你都能听到?” 秦慎也不再管他拱手道:“多谢瞿兄关心与稳住局面若无你这等老成持重之人在军中看住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点他还是颇有体会起初还算太平时手下将士就以能够身处在他麾下为荣处处俨然把自己当做是他的私兵更别说这种刚杀红眼的时候自己的主将不见踪迹闹起来恐怕窦义都要头大不已。 瞿寒一番谦逊众人也都不再提那沉重之事气氛终于又高涨起来薛玉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赞道:“以前还从未见过将军穿这种劲装啧啧当真是英伟不凡一表人才。” 又来了!秦慎腻味的看他一眼正要嘲笑他几句却突然想起一事面色转沉冷哼道:“亏你还敢冒头说那出塞诗是不是由你传出?” “这……”薛玉看他板脸心中有些畏惧嗫喏间眼睛骨碌碌看向瞿寒。 瞿寒淡然一笑分说道:“秦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传出去对你也不无益处。” “益处?”秦慎随口道:“有何益处?” 瞿寒犹豫片刻坦然道:“当今皇帝爱才这样你也会安全些。” “嗯?”秦慎目光一闪扭头看着他面露不解道:“瞿兄这话什么意思?” “噢。”瞿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正如孟子有言: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上看重士子下面也就必然更爱惜有才华之人而举目天下士农工商以至诸个阶层唯有名士受天下敬重而有过轻罚。” 说着看他一眼续道:“秦兄如今又立新功往上攀升乃是必然之事争斗亦是不可避免若有士子乃至名士这层身份岂非大有裨益?这样也就让其他人敬重甚或忌惮于你而不敢妄动你也就更加安全。” 秦慎一脸恍悟的点点头释然道:“瞿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等武人却也无需那些虚无之名嗯……说起功劳这个大破匈奴斩敌万余又是怎么回事?” 薛玉唯恐他再指向自己连忙分辩道:“此乃窦将军之意可与我无关。” 窦义? 他把功劳夸大然后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毫无头绪只好放下心思揣着疑惑只待见到窦义找机会好好询问一下他究竟是何用意。 众人谈笑间来到关内城门窦义等人早已在此等候自然又是好一番情真意切嘘寒问暖及后更在军中大开筵席庆祝他平安归来席间相互殷勤劝酒述及战后之事以及逃亡之事却是直至他醉倒都没机会问起那功劳之事…… 翌日日上三竿。 头昏脑涨中秦慎醒了过来感叹着这个时代的酒也太容易上头的同时不免又想起如诗如画这十余日来温柔体贴的照顾。 要是有她们在帮着按按头多好啊! 唉!温柔乡英雄冢! 此言非虚! 就在他乌七八糟感慨万千时门外有人轻敲门扉应了一声只听禀报道:“禀秦千人窦都尉请你前去帐中议事。” 怎么刚回来就有事情!秦慎恹恹的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爬起身换上军装收拾一番。 甫一踏入营帐两眼一扫间微微诧异便面色波澜不惊脚步毫不停留的趋前行礼心中却不免掀起滔天巨浪—— 来得好快! 只见帐内端坐三人除了窦义赫然还有王执法以及另外一位年四十许的男子而从窦义敬陪末席来看那人地位显然也高于他。 “属下秦慎拜见窦都尉。”俯身行礼间斜眼朝两人偷偷打量。 另一人面目精明、鼻梁鹰勾、双眼狭长却精光闪闪此刻虽然正脸带淡笑看着自己却也让他明白这种人才是笑里藏刀的好手。 而王执法则是身着劲装面目阴沉毫无表情间有种说不出的慑人气魄此时正紧盯着他丝毫看不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正文 第066章 善者不来 瞿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正如孟子有言: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上看重士子下臣也就必然更爱惜才华之人而举目天下士农工商以至诸多阶层唯有名士受天下敬重而有过轻罚。” 说着看他一眼续道:“秦兄如今新功再立右迁乃是必然之事争斗亦不可避免若有士子乃至名士身份岂非大有裨益?如此也就让旁人敬重甚或忌惮于你而不敢轻易妄动你也便更加安全。” 这话倒与兄长和自己的想法有几分一致! 秦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释然道:“瞿兄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等武人却也无需那些虚无之名嗯……” 说着话音一转继续道:“说起功劳这个大破匈奴斩敌万余又是怎么回事?” 薛玉唯恐他再将罪名安在自己头上抢先分辩道:“此乃都尉之意可与我等无关。” 窦义?秦慎心中一愣诧异道:“都尉为何如此?” 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瞿寒沉吟片刻道:“其实我等亦不过是猜测罢了。” 顿了一顿补道:“你莫要以为我等尽皆口无遮拦之辈曹兄以及薛玉平日里虽大大咧咧却亦是懂分寸知轻重之人。” “况且以当时情况我等又何来心思四处炫耀薛玉亦仅仅向都尉吐露过《出塞》而已凭着此点我等才能大致猜出是都尉所为至于你想知道真正缘由……” 说着向他淡淡一笑耸肩道:“我想或许只有当你找到真正散播之人才能知道所有真相吧。” 秦慎思索片晌却思无所得。 心想或许真的只有找机会问问窦义才能知道他的真正用意遂放开这个不得其解的问题转而不经意的随口道:“最近武泉可有其他异样?” “异样?”瞿寒疑惑的看向他道:“秦兄指的是?” 得他相问秦慎如自己都此刻才醒悟般轻噢一声解释道:“就是比较新奇的人或事物瞿兄当知我这人最喜猎奇。” 瞿寒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一如平常并无奇特之处。” 秦慎了然的微一颔首此时武泉关在望。 窦义已从县城兵卒的报信中得知他归来早是破例的屈尊率人候在关门处。 两人相见当他表达完自己对都尉亲迎的万不敢当诚惶诚恐后自然又是好一番情真意切的嘘寒问暖。 及后更在军中大开筵席庆贺他平安归来席间众人相互殷勤劝酒述及各种战事以及逃亡之事却是直至他醉得不省人事都没机会问起那功劳之事…… 翌日日上三竿。 头昏脑涨的秦慎醒了过来感叹着这个时代的酒也未免太容易上头的同时不免又想起如诗如画这十余日来体贴细心的照顾。 若是有她俩在帮着按按头该有多好啊! 想着却又暗自一叹警醒自己。 温柔乡英雄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别让糖衣炮弹迷失了自己的心智! 就在他乌七八糟感慨万千时门外有人轻敲门扉答应后只听屋外禀道:“禀秦千人都尉有请千人前去帐中议事。” 怎么刚回来就有事情! 悠闲了月余的秦慎就如患上假日后遗症般恹恹的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爬起身换上军装收拾一番抖擞精神朝帅帐踏去。 甫一步入营帐两眼一扫之际脸上微感诧异的旋即恢复平静。 接着便面色波澜不惊脚步毫不停留的趋前行礼心中却不免掀起滔天巨浪酒意全醒的暗自感叹—— 来得好快! 帐内端坐三人除了窦义赫然还有王执法以及另外一位年四十许的男子而从窦义敬陪末席来看那人地位显然亦高于他。 “属下秦慎拜见窦都尉。”秦慎俯身行礼斜眼朝两人偷偷打量。 另一人面目精明、鼻梁鹰勾、双眼狭长却精光闪闪此刻虽然正脸带淡笑看着自己却也让他明白这种人才是笑里藏刀的真正好手。 而王执法则是一身劲装相较于当初云中粗略一见的华丽绣衣要显得更为洒然飘逸只是他那毫无表情的面目以及眼中蕴藏的寒芒仍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慑人气魄。 他此时正紧盯着自己却又难以从表面看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他看得没错王睦此刻正仿若初次相见般将踏入营帐之人细细审视这就算在平常之时也是无可厚非。 上峰打量下属本就稀松平常他不需要在旁人眼前做任何掩饰。 因京中杂事缠身他三日前方才赶至云中不想昨日就得到那人身抵武泉的消息而从之前各方面的信息判断他相信定会不虚此行。 他一直静心等待将来之人自对方刚踏入门框心中瞬间便有决断—— 就是他! 虽然当日只匆匆见过一面而对方的的面目皮肤如今也已然变为古铜色体格也变得更为强壮还有与这个时代俨然一体的装束但是那不变的身高不屈的眼神一举一动间的傲然之气无不将他彻底出卖。 他敢肯定对方就是那个在云中让自己颜面尽失的男子! 心念电转间他毫不迟疑的凝神探听对方动静然而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对方除了刚见到他的微一诧异心神波动外竟是心如止水! 而对于秦慎来说行礼片刻也不敢过多细看待到起身之时早已云淡风轻面对王执法的到来他早有预料不过是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突然罢了。 至于王执法究竟能否认出自己他也丝毫不为担心。 当日两人不过匆匆一个照面如今他虽然身高不变体格却变得更为强壮而且数月的风吹日晒之下面目皮肤也已成古铜色再加上与这个时代俨然一体的装束他相信只要自己拒不承认就连王执法也拿他毫无办法。 两个不同的人关注着完全相同的事情虽然结果截然不同却不知当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心中想法后会不会相互引为知己为彼此的心思浮一大白? “秦千人我为你引见一番这位是……” 窦义只等他行礼结束立刻起身言道说话间引手指向王执法正要介绍—— 王睦猛然扬手止住话头上下打量他几眼旋即盯着他话语中充满玩味之意道:“秦慎秦千人好久不见!” 窦义闻言愕然的扭头看向王睦。 “阁下是?”秦慎蹙眉回视满面疑惑不解之色好奇的探询道:“阁下认识在下?” 看他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王睦又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揶揄道:“秦千人还真是健忘既如此便由我来提示下秦千人数月之前云中城内秦千人可是威风的紧呐。” 说完满是嘲弄的瞧着他质道:“嗯?现在秦千人是否已然忆起?” “在下实不知阁下此话究竟何意。”秦慎一脸迷茫的双手一摊耸肩道:“就连县城在下亦是只去过一次更别提云中城至于甚么威风就更不知阁下究竟所在说些甚么。” 言罢又满头雾水的看向窦义询问道:“这位大人物是何来历?为何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待到听完窦义的介绍却又连忙“哎呀”一声诚惶诚恐的拱手道:“原来是天子近臣王执法卑职方才多有失礼得罪还请执法万勿怪罪。” 王睦冷笑的看着他的表演不发一言脸上却挂满了讥讽之色仿佛在欣赏一出猴戏。 此时门外有人通传得到同意后一名绣衣吏抱着一堆长剑、弓箭等物品踏入径直来到王睦案前将所有物件堆放在案几之上。 秦慎看着满案之物面色陡然转冷勃然怒道:“执法此为何意?” “莫非秦千人怕了?”王睦对他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戏谑看他一眼自顾自的拿起长弓箭矢开始把玩打量。 秦慎冷哼一声昂首道:“我连执法究竟所为何事都不知晓又有何惧?只是执法这般行为却又与那些娼盗之辈有何分别?” 王睦闻言拍案而起冷眼相看间眼睑一缩寒芒如电杀气陡升。 窦义及另一人见气氛猛然转沉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正要开口劝说只见王睦扬手一摆一字一顿森然道:“我今日必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秦慎冷笑连连回呛道:“我这才刚入营帐连事情都未弄明白却不知如何才能死得心服口服?”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又何必在这故作姿态?”王睦嘲弄言罢又逼视道:“再说我自有判断莫非你却心虚?” 秦慎一梗脖子嗤之以鼻不屑道:“我身正不怕影斜又有何心虚?” 王睦点了点头一副教你马上死个明白的表情忽然道:“可否将你冠带取下?” 秦慎大无畏的一把扯掉冠带方巾赫然露出内里的四方髻。 他来这个时代将近五月面对渐渐变长的头发以前也很苦恼每次都是自己随意盘起将其压在冠带之下。 而后碰到如诗如画她们的手法却是极巧能够将他还不算太长的头发束起标准的四方髻而他自己又根本不会是以回到军营也不敢散掉没想到此刻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王睦看着他虽然束着却略显稀少的发髻丝毫不觉意外逼视着继续道:“秦千人又可否将头发打散呢?” 秦慎面色猛的一变气极反笑冷眼回敬中双目射出森寒电芒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悲怆中夹杂着愤懑的疾声道:“执法手握生杀大权视天下苍生为猪狗待三公九卿为奴仆要打要杀谁敢不从?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千人执法若是要杀尽管动手便是又何必极尽所能羞辱于我?” 言罢微微一顿狠厉道:“执法若想要我如乞丐囚犯般披头散发大可从我尸体之上踏过一偿夙愿!” 王睦甫一闻言便面现怒色及后更是变了数变。 绣衣及他的名声或许是不太好但是还从未有人说得这么难堪就算皇帝也不敢说将三公九卿视若奴仆待天下苍生为猪狗。 冷漠、阴鸷、愤怒、犹豫等各种复杂表情交织在他脸上不尽言表复杂之极。 执掌绣衣十余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他恨不能立马一剑将对方斩杀于地然而…… 帐内静至落针可闻。 空气中充满了森冷气息还有那浓厚的火药味。 正文 第067章 针锋相对 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中秦慎暗暗探听四周动静。 几人的心脏尽皆噗通狂跳片刻王睦却又渐渐平息下来让他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控制力果然非同一般。 而对他自身他则丝毫不需要任何掩饰。 如果一个人突然摊上这种不知所谓的诬赖之事还表现出极其冷静他想这才是真正的不智行为。 自修习御风诀以来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有着极为敏锐的知悉能力就如上次马车之中。 他故意装出一副愤懑难平的模样将心跳引得狂跳如雷。 紧张僵持的气氛下时间似长似短却无半分缓解之意。 “诶!两位这又是何必呢。”沉闷中另一人连忙起身打破僵局及后看向王睦和善的淡淡一笑劝说道:“两位是否有何误会之处?” “误会?”王睦脸上缓和些许却又冷哼一声傲然道:“十余年来绣衣或许有枉纵之辈却还无半个冤杀之人。” 那人为之一愕旋又笑着开解道:“或许此次便是误会也未可知执法……” 虽他话中并非有意但王睦听在耳内犹觉刺耳不由眉头厌恶的皱了一皱扭头冷冷的看向他语含讥诮的打断道:“卢使君自身尚且不干不净又有何面目来为他人开解?” 秦慎立时醒悟过来此人当是云中太守卢芳无疑。 卢芳自忖一片好心劝解没想到竟被对方反呛一句不知其味的哑然片刻不悦道:“王执法此言何意?恕我无法明白。” 王睦哼了一声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只是冷声质道:“使君还真当我绣衣直指是摆设不成?就你那些肮脏之事莫非真要我一件件拿出来述与你听?” “你!”卢芳气结的愤而一视旋即怒甩衣袖撇头侧开一副真是不可理喻的模样。 而从秦慎这个角度眼角余光则刚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惊疑变幻不定心中好奇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亦是一阵好笑。 当然好笑中也是寸步不让的与王睦横眉冷对。 对于这种事情他深知无论是街头对骂亦或混混约架再或两军对垒不管谁先弱了气势便首先输了半分。 就在局面将要演变成三人对峙之际窦义稍显茫然的左右看看然后站起身来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卑职不知执法与秦千人究竟有何难解之处不过亦有心将我所知述与执法若是执法到时还有其他疑虑再做决断如何?” 王睦面色稍缓的微一迟疑点头应允。 “这……”窦义见他答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看看各具神态似乎不为所动的三人苦笑劝道:“三位不妨先坐下来再做商议。” “哼!”三人互相间朝着对方不知所谓的各自哼了一声王睦与卢芳尽管显得气犹难平不过还是依言就归于座。 秦慎却脖颈一梗似赌气般道:“卑职乃戴罪之身就这样站着静候审问吧。” 窦义闻言将他一瞪不悦的斥责道:“秦千人是否有罪稍后自有公论此刻却又这般作甚?莫非竟连本都尉的话都听不入耳?” “卑职不敢!”秦慎连忙躬身告罪始才入座。 整个过程王睦只是目无表情的紧盯两人一番对话以及表情期间不发一言。 窦义面色铁青的待他落座这才转身正对王睦肃容拱手道:“禀王执法虽然卑职不知执法究竟在查办何案不过秦千人自从军以来确实从未去过云中这点卑职可以作证故此卑职对执法认识秦千人亦是心有疑惑。” 这话无疑就值得商榷了。 就算从军后未曾去过云中可是从军前呢?不过对方陈诉的或许也算事实王睦也就将他的稍许怀疑与不敬放在一旁微微点头以示知晓。 那边厢秦慎闻言却是唯恐天下不乱般的目露感激之色顺势撇清道:“多谢窦都尉证我清白。” “是否清白你最为清楚不过。”这种推脱却是王睦不能容忍之事冷眼相看中回呛一句然后伸手拿起案几一册书简翻看着随口道:“却不知他何时入伍?” 窦义微一思索回道:“六月。” “六月何时?”王睦没有停留的继续追问。 窦义看了一眼他在翻阅的动作苦笑道:“执法当知军中历来只记述年月并无具体时日。” “我倒依稀记得是六月上旬。”一旁悠闲自得的秦慎忽然插话不紧不慢言道。 王睦对他的回答丝毫不予理会沉吟道:“从军之日亦不可能唯他一人尚有其他兵卒况且就算只他一人入伍后还有同袍还烦窦都尉将人唤来一问便知。” 窦义恭声应诺唤来侍卫前去通传。 而听到这个消息秦慎端坐之余虽面色波澜不惊心跳不变心中却不免暗暗焦急思量对策。 王睦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至此更奚落的撩拨道:“秦千人此刻是否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秦慎干脆撇开其他镇定的斜睨一眼后反唇相讥道:“卑职为何要心烦意乱?就算要心烦意乱亦不过是担心执法稍后未能得逞再生邪念罢了。” 王睦哼了一声未再理会只是摆出一副看你能嘴硬到几时的表情。 然而心中却是暗暗吃惊不已数月不见对方比起当日的惶然不知所措此时不知强了多少同时也对当日未能将他斩杀不由懊恼更甚。 而对于他如此认定自己秦慎并不知晓不过担心思虑间难免露出破绽遂放下所有忧虑摆出一副气定神闲浑不在乎的淡然模样。 他的这副反应更将王睦气了个心火上燎暗自咬牙切齿连忙屏息匀气暗忖自己何以会在对方面前如此心绪波动。 盏茶功夫侍卫进来通传瞿寒曹进等四人已经候在帐外。 王睦点了点头微一思索后令道:“先唤一人进来。” 少倾心觉莫名其妙的曹进踏入营帐。 先前在帐外时他们几人就曾为帐内究竟发生何事竟要唤来所有人而交流过几个互表不知的眼色此刻抬眼一瞟之际见帐内端坐的四人只等他踏入便是忽然面色各异的侧首看向自己不由为之一愣。 而这快速一瞥间他更是看到秦慎迅捷的朝自己微一眨眼旋即双眼向上翻去最后回过头不再看他。 对方这看似极其不想甚至不屑瞧见自己的模样让曹进心中一阵迷糊摸不着头脑暗道莫非将军真的怪俺们没有寻他找机会报复来了? 心下嘀咕却也不敢太多迟疑急趋上前见礼。 王睦将他上下打量片刻淡淡道:“稍后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你不可东张西望更不可与旁人有任何沟通只需如实回答于我若有半点欺瞒必叫你立时人头落地你可明白?” 言及最后语气已是转为极其森寒。 曹进神色一凛心知事情可能极为复杂的连忙抱拳应诺头也不敢再抬半分。 “秦千人何时入伍?” “六月。”曹进微一思索恭声回道。 “六月何时?” 何时?曹进闻言微微偏头做回忆状帐内顿时也是鸦雀无声。 感受着这种异样的气氛以及对方的问话他也大致明白了事情应该是与将军有关可是他们追根究底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俺若是如实回答是对将军有利还是有害? 心中盘桓间又恐让人久等引来怪罪遂垂首抓头挠腮道:“这个……容俺仔细想想时日隔得太久俺记性不是很好。” 人人都说张飞粗中有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秦慎看着眼前之人默默祈祷。 只是他与自己并无太多关联就算明白又为何要帮我呢? 患得患失间秦慎只见他眉毛拧成川字的很是努力的回忆片晌忽然一拍大腿一惊一乍道:“俺想起来了!” 众人皆被他的猝不及防惊了一下。 曹进抬起头来很是不好意思的冲众人呵呵傻笑挠头歉然道:“俺就是这个毛病不讨喜若是惊扰诸位上峰还请万勿责怪。” 王睦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何时?” “六月初三。”曹进回答的干脆果断旋即解释道:“当日俺趁着来县城要兵的空隙还专门去城中找了个小娘子啧……那味道真是妙极是以俺记得十分清楚。” 说着呵呵傻笑的两眼放光就似沉浸在那般美好中难以自拔般道:“话说最近俺也好久未曾……” “够了!”王睦厌恶的将他截断旋即目光森寒的将他打量两眼阴恻恻道:“你确定并无记错?” 曹进一副对他此刻发怒而心中害怕不止的样子却又肯定的回道:“俺并无记错。” “真的?”王睦再次逼问双目已是满盈杀机。 “嘭”的一声秦慎陡然拍案而起疾声怒斥道:“王执法若是对在下不杀不快尽管下手便是又何必行这指鹿为马的勾当徒然惹人笑话尚且不说亦堕了你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威风与名声。” 说着转向曹进认命般大声嚷道:“来来来曹进你且告诉他并非六月初三而是七月初三也好让王执法得偿夙愿名正言顺将我斩杀。” 曹进闻言大惊失色满目惊疑恐惧与难以置信道:“秦千人刚立新功执法为何要杀你?莫非你会错意不成?” 秦慎惨笑一声无限怅然的感叹道:“人都说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我纵然牢记此言甘心无名又有何用?还不是只因击退匈奴便引来杀身之祸若是早知如此当日死在匈奴手中倒也痛快。” “何以如此?”曹进一脸惊诧然后渐渐悲怆起来最后声泪俱下的痛楚道:“千人都怪俺啊!若非俺不听……” “停!”王睦一拍案几怒声喝止再厉芒一扫斥道:“军营之中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曹进收住痛哭抽噎着怯懦的看他一眼抹了把眼泪却又不吐不快的委屈道:“执法若是有功而诛以后天下间又有谁还敢再立功劳?” 窦义无尽落寞的幽幽一叹轻声道:“你且退下传他人入内。” “无需再唤!”王睦气恼的疾声阻止。 说完斜睨秦慎一眼心中也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的暗舒一口闷气淡而无奈的接着道:“被他这样一闹整个武泉恐怕都已知晓再唤人询问又有何用?” 秦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撇头过去亦是不冷不淡回道:“若是卑职为证自身清白辩说几句亦算胡闹那执法何不干脆将我直接斩杀岂非更是痛快?” “你!”王睦勃然色变。 正文 第068章 反客为主 僵持中窦义默然看一眼怒火中烧的王睦再看一眼气定神闲的秦慎暗自惊奇不已。 在他印象中秦慎并非一个咄咄逼人之人为何离开武泉月余变化竟如此之大? 这段时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对于秦慎寸步不让的言语针锋就算他这个从情感而言更倾向于对方的人来说亦觉得有几分不恰当之处。 赵高何许人也? 指鹿为马就连灭秦之汉臣陆贾都叹道“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之人秦慎将王睦与他相提并论这不是说对方就如赵高一般独揽大权结党营私铲除忠良最终导致乱世? 这样的言语又怎能不让王睦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下或许真的一剑就此做个了断? 想到这里窦义不由眼神隐含担忧的看向秦慎。 另一边的卢芳倒是处之泰然吸取先前的教训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脸上挂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静看这场好戏。 沉寂的帐内王睦的脸色变了数变。 他真的很想就此结束一切。 然而…… 这其中的道理只要稍微对当今中原局势有所了解之人就能明白若无十足理由他真的不希望被对方不幸言中成为那个引得天下大乱之人。 无故诛杀良将于此时局他还真担不起这个骂名。 而司马迁笔下的“伐无道诛暴秦”这一壮举才仅仅过去两百余年可以说是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怒火渐渐平息暗忖自己为何今日会这般大失方寸时王睦定了定心神终开口道:“秦千人何方人氏?” “渔阳。” “渔阳。”王睦重复着点了点头忽然就似抓住漏洞般反问道:“秦千人既是渔阳人为何又前来武泉从军?在此期间谁又知你是否真去过云中呢?” 秦慎闻言露出讥诮的一笑好整以暇道:“王执法这话倒教卑职难以理解了就如执法任职于长安不一样出现在武泉?况且云中相较武泉离渔阳更远卑职又怎会先去云中再折返武泉?若如执法之言莫非执法来武泉时还先去渔阳再折路武泉?” 说完趁对方脸色越变越沉的还未发作之际又道:“或许卑职此言执法难以接受卑职亦可明言相告卑职离开渔阳来武泉从军一则仰慕窦都尉名声二则是不希望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王睦微微诧异。 “若非今日之事卑职实不愿再提及过往。”秦慎欲言又止的犹豫片刻终无奈的脸色一黯轻声解释接着沉痛道:“数月前这世上卑职就再无任何亲人正因为此卑职这才离开渔阳。” 举目无亲的孤独边关之人尽皆深有感受。 而为他情绪言语所感众人见他此刻被迫提起深埋心底的伤痛亦是感同身受的微微一叹。 王睦却是无动于衷继续问道:“方才秦千人只说渔阳却不知又是渔阳何处?” 秦慎收起些许悲痛有点失魂落魄的回道:“大青山。” “大青山?”王睦似发问又似思索的默默记下这个地名不依不挠道:“何处?” 秦慎状似有点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语带讽刺道:“王执法手掌天下最精锐兵马想要知晓还不简单?” 言罢这句才耐下性子又解释道:“不过我却不知只是看它青绿一片便自命为大青山而我自小跟随祖父在山中打猎及至成年都从未出过山林又如何知晓方位?唯一一次出山亦不过是数月前……” 说着又是一脸黯然的不忍再言。 王睦被他忽软忽硬的言语弄得一阵心烦意乱又发作不得此刻见他再拿身世说事不由一脸的厌恶与嫌弃。 及后看着此刻傲然挺立的他想起当日云中的匆匆一瞥忽然道:“我看秦千人身形高大也算异于常人倒与我追捕之疑犯有几分形似。” 秦慎闻言霎时有如看白痴般瞧着他满是难以置信的道:“不会这也是执法怀疑我的理由吧?若真如此渔阳百姓尽皆身材高大此次我路过更得遇一名八尺大汉执法何不将渔阳百姓全部缉拿慢慢拷问?” 说完又似想到什么般“噢”了一声补道:“莫怪卑职未有提醒执法渔阳有些女子亦是身高体壮执法可千万莫要漏掉。” 见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窦义亦是无奈的暗地摇头苦笑。 而卢芳看到他用言语将王睦挤兑到这个地步却有一种很是解气的感觉此刻见他拿腔捏调的调侃对方更是莞尔一笑倍觉亲近。 王睦听到轻笑扫了一眼压住满腔愤懑继续询问。 然而只要稍加影射则必然遭受更为猛烈的冷嘲热讽而普通问答却又始终找不到任何漏洞有心想要拿下拷问又要顾及名声。 几番较量毫无收获之下回想最开始的措手不及都未能奏效他亦是直觉一阵憋屈以及深感骑虎难下。 两难之际窦义知机的打破这种尴尬拱手请膳。 忙碌一早的闭门羹其实早就让王睦吃了个大饱不过值此时刻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就坡下驴对着秦慎冷厉一视暂且就此作罢。 秦慎无所谓的耸肩回了一眼旋即避目不再搭理。 如今最艰难的处境已经过去以后只需处处多加小心又何须再忌惮于他。 几人正要相约动身卢芳却忽然提议道:“如今距武泉大捷已是月余而我因公事繁忙却一直未能前来庆贺今日既然身已至此不妨请军中将领同来饮宴。” 窦义眉梢一跳旋即平静的恭声应诺唤人进来重新安排宴席。 见自己的事情已经解决秦慎实不愿再在此处多面对王睦哪怕一分一秒连忙识趣地告退却又被卢芳盛情挽留下来。 就此枯坐半晌之后就连三人究竟讨论了什么话题都未曾留意的他终于忍不住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帐外。 帐外瞿寒等人踪迹早无他问明宴会之地朝那快步踏去。 宴席在武泉关最为宽大的厅中举行。 首席自然设在正对大门处两侧各有三十余席分前后两排以供军中千人、都伯以及卢芳王睦两人的侍卫就坐。 众将士早被告知今日有京中要员与云中太守同贺是以一改常态的分别坐在自己席位就连谈话时也是凑近些交头接耳丝毫不敢太过喧哗。 气氛看起来显得颇为严肃这让刚刚踏进大厅的秦慎看得不免暗暗摇头。 这叫酒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断头饭呢。 胡思乱想的东张西望之际筵席中部位置曹进等人向他挥手示意待他步了过去在他们为自己留下的席位入座几人连忙悄声问起刚才帐中究竟发生何事。 “我也不知。”秦慎自然一脸茫然不解旋又猜测道:“听那王执法话中意思或许是看我与他追捕的一个疑犯形似而错认吧。” 言罢将话题引向他处静待这并不快乐的酒宴快点开席以便尽欢而散。 “铛!” 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各归酒席以及肃静。 这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 就在他又要开始神游太虚时王睦等人飘然而入连忙收敛心神跟随众人起身迎候。 王睦身为绣衣执法有代天巡狩之意又是此间职权最高之人按说本该就坐首席不过他却予以拒绝然后与卢芳东西昭穆而坐。 这一幕倒让秦慎对他有了些许诧异和改观暗道看来他也并非完全是飞扬跋扈之人。 微一分神间王睦等三人已经入座并抬手示意众人亦重归席位。 少倾卢芳与王睦推让一番然后由卢芳举盏站了起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跟着纷纷捧盏起身。 古代吃个酒宴还真是累!秦慎无奈的揉了揉膝盖不情不愿的一同起立。 卢芳扫视众人一眼笑而言道:“降奴服于不自量力遣兵四处寇边除了少部被侵余者皆为我大新所败而其中尤以武泉大捷为甚斩敌万余俘获甚多捷报传至长安帝心亦是甚慰及后封赏陆续便至王执法及我今日便先在此处为尔等贺为大新贺!” 众人齐声喝彩轰然畅饮气氛显得很是热烈。 饮完此盏随后陆续又是一番其他祝酒词直将秦慎弄了个起起伏伏惨不忍言一肚子淡酒水之后才终于可以正式享受美酒佳肴。 然而直至此刻万般折腾下又何来食欲? 唉!相较于此还是面对如诗如画的细心服侍和那种无拘无束就算吃糠咽菜都似乎要惬意几分。 至此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想真的很奇怪。 比如当初他刚到西汉就算再苦也觉得理所当然并坦然接受但是一旦知道古代其实也可以享受并真正享受过一段时间就会对现状心生不满。 这或许就是人欲求不满的复杂心理吧? 曹进看他夹着一大块肉默然相对凑过来贼笑道:“将军想小娘子了吧?” 秦慎惊得手一抖的肉也掉到案上白他一眼后没好气道:“胡说八道我不过是在看这究竟是甚么肉而已。” “将军休要狡辩。”曹进摇头一脸不信旋又满目回味道:“不过小娘子却要比此肉嫩滑许多那味道……啧啧妙不可言……” 感叹片刻又满是敬佩仰慕之意的看着他道:“只是将军能对着如此粗糙之肉都联想到小娘子还真教俺佩服呢。” 秦慎牙根暗咬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可也知当下实在不合时宜。 看到他这副讨打的嘴脸正要开口反言嘲他几句却又忽然转口似不确定般问道:“我是六月初三入伍?” “难道不是六月初三?”曹进闻言也是疑惑起来挠头道:“难道俺记错了?” “好像是六月初三。”秦慎看着他语气稍稍变得确定。 曹进点了点头。 两人就此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默契再或说是一种协议。 同时他也知道就算终有一日他能回到后世也终将多了一个需要安置之人这是他自此刻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难道真的要被兄长不幸言中?我最终身负沉重包袱欲罢不能? 唉! 权势如果自身都不够又如何能提携安排他人? “秦千人何在?” 就在此时一把声音传入耳内将他惊醒的同时循声看去。 正文 第069章 宴无好宴 卢芳持盏立在案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笑容满面。 既已看到了我又何必故问何在?秦慎心中暗诽一句连忙起立行礼道:“卑职在此!见过卢使君。” 卢芳颔首微微一笑。 酒宴开始后觥筹交错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眼光慢慢的全集中在两人身上屏息凝气静待太守发言。 偌大的厅中最后静至落针可闻。 卢芳举盏笑着环视众将慨然道:“此次武泉拒敌于外而获大捷众将固是功不可没但若无秦千人率千余精骑深入关外里应外合恐亦不能成事在此让我等上下齐向秦千人敬上一盏!” 言罢在众人齐声欢呼喝彩中率先仰脖痛饮。 秦慎脸上勉强一笑也跟着喝下这盏心里却早将对方十八代祖宗翻了个整遍将我这样架在火上炙烤究竟何意? 饮完此盏卢芳却并无入座之意待身旁兵卒再为他斟满持盏继续笑吟吟的相看于他。 众人心知还有下文是以纷纷静默中注目等待。 “想我中原人才辈出远有李蒙抗击匈奴近有霍卫深入塞外而今日秦千人以千余骑大破匈奴斩敌万余扬我大新威名功绩直追先辈更有诗歌传唱当真是骑射、兵略、文采无一不精声名一时无两我身为云中太守亦是深感与有荣焉!来此盏本郡单独敬你!” 言罢再次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面色极其复杂窦义则是不动声色而王睦却是一脸有趣的默默看着一切。 瞥眼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秦慎终于忍不住的在心中骂出连串脏话:我x!你他娘的是想让我众叛亲离永远都无法再在武泉立足啊!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马上提剑将对方斩杀在案几之前。 然而他并不能。 他还要尽管很是尴尬却依旧挤出一丝笑意以示回应然后再立即诚惶诚恐的急趋到大厅正中跪拜道:“卑职秦慎不敢当使君此般赞誉!更不敢饮下此盏!” 卢芳哈哈一笑反驳道:“以当今大新而言若秦千人都言不敢当又还有谁敢当?” 言罢又笑着戏言般的反问道:“莫非秦千人想要阻挡众将士立功扬名之决心否?” 秦慎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而心中自然是骂得更甚。 “诺!秦千人不妨先起来再说。”卢芳说完看着站起身来显得极其不安的他呵呵一笑又道:“今日在此厅中有我这忝为云中太守之人更有天子近臣王执法或许凭我一言不足以为论那……王执法你又觉得秦千人是否可当呢?” 最后这话却是转向王睦以言相询。 王睦让人难以猜透他心中想法的笑了一笑看向秦慎沉吟片刻始道:“此次本使前来武泉之时长安早已传遍武泉战事而陛下听闻后亦是深感欣慰直叹得良将如此武泉幸甚!大新幸甚!故而本使倒也觉得秦千人能当如此称赞。” 卢芳闻言面皮微不可察的抽动一下转瞬即逝旋又道:“敢问陛下是否还有其他旨意?” 王睦满是高深的看他一眼再摇了摇头。 卢芳稍觉心安的暗松长气然后洒然一笑转向秦慎担心他难明其意的解释道:“你看王执法以‘本使’自称乃是代天子传话之意既然当今陛下有言你又有何不敢当呢?” 话已至此秦慎心知若再推诿恐怕只会惹得所有人都面上难看。 是以微一犹豫遂拱手揖道:“那卑职就愧饮此盏权当是卑职替武泉于此战中不幸逝去或如今犹在的众同袍代为饮下。” 这话说得甚是圆满众人顿时轰然喝彩。 秦慎接过曹进端来的酒盏连究竟是苦是甜都分不清滋味的饮了下去。 卢芳目露欣然之色的看着他饮完感慨道:“其实关于此战我在云中早有耳闻只是公务繁忙难以立刻起行前来庆贺及后又得知秦千人身陷草原不知所踪当时……” 说着满面忧虑的叹了口气道:“唉!当时我亦是忧思难安食不下咽寝不安寐几至病倒……” 见状秦慎忙不迭的赶紧表达一番对上峰挂怀的感激还有不胜惶恐。 然而卢芳却是全无反应兀自犹如陷入无限忧思难以自拔般黯然神伤直至过了片晌就在他几乎看得想吐之际终于展颜一叹。 接着似放下心头大石的笑道:“尚幸得天庇佑秦千人无恙归来闻听此讯我亦是欣喜万分焚香诰天以谢上苍待我云中不薄心慕向往更是疾马匆匆而至是故若有失体之处众将士可千万莫要笑话。” 众人附和着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纷纷各种称赞使君以及自表感激。 当然至于他们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这才是厚黑学的精髓啊!至少脸皮就够厚!秦慎感叹着赶紧再次惶恐的作揖表达自己的感激淋涕。 及后再对卢芳敬谢一盏以表自己对他装腔作势的精彩演技深为折服。 卢芳欣然饮下然后如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般连连示意众人各自畅饮这才重归于座细细回味自己方才表演的各种优点以及诸般不足。 “买了个表!”秦慎回到席位嘟囔一句暗骂道:你他x的想拿影帝也不用拉我这个新人来做配角啊! “啥?”曹进未曾听清的一愣后侧首相问。 “没甚么!”秦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接着道:“我说使君真好。” 曹进一脸别当我傻的样子摇了摇头轻笑道:“若真如此为何俺看将军的脸却就如吃了只苍蝇般难看呢?” “是吗?”秦慎冲其龇出个灿烂的笑容旋即回身耸肩道:“那或许是因我太感动了吧。” 曹进回了他一个算你狠的表情却又担心的叹道:“俺看卢老贼方才那般捧你也不知稍后还有甚么伎俩呢。” 秦慎“咦”的一声惊诧莫名道:“我看卢使君好似并未对你怎样啊为何你却似有深仇大恨般卢老贼、卢老贼的叫唤不停?” 还不是以为你!曹进张口欲言的看着他无语之极。 一直默然旁观的瞿寒此时叹息一声劝道:“秦兄莫要再顾左右而言他对于稍后之事你可有应对之策?” 看来卢芳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感叹间秦慎也不好再继续嬉闹的脸色一沉朝厅首言笑甚欢正在殷勤劝酒的卢芳几人看了一眼无奈道:“我能如何应对?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直接拒绝如何?”不知何时佯装劝酒凑过头来的薛玉小声提议。 三人闻言顿时脸泛怪味的扭头看向他而曹进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轻推他脑袋一把低声道:“卢老贼身为云中太守若是令下便是都尉都不得不从你让将军如何拒绝?” 薛玉讪笑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瞧着三人认真讨论的态度秦慎有点感动又有更多烦恼干脆不管不顾的抛诸脑后双眼一翻的宽慰抱怨道:“稍后是否真有事还尚未可知为何你等却似知道将要发生何事般在此言之凿凿。” “还能有何事?”曹进倒有了几丝不耐烦的脱口而出。 说完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那么几分不对不由又讪讪一笑忍着心中被折磨的感受暗道:俺的将军诶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 对他曹进可不敢似对待薛玉般随意斥责指教当下耐着性子以揣测的语气道:“以俺猜测卢老贼多半是想招揽将军但以将军今日名声以及方才王执法言中之意推测将军已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便是直抵长安亦有可能如今却被卢老贼横插一脚变数陡生唉……” 说着只是无奈的叹息却又发现秦慎听完后并无其他反应只是目光耐人寻味的瞧着自己一愣醒悟过来羞恼道:“好呀!将军又寻俺开心!” “你又并非貌美娘子我寻你开心作甚?”秦慎耸肩笑着调侃一句转过头去避开这个话题道:“好了!事情尚未发生我等还是安心吃喝吧。” 几人见他气定神闲的浑若无事只道他早有计较遂放下心来重归饮宴。 酒至半酣群情高涨厅内渐渐喧哗。 秦慎等人抛却身后烦恼事干脆借着这筵席权当是庆祝几人终于再次团聚倒也其乐融融。 饮过几巡瞿寒撇头朝上首一扫道:“差不多该到我等前去敬酒了。” 于此时刻秦慎实在有点不想面对上首两人或者说是三人因为处在这种情况让他对着窦义都不免有几分难为情之意闻言遂装醉道:“我看不如你等四人前去吧!我实在不胜酒力说不得稍后丑态百出冲撞上峰。” “少装!”瞿寒好气又好笑的将其点破激道:“你少说亦是见惯生死之人难道还怕一小小云中太守不成?” 说完看他无动于衷的趴伏案上又诱惑道:“难道你就丝毫不想知道卢使君究竟有何后招?” 这话倒勾起秦慎几丝好奇心想伸头也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总有这一日何不趁早了解还免了在这瞎猜乱蒙! 打定主意当下直起身子一脸的不耐烦道:“真是聒噪!让人歇息片刻都不得安生去吧去吧! 说着斟酒站了起来。 余者四人会心的相视一笑斟酒同往。 在这酒宴上王睦对他倒没有如先前帐中般冷眼相对淡笑着与几人对饮一盏还难得的说了几句勉励之话。 及后便是卢芳。 在他内心竟莫名有些忐忑中只见对方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对饮后看着他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方才我一时激悦倒是忘了言语秦千人的功劳我昨日已快马报至长安并为你请封定胡将军想必以你之功劳今上亦会欣然应允。” 窦义闻言眉头一皱即逝难以凭此猜出他究竟什么想法。 而王睦则忽然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微眼朝他打量。 “多谢使君!”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的秦慎不动声色的躬身道谢也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悲。 “你亦不必谢我!”卢芳呵呵一笑勉励道:“大新用人唯才只要你尽忠大新陛下绝不薄待于你。” 秦慎无奈只得再次表达对使君抬爱的感激和自己哪怕肝脑涂地也要报答君王的决心。 卢芳点了点头细审他片刻却忽然话音一转叹道:“秦千人如今声震长城内外而我云中最近却不知怎地匪盗不绝让我困扰不已不知秦千人可否去云中帮我震慑宵小还之太平?” 身后不远处等待敬酒的其他将领闻听此言面色各异的互相对视一眼。 消息在交头接耳中迅速传播。 及至最后大厅内静默无声所有的目光皆或躲或藏更或直接的全聚集在厅首位置。 而王睦看向他的眼中好奇之色更浓。 正文 第070章 树大招风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秦慎缓缓直起身子。 他本以为卢芳就算想招揽他亦大可一纸调令就如曹进先前所说一声令下哪怕都尉都不得不从何况他一个千人? 然而事情总有出人意表之处对方竟当着众人之面用上了征询的口气。 欣然接受自是无可厚非但是武泉将士会如何看待他? 他有能力不假但是再有能力之人都需要一个发挥的平台至少在武泉将士心中这个平台是窦义所赐没有窦义就难有他今日的名声。 而今他一朝得势攀上高枝就欢然弃之而去这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背主求荣?见利忘义?攀龙附凤? 无论哪种他都能想象到在众人的心中恐怕唯有一声冷哼对他看似改投卢芳旗下的行为极其鄙夷。 这是他决不能容忍之事。 在这个视忠孝为无上信条的时代他的履历容不得半点类似这样的污点。 由此也可看出卢芳实在其心可诛。 他当着窦义以及众将士之面询问自己自己若是答应窦义自然颜面尽失从而达到他想要羞辱对方的目的。 二则他亦可借此让自己永负污垢然后将自己终身框在麾下为他效命自此晋升无门。 好阴毒的一箭双雕竟在酒宴弹指言笑间一蹴而就。 只是自己纵有万般不愿又能因此而贸然得罪对方吗? 短暂的直身瞬间秦慎心中千回百转看向目含笑意的卢芳再拱手道:“使君抬爱卑职不胜惶喜只是卑职这段时日以来心有郁结难解故而还请使君恕卑职难以从命。” 卢芳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旋又释然直笑一副体谅的神情显得大度无比。 直至理解的笑了片刻接着和蔼而关切的问道:“却不知秦千人心中有何郁结?又可否言出让我等帮着开解一二?说不定就此得以纾解亦有可能。” “看来你还真是贼心不死既如此那也就别怪我不分场合的说话不好听了! 秦慎抬眼深看他一眼恭声回道:“使君有命卑职不敢隐瞒。” 言罢叹了口气满目感慨道:“此次卑职得逃大难途经渔阳曾有幸入渔阳突骑大营一观而入目所见让卑职不胜艳羡之余亦深感苦楚。” 这话倒有了几分没头没脑让人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是以纷纷露出聆听的神色中只见他说着目露追忆之色续道:“想那渔阳兵卒尽皆身披铁甲手持弓弩马覆皮革而我武泉将士呢?” 自问反问间举目大厅酸楚道:“使君不妨请看此刻武泉众将济济一堂职位最低者恐怕亦是都伯之流然有几人披铁甲持利刃?以此而推我武泉一众兵卒又有几人能身披铁甲手持利刃?” 简单的询问卢芳却脸色一变再变沉了又沉。 而窦义则是满脸愕然的看着他就似为眼前这一幕深感难以置信一般却又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以及滋味。 王睦看看卢芳看看窦义最后再看向秦慎紧盯不放中趣味之意更甚。 至于厅内众将先是发出一阵轻微喧哗旋又静下面面相觑总之神色复杂之极。 使君与都尉之明争暗斗只要在武泉呆过一年半载之将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总是讳而不谈。 为何? 无他只因此乃权利之争。 自古以来关于权利可明争可暗斗可冠冕堂皇可阴谋诡计但是绝不会公之于众摆在桌面之上由他人来评个公正以述心声。 这是每一个踏入官场之人应有的态度以及应该遵循的不成文规矩或者说是陋习。 然而此刻眼前之人却打破这个规矩让人如何能不五味杂陈? 面对众人各异的反应秦慎只作未见的继续痛惜道:“然!卑职或许确因此战而徒获几分名声但饮水思源追根究底这是武泉无数将士以自身血肉之躯拿命换来卑职一朝富贵求荣而去心甚难安!而思及种种更感挂怀唯有自此继续驻守武泉待他日匈奴再至之时与众袍泽哪怕就是血染疆场马革裹尸亦要同生共死!” “彩!”见他越说越是铿锵有力大厅内众将有感他坚决之心顿时发起酒疯齐声高喝手持酒盏在案几上发出整齐一致的敲击之音。 “子毅一片赤诚啊!”卢芳面色恢复如常的无限感慨言道。 这个反应倒是秦慎没有料到之处就在他因此而心中暗暗称奇之际卢芳扬手压掌示意众人停下应和。 待厅中再次归于平静这才勉强的笑了一笑叹道:“原来子毅心中郁结竟是为此说起来都是我这个云中太守有愧众人啊!” 说完脸上写满愧疚之色看向他道:“子毅当知云中有别于边境定襄诸郡防线极广兵源却稀自战国时期李牧大将军驻守此地起便是左支右拙穷于应付。” 自诉清白的说着顿了一顿看着对方的点头表示赞同再自嘲道:“卢某何德何能又如何能与李大将军比较?故而自忝任云中太守以来可谓是战战兢兢穷思应对之策唯恐有负陛下所托然而纵然如此却依旧力有不逮各式物资军备分配不免顾此失彼。” 言罢深然长叹的沉浸片刻面色终缓和一些的转而道:“不过如今倒是形势见好云中其余诸部已近安置妥善及后便是武泉而今日得子毅提醒我更深知武泉之重要以及所缺其后我便会竭力加固武泉城防改善军备子毅且放宽心便是。” “如此那卑职就不自量力的谨代武泉一众兵卒谢过使君。” 见他当众说出这话秦慎也不知道到底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的拱手躬身言谢又请罪道:“卑职不知使君心中计较与难处而妄论感慨还请使君尽管责罚。” “无妨!” 卢芳不以为杵的示意中暗地一阵咬牙切齿脸上却堆满笑容道:“今后城防加固军备改善子毅是否忧虑稍去少许?又不知是否愿意为我云中百姓保一方平安?” “使君不见怪罪反依旧如此抬爱看重卑职怎敢不从?只是……”秦慎故作诚惶诚恐说着拿眼看向他欲言又止道:“卑职尚有一个疑虑不知……” 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卢芳心肝一阵猛颤然而此刻势成骑虎只得强颜笑道:“子毅还有何疑虑?但讲无妨。” 秦慎不好意思的冲其一笑旋即解释道:“使君既言捕盗可若卑职只身前往恐怕纵有三头六臂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匪盗更甚亦有可能呵……卑职倒不怕旁人因此取笑却唯恐因此而耽误使君公事。” 卢芳闻言心中大松哈哈笑罢宽慰道:“子毅多虑啦!我又怎会让你一人捕盗?待你身抵云中自会调派一部兵卒与你。” 秦慎顿时放下心来连忙表达一番自己的谢意以及誓将盗贼赶尽杀绝的决心。 卢芳笑容满面。 当然至于他是否表里如一恐怕也就只他自己知晓。 至此大厅内似乎所有人都得偿所愿气氛重归热烈甚至比先前愈发热烈。 之后卢芳亦总算不再纠缠于他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回到席位连忙悄声向瞿寒等人打听这定胡将军究竟是什么官职? “嗨!杂号将军罢了有甚好稀奇之处。”曹进满脸不屑又夹杂几分不甘。 只看他表情与反应秦慎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封赏不过脸上却未表现出任何不快与失落反安慰的呵呵笑道:“总也算挂个将军名号以后你等再称呼我将军我也没那么心虚。” “你!”曹进顿时气恼的瞅向他可又不得发作只好恼声道:“俺们唤你将军乃是真心敬服又与这些虚名有何关系?再说千人将便不是将了?以俺看来武泉千人将比你寄居人下的定胡将军威风百倍。” “诺诺诺!是我言语失当在此向你赔罪好否?”秦慎连连苦笑着告饶。 曹进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又不声不响的闷着个头。 就此过了片刻却又忍不住心中烦闷的抱怨道:“卢老贼亦是可恶才给一部四百步卒俺看比你刚到武泉就任都伯时都还要不如几分。” “聊胜于无吧。”秦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曹进不由一愣垂首思索却始终想不出他为何如此淡定有心想要追问可是此刻人多嘴杂实在不是谈事的好地方只得将满腹狐疑闷在心中。 几人担心过多讨论只会引起旁人注意遂提箸心不在焉的在陶碗中翻翻捡捡。 默然中再次回想方才秦慎亦是一阵无奈。 卢芳身为云中太守若是断然拒绝无论对自己或对窦义再或对武泉而言皆无益处日后少不得更多挑剔与刁难。 而若是贸然同意对自己同样全无好处且后患无穷。 或许真的只有这般应对才能将各方面的后遗症降至最低吧? 秦慎苦恼的暗自一叹陡然惊觉他出有一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连忙敛容提箸诈作在残羹冷炙中翻捡斜眼朝来源之处偷偷瞥去。 目光来自上席王睦与卢芳的随从人员之中。 一位年不到三十面目白净看起来颇为心高气傲的男子正很是不屑的盯着自己让他不禁暗觉惊诧。 有仇吗?都不认识! 纳闷之际正要悄声询问曹进等人是否认识对方只见那人猛地起立朝厅首抱拳道:“禀王执法卢使君卑职久闻秦千人骑射无双有心与他比试一番为酒宴助兴还望应允。” 宴席演武助兴乃是惯有之事而且能够证明酒宴举办得极其成功不然又怎会有兴致演武? 是以两人闻言丝毫不觉意外王睦更是一脸期盼卢芳欣然道:“如此……” “当!” 酒盏掷地之声陡然响起瞬间打断了卢芳的言语也打断了各人开始兴起的各种话题。 厅内立即肃然朝发声处瞧去。 秦慎腾然而起扬声道:“诸位上峰卑职有一提议。” 正文 第071章 各有心思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种烦心事秦慎终于忍不住的爆发出来。 人都说树大招风可他这棵树还未算长大如今就惹来妖风阵阵先是卢芳迫不及待的想要伐木取火榨取名声此刻再来一个恨不能将他连根铲除之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必须还以颜色以堵住所有人的妄动之心他摔盏而起怒然发声。 卢芳一怔道:“子毅请讲。” 秦慎微一拱手傲然道:“卑职自幼所习便是猎杀之技从不知表演为何物既然这位兄台有意较量不如就以三箭为约互射对方生死无怨如何?” 厅内众人听后顿时大感兴趣议论纷纷。 卢芳面色一变的看了王睦一眼见他不作任何回应又回头为难的道:“箭矢无情若如你所言非弄出人命不可岂非喜宴变成丧事。” 秦慎不以为然的否道:“杀敌本就是以命相搏而战争之道亦是生死之道卑职看这位兄台亦似征战之人当知我等只精于杀人之道凭箭演武反不擅长使君若是同意比试就不该加以任何限制。” 见他言语上处处咄咄逼人卢芳脸色青一片紫一片难看之极。 秦慎却毫无退让之意继续道:“就如先前所言或许在众人眼中卑职是有几分薄名然而这却是武泉近半将士以命相换卑职虽愧不敢受但也容不得旁人有半点玷污若有人妄图踩着我来拔高自身还请先从我身体上踏过再说不迟。” “彩!”满厅将士见他说得铿锵有力顿时拍案叫好群情激扬。 众人此刻总算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味道我武泉关在数万匈奴强攻下屹立不倒又岂是你这泛泛之辈所能挑衅? 卢芳阴晴不定五味杂陈。 待喧闹稍停秦慎寒芒似电的逼视脸色青红变换的对方狠厉道:“足下若还有意比试就如上所约如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方下定决心正要应战—— 卢芳冷冷看他一眼道:“两位不妨先请入座本郡自有分寸。” 秦慎与那人置若罔闻对只是毫不相让的对视着。 “莫非本郡之言都难入两位将军耳中?”卢芳的脸色愈发阴沉终散发出上位者惯有的摄人气魄。 王睦斜眼微瞥他一下脸上现出几丝不满之色似乎很为错失一场好戏感到惋惜。 秦慎与对方互为不服的瞪视一眼朝卢芳微一拱手重归于座。 短短片刻卢芳再次体现出他见惯风浪的一面面色缓和的持盏起身道:“今日比试就此作罢让我等为诸位在座的勇士共同贺上一盏!” 这话说得还算漂亮诸位在座的勇士是谁? 秦慎?那人?王睦?再或者他自己?更或厅内所有人? 无论你怎么解读它都可以特指三两人也可泛指全部然而对厅内每个听入耳中的人来说他们只会对号入座又或付诸一笑但绝不会有人将其否认自认懦夫。 是以众人一起欢呼畅饮气氛热烈。 卢芳欣然坐下只是忽然间他也不由的开始思索自己费尽心思的极力将秦慎调至云中这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将军可知他是何人?”只待他落座并无人留意此处曹进连忙凑过来朝那人使了个眼色轻声问道。 秦慎一怔旋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屑道:“管他何人!我这箭下但有来犯无名之辈也不放过。” “将军果然英雄气概俺却是怎的也学不来。” 曹进笑着捧了一句还是尽下属之责解释道:“此人是掌管云中四门的校尉柳光甚得卢老贼器重被倚为左膀右臂自左部被卢老贼暂时兼任后多交由此人打理俺听闻他亦是箭技了得呢因此才被卢老贼屡次提拔。” 秦慎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忽然侧首目带疑惑道:“我俩几乎同进同出为何我对他一无所知你却无所不知呢?” “将军向来不喜俗事若俺们再不打听恐怕只会变得又聋又哑殊为不利。” 曹进面有得色的隐隐表扬自己一番又不好意思的看向瞿寒道:“其实这些都是瞿兄曾经言及俺觉得很有道理便留心记下开始四处探听。” 秦慎嘴角微扬朝瞿寒颔首道:“瞿兄有心了。” 瞿寒回以淡然一笑旋又耸肩表示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 及后厅内再无他事发生众人饮至最后酒意下喜气洋洋宴席尽欢而散。 至少表面如此。 窦义等人将王睦卢芳恭送至武泉关门秦慎借武泉尚有许多事情还未处理交接婉拒了卢芳相约同行的盛情邀请立在一旁。 不远处一道冰冷的目光时不时的投视他身满是怨恨。 秦慎心知肚明却连回应都懒得欠奉半分。 今日筵席柳光无疑是最为失意之人未能一展身手尚且不说方才背地里卢芳还将他狠狠斥责一顿命他以后没有示意不得擅自做主。 悄立无事间王睦毫不起眼的步到他身前笑中带讽的目光在他身上巡梭片刻。 “秦千人今日当真威风得紧功名到手人心尽得八面玲珑真是羡煞旁人让我亦另眼相看呢。” 秦慎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道:“执法若换一种眼光相看只要想到卑职这些全可统称为麻烦不断自然就避之不及再无艳羡之情。” 王睦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所指的麻烦正是自己不由嘴角轻扬面带神秘的倾身靠近少许快速道:“我在云中等你。” 嗯?装神弄鬼? 秦慎微一疑惑的难明他此话之意表面却装作对他这稍显暧昧的动作和言语表示厌恶的还以一个嫌弃的眼神。 王睦不以为意只是脸挂高深莫测的笑意看着他。 “唉!卑职连执法此来何意尚不得知执法又何苦纠缠于我?”短暂思索无果秦慎目光坦荡的看向他自辩一句又叹道:“此次我从渔阳归返路途所见所闻皆是乱民四起执法该将心思放在此等事上尽快禀明今上早做应对。” 王睦眼中闪过刹那失神片刻恢复如常道:“这些事我早已上奏陛下还毋须你来忧心你还是多忧虑自身吧。” 说完只是仿若洞悉一切般的目带讥笑相看于他。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秦慎一阵无奈坦然相对中深叹道:“我自问所有行事皆问心无愧执法若非要认定于我我亦莫可奈何只是在此我少不得奉劝执法一句如此行事小心南辕北辙让真正嫌犯反倒逍遥于外。” 王睦微一沉吟明白他的典故出处后目光耐人寻味的看他一眼回道:“是否至楚而北行你我心中最为清楚不过或许今日我奈何你不得不过……” 顿了一顿拿眼斜睨他再神秘而断然的道:“待至云中自有分晓。” 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云中回到云中难道他要做一次案件重演吗?面对他看似智珠在握的再次重申秦慎一阵狐疑。 “秦千人终于怕了?” 秦慎收回思绪对上他满是嘲弄的表情没好气的不甘示弱道:“我心中无愧为何要怕?” 言罢想起刚才对方那让人忍不住生出些许鸡皮疙瘩的言语动作又恶作剧的将头一努示意道:“执法还不去吗?你……卢使君正在翘首以盼的等你呢。” 看着他说完后脸上挂着的难言其味的奇怪笑意王睦朝卢芳张望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迷茫之色又转瞬即逝然后再回首意味深长的看他一下上马离去。 他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都为对方的怪状吸引陷入沉思。 “子毅我们走走。”一把淡然的声音将他惊醒举目看去王睦等人的身影已经远至只剩一团黑影再扭头相看却是窦义。 红日斜挂。 凛冽寒风扫过关外枯黄的广袤草原卷起漫天草屑在空中狂飞乱舞给这个清冷的冬日再添几分萧瑟之意。 窦义负手伫立目视远方静默无言。 用心品味着四下里的呼呼风声以及草屑的细微交击之声落后半身的秦慎有种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子毅是否仍在怪我?”半晌窦义深然长叹终于开口。 你可总算想起此处还有个我! 秦慎暗诽中明白他所指之事连忙恭声道:“属下怎会对都尉心中有怨反倒是属下未与都尉商议便擅自做主还望都尉莫要责怪。” “我又怎会责怪你。”窦义的声音飘忽忽的带着几分无力显得兴致并不是很高。 言罢停顿片刻反思般淡淡道:“或许是我以前真的太过执念平白让无数将士因此而葬送性命子毅今次我应该谢你。” 秦慎愕然看着转身直视自己的对方一时弄不清他这话到底是正是反。 卢芳目光灼灼的细审他片刻勉强淡笑一下回应再避开目光回身远眺前方似诉心事般道:“我厌倦朝堂无休止的纷争自请远避边塞却不曾想还是难逃其中不知不觉又深陷争斗而不自知。” 说完脸上尽是挥之不去的厌烦之色恹恹至极。 秦慎终于明白他所言是正而为他情绪所引回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或大或小的各种勾心斗角一时感同身受的陪着他默然不语。 时间流淌不知多久卢芳叹息一声甩掉心事打起精神转入正题道:“你对卢芳其人可有了解?” 秦慎一愣心知稍后述及之事对自己前路影响甚大遂举目看向他摇了摇头。 正文 第072章 卢芳其人 “卢芳此人吧在云中境内亦算是妇孺皆知不过……” 窦义满含感慨的说了一句沉吟着忽然侧首看向他淡笑道:“或许你向来不喜打听加之武泉甚少谈及故而你所知不多。” 秦慎微一颔首想起曹进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不由暗自警醒以后还需对外事多关注一些。 毕竟今后不同往日离开武泉处处明刀暗枪若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恐怕最后连自己究竟因何而死都弄不明白。 “卢芳本乃安定人氏尚在安定时就常对外言称自己是孝武皇帝曾孙刘文伯并说曾祖母是匈奴谷蠡浑邪王的阿姊也就是孝武皇帝的皇后。” 言罢目含讥诮的看向略感迷茫的他问道:“是否觉得匪夷所思?” 秦慎被这片刻接受的各种谥号以及人物关系弄得头有点大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 “但乡妇愚夫尽皆相信并以此而津津乐道。”窦义嘲讽的轻笑感叹一句续道:“孝武皇帝终其一生不过两位皇后陈皇后以及孝武卫思后陈皇后无出且出身官宦之家他倒不敢信口胡言而卫思后出身低微却给他散播谣言留下空间而民间素来喜闻此类传闻轶事久而久之便也信以为真。” 说完又兀自感慨一阵看向他道:“你是否此刻也很想知道他究竟如何讲诉传播?” 秦慎无奈的点头表是心中却不免暗诽:我不过是好奇你将武泉大战夸大传散是否是受到卢芳的启发? 窦义却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笑了笑继续道:“卢芳对外言称皇后育有三子时逢江充之乱太子及皇后尽皆因此而亡次子却逃至长陵幼子刘回卿逃至左谷及后霍大司马迎立次子为帝并要迎回幼子然则刘回卿不愿再出左谷于是就此长居代代相传及至有他刘文伯如今你是否明白?” 秦慎理了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抓头挠腮的苦笑道:“老实讲我现在脑中依旧乱成一团此谣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非我知晓卫思后仅有一子恐怕亦是信了七八分。”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窦义看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的哂然一笑又道:“他在安定时便常用此话来欺骗迷惑当地百姓身至云中依旧如此对此你可有从中悟出甚么?” 秦慎认真的思索片刻不确定道:“皇室后裔?” 问完后心中顿悟因为就他所知自古以来假借皇室名号之人历来都是图谋不小这恐怕也是窦义不愿和对方同流合污的原因吧? 这般刚一想罢突然忆起当日宗浩也曾莫名其妙的问起自己是否前朝后裔难道对方也有所图谋甚至很大? “还有呢?”失神间窦义不置可否的笑眯眯看着他继续追问。 秦慎从沉思中醒来不假思索道:“还有谣言的可怕还有卢芳此人极其看重名声并知晓名声的影响力与重要性。” 窦义赞许的点了点头继而只是含笑不语的看着他未有进一步的其他回应。 秦慎在他直视的目光下有点不明所以。 “相信你已猜到是我将武泉战事扩大散播你此刻肯定很想问我为何如此吧?” 在他被盯得几至心里发毛时窦义终回过头去淡淡言道却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回答又转而忽然道:“今日宴席之上面对卢芳的邀请我本以为你会以上谕未至不能自作主张予以拒绝却未曾想你竟允诺下来……” 顿了一顿叹息道:“你可知晓?其实我亦曾单独写表上奏皇帝而所诉所求可比卢芳大了许多。” 秦慎自听完首句就勾起心中好奇正要洗耳恭听却见他转言其他不过心知他既然兴起这个话题迟早都会予以解释便耐下性子继续聆听。 直至他述完所有默然沉思片刻始轻声道:“卑职的应变能力又怎能跟都尉相提并论?” 言罢自嘲一笑无奈道:“当时我的脑中一片彷徨根本来不及细思更好应对之法只能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 对他层出不穷的奇怪词语窦义先是付之莞尔一笑旋即侧首看向他审视道:“其实你并非没有应对之法而是因王执法之故对否?” 秦慎愕然相对不知他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方面。 窦义似能看穿他心思般的笑了一笑不等他回答就替其解释道:“也对!武泉战报我十余日前便发往长安王执法数日前才至武泉宴席上他曾言及皇帝对你甚感欣慰可为何再无下文?” 说着怅然的叹了口气续道:“无他一则皇帝除此之外再无它意否则便是王执法从中阻拦而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你近期可能大迁无望你正是看出这点才允诺卢芳对否?” 秦慎默然心中只道: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既累也很轻松。 “你与王执法究竟有何过节?”就在他分心之际耳边只听窦义冷不防的忽然问道。 秦慎不由的心中一惊脸上却马上装出茫然与苦恼的神情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应该是他认错人而尚不自知再或知而不愿承认。” 窦义听完他的解释却紧盯不放似乎想要从他脸上辨出此话是真是假。 过了片刻这才避开目光却也未再追问只是为他做想道:“无论如何你惹上绣衣对你前路之事定然平添诸多阻挠以及变数。” 说着垂首细思一阵始评价道:“王执法此人……奸而不诈圆而不滑时而狠厉时而世故总之……” 沉吟间又是一顿仿若自己都很难将对方完全看透的苦笑一声叹道:“总之此人让你极其难以将他看透你惹上他今后有你头疼时候。” 秦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想起今日自己的所有感受淡笑道:“听完都尉这番评价我反倒觉得王执法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窦义一愣旋即哑然失笑再接着道:“自始至今这尚是我首次听到有人这样言他且还是出自一个与他有冲突之人口中。” 感慨言罢却又脸色一正郑重的看着他道:“你可千万莫要被他一些表象蒙蔽而掉以轻心王执法此人绝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若是一着不慎到时便是悔之晚矣。” 他的厉害我早就尝过! 秦慎心中想着连连暗呸这话怎么如此有歧义脸上却一副谨受教的模样道:“多谢都尉提醒不过我问心无愧相信此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澄清再无过节。” “那便好。”窦义稍显放心的点了点头看他片刻又忽然叹道:“有时我亦看不懂子毅时而看似精明时而又纯真若斯就似对世事毫不知情你能否告知我你究竟是如何才能磨练出这般模样?” 这个…… 秦慎心中一阵难堪脸红的想了想解释道:“或许是因我自幼便在深山打猎面对的皆是凶狠狡猾的各种动物周旋中自然要费些心思然而我又从未出山是故对世间之事知之甚少不过从本性而言人与动物又有何区别?所以……” 犹豫中顿了一顿颇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所以我出山后将世人当做动物看待以琢磨动物的心思为参考以对待动物的手段来应付不意想竟也算好用。” 窦义闻言为之哑然一时实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 直至过了片刻这才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又点头道:“从本性而言两者倒确有几分相似之处也真是难为你了。” 秦慎腼腆的一笑回应心道总算勉强蒙混过关。 窦义说完再兀自沉思片晌始收回心绪叹了口气道:“现在该说说或许是你最关心之事了其实我那样做别无其他不过是想助你跳出武泉直抵京都可惜……” 说着一脸惋惜的停下话语其意却不言自明。 “为何?”秦慎被他的这个解释引得愣了一下旋即疑惑问道。 “难道你想如我一般终老武泉?”窦义反问一句看向他道:“你出山所为何求?” 你问我我问谁?秦慎愕然以对只觉百口莫辩。 我出山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不想发生的事啊!你如果真要问我还不如去问老天呢! 就在他心中叫屈不已的同时窦义继续道:“你如今不过二一正是大好年华有梦想有才能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朝堂用人之时正是你一展胸中抱负的最佳时机你选择此刻出山无疑最是恰当我又何妨再助你一臂之力?” 冤枉啊!都尉!秦慎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苦色却又半字都不能辩解。 “若你心中觉得实在难以消受就当是此次武泉解围我赠与你的谢意吧。”窦义看着他的表情笑着宽慰显然是要将误会进行到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秦慎一阵无奈兼之无语。 对于名利他确曾有过无数向往。 但每次想要追逐名利之时他就会想到或许在武泉数百里以内有着某个神秘地方正在等待着他的不期而遇。 只要这样一想这个时代的名利对他而言顿时仿若浮云。 长安距离此处已是千里之遥。 他难道真要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利而就此放弃这个世上唯一的追求吗? 答案是否定的。 秦慎叹了口气终缓过神来略带不满道:“都尉既知朝堂乃用人之际又为何不运作自身返回朝堂反将我这个甚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推入风口浪尖呢?” “子毅谦逊了。”窦义善意的一笑叹道:“我已年近天命早已无力应对朝堂的各种魑魅魍魉而你却不同有才有能又有精力只可惜……” 说着又是情难自禁的脸色一黯不忍再言。 秦慎则无语至极忍不住腹诽道:你明知朝堂险恶却还将我羊入虎口真是居心叵测! “尚幸我早有预防还替你做了其他准备!” 犹自暗恼间只见窦义忽的神色一转振奋续言不由为之一愕。 准备?这次又是什么准备? 正文 第073章 未雨绸缪 策马随在窦义身后穿过曲曲折折的山林小道两人身抵倚靠长城山脚的一处隐蔽山谷秦慎被眼前所见景象吓了一跳—— 上千匹战马被圈围在谷内。 百余名兵卒驻扎周围负责警戒他能想到关外定然还有无数的哨探四散巡弋。 “如何?” 挥退上前见礼的都伯窦义津津有味的欣赏着秦慎的表情脸上竟难得的有了几分炫耀之色这在他身上真的极不多见。 秦慎干咽了一口吐沫扭头难以置信道:“都尉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战马?为何我竟从不知晓?” 窦义哈哈大笑给了他一个你真健忘的眼神释疑道:“不正是此次武泉之战?” 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不能对战果更加扩大的惋惜接着道:“当日匈奴四散溃逃以致你部骑兵竟被冲散而城内步卒又如何能够追赶否则少不得收获更丰。” 秦慎恍然的点了点头关心道:“那此次究竟收获几何?” “不过三千余骑。”窦义轻描淡写的言罢看着他诧异的模样笑了一笑解释道:“大皆是匈奴运送辎重的劣马我将其挑选出来送至云中毕竟不管兵卒质素如何卢芳总算派兵助我而他更是我名义上的使君我实不便做得太过哈老弱对劣马倒也相得益彰。” 窦义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续道:“剩下这千余良驹就留作你我自用。” “多谢都尉记挂。”秦慎郑重的拱手言谢。 窦义洒意的摆了摆手道:“你无需谢我这里面亦有你大半的功劳说起来当日我亦是为了防备卢芳从中作梗而有此打算却未曾想竟是王执法横将杀出。” 说完一脸的欷歔感叹旋又开玩笑道:“我还曾幻想你就此一朝直抵长安而无需这些马匹以便全部留着自用补充此次武泉损失看来如今已是不可能之事。” 秦慎附和着笑了几声又忍不住担忧道:“可是都尉私藏如此多马匹难道不怕泄露消息而给自身带来不利?” “你是指卢芳?” 窦义反问中看他一眼毫不在意道:“卢芳平白获得近两千马匹早已是满怀宽慰又怎会再寻我麻烦?今日宴席上更因此而屡屡向我示好呢再则……” 自觉好笑的说着却又突然话音一转道:“再则如今各地乱象丛生朝堂尚且自顾不暇郡县趁机作奸犯科采办、私募以及贩奴等怪象层出不穷为保自身实力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几达不择手段的地步我这又算甚么?” 言罢自嘲一笑接着道:“不过是补充战损罢了!不然来年凭何再战永保关门不失?” 秦慎听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心中既有陡闻当今天下纷乱的震惊也有对窦义存在这样放肆一面的实在没有料到。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未免大惊小怪。 毕竟征战沙场之人如果连这点豪迈之气都无又谈何屹立不倒? 窦义看他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只道他对自己的话语产生质疑不由叹息道:“你以为我在信口胡言?你以为今日王执法言及知悉卢芳背后勾当乃是妄言威胁?你又以为卢芳会因此而惧怕王执法?” “非也。”说着自我摇头否定一句。 及后顿了一顿无奈道:“以王执法之职责与性情非是他不能或不愿追究而是放眼当今天下处处概莫能外他又能如何?无非就是装聋作哑佯作不见罢了或许你尚不知晓朝堂如今已被迫采用笼络手段只要各地郡守县令表面还遵从上令就已是赞许有加又何谈追责?要知道朝堂可还指望着郡县听令平息四处渐起的乱民呢。” 说完脸上露出讥讽又痛心的复杂神色接着道:“卢芳正是看透此点才敢如此为所欲为而我自问无愧于心又有何惧?” 听完这样一番难得的掏心之言秦慎刹时默然不语。 在他心中此刻全无半分乱世出英雄的暗喜有得只是对这个时代力不从心的莫名悲哀不由沉重一叹垂下头去。 而将满腔愤懑倾诉出来窦义却似乎轻松不少拿眼深看着他。 “我今日与你言说这些并非是劝你学着卢芳那般心怀异鬼而是要让你认清事实莫要到时究竟因何而死尚不自知依旧做了个糊涂鬼。” “多谢都尉!”听着这话不中听理犹在的劝告秦慎的眼中忽然有了几分湿润。 窦义察觉出他言中有异微感错愕的仔细看去。 真情流露毫不掩饰的感激写满秦慎脸上然而这种感激又不似就眼前之事发出而是仿若对数月来的经历所表达的全部感激。 窦义默然片刻便猜透他心中所想。 “你毋须谢我!” 窦义伸手搭在他肩上轻拍数下喟然道:“要谢你就谢你生逢其时此为你之大幸又或国之不幸百姓之不幸然则无论如何这是每个有志之士的最佳时机。” 感受着他语中的惆怅与无奈秦慎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军数月以来耳濡目染下他对这个时代的军制多少总算有所了解而他能从数月前的化外之人再或庶民直至今日官拜千人将爵至官大夫无不是窦义为他所请。 职爵或许依旧低微然而这却是许多人少则数年多则终其一生亦未必能够达到之事。 抛却自己的几分未必情愿窦义从始至终对他真的无话可说。 乌云蔽日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沉下来。 “今年该有雨雪吧?”窦义从述及时代幸与不幸的情绪中脱身出来眺望天际。 “有吧。”秦慎低声回应一句看着他那挺拔却又稍显衰老疲惫的身姿眼中毫不保留的射出尊敬之色。 他知道对方的这种忧思绝非惺惺作态。 而就在今年这个岌岌可危的新莽王朝再次经历了跨越整年的无情旱灾。 窦义叹了口气似乎再无谈话的兴致看向他道:“此去云中你如果连卢芳尚且不能应付那便就此滚回武泉陪我终老于此吧。” “谨诺!”对他的些许不耐秦慎没有半分不快恭声应诺。 三日后劝下苦求同行的如诗如画将她俩继续留在武泉县城秦慎与瞿寒等人驱赶着数百马匹踏上前往云中的大道。 与之同行的还有他名下新晋的三十余名家将。 人数或许很少但这些人无不是他就任都伯时便跟随麾下的兵卒忠心自不用说多更是随他经历了无数大小战事而大浪淘沙仅剩的精兵其中不乏累功迁升都伯之人今日却一朝脱籍化身家将。 众人对此毫无怨言反以为荣挺直腰板精神抖擞的端坐马背陪他一同踏往新的征程。 这也让他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而能够得到这三十余人的相助自然离不开窦义的运作若非是他执意如此并利用当今管理混乱的漏洞转化众人秦慎此刻或许真的要孤身上路。 而光杆司令就算到了云中自保尚且难说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唉! 秦慎感慨暗叹回首看去。 关门下人群仍未散去悄然伫立中遥望相送。 那其中有窦义有武泉相识的袍泽好友还有从县城特意赶来依依惜别的如诗如画以及阿茹娜更有那狂奔几步就跌倒地下爬起来再狂奔几步又跌倒地下的小白…… 秦慎眼角陡然湿润的撇过头去暗自发誓:自此以后我将只言利益再无需任何感情! 只是虽然这般做想却也知真要做到如此又是何其之难。 人影消失在目力难及之处。 沿道山岭起伏淡淡朝晖穿透薄氲映照在重峦叠嶂山林间仿若披上一层淡黄的彩衣风景怡人然而满目所及渺无人烟于寒风中又平添几分萧瑟。 唉! 乌云散去都尉少不得又是一阵忧思如潮了吧? “主公为何怏怏不乐是在为云中之行担忧吗?”坐在马背一脸兴奋之色东张西望的曹进看到他的神情忍不住关心问道。 秦慎没好气的撇他一眼不耐烦道:“我已数次三番提醒你勿要唤我‘主公’而你却依旧如此你究竟要我提醒几次?” “俺们是主公家将门人为区别旁人不称‘主公’又能作何称呼?”曹进反驳得振振有词旋又疑惑道:“为何主公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 秦慎当然不满甚至有点忌讳。 尽管这个称呼在当世平常之极然而身为后世之人的他每当听到这个词语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勾勒出刘备等人的画面而眼前的曹进也自然而然的演化成张飞之流。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郑重道:“那好!此刻我以主公的身份命令你以后不得以‘主公’相称。” “恕仆难以从命!”曹进一梗脖颈回答的干脆果决。 秦慎顿时被他噎了个不轻。 而同时伴随着“噗”的一声轻笑瞿寒看向他道:“秦兄又何必与一个称呼作对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秦慎哑然片刻只得暗道:随他去吧! 正文 第074章 冤家路窄1 到了正午时分一行人赶至大黑河支流附近。 平静的河水穿过平坦的大地曲折东流远处山峦起伏青黄交接处宛如一条彩色丝带顺着山脉走势蜿蜒飘动风光无限。 让众人临河就地休整秦慎与瞿寒两人沿江漫步朝上游踏去。 天气日渐转寒但长流不息的河水此时还未结冰天寒水暖氤氲袅绕河面凝起一层不真实的淡淡薄雾仿若人间仙境煞是好看。 美景当前两人一时都不想说话。 身后传来阵阵众人心情开朗的言谈欢笑还有偶尔赶拢马匹的高声叱喝曹进正在大声嚷嚷与众人笑闹打成一片。 回顾一望秦慎转过头来默然片刻忽然道:“若是我将这些马匹贩卖作本是否会因此而成为当世富豪?” 嗯? 瞿寒诧异的侧首看他一眼旋即笑道:“秦兄为何会忽然生出这种想法?” 秦慎看似漫不经心的淡淡一笑耸了耸肩解释道:“不过是因忆起一位故人而突发奇想罢了。”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瞿寒还是从他的动作中察觉出一丝释放情绪的异样含笑不语的过了小会才突然道:“你是否因对前路迷茫而感到心灰意冷?” 秦慎一怔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 就此默然片刻始难明其味的轻声一叹转而言道:“你可知道?此次归返武泉途中我曾与人比剑一番。” “比箭?”瞿寒疑惑的看向他再瞧向他的腰际继续目带不解道:“剑?” 中文的博大精深就在于谐音么?无奈的微一吐槽中秦慎轻拍数下剑鞘示意。 “结果如何?”瞿寒的眼中有了几分凝重。 秦慎洒意的一笑耸肩道:“我此刻还完好如初的站在你眼前你觉得结果如何?” 瞿寒点了点头追问道:“对方何人?” “楚贺。”秦慎侧首回思小下才给予答案然后笑了一笑轻松道:“据闻是燕蓟一带颇负盛名的游侠。” “我听过此人年少成名颇为自负。”瞿寒的神色变得平静下来。 看他这副神情秦慎有心刺激他一下的假装叹了口气道:“瞿兄游历天下十余载为何我报上你的大名却无人知晓当时让我好一阵尴尬呢。” 瞿寒仿若窥破他心思般目带好笑的斜了一眼淡然道:“我又并非争勇好斗之辈名声不显自然再正常不过反观秦兄此次击败楚贺恐怕于你盛名之后又要添上剑术了得的一笔。” 好么!我反倒变成争勇好斗之辈了! 对他的言语反击秦慎心觉好笑也不以为杵转而道:“不过讲真自此次比剑之后我更好奇为何瞿兄只教我进攻之法却不指点半分防守之道。” 说着眼中闪过心有余悸之色感慨道:“你可不知正因为此当时比剑之际让我好不狼狈更差点落败。” “无他。” 瞿寒无奈的看向他道:“正如我之前向你所言战场厮杀尽是以命搏命之打法若还顾着防守恐怕早已被四周敌军纠缠下去而力竭身亡因此战场之争乃是奋勇杀出血路而非固步自守。” 言罢叹了口气略带怪责的续道:“我又怎知你会凭此剑术与旁人私斗?若非我曾以投掷木棍训练你的反应能力恐怕你此刻早已身在黄泉而非站在这河边向我质问唉……既然你热衷此道以后我自会教你防守之法。” 秦慎呵呵一笑好言劝道:“秦兄勿恼你这般模样倒显得我在逼迫你一般。” 难道不是吗?瞿寒好气又好笑的甩了他一个眼色。 众人稍作歇息再次踏上征程。 日暮时分紧赶慢赶之下云中城终出现在大道的尽头巍峨伫立就似在等待远来的行人向他臣服朝拜。 看着暮色下更显蔚为壮观的古城秦慎暗地一叹百感交集。 数月前他在此九死一生开启了他这个时代的新篇章而此刻他将再次踏足于此写上他人生的再一次转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 秦慎五味杂陈的摇了摇头收敛心神策马率先快速朝前奔去。 数百马匹瞬间扬起漫天尘土声势浩大。 云中守卒正要拉起吊桥关闭城门结束忙碌的一日突见前方大道伴随着滚滚蹄声奔来气势汹涌的数百精骑慌乱中更是毫不迟疑。 片刻当众人奔至护城河外勒马相看对岸城墙上有的只是剑拔弩张的上百兵卒。 云中果然不是我的福地! 秦慎再暗自一叹向曹进使了个眼色。 曹进点头提气猛然高喝道:“俺乃武泉秦慎家将曹某是也!俺家主公奉使君之命前来云中行捕盗缉凶之责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吊桥恭迎俺家主公入内!” 见他喊得正儿八经又引人发噱人群中有几个“嗤”的一声没忍住的轻笑出来。 有这么横行霸道喊门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土霸王呢! 秦慎也是一阵没好气懊恼间忍不住的猝然伸脚轻踹向他座下马匹以示责怪。 “聿~聿~”马匹受惊之下原地不安的踏着碎步上下撺掇曹进顿时手忙脚乱的一阵控制并抱怨喊道:“哎哟!主公你踢俺作甚?” 众人刹时再也忍不住的哄然大笑。 而城下笑闹的不可开交之际城墙上亦是喧哗一片。 武泉秦慎? 最近这个名字听得太多陡然再次听闻之下反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方才便瞧见对方尽是汉军装束而早几日前就有传闻秦将军要来云中任职此刻得闻更无怀疑。 众人纷纷垂下手中弓弩有那机灵之人更已奔至吊桥机括之处。 “住手!” 一声厉喝蓦地响起将要启动机括之人吓了一跳的同时城下也隐隐听到喝声。 秦慎觉着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不由倾耳细听。 “属下见过将军!”守卒看清来人连忙垂首恭立小声见礼。 柳光闷哼一声未有搭理的只是训斥道:“城门乃一城重中之重又岂能随意开启?难道你等全将我平时教导之言当耳边风不成?” “不敢!”众守卒唯唯诺诺的连忙否认。 然而心中却是均感不服暗自想道:看来传闻不假呢!不然为何上次半夜将军的小妾回城都能开门这次却又不行? 正文 第075章 冤家路窄2 暗暗嘀咕间柳光严厉的声音犹在耳边飘荡—— “你等又知城下是否真是秦慎?倘若其中有诈你等又将如何?纵然就算是那秦慎难道又可以因他名声而妄开城门?你等究竟置朝堂法度于何在?” “哼!若是因此而出些许意外你等便是连上全族性命陪葬亦担不起此责!” “唯!将军教训的是!” 众人忙不迭的连连表示惶恐只是内心却很不以为然。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话确实义正言辞很有道理只是众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又自觉冤枉的受他一顿呵斥自然也就满腹怨气。 此时城下传来呼声:“城上可是柳校尉?” “正是不才!敢问城下何人?”柳光再眼神狠厉的扫视众人一眼这才转身踱到墙垛处朝下慢悠悠的问道。 哟!还装上了! 秦慎心觉好笑也来个半斤八两的对答道:“鄙人秦慎!敢问柳校尉此时城门刚关天色尚明又可否行个方便予我入内?” 言罢只见城墙上柳光似模似样的沉吟片刻始答道:“此时已至封锁城门之时若无紧急军情断无再开之理依不才看秦将军不妨在城外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入城不迟。” “你……”曹进张口就要大骂瞬间又被秦慎摆手制止。 知晓的内情的众人都从他合情合理的解释中听出那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嘲讽戏弄之味顿时心中有气。 秦慎浑若无事的笑了一笑高声道:“柳校尉所言甚是只不知又能否告知鄙人城外可有安歇之处?不瞒柳校尉我等本以为今日便可赶至城中是以并未携带任何安营用具。” 城上就此静默稍许这才回道:“城外往南五里外有一军营乃是陛下数年前发兵北征匈奴时所建只可惜上万骑兵慨然而去者有十狼狈而归者仅三陛下无奈将其召回是以军营荒废至今秦将军不妨去那将就一晚倒也图个温暖。” 见他居心叵测的将自身与残兵败将相提并论曹进如何能忍?当下破口大骂道:“柳竖子!你莫要小人得志!明日待俺看到你少不得……” “住口!” 秦慎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的厉声斥责然后不好意思的哈哈笑道:“鄙人门下武夫粗鄙不堪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柳校尉莫要计较。” “秦将军既言他粗鄙不堪不才又怎会与这等人计较呢?” 曹进闻言恼怒再涨自家将军怎么说都行何况还是自谦之词可你拿个钢针当棒槌这还了得? 刹时间就是面目狰狞要把他的混不吝全部使将出来让对方尝个厉害—— 秦慎一个眼色将其拦住笑道:“柳校尉海量鄙人在此替其多谢校尉。” 言罢却又“唔”的沉吟起来过了片刻才接着道:“鄙人与柳校尉亦算不打不相识再见已是好友故而鄙人在此不得不尽友之责提醒一句校尉不向使君请示便将我拒之门外若是他日使君怪责起来我怕校尉面上不太好看。” 见他当着城里城外的众人重提令其吃瘪的旧事柳光恨得牙根暗咬。 心中想着总有要你好看的一日嘴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多谢秦将军好意!不过不才按章办事使君只会嘉许有加绝无半分怪罪。” “是吗?”秦慎笑吟吟的反问一句放心道:“那看来是鄙人多虑了!天色已暗我也不便再叨扰校尉这就去安营歇息明日再与校尉好好叙话。” “秦将军好走。”柳光懒洋洋的回道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样味道。 结束这番虚情假意的对话秦慎率众人赶着马匹折南朝对方所指的废弃军营疾奔而去。 竖子?你全家才是竖子! 目送渐行渐远终融入黑幕的一众身影柳光心中暗恨的默默想道。 如果此刻让秦慎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少不得哑然之余又要感叹一番:流行语之所以成为流行语看来与它古今中外是否皆为通用男女老少是否尽是咸宜有莫大关系! “主公……” 奔出一截路程曹进犹自愤懑难平可才刚喊出一句就借着黯淡微光看到秦慎的面皮忍不住一抽不由咧嘴一笑暗道还是别让将军为难遂改口道:“将军方才为何不让俺将那竖子狠骂一顿?反而处处谦让倒是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就算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有何用?” 对他的终于改口秦慎很是满意而自立门户也让他自觉无需再像以前般谨小慎微担心用错词语是以后世之词随口便来反正他也不用担心因此而显得太过另类被人追问。 可是他却忘了此刻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不知深浅喜欢刨根究底之人。 曹进挠头狐疑不解的道:“骂至吐血便骂至吐血将军为何又说狗血淋头?难道狗血淋头与骂至吐血有何不同?嗯……狗血比吐血更多?” 秦慎顿觉一阵无奈兼之无语暗自伤神片刻没好气的看向他道:“若是我将一盆狗血从你头上倒下你会如何?” “当然是和他拼命!”曹进一副不能忍的样子脱口而出接着尴尬的嘿嘿直笑难为情的解释道:“当然若是将军如此俺是万万不敢的。” “好吧!”秦慎有种彻底被对方打败的感觉半天才恹恹的回了两字。 瞿寒在旁边轻声一笑劝道:“秦兄又何苦与曹兄计较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还不如直接解释倒也干脆其实我亦很好奇究竟何意?” “诺!瞿兄你这话甚么意思?” 曹进闻言顿时不满起来不依不挠的抱怨道:“若俺记得不差你今日可言过两次勿要与俺计较你这是瞧不起俺吗?” 瞿寒一脸苦色的连连否认曹进只是不听两人刹时闹成一片。 得!以后我还是继续谨小慎微吧! 秦慎暗地一叹瞥了两人一眼后轻咳一声以示提醒接着道:“我也是在家族流传下来的一简书册中所见据传狗血有避邪之功效若是淋到鬼神头顶会使鬼神法力尽失而目瞪口呆是以就用狗血淋头来形容旁人被骂之形态反应。” 瞿寒了然的点了点头。 “鬼……鬼神?”曹进却是结结巴巴的裹了裹衣裳直觉周围寒风似乎变成阴风阵阵立即不确定的问道:“将……将军马血是否有此功效?” 好么!竟要杀马取血了! 秦慎又是好气又觉好笑难以置信道:“你竟害怕这个?” 正文 第076章 顺势而为1 “将军这是甚么话?”曹进略带不满的嘟囔一句嘴硬道:“就连孔圣人尚且有言‘敬鬼神而远之’俺一个凡人又……又如何能免俗?” 说完自己也觉得颇有几分没面子可是这种鬼神之事又岂能随心所欲的想不害怕就不害怕?况且当今世上又有谁不敬畏鬼神? 如此一想心里顿觉舒服许多。 秦慎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好笑道:“你征战沙场怕有十余载了吧?到现在杀过的人恐怕比这世上的鬼都要多上许多你既然如此害怕又难道从未想过鬼魂心生怨念而前来索命?” 夜幕中他的话语都飘忽忽的似乎带上了几分阴森。 曹进闻言霎时恐惧的环顾几眼周围的黑暗手不由自主的控马向他靠近少许牙齿都开始打颤的断断续续道:“鬼……鬼魂索……索命?” “嗯。”秦慎目中带笑的轻应一声。 而此刻终于难得的找到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软肋他亦是有心吓他一吓以报平日腻味之仇干脆再挑了几个后世荒山野岭孤坟野鬼的恐怖故事讲诉出来。 或许是他真的太低估了这个时代对鬼神的畏惧这才讲了两个不到将曹进吓了个不轻的同时众人也是一片骚乱。 秦慎讶然更是哑然。 “将…将军要……要不俺们重新回去叫门吧?”曹进打着商量言道。 “嗯?” 曹进再靠近少许将两马都几乎贴在一起的稍觉安心道:“将军你想这个军营荒废数年又是败军之营恐怕少不得冤魂缠绕俺看……” 说着顿了一顿又改口道:“你看兄弟们亦担心得紧呢。” 滑头!秦慎忍住笑意故作迟疑道:“可是我等与柳光有不小过节就算再去叫门也恐怕不会开吧?” “诶!”曹进不以为然的道:“能有何过节?不过些许小事到时将军好言几句想来他亦不会再为难将军。” “诺也对!”秦慎沉吟着表示赞同又忽然道:“可是你骂他竖子小人他能就此作罢?” “这个……” 曹进苦恼的挠着头最后把心一横道:“俺会学着廉颇那般负荆请罪求他原谅。” “噗”的一声秦慎终没忍住喷笑出来好么将相和都来了! 就此笑了片刻他也觉得是时候该点到为止了不然真若将对方吓出个好歹以后连上阵杀敌都不敢举剑损失的可是自己。 当下吁了口气平缓情绪道:“好了就柳光那种为人又岂是几句好话所能说服?不过是让他更为得意罢了。” 说着扫他一眼宽慰道:“你且放心鬼魂最惧阳刚之人你看你五大三粗鬼神敬你而远之尚且来不及又怎敢前来缠你?” “当真?”曹进狐疑的问道。 秦慎没有答他却猛然提高音量喝道:“我等血性男儿图的是战场厮杀痛快享的是世间烈酒美人些许虚无飘渺之事又有何惧?” 众人轰然应诺点起火把驱散夜幕朝前慢奔而去心中只剩似锦前程。 火把光线有限越变越沉的黑暗中不便视物众人担心马失前蹄是以短短数里路程行了将近两刻钟方才抵达。 军营果然荒废甚至比想象中还要荒废。 齐腰高的枯草长满宽大的校场新新旧旧的蜘蛛网爬满了营房每个角落随处抛弃的案几横七竖八的静静躺在地上透露着兵卒离去时的慌忙。 寒风瑟瑟刮过火把猎猎作响吹打在尽是窟窿的窗户倍显荒凉。 人总要学会安贫乐道方能拨云见日。 忽略掉众人脸上一闪即逝的失落秦慎一声令下众人翻身下马无需吩咐便各司其职的分别围马、笼火、打水、清理营房…… 捋起衣袖秦慎也立即加入到清扫的大军。 众人见主公亦与自己干着同样的事情顿时一扫整日的疲惫忘掉心中的些许怅意兴致高昂的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曹进心不在焉的擦拭着案几两眼贼兮兮的察看着四周动静慢慢凑近小声道:“将军方才还未说为何示人以弱呢。” 说着小心的回首看了眼四周略带不满道:“俺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觉有气。” 眼见他这幅举动秦慎失笑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此处又无外人何必弄得像做贼一样。” 曹进脸上一红辩解道:“俺这不是担心大伙笑话俺沉不住气这才如此吗?” “噢。你也知晓自己沉不住气?”秦慎取笑一句转入正题反问道:“那依你所见又该如何?对他破口大骂?再或指天画地的告诉他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轻哼一声慨叹道:“不过徒然惹人笑话罢了。” “可……”曹进心觉也是这么个理的为之语塞一顿还是嘟囔道:“可方才那般步步退让俺觉着也未免太长他人意气灭自己威风。” “威风?” 秦慎语含不屑的自问反问一句接着道:“与实惠相比威风又算甚么?” “实惠?”曹进闻言满头雾水旋即直起身来指着四周的残破不堪难以置信的道:“将军不是指这吧?” “诺!没错。”秦慎竟真的点头认可。 就在曹进诧异之极时只见他没有过多解释反考问道:“我且问你云中是甚么城?” “一郡之首啊!”曹进弯下身子有气无力的擦拭着案几恹恹回道过了片刻见他毫无反应这才侧首相看。 只见对方一脸鄙夷的正瞧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怔的同时说着“不对啊”眼睛又求助的朝瞿寒看去。 瞿寒竟只是笑看着他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该死!薛玉那小子就不用指望了!曹进心下暗暗发狠开始认真思索。 “边塞之城?” 言罢只见秦慎没有任何动作或者言语上的反应唯有看向他的眼中却嘲弄更甚。 还是不对啊?曹进失落间也是犟了起来拧眉挤目的面部都几至扭曲时脑子灵光一现醒悟的看向他惊呼道:“兵城?” 众人听到动静看了过来不明他此言何意。 而秦慎则依旧没有言语回答不过眼中却闪过几丝笑意。 看来不会再差!曹进自得的想着又细细品味一番满眼惊叹的打量着他啧啧道:“将军果然是老奸巨猾。” “怎么说话呢?”秦慎顿时一口老血上涌忍不住一脚轻踹过去。 曹进猝不及防下被绊倒在地却也并无半分气恼反嘿嘿傻笑的干脆就地坐着手脚欢快的擦拭着案几再不复先前的颓丧反显得乐享其中。 这傻大个! 秦慎看他一眼暗自感叹:别看他憨头傻脑反应倒是真快果然粗中有细! 正文 第077章 顺势而为2 何谓兵城?通俗而言兵城就是边塞屯兵之城。 似这种城多以屯兵为首要目的就如云中城自赵武灵王建城至今云中无论迁入多少百姓功能变得多么多样但是有一点从未改变—— 那就是驻军自始至终全在城内并未迁出。 数日来秦慎一直有个担忧那就是入城后难免处在卢芳眼皮之下这样他的所有行动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遭到监控与掣肘而他到时再想避开一切已是难上加难。 但是如今形势陡然转好方才柳光的行为可以说是送给他一份大礼。 虽然从情理法规而言柳光没有丝毫过错而他则稍显无赖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又岂是可以凭简单的对错来衡量一切? 做对事做错人的人比比皆是要怪也只能怪自身目光短浅造化弄人。 因此他如今可以顺水推舟的将马匹留在城外而他明日所需要做的则是尽力找个理由敷衍过去然后将兵卒拉出城来操练到时待四百兵卒完全听命于他卢芳又能奈何于他? 以史为鉴他深知手下无兵的寸步难行。 以史为鉴他也深知刘备能轻易带走曹操的五万兵马与这个时代的军制以及人性不无关系。 抛却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谁人没点小心思? 哪怕对最低等的兵卒来说不过是服个兵役讨口饭吃跟谁又不是跟? 而同时他也实在厌倦那种虚伪的装腔作势假客套此刻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让他躲到城外尽量少见对方他真的是烧香拜佛求之不得。 简单的收拾出大厅以及够数十人歇息的营房秦慎让众人停下手中之事共聚一堂。 负责生火造饭之人端上热气腾腾的简便食物从马匹取下干粮美酒摆放案几众人斟酒之后侧身静然望向厅首。 看着众人表情秦慎也知大伙首日共聚创业总得有一番说辞交待。 是以心中默默遣词眼神扫过济济一堂共事数月的一众同袍片刻后始感慨言道:“诸位以年岁论大皆是我兄长叔伯而以军职论无不是都伯队率如今一朝随我官职尽去籍籍无名却又义无反顾慎在此不胜感激又倍觉压力。” 众人默然静待下文。 “慎从军不过数月年岁不过二一若非诸位兄长每日提点同生共死又何来今日成就?然则纵然如此那又如何?”说着自嘲一笑续道:“地位不过寄人篱下兵卒不过区区部余。” 言罢长声一叹再道:“诸位皆是随我历经无数大小战事之人慎以如此不堪地位自觉难以将诸位一一安置妥善他日诸位若有不顺心之处还请多多谅解勿要以此为怨心生罅隙而是与慎同心同德继续扶持慎在此不胜感激!” 秦慎说着持盏起身向众人躬身一揖。 众人刷刷刷的腾然而起同声应道:“但效死力绝不敢负!” “好!”秦慎眼神扫过一圈亦慨然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慎在此向诸位保证他日荣华富贵你我共享今生情谊深长永不相忘!饮!” 言罢仰脖一饮而尽。 “苟富贵无相忘!”众人轰然以应中待他饮尽亦是仰面痛饮然后齐齐将手中酒盏狠狠地摔向地面。 这些败家玩意这可都是陶碗啊! 伴随着“哗”的一声秦慎看着满地碎片面皮忍不住的就是一抽然后笑吟吟的示意众人坐下又命人重新拿来酒盏正式开吃。 坐在简陋的厅中瞧着情绪越来越高涨的众人他也渐渐真有了几分山大王的得意忠义堂的感受。 就此自得一阵又不免暗暗警醒自己:可别走了及时雨的老路真被卢芳这老贼给招了个安那就真的愧对窦义愧对众人愧对老天了! 翌日一早。 揉着酸胀的脑袋秦慎坚持爬起身子半梦半醒的简单收拾一番刚踏出门外旋又一惊。 瞿寒与曹进两人早已等候在此。 “你们这是……”秦慎拖着长音疑惑的看着两人。 曹进嘿嘿一笑道:“俺们担心将军初来云中寻不着太守府而云中敌多友无是以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慎点了点头看向他道:“也对那就瞿兄陪我同往你留在军营负责照料一切事宜。” “将军。”曹进脸色一苦旋即眼珠一转道:“大伙没少行军早已是驾轻就熟又何须俺照料?再则俺们初来云中诸事不熟不如由俺出去打探些消息?” 秦慎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拿眼审视的斜睨着他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淡淡笑意。 而曹进则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坦然与之相对。 就此过了片刻秦慎终收回目光侧首想他向来也算知晓轻重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曹进的欢容满面中三人上马朝着云中城再次进发。 一路上两人担心他对云中知之甚少不由将自己所知倾其所有的全部讲述也让他对这座古城有了更深的了解。 云中北境第一座大城在三人的言谈中不知不觉的跃然呈现眼前。 秦慎止住话头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认识重新打量。 与武泉相比云中城大了足有数倍护城河既深且阔城墙高厚古朴中透着修葺后完善城楼旌旗飘扬满布守卫气氛一派森严。 看到这般景象让他明白卢芳并非完全是无能之辈的同时亦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勿要因为某些表象而将对方轻看。 自警间城门在望。 三人下马向守卒通报姓名递上军章自然受到了众人的肃然起敬而有经历过昨日之人更主动提及并向他表达歉意。 对于这些如今他也算是习以为常更多的除了感叹舆论的可怕再就是好言相劝表示对方乃按规章办事实属尽职尽责自己并无半分不快。 接着又打听出太守府所在三人策马离去。 行在依旧有些印象的主道秦慎脑中不由自主的忽然想起那两道亮丽的倩影。 她们还好吗? 唉! 终究是物是人非!昔日的繁华今日却清冷有加。 或许她们的处境就如此景吧? 寥寥之际看着大街上偶尔穿行的负剑之人秦慎忽然道:“瞿兄你说倘若将这些游侠组成军队是否又会比普通兵卒更为厉害?” 嗯?瞿寒一愣看向他道:“秦兄为何有此想法?” 言罢沉思片刻分析道:“游侠随性而桀骜不驯最难管束而战场上讲究的则是令行禁止恐怕他们很难做到我劝秦兄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秦慎露出愕然的表情旋即耸肩道:“瞿兄多虑了我不过是无聊之际的突发奇想罢了却并非要付诸行动再说我也并无募兵之权。” “俺觉着倒是可行。”一旁的曹进忽然插道。 秦慎双目一亮好奇道:“你又有何不同看法?” 曹进顿时来了兴致身板一挺目露钦佩向往之色道:“当年李陵李将军率五千步卒鏖战八万匈奴十余日所领兵卒不正是游侠盗贼之辈?依俺看来此类人最是狠厉无情战场上几可以一敌十而最后结果亦是这般纵然溃逃当时依旧有千余人返回中原俺觉着对他们而言作战根本无需任何章法。” 瞿寒不能赞同的摇头道:“当时若非李将军指挥有方并将众人随行的妻妾斩杀激励士气恐怕亦难有这种结果。” “妻妾被杀犹自毫无反心甚至更为勇猛这不正是狠厉的表现吗?”曹进顿时不服起来。 瞿寒连连摇头在他心中很难接受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置身军伍。 况且从他游历天下的情况来看当今也是大为不同自然也就要另当别论当下道:“你又可知群盗为何毫无反心?草原蛮荒之地众人自要返回中原可是当时游侠盗贼在武帝打压之下早已势微又哪敢造反?然而如今却是不同此等势力再起而又良莠不齐你又敢将其收入军中?” 说着又看向他道:“你可知李将军为何会败?” “为何?”曹进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听他问起不由疑惑的反问。 瞿寒惋惜中夹杂着一丝嘲弄道:“只因军中一人受辱后向匈奴泄露军情才导致这般结果如今你可还敢让游侠盗贼入伍?” “这!”曹进一时无言以对可总觉得只要用之得当并无害处。 “好了你也无需多想。”秦慎促狭的看他一眼望着近在眼前的内城笑道:“反正我等无权募兵又无此意你就当是闲暇之谈不用放在心上。” 曹进恹恹的应了一声然后抱拳告退前去打探消息。 正文 第078章 演员扎堆 看着情绪低落的曹进策马渐行渐远秦慎回首目视前方略带感慨道:“瞿兄何苦将曹进逼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秦兄真以为我是在说他?”瞿寒淡淡回道。 “嗯?”秦慎诧异的扭过头来狐疑而煞有介事的道:“莫非我宿醉未醒如今还在迷糊之中竟会错意了?” 瞿寒闻言终是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叹了声道:“秦兄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亦是真心劝你游侠盗贼之流或可利用一时但绝不可使用过久其理由我方才早已言明此等人最是反复无常于战场乃莫大隐患。” “你竟真以为我要招募游侠?”秦慎瞪大眼睛瞧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和莫名惊诧。 而瞿寒则毫不避忌的与之对视目光灼灼中虽既不表是也不表否但神情却是一副将其内心完全看穿的模样。 “好吧!随你怎么想!”片刻后秦慎避开目光洒然地耸了耸肩然后一脸问心无愧的道:“事实我并无此意况且你……” 说着见内城守卫近在眼前于是就此停住话题只是再次重申的丢下一句:“总之我并无此意。” 两人向守卫验明身份再朝内城行去。 相较外城内城风貌又是大不相同。 内城乃一城之政治中心居住的大多皆是豪门显贵以及政要因此相较外城的热闹内城显得安静许多沿街尽是高墙大院透过高墙可见内里琼楼玉宇庭院深深。 而太守府作为内城最宏伟的府第自是好认无比。 两人无需问路便轻易摸到府前只见大门朱红院墙高耸比起吴汉在渔阳置办的府第要显得豪华气派许多。 这倒并非说吴府不如太守府若以内部结构论秦慎相信整个中原恐怕也没几个府第能超越由鲁班弟子设计建造的吴府。 不过身份地位的悬殊必然让吴汉不敢在门面上大做文章若是出格便是僭越。 而太守府则不同内部固定不便大肆动工尚且不说而且屡有任新是以也就只能在外面做做文章以彰显一郡之首的身份和威严。 秦慎向府前守卒报上名号不到片刻太守府管事迎了出来。 将瞿寒留在门房处由旁人款待他随在管事身后朝内走去一路上雕镂画栋廊曲院深婢女仆人忙碌穿行其间院中楼台亭阁花园围绕值此寒冬将临之际仍是郁郁葱葱。 不过有了吴府的参照他对此倒也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以及欣赏最多也就是暗暗感慨一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唯此而已。 卢芳在前院厅中接见了他。 相较数日前的武泉相见此刻的对方无论神情还是态度都要大为不同一举一动间尽是公事公办的不苟言笑。 虽然明知对方是想来个下马威不过秦慎也乐得如此免得到时万一真客套起来他也又要跟着秀起演技表达他的各种诚惶诚恐再或愧不敢当诸如此类的神态。 想到这他突然有点同情起后世的某些所谓明星数年或者一辈子演了几十部电视剧然而类型大同小异每一集每一部都是那个或浮夸或深沉的表情难道竟然不会嫌累? 再或为了纸钞放弃节操累并享受? 回到家中趴在床上看着一大堆戴上口罩墨镜悄悄取来的money数一数心中疲累顿时尽去神清气爽? 虽然心有诸般疑惑不过他也知注定得不到答案。 就算他回到过去也不过是一个平凡小人物罢了若是想靠近明星问出这个引人深思的问题少不得就是被那些比国家政要还要多的保镖当他是粉丝来个抱摔。 看来有机会问问卢芳还靠谱一些! 秦慎这般想着的时候偷眼朝上首的卢芳看去而卢芳也正提笔斜眼看了过来嘴中状若漫不经心的道:“子毅昨日便身抵云中?” “唯!”秦慎连忙恭声答道心中却被这冷不防的对视吓了一跳不由暗恼的骂道:毛病!明知故问。 卢芳呵呵一笑似乎很为他的恭敬感到满意和对自己的威势见效感到高兴接着随口道:“那你昨日也未曾来府上述职却又是在何处歇息?” x!你天天玩这些把戏累不累?秦慎再次暗诽中回道:“昨日在城外歇息。” 说着忽然笑了一笑脸上变得满是感激之色的解释道:“昨日末将抵达云中城下时正值城门关闭之际柳校尉按章办事对末将言明城门若关便不得随意开启并为末将指明城外一处荒废军营用以歇息末将心中很是感激呢没想到柳校尉竟是如此不计前嫌之人。” 卢芳闻言面皮一抽的同时又是微微一愣。 看他这幅表情秦慎就知禀报之人只说了事情大概却并未将柳光之事告知不由窃喜:好吧!柳光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卢芳很快就完全恢复如常不动声色的淡淡道:“柳光此人沉稳有余变通不足唉不说他了。” 说着话音一转看向他道:“子毅昨日赶来数百匹战马?” 有完没完啊!秦慎暗自哀叹一声心底顿时生出既然你喜欢玩我就干脆奉陪到底的狠劲! 于是他立刻伴随着“啊”的一声讶然惊呼脸上现出对他神机妙算的仰慕以及难以置信失声道:“末将正要禀报却不想使君原来竟早已知晓!” 短短片刻由决定表演到脑中揣摩该如何体现才能尽善尽美再到声形俱佳的摆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暗道在这鬼地方再磨练两年恐怕我回去也能拿小金人了! 而卢芳则明显不这么认为反而对他稍显浮夸做作的演技不甚满意的面现一丝尴尬干咳一声道:“不过是有人前来禀事时随口提了一句子毅无需如此惊乍。” 顿了顿再淡而相问:“子毅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战马?” “噢!”秦慎似此刻才醒转般的收起满脸钦佩之色解释道:“窦都尉念我当日大战不易是以从俘获中挪出近半马匹赠与末将。” “他倒是大方。”卢芳语泛怪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和蔼道:“那子毅意欲如何安置这些马匹?” 大小也是个太守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吃相要不要这么难看? 对他若有若无的暗示秦慎暗诽中只作浑然不知的正要开口此时仆人来报王执法前来拜访于是又停下到嘴的话语心中暗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鄙人之间也。 思索间只见卢芳闻言脸上厌烦的神色一闪即逝却又立刻不胜荣幸的连忙将笔一搁长身而起道:“不意想王执法竟大驾光临子毅快随我去迎上一迎。” 要不要越演越起劲?我都快要相信你真是刘家后裔了! 对这没有半分酬劳的参演秦慎已经开始有点感到身心疲惫和深深厌倦闻言正要不情不愿的起身—— “哈哈卢使君不必如此客气!” 王睦人未至声先到的出现在大厅门口看似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后举步迎向卢芳笑道:“先前在路上时我还担心卢使君是否会对我的不请而至心生不悦此刻得见始令我放下心头大石。” “呵呵执法能前来探望鄙人我心中只有惶喜之意又何来不悦之情?”卢芳满面笑容的迎着上前殷勤请手道:“执法请上座。” 恭立当地的看着卢芳卖力表演秦慎总觉得他的“呵呵”就如后世的qq微信回复般透着一股子冷笑百无聊奈的想着及至两人一番谦让东西昭穆而坐这才甩掉诸般想法见礼道:“末将见过王执法。” “哟!卑职变末将了秦将军身份适应倒是挺快。”刚刚坐定的王睦淡扫他一眼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调侃道。 x!故意找茬是吧? 秦慎一阵牙根暗咬脸上却堆起谦恭的笑意道:“执法若是爱听那卑职以后见到执法继续以‘卑职’自称亦无不可。” 王睦一愣。 他说这话只不过是想要对方难堪一下可没想到秦慎居然会如此不要脸的就认真起来然后又想到前几日可没少受对方挤兑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自己怎么就如此健忘呢? 不过他也算见惯风浪立即呵呵一笑道:“这又如何可以?倘若他日你右迁郡尉太守还以卑职自称知者尚好而不知者定要道我怎就如此飞扬跋扈?呵这样对你对我实属不利。” 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看着卢芳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如常的附和而笑秦慎一阵腹诽却也更是警醒自己王睦此人绝非容易应付之辈光从这句话中就可窥见一斑。 挑拨离间是一方面还暗里表示你要真这么称呼我也是受得起的只是我顾及名声才不想要你这么称呼罢了。 暗一感叹对方的老辣秦慎却又笑了笑不能置同的道:“执法多虑了执法亦言不知者如何做想只是世人皆知执法公正无私宽厚待人便是卑职以三公九卿之职而‘卑职’自称世人亦只道执法仁义而受尊敬又怎会多想执法跋扈半分?” 绣衣历来为身居庙堂之人所畏惧痛恨又何来宽厚待人赞誉有加之感? 瞧着王睦被他正话反说的一番言辞呛得脸色一沉似要发作卢芳暗地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道:“执法此来可是有何要事商谈?” “却也并无其他事情。” 王睦暗恼为何每次都占不到多大便宜的勉强一笑接着道:“只是想到数月前云中匆忙一别便想来找使君好好叙话一番。” 卢芳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是一抽满脸堆笑的歉然道:“执法真是有心其实我本也有意前往执法住所一叙离情只因唯恐叨扰执法办事故而犹豫未决执法可千万莫要以此为怪。” 王睦深有同感的与之相视一笑两人刹时好一副至交重逢的融洽画面。 不过若依秦慎此刻的观察来看卢芳肯定是在心道:滚!你恨不得吃了我我看着你就心烦你找我叙话? 难不成叙说究竟将我烤着吃美味还是熬成羹好喝? 正文 第079章 得偿所愿 这边厢秦慎失神揣测之际王睦与卢芳惺惺相惜的寒暄已毕。 王睦轻咳一声终转入正题左右看了两人一眼后面带歉然道:“我这冒昧前来可有打扰到卢使君与秦将军商议正事?” 呸!惺惺作态! 两人皆为不耻的暗呸一声卢芳笑容满面的表示无妨道:“不过是子毅初抵云中前来述职闲话一番罢了却也并无重要事情唔……瞧我这记性……” 说着似想不起谈了些什么内容般的含笑看向秦慎疑惑道:“刚才谈到何处?” “回使君谈到使君问末将如何安置那四百余马匹。”秦慎老实的恭声提醒心中不免暗道:想要我配合你没门! 卢芳闻言明显一怔就似对错台词的刹那走神。 而王睦在听到此话后则立刻露出了感兴趣的关注神色。 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的秦慎心中一阵得意有种一切尽在手中掌握的智珠在握事实上他如此做也并非全是想要恶心对方而是面对王睦的到来他有另一番计较。 无论长安的政令如何难施地方如何阳奉阴违毕竟王睦也是绣衣执法代天子行事监督天下卢芳就算吃相再难看当着王睦的面总还要顾及几分吧? 如此也就为他行事提供了些许方便在他想来如果此次错过了打卢芳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下次再谈此事时说不定卢芳早已思虑周全备了一大堆义正言辞的理由静候到来。 至于自身他虽明知对方前来的目的但只要自己小心行事王睦又能奈何于他? 而关于此刻讨论之事他更觉问心无愧自己多少也算一个挂名将军若是保住自己的四百马匹都算过分那还真是不如去贩马更好。 是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佯做不明其暗示之意老实回答。 刹那失神后卢芳醒转过来目光耐人寻味的快速轻扫他一眼然后就似刚忆起般打着哈哈勉强笑道:“诺诺正是谈到如何安置马匹……那子毅准备如何安置呢?” 说话间目带询问的再次看向他内里又蕴藏着另一种别样味道。 “回使君末将准备将马匹分配于捕盗军中。”秦慎只作未见的直截了当回了一句。 卢芳再次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愣眉头微蹙即展旋即疑惑道:“巡城捕盗需要配备马匹?” 秦慎显得很是苦恼的叹了口气目光真诚的与之对视中自述衷肠道:“不瞒使君末将自得到使君任命以来这几日可谓心有十分欢喜又觉倍感沉重欢喜者自是能得使君看重沉重者莫过唯恐辜负厚望数日来末将每每思及使君当日提及匪患的忧思困扰便觉感同身受般的一阵刺心疼痛末将不由暗想我究竟该如何报答使君厚爱呢?” 如果说他先前的演技未免太过浮夸此刻他则无疑是拿出了数月来苦练的毕生功力倾诉间言辞婉转情真意切表情到位就连身在局外的王睦都忍不住为之动容想要抚掌大叹:神演技! 卢芳亦是陷入了深思是啊!天底下还有我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太守吗?! 秦慎似情难自禁的默然片刻始接着道:“为此末将日思夜想寝食难安便是更衣亦……” 说着似乎发觉何处不对般的忽地一顿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歉意道:“末将粗鲁武人言语上难免有扰两位上峰视听还请原谅则个。” 卢芳显然犹自沉浸在情绪之中先是对他的中断表示不满的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你还真当我是演员而你在全身心的代入角色呢?我还偏不想演了!秦慎心中暗诽一句干脆总结道:“末将最后灵机一闪发现捕盗若想成效见好非骑兵不可!” 嗯?这就完了?卢芳先是茫然的看了看他然后意犹未尽的直起因投入而微微前倾的身子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滋味。 那感觉似极了他某次看皮影戏正值高峰之际却因意外走水的戛然而止草草收尾。 唉! 卢芳心底一叹提不起太大兴趣的恹恹道:“此话怎讲?” 瞧着他的神情秦慎有点想笑的强自忍着解释道:“在末将看来那些宵小之辈一般俱皆手脚灵便若以步卒缉拿长时间的巡逻之下早已体力难支又如何追捕罪犯?因此唯有端坐马背以逸待劳及后再遇盗贼对方又如何能跑过马匹?再者骑兵之威势还能起到震慑宵小之功效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可谓防患于未然。” 借鉴着后世大街上的巡逻车辆秦慎洋洋洒洒的说完长串理论后偷眼瞧向对方看他反应。 卢芳依旧双目有点失神让人难以瞧出他内心真实反应。 糟了!看来用力过猛以前就听闻好的演员大皆感情丰富我怎么刚才就忘记了呢?秦慎暗暗懊悔自己的失策。 此时王睦有意无意的淡淡看他一眼略带感慨道:“若说那凶狠之人以我看来便是以马追捕亦是不易我就曾在云中碰到一个数十绣衣策马追捕竟被他射杀两马后徒步洒然离去。” “啊?”秦萧闻言惊诧莫名的失声惊呼旋即醒神朝王睦微一拱手再看向卢芳请求道:“得亏执法提醒既如此若是使君再助末将为马匹面腹披甲当是万无一失。” 这话出口不只刚醒过来的卢芳感到难以置信般的诧异就连王睦亦是满面愕然心中不断暗道: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让你坏我好事!秦慎心中诽了一句转而状若后怕不已的看向王睦感激道:“执法不愧是见多识广之人若非执法好意提醒末将恐怕直至坏了使君大事那天才知追悔莫及。” “呵……呵呵……”见他毫无羞耻尚且不说还明里暗里的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王睦烦闷地挤出几声干笑又发作不得只好道:“我亦是有感秦将军对卢使君一片赤诚这才出言提醒秦将军莫要怪我多嘴就好。” “卑职怎敢呢。”秦慎恭声说着却又对他挤了挤眼睛。 王睦刹时一阵哑然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却还要满脸堆上并不好看的笑意以示回应。 “此乃应有之事我自会为你配备一应军备物资子毅但请放心。”卢芳深看他一眼再淡扫王睦一眼后的淡淡回答打破了厅内这种怪异的各式气氛。 “末将多谢使君!” 秦慎感激淋涕的道谢后又打铁趁热的提出将兵卒拉出城外训练的建议并给出每天十二时辰都需要训练的理由。 无非就是晚上亦要巡逻自然也就需要练习骑兵夜间的骑术以及反应能力等等而在城中如此行为定会扰民扰军唯有拉出城外才最是方便诸如此类。 卢芳听后面色阴沉一脸不悦似要发作可状若不经意的看了王睦一眼后又一一允诺下来并写了一应手令。 至此秦慎见自己的所有要求全部达成连忙识趣的以不打扰两位上峰叙话告退离去。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王睦竟然也突然想起某事般推却卢芳的盛情挽留告罪说下次再来叨扰与他一同踏出厅外。 秦慎见此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只得落后半身与他一同朝府外行去。 厅内只剩下似乎有点失意的卢芳默默发呆不是滋味。 正文 第080章 相爱相杀 几人来到府外大街瞿寒见王睦有与秦慎同行的意思知机的策马远远坠在后面。 “秦将军今天是否应该好好感谢我一番?”拐过一条长街默然无声的王睦忽然看向他嘴角含笑的打趣言道。 “嗯?”秦慎茫然的侧首相看片刻后一脸不解的道:“请恕末将难明执法此话何意。” 王睦没有答话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的味道。 “唉!”秦慎与他对视少倾始回首目视前方轻叹一声忽然道:“执法是否很喜欢邀功?” 王睦闻言一愣有点难以揣摩此话究竟何意。 秦慎淡笑着扫他一眼再回过头去看向前方目带思忆道:“方才执法的神情忽然让末将想起了孩童无意中做对某事后的欢喜雀跃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大人讨要糖果的模样执法历经世事无数竟难得的还保有如此童真倒是真让末将没有想到更为执法感到欣慰。” 王睦一阵无语脸色都几至憋成了猪肝色。 说完后的秦慎没有等来回应微感诧异地扭头间瞧见他这个模样却也并无畏惧的洒然耸肩一笑回首解释道:“执法莫要以为我是在讥讽于你。” 说着笑了一笑轻叹中感慨道:“在这世上只有孩童的心灵才是最为简单快乐而又纯粹执法不妨试想我等一番世事磨练下来又有几人能保住本心?谁又不是或多或少的做过几件迫不得已的违心之事?或许一朝醒来我等曾为身着锦衣华服而感到高兴为前呼后拥的风光气势而感到骄傲可是当我等静下心来谁又不是怅然若失落落寡欢直至忆起童年的美好回忆才会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王睦默然眼中现出一丝追忆之色更有几分迷茫之色。 就此过了片刻始从情绪中抽身出来微微一叹眼神复杂的看向他道:“难得秦将军竟有此番领悟倒让我生出你乃久经世事磨练之人的感觉。” 言罢再是一叹就似甩掉所有包袱般的目光再次变得灼灼起来转而道:“比起当日武泉相见今日之秦将军可谓是锋芒毕露啊!或许这才是真正之你吧?倒与我曾经追捕之人很是相似。” 真是贼心不死啊! 秦慎心中无奈一叹深看他一眼后无限感慨的喟然道:“执法执掌绣衣十余年当比我这从军不过数月之猎户更知庙堂更或世间险恶但若你表现出稍许懦弱众人便恨不得扑上来将你啃食到骨头渣都不剩半分你唯有露出凶狠之态据理力争才能勉强获得半寸立足之地就如面对执法若是我当日稍有退让恐怕早已是剑起头落了吧?” 为他话语所感王睦再次露出不胜嘘嘘的感同身受之神情却见他说着说着突然又扯到自己身上顿时比吃了只苍蝇还难受的憋得心慌不已。 王睦有点无语的腻味看他片晌终于憋出一句:“秦将军似乎很以嘲弄我为乐啊!” “卑职不敢!”秦慎呵呵一笑。 如今王睦可谓是听到他说出“卑职”二字就忍不住的心中一顿抽搐连忙只作没有听见的强自压住这种不适的感觉疑惑道:“你真是猎户?” “诺。”秦慎应了一声侧首道:“执法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渔阳查证不过依卑职猜想执法恐怕数日前便派人前去了吧?” 王睦没有答他只是就此默然片刻始沉吟道:“秦将军若是猎户又从何处得来如此多感悟?依我看来这可并非寻常猎户所能感知。” “呵!执法此言未免有点太高高在上而瞧不起我等猎户了吧!” 秦慎说着趁他脸色一变尚未发作之际接着道:“老子亦曾有言道法自然世间万物皆逃不过自然规律我打猎闲来无事之时便会远眺横亘山脉细察飞禽走兽仰望浩瀚星空从中体会出些许做人的道理又有何奇怪之处?” “呵!‘道法自然’。” 对他的反问王睦没有加以理会的兀自轻吟一遍猛然逼视道:“至少在我十余年的执掌绣衣中还从未见过如秦将军这般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之猎户!” “那又如何?”秦慎反唇相问与之对视的目光毫不避忌显得坦荡至极。 直至过了片刻这才回身洒然耸肩旋又脸色一黯道:“末将先祖每有节余便从山外带回一些书简尝对我言人若只知吃喝睡觉又与山中禽兽有何区别?在先祖督促之下我学会一些知识懂得一些道理难道这在执法眼中竟也是异类?” 王睦哑然有心戳破他的谎言可又毫无实据就此闷闷半刻始憋出一句或许连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滑稽的评价:“你这先祖倒是奇人比起许多先哲亦是不遑多让。” “多谢执法对先祖赞誉。”秦慎一脸真诚地拱手言谢旋又黯然道:“若是先祖尚在世上听到执法此评定会倍感欣慰。” 王睦闻言再难忍住的猛地看向他张了张嘴却又无奈地憋了回去一脸悻然。 秦慎斜眼瞟了过去强忍满腹笑意。 没错他是猎户还必须是有一定文化一定思想的猎户。 若非如此长久相处下来迟早总会露出破绽今日王睦送上门来给他一个这样自证身份的机会他如何能不抓住? 而有了今日的铺垫日后他就算成为史无前例的最大文抄公也将只会被誉为百年难遇的举世名士再无人质疑他一个猎户如何有这般思想这等文采? 绣衣的验证将成为他身份最好的挡箭牌。 心头大石落定秦慎也有了闲情雅致淡笑道:“敢问执法数日前执法言之凿凿说在云中等我为何直至此刻仍不见任何动静?莫非方才助我一臂之力就是你所言之事?”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你最终还是对我表示感谢否?” 王睦自动忽略掉他话语中的些许嘲讽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反问而久居上位抛掉所有心绪变得平淡的他一举一动间自有一股洒然风采。 秦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王睦也未继续作答只是就此将他注目片刻眼中渐渐泛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忽然反问道:“秦将军怕了?” 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百折不挠啊! 秦慎忍不住发噱失笑中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道:“执法为何你如此执着于我?依我看来你实不该叫王执法而该称王执着诶!别急!” 正说着见他脸色又是转沉连忙将其制止接着叹息道:“我身正心正又有何惧?只不过是对执法又想出甚么伎俩感到好奇罢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不只好奇执法为何对我紧追不放更好奇执法所查之人究竟所犯何事竟劳动执法大驾不惜千里追捕如此做紧究竟……” 说着目带探询的朝他看去一副翘首以盼静候佳音的神情。 “无可奉告!”王睦瞅他一眼丢下简单而略显僵硬的一句回答然后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忽然心生一种终于扳回一城占了上风的扬眉吐气之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依稀中上一次似乎还是在斗倒大司空之时。 然而眼前不过是一个小小杂号将军我为何竟有这种感觉?王睦自得之余又生出一种并不值得如此的淡淡失意。 “好吧!执法既然不愿对卑职言明自然有其中道理那就当卑职从未问过吧。”秦慎情绪看起来无比低落的悻悻收回目光一时无言。 而王睦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样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你该得意够了吧?默默行进中秦慎眼见城门在望状若无意的瞥了眼依旧一脸挣扎之色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的王睦忽然笑道:“执法这是要送我出城否?虽说我俩一见如故俨成至交可卑职不过小小杂号将军且正式任命尚未下达又如何敢当执法如此大礼?” 王睦回神一愣勒马停在当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看着他这难堪的模样秦慎心中一阵窃喜的抱拳丢下句“执法好走卑职先告退了”然后轻夹马腹率先离去空留王睦呆愣原地。 正文 第081章 雷厉风行 出到城外瞿寒从身后追上目露思索的看他几眼回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再看他两眼来来回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瞿兄这是何意?”秦慎心觉莫名其妙。 “额……”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瞿寒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沉吟片刻始面现几许尴尬道:“没甚么不过是好奇罢了。” 你盯着我看来看去的感到好奇?听到对方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秦慎一阵疑惑不由探询的看向对方。 瞿寒面色微微一红解释道:“方才我从王执法身旁路过瞥眼间见他脸色似乎不是太好你与他说了甚么?” “是吗?”秦慎恍然的淡笑着随口应了一句心中不免暗道:他何止脸色不好怕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吧? 这般做想时嘴中回道:“我与他说‘执法好走卑职先行告退’难道他竟因此而心生不满责怪我职位低位却先行离去有失礼仪?额若真如此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瞿寒闻言蹙眉看他两眼似乎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怎地?瞿兄莫非不信?”秦慎眉毛一挑旋又一本正经的道:“这王执法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瞿兄以后最好少与他来往。” 见他尽说些风马牛不相及之事瞿寒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撇开这个话题叹道:“我又并非‘武泉瞿寒’又能与他有何关系?反倒是你我虽不知究竟何故但总觉得他似乎有意针对于你你可千万莫要掉以轻心。” “哦?”秦慎扭头看向他诧异道:“瞿兄何以有此想法?” 瞿寒想了片刻沉吟道:“数日前武泉之事虽然你未曾对我等提及但在帐外却也听到些许他特意来武泉查你底细又是为何?而今日你方进去不久我便见他匆匆而来当你离府之时他又随行更几至同行到城门附近如是种种若你还说并非针对那就当我没说吧。” “嗯……”秦慎思索间信马由缰地环手胸前一手摸着下巴颔首道:“若按推测而言瞿兄此番言论可谓有理有据无可辩驳不过……” 呵呵一笑看向他道:“不瞒瞿兄我与王执法可谓一见如故早成至交不然你大可试想以他绣衣执法杀伐果决之性格会心生恼恨却又任我离去?” 说着又是一笑倾身故作神秘道:“不瞒你说我这人对付气量狭小之人最有办法若是换做你等则定是不成因此你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 见他插科打诨毫无正形瞿寒无奈之极过了片刻才看着他感慨道:“我看秦兄自此次归来武泉后性情似乎大变倒让我有点难以适应。” “是吗?”秦慎反问着洒然耸肩道:“或许是因为逃亡时得遇一故人吧?他曾对我言及需顺势而为方能心想事成是故我便率性而为又或许……” 顿了一顿不确定道:“我本性就是如此。” 说完自己也难以捉摸的默然片刻最终不愿再想的微一苦叹吐露心声道:“其实亦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至此兴致索然的冲他一笑策马奔去。 “故人?苦中作乐……”瞿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摇了摇头打马追上。 回到大营曹进尚未归来。 破败的营房在数十人半日的忙碌下已经粗略收拾出来。 秦慎让众人暂时停下手中之事齐聚一堂然后对着翘首企足的众人言明卢使君已同意自己驻扎城外并拨了一部兵卒以供驱使的情况。 所有人听后自然满脸都是喜悦之色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而在这时他却又话音一转郑重的顺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再次老生常谈的重申一遍。 数月的相处他自然知道众人的品性如何不过事无绝对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敲敲警钟免得万一他日真有意外倒变得不好处理。 而对众人而言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倒也没有过多意外。 只是在他说到“忠”字之时听到他说的“要尽忠却无需愚忠”这等话时倒是愣了一下心道何谓愚忠? 何又谓倘若主君有负众人诸位大可弃之而去? 狐疑不解间暗道莫非将军是在试探我等?然而还没想个明白却见他也未做过多解释再次转到了人事调动上面不由纷纷留意细听。 秦慎眼神掠过堂下众人微一沉吟道:“昨夜经我一番思索最终决定将你等自成一队而不再打散分入军中。” 这话出口众人虽不至于哗然一片却也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自家将军究竟何意。 将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的秦慎淡淡一笑语含不屑道:“不过是些都伯队率之职诸位皆是早就做腻之人想必亦无特别稀罕之处而甫一接手新军便做出连串人事调动于军心亦是极其不稳我想诸位应该也能体谅我之难处。” 说完看着慢慢变得理解而安静下来的众人欣慰的续道:“诸位皆是随我数月之人若有好处我自然不会忘记一众兄弟军中之事诸位心中清楚无比但有空缺我会即刻以你等补上而在此我亦可明言只要诸位一心随我我保众兄弟日后至少一个校尉前程至于能否封侯拜相那就全看你等自身造化非我所能左右。” 听完这话众人没有半分疑惑的脸上渐渐露出憧憬以及兴奋的神色对自家将军的能耐和信誉他们自是确信无疑。 “好了!”秦慎止住众人的喜悦之情转而笑道:“如今你等既然自成一军那就该取个威风些的名号不如就叫……” 沉吟间却暗暗心叫不妙起来因为他最终这样决定也是多方面考虑的临时起意其实并未想好名号此刻偷眼看到众人期待的目光一阵心慌之下蓦地灵机一闪然后笑吟吟道:“不如就叫锦衣卫吧。” “锦衣卫?” “诺。”秦慎笑着点头再次确认心中不由恶趣味的想道:你有绣衣吏我有锦衣卫倒也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这般想着心中竟是越来越显得意最后脸上挂满笑容。 众人得到他再次确认对视几眼后心觉这名字倒也不错不过低头看看自身也不像锦衣卫的人啊?将军莫非是在寒碜我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吧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将军的亲卫寒碜我对他也没半点好处啊! 纳闷中众人抬眼只见他笑得怪异之极顿时心中止不住的又是一顿狐疑。 就此自得不已的想了一阵秦慎终是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收敛笑意忽地面容一肃沉声喝道:“薛玉听令!” “属下在!”薛玉忙不迭的高声应下站了出来不知他有何吩咐。 众人也从狐疑不止中纷纷静下。 秦慎从袖中摸出手令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命你持此手令前往城内将一部兵卒带回营地不得有误。” “啊?”薛玉诧然失声惊呼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终是苦着脸道:“将军属下如今无官无职又无威信恐怕……” “无官无职?”秦慎目带几丝嘲弄的斜睨着他忽而收回目光锵声道:“你是武泉秦慎之家将!手持使君之手令!便是农夫亦可轻易办到之事你竟心存疑惑!若如此我留你何用?” “唯!”薛玉当真是吓了一跳慌乱忐忑中连忙应下。 众人亦是首次见到他这般雷厉风行以及狠厉到几近无情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凛的同时亦暗暗想道:将军对待像薛玉这样的兄弟尚且如此我等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众人心中也无怨怼之意他们都并非愚笨之辈是以不到片刻也就想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还如武泉般显得随意散漫后果确实堪忧。 秦慎看着堂下众人的反应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将军!”薛玉接过手令却也并未马上离去而是怯懦的看他两眼期期艾艾的请求道:“属……属下想请将军准许朱三与我同去不知可否?” 秦慎闻言深看他片刻神色放缓道:“诺!你俩快去快回。” 见他答应薛玉终于松了口气般的应下却又还是忍不住请示道:“若是对方不听征调该当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秦慎顿时是真的怒了。 正文 第082章 锦衣雏形 倘若曹进在此何尝会问出这等愚笨问题? 秦慎脸色铁青的看着堂下薛玉心中五味杂陈蓦地想起曾经似乎与瞿寒讨论过是否对几人太过关照呵护的问题不由偷眼朝他看去。 瞿寒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神色平静仿若没事人一般。 唉!以前酿下的苦果今日终于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秦慎心底涌出一种深深地无奈之感此时才惊觉手下能用之人除了瞿寒以及曹进竟是再无他人! 而薛玉自问出那话后亦是后悔不迭抬眼微瞥间见他脸色先是铁青然后又变幻不断不由的便是一阵惶恐及至最后听到一声冷笑后连忙将头垂的更低。 “你曾与令兄游历过天下亦曾随我征战过四方难道就连最简单的人情世故以及军法无情都不懂得?却还要来问我如何处置?” 秦慎讥笑连连的冷声言罢旋又幽幽一叹苦涩道:“或许是我平日对你等确实太过放纵以致今日我终尝恶果罢罢罢……” “将军!”薛玉猛然昂首微红的眼中噙着委屈的泪水却又坚定的道:“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 秦慎停下话语只是看向他的眼中尽是质询道:“你知道如何做了?” “唯!属下定不辱使命!” 秦慎终是点了点头深看他一眼内里射出复杂的神色道:“诺!速去速回。” 言罢看着薛玉朱三领命前去的背影心中也不知这样逼着他们成长而独挡一面究竟是对是错? 若以他后世的观念来看懵懂而简单快乐的青春无疑是最宝贵的回忆自己却要以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其硬生生剥夺看起来似乎太不近人情。 可是在当今世道又可有一片净土供人专享属于青春的简单快乐? 他不知道他抛掉所有烦恼思绪看向噤声一片的堂下沉声道:“我决定将你等分别安插进军伍每一什中行辅助之责无官无职但有督察之权……” 说着顿了一顿拱手郑重道:“今后我对此部兵卒能否指挥如臂全就仰仗诸位了!” 这岂不是类似绣衣? 众人闻言一愣之余面面相觑旋即抱拳齐声喝道:“不敢有负将军重任!” 看着一众气势高昂尚算成器的属下秦慎总算欣慰的点了点头。 目送众人踏出厅外各去忙碌瞿寒看向厅首案几后席地而坐以手撑着下巴陷入思索的秦慎默然片刻开口道:“秦兄又如何安排我呢?” “你么……”秦慎回过神来沉吟着忽地展颜笑道:“自然是陪我饮酒练剑附带兼任军中主薄。” 言罢对着他的没好气眼色又是洒然一笑转而目带询问道:“方才我那般对待薛玉你不会因此而心生芥蒂吧?” 瞿寒表示不介意的耸了耸肩旋又叹了口气看向他道:“当日我便提醒过你太过对他们关照并无益处你看如今被我不幸言中了吧?” “诺诺诺你有先见之明。”秦慎笑着讨饶一句却又微微一叹正经道:“其实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总觉得……” 说着就似不知该如何剖明心迹般的目带烦恼看了过去片刻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瞿寒眼泛同情的深看几眼收回目光露出追忆之色似答非答的感慨道:“犹记当日突袭奥古斯部落时秦兄立在草坡望着天际言及‘人总会变的’那一刻你虽有淡然但又有几多无奈?而如今的你不也正是如此一变再变?难道这又真是你所乐于成见?” 摇了摇头再叹中转而道:“薛玉如今年近二十却还如孩童般不谙世事若秦兄真能让他成长起来亦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少来!”秦慎笑骂一声收起为他言语所引的些许唏嘘感叹接着道:“你这话让人听着尤为刺耳弄得就似离别一般。” 瞿寒微微一撇嘴角耸肩回应。 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洒然神态秦慎忽地一笑倾身故作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人何处吗?” 说完在对方的一愣疑惑下挑眉示意道:“就是如此刻般总是摆出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 言罢呵呵一笑直起身子却又装出不胜感慨的神情叹道:“不过世间之事又岂是这般容易看透?因此我亦要在此以你曾经所言劝你一句‘见再多波诡云谲却也敌不过人心难测’。” 瞿寒一愕之余哑然失笑没好气道:“秦兄尝言王执法气量狭小睚眦必报我看你却也差不了多少。” “过奖过奖!”秦慎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连连拱手谦让。 瞿寒完全拿他没办法的无奈摇了摇头然后敛容收起各种玩笑之态看向他转入正题道:“想必卢芳亦不会如此轻易将一部兵卒交到你手中必然会在军中安插奸细甚至副手可能亦是他之亲信面对如此种种你可有办法应对?” 听到他的询问秦慎先是蹙眉微一摇头却想起和窦义的一番对话复又燃起斗志傲然道:“卢芳或许我奈何不得只能虚与委蛇但若区区无名之辈亦想在我面前上蹦下跳我必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他层出不穷的新词瞿寒似明非明的微微一愣加以片刻思索后不禁莞尔。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便到申时时分听着营内忽然传来的一阵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朝帐外踏去。 甫一步出大厅薛玉与朱三就迎面而来复命道:“幸不辱命。” 秦慎赞许的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脸上的激动之色心中关切脸上却淡淡询问道:“可还顺利?” “顺利却也不顺利。”许是完成了使命薛玉看起来有点亢奋说起话来也对他少了几分畏怯而显得随意许多。 哦?这下秦慎倒是有了点兴趣问道:“这话怎么说?” “顺利嘛自然是领回了一众兵卒。”薛玉笑嘻嘻的看向他表功般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顺利嘛自然是刚到军营时被那司马刁难一番不过我牢记将军教诲已将他解决顺利带回兵卒。” 秦慎心中暗暗点头不动声色道:“你如何解决?” “属下将他一剑杀了!”薛玉有点小小兴奋的脱口而出神情更是满不在乎。 啊?! 秦慎差点一个踉跄的几至以为自己听错可是看到他说完后依旧没有散去的满脸兴奋潮红顿时确信无疑不由叫苦道:我说怎么看你有点不对劲原来竟是刚显摆完威风! 这般做想时连忙暗吸一口长气稳住情绪朝瞿寒看去却换来了对方的同样微一无奈苦笑。 好么!一部副将少说也是千人官职就这样被你一剑说杀就杀了我可又有得去和卢芳对戏了! 秦慎一阵头疼强忍着情绪不表现出来看向朱三道:“三你亦是这般想法?” “我…我……”朱三说着看看薛玉再看看他最后垂首老实道:“我当时倒是小声劝猴儿将他绑了便行可猴儿说将军有言军法无情违令者斩便过去一剑……” “木头难道不是么?”薛玉扭头不满的打断道。 看着此刻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的薛义秦慎一阵无语心道我是跟你说了军法无情可也说了人情世故啊! 忽然间他有点明白了瞿寒的苦楚。 唉!罢罢罢!就这样吧成长总要付出代价虽然这个代价是我来承担!秦慎很不是滋味的好言赞赏了两人几句然后朝一部兵卒走去。 一部四百兵卒经过数月来的从军他多少也对汉军建制有了些许了解。 汉军以二五之数建军五人为伍两伍为什五什为队有队率一名两队为伯有都伯统领两伯为曲有军侯一人两曲为部部中有军司马最后五部成军若要出征之时则由将军或者校尉统帅。 至于平日里其实校尉也不过是领一部兵马而已。 如此一想秦慎心中倒也舒服了些不过转念一想如今新朝末年军中一片混乱他在武泉尚且领一千轻骑来这里才领一部兵卒不由又对卢芳暗生怨念。 患得患失的思索着来到整齐列队的兵卒跟前众兵卒的反应倒是让他小小诧异了一把。 只见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皆是充满崇慕丝毫没有半分怨怼就似薛玉杀掉军司马这事根本不存在一般。 或许这就是名声的可怕又可爱之处! 秦慎暗地微一感叹对着众人再次慷慨激昂的讲述一番“忠孝仁义”的道理然后将一部兵卒分成四队三队轮班负责每日入城执勤剩余百人以作备用。 如此安排妥当便让众兵卒自行先去收拾军营。 众人皆听闻过他的名号心中敬服之下如今能在他麾下效力自然欢欣鼓舞毫无不从奋力争先只为博取一个好的表现。 这时瞿寒也推说居然担任了主薄自然有一大堆事要处理空留下他一人无所事事。 该死的曹进怎么还不回来?秦慎默默诅咒一句无奈的回到厅中提笔练字静待卢芳的遣人前来兴师问罪。 然而直至申时末刻也未见质问之人前来让他不免一阵诧异。 唉!城门还未关呢继续等吧!秦慎幽幽一叹之际只听帐外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急匆匆脚步曹进踏进厅中:“将军……”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正要命今日刚到的一部兵卒入城去寻你尸体安葬却不想你竟诈尸回来了哼哼。” 曹进才喊出两个字就只见自家将军提笔斜睨着自己冷笑连连的劈头盖脸一顿讥讽顿觉莫名其妙又是心生好奇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何怨念如此深重? 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秦慎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伸笔沾了些清水在案几上胡写乱划淡淡道:“说说吧今日探听到甚么消息?” 刚才我幻觉了?难道将军并未骂我?半晌曹进才终于从自我怀疑中醒过神来然后腆着脸讨好的笑了笑抬手以衣袖擦了把额头因赶路而渗出的汗水禀报道:“自然探听到许多消息不过……” 说着挤眉弄眼的将音量压低故作神秘道:“不过最让人惊奇之事却只有一件。” 跟我玩这套?秦慎头也不抬的继续在案几上随意划着淡淡道:“何事?” 曹进舔了舔嘴唇语含暧昧道:“惜玉夫人。” “惜玉夫人?”秦慎终是忍不住地提笔向他看去满腹狐疑。 正文 第083章 青楼奇人 才听了曹进的两句讲诉秦慎就没有忍住的将手中毛笔砸向对方怒然拔身而起。 他踏步上前朝着为他气势逼迫下步步后退的曹进狠狠踹上几脚边踹边是暗骂:什么玩意!去打听了一天既然急匆匆的来喊我去嫖……去青楼! 这曹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秦慎越想越气怒不可遏地抬腿正要再踹—— “将军饶命!” 听到这句大喊秦慎差点没忍住发噱于是停下踢出的脚尖拿眼睨着他似笑非笑道:“我说过要杀你?” “呵呵……”见他停了下来曹进揉着生疼的大腿干笑几声小心的看他一眼后试探着弯身扶住他的脚轻轻放在地上期间还不忘似模似样的在他鞋面扫了扫灰尘这才松了口气般解释道:“俺这不是心慌意乱就口不择言吗?” 见他还是嬉皮笑脸的毫无半分改过模样秦慎又是一瞪作势欲踹。 “诶!别别别!”曹进连忙双手挡在身前直至见他似乎再无此意始讨好的朝他一笑却又可怜巴巴的委屈道:“将军都未听俺讲完就雷霆大怒未免也太……” 说着见他眉头一蹙连忙接着道:“未免太急切了些急切了些。” “你都开始邀我去青楼了我还急切?” 曹进诞着个脸笑了笑旋又解释道:“那是将军还未听俺讲完若是听完不用俺邀……噢不不不听俺讲完后将军或许就会应俺请求前去探查一番。” “探查?”秦慎皱了皱眉偏头看向他审视道:“这话甚么意思?” 见他似乎平静下来且有意再听曹进胆子也变得稍微大了些却也不急着表述只是笑呵呵道:“因此俺说将军急切了些你且先坐下听俺慢慢述与你听。” 秦慎狐疑的看他一眼倒也没再加以斥责的从善如流转身朝案后走去。 其实他本就没有太多责怪对方之意不过是因为等待的心焦和对或许又要与卢芳周旋一番的烦恼让他胸中闷气难平急需发泄。 而瞿寒那滑头早就见机找了个理由躲到一旁不想听他唠叨。 薛玉朱三又是当事人自然不能再对他们倾述否则说不定就会因此而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以后做任何事情都变得畏手畏脚再无锐气。 至此他忽然发现自己依旧十分孤独因为他连一个能倾吐之人都几乎没有只剩下曹进一人。 然而曹进却迟迟未归最后归来却是带回个青楼的消息并邀他同去玩乐这让他如何能不瞬间发作? 哦!我在这里为了公事忙了一天焦头烂额你倒好寻花问柳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不过此刻见其中似乎真有什么内情他也就不声不响的回到案后看向不用吩咐就大喇喇的挑了个席位坐下的曹进淡淡道:“说吧。” 曹进朝他咧嘴一笑并不急着讲述的反而自顾自地捋起了袖子。 除了正值战时他并不是特别畏惧将军。 他甚至敢骑到对方头上冷嘲热讽丢白眼又或神秘兮兮吊胃口而且他发现将军似乎也很乐此不彼丝毫不以为杵。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何故不过心想有个这样的将军绝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军营的日子没那么枯燥变得生动起来。 于是他冲厅首咧嘴一笑捋了捋袖子轻咳一声接着才声情并茂的娓娓道:“说起这惜玉夫人在云中城可是名气比起将军亦属不遑多让之人便是大街上随便抓个孩童向他问起他多半亦是点头言知而据闻云中近九成青楼产业皆在其名下为人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云中城亦算被人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言罢向他挑了挑眉大意我这情报如何? 秦慎没好气的瞅他一眼先前被他一副说书人模样勾起的些许火气倒也散去就此想了片刻始难以置信道:“一个老鸨都能这样?这惜玉夫人是何来历?年岁几何?”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曹进心中暗笑向他挤眉弄眼的低声暧昧道:“据说年方二五……” “二五?”秦慎微感诧异的失声看向他疑惑中又颇觉几分好笑的道:“二五青楼女子称甚么夫人我莫不是听岔了吧?” 对于他的疑问曹进只是晃了晃脑袋表示就是如此又接着道:“总之就是年方二五并且生的美貌多姿袅娜娉婷便是那十岁孩童见了眼睛……” “咚咚咚……” 自动忽略掉他那语气中的几分暧昧秦慎皱眉不悦的轻叩案几将他打断提醒道:“我是让你述她来历可没让你着重提她容貌。” “哈哈哈俺这不是以为将军喜……喜欢听详细的吗?”曹进打着哈哈说着见他面色不豫连忙改口心中不免暗道:看来将军还是如以前般面嫩! 暗地嘀咕间嘴脸却丝毫不表现出任何异样笑呵呵道:“那俺就长话短说据闻这惜玉夫人姓顾芳名便是这惜玉二字以前曾是洛阳城中红极一时的青楼艺伎数年间便攒了无数钱财替自己以及一些姊妹赎了身然后来云中开了首家青楼惜玉阁再经过短短数年就是如今这般模样。” 说完一脸期盼的向厅首瞧去想要看将军究竟作何反应然而结果却有点让他失望。 秦慎思索片刻目带质询的狐疑道:“你该不是胡言乱语又或打听错了吧?这数年那数年她才二五那岂不是……” “诶!”曹进一副将军大惊小怪的模样将他打断道:“这有甚么?俺以前就曾碰到过一个十……” 浑没放在心上的正在说着却忽然感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渐渐不善连忙一顿再接着道:“总之将军或许有所不知青楼中人有些年岁尚小便开始从事此业。” 秦慎有点失神的默不作声片刻才撇头微微一叹回首道:“确实也属一桩传奇经历不过你与我说这些又是甚么意思?” 曹进闻言顿时两眼冒光的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如此别致的一个在云中几可与将军相提并论的青楼女子你难道丝毫不感好奇?” 秦慎一愣看着他蠢蠢欲动的神情心中好笑心道好奇的该是你吧? 不过也不将他点破只是轻轻瞟了一眼然后起身一边找笔一边淡淡回道:“经历确实有些传奇不过我对这些青楼女子的经历并无任何兴趣。” “这些并不重要。”曹进跟着站起身来随在身后并不放弃的道:“将军你想俺们方来云中可谓诸事不熟而青楼历来皆是匪盗游侠落脚歇息之处俺们便是上门向她郑重提出让她配合捕盗但有甚么异常及时禀报又有何不可?噢……在这。” 说着眼睛瞄向地上某处走过去俯身捡起毛笔然后返身殷勤地双手递到他身前又讨好而期盼的瞧着他。 秦慎接过毛笔轻轻敲着手心侧首陷入思索。 要说他心中完全不感好奇这也未免太假而他在后世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善男信女正人君子不然钱包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不过来到这世之后不知究竟是穿越时脑子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内心确实觉得这个时代的女子和后世大为不同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去青楼这种地方再怎么说后世也是你情我愿而这里多为身世凄惨。 他想了想有点不想去可是曹进说的也有道理再说去青楼未必就是寻欢作乐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曹进见机的劝说声又再次响起: “而且将军今日乃俺们首次巡城谁又知是否会有意外发生?而俺们又在城外到时若真有个甚么状况可就是无可奈何了因此以俺看来俺们不如先去惜玉阁探察一番然后就此歇在城内营中倒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秦慎心中的天平又往其中一边倾斜了些许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的只是侧首看向他满眼耐人寻味。 曹进并无畏惧的憨笑着与之对视以示问心无愧。 “诺!那就如你所愿。”秦慎忽然用笔一敲手心一言已决的将头一甩道:“去换衣裳。” “啊?”曹进有点诧异也有点不解的疑惑道:“换衣裳作甚?” 秦慎顿时也是没好气的双眼一瞪不满的反问道:“难道你还身穿常服去青楼?” “这有何不可?”曹进满不在乎的言罢解释道:“众人历来皆是如此俺可从未见过何人去寻欢作乐还特意……” 说话间只觉聚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令人心中发毛连忙住口朝他看去。 秦慎盯着他冷笑连连反问道:“你是否不想再去?” “去去去!”曹进小鸡嘬米般不停点头唯恐因此而惹恼对方就此错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转身道:“俺这就去。” “记得邀上瞿兄等人!” 正文 第084章 惜玉夫人 换上如诗如画早前为他准备的武士劲装秦慎踏出房外。 “啧啧俺总算知道将军为何执意要换衣裳。”曹进上下打量着他口中啧啧有声。 秦慎斜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不想穿常服去而已好否?” 然而听到这话曹进却只是摇头表示不信。 “走吧。”秦慎也懒得和他过多解释在这个时代难道还非要去和他人讲述常服所象征的意义? 就算这样做恐怕也就是换来一顿嗤之以鼻:军人的荣耀无非是在战场体现又和上青楼穿不穿常服能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曹进肯定不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对他嗤之以鼻但他还是决定就此暂时放弃给他们灌输这种思想因为想要扭转一种固定的思维需要的是潜移默化而不是赶鸭上架。 是以他淡淡的避而不答然后当他举步之时这才发现一旁的瞿寒依旧还是一身常服不由又停下即将踏出脚步看向他疑惑道:“瞿兄这是?” 瞿寒洒然地耸了耸肩淡笑道:“今日首次巡城我想还是去照应着比较稳妥。” 秦慎微一迟疑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他很想拉上对方同去看看这个平常不苟言笑之人进了青楼会是什么模样究竟是手足无措?还是轻车熟路? 但他很快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强人所难有点不厚道况且对方的担忧也很有道理而如今有他前去照应自己也能放心许多。 几人与负责今晚巡城的一百兵卒同时出发快马朝武泉城踏去。 行至半路瞿寒忽然贴马靠近少许不动声色的小声道:“好似有人在跟踪我等。” “不用管他我知道是何人。”秦慎平静的轻声回道也没有东张西望。 瞿寒一愕微加思索便大概明白了全部于是不再言语。 众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城内。 瞿寒以什为队分配好各队的巡逻区域抱拳道别。 “小心。”秦慎回了一声目送他渐行渐远的消失在街角始心不在焉道:“带路吧。” 然而说完等了片刻身旁竟没有任何动静不由疑惑地扭头看去却见曹进正抓头挠腮的苦着脸瞧向自己。 秦慎一愣旋即难以置信的讶然惊呼道:“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呵呵。”曹进干笑着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中有那么一点小心翼翼又难为情道:“俺今日忘记打听了。” 秦慎眼皮一翻没好气道:“那边作罢走和瞿兄一起巡城去。” “诶!别!”曹进一急之下连忙制止抓着脑袋瓮声道:“待俺去找人问问惜玉阁名气如此之大想必人尽皆知。” 秦慎嗤笑一声举目随意环顾道:“天寒日冻这大街上何来行人难不成你还去叩门问青楼?”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滑稽的冷笑连连。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他话音刚落横街的小巷内一个端着簸箕的妇人斜刺里疾步踏了出来朝对街走去。 “诶!有了!”曹进眼尖一下就看到对方眉开眼笑的指着呼了一声连忙驱马上前喊道:“这位大嫂请留步片刻。” 妇人听到话音停下脚步扭头疑惑的朝他看去。 曹进去到近前抱拳道:“敢问这位大嫂惜玉阁怎么走?” 听到这话妇人眼中的疑惑渐渐变得鄙夷起来嘴中念念有词的嘀咕不停却没有立即回答将曹进弄了个迷糊不已。 秦慎如今触觉大涨虽然隔得远些反倒是依稀听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说什么看起来穿的人模狗样还不是一个德行跟家里那个死鬼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每日里只想着那个贱娘们也不知道那娘们有什么好的诸如此类将他听了个苦笑连连汗颜不已。 妇人就此一个人怨念了半晌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朝着某个方向一指道:“往前第二个街口转进去直行一个巷口再往东走然后往西走就到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到底听明白了没有腰身一扭转身便走。 曹进不得甚解的停在原地看她消失在巷内这才驱马回来看着他挠头道:“将军听明白没?俺现在脑中一片迷糊要不去城门找守卒问问?” 秦慎摇了摇头一叹道:“走!自己找吧。” 一行人就此穿梭在阡陌纵横的云中城内多绕了数条横巷之后终于来到花街此时已是暮色深深。 长街上行人络绎车马不绝楼门前悬挂的红色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将长街的热闹映照出一种迷蒙的不真实之美。 门前的华服壮汉正热情的将一个个寻芳客请入楼内。 他们今夜将在这度过一个或难忘又或平淡的日子这里面有独饮苦酒的自享寂寞也有怀抱美人的得意尽欢直至明日踏出楼外他们或千金散尽或失意依旧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如此。 然而秦慎看到此情此景首先想起的却是渔阳的洒然不羁还有云烟的那如怨似泣。 他忽然有点想掉头就走再不踏足此处。 此时一队巡骑从前方迎面而来发现他后在马背上向他行礼致意。 秦慎颔首回礼暗自一叹甩掉心绪望着人声鼎沸的某处道:“想必就是那了走。” 门客的笑脸相迎下再举目看了一眼楼门高处的“惜玉阁”金字招牌几人朝里踏去。 厅内一人迎了上来施礼道:“欢迎几位贵人大驾光临惜玉阁。” 曹进不予理会的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头也不回的往身侧甩了过去大剌剌道:“俺家公子喜欢清静给俺来间上好厢房。” 秦慎不动声色的微瞟一眼暗道这曹进倒是轻车熟路看来也没少来这种场合。 “哎哟!”在他的暗想间只见对方状若手忙脚乱地接住抛出的铜钱却又躬身上前两步双手奉上殷勤的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几人贵人来得晚了却是再无厢房了。” 曹进终是双眼一蹬扭头过去伸手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抓了过来怒喝道:“你想拿俺?知道俺是谁否?又可知俺家公……” “咳!”秦慎轻咳一声制住他的作势欲发淡扫一眼道:“那就在这厅中就坐吧。” “多谢公子体谅多谢公子体谅。”曹进的放手中对方连连躬身道谢脸上全是真诚的笑意没有半分不悦然后将几人引到一处相对清净的空位。 “请问几位贵人可有心仪之人或者……”只待他们入座对方含笑相问。 然而不待对方说完曹进就直接粗鲁的将其打断道:“好酒好肉先端上来稍后有吩咐自会叫你。” “唯唯唯!奴这就去给几位贵人安排。” 只等对方离去薛玉马上眼中尽是崇拜之色的小声道:“曹兄方才煞是威风小弟佩服得紧哩只是你未免也太粗暴了些吧?” “嘿!小子学着点!”曹进甩了他一个得意的眼色拿出自认威风的气势教训道:“这青楼中人最是以眼看人若见你面生得紧就会找出各种借口敷衍于你以便让你掏出更多钱财因此唯有对他凶狠些让他知晓厉害便不敢再在你面前玩各种伎俩。” “噢。”薛玉和朱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眼中敬佩之色更浓。 默默听完他的瞎侃秦慎好气又好笑的睨他一眼语含不满道:“都教些甚么东西!” 曹进表示认错的讪讪一笑垂下头去然而再抬头说出的话却将他呛了个不轻“将军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能自我领悟?俺这不也是怕他俩以后吃亏嘛。” 秦慎憋了一肚子暗火正要发作此时有仆人端来酒食只得作罢。 酒意助兴下厅内热闹气氛越发高涨各种撒娇声、吆喝声、银铃笑声以及引人遐想之声此起彼伏。 几人就着美食饮了一阵曹进四顾片刻回首低声道:“为何不见惜玉夫人身影?” “你又认识她?”秦慎翻眼看他一下先前的暗火还未全部散去自然没有太多好脸色言罢饮了一盏又沉吟道:“她既然掌握着云中近九成的青楼产业自然不会如寻常老鸨般在厅中抛头露面。” “言之有理!”曹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听着周围的声音又耐不住心中长草的暧昧笑道:“将军俺们要不也找几个玩乐一番?” “要找你找!”这下秦慎是真的忍不住了双眼一瞪后又转向其余两人道:“薛玉三你俩也不许找。” 薛玉和朱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倒是脸上有了几分失落之色。 唉! 看着两人的神情秦慎微微一叹暗道世人皆喜欢寻花问柳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光是其中的各种不确定刺激怕就引得人人浮想联翩了吧? 兀自感叹间厅内通完后院的走廊上忽然有由远及近的唱喏声传来“惜玉夫人到。” 秦慎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一个青楼老鸨出行居然唱喏?唱喏?! 然而他真的没有听错喧闹的大厅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及至最后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皆扭头看向走廊与大厅的连接处翘首以盼。 几人难以置信的对视一眼亦朝廊门瞧去。 片刻掀开的珠帘后袅袅步出一个身着素雅服饰的美貌女子。 她停下脚步微作四顾。 然后她的美目望着某处忽地一亮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吸引在她的双眼。 略作淡妆的花容下美眸又黑又亮且很妩媚眼角微微上斜如柳的细眉眼神婉转流动间似倾似述有着惊人的吸引力几可撩动任何男人最心底的渴望生出迫切想要将其拥入怀中的欲\望以成为这双美眸的主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去看她纤巧的秀鼻粉红的薄唇修长的玉颈挺拔的身材以及温软如玉的肌肤…… 她再次轻迈步伐旁若无人的飘然径直踏往某处。 然后她停了下来盈盈施礼笑启皓齿声音娇柔清脆如空山鸟鸣—— “惜玉恭迎秦将军大驾光临惜玉阁。” 正文 第085章 是非之地 整个云中只有一个秦将军而能够让众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女神屈尊相迎的秦将军恐怕举国亦是寥之又寥。 当顾惜玉盈盈施礼轻启玉齿道出此句后众人瞬间生出的嫉恨刹时又是散去满面诧然。 美人需要的是静赏而英雄需要的则是赞赏。 英雄与美人更是不缺话题。 是以当众人从短暂的惊诧中醒转经过面面相看接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对云中所有百姓而言秦慎两字听来并无外郡那么觉得可怕就算他手染鲜血他亦是为云中而染因此他们对秦慎有的更多是敬。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私语却并不喧闹的某一角落传出一声稍显突兀的不屑冷哼。 她怎么会认识我?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秦慎一愣之余剩下的尽是深深疑惑而值此时刻却也来不及更多思索起身抱拳回礼道:“惜玉夫人好。” 顾惜玉见到长身而起的他美目再是一亮露出欣赏之色婉转道:“秦将军英姿飒爽器宇不凡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哩。” 话音刚落“哼”的一声再次响在厅内这次却要更为明显。 而听到这声针对的冷哼曹进亦是立刻怒然拔身朝声音发出方向瞧去却很难分辨出究竟是谁。 秦慎以眼神制止住正要喝骂的曹进然后笑了笑洒然道:“在下不过一介粗俗武人实当不得夫人如此谬赞。” 闻听此言顾惜玉俏目飘在他身上再巡梭片刻始以她迷人的声音道:“秦将军眼前妾又如何敢当夫人之称?将军若是看得起妾不妨唤一声惜玉。” 这不太好吧?秦慎顿时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正待开口要言—— “将军所作《出塞》便是惜玉身为女子读起来亦觉慷慨激昂荡气回肠若是这般将军都属粗俗武人那妾等又算何人?莫不是皆为茹毛饮血之人?” 言罢自己也忍不住的掩口娇笑刹那间风情万种明艳动人满厅灯火霎时都似被她遮住了全部光辉变得黯淡失色。 难怪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蜂拥惜玉阁恐怕皆是明知就算得不到对方也想来看一眼吧?秦慎瞧着眼前百媚丛生的女子暗暗想道。 而就在此时冷哼再次响起。 这次就连顾惜玉都不能容忍的敛去笑容微蹙秀眉不满的朝声音来源之地瞧去。 而早已留意那个方向的曹进等三人更是将发声者辨认出来乃是一个似乎连看都不愿朝此处看上一眼的怀抱长剑之人此刻正斜倚身后墙壁一副假寐的样子。 从军数月以来薛玉手上的鲜血并不比任何人少但那都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与今日剑斩军司马大为不同。 这是一种权力的彰显因此他很兴奋而且此刻犹在那种亢奋之期。 是以当他辨明发声者身份毫不犹豫的就手指探向腰间剑柄处箭步抢前朝那人大踏步而去甚至抢在了更为暴躁的曹进之前。 “站住!”秦慎沉声喝止。 见到薛玉的身形顿了下来始朝顾惜玉展颜淡然一笑抱拳道:“多有打扰在下还有公事要忙就不再扰顾女士清听。” 顾惜玉闻言美眸明显一黯楚然道:“将军竟连一声惜玉都如此吝啬吗?” 秦慎耸了耸肩莫可奈何的双手一摊一脸苦笑道:“请恕在下胆子甚小我担心喊出这一声惜玉会陷入被天下男儿追杀的境地而从此亡命天涯再无半寸安身之处。” 顾惜玉闻言“噗嗤”一笑美目在他身上流转间熠熠生辉即使以他见惯后世各种美女的高定力亦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不过他亦知风月之人向来最拿手的就是摆出各种情深一片的动人姿态将男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却又对你若即若离让你思之不得乖乖俯首称臣直至你倾尽所有被一脚踢开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得到。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呢? 思索间秦慎心中一片轻松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她露出不依神态红唇轻启含嗔带笑道:“将军既然连一声惜玉都吝啬不肯却又何必找出天下男儿这种动听之言来撩动惜玉心神将军若也是胆……” “如此胆小也不知所谓的武泉大捷斩敌万余究竟是真是假。”不合时宜的讥诮话语再次响在厅内并打断了顾惜玉的话语让她登时不悦的又再扭头看去直至看清出言之人目中先是一丝厌恶旋又隐去。 而在她的美目注视下秦慎方才早已是一阵头疼直觉见惯风月之人果然就是不一样说话大胆奔放又且直接让自己这种风月雏儿难以为敌只想溜之大吉正伤神间听到这声讥讽的打断反而如闻仙音松了一口大气。 然而曹进等人却是如何能忍? 曹进率先拨众而出朝对方厉声喝道:“小子!你是否活腻了?” 秦慎看得暗暗摇头苦笑这就是青楼永远的是非之地就算你不去撩拨别人亦自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特别是当你如吴汉所言般太过耀眼时更多人恨不得立刻遮掉你的全部光辉将你狠狠踩入泥地。 不过他今日实在不想惹事其原因就连他自己一时也难以言清。 或许是青楼的争斗会让他想起云烟的盈盈下拜? 又或许是因为知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只被人赞赏而不被嘲讽若是容不得半点质疑他岂非每天都要挣扎在消除异议之中? 再或者于他内心深处亦不得不承认多少有点不希望在如此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佳人面前失去该有的风度更或因打斗杀戮而惊扰到如此美貌女子这对每一个男人而言似乎都是一种罪过。 总之无论如何他呼出一声“曹进”然后再次朝眼前玉人拱手道:“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 此时曹进神色悻悻至极的快步跟上并贴身靠近少许低声道:“俺见过此人是柳光那小子的门客甚得器重。” “门客?”秦慎微感愕然。 曹进知他心中所想轻笑道:“这有何可稀奇之处将军不亦有俺们数十门客。” 原来如此!秦慎恍然的微一颔首四人脚步未停的绕过每个案几后眼神各异的众人朝外行去。 “我还以为武泉秦慎如何威风了得却也不过狼狈而逃之辈!” 身后再次传来极尽讥诮的话语。 而伴随着话语那人猛一睁眼将剑弹向空中长身而起环手胸前接住下落的长剑踏步上前继续嘲弄道:“秦慎尚且如此可想那武泉兵卒又是如何哈怂将脓兵竟流出千人斩万敌之传闻真是滑稽可笑却又不要脸至极。” 秦慎倏然顿足却并未回身。 顾惜玉收回凝聚秦慎背影的目光蓦地侧首看向那人巧笑嫣然的玉面此刻已是冷若寒霜沉声娇叱道:“封柏!莫要仗着柳校尉撑腰便在惜玉阁放肆但若我言语一声便是柳校尉亦容你不得。” 那个被称作封柏之人闻言气势陡的一缓面上现出几丝犹豫挣扎之色。 片刻他就似将对方衣服完全扒光一丝不挂站在自己眼前般的狠狠一盯恨声道:“今日看在惜玉夫人替你求情份上便放你一马!” 感受着他投在自己身上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顾惜玉面上羞怒的一红正要再加斥责—— “你看惜玉夫人面子可惜我却不想再卖你半分薄面。”秦慎淡淡说着缓缓转过身来直视对方双目神光电射却又立刻隐去就似这种人根本不配他如此。 然后他垂首掸了掸衣裳轻言细语犹若春风拂过的道:“知道我是何人否?” 封柏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愣旋即讥笑道:“不就是武泉秦慎?别人怕你我却不惧!” 秦慎昂首看向他目带赞赏的点了点头却又嘴角微微一扬意味深长的盯着他沉缓道:“我是武泉秦慎!但我更是秦慎!” 噤声静然瞧着眼前一切的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心道这两者究竟有何区别? 武泉秦慎自然是英雄盖世赫赫之功名扬四海诗书才华举世闻名。 那秦慎呢?难道就不是如此? 满厅的狐疑中秦慎言罢却也不再理会对方的转身举步朝外行去只是忽然淡淡道:“薛玉。” “属下在!”薛玉停下脚步。 “替我拿下这颗项上人头。”秦慎头也不回的说着继续往外踏去洒然的语气风轻云淡仿若就似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事。 顾惜玉的美目再次变得亮了起来异彩连连。 正文 第086章 如影随形 身后伴随着“噗噗”步音传来长剑出鞘之声。 秦慎依旧没有回头他知道薛玉一定会赢因为他的剑技甚至犹在自己之上。 他反而失神的暗自一叹心中涌出一阵无尽的疲惫之感。 这并非什么故作姿态再或矫情造作。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威名远扬春风得意他可以和老奸巨猾的卢芳讨价还价他也可以和恐怖如斯的绣衣执法针锋相对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杀予夺…… 总之如今的他看起来就是风头一时无两锋芒无人敢触。 然而事实只有如他这般身处其间才能体会到真正的一切并非如此。 自渔阳归来他立即陷入卢芳几近强迫的招揽王睦故意针对的盘问窦义语重心长的期望以及身后一众袍泽的沉重责任…… 尚未踏入云中又再次面临柳光的刁难。 及至短短一日他与卢芳费力周旋小心翼翼的提防王睦哪怕是去领回本就归属自己的兵卒亦要惹出剑斩军司马之事最后想出来散心一番竟也要面对旁人的故意挑衅又如何能不让他身心疲惫? 换而言之身后此情此景倘若发生在未返武泉之前他不用加以任何思索犹豫便会拔剑上前一舒胸中闷气尽显快意恩仇。 然而此刻的他实在已经没有那份精力去亲自应付。 或许只有如当日与兄长讨论的那样露出自己的凶狠姿态才能让所有麻烦退避三舍身处如今这样的显眼位置对旁人而言光有敬还远远不够必须还得有畏。 除此之外他已再无任何选择因为他似乎已经越陷越深。 唉!时也命也! 秦慎幽幽暗叹收回纵然愁肠百断亦无济于事的万般思绪举步踏出门槛却与迎面匆匆而来之人撞了个满怀。 “是你!”秦慎退后两步看清所撞之人不由讶然惊呼然后又立刻收起惊讶之色抱拳道:“卑职见过执法!” 言罢却是忍不住的暗道真是狗皮膏药跑哪里都甩不掉! 处在迎光处的王睦初时难以看清对方面貌正要愠恼的加以呵斥却听到见礼之音面部不由的就是抽了一抽然后“咦”的一声状若诧异至极道:“秦将军?你竟也在此处?” 装!继续装! 处在背光面的秦慎将他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不耻的同时也干脆奉陪到底的呵呵一笑道:“诺。不意想执法竟也会来这等场所而且一如平常般雷厉风行只是如此性急可千万莫要吓坏里面的诸位娘子以为你并非前来寻欢而是前来办案。” 狗嘴吐不出象牙!王睦暗地咬牙切齿的诅咒一句脸上笑道:“秦将军真爱说笑不过我是来见一位故人罢了却并非如你所想那般不堪。” “噢?”秦慎摆出个夸张的疑惑神色然后立马恍然的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 言罢又啧啧有声的将他上下打量起来满目难以置信道:“往日里卑职见惯了执法的狠厉无情却不想执法竟也有如此风流柔情一面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云中城内竟也有故人当真是四海办案处处留情卑职真是自愧弗如。” 看着他一脸不胜唏嘘感叹的模样王睦顿时一阵心火上燎却也知言语上很有可能不是对方敌手遂尴尬一笑转开话题道:“秦将军这是准备离去?” “诺!”秦慎回答得干脆果断接着又暧昧的看向他意味深长道:“相信执法也很希望我立刻离去吧?否则正与故人叙得难分难解时却发现有双眼睛旁边窥视那感觉啧啧当真是刺……噢当真是碍手碍脚至极。” “呵…哼呵……” 王睦挤出几丝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笑还是哼的笑声强压心火平复心情道:“秦将军当真是想岔。” 顿了一顿征询道:“此刻时辰尚早秦将军不如陪我进去再吃几盏?” 秦慎闻言一脸质疑的看着他旋即有点傲娇又有点疑惑的反问道:“卑职和执法好似不熟吧?这般邀我同饮莫非是又想算计卑职?” 王睦一愣实在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直接倒也算他见惯风浪没有马上翻脸而是片刻愕然之后哈哈笑道:“秦将军这是甚么话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与你此时已是第四次见面又何来不熟之言?” “嗯?四次?若是卑职未有记差的话应该才三次吧?”秦慎立刻看向他回道接着侧首状若陷入回思之中。 王睦也是立即打个哈哈洒然笑道:“是否?那看来是我记差唉!先且不管这些我俩难得如此有缘进去吃上几盏再叙话不迟。” “执法就是喜欢强人所难!”秦慎无奈的摇头笑言一句旋即满脸不情不愿的答应道:“也罢!难得执法如此委曲求全卑职就陪执法饮上片刻。” 这是甚么鬼话!王睦暗诽一句皮笑肉不笑的与他并肩踏入厅内却又被大厅的状况弄得一呆。 本该欢声笑语的大厅此刻除了狭小一隅的传来兵器交加之音余者寂静一片。 王睦顿住脚步朝正在打斗两人瞧去。 静然观战的众人眼角余光见到有身影进来撇头间只见秦慎去而复返心中虽然一愣倒也不觉太过奇怪的又继续回首关注战局。 而顾惜玉看到他折返更是玉面灿然嫣笑刹那间满室生辉以至忘情处就似周围再无旁人再无打斗再无所有一切这个世界唯他与她。 尚武的大汉男儿被精彩战局吸引并未察觉他们踏足惜玉阁经年亦未必能看到的动人一幕。 她美目流转往他身旁之人瞧去却又是微微一愕然后举步朝两人轻盈踩来。 而就在众人这一呆一愣一笑的片刻厅内薛玉已经挑落对方手中长剑欺身上前以肘猛击对方胸腔。 “咔擦!” 伴随胸骨断裂的清脆响声对方惨嚎一声弓身跌落在地。 众人皆被他这一下的狠厉惊了个倒吸凉气听着痛苦的哀嚎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却又难掩心中好奇的继续观看。 而对于这一声惨叫顾惜玉则仿若未闻般继续施施而行就似周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又或本来就并无旁人。 她含笑的美眸内只有眼前两人又或是唯有一人。 薛玉灵巧地伸脚一拨一挑右脚已是重重踩在对方背上接着“锵”的一声根本无需以眼相看洒然还剑归鞘。 看到这漂亮的一手王睦不由眼中一亮待到认出对方似乎是上次武泉酒宴秦慎身旁之人正要开口间却刚巧碰到顾惜玉的款款施礼于是颔首示意。 他的老相好是她?看到这一幕的秦慎心中愕然旋即又恶趣味的想道:难怪脚步匆忙倒也能够理解。 “有秦将军之处似乎就一直不缺精彩。”王睦致意后扭头笑着半是打趣的言道。 “呵过奖过奖!”秦慎收回各种揣测没脸没皮的回了一句却又看向他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道:“不过我却更喜欢似执法这般无敌的寂寞。” 顾惜玉美目深注留意倾听着两人的对答又闪出一丝探究的好奇神情迷人。 她的一举一动无疑是美丽的而单以美目论王睦还从未见过比她更能使人身心俱醉的秀眸然而此刻他却无心欣赏扭头商量道:“将此人让与我如何?我保他只要来我绣衣直指便即刻予他一个校尉前程。” 秦慎闻言扫他一眼耸肩道:“执法若有此意但请亲去劝说若他应允我自无异议。” 听到这话王睦自然知晓希望渺茫于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回应再朝仍未结束的战局瞧去。 此时薛玉已经以膝抵制住对方背后正抬起他的手臂扳向对方的手指。 伴随“啪”的一声细微脆响封柏再次发出一声哀嚎。 接着“啪啪啪”的连串脆响之后薛玉已经换到对方的手腕。 厅内所有人看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听着传入耳内的一声声刺心骨折之音俱皆面色发白而有那胆小的女子则早已是双手捂耳伏入各自的恩客怀中不忍目睹不忍卒听。 而伴随着每一声响起怀抱长剑斜倚墙壁假寐的游侠那状若漠不关心的脸上微蹙的眉头亦是跟随节奏轻微抖动。 看着他如庖丁解牛般的熟练身姿王睦则是满脸饶有兴趣之色片刻始感慨道:“秦将军麾下果然尽是狠厉之辈!” “还是太过仁慈。”秦慎却是不能认同的摇了摇头看向他淡笑道:“若是某日如执法这般再无人敢惹或许才能被称之为真正狠厉。” 王睦闻言忽而一笑接着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似乎此刻你就正在惹我如此看来我亦太过仁慈又或真如你所言实属狠厉那我是否应该似他那般待你?” 嗯? 秦慎明显一愣感觉台词不对不由心忖看来不能长久与他来往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连言语交锋亦是再也占不到丝毫上风。 王睦看着他此刻的表情顿时心情倍感舒畅终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意。 让你一次!秦慎恨恨地扫他一眼。 残忍的一幕最终随着薛玉并手为刀在气若游丝的对方脖颈狠狠一斩告以结束然后起身上前面不改色的抱拳道:“禀将军幸不辱命!” 秦慎赞许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际廊门处忽然急匆匆的步出一衣冠不整之人不由定睛一瞧—— 不是柳光又是何人? 正文 第087章 杀鸡儆猴 柳光定下脚步朝封柏处扫了一眼回首怒目而视。 秦慎亦是毫不相让直至过了片刻这才不屑地撇开目光微微移身拱手道:“劳烦顾女士派人将此贼尸首抬出去。” 顾惜玉盈盈一礼应诺下来。 “朱三!”秦慎陡然转沉。 “属下在!” 秦慎厉芒掠过满厅将众人的扫了个噤若寒蝉然后冷声令道:“即刻前去知会巡骑前来砍下此贼头颅悬于东门以昭告胆敢在云中无事生非作奸犯科者此人就是下场!” “谨诺!”朱三的应诺中王睦亦是目含激赏的看他两眼。 “秦慎!你这竖子勿要小人得志欺人太……” 柳光怒不可遏的喝骂中忽感另一股冰凉寒意凝在自己身上移目相看这才惊觉王睦亦在一侧连忙停住喝骂微一犹豫往前踏来。 对方的前行中秦慎没有看他的垂首随意掸着臂袖略带不满道:“柳校尉怎么说我俩亦属同僚你如此辱骂于我是否太过无礼?就比如我极其讨厌王执法平时还不是得客客气……” “突然之间我连你都想招揽至绣衣直指。”王睦完全无视掉柳光的见礼忽然凑过来些许言道。 嗯?秦慎闻言停下掸袖的动作愣了一愣接着侧首笑脸相询道:“担任执法一职?” “我为正你为副。”王睦眼泛怪味的盯他一瞬然后就似极其认真般的回了一句言罢两人就此对视片刻忽而相视大笑仿若老友。 躬身未得到任何回应的柳光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笑心中一阵羞怒却又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得就那样继续弓着身子。 片晌两人始从大笑中脱离出来。 王睦这才扭头睨他一眼淡淡道:“所谓观君子之衣服、服剑是为礼也。柳校尉此刻衣冠不整佩剑亦无却前来向我行礼莫不是在羞辱本使?” 说着又看秦慎一眼续道:“你不妨再看秦将军他虽心中厌恶本使至极然见必整衣冠言必称末将行必随身后坐必居次席又何尝似你这般跌跌撞撞全无体统。” 闻听这似褒似贬的指桑骂槐话语秦慎脸都几乎听黑心中不由亦是一阵暗骂。 你要抖威风训别人也就罢了拉我出来干嘛? 还专门挑我刚说过的话这不是在讽刺我?还真是气量既小又睚眦必报然而脸上还要挤出笑容道:“末将多谢执法赞誉。” “卑职该死!卑职不知执法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执法万勿怪罪。”柳光一阵惶恐的连连告罪然而低着的头却蓦地瞧见对方两人的脚尖几乎平行一愣之余又是暗骂不停。 瞧着几人的装腔作势或表情各异顾惜玉“噗嗤”一声掩嘴娇笑露出娇憨顽皮的神态霎时百媚丛生整个厅内都似乎变得大为不同就连灯火仿若都更明亮灿烂了些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起来吧。”王睦对着柳光随口说了一声别转身子向眼前玉人微一拱手笑道:“一别经年惜玉比起往昔更要光彩照人也不知要羡煞多少窈窕淑女。” 顾惜玉回了一礼含嗔带笑道:“执法却也来取笑惜玉数月前执法大驾光临云中却不等惜玉前去拜见便匆匆离去妾还以为执法早将惜玉忘记。” 看来果然是老相好! 秦慎的暗暗嘀咕中只见王睦朝自己淡扫了眼回道:“当时只因公事纠缠实在脱不开身惜玉千万勿要以此为怪。” “惜玉怎敢对执法心存怪意?执法但还能忆起惜玉惜玉就欢喜不已哩。”顾惜玉欣然言罢美目稍作顾盼回首道:“此处非是叙话地方不妨请移步后院再叙不迟。” 王睦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需要的就是识趣秦慎立刻道:“执法你亦看到卑职此刻有公务在身这便先行告退。” 王睦一愣看向他道:“不是说好你我把酒言欢吗?为何又要离去?” 你俩数年不见把酒言欢却要拉着我做灯泡刺激我呢? 秦慎心中一阵暗诽洒然笑道:“执法与顾女士难得相见末将就不再去打扰两位雅兴而执法亦亲见末将初来云中就俗事缠身末将想还是去盯着点较为好些。” 将厅中一切看在眼内的王睦自然明白怎么回事闻言没有答他只是眼中寒芒骤现状若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柳光始淡淡道:“先前或许尚有人不知本使身临云中此刻既已得知不妨相互转告……” 说着厉眼扫过厅内沉缓道:“在此期间但有无事生非者本使必教他陷入绣衣无尽追捕之中尝遍绣衣百般手段生不如死!” 当他敛神说出这番话时地位的悬殊自让他有股睥睨之姿而缓淡的话语更是有种摄人心魄的森寒魔力。 树的影人的名! 绣衣的可怕不在于亲眼所见而在于口口相传的各种传闻此刻得以亲见再加以联想自是噤声一片不寒而栗。 然而顾惜玉则是无动于衷只是秀眸一闪一闪的看着秦慎片刻就似想到什么般的露出若有所思模样旋即樱唇轻启眼中漾笑道:“执法乃惜玉数年前之恩人经年未见自有无数话语不过亦是普通叙话家常久闻将军满腹诗书才华不妨一同前去也好让惜玉一解耳馋又则让惜玉一表方才竟让将军厅中就坐之歉意。” 闻听此言王睦微一疑惑接着看一眼顾惜玉再瞥一下秦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个……” 秦慎假装沉吟间心道这种客套话我自然是不会当真的也就只能多谢你帮我甩掉这狗皮膏药了当下歉然道:“顾女士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在下职责在身实在脱不开身倘若下次有机会少不得不请自来今日么……” 说着向两人拱手道:“执法顾女士在下先行告辞。” 王睦微一颔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出颇为耐人寻味的淡淡一笑。 而顾惜玉则脸上难掩微微失落美眸黯然之色一闪即逝浅笑回礼道:“既如此将军好走。” 秦慎点了点头再朝两人抱拳致意然后与曹进等人转身朝外踏去此时身后响起王睦不冷不淡的声音:“柳校尉还有何事?莫非在等我邀你同饮?”不由心中好笑。 出到厅外先前热闹非凡的大街此刻车马渐稀朱三早在门外等候想来事情已经全部办妥。 四人上马朝城内军营慢慢行去。 曹进左右看看策马靠近少许看向他挤眉弄眼道:“将军俺看那惜玉夫人似乎很是倾心于你你为何不留下亲近一番?” “甚么?”秦慎吓了一跳四顾后回首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瞎说甚么大……大话我不过甚么人?又有甚么本事得她垂青?难道你没见她与王执法眉来眼去?我告诉你云中四处皆是绣衣密探以后此类话你与我少说否则少不得又惹来无穷麻烦。” 曹进闻言只是嘿然笑着耐人寻味的看他少倾倒也不再就着这事讨论下去的收回目光转而挠头苦恼道:“今日又与柳竖子闹出这般矛盾以后怕是少不得各种龌蹉之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秦慎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没做回答的扭头道:“薛玉今日你怎地想起那般折磨手段对付对方?” 一时间摸不清他究竟如何做想的薛玉听到询问不由忐忑的期期艾艾道:“我想着他当众辱骂将军羞辱我武泉无数将士便想让他死得难看一些也好让旁人从此不敢再看轻我武泉之人。” 言罢小心翼翼的偷眼看他反应。 “你今日做得很好!”秦慎毫不犹豫甚至带点狠厉的点头赞许接着道:“难得你身至云中还记得自身乃武泉人你等给我记住今后我等无论身至何处身居何位都不要忘记武泉人的身份毕竟我等能有今日全是武泉一众同袍赐予。” 几人的点头中说着幽幽一叹沉默须臾又忽而一笑道:“不过今日有王执法一顿言语恐吓又有薛玉杀鸡骇猴相信近段日子麻烦会少上许多甚至会非常好过这王执法还真是……” “有趣!”略一沉吟间吐出两字言罢洒然大笑打马而去片刻融入暗夜。 “有趣?”三人狐疑的相视一眼亦连忙策马跟上。 正文 第088章 防不胜防 接下来的二十余日风平浪静时间转眼已是天凤五年十一月底。 掌控麾下兵卒的事情进展极为顺利就这些普通兵卒而言具体在谁帐下效力本身就没一个特别的概念相反成为秦慎的属下似乎还更能激起他们的与有荣焉。 而剑斩大司马的余波也已经度过。 不知基于何种原因卢芳居然只是将他唤去做了淡淡询问然后以他巧妙的放低姿态提出愿意为对方行募兵之事应付过去。 在他想来虽然对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内心又是如何做想? 毕竟自己还要在他属下不知度过多少时日若是闹得双方脸面都极其难堪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而当他提出这个建议之时他能感觉到对方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太多但是心中的喜悦之情还是不经意的显现出来这从对方最初的生硬“秦将军”转变到更为亲热的“子毅”就能看出。 不过这也不难想象对方费劲心思的招揽自己所求者何? 无非就是看中自己的名声并希望利用名声为他带来一定好处而值此时刻没有什么比充实兵力来得更为直接这无论是抗击匈奴也好还是心存异心也罢概莫能外。 而对方在欣喜之余也就浑当没有想起的再不提军司马人选之事任他自己折腾。 所有事情就如一笔交易般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简单达成。 对此秦慎自然乐于成见不过心中亦有几分无奈明知卢芳或许居心不良却还要做一些类似为虎作伥之事然而这又能如何?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从来就没有白得的午餐任何人都不是傻子会让你任取任夺而无动于衷。 因此他在得到募兵之权后也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借助自己的名声在这寒日里募得数百人并利用巡城人手严重不足的理由又去讨要一百划归自己麾下。 对此请求卢芳将他好一阵深看后还是欣然答应不过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 而秦慎也懒得去想这些难以捉摸的杂事回到营地便大刀阔斧的将五百兵卒分散打乱重新成军化解先前各队内部的自成一体再分成三队各一百五十人负责三班巡逻余者五十人预备。 至此军中之事基本已成定局再难有意外发生。 而忙于军务的同时比较让他欣慰的是罅隙甚深的柳光一直未来找他麻烦就他想来应该是卢芳有所叮嘱再或是王睦的恐吓起到了作用总之无论如何亦让他轻松不少。 于此之外更让他感到好奇的是王睦自青楼一别后再未找他若非是暗地的各种绣衣盯梢以及大街上噤若寒蝉不敢议论任何时事的百姓他几乎以为王睦已经返回长安。 对于这种反常状况他虽弄不清王睦是否又在琢磨什么伎俩却也只能无奈的这样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毕竟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而这段时间曹进亦是有意无意的数次邀他再去惜玉阁都被他直接拒绝。 顾惜玉确实很美美到让人见她一眼就难忘怀她那闪亮的双眸更是美到极致就似能勾魂夺魄几乎没人能在她流转的美眸下不深陷漩涡无法自拔而这恰恰是秦慎最害怕之处。 自身事自身知他心中有更高的追求他也很怀疑自己的自制能力所以他干脆避而不见。 他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自己的追求至少目前如此。 不过在局势稳定之下他还是派人将阿茹娜以及如诗如画接来一则管住曹进那颗蠢蠢欲动之心二则他也确实有点怀念那种悉心的照顾还有小白。 两月有余的小白已经到了能够训练之期他可不希望等下次再见小白之时对方已是只知吃喝的傻狼一条。 日子就在这种练剑、练字、训练小白以及偶尔调笑如诗如画的状态下一天天度过倒也简单而又惬意让他有种这才叫生活的感慨。 …… 这日傍晚。 天空阴沉如铁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发出了尖锐嘶鸣吹打在窗棂噗噗作响。 营帐内秦慎怀抱小白斜倚矮榻闷极无聊流目四顾。 帐内中心位置铺了张草原特产羊毛大毡云纹图案色彩素净两侧墙壁悬挂弓剑镶嵌帛画布置得一派洒意。 四周角落安放数只暖炉室内暖洋洋一片整个大帐看起来温馨而又符合他的身份。 目睹此情此景让他无奈之余也有一种被关心的感激。 这一切自然是出自如诗如画之手虽然他亦曾有过阻止更以不惧寒冷想要推掉每日里的暖炉不过两女依旧还是固执的为他布置了一切。 不得不说两女无疑是细心而又体贴之人哪怕终有一日嫁与他人为妻亦绝对是贤妻良母。 而私下里他也曾玩笑般的问起两人脱离主君如何?再或嫁作他人妇如何? 可得来的除了两女的一脸茫然以及恐惧不安剩下的尽是啜泣请求:官人请不要抛弃婢子! 对此他有过啼笑皆非也有过无可奈何最后只剩下绝口不提。 这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的王莽此刻还活蹦乱跳的在长安给他做着鲜活的榜样提醒他不要再步对方后尘因为再有几年对方的头颅就将被人收藏。 唉! 秦慎的叹息中怀内的小白猛然昂首警觉地盯向帐外。 须臾步音从帐外传来。 随后伴随着一阵寒风袭来帐帘掀起曹进怒气冲冲地踏了进来。 秦慎斜倚矮榻轻抚着小白柔顺的皮毛侧首将他微一打量淡然道:“你此刻应该在巡城。” “回来了!”曹进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径直走往案几后跪坐下来再无言语。 秦慎默然以对。 来到温暖的帐内感受着环绕周身的暖气曹进脸上的怒气似乎也渐渐融化了几分。 心情趋于平复的等待片刻见他毫无动静搓着僵直的双手好奇的向他看去却发现他只是气定神闲的在那垂首逗狼不由愕然道:“将军为何丝毫不觉惊讶?甚至不问俺缘由?” “你若不愿言语问亦无用不过我看你这般模样便是不问……恐怕你也忍不住嗯……发生何事?” 秦慎头也不抬的懒洋洋说完这才挪动身子端坐起来淡笑道:“如今已问说吧。” 曹进呆了一呆醒神后侧首正想着该如何表述却又想起方才之事不由眉头紧蹙闷声怒道:“俺领着兄弟们正要去替换瞿兄与薛玉抵达城门后却发现吊桥已被升起及后叫门还反被羞辱一番俺…俺……” 说着气呼呼的难以为继恼怒无处发泄间只得“砰”的一拳砸在案几将秦慎怀中的小白都吓了一跳向他看来。 秦慎将他好言劝了两句接着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道:“究竟发生何事?我等从来都是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莫非今日你出发太晚?” “如何可能!俺你还不知?”曹进辩了一句旋即咬牙切齿道:“是柳光那竖子欺人太甚!” 将对方骂了一句这才稍觉气顺的吁了口气面色放缓道:“方才俺们赶至城门却被守卒告知城中发现匈奴探子此刻正在搜捕捉拿之中是以提前关闭城门且今日不再开启哼!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又何来匈奴探子?再说匈奴何时蠢到会在寒冬发动攻势?” “这个……”秦慎沉吟间眉头一皱即解模棱两可道:“或许真有匈奴探子也说不定未必便是柳光故意使坏。” “将军!” 见他始终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曹进顿时恼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扭身抓头挠腮的如坐针毡片刻始断然道:“绝对是柳光那竖子!对方不只不让俺们进城还出言羞辱那话说得有多难听俺平素也算与守卒有些交情若非柳光那竖子旁人又岂会再或岂敢如此?不但如此他们还……还……” “还甚么?”秦慎的脸色终是渐渐阴沉下来。 “还……还说阿茹娜如诗如画……”曹进嗫喏的说着却又重叹一顿无奈道:“反正不是甚么好话!” 秦慎闻言眼中刹时寒芒闪闪蹙眉默然沉思片刻后放开小白起身却又平静的道:“再去看看。” 言罢径直走到墙壁处取下长弓腰插长剑两人掀帘正要踏出却迎上了四只闪亮亮的大眼睛和寒风中明艳而红扑扑的俏脸。 “官人!” 如诗如画受了惊吓般的轻拍着胸脯不满的横他一眼正要展露下小女人的姿态却发现他身后还有曹进又连忙敛容见礼然后恭谨道:“婢子来请官人前去用膳官人……这是要外出?” 两女如今与他几近言笑无忌是以此刻再看到两人这般装腔作势秦慎忍不住的嘴角逸出一丝发噱之意接着道:“我与曹兄前去办些军务你俩不妨先吃无须等我。” “噢……”两人神色一悻的应着瞥眼之间又立刻转口应道:“唯!” 此时如画发现他衣裳单薄不由关切道:“还请官人稍候片刻婢子立刻前去为官人拿取氅衣。” 听到这话如诗终是没好气的横她一眼抱怨道:“官人又不畏风寒要拿甚么衣裳?” “噗”曹进没忍住轻笑出来又连忙垂首憋住。 秦慎状若有意无意的扫他一眼回首目泛怜意的温声道:“不用!外面风大容易着凉你俩快回屋歇着。” 言罢与曹进越过两人踏步而去隐入夜幕。 身来忽远忽近的传来如诗如画两人小声的互相指责还有笑闹…… 正文 第089章 五箭定约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极其之快当两人领着一百五十骑行至前往云中城的半路天色已经黯淡到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默然无声黑幕中只有轻微的马鼻咻咻和清脆的蹄声嘚嘚。 感受着周围萦绕不散的低落情绪秦慎没有命人点燃火把而众人似乎亦无这种心思就这样摸黑顺着长直的大道默默行进不知前方何时才是终点或许根本就是—— 永无尽头。 是啊!永无尽头!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看不到尽头!秦慎暗地一叹可是生命总有尽头又何来永无尽头之谈? 前方若隐若现的闪烁出几点灯火仿若在告诉他尽头终会到来。 “叫门!” 黑暗中秦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幽冥的阴冷。 兵卒奉命好一阵嘶喊城楼上伴随着各种讥笑嘲弄终于传来了懒散回应其中更夹杂有类似三女住在军营却有五百余兵卒诸如之类的污言秽语猥亵笑声。 叫喊停了下来城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秦慎的发作。 只可惜黑暗中他似乎就像未曾在此出现般悄无声息。 众人心中一阵懊恼失落。 秦慎默默取下长弓。 月余前当他的触觉比以前灵敏百倍时他曾以为自己的箭术已经达到巅峰自那刻起他对忽然对箭技失去目标与方向。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感此受他看到城楼上寒风中飘荡摇曳的灯笼又重新燃起对人之极限的追求。 同时他亦深刻明白过来上下数千年再或自有生物以来这个世界每天或许都在发生变化但唯一永恒不变的是—— 弱肉强食。 在这样的世界你要么蛰伏要么站在顶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而他已再无蛰伏的可能他唯有努力的爬上顶端。 闭目凝神全神贯注的感受周围的一切舒缓的调节呼吸把自己保持在最轻松敏锐的反应状态之下灵台刹时一片清明天地人物竟似完全能体会于心。 整个人的精气神开始往下沉去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凛冽的寒风扫过仿若再无阻碍的从他身体穿透与他融为一体他能清晰的触摸到它的存在掌握它的规律。 猛然睁眼城楼上灯笼的摆动似乎亦变得有了节奏起来。 当下毫不犹豫的拈箭搭弦挽弓松指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迸射出第一箭…… “铮!” 迟迟等不到命令而进退失据的众人垂头丧气间陡然听闻身旁近处响起一声轻轻弦鸣。 还未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何事时又是“铮铮铮铮”四声弦鸣入耳。 伴随着城楼同时传出的一片惊慌失措众人昂首看去只见本该悬挂城楼屋檐下的五只灯笼接连坠落顿时一片漆黑。 夜色深深中只剩秦慎一句一顿的冷漠厉喝在寒风里来回飘荡—— “柳校尉!明日午时!城内校场!不见不散!” 众人呆了一呆生出一种不知该喜或忧的复杂情绪将军今生唯有死约的豪迈之言早已传遍云中更或中原。 楼上的喧闹归于宁静秦慎下达了回营的命令。 返回营地的路上有兵卒点燃了火把他的脸色在扑腾的火光下忽明忽暗无人能猜透他究竟是何想法。 四下里除了嘚嘚马蹄猎猎火声肃静一片人人皆是心潮起伏。 想到明日的死战秦慎的血液忽然再次沸腾起来直觉月余来心内枯死的天地又回复了勃勃生机似乎只有杀人再或被杀这样他的生命才有意义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嗜血? 近月来他享受着平静的日子亦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在他心底就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似乎缺少着什么让他觉得怅然若失。 而此刻那种怅然不翼而飞满满的尽是充盈之感难道他天生本就是追求刺激之人?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名声和杀出的威望就可以蛰伏起来安枕无忧的想法已经被方才的事实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告诉他这只是妄想。 没有任何强迫以及武力能让他屈服他必须奋起反击。 “将军瞿兄等人该如何是好?”暗淡的火光的下曹进只能看出他的脸色忽冷忽热却看不出他的内心是喜是忧。 听到问话秦慎收回思绪暗吸一口长气平复些许情绪略作沉吟道:“有瞿兄坐镇料想并无大碍只是今晚少不得要辛苦他们。” 曹进点了点头默然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本就是最想问的话语:“将军明日真要与柳光死战?” “莫非你以为是戏言?”秦慎眉头微皱质询的看他一眼再回首难明其味的轻轻一叹接着道:“卢芳终是坐不住了不然你以为光凭柳光一人胆敢如此对我?” 说着轻哼一声眼中闪出几丝狠厉道:“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回城驻扎我必要教他大吃一惊。” 曹进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只是……只是如此难免就与卢芳完全公开对立对将军委实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俺听闻柳光箭技确实不凡上次他敢在武泉向……” 说着“哎哟”一声忽然停了下来猛地举头看向暗黑的夜空“下雪了!” 星星点点的细雪如芦花般透过昏黄的火光在风中飞舞飘荡落在脸上发出一阵微凉。 秦慎探出手掌默然目视一瓣细微的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直至完全消失始收回目光望向漆黑的夜幕轻吁了口气面现一丝迷惘九分坚定“若是面对柳光再或卢芳都畏手畏脚那我或许真的应该就此返回武泉再或死去。” 言罢顿了一顿看向他的目中露出少有的温暖轻言宽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曹进看着他喏了喏嘴最终还是不再言语。 …… 回到大营秦慎的脚步停在营房门外听着室内传出的窃窃私语、轻声笑闹心中霎时涌出一片温馨深吸一口长气含笑掀帘而入。 “官人!”围坐火炉的两人听到动静面上惊喜的侧首中连忙起身迎上而小白也立即半是疾奔半是跌撞的跑了过来围在他的脚旁讨好的绕来绕去。 更为细心的如画前迎中眼尖的发现他头顶肩上落着一层薄薄白沫一愣之余疑惑道:“下雪了?” 言罢两人加快脚步来到他的身旁手忙脚乱的要为他拂去雪迹。 然而细小的雪沫又如何能够拂去? 伴随着温暖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落在身上雪花融入发丝衣裳再无痕迹。 见到这般状况如诗手足无措地绞着身前双手有点忐忑更有点自责的怯怯看他一眼眼中噙泪的悔恨道:“婢子不该阻止如画为官人拿取氅衣。” “无妨。”秦慎脸上尽是宽慰的笑意小女孩家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而两人发自内心的对他的关心也让他自身抵汉代以来蓦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接着调笑道:“你不是说我不惧风寒吗?这点雨雪又算甚么?” 如诗闻言含羞带恼的释然中横他一眼却又心中懊悔无出发泄的轻轻一脚将围着他绕个不停的小白勾到一旁没好气的斥责道:“去!连你也要来和我们抢官人吗?” 说完又自己都觉得好像失言的垂下小脑袋脸色绯红的不安起来。 而听到这话秦慎看着瞬间趴在一旁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白心中不禁莞尔却也无奈。 不知怎地明明他只去过一次惜玉阁且只与顾惜玉说了不过短短几句话然而如今整个云中城却传遍了他与对方的各种桃色流言香艳蜚语。 对此他亦是无奈之极可这种事情又不能现身自辩那样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也就只能这样浑当不知的听之任之。 而最让他头疼的是这种没边没际的流言传到了经常去城内置办各类物品的如诗如画耳中为此他没少受两女暗含怨怼的委屈目光。 或者在她们想来哦!我俩小是小了点!可也是生得明艳动人长得青春秀丽哪里就不如她了?为何你能对我俩视而不见却又去撩拨甚么风月女子难道青楼中人就真有甚么不同? 唉!头疼! 秦慎暗一感叹就当未曾察觉她话中之意般的一笑置之扭头看向火炉上热气腾腾的锅釜淡笑道:“你俩也未吃吧?” 听他问起两人这才蓦然想起应了声后又赶紧分工摆食具、盛饭菜、拿氅衣、打热水为他暖手暖脚诸如此类。 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秦慎倍觉温馨而感动的没有加以丝毫拒绝。 在他想来一个人倾心的付出拒绝并非是对对方的关怀体贴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折磨这会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怀疑自己是否做得不够再或不好更或不值? 而关怀亦有许多种别样方式就比如…… 思索间秦慎看着两人微微青涩却又透出几分成熟的曼妙身姿身体渐渐有了某种反应旋即又被这种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心中不禁暗道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自修习《御风诀》以来好处自然无需多说可是似乎也开始出现了弊端。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没自制能力! 唉!宗浩你究竟在哪里?你该不是想害我吧? 正文 第090章 惊闻赌局 翌日大早当如诗如画轻轻为他抚平衣裳上的最后一丝褶皱秦慎身着劲装外披氅衣手提弯弓腰悬长剑踏出屋外神采奕奕的朝大帐行去。 他必须保持在巅峰状态。 而对他今日如此之早就要外出两女自然心有疑惑不过皆被他以军务为由敷衍过去。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直至此刻依旧还未停歇。 四周屋舍树木银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头顶雪花飘舞踏足之处松软的白雪咯吱作响。 身至帐内早已等候在此的曹进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心事重重失神间见他到来亦是毫不迟疑的起身两人就此默默朝马栏行去。 然而才不过踏出数十步身后蓦地传来轻微的沙沙足音。 两人转头看去瞿寒与薛玉并肩穿过茫茫大雪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 秦慎疑惑的看向曹进却换来了对方的微一摇头。 两人顷刻便至身前瞿寒将他深看一眼淡淡道:“此等大事竟也要瞒我?” “既然已来那就同去吧。”秦慎没有解释的向他微微一笑接着道:“一夜未睡可还熬得住?”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曾有过五日五夜不眠不休的经历。”瞿寒没有直接答他但风轻云淡就似在讲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事的话语又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秦慎亦未加以任何询问只是淡淡一笑道:“走吧。” 四人就这样默默再朝马栏行去谁也没有提昨日之事更未曾问今日胜算几何数月的同生共死让几人有了一种肝胆相照的支持以及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特别是当一个人还未完全成长之时更是如此。 策马踏在前往云中的官道上薛玉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将军据我听闻昨夜柳光似乎并未在城楼出面你又如何断定他在城楼而向他约战?” 秦慎闻言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做答。 “小子诶!” 曹进虽然表面浑当没事其实心中早是各种烦恼纠结至极无处发泄时听到他问起这等问题心道好么总算来了出气之处! 当下不由睨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你惧怕王执法否?” 薛玉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愣然后想了想道:“他职位比我高上许多若说公事我自然是怕他不过……” “诺!”曹进不等他讲完就猛一将其打断再反问道:“那若是将军让你羞辱于他你敢是不敢?” “那自然是敢!” 这次薛玉回答的毫不迟疑言罢却只是见他瞧着自己呵呵冷笑不由又摸不着头脑道:“你这般瞧我做甚?” 曹进又冷笑了一阵这才恨铁不成钢般的回过头去老神在在道:“俺笑你身在其中却糊涂至极就如你方才所言你敢那城楼一众兵卒若非得到某人指令又岂敢来羞辱将军?” 薛玉被他一顿反问说得好没脾气垂首闷闷想了片刻又质疑道:“纵然如此柳光昨夜未曾真正出面乃不争事实他大可装作不知此事避开死战如此我等大早前去岂非空等一场?” 曹进闻言又是没好气的斜他一眼然后捏起自以为很神气的姿态道:“小子诶!今日俺便好好教你一番俺且问你你觉得将军与柳光谁会胜出?” “自然是将军!” “诺!”曹进点了点头看向他再道:“俺们不妨试想若你是柳光属下且从未见过将军技艺凭着两人如今各自在云中的名声你又觉得谁会胜出?” 薛玉这下倒是迟疑起来思索着沉吟道:“这个……” “难以作答了吧?”曹进得意的看他一眼接着摆出指点江山的气概道:“正如你犹豫一般你或许站在将军的立场认为将军能胜出他柳光可未必否则亦不会在武泉胆敢挑战将军如今难得有这般机会他会放过?再则就算他忌惮昨晚将军的箭技可是如今已是事成定局他若置若未闻或怯战不前他今后还如何在云中立足?” 得他一番详细解释薛玉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让他更为自得。 看着他的装模作样秦慎没由来的一阵好笑好气终于睨眼似笑非笑道:“曹将军今日慷慨陈词可是威风得紧呐。” 听到这话曹进神气至极的神情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马上委顿下来接着向他讨好告饶的憨厚一笑自己都很不好意思般的解释道:“将军也来笑话俺其实俺也是想了一夜才想出点端倪却也不知对与不对请将军指教。” 秦慎闻言只是再淡淡看他一眼接着又不动声色的没有任何回应。 曹进一时摸不着他心意担心他会责怪自己于此时刻依旧毫无正经又补道:“其实俺们也是看将军稳操胜算才有这般闲情逸致来胡言几句你可莫要怪俺。” 胜算? 秦慎一愣先且不论曹进究竟是宽慰之言还是笃定如此其实关于胜算他并无绝对把握。 来到这个时代他更加肯定了以前在电视中看到的都是假象。 当一个人受伤之后并不会马上软倒于地就此死去狠厉之辈甚至会因此而爆发出无穷力量而绝非像电视中那般随便在哪割上一刀又或划上一剑就魂归他处。 当然人的思维由大脑控制力量由心肺控制故此只需在要害部位给予致命伤害对方的行动亦将戛然而止。 然而这在实战之中又是何其之难! 决斗并非如偷袭般能出其不意双方皆是有所防备而如果两人实力相当那么最终得来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但是又正如他昨日所想他不得不这么做。 而他内心深处亦对这种杀或被杀的刺激行为感到莫名兴奋向往无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瞿寒看一眼惴惴不安的曹进再看一眼默然无言的秦慎忽然淡笑道:“秦兄我这倒有一事相信你绝对很感兴趣。” “哦?”秦慎收回思绪看向他道:“瞿兄请讲。” “你或许想不到今日的云中城会有如何热闹且热闹来得如此之早今早回营之时大街上可谓是人头涌涌所议论者莫非你与柳光死战而所前往者你又可知何处?” 言罢目带笑意的看着一脸疑惑的他微微一顿解释道:“赌坊!” “赌坊?”秦慎微微一愣旋即陷入深思的模样。 瞿寒再看他一眼嘴角含笑道:“你是否也很奇怪消息为何散播得如此之快?就我一路所思若非有人故意推波助澜普通百姓又如何能一夜得知此事?” 秦慎默然片刻点头道:“盘口……额赔率如何?” “赔率?”瞿寒微一疑惑醒悟后目含赞赏的看他一下回道:“大皆是二五之间不过有两家却是奇怪之极。” 说完对着他投来的询问目光解释道:“其中一家开出平局这在众人知晓你今后只有死战的情况下乃极为反常之事而另一家其反常处则在于柳光之胜算乃以一博千而你则是以一博一。” “啊!”秦慎大吃一惊接着难以置信道:“竟如此看好我?” 瞿寒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接着道:“要知就云中而言柳光箭技精湛之名未必便比你虚上几分因此去那处买柳光胜出者可谓门庭若市啧啧……” 说着自己都觉可怖的啧叹几声感慨道:“我都不敢想象万一真是柳光胜出他要赔出几何怕是倾家荡产亦不够支付。” 秦慎闻言心中苦笑不已暗道究竟是谁呢? 他在云中可谓是举目无好友相逢无至交谁又会这样不遗余力的从行动来表达对他的支持? 卢芳?这绝对不可能! 嗯若真说有的话或许死对头王睦勉强还算一个。 毕竟两人每次相逢虽各有算计却也至少表面客客气气言笑甚欢仿若老友。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先且不论堂堂绣衣执法来云中开赌坊买自己胜这种滑稽之事光是对方恨不得自己去死就不可能这样行事。 那到底是谁?又如此大手笔? 苦苦思索间他的脑中终于灵光一现有了几丝明悟。 正文 第091章 北国佳人 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何要这样做?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目的? 秦慎吁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与不解看向瞿寒道:“瞿兄不妨再与我讲述下这平局之事又是如何?” 见他片刻思索间似乎有了答案瞿寒的神色闪过刹那讶异还有疑惑不过很快却又平静下来亦未加询问追问的接着道:“从我遣人前去打听得知平局是由云中第二大赌坊开出。” 说着顿了一顿续道:“不过及后亦有数家赌肆效仿加开此局所开博局乃你胜以一博四柳光一博七平局则以一博二因其博赔尚算喜人亦有不少人争相前去购买只是平局买者寥寥至于原因想必你十分清楚。” 秦慎听后默不作声的沉思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几丝会心而又稍显嘲弄的笑意。 看他这般模样瞿寒终是忍不住问道:“秦兄莫非觉得其中有何不妥?” 身处局外有时确实很难将事情完全看清而倘若抛却阴谋论再来对待此事再辅以常人推断博者本就是未知之事明知死战而开平局确有反常亦属正常因为这正符合了博的本义。 因此纵然如瞿寒这般精明之人也很难再往其他方面做想。 然而秦慎则是不同他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在各种形势逼迫下凡事偏偏都喜欢往阴谋论方面去想自然也就能轻易的发现一些端倪。 这些事情本来就隐藏得并不算深外人不知亦不过是不知其中缘由而已。 当然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猜测并未得到任何证实因此面对询问他也只能让人难明其意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不过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言罢想了一想侧首道:“薛玉你不妨再回营一趟找如诗如画取些钱财至于缘由就说我取来以作军用然后拿去这间赌坊全部买我胜出。” 听到这话薛玉顿时来了精神兴奋的两眼放光道:“依我看来不如倾尽所有全部购买以一博百如此我等岂非今生无忧?” “不用!”秦慎没好气的扫他一眼又不放心的肃然叮嘱道:“一铢也不能买!” 说完见他神色悻悻的答应下来这才回过头有点失神的默想片刻微叹中淡淡道:“我想我或许需要去一趟惜玉阁。” “啊?!” 曹进的讶然惊呼中其余两人也是一脸惊诧不过很快就又释然。 军中作战之前兵卒前去找营妓释放压力乃是常有之事只因秦慎以前从未如此故而突然之间说出这种话难免让人吃惊。 但是回过神来转念一想亦只道他面临死战终于变得沉重起来急需舒解。 瞿寒的神色倒与余者两人稍有不同沉吟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再随你同去先去校场等候亦是无妨。” “这……”曹进犹豫着左右看看还是最终决定道:“那俺也不去了。” 其实他内心倒是十分想要前去只是脑筋一转心想将军面薄又急需发泄压力倘若自己跟去让将军最后未能尽兴这就大大不妙了埋怨责怪尚属小事这可是性命之搏容不得半点大意。 总之他还是极有大局观之人至少在他想来就是如此。 看着三人的面色不尽相同却又大同小异的反应秦慎多少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然而不知基于何种心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未加解释微一犹豫后答应下来。 及后在薛玉的返营取钱中三人不紧不慢的抵达城门处。 兵卒见到迎面而来的他后脸上现出几丝挣扎之色正在犹豫是否该上前见礼再或向他表明昨夜未有参与其中更或讨好的先提前预祝一番然而就这短暂的迟疑片刻三人已经完全无视掉众人的存在策马径直踏入门道。 面面相觑中众兵卒心中好一阵忐忑不安又不免无奈暗叹其大意则无非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进入城内三人相互叮嘱一番然后分道扬镳秦慎只身前往惜玉阁而去。 通传后的片刻等待婢女将他直接迎领至后院。 厅后院落出乎想象的宽大这从穿过道道门廊却仍旧未抵达接待之处就可看出而从一些格局也不难发现厅后有数个院落应该是专门用来招待豪客的厢房就如上次的柳光。 而各院落亦是曲径通幽假山嶙峋各态景木错落有致建筑朴实构造雅致在这大雪纷飞中呈现出另一种别样美景。 然而心中有事的秦慎实在无心欣赏。 直至穿过一个月洞门后眼前尽头之人的出现令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片天地有过一刹那的失神然后脑中瞬间闪出一句诗文: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顾惜玉长身玉立的站在厅前屋檐下迎候落落大方又仪态万千一副嘴角含春的风流模样妖媚的大眼睛射出闪亮的目光朝他瞧来。 漫天飞舞的簌簌白雪中此刻的她就似从仙界闯入凡尘的仙子般清丽脱俗。 她似乎刚起身不久虽有梳妆打扮但还是散发着几分慵懒之意而今日的她依旧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淡雅丝质裙裳宽广的长袖及地的下摆在玉帛的紧束下将她的动人曲线以及苗条的体态衬托到尽善尽美。 略施脂粉几无装饰的俏脸将她的清秀气质表达得恰到好处她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青楼名妓而是一个大家闺秀。 秦慎忽然间完全明白了为何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光临惜玉阁。 因为如果只是想让自己的私房多一件珍藏赏玩之物的话对方无疑是上上佳品。 顾惜玉以她完美到几至无可挑剔的曼妙姿态盈盈礼道:“惜玉见过将军。” “顾女士好。”秦慎收回所有思绪抱拳回礼然后看到对方摄人心魄的秀眸内闪过淡淡失落转瞬即逝。 来到厅内坐定纵然他有满腹疑问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打开话题。 而顾惜玉也只是喜孜孜的拿美目半遮半掩的朝他打量眼内异彩连连神情有那么几丝没由来的喜悦却又有那么几分小女子的羞涩。 默然相对间四下里渐渐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更酝酿起浓浓的暧昧。 这是一种令人很奇怪的感觉。 当然也是秦慎极其讨厌的感觉于是他环顾四壁随口道:“常言道以物观人纵然从未与顾女士谋面之人见到此厅陈设布置便也不难猜出顾女士乃清雅素丽而不同俗流之女子。” “将军谬赞。”顾惜玉收回目光却又垂首半羞半怨道:“只是将军此言难免又让惜玉想起当日将军撩动妾之心神却匆忙离去之事哩将军此次是否又会如上次般不顾挽留而匆匆离去?” 秦慎一愣接着忽然一阵头疼最后一顿无语。 顾惜玉说完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应抬头相看间瞧见他的囧态不由“噗呲”轻笑眼睛都弯成月牙看他片刻始敛去些许笑颜娇滴滴道:“自上次一别将军已有近月未来看望惜玉惜玉还以为将军早将妾忘记哩。却不想将军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倒让惜玉好没准备失容之处还望将军莫要笑话。” 看来无论古今女子最在意的还是容貌啊! 秦慎微一感叹却又对她总是将话题往这方面引有点苦恼而对方含羞带笑的娇柔模样也确实十分迷人不过—— 上辈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当下呵呵一笑道:“顾女士天生丽质便是随意装扮亦有其别样风情常人见之难忘在下又如何能免俗?不过今日冒昧叨扰实乃有事相询。” 听到他的赞赏顾惜玉脸上喜悦之情不言自表然而听都后来却又脸色微微一黯幽怨道:“难道将军若是无事便不能前来看望惜玉?” 你怎么说也是掌管云中九成青楼产业又可能开赌坊的女强人还用得着在我面前假装柔软?秦慎心觉好笑的一叹歉然道:“在下俗事缠身又怎敢来扰顾女士清净之心。” 顾惜玉终是发现了他与方才的不太一样垂首间轻瞟一眼后忽而展颜一笑收起几分柔媚之姿道:“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有何事相询?” 这才叫正常嘛!秦慎顿时更觉自然的思索片刻看向她道:“在下想知晓城内以一博百之局是否由顾女士所开?”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顾惜玉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反目含俏皮的与他对视中反问道:“将军为何这般做想?” 对啊!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秦慎一愣有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作答。 正文 第092章 被调戏了 其实做出这个判断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而且是凭着某些直觉再加上些许逻辑推论得来。 但这种猜测也只能放在心底并不能摆到桌面头头是道。 因此面对询问他一时间也是有点为难只得沉吟道:“不过是想云中城内除了顾女士恐怕再难有人使出如此大手笔了吧?” 这个解释可以说很有说服力但也可以说毫无说服力。 因为从近月综合的消息来看对方确是云中城内无论财力再或魄力都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有钱有魄力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要投资赌坊。 而对于这个答案顾惜玉也是不置可否的没有立即予以回答。 不过认真留意他一举一动的眼内却似猜透他心意般的闪出几丝喜悦之色又有些许不解之色片刻过后这才促狭一笑直截了当道:“将军所料不差确属惜玉所开。” 听到她没有丝毫否认的回答秦慎微微一愣旋即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的苦笑道:“没想到竟真是顾女士。” 言罢目光复杂又让人捉摸不定的怔怔看着她直将对方看了个羞垂螓首。 秦慎轻声一叹侧过头去就此默然片刻忽而道:“此刻我正在想是否需要倾尽所有财物购买柳光胜出然后我再故意输与对方亦好赚个下半生再无忧愁。” “啊?”顾惜以手掩唇的猛然抬头看向他一副大惊失色却又娇憨动人的模样半晌才楚楚可怜道:“将军真就忍心这般对待惜玉?” 说完黯然无比的微一垂首又目带狡黠望着他道:“不过若是惜玉因此而无力支付恐怕亦只能以身相抵哩将军是否又会因此而再无忧愁?” 噗! 秦慎差点老血就要喷出的顿时大感招架不住嫩脸一红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顾女士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胜出?” 看着他的反应顾惜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彷徨无助的道:“其实惜玉亦并无把握此刻也很苦恼哩。” 言罢就似愁肠百断的幽幽一叹再看向他道:“不过倘若将军万一真是不幸落败而惜玉又无力支付不如将军带惜玉高飞远走就此隐遁山林如何?” 秦慎头疼至极随口道:“若是落败恐怕唯有身死一途又何来高飞远走之谈?” “如此……”顾惜玉黯然的低垂螓首楚楚道:“那惜玉亦只能随将军而去了此一生也好让将军与惜玉黄泉路上免去些许寂寞。” “……” 秦慎真的是无语了他此刻很怀疑自己来这里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而顾惜玉则似乎正沉醉其间乐此不疲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默不作声的他我见犹怜的痛心至极道:“将军便如此厌弃惜玉吗?竟连黄泉路上亦不愿再见惜玉一面。” 好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秦慎有种彻底被她打败的感觉无奈的长叹一声看向她抱拳苦笑道:“顾女士请恕在下身心脆弱实在经不起顾女士这般折腾再则在下死斗在即亦并无任何心思行此斗嘴取乐之事顾女士不妨先饶我此次如何?” 说着在她的巧笑嫣然回应下话音一转续道:“不过我真的很想知晓顾女士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胜出?平心而论此战就连我自己都并无太大把握而在商言商顾女士此举亦未免有点过于反常。” 言罢注目于她静待回答。 “惜玉方才的一番答复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顾惜玉与他对视中俏皮的反问一句直至见到他满脸的无奈后“噗嗤”一笑美目流转道:“好吧惜玉便实言相告。” 说着顿了一顿看着他认真道:“因为柳光亦因王执法更因你。” 秦慎心中一动面上疑惑道:“因我和柳光倒还不难想象而对顾女士如此看好我我亦在此表示感激不过又与执法有何关系?” 顾惜玉闻言目含深意的看了他一会垂首轻轻剖白道:“那日自你离去之后王执法似乎亦心不在焉不到片刻也就离去。”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回答秦慎大感茫然心道这和判断我胜算更大又有什么关系? 就此再想了片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看向还在那默默垂首的对方无奈道:“咳!顾女士这两者似乎并无任何关系吧?” 顾惜玉半气半恼的抬眼横他一下脸上尽是怪他不解风情的模样。 然而却只换来秦慎的满面茫然不解不由忍俊不禁中再是暗含怨怼的剜他一眼始没好气道:“执法虽与惜玉叙话不多不过大皆是述及将军且对你赞誉有加欣赏至极执法看人向来极准是以惜玉便更加笃定将军会赢。” 赞誉有加?欣赏至极? 听到这话秦慎的脸色变得有了几分怪异起来心中别扭的看向她正要问出是否听错再或讲错却见她目含几分好奇与探究的也在瞧着自己连忙“呵”的一声干笑转而道:“顾女士倒是很了解执法。” 顾惜玉闻言看着他目光坦荡嘴角含笑且意味深长的道:“何来了解极深之谈?不过执法是惜玉数年前之大恩人因此感激多些了解多些而已。” 秦慎恍然的点了点头就此岔过。 “唉!其实自那日执法离去之后至今亦如将军般从未来过哩。”顾惜玉看着默不作声的他状若无意的微微一叹又补了一句说完还拿眼轻轻瞟他一下。 秦慎一愣旋即笑着宽解道:“或许执法亦如我一般被俗事缠身不过顾女士无需担心执法有情有义不日定会百忙中抽空前来。” 听着这话顾惜玉霎时将他好一阵注目这才默默垂下头去不知作何想法。 默然相对稍显尴尬的气氛下秦慎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道:“其实在下还有个疑惑想在顾女士此处得到答案就是不知顾女士是否方便告知。” “将军请讲。”顾惜玉头也不抬的没好气回了一句明显心情不是很好。 秦慎心中无奈苦笑略一迟疑道:“不知顾女士是否知晓城内平局开出者究竟何人?” “这个……”顾惜玉终于再难无动于衷的沉吟着抬起头来望向他犹豫道:“惜玉虽然知晓些许内情但……” 说着面现瞬息挣扎瞟眼间却又下定决心般的微一咬唇道:“既然是将军询问惜玉自然……” “既然不方便吐露顾女士亦无需为在下破例。”秦慎忽然将她话语打断淡笑道:“只是我还有些许好奇其他赌坊陆续加开平局顾女士却为何不愿加开?” “或许是因惜玉知晓绝无平局吧。”顾惜玉片刻才恹恹回道显得情绪很是低落。 “是否?”秦慎脸色一讶正要再问却瞧见她的这幅神情不由微微一叹忍住满腹疑惑然后朝外张望一眼起身抱拳道:“时辰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将军要走?”顾惜玉从落落寡欢的神情中惊醒留恋之色显露无疑。 直至见到他的去意后脸色不由再是一黯旋又楚然中几带乞求道:“可否劳烦将军稍候惜玉片刻?惜玉恰好亦要前去校场。” 瞧着她期盼的眼神以及楚楚可人的模样秦慎终是开不了口拒绝只得暗地一叹点头答应。 然后他发现自己再次大错特错—— 顾惜玉心花怒放的朝他嫣然一笑起身喜孜孜的装扮收拾去了。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而且比翻书还快! 看着对方轻盈离去的步伐秦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以纾解心中无尽的郁闷。 纷扬大雪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惜玉阁前朝马车行去的顾惜玉明显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发髻上也斜簪了晶莹辉耀的金玉步摇与错落有致的钗钿交相辉映让她每一步都有一种别样的绰约风情而辅以身披的素白毛裘看起来更是雍容华贵又光彩照人。 秦慎心中赞赏的将她打量一眼正要翻身上马—— “将军不若与惜玉共乘一车如何?” 顾惜玉目若秋水的含笑看着他见到他瞧过来的愕然之色赧颜笑道:“大雪不止天寒地冻将军就当是惜玉自私为了自己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也请成全惜玉这番心意如何?” 秦慎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其实本就很想—— 很想去看看古代马车的内部究竟是什么模样! 对!就是如此!再在心中肯定一番他将马匹交给旁人在顾惜玉似乎有点得逞意味的嫣笑下朝马车踏去。 然而当他刚掀开车帘钻进车内他就立刻后悔了。 车厢靠里处的小憩卧榻就占了不少地方再加上小案几等各类装饰物品所剩容身之处实在不多。 而车内的一角此时安放了暖炉小几上袅袅熏香将车厢衬托得很温暖温暖得就像是一个家再或是女子的闺房然后他突然想起马车好像本就是第二个家。 他立刻想要退身而出。 然而此时顾惜玉似乎已经踩着车凳来到身后正当他要开口表明想下车的心迹时却感觉身子被她不小心的轻轻推了一把然后便在身后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中一个重心不稳跌跌撞撞朝里面卧榻扑去。 马车动了起来。 秦慎坐在车厢靠里处想着方才情景心中一阵发窘此时顾惜玉就坐在他身前近在咫尺处闪亮亮的美目毫不掩饰的正将他好奇打量而身侧则是布置的极其温馨的卧榻。 卧榻上衾被生香却敌不过眼前的暗香袭人。 闻着阵阵扑鼻幽香他有种心内长草的感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入一副老僧坐定的状态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顾惜玉幽幽一叹轻轻道:“将军是否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见倾心?” 秦慎一愣睁眼看向她疑惑道:“顾女士何出此言?” 顾惜玉深看他一眼斜倚在身后车厢上摆出个自认最舒服的姿态缓缓闭上美眸陶醉道:“惜玉可能爱上了秦郎!” 正文 第093章 美人垂青 听完她深情的心声秦慎没有丝毫诧异的就那样岿坐不动除了脸上有几许疑惑。 情郎? 他觉得有那么几分莫名其妙爱上了自然就是情郎爱上了情郎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就类似凯旋而归? 顾惜玉就此沉浸在自己的美妙中醉了片刻却未等来任何回应不由微睁美目向他飘去及至看到他的那般疑惑模样不禁“噗嗤”娇笑刹时笑靥如花花绽满室室内生春春意无边。 看着她一笑百媚而动人心魄的妖娆之姿秦慎猝不及防间一时竟看呆过去。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顾惜玉终是微微侧过螓首不敢对视含羞带喜的再次低语轻诉道:“慎郎惜玉爱上你了你说怎办?” “甚么?!”秦慎这次惊得跳了起来脑袋撞在车顶发出“嘭”的一声。 他在后世都从未见过这么直接的表白。 顾惜玉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到他的夸张反应又是“噗嗤”一笑美丽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笑着笑着却又黯然偏过头去喃喃道:“秦郎慎郎秦郎……” 就此心神不属的自语片刻侧偏螓首看向依旧还是那副震惊模样的他自嘲的苦涩一笑往昔流光溢彩的美目此刻似乎都失去颜色而变得黯淡无光似怨似泣道:“惜玉知你明白妾之心意你又为何还要在惜玉眼前做出这般姿态?” “我……”听着她满含怨怼的话语秦慎一时哑然心中叫苦连连的在几分尴尬几分歉然中重新坐下道:“在下确实有些吃惊。” 顾惜玉却似能看透他内心想法般地摇了摇头注目他失神少倾这才微带感慨又有几分悲苦的道:“你无愧于情圣!” 言罢在他的一愣中缓缓撇过头去默然片刻启齿似倾述似自语般感伤道:“惜玉第一次听到武泉秦慎这个称呼时也曾有过发噱之意世上怎会有人妄自尊圣还是情圣?但随着听闻更多惜玉便不免暗想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是容貌凶狠举止蛮横的鲁莽武夫?还是气宇轩昂满腹才华的盖世将军?然而直至首次见到慎郎惜玉才知自己猜对了几分却又猜错了些许惜玉所看到的慎郎似乎更是个专窃女子心神的风流君子慎郎……” 深情的轻唤中她终是转过头来目若一汪秋水般有点迷蒙又有点期盼的看向他道:“惜玉二十余年止水不波的心神终被你撩动你说该怎办才好?” 说完见他似在倾听却又无动于衷的一副沉重模样额蹙心痛的缓缓黯然垂首心如死灰般轻轻道:“而直至此刻惜玉更知晓慎郎乃倜傥不羁的情场浪子悄然拨动惜玉的心弦却又洒然弃之而去。” 我又没来撩过你你这帽子扣的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秦慎微瞥一眼花容惨淡的对方心中倍生感动、纠结以及郁闷等五味杂陈的情绪之余更是大呼冤枉憋屈无处发泄间差点就“我有一句不知当不当讲”脱口而出。 然而这句话终究太过大煞风景不合时宜尚且不说他更知女人向来就是如此只要她认为正确之事自然永远就是正确若要和女人讲道理那还不如去对牛弹琴让它多产些鲜奶。 唉! 秦慎苦涩暗叹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何滋味时只听她又凄然续道: “或许此刻慎郎心中所想不外乎是这个女子为何这般寡廉鲜耻放浪若斯?但惜玉心中明白若惜玉今日不说出此番心声或许今生将再无机会倾吐慎郎自今日一别后会对惜玉避而不见纵然惜玉寻上门去恐怕亦只会当惜玉如草芥般拒之门外吧?” 自她再说完这番话后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 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接缝处细微的动静通过车辕厢壁传入厢内清晰无比。 默默数到第九十九声秦慎微声一叹然后语轻而淡的问出了一句就连自己都觉得混账至极可又再恰当不过的话语“那王执法呢?” “执法?” 倾吐出所有心事的顾惜玉似乎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纾解闻言仰面深看他一眼又垂首不无萧瑟的道:“慎郎明知惜玉与执法并无任何关系却为何总拿他来推搪惜玉?” 秦慎似被她窥破心意般的不好意思干笑两声接着解释道:“顾女士别看我与执法似乎言笑无忌甚至敢嘲弄对方几句其实我内心对他可谓是极其畏惧因此……” 说着看向她一副你知我意的模样道:“呵呵相信顾女士亦不难理解。” 对他始终以“顾女士”相称顾惜玉颜色稍缓的俏脸再次变黯却又强颜剖白道:“惜玉的过往之事相信慎郎亦是知晓或许更因此而深为不耻但这是惜玉无法选择的宿命惜玉唯有洁身自好乱中求存而似惜玉这般女子亦唯有保持贞洁才能超然有名因此……” 言语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如蚊音的羞涩道:“惜玉并非残败不堪之人哩。” 秦慎脸色微微发红的尴尬轻咳一声心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顾惜玉言罢偷偷瞧他一眼缓了缓心神续道:“数年前惜玉想脱身退居幕后遭人百般阻挠是执法曾听过惜玉的歌声而可怜于妾这才出面助妾脱身执法外表虽似冷厉无情其实内心亦是情义有加慎郎你……” 说着看向他欲言又止目带探询的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与执法莫非有何罅隙?” 秦慎闻言心中顿时一怔又立刻反应过来。 这或许才是你今日最终的目的吧?再或是王睦的手段? 暗思间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释然笑道:“我能与执法能有何罅隙?不过他职高位尊而我职位低微自然会有些畏惧不过平日里倒是俨如至交那日顾女士不也瞧见么?” 说着一顿又自觉莫名其妙的无奈道:“不过执法似乎将我错认成他的一个疑犯因此最近将我盯得很紧。” 顾惜玉将他深看片刻就似要在他脸上分辨出真假一般然后收回目光道:“惜玉在云中设有酒肆、赌坊以及青楼消息亦算灵通慎郎若是有何难明之处大可前来询问惜玉就比如今日平局正是……” “没想到顾女士涉足倒是广泛囊括城内各行各业。”秦慎不等她说完忽然出言打断。 对他再次拒绝自己的好意顾惜玉没有再如先前般满面黯然只是不以为意的浅浅一笑又略带自嘲的道:“男子大皆喜吃爱饮眷恋青楼贪行博弈之事惜玉身为弱小女子又如何能做出大事?亦唯有抓出男子这点心思得个此生勉强度日。” 好么你都在两千年前把男人归纳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秦慎轻轻看她一眼淡笑道:“顾女士倒是将男人的心思看了个一览无余。” “可惜玉却始终看不透将军之心。”顾惜玉脱口言罢美眸闪闪的注目着他含笑不语。 秦慎一愣的与她四目交对而心中对她老是将话题往这方面牵引直觉头疼不已。 就此过了小会见她似乎并无挪开目光之意这才不敌般的避开对视默然片刻漫不经心的淡淡道:“既然顾女士亦言看不透在下心思为何方才却又做那般看似言之凿凿的揣测?” 顾惜玉闻言一怔垂首细思间脸上渐渐绽出灿烂的笑容恢复生机甚至花开更甚。 好吧! 秦慎偷偷瞥她一眼心中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总算熬过了这次! 不过我这可是反问句。 秦慎心中又有了点自得来汉代数月首次生出一种后世十多年书没有白读的感觉。 马车在顾惜玉喜孜孜的看两他两眼又羞垂螓首再喜孜孜的看他两眼这种周而复始的状态下畅通无阻的抵达校场。 而这世上最令男人动心的莫过于贞洁高贵的女子芳心初动的时刻是以当她神采飞扬的甫一从马车踏下立即吸引了校场上的所有目光。 然后众人看到了让他们更感惊诧莫名又觉理所当然的一幕—— 秦慎施施然的从车厢内跨了出来。 传闻果然不假!众人目瞪口呆中心里也说不出究竟是羡慕、嫉妒、还是恨?或者根本就是羡慕嫉妒恨尽皆有之! 刚刚踏出马车的抬眼瞬间秦慎看到了校场数千人的齐齐注目礼一愣之际心中叫苦不迭但一刹那间亦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应该对所有人有所表示有所回应于是他扬起了手臂—— 然而刚至半空他蓦然惊醒这未免有点太过炫耀的意味于是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 划向顾惜玉的脸颊。 “顾女士你的发丝乱了。”秦慎脸上全是尴尬的笑意将她垂于额前的一丝秀发轻轻捋至耳际。 挑衅!**裸的挑衅!众兵卒一片哗然憋红了脸。 “慎郎……”顾惜玉有点茫然又有点娇羞更有点意乱情迷的与他四目交対着难以为继只觉耳根一阵发烫浮凸有致的舒胸也跟着急剧的起伏起来呼吸似乎亦变得浑浊。 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纵然她久居青楼见惯风月那又如何? 她也只是个娇弱女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柔亲昵举动她亦只能像个小女子般一边芳心窃喜却又羞人答答。 秦慎对着她笑了笑笑得更为尴尬。 此时迎面有兵卒快步踏上前来将他从这种尴尬而又暧昧的气氛中解脱出身他转开目光朝来人看去直至对方行礼道:“禀秦将军王执法与卢使君有请将军前去帐中议事。” 议事?他收回所有的杂乱心绪暗地一声冷笑正要举步逃离这种此生亦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窘状—— “慎郎!”顾惜玉娇声喊住了他就似鼓起无限勇气的含羞带笑踏前两步。 及至起伏的胸口都要贴到他身上时这才垂首似模似样的在他氅衣上整理了片刻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皱退后两步将他深看一眼盈盈礼道:“妾预祝慎郎旗开得胜战无不殆!” 很好!现在跳到长江也洗不清了! 感受着如芒似电的道道目光以及娇羞无限的柔情蜜意秦慎也不知道究竟该哭该笑强忍住干脆豁出去将她揽入怀中痛吻一番的冲动点头道:“多谢顾……” 说着看到她眼中的一黯不由顿了一顿心中罢罢罢的暗地一叹续道:“惜……” 然后当他刚喊出此字时蓦然惊觉身侧多了两道异常目光猛然侧首中看清来人不由讶然失声道:“如诗如画?!” 出现在马车一旁的如诗如画仿若未闻的没有任何回应就那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俩内里有无尽的黯然幽怨还有噙泪欲滴。 或许此刻在她们心中所想的无非是:好么!我们满心欢喜的一大早起身将你收拾得龙马精神原来你却是忙着去别处挥洒精神! 这对每一个真心付出的女子无疑是莫大的讽刺还有无尽的悲哀。 秦慎的头又疼了起来他看向站在两人一旁的薛玉却只换来了对方怯怯的表示不关他事。 半晌如诗如画终是醒了过来失魂落魄的木然礼道:“婢子见过官人。” “官人?”顾惜玉狐疑的低语着看向他却没有得来任何回应。 秦慎的目光全聚集在眼前两位身披毛裘如粉妆玉琢洋娃娃般的明艳少女身上目带怜惜的关切道:“天寒地冻你俩为何来此?” “婢子心中放心不下官人便央薛都伯领婢子前来。”如诗语含凄楚的言罢又拿眼朝顾惜玉看去。 瞧着两人这般痛心入骨的模样秦慎蹙眉不满的再次看向薛玉。 薛玉一脸无奈的表示真不关他事神情甚至还带上几分委屈然后就像做错事般低下头去。 唉!自己酿的苦酒又能怨谁? 而他也深知就薛玉这为人性格又如何耐得住鬼精灵般的两女探询追问? 秦慎再也生不起任何责怪之意的收回目光却又瞧见三女正在互相打量试探眼内阵阵电芒交加以至于天上的乌云似乎也越布越厚愈来愈沉…… 忽然间他觉得今天的大雪绝对不会停歇! 而他如今亦只想马上逃离此处甚至于稍后哪怕是明知是死他也要一往无前的决一死战! 因为纵然是死恐怕都要比此刻的感觉好上百倍! 正文 第094章 事成定局 秦慎按剑踏入大帐。 王睦与卢芳看到他的神情愣了一愣因为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生人勿近。 “末将见过执法使君!”秦慎微一抱拳行礼间朝二十余日未曾谋面的王睦打量而去见他此刻依旧如初见般的那副不死不活的冷酷模样不由的就是嘴角微微一撇。 卢芳面无表情的颔首道:“秦将军请入座。” 很好!秦将军!正好免去我和你对戏! 秦慎心中哼然冷笑的来到王睦下首甫一就座立刻感受到对面柳光射来的充满仇恨的冷厉目光不由轻蔑的睨他一眼却是连表情都懒得欠奉半分。 感受着帐内的敌对气氛王睦轻咳一声看向他开门见山道:“想必秦将军亦知此刻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依我看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请恕末将不明使君此话何意。”面对他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秦慎亦是冷言相对。 卢芳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强硬闻言愣神片刻容色稍缓道:“此事两位有些误会而我如今亦已查明因此我看挑战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误会?”秦慎就似听到天大笑话哼然冷笑两声始抱拳道:“敢问使君究竟是何误会?” 见他步步进逼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卢芳眉头微蹙即释冷声道:“昨夜城楼之事我已查明乃是一名都伯心中对你有所不满故而羞辱于你如今我已将他拿下此事就此不妨揭过。” 秦慎闻言只是哼哼冷笑片刻气势陡然转猛逼问道:“末将尝闻这世间从无无缘无故之爱亦无无缘无故之恨敢问使君对方因何而恨末将?” “这!”卢芳实在没想到他今日竟如此难缠哑然间面色一沉亦是拿出上位者气势冷然道:“此事本郡自会查明到时亦会将结果告知秦将军!秦将军又何必如此急躁?” 秦慎夷然不惧对他眼中倏然射出的厉芒更是漠然视之犹自道:“先且不论末将早将此事查明光凭此僚属下昨夜敢在末将头上撒泼末将便断无退路!” 此僚非彼僚柳光自然立刻就想到苦役官奴顿时色变中就要发作却又被卢芳的狠厉瞪视制住。 而将对方压制之后卢芳这才回过头来将他盯了好一阵时间见他依旧并无退让之意遂莫可名状的点了点头语含威胁的冷然道:“秦将军最好勿要忘记此刻我犹是你之使君莫非秦将军竟连上峰之令亦敢不从?” “纵然使君要责罚末将亦请使君先让末将斩杀此僚再罚不迟!” 秦慎就似胸闷难平般的陡然拔身而起一梗脖子愤然回了一句旋又状似满腹委屈的自剖道:“或许此刻在使君心中末将乃胸无大局不知进退之人但请使君不妨试想末将尚在武泉时此僚因何而挑战末将?使君又不妨试想使君因何而提拔末将至云中捕盗?” 言罢趁着对方哑然失神之际自问自解道:“无非不过末将尚有小小名声或可踩着末将爬至更高或可借此震慑宵小!然则末将这卑微名声又是从何得来?想必在座诸位皆心知肚明。” 说着举目一扫顿了一顿声音陡然转亢道:“敢问纵使末将想退武泉数千英魂又能言退?!” 语毕容色一缓又不无请求道:“故而还请使君能体谅末将心中为难之处允我与此寮决一死战纵然身死末将亦无怨无悔否则末将若是不战自退传将出去不只有愧于武泉众多英烈将士更再无颜面对天下世人只道武泉秦慎乃怯战畏死之人又谈何心向神慕?” 说完静然看着对方心中冷笑的默待他如何作答。 他知道这话不可能打动对方不过他也很有必要言明自己退无可退的原因以及暗地告知对方用自己最初的意图以便将两人的关系恶化程度降至最低。 不过他也说的没错如果他今日不战而退天下间的传言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以及各种添油加醋下又会变成怎样? 结果他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而柳光的名声则会如日中天。 因此这对卢芳来说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并无多大损失所以他更要挑明自己的立场当着王睦的面你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弃我不顾改押他人吧? 卢芳听罢心中不知作何想法的好一阵沉默这才眼神复杂的看他片刻容色稍缓的淡淡道:“子毅不妨先请就座。” 好么!子毅又出来了!看来开始要晓之以理了! 秦慎心中好笑不过这种细微末节他也没必要非与他来个较真不可于是顺从的拱手重新入座。 “子毅所言不无道理。”卢芳先是肯定一句却又话音一转道:“不过此次大不相同乃是我以令制止到时我更会将事情始末以布告形式张贴云中各县因此世人只会道你虚怀若谷不存芥蒂而丝毫不觉子毅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言罢期盼的看向秦慎这已经是他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 秦慎顿时倒是真的苦恼起来对方绕过过程直接只谈结果而这种算计无疑也将最终带来的各种影响降到最低但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斩杀柳光从而立威再不济总也要羞辱对方一番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卢芳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上峰都做出这样的让步了若还是断然拒绝恐怕未免也有点太不是抬举了因此一时间他也是思索起来琢磨究竟该找出什么理由让挑战变成定局。 “卢使君此言恕我难以赞同。”此时一直默然旁观的王睦忽然开口。 接着对上三人投来的目光笑了一笑洒然道:“使君熟读史书当知霍卫之骁将为何能率数百骑深入草原而让匈奴望风而逃匈奴所忌惮者难道是区区八百精骑?” 说着呵呵一笑微一摇头的自我否定道:“非也!其所畏惧者不过是霍卫之名声于我等武人而言名声大于性命可失命不可无名!使君此法虽然或许能降低稍许影响但村夫愚妇难道我等还不知晓?好夸大好臆想好揣测好口舌若再加以不无恶意之煽动众人又该如何做想如何相传?想来我等亦不难想象而在此我亦不妨明言告知诸位。” 说着扫了几人一眼朝长安方向拱手道:“近年来匈奴日渐猖狂陛下大有再次北征之意于此时刻我大新急需一位骁勇善战堪比霍卫之先锋猛将依我看秦将军倒是极其合适因此使君实不该堕他名声。” 言罢拿眼意味难明又有点得意的瞟他一眼让秦慎看了个一愣。 “可是……”卢芳闻言眼中莫名的闪烁片刻嘴中沉吟着反问道:“若真如执法所言我等就更不该让两人死战若是秦将军因此而身受重伤或遭遇不幸那岂非……” “那自有柳校尉肩负重任。”王睦无所谓地耸肩将其打断。 说完却又看了柳光一眼脸色倏然变沉道:“况且柳校尉与秦将军之些许过节我或许比卢使君更要清楚一些当初我更曾明言若有人胆敢在我身居云中之时惹是生非我绣衣必教他生不如死呵……” 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盯着柳光道:“此刻我却更能体会秦将军之苦楚深知名声之重要看来我绣衣数年来太过仁慈以至于竟有人忘记天下还有我王某人这号人物!” 柳光在他的逼视下不由的就打了个冷颤。 而身处其外的秦慎都听得毛骨悚然连忙暗骂一声:阴人! 卢芳却似并无太大畏惧看着几人思索片刻道:“诚如执法所言不过军中向来禁止私斗如此实在不妥。” “何为私斗?!”王睦收回目光猛然看向卢芳逼视中慨然道:“昨夜秦将军城门邀战今日校场数千兵卒静待喝彩这亦是私斗不成?依本使来看此乃振奋军心扬名立万之最好公战!” 不得不说当王睦拿出气势之时天下间能不退避三分之人寥寥无几。 卢芳面色尴尬的一阵无语。 “哼!莫非卢使君背后有何不能见光之勾当非得阻止这场公战不可?”王睦瞧着他冷哼一声不冷不淡的再补一句。 卢芳微微一怔旋即立刻恢复如常默然片刻无奈道:“那就如执法所言但允一战。” 正文 第095章 互为试探 踏出大帐王睦从身后跟了上来。 秦慎没有侧首相看此刻在他心中所想的是对方方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或者说基本是真。 王莽执政以来国力虽然并未得到任何改善反而在各种人为因素又或灾害之下日趋凋敝但他那颗征伐四夷的心就从未有过停歇。 此刻他心中好奇的是要将他打造成如霍卫之辈的骁勇战将究竟是王莽本意还是王睦信口开河? 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是王莽那说明他在对方心中留下了印象可为何王睦前来武泉时并未带来任何旨意?最后还是卢芳所请的定胡将军姗姗到来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变故? 而如果是王睦他又为何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仅仅是一时的口无遮拦? “秦将军如此沉重莫非在担心稍后有所不敌?”王睦随他走了几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由瞟了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他状若有意无意的出言撩拨。 “非也!”秦慎收回心绪斜他一眼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苦恼道:“不过技艺平平之无名小辈卑职胜之易如反掌不过执法亦是知晓我这人向来淡泊名利低调做人最害怕之事莫过于名望太高因此面对即将到来的名声或许又要见涨深感苦恼不已。” 王睦闻言好一阵无言以对的哼笑着怪眼将他打量一番只觉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大言不惭不知羞耻之人片刻才收回目光半讽半讥的道:“那我便在此处先恭喜秦将军了不过……” 说着冲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将军能有此刻名声见涨可少不得我方才相助之功说吧此次又该如何感谢我?” 秦慎陡然停住脚步。 王睦冷不防间不免多跨两步超过了他这才止住步伐有点莫名其妙的别转身子向他看来。 “执法……”秦慎拿眼好笑的瞧着他欲言又止微一停顿却又转而一副窥破一切的模样道:“你为何助我当真以为我不知何意?” “何意?”王睦心中一动反问中目光灼灼的紧盯不放。 “当然是……”秦慎看着他略显期盼的眼神拖着长音嘴角嘲弄的一笑后目光转到某处道:“怪我横刀夺爱恨不得我早点去死!” 王睦一愣之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见大雪纷飞中一道靓丽的风景如傲梅般俏立远处正顾盼生辉的朝两人瞧来刹时不由愕然。 片刻始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怪味而又复杂的笑意。 “执法这是甚么表情?”秦慎与他对视中状似不解的反问一句接着沾沾自喜的继续道:“不瞒执法今日你之故人可是与卑职共乘一车前来嘿其中旖旎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是否?”瞧着说完后依旧还在那啧啧感叹的对方王睦皮笑肉不笑的牙齿都几近咬碎心知又被这小子戏耍一番嘴上却还要道:“那要恭喜秦将军了可谓是春风得意名声与美人双收实在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 秦慎收回感慨之色状似极不好意思的谦让一番又疑惑的看向他道:“难道执法丝毫不觉气恼?这可是横刀夺爱之事执法无需憋在心中尽情释放便是卑职绝不会因此而看轻执法。” 见他没完没了王睦心中恼恨的哼哼哼的笑了几声洒然道:“儿女私情非我所求惜玉既然垂青于你我心中自然只有恭喜并无半分不悦。” “是否?”秦慎反问中似要在他脸上分个真假般的细细审视片刻这才拱手道:“那就多谢执法。” 言罢却又如释重负般的深深一叹心有余悸的道:“其实先前卑职还以为执法会心存芥蒂少不得又拿出绣衣执法的威风找些无中生有的由头来寻卑职麻烦心中还很是为此感到惶恐不过如今倒是放下心来你……” 说着又有点不确定的看向他再次询问道:“你当真不会再找我麻烦?” “我……”王睦当真是肺都要被他气炸气结片刻没好气的恨声道:“我恨不得你稍后去死!” 秦慎状似吓了一跳的诧异看着他道:“执法终是吐露心声却又还欺骗卑职并未放在心上这可如何是好?卑职是否该就此放手……” 王睦不胜其烦的深深一叹打断道:“你我心知肚明之事又何必以此来无理取闹?” 说着见他一脸疑惑不解亦知没有真凭实据对方绝不会承认只得烦不胜烦的无奈道:“总之我绝不会因此事而故意刁难你。” 秦慎闻言只是紧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分个真假。 王睦担心他再以此事来胡搅蛮缠连忙朝前方某处一看道:“快过去吧卢芳早已在那等候。” 两人再次举步朝前方踏去。 来到近处秦慎又被眼前景象惹得一愣—— 只见顾惜玉与如诗如画俨如姐妹正一边向他瞧来一边低声言笑殷殷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敌视之意。 不过一愣之余倒也立即想了个明白。 就如诗如画这种未经历太多人情世故的小女子又如何是顾惜玉这种长袖善舞之人的对手?还不是随便巧妙好言几句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倒也省了不少麻烦!这般做想时秦慎快步迎上来到近前后在几声“官人慎郎”中一把将顾惜玉揽入怀中然后朝王睦不经意的瞧去。 四下里见此状况顿时一阵哗然起哄。 而顾惜玉猝不及防下“嘤咛”一声便半身贴入他怀中柔软的娇躯紧紧压在他的胸膛顿时就如受惊的小鹿般在他怀里微微发颤但却并未挣扎或表示反对只是耳根都已红透的渐渐双手环上他腰际妮声低唤道:“慎郎!” 惨了!看来演过头了!难道他们真没阴谋诡计? 瞧着王睦只是一副有趣神色的看着自己两人秦慎心中叫苦不迭于是以手轻轻拍她数下状若宽慰道:“放心保教你此次赚个盆钵满盈。” “慎郎!”顾惜玉闻言不依的在他怀中一阵轻微撒娇当真是千娇百媚旖旎不绝。 感受着暗里的刺激秦慎却是只想尽快逃离连忙将她身子扶正几近狼狈的道:“我先去了。” 言罢解开氅衣递将出去却又被顾惜玉率先伸手接住不由一愣然后不动声色的在诸女满含关切的“小心”中给了个放心的眼色翻身上马手提长弓调转马头朝校场中央慢奔而去。 怀抱余温犹在的氅衣顾惜玉看着他剪裁合体的劲装下风流潇洒体型极佳的英武身姿一时间目眩神迷。 正文 第096章 报应不爽 校场中央早已等候在此的柳光双眼盯着策马而来之人怨恨无比。 对方上次在武泉关的逼迫就已经让他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对他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来说又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而后云中城下又被对方暗算一番以至他在使君跟前屡遭训斥。 及至去惜玉阁玩乐放松一番亦要被对方将自己的得力门客当做无事生非之贼子就地斩杀更让他颜面尽失。 而更让他气恼的是值此决战前夕对方竟将他完全无视自顾自的周旋在各位女子中打情骂俏公然炫爱! 如果他是后世之人恐怕此时少不得来一句这狗粮我不但表示不吃我还要将你虐至比狗不如。 但他并非后世之人就算想要破口痛骂发泄胸中怒火亦唯有几个诸如竖子小人役夫鼠子此类苍白无力的词汇实在难解心头之气。 因此旧仇新恨之下但有可能他真的极其希望将对方射杀之后能够拖回府中加以大釜烹食方能纾解心中那无尽的恨意! 秦慎奔至一丈外勒马停住。 斜眼一瞥感受着他这般浓厚的怨念倒是心中一愣不过也懒得更多搭理只是视若无睹的目含嘲弄之色睨他一眼懒声道:“不知柳校尉想要如何比试?步战?还是马战?” 听着他颇为轻视的语气看着他这浑不在意的模样柳光直觉肺都要气炸过去不过亦知急躁乃是对决之大忌连忙定神道:“听闻秦将军弓马骑射俱皆无双自然是马战无疑否则还教天下人尽皆言我欺负于你。” 秦慎点了点头还是那般模样道:“却不知是三箭之约还是射杀为止?” 柳光被他的这幅态度惹得心火上燎强压怒火亦是不屑的反唇相讥道:“对付秦将军这等妄名之人又何须三箭?不过为免你死亦有憾便允你三箭又有何妨?” 言毕见他心绪毫无波动又朝他身后远处瞧去亵笑道:“放心为免你死后更多遗憾你那刚勾搭之贱妇我亦会勉为其难替你收留。” 说着眼中闪过几丝不甘的怨恨之色“亏我历来将她敬若天神而处处守礼却也不过是人尽可夫之浪荡贱妇呵早知如此……总之你但请放心今夜我便保证让她在我胯下婉转承欢娇啼媚笑间风流快活胜过在你身旁百倍。” “柳校尉不要忘记顾女士似乎与执法关系亦算不错。” 秦慎毫不受影响的淡淡言罢看着他一愣之余的吃瘪模样心中深为这种龌蹉却又无胆的心思感到不耻。 而就此鄙夷的看他片刻又忽然道:“你知否我本想将你直接射杀然而此刻我却发现你根本不配死在我之箭下甚至就连与我言谈你都不配开始吧。” 话还未完便已是调转马头洒然朝后不屑地扬手示意告别然后朝远处奔去。 校场中央霎时只剩下柳光呆愣原地怒气填胸却又无处发泄片刻后才咬牙切齿的打马离去只等稍后将满腔愤懑化为凌厉一箭将对方射杀。 校场周围的兵卒为防误伤此时已经退至最边缘处偌大的场地只剩决斗两人。 纷扬大雪中秦慎策马来到边缘站定朝柳光方向瞧去最远处却只能望到场地中央而对方亦早已不在。 见到这般光景他顿时也是心中微微发怵。 两人稍后相距数十上百米而四周又是簌簌雪声御风诀的灵敏触觉毫无用武之地只能依靠自身的真正本领以及在生死中历练出来的对危机来临的预感警兆。 轻微蹄音从前方左侧传来。 秦慎心知对方已经开始行动当下亦是左手提弓毫不迟疑的打马朝右侧开始斜奔起来。 须臾大雪中左前方隐隐可见身影。 虽然方才两人唇枪舌剑中尽其所能的轻视对方然而那不过是扰人心智之举倒也不敢真正小觑是以此刻两人解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策马绕圈中慢慢靠近。 看似你追我逐的数圈后两人已经可以清晰的见到对方身影。 柳光陡然抬弓。 同一时刻秦慎亦是蓦然心生警兆。 电光火石间他根本来不及细看对方究竟抬弓指向何处便猛然伏下并滑落马鞍将整个身子藏于马匹右侧。 光是这藏身之法他后世便在草原上花了整整一个暑期才练得纯熟无比这还得赖于他本身就有不错的骑术。 而他之所以此刻要如此行为皆因他知晓但凡骑射之人都会伏身马背躲避箭矢而碰到箭术极佳之人此招则基本无用对方大可直接瞄准腰身以下部位让人避无可避。 事实亦正如他所料伴随着“官人”、“慎郎”以及周围人群的一声惊呼一支箭矢以毫厘之差从他上方疾射而过。 人群中传来如释重负的一阵轻呼。 对众人而言他们心中究竟希望谁会胜出似乎并无一个特别的概念。 而秦慎虽然避过此箭却也突然发现如今陷入了两难之间。 对方此时极有可能已是捏箭在手只等他上马的瞬间便再发一箭到时他就真的是只能呜呼哀哉徒呼奈何了。 而柳光射出一箭后亦是被他的骑术惹得一惊至少就他来说他还从未见过可以藏身马侧之人。 不过一惊之余他更多的则是欣喜因为只要对方起身他便可以趁着那一停顿的间隙补发必中无疑的致命一箭。 心念所至当下毫不迟疑的捏箭在手作势愈发。 马匹再跑一圈两人靠得更近。 四周兵卒尽皆为他的骑术感到惊叹和难以置信。 然而此时秦慎却是有苦自知他如今已感体力难支若是局势再无扭转的话他恐怕稍后便要坠落马下。 柳光却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他也不知对方究竟还能藏身多久感受着四周兵卒对秦慎的仰慕崇拜嫉恨间心中一动抬弓便朝对方马匹射去。 两人方才并无议定是否可以射马虽然这种比试的默认规则大概是不能但就如秦慎当初打破规则直接向卢芳索要军备一般他也可以打破规则射杀对方马匹。 就在他抬弓之际四下里能够看清之人齐齐发出一声惊诧低呼。 多谢! 听着四周的动静秦慎很轻易的就能猜到稍后将要发生何事。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伴随着“嘶”的一声悲鸣他亦是陡然上鞍捏箭中双腿猛蹬马鞍扭身向上跃起同时在腾空中一气呵成的瞬发两箭箭矢如流星般一支封死对方策马前进之路一箭直取对方腰腹…… 柳光刚发完射往马匹的一箭尚且来不及再取只见秦慎已经上马并纵身腾空射击只看他第一弓的指向却是自己的前方心中一愣亦是一喜只道对方身无依靠失去平衡以致射空。 欣喜间正要捏箭还击几无间隔的微微偏移第二箭却是直指自己然而此时第一箭尚还未至万般无奈之下亦是了得的只能仰身躺往马背……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由此可见两人俱皆是反应神速之辈。 瞧着对方迅捷的仰身躲避秦慎嘴角逸出一丝冷笑趁身体腾空至最顶端的停滞刹那将手中第三箭疾射而出直奔对方下路…… 箭矢甫一射出之时他才刚刚开始下坠。 而伴随着他落地的动静还有柳光的一声惨嚎以及座下悲鸣狂奔的马匹。 众人听到痛呼心知决斗已完曹进几人以及诸女立刻朝他奔了过来关切的嘘长问短秦慎连忙表示自己毫无损伤。 众人欢喜间远处哀嚎不断。 曹进朝那个方向瞅了瞅面带厌恶之色的回首抱怨道:“此人卑职至极将军何不将他直接射杀?” 秦慎淡淡扫他一眼眉毛一挑的意味深长道:“为何要他死?我要他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曹进一愣之余循着哀嚎再次看去—— 却见数名兵卒正抬着柳光手忙脚乱的匆匆踏过而那小腹下方赫然斜插一支箭羽。 见到这般惨状曹进不自禁的便觉双腿间陡然一凉再看向秦慎的眼神忽然也变得怪异起来—— 天下间恐怕再无人敢邀其比箭了吧? 正文 第097章 讳论形势 婉拒了顾惜玉的盛情邀请在她失望而幽怨的目光下秦慎等人朝城外大营踏去。 他真害怕到时万一做出什么擦枪走火之事那真就是欲哭无泪。 城门兵卒短暂的错愕中秦慎已率众“嘚嘚”慢奔出城。 见到对自己视若无睹扬长而去的对方众兵卒自然立刻明白城内结果如何顿时面面相觑内心惴惴。 纷扬的大雪终于似乎有变小的趋势。 来到城外众人放缓马速信马由缰的行在空寂的大道。 看一眼默默无言似乎心事重重的秦慎瞿寒略一环顾四周回首道:“月余来秦兄致力与卢芳周旋只为求得片刻安宁然自今日起秦兄与卢芳之矛盾将公之于众再难有转圜余地这般结果秦兄当初可曾料到?”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秦慎过了小会始叹了口闷气感慨的回了一句似答非答的话语接着看向他道:“你知晓否?其实我最初本想将柳光直接射杀然而当我踏入大帐看到卢芳眼中的森寒杀意最终又决定放他一马不过如今也好他生不如死……” 说着眼中泛出几丝嘲弄之色的笑了笑却又失神般的目视前方直至过了片刻忽然道:“有时候我真想若是身在长安那就好了。” 瞿寒从未听他说过这种话语而平时就算稍有论及此类事情他也大皆都是对武泉的留恋不舍此刻突然闻听之下不由一怔将他深看少倾这才道:“秦兄为何今日会萌生这种想法?” 秦慎耸肩略带萧瑟无味的淡淡一笑叹了口气道:“一条鱼在缸内总是很容易就被发现甚至抓到但它如果处在更多鱼的缸内再或江湖之中再想将它抓住就没那么容易甚至连发现亦是很难。” 瞿寒闻言目露思索的过了片晌颔首赞同道:“确实整个云中几乎唯有你与卢芳之矛盾而你又太过耀眼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 说着看向他续道:“身抵长安毕竟并非我等所能左右之事纵有这般想法于我等而言亦是无可奈何。” 言罢只见他眼中似乎想到什么般露出疑惑不解甚至淡淡恼恨之色片刻却又只是摇了摇头无奈道:“或许真有这一日亦未可知。” 瞿寒亦是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沉吟道:“不过……依我感觉纵然真有那一日卢芳亦未必会放你离去。” 秦慎一愣扭头微带诧异与狐疑的看向对方。 面对他询问的目光瞿寒微微一叹道:“当今天下饥民四起作乱不断去岁南有王匡王凤作乱荆州攻击县城抢夺官粮如今已聚众五万余人藏身绿林今有琅邪樊崇作乱莒县转战泰山、黄河南北如今聚众已达万余而东海刁子都亦就地作乱转战徐、兖一带如今亦聚众万余抛却此三大患各地亦是零星叛乱不断……” 说着看向他郑重道:“当今实可谓乱世初显但有能力之人一则为人所用二则立杀无赦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听完他的一番讲述秦慎不动声色的默然缓缓别过头去心中却是惊异莫名。 是的他不能不感到惊异虽然这些信息在军中的邸报就能看到而他亦早就知晓但此刻突然听对方论及还是有那么几分意外因为这个话题未免谈得太深。 自身抵这个时代数月以来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除了正常的公事之外他其余的尽说些并无任何营养的废话而从不与人分析局势诸如此类其中原因并非他不懂再或担心自己的浅薄见识被人笑话而是形势不容许他如此行为。 每个大一统的国家除非到了明显至极的乱象丛生叛军不断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轻易去分析局势甚至断言乱世降临特别是当你还端着饭碗之时。 倘若逢人便问你觉得当今局势如何?再或者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一番旁人肯定会目瞪口呆的看着你然后问道:你想干嘛?想造反吗? 就算不会如此直接也至少当你脑子有病。 这与后世也大致相似普通人不高兴了或许可以骂上几句但是身处其中若逢人便说几句这种话试试?那不是自找退位让贤? 何况这还是个封建的**社会。 当然亦并非说完全不能谈及更多的还是他的地位亦未达到讨论此类事情的高度如果他位列长安朝堂他或许可以侃侃而谈。 但他如今不过就是一个边境都伯千人杂号将军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还要去操长安的心? 因此他唯有努力的融入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别太显眼以这种状态去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一个普通边将。 枪打出头鸟这是后世众人皆知的道理! 如果他死在这种小错误上那极有可能成为万千穿越者的最大笑话。 当然这不排除某些穿越者主角光环闪闪发亮一去古代就各种奇异构思奇特生产奇怪思想言论然后还被慧眼识英才被赞誉为当世杰出神通等等诸如此类然后发家致富美人垂青皇帝看重一步登天。 无论如何有了初抵云中的前车之鉴秦慎不敢如此去做甚至连试都有点不敢去试光凭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他就觉得自己并无那种主角光环。 因此他只能极力融入社会以让自己稍微看起来没那么扎眼。 甚至在渔阳时盖延问及的兵卒坐在马背难以掌控身体平衡这种最简单的问题他也只能避而不答其实这个答案对后世之人难道不是很简单吗? 马镫双桥马鞍诸如此类他甚至可以改进弓箭这些都是当下相对容易办到之事但他不敢这样去做再或说是时机未到这本身亦并非他一个小小千人再或杂号将军所能做之事。 更甚至就连最简单的后世里衣之类他也不敢让如诗如画去帮他缝制只为避免带了不必要的追问以及麻烦。 是的他叫秦慎。 而人如其名慎者谨也;慎者诚也;慎者德之守也;慎者小心翼翼也。 身处此时此地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或许又是看他太过小心窦义终是为他取字子毅其中所蕴含的深深期盼则不外乎是慎之余毅补足。 他也似乎一直如此当他下定决心之时他总是义无反顾。 而他也从不为自己的慎感到可悲可耻甚至庆幸自己并不叫勇或武诸如此类。 要知人活在世上有一腔热血图一时爽快固然是好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脑子还是懂得分析时弊安身立命。 他为何被绣衣追捕? 纵然宗浩所言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有一点或许是真就算不是真他亦要当真。 与众不同是为异就算后世小到一个班级一个公司一个人如果太过出色再或太过落后都会被针对再或鄙夷又何况人事更为复杂的朝堂之间? 而宗浩当时面对追问时拿出这一点推搪难道不正是因为这点特别显眼引人注目才会轻易被发现并加以利用。 因此他只能逢人就如其他普通兵卒般“嗨!吃了吗”“喂!打猎去”再或“哦睡觉吧”。 而不是见人就笑眯眯地招手道“来来来我这里有册《秦子三百首》送给你”“哦对了我再告诉你新莽还有几年”再或“你知道下一个皇帝又是谁吗”。 这难道不是自寻死路? 当然出色并非不好出色需要的是建立在你悄悄度过了蛰伏期爬到了能够让你挥洒才华的位置! 而很不幸的是窦义的推波助澜加剧了这种进程让他再难安心蛰伏最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个时候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旁人你知道我很出色因此最好别来惹我不然我会用我的出色让你尝尝什么才叫厉害。 此刻的他就是如此他必须要适当的警告卢芳等人。 而面对谈及时局此类事情他更不会立刻掏心掏肺的各种洋洋洒洒侃侃而谈只是略带苦恼的思索片刻道:“瞿兄之见解倒是独特而所虑亦不无道理看来是要先未雨绸缪一番。” 废话!自然又是废话! 不过作为一个上司只要能采纳下属的合理建议并做出表示赞同的废话表态以及稍微透露出继续往下研究的意向就不失为一个识大局会用人的好上司。 至少瞿寒就是如此认为满意的看他一眼后想了想问道:“秦兄有何打算?” “或许又到了动用自己数十人马之时。”秦慎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毕竟身为上司又怎能让员工将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 瞿寒亦识趣的未再加以追问世故之人大皆都懂为人处世之道。 然而总有人未必那么识趣就比如我们看似五大三粗的浑人曹进他便比较喜欢探听上司的各种花边八卦于是见缝插针的挤眉弄眼道:“咳听闻最近将军与惜玉夫人……” 说着一顿就似转错台般的懊恼一拍脑门转口继续挤眉弄眼道:“俺实在没想到将军如此厉害不过去了一趟惜玉阁居然就勾搭上惜玉夫人嘿嘿……” 贼笑间好奇道:“怕是用不了太久惜玉夫人就该去掉两字俺们该唤夫人了吧?” 对他的这种措词以及态度秦慎心中自然是极为不爽要不是看他还有几分办事能力谁又愿意用这种手下?当下没好气道:“曹将军~首先我要在此申明我与顾女士并无任何特别关系再则我更无将其收入私房之意故而本将在此郑重奉劝你勿要做一些凭空臆想之揣测好否?” 曹进却是不能认同地摇了摇头分析道:“纵然无意纳入门下将军亦大可登堂入室。” 说着冲他嘿嘿一笑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惜玉夫人虽不过一青楼老鸨却生得美艳动人就此错过那多可惜!” 秦慎一愣觉得这话倒是有几分建设性意义虽然手段下作了些不过拿来恶心下王睦亦算极佳选择于是将这个建议默默保留心底脸上却恼怒地瞪他一眼恨声道:“你当我是甚么人?!” 曹进却是丝毫不惧上下将他打量几眼摇头晃脑道:“穿锦衣拔头筹立朝堂此为男儿一生三大追求如今将军已近达成两愿却莫非要就此放过唾手可得之头筹不成?何不干脆凑个圆满?” 看他言之凿凿秦慎好气好笑之余倒是更起了好奇之心淡淡道:“你又怎知是头筹?” 曹进闻言冲他挑了挑眉尽是一副这你就不懂的模样贼眉鼠眼道:“玩……见……嘿听得多了自然就会知晓俺看那惜玉夫人就与旁人形容的一般无二。” “是否?”秦慎嘴角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盯视片刻蓦地伴随着一声破口“滚”字猛然一鞭狠狠抽在曹进座下马臀—— “将军……” 茫茫大雪中只剩曹进惊惧的惨呼划破四寂飘荡旷野忽远忽近经久不绝…… 正文 第098章 危机再临 次日天色微明下了一天两夜的大雪昨夜不知何时终于停歇。 在如诗如画满是不信任的质疑目光下秦慎穿好衣裳盥洗完毕吩咐她俩继续歇息后踏往营帐。 甫一进入帐内黑暗中就有一团活物朝他脚部拱来不停的绕着他蹭来蹭去。 “小白!”秦慎点好油灯坐在矮榻向它招了招手。 小白站在原地偏着头怔怔的看他片刻猛然蹬动四肢窜入怀中“嗬嗬嗬”的轻唤着不停在他怀内打滚撒娇尽显喜悦之情。 “唉!还是你最好至少从不给我添任何麻烦。”秦慎爱怜的轻抚它柔顺的绒毛满是感叹。 小白听到他的话语停下动作仰头好奇的瞧向他。 “难道你也懂我的心酸?”见它这副模样秦慎心中顿觉好笑打量着它已经开始抽条的纤细身体眯眼笑道:“如今也该轮到你陪我大杀……天下女子的时候了。” 说完笑眯眯的将它抱回地上脸色一正发出了首个指令—— “坐下!” …… 天色大亮瞿寒等人刚踏入营帐便看到正坐在案后专心训练小白的他不由就是一愣。 “将军今日怎会起得如此之早?”曹进满面惊讶旋又恍然大悟般的脸上挂着一丝贱笑道:“莫非昨夜想那惜玉夫人彻夜难眠今日却要去赶个大早?” 说完却仍不放过依旧啧啧有声的拿眼开始将他上下打量。 秦慎满腹心事实在没心思插科打诨闻言顿时没好气的瞅他一眼反唇道:“昨夜阿茹娜还未将你喂饱不成?一早便满脑子歪门邪念!” 许是感受到他的语气变得不同先前温顺的小白顺着他的目光盯向曹进埋头中眼内刹时透出几丝充满敌意的寒芒。 “小白狗你想作甚?”曹进双眼一瞪喝住了蠢蠢欲动的小白这才朝他咧嘴一笑表示承认错误。 秦慎也不再加以理会示意众人坐下沉吟道:“昨日与柳光一番对决虽然最终未有取他性命不过卢芳定然心中对我更为不满为免他再借故妄生事端以后日间巡城捕盗之事就由我每次皆一同前往至于夜间……” 想了想估摸道:“相信他亦难以生出事端诸位只需加以小心料想并无大碍。” 曹进闻言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道:“将军这就未免显得太不信任俺们俺们只需处处留意他又能生出甚么事端?” “非是信与不信。” 秦慎看他一眼面带苦涩的微一摇头自嘲道:“虽说我如今大小亦是定胡将军然而真实情形究竟如何难道你等还不清楚?在这云中城内若单以有无掣肘而论恐怕连在武泉就任都伯时都尚显不如更无须谈及掌控一千精骑之时。” 说着叹了口气续道:“我如今所依赖者无非就是些许名声而卢芳最近借用我之名声门下亦依附了些许徒附这本是我与他关系缓和之处然而昨日我却又在帐中对他不假言辞因此纵然他处在两难之间或许对我有所忌惮而不会轻举妄动却也难保从你处下手为防患于未然我还是一同前往较为好些。” “如此固然是好只是……”瞿寒点头表示赞同话音一转却又看向他道:“只是如此一来秦兄难免有点太过忙碌。” 秦慎微微一叹又振作道:“军中之人本就如此倒是先前我太过清闲再说在武泉时不亦是每日巡防塞外。” “这又如何相同?” 曹进闻言顿时忍不住的脱口反驳旋又悻悻地垂下头去片刻才有点恼恨的小声抱怨道:“如此日防夜防何时才算尽头?” 对此秦慎也是毫无头绪苦恼的想了小会无奈道:“到时再说吧。” 几人踏出帐外。 天色见晴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美则美矣然而却又刺眼无比几人依着秦慎的意思纷纷接过递来的由如诗如画剪裁的轻薄黑纱蒙在眼上情况这才稍微好些。 “这鬼天气!”裹得像个狗熊般的曹进感受着周围刺骨的寒冷忍不住便骂了一句。 秦慎朝他看了一眼蓦地见他这副身粗头细、额绑黑纱、腰悬长剑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忍者神龟的神韵不由发噱失笑接着劝道:“下雪不冷融雪冷此时并非由你当值我与瞿兄前去替换朱三便好。” “那如何行!”曹进断然拒绝旋即嘿嘿笑道:“今日乃将军耀武扬威之日俺也得跟着去显摆一番涨涨威风。” 秦慎摇头淡淡一笑无奈道:“那便一同前去。” 城门远处的官道上伴随着沉闷的轰隆蹄声上百马匹溅起纷扬雪花越奔越近众守卒张望一眼心知是交班巡卒到来当下也不以为意的继续缩在背风处躲避风寒。 及至有眼尖之人认出领头者似乎是秦慎这才连忙相邀着各归各位在寒风中收起那佝偻的身姿站得笔挺满含敬畏的望着奔来之人同时想起他昨日所表现出的精湛骑术凌空三箭还有那—— 残忍的手段! 来到城门近前勒马停住秦慎看到众人这般情形自然明白昨日之事已经收到成效于是脸挂淡笑的抱拳道:“天寒地冻诸位兄弟却还要值岗真是辛苦了。” 众守卒赶紧纷纷摇头口中尽表不辛苦。 秦慎点了点头微一沉吟满含关切道:“昨日匆匆而回倒是忘了去探视柳校尉唉……不知你家校尉身子可好?” 那里都被你废了能好否?众守卒暗忖间一人恭声回道:“禀将军据医工说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曹进见他说着犹犹豫豫顿时不耐烦的大咧咧道:“瞧你这样不就是不能人事这又有何难言之处?” 言罢又俯身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冲众人挑了挑眉挤眉弄眼道:“听闻你家校尉府中有好些美妾俏婢日后孤旷久了难免心中生情你等机会可就来了到时可千万莫要错过知否?” 众兵卒闻言一愣旋即脸红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作答应诺?自然不好。 可是拒绝?似乎更不好…… 就在众人两难之际秦慎瞪了曹进一眼斥道:“柳校尉亦是为云中立过功劳之人你这般说他却又与那日城楼之人有何区别?以后若是再有此等行为军法处置。” 守卒刚刚放下的心神顿时又是一凛心忖这位将军似乎很是记仇哩。 而曹进则连忙诚惶诚恐的抱拳道:“属下谨记将军教诲。” 秦慎倒也并非真要为难这些下层守卒不过是想借他们之口将某些事情传出去罢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的将一众守卒好好勉励抚慰一番打马朝城内行去。 与朱三交班后众人分队巡弋在城中大街小巷。 北方的冬季极其寒冷城内的雪街被人马践踏、车轮碾压后不到片刻便结成坚冰如怪石嶙峋般犬牙交错众人为了防止马匹打滑跌伤尽皆将马蹄裹上一层厚厚的草梗。 策马行在门可罗雀的空旷大街秦慎打量着四周雪景看着挂在屋檐下晶莹细长的冰棱蓦然想起童年往事于是挥出马鞭卷下冰棱掰了一截丢在口中“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正咀嚼间却发现瞿寒等人神色怪异的瞧着自己一愣之余将手中的冰凌递过去道:“你等也要?” 众人连忙缩着脖子打了个激灵摇头表示拒绝。 秦慎洒意的耸肩一笑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道:“对了!薛玉昨日买了多少我胜出?” “百余万铢。” “百余万?”秦慎向来不过问家中钱财之事是以陡然闻听之下难以置信的愣了一愣暗道吴汉竟赠送自己这么多路资? 而得到薛玉的再次肯定后心中默默计算发现百余万铢相当于三十余吨粮食不由又是一惊且如今一翻七更是达到两百多吨。 他倒是真的大方! 秦慎心中感慨片刻旋又道:“如此说来赌坊光是赔我便要近千万铢不会因此而跑路吧?” “跑路?”众人深表疑惑。 秦慎脸色微尴轻咳一声解释道:“就是携带钱财逃跑。” “嗨!将军多虑了!”曹进恍然中不以为然的释疑道:“开赌坊若是这点本钱信用都无又如何经营?况且昨日俺便与小薛遣人盯住将军放心便是。” 也对!自己常不管钱对两者之间的换算总缺个概念听起来数字吓人算起来却亦不过是后世的百余万自己还真是大惊小怪。 这般做想时众人拐进了城西。 城西是军营、三教九流和贫民聚居之地平常最是多事因此一般也是重点巡防之处。 不过或许因为大雪的缘故今日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且三三两两地缩着脖子埋头赶路只想尽快回到家中倚炉取暖。 见此情形秦慎稍觉放心的与几人言笑巡逻中刚转过一处街角却蓦然发现前方有一串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年轻女子正被人驱赶着朝前行进而步伐稍显缓慢之人则是皮鞭加身。 路边三两行人见状纷纷避之如虎闪往两旁。 这? 秦慎皱了皱眉面色一沉道:“此为何事?犯女?” 几人掀起轻纱仔细察看瞿寒面色怔了一怔旋又淡淡道:“贩卖人口。” 光天化日居然敢买卖人口还如此粗暴真当乱世将临没人管束?秦慎闻言顿时心中大怒驱马正要过去—— “将军等等!”曹进低声急唤。 见他勒马满面不悦的盯向自己连忙小声道:“据俺们散出去的人打探得知那人或许亦有这般勾当只是一直未能查实才未禀报将军不过倘若真是如此而眼前之人又归属于他那将军昨日方才与他交恶实不宜再触怒于他况且此类事情天下比比皆是将军今日或许能救数十然又能救天下女子?” 秦慎闻言刹时默然心中却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浓浓怨气。 然而曹进之言也确实没错先且不论是否得罪卢芳光这买卖人口之事他又能管得过来? 只是如今此类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又能真的不管? 两难之际远处又传来喝骂声不由扭头看去。 迤长的队伍中有女子软倒于地而一名恶汉正在用脚狠狠地踢踹对方直至见她始终不肯起身于是干脆直接抓住头发衣裳在地上拖行起来情形凄惨至极令人不忍目睹。 路人尽皆纷纷侧目却也不敢上前劝阻半分。 至此秦慎再不犹豫的取弓捏箭“铮”的一声倏然一箭射往前方同时策马疾奔而去—— 伴随着斜插那恶汉身侧几分处犹自在坚冰中嗡嗡颤抖的箭羽他亦已然奔至那人身侧猛然勒马停住。 有认识他的路人发现来者竟是秦慎交头接耳中脸上显现出几分欣喜之色避往一旁驻足围观静看事态发展。 紧闭的门窗听到屋外动静亦纷纷朝外张开少许。 而那恶汉跌坐在雪地上盯着嗡嗡颤抖的箭羽好片刻这才面色煞白的回头瞧来—— 王麻子? 秦慎乍眼一看之下不由一愣而同一时刻对方亦是仰面色变中讶然失声:“是你?!” “你认识我?”听到这话秦慎顿知并无认错立刻冷声反问。 此时曹进瞿寒等人也已经驱马赶了上来。 “不认识!” 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寒芒自幼便在鱼龙混杂之地摸爬滚打而惯会察言观色的王麻子心中一凛间连忙摇头否认旋即解释道:“将军与小人以前一位老友稍有形似是故小人一时错认还望将军勿要责怪。” 秦慎面色平静的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已是巨浪滔天。 此刻他终于明白王睦为何当初说在云中等他而这二十余日却又一直毫无动静—— 只因对方在等王麻子。 正文 第099章 当机立断 自古以来人证就是个极其矛盾的存在它可以说很有指证力又可以说毫无说服力。 它由有正常思维的人根据亲眼所见描述出来言之凿凿但这个思维又可以被外来因素影响以及控制。 而究竟有无指证力全在于旁人将它如何看待。 在后世物证无疑优于人证但在有人证的情况下无疑也可以先将人当做疑犯予以拘捕何况是在这个时代更何况面对的还是绣衣。 当然他也可以矢口否认但万一王睦以此为由先将他拿入狱中加以严刑拷打他不知自己能否熬住。 他能想象的到若非王睦还对自己存有几分忌惮恐怕早就在云中来个全民指证的行动。 而如今对方已经无需再有这样的行为王睦一直在等这个与他有过交集之人的出现然后将他缉拿慢慢拷问。 秦慎并不畏惧战场的厮杀以及死亡但这种无尽的痛苦折磨他只要稍微一想就会情不自禁的感到毛骨悚然。 他还能想象得到王睦此刻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将对方直接就地斩杀?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王睦更大可借此机会将他拿下得来的结果最终或许一样。 那就此放过?这样肯定更是不行!王睦绝不会放过如此绝佳机会。 两难之际他无比苦恼又有点庆幸。 庆幸者自然是若非有昨日与卢芳的矛盾激化他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巡街更就不会抢先发现王麻子。 不过让他苦恼庆幸之余又有那么一点疑惑王睦每日里遣了那么多绣衣盯梢那盯梢之人去了何处?为何未在城门处将王麻子截住? 有很多疑点和矛盾在脑子闪现但他知道此刻并非思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当务之急他所需要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无论如何也至少需要制造一个机会让王麻子嘴不能言腿不能行手不能书。 至于及后之事像这样丧尽天良之人如果出现一个极富正义感之游侠将他斩杀家中想来只会让人大快人心。 对视的短短瞬间秦慎打定了注意。 而就王麻子来说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双眼毒辣无比的他又如何认不出这个让他几乎在云中再无立足之地的人? 当日被对方狠揍一顿其他同道中人鄙视尚且不说就连城中百姓都对他少了几分畏惧。 如此种种让他恨不能噬其肉啃其骨心中发誓若有一日再碰上对方哪怕拼去性命也要对方血债血偿。 而那事直接导致的后果更让他的地盘尽失直至月余前才好不容易托表亲找了个出城搜刮天下女子的美差想要重整旗鼓没想到出城月余首次归来就碰到对方!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此刻再见对方对方明显已经成为军中将领目睹此状让他震惊之余对他来说更多的则是恐惧。 瞬息之间及至见到对方眼中的寒芒一闪他立刻在暗骂流年不利中化坐为跪讨好道:“小人绰号王麻子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将军千万勿怪……” 说着脸上堆满谄笑道:“还敢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瞧着他这笑脸下似乎每颗麻子都散发出异样光彩的假态秦慎心中厌恶却不得不正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谦称作答—— 曹进抢先喝道:“你这鄙夫当真有眼无珠居然连武泉秦将军都不识得真是白活一世!” “哎哟!竟然是秦将军!” 王麻子对曹进的喝骂并无丝毫不悦而是立刻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诧异模样旋即又收起震惊自我掌嘴一下惶恐道:“小人白生一双瞎眼将军勿怪小人月余出城今日才归是以不知将军已驾临云中不过将军之名远播天下小人便是在那偏远之处亦曾耳闻心中更是敬仰万分。” 秦慎看他一眼淡淡道:“区区薄名不值一提你先起来叙话。” “唯!” 王麻子应声爬起身子又摆出一脸奉承笑意的看着他静听训示却只见他面色不冷不淡难以揣摩只得暗骂中小心翼翼的疑惑道:“不知将军方才唤停小人有何指示?” “这还用问?!” 不等秦慎作答曹进抢先喝道:“今上曾有严诏禁赏奴婢贩卖女子此等大事难道你还不知?若是知晓又为何明知故犯你真当天下再无王法?!” 王麻子被他一顿猛喝吓了一个哆嗦却只是脸上挤满难看的讨好笑容偷偷朝秦慎打量暗暗揣测。 然而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征兆无奈下微加猜测忍着心中肉痛谄笑道:“这些女子是小人从近十个郡收集而来倒也有些美貌若是将军不嫌弃不妨挑几个喜欢之人领回府中。” 语毕偷眼一瞧却只见他先前沉如水的面庞此刻变得一脸鄙夷的盯着自己不由心惊胆颤。 “你想贿赂我?”秦慎将他打量片刻后讥诮反问说不尽的各种意味。 王麻子打了个寒颤脸色青白一片嗫喏难言心中却暗骂不止:天下处处皆是如此你这不是明显的公报私仇又是甚么?! 而看着对方的反应秦慎也是犹豫以及无奈至极。 他有抓捕之责却无审问之权就算将对方当街打死也是自己越俎代庖失职尚且不说肯定还要被卢芳以及王睦借机发难到时真的就是麻烦不断。 而如果将对方抓捕下狱那所有的事情就更加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只是如此僵持难免反被人瞧出端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秦慎猛一狠心冷声道:“今日且放过你至于这些女子就由我全部带走!” “不可!” 听到这话王麻子一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害怕的失声阻止接着又惶恐的连连告罪。 无论如何他决不能任由对方将这些女子带走。 这些人是他花费了月余时间从各地收罗而来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心血以及翻身之作若是就这样临近家门反而被劫他将失去所有尚且不说恐怕还要遭到…… 想到这里他更是打了个冷颤。 可眼下之事也让他极为头疼而讨饶一番却见对方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拿眼冷冷的瞧着自己不由脸色犹豫的变了数变最后还是嚅喏的小声恳请道:“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秦慎闻言眉头一皱一板一眼道:“乾坤郎朗又有何话不能当面对人言?莫非你还想贿赂我?” “绝非如此!” 王麻子赶紧否认旋即咧嘴挤出一丝干笑道:“还请将军移步听小人一述便知。” 秦慎坐在马背犹豫片刻还是容色放缓的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王麻子连忙弓身引着他来到一个稍显僻静之处环顾四周见并无异状这才满含畏怯的看他一眼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轻声道:“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今上严禁私赠奴婢之事民间并无太多遵从而……” 说着偷瞧一眼见他面色不冷不淡的没有发怒之色这才稍显安心的续道:“而民间私贩人口亦是常有之事再者将军来云中日短可能有些事情尚不清楚此事并非如将军所想那般简单为免将军惹祸上身小人这才冒昧斗胆提醒一句还请将军勿要责怪小人。” 言罢满含期盼的望着秦慎心道只要是个聪明人自然就会明白其中之意难道他还要纠缠不放? 而对方的反应也没让他失望只见秦慎面色变了数变一再犹豫。 王麻子心中顿时一松然而下一秒却陡然让他懵了过去—— “啪!” 秦慎猛然拾掌狠狠抽上王麻子脸颊接着一手揪住衣领一手再反将狠狠甩了过来伴随着啪啪掌声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好呀!你竟敢羞辱本人更辱骂今上真是目无法纪……” 懵过去的不只是王麻子更有围观众人其中尤以瞿寒等人为甚。 在他们的印象中秦慎似乎从来都不是这样容易暴怒之人是以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正反抽了十余记耳光直把王麻子甩得牙齿脱落、满嘴淌血的晕头转向这才收手看着原地跌跌撞撞愈倒不倒的对方喝道:“此人侮辱今上将他双手双腿尽皆打折!” 曹进刚醒神过来闻言又是一愣不过手下却是毫不迟疑的大力一摆立刻便有兵卒冲上前去从腰间拔出长剑以剑鞘狠狠砸向王麻子膝盖手肘…… 伴随着“唔啊”含糊不清的惨嚎王麻子顿时软倒于地来回翻滚。 众人看着面沉如水的秦慎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直觉将军今日似乎很不对劲。 秦慎盯着地上翻滚不断的王麻子默立片刻昂首望望天色回身走近几人语气飘忽不定道:“该到换防时辰了吧?” 几人点了点头曹进小心问道:“这些女子如何安置?” “还烦瞿兄与薛玉领兵将众人先带回东门等候换防。”秦慎微一沉吟对瞿寒言道待他点头答应回首淡淡看了曹进一眼:“你与我先回大营。” 曹进一愣旋即马上点了点头却又欲言又止而此时秦慎已经翻身上马于是也就闭口不言。 “把头!” 只等他似乎刚要离去那些被驱赶到一旁的打手便立刻鬼哭神嚎的扑到不断翻滚口中含糊痛吟的王麻子身旁悲呼不绝。 秦慎回首皱眉看了一眼正要打马离去此时前方街道拐角处伴随着嘚嘚蹄音忽然奔出数十骑人马放眼望去只看那领头之人的威风气势—— 不是王睦又是何人? 秦慎眼睑一缩来不及更多思索的毫不迟疑取下长弓回身便是一箭—— 痛吟戛然而止。 “辱骂今上杀无赦!”厉喝中秦慎再次取箭朝其他打手毫不留情的射杀而去。 正文 第100章 长街对峙 当他射出第一箭时除了长街尽头传来的蹄音四周刹时寂静一片。 所有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着被箭羽透咽而过钉在雪地的王麻子心神也不由自主的被他那间或的痉挛牵引着一起一伏…… 然后喝声传来。 巡逻分队被爆喝惊醒纷纷拿眼看向曹进等人见他们已经丝毫不做犹豫的开始取弓于是亦连忙取弓端弩射杀。 众打手此时亦醒了过来然而面对兵卒实在难以生出反抗之心只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声惨嚎狼奔鼠窜的想要寻那藏身之处。 机灵之人朝那群女子奔去希望能够逃入其中躲过一劫。 秦慎面色沉冷的策马专挑那些四散不易下手之人射杀不到片刻只待王睦赶到此处勒马停住留给他的已经只剩下遍地狼藉。 为数不多的围观百姓目睹此状脸色煞白更有甚者已是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这还是第一次纯粹为了私利而杀人!秦慎扫眼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默默收弓马侧心下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但是至少他真的很无奈。 本来他的计划是将王麻子打得口不能言腿不能行便暂时放过对方只待稍后出城混入下一队换防兵卒再入城行那刺杀之事如此也能更好的将自己完全撇清。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王睦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唉!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秦慎暗叹长气收敛心神朝面色铁青正在打量满地尸体的王睦看了眼驱马上前抱拳道:“末将见过王执法还请执法恕末将有军务在身不能全礼。” 王睦仿若未闻只是面容冷漠阴鸷的盯着满地尸体片晌过后始收回目光阴森的盯向他桀桀笑道:“秦将军真是好手段!” “执法此言何意?请恕末将难以明白。”秦慎的语气不冷不淡。 “你不明白?”王睦却就如听到天下最匪夷所思的笑话般仰天呵然怪笑两声旋又猛然看向他两眼射出厉芒道:“天下间难道还有比你更明白之人?!” 面对质询秦慎面静如水耸肩轻淡道:“末将委实不知还请执法明示。” “好!”王睦暴声冷喝“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顿了顿压住满腔怒火逼视道:“此人乃一起要案关键之人而此案亦与你有关如此说你是否明白?” “执法此言无头无脑末将还是难以明白。”秦慎面色依旧平淡如水。 言罢又打断他的即将发作肃声道:“执法身为天子近臣执掌绣衣代天子行事当知今上曾严诏天下不得私赏奴婢而此人置若罔闻尚且不说更是贩卖人口卑职前来阻止此人非但不听反讥今上政令难出长安更是口吐狂言侮辱今上如是种种末将心念今上将其射杀又有何不可?” 说着看了那群女子一眼回首面带疑惑道:“执法如此包庇此等人我方才听那人说贩卖人口乃有人主使莫非便是执法?” 王睦闻言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还未再言只听他又叹了口气道:“若真如此末将少不得要劝执法两句执法深受皇恩还得多为今上考虑若是连执法尚且对上令置若罔闻那天下就真的再也无人奉诏。” 言罢竟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唏嘘感叹不已的模样。 看着对方这副装腔作势甚至反咬一口的态度王睦纵然心中怒不可遏却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无可奈何当下只是冷笑连连的暗思对策。 本来以他的打算只需等王麻子回城后指证对方确实是当日在云中与其斗殴之人那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秦慎加以拘捕审问到时严刑拷打之下他不信对方还能如此刻般嘴硬如铁。 然而如今王麻子已死而当初的那个村落也是空空荡荡渺无人烟人证既无那么—— 唯有以对方故意杀人灭口之罪加以拘捕! 秦慎自说完后便一直紧盯王睦动静见他面色几番变幻犹豫不决及至最后眼中寒芒一闪心知不妙时连忙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至于执法为何说此人与末将有关以及末将究竟所犯何事我确实一头雾水毫不知情而执法亦从不明言……” 说着拱手朝向长安方位满面正气的慨然道:“末将自问从军以来上报皇恩下抗匈奴并无做过半分亏心之事但若执法能举出一件末将失职之罪末将便是自缚双手送与执法又有何妨?!” 言罢微微一顿脸色陡然转沉的逼视于他语气亦是转厉道:“若是执法想不问缘由便抓捕末将却也并非那般容易!” 说完厉声喝道:“鸣镝!” 有兵卒得令后毫不迟疑的立刻将手中鸣镝射向空中。 伴随着“啾”的一声尖锐啸音王睦的脸色变了数变最后更是难看之极而方才心中坚定的信念也变得开始动摇起来。 他很明白的对方的意思那就是要抓捕可以但总要找个必抓不可的理由可是此事…… 换做数月之前对方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之人无须任何缘由便也可以随抓随杀然而如今对方名声在外又岂能像以前般对待? 而对方此刻的强硬态度更是明确的警告他如果非要强行抓捕对方不惜拼个鱼死网破亦要予以坚决对抗。 他忽然有点理解了昨日卢芳的所有感受。 而秦慎自然确实亦是此种想法当初之所以同意来云中无非就是因为王睦的到来让他发现想在乱世求存手下若无兵权根本难以自保但窦义对他有恩在先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在武泉发展。 至于此刻心中所想则是王睦如果真要动手抓捕他便大不了带领众人杀出城去学那流民来个占山为王又有何不可? 至于才收拢不到一月的兵卒究竟是否会听他的号令值此紧要关头他也根本来不及细想但有一点他必须要做那就是必要的虚张声势不可或缺。 就在两人默然对峙之际附近巡逻的一队骑兵率先赶至看到眼前状况微微一愣旋即马不停蹄的默默加入到秦慎身后取弓端弩剑拔弩张。 寒街一片肃杀气氛。 放晴的天空不知何时也变得灰蒙蒙的一片暗沉下来。 围观的人群正悄然缓步朝远处遁去准备离开此地而先前微微张开的门扉窗户亦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紧闭起来。 满街只剩下互相对峙的两队兵卒还有挤在原地眼带恐惧瑟瑟发抖的数十女子。 陆续又有骑兵赶至愕然片刻加入其中。 王睦左右为难其实他根本还未曾下令抓捕如今却反被对方逼入绝境。 秦慎好整以暇他自问来汉代后并无做过半分有愧于心之事就连犯错都几乎没有如果一定要说一件无非也就是方才射杀王麻子等人。 然而那又如何贩卖人口本就不为律法所容及后又被他扣上侮辱王莽的帽子而当时两人所言究竟是何如今亦只有他知晓因此他自认万无一失胜券在握。 “秦将军这是要造反不成?”王睦终是开口盯着他的阴森话语中全是诘问之意。 “造反?” 秦慎状若不解的反问一句接着无所谓的淡然耸肩看他片刻猛地提高音量以让更多人听到的奋然道:“今日云中无数百姓亲眼目睹我秦慎若是最终当真造反亦是被执法逼反!” 王睦闻言呆了一呆再看向他时眼中渐渐射出复杂神色。 秦慎知道他的内心正挣扎徘徊于究竟逼反与否的权衡利弊之中不给他更多思索时间的再次道:“执法虽说你绣衣直指手眼通天恐怕却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王睦面色再变少倾过后却又冷然望向他身后举弓端弩的一众兵卒质疑道:“你等皆为我大新兵卒莫非亦要随他作反不成?” 众兵卒神色一顿瞟眼互看间变得稍显犹豫起来而手中指向对方的强弓劲弩亦微微倾斜了些。 “锵!” 曹进猛拔长剑高举喝道:“王执法包庇人贩针对将军此乃有目共睹之事我等当忠心护将但有二心者军法从事!” 众人心中一凛的再次端正手中弓弩神色肃穆不敢再作他想。 见此情形王睦哼然冷笑几声不无讥诮道:“秦将军当真是治军有方竟将国之兵卒打造得与私兵一般无二倒真教本使另眼相看。” 秦慎不能苟同的摇了摇头否道:“护将周全乃兵卒之责就如末将忠心事主但有发现对今上政令视若无睹者立杀无赦以示惩戒而执法却这般言语相讥倒教末将真是怀疑执法此刻如此待我当真是另有居心。” 见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暗示自己乃人贩幕后主使王睦心中好笑好气之余更有种拿他毫无办法的无所适从之感而一时亦再难找到突破之处。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街角传来蹄音。 一骑奔来。 骑士来到两人近前勒马停住这才惊觉气氛似乎不对不由诧异中呆愣下来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出言。 “何事?”王睦侧首皱眉看向他。 来人醒转连忙跳下马背恭声礼道:“小人拜见王执法秦将军奉卢使君之命小人来请秦将军前往太守府议事。” 正文 第101章 一波又起 禀报完毕却见两人尽皆仿若未闻般闭口不言甚至就连扫眼一瞧都懒得欠奉半分顿时进退失据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中城还真是小! 在这种诡异的僵持气氛下过了片刻秦慎暗叹一句对视中终是开口的淡然相询道:“执法何意?” “秦将军尽管自去便是又与我何干?”王睦亦是不冷不淡的回应接着再无他言。 秦慎了解的淡淡一笑心知对方两相权衡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强行缉拿不过心中仍觉几分不放心的稍做思索沉声喝道:“薛玉。” “属下在!” “本将令你率一什兵卒将这些女子护送至城外军营!曹进!” “属下在!” “今日城内多有不平本将令你速回军营整肃队伍火速赶往城中维持秩序。” 待两人分别应下秦慎再看向瞿寒道:“瞿主薄你不妨率余者与我一同前往太守府待我禀明使君再做定夺。” 王睦面无表情的静然看完他发号施令又将他盯视片刻讥诮道:“秦将军真是好大威风如此兴师动众不知者恐怕还以为大战将临。” 忽略掉他的冷嘲热讽秦慎无所谓的洒然耸肩一笑扫眼遍地狼藉道:“执法亦是看到此刻城中不甚太平而卑职身兼巡城维护治安之重责可容不得半点大意。” 言罢朝他微一拱手正要离去又似突然想起何事般身形一顿再看向他道:“对了!执法若是还想继续纠缠末将倒也无妨不过此种寄希望于找人污蔑之下流手段也就罢了并无半分用处尚且不论还平白玷辱执法名声。” 闻听此言王睦刚借着台阶捋平些的怒火顿时又被撩起爆发前连忙强自压下咬紧牙关铁青着脸默不作声。 秦慎若有若无的再深看他一眼径直打马离去。 “速将陈七给我找来!”身后传来王睦怒不可遏的低喝。 拐过长街瞿寒朝身后张望一眼策马贴过来些许淡淡道:“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秦慎望着前方怔怔的失神片刻始叹了口气无奈道:“若不如此我真担心王睦会趁我落单之际直接将我拿下。” “你……”瞿寒闻言脱口就要问出心中疑问却又强自打住看他一眼转而担忧的道:“此去面见卢芳他是否又会生出别样事端?” 秦慎自己都不清楚地摇了摇头默然片刻忽而扭头道:“你说我等去占山为王如何?” 说完对上他刹时愕然至极的反应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长舒一口闷气道:“方才曾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想就此杀出城去再不管最终结果究竟如何。瞿兄我真的很厌倦这种每日里周旋在提防算计的日子。” 瞿寒目泛同情的将他注目片刻轻声道:“其实你无需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说出来或许我等亦能为你分担一二。” “有些事情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言清又如何讲诉?” 秦慎无奈的言罢看着他的张口欲言抢先续道:“再则有些事情纵然再过痛苦亦该独自承受默默忍受就如瞿兄不亦是如此?” 瞿寒闻言神色顿了一顿不复言语。 百余骑就这样默默前行中来到太守府门前每个人都装满了心事哪怕是最低级的士卒也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 穿过数道门廊来到书房外管事让他留在门口自己则入内通传。 秦慎忽然生出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书房历来就是秘密之所在而他与卢芳既无半分交情又无任何秘密对方要与自己谈什么呢? 思索的片刻管事已出来告知他可以进去。 谢过对方秦慎暗暗深吸一口长气平息心中不自禁的猛然忐忑急跳径直踏入书房。 前行的短短瞬息偷瞥今日坐在书案后的卢芳横看竖看都与平常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或许心中有事比平时的精神更要委顿些许。 但秦慎还是从他的眼中窥出了几许端倪今日的对方眼中投射出一种冷若冰霜却锋利无比的寒光。 卢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行礼完毕始淡淡道:“秦定胡请坐。” 这是从未有过的称呼秦慎有过那么一刹的失神连忙恭声应诺在他左下首的席位坐下心中不禁暗忖:如此生分冷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卢芳没有立刻向他问话而是目光投往窗外乌云渐起的天地片刻后漫不经心的道:“秦定胡今日在城内截住一批人贩?” “诺!” “如何处置?” 秦慎闻言心念电转暗忖单凭这话对方恐怕只知最初发生之事而对及后过程或许并不知情这般做想时嘴中恭声回道:“末将将人贩尽皆射杀女子已暂时安置军营。” 卢芳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箭矢般的往他射去仿若洞悉一切般的将他打量好一会点了点头却又忽然道:“秦定胡知否王执法这是第几次前来云中?” 听着这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简直莫名其妙的问题秦慎的心没由来的猛地一颤不确定的老实答道:“据末将听闻所知似乎是第二次。” “诺!第二次。”卢芳点头予以肯定旋又问道:“秦定胡又可知他为何而来云中?” “似乎是为了缉拿要犯。”秦慎再次模棱两可的回答接着冲他淡然一笑仿若自己都觉得滑稽般补道:“此次更将末将错认成疑犯且直至此刻依旧仍未释疑对末将诸多猜忌。” 卢芳闻言定睛看着他唇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而难以言表的笑意“诺!王执法还因此而在武泉询问于我。” 这话甚么意思?为何要在武泉询问于他? 秦慎心中一怔茫然的朝他看去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其余任何表情更无任何言语。 卢芳眼睛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着皮肉不动的声音就似从牙缝间迸射出来般沉缓道:“秦定胡或许不知数月前王执法前来云中抓捕要犯我亦在其中。” 听到这话秦慎依旧还是那副茫然之色然而心中则是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直至这一瞬间他才明白以前还是将对方看得太轻。 或许此刻的卢芳才是真正的卢芳收起所有伪装变得再无任何隐藏锋芒毕露而又老奸巨猾的卢芳。 是啊!一郡之首会懂得利用散播各种谣言来提升自己名望而又屹立不倒之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秦慎心中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无比奥恼自责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生出一种置身险境如履薄冰的感觉。 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言之凿凿还是在以言语试探自己的反应。 对方究竟是数月前见过自己并深有印象还是从自己与王执法的各种行为中察觉出些许蛛丝马迹而加以推论然后此刻来套取自己? 心念电转之际卢芳的话语再次传入耳内:“天使驾临本郡身为一郡之首又怎能不亲去迎接拜见?” 秦慎倏地感到自己处在了绝对的劣势。 先前所有的猜测此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无论对方此话究竟是真是假凭着对方的身份只需前去与王睦随便肯定一句自己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末将不知使君对我言及这些话语究竟何意。” 秦慎与其对视的脸上还是那般茫然甚至变得更为不解以及深深疑惑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表情而眼中更尽是简单、纯粹以及无限坦然。 然而此刻他那惊涛骇浪的心中所想则是—— 是否需要再故技重施将对方也就这样直接解决在书房? 正文 第102章 终输半筹 “弓箭在手的秦定胡无可匹敌却不知长剑在手的秦定胡又是如何?” 当秦慎脑海中闪过那个念头之时耳内又传来了紧盯着自己的卢芳那极富跳跃性又极具杀伤力的森冷话语。 然后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刹他听到对方身后阴暗处的屏风后传来细不可查的短促呼吸声立时明白过来在屏风后肯定还藏有贴身保护的死士。 只因对方难以把握自己是否会立下杀手心情蓦地紧张下才导致了这轻微的呼吸浑浊。 而虽然动静很细很轻但难逃他聪敏的耳目。 他顿时再提不起任何杀机甚至生出一种只能任人宰割的颓败感。 “使君谬赞!使君当知末将箭技尚有夸大成分又何谈搏击之剑术?”秦慎收起满面的茫然之色平静回道对视中目光依旧还是那般纯净。 卢芳收回目光仰望屋梁哈哈大笑显然心情极其畅快先前因心事重重而略显佝偻的身躯似乎也挺直了不少最后就似变了个人般浑身充满了生机活力。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胜券在握的神态。 看着对方今日实在太过反常的一言一行秦慎根本无从揣测此言此态究竟何意而这种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亦让他莫名的感觉后脊发凉。 卢芳笑了一阵却又猛地止住笑意再盯向他眼中闪烁出几丝狎弄之色似笑非笑道:“能将燕蓟楚贺击败之人依我看剑术亦属不凡秦定胡以为然否?” 他竟连这件事情也早已知晓?! 秦慎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被对方一丝丝的无情摧垮或许再要不了多久他就真的只能成为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这是他决不能容许之事!而对方竟然并未将所有事情公诸于众反将自己召至书房难道又不是另有所求? 秦慎立刻摆出一副诧异的神色然后道:“没想到末将渔阳任性之举竟也传到了云中。” 卢芳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就似猫戏老鼠般静待他如何解释。 “方才使君之言末将听懂了些却亦有些实在难以理解完全摸不着头脑。”秦慎目光坦然而表情略带疑惑的说完叹了口气续道:“或许末将数日来的恣意妄为让使君感到不快但今日末将之所以射杀王麻子实乃全为使君做想。” 言罢顿了一顿微微倾身状若极为关切对方的神秘道:“或许使君尚不知他究竟对末将说了甚么?” 听到这话卢芳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但还是被他捕捉到眼中闪过的刹那失神。 秦慎顿时心中大定。 卢芳定睛看着他不发一言只是片刻过后就似陷入沉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案几伴随着清脆细微的“咚咚”之声然后他似乎听到屏风后有人悄悄离去的动静。 秦慎暗松一口长气面上却状若浑然不知与之对视。 “他与你说了何话?”卢芳率先打破沉寂。 “面对末将盘问王麻子为求自保竟污蔑使君乃贩卖人口幕后主使。”秦慎语出惊人的言罢不待对方过多反应续道:“而就在片刻之后王执法竟又突然赶至。” 说着就似自己都觉滑稽般的呵呵一笑避开这个话题转谈其他道:“或许使君亦早有发现王执法看似对末将穷追不舍平日里相交甚笃末将虽对此不胜其烦可执法总是乐此不彼而一次不经意间执法更是颇为感慨的对末将谈及使君。” 卢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又有一丝狐疑似乎猜到了谈话的内容却又没法子捕捉到他这话背后究竟是何含义。 “执法对末将言及当今天下局势颇多感慨之余论及当今各郡各县对待长安之态度及后更言及使君身为郡守却私设赌坊贩卖人口暗铸兵器……”秦慎也不再卖关子的将麾下近月来打探到的所有似真似假的消息全盘托出添油加醋的讲述一遍。 反正在他想来这种事情对方绝对不会去和王睦对质就如自己亦不会去和王睦询问数月前卢芳究竟是否在城门看到自己一样。 听完讲诉卢芳不动声色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想到王睦在武泉以及昨日明里暗里的暗示又有点深信不疑。 “执法对末将言及此事时不禁质疑使君难道是要作反不成?可又苦无证据不免长吁短叹。” 秦慎趁热打铁的再进一步说完这才转回正题解释道:“是以当末将看到执法前来担心他就此缉拿对方进而屈打成招对使君不利故而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 至此不再言语心中却总算有了几分挽回颓势的感觉。 以他看来两人在王睦跟前都属于需要半遮半掩之人每个人都可以对强加到自己头上的各种“污蔑”予以否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一些不干不净害怕被人穷根究底。 而于当今形势来说但有几分头脑之人就会知道如今的新莽或许可以称之为大厦将倾但身为捧着饭碗之人却绝对还未达到另起炉灶之时。 如果卢芳决意如此纵然天下或许会因他的打破僵局而引得众人纷纷效之提前进入纷乱但他亦同样会成为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反之他就必须继续蛰伏而蛰伏的前提则不外乎是必须保持对长安的恭顺。 而恭顺之余还需要不让朝堂察觉出他的异心。 这个异心可以子虚乌有也可以证据确凿究竟如何全在朝堂的一念之间。 而一个上百人的动乱都能在短短数月发展到万余人想来早就让王莽对当今各郡各县的推诿塞责感到深深不满相信他并不介意将各种子虚乌有化为证据确凿以便换上自认的心腹之人。 秦慎暗舒一口长气如今两人可以说是互有把柄虽然这种把柄不一定真实但使用起来同样有效。 “秦将军有心了!”卢芳从短暂的沉默中醒来淡淡言罢神态忽又回复到刚才那副老朽的样子。 秦慎立刻不敢当的回道:“为使君排忧解难乃末将应尽之责。” 卢芳意味深长的将他盯视一眼叹了口气不胜唏嘘感慨的道:“没想到一个无赖竟也敢随意攀咬一郡之首。” 自动忽略掉对方话中的暗含它意秦慎浑若不觉的笑了笑道:“人为了生存又有何事不敢做出?末将对他的行为倒有几分理解。” 或许是并未想到他会如此作答卢芳闻言默然片刻又语含几分怪责道:“只是秦将军如此在城内任杀任夺未免亦显得太过漠视律法而就如在家中一般随意吧?” 秦慎不能认同的摇了摇头否道:“今上严禁私自贩卖赠送奴婢而王麻子竟置若罔闻面对查问更污蔑使君如此行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警示众人而至于当街射杀亦属不得已之举还望使君勿以为怪。” 卢芳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幽幽的叹息一声转而道:“那些女子秦将军又准备如何处置?” 对此秦慎抛出早就预备好的答案毫不犹豫的答道:“卑职暂时将众人安排在城外大营只待数日后身子恢复过来卑职便会赠与路资放返归家。” “秦将军倒是钱财丰厚。” 卢芳莫名感慨一句旋即大有深意的看向他道:“听闻秦将军昨日下重注购买自胜赚得倒是不少。” 听到这话秦慎深知今日想完全不付出就全身而退恐怕并非易事心中暗骂的立刻回道:“末将正想就此事禀告使君末将见使君这段日子以来为了来年防备匈奴之事寝食难安而末将能力有限却有心无力难得此次稍有收获有心将此钱财捐献云中亦算末将为云中略尽绵薄之力。” “难得子毅有此心思。”卢芳很满意他此刻反应的微一颔首却又叹了口气道:“自昨日之后如今城门校尉空缺而城内匪盗基本绝迹依我看子毅不妨转任城门校尉如何?” “这……似乎不妥吧?” 秦慎犹豫着言罢对上他投来的不悦目光立刻解释道:“若是柳校尉甫一受伤便被替换军内将士又该如何看待使君与末将?末将受几句绯言绯语倒也罢了只是使君难免会被众将士误解而令其心寒只道使君心性薄凉而有所怨怪到时离心离德亦有可能。” “子毅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卢芳先是点头表示赞同旋又颇为苦恼的看着他道:“只是城门向来为城池重中之重如此长久空缺亦是不妥而旁人我又不甚放心那亦子毅看来又该如何是好?” 言罢目光并不撤去的只是探询的紧盯着他。 对方的意思以及背后的目的秦慎自然心知肚明可形势以及职位高低就是如此他又能奈若何? 因此面对询问他也只能状若思索的将对方祖宗问候很多遍后无奈的猛一狠心道:“如今冬日无事使君大可先找他人暂时顶替若是冬日过后柳校尉仍未康复卑职立刻转领如何?” 至此卢芳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唉!终究还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秦慎再次生出一种颓然之感无心再在此处多留半刻的趁机告退离去。 正文 第103章 群雌粥粥 出到太守府外曹进已领着营地剩余的三百五十骑等候在此加上先前同来的百余人马四百余骑将太守府前的街道挤占了近半但除了马鼻咻咻又显得格外安静肃穆。 所有人尽皆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竟需要如此严阵以待不由内心忐忑。 同样太守府守卫亦被这种阵仗吓坏立刻加派人手尚且不说还匆忙进去向卢芳禀报府外的反常情况。 此乃两人心照不宣之事卢芳并未现身府前。 见到秦慎终于踏出府门曹进焦急的面色缓了一缓迎上前见礼后待他翻身上马靠近小声道:“将军结果如何?” “你领人负责巡城其余人随我回营。”秦慎淡淡回道。 “啊?”曹进闻言一愣似乎很想不明白为何弄出如此大阵仗却又草草收兵的诧异道:“就这样?” 对他的反应秦慎自然很为不满皱了皱眉诘问道:“那你想怎样?当真造反不成?” “这!嘿没有将军命令俺自然是不敢。”曹进讪讪一笑也知此处并非谈话地方的忍住满腹疑惑大声道:“属下领命!” 言罢驱马离去从队伍中分派巡城人手。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秦慎忽然觉得纵然前路面临再多苦难无奈至少如今的他似乎不再先前般孤独。 目送曹进领兵而去瞿寒策马上来并骑而立的靠近身旁。 “王睦呢?”秦慎双腿轻夹马腹中扬手一挥领着剩余之人踩动“嘚嘚”马蹄朝营地踏去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瞿寒亦是没有侧首相看目视前方小声道:“据报先前不久刚从青楼中找回盯梢之人此刻恐怕正在发泄胸中怒火吧?” “青楼?”秦慎微感诧异的沉吟一声接着莫可名状的叹了口气不复言语。 寒风扫过长街马蹄踏破沉寂。 四周屋舍内的民众听到街上的动静纷纷推开些许门窗好奇的打量这近月来难得一见的尚算壮观的巡骑队伍。 天空渐渐密布的浮云仿若被阳光灼出道道裂痕般透出缕缕光芒照射大地将整个古城披上一层金黄的彩衣景色煞是美妙奇特。 然而秦慎却实在无心欣赏反被头顶掠过的一群怪鸟那凄厉的叫声惹得烦躁莫名。 今日的一连串变故让他短时间内委实有些难以消化虽然暂时平息掉王睦的蠢蠢欲动可接踵而至的卢芳却又给了他狠狠一击。 想起在后世之时每日里兴高采烈的出门心中惦记的无非也就是家中父母的热菜热饭以及千叮万嘱而回到家中则是看看球赛打打lol之类又何需担心这些杂七杂八之事? 更无须说什么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是否有命归家。 可是在这个时代不仅需要担心无法归家还要时刻小心各种阴谋算计提防祸从天降而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唯有努力使自己成为最强再或依附强者而努力生存。 两相境遇的对比让他一阵心烦意乱感慨万千。 不就是五百轻骑有必要如此迫不及待? 而相较于五百轻骑卢芳的另一个信息的透露对他而言则不啻于晴天霹雳。 无论对方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他觉得很有必要将其消除在无声之中至少也要让对方有口难言再或说出来亦无人相信。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默默思索片晌却毫无结果只得暂时甩掉这个令人烦恼至极的包袱再转回先前之事。 五百轻骑! 如今双方约定了大致日期卢芳应该不会再妄生事端了吧?秦慎暗地幽幽一叹收回心绪举目一看发现已经来到城门通道近前然后猝不及防的被眼前之事吓了一跳—— 一具尸体陡然从城门外正中处垂落下来悬在半空左右摆动与封柏的头颅遥相呼应情形诡异至极。 于此同时王睦蓦地从城门一侧闪出目无表情的向他瞧来。 大白天的吓鬼呢?! 止不住的暗诽中秦慎无奈地驱马慢奔上前翻下马背见礼后接着看一眼犹在微微摆动的遍体鳞伤的尸体淡淡道:“执法真是好雅兴。” “得亏秦将军不久前提醒我才知自己太过仁慈是以便行这邯郸学步之举以此告诫众人莫要真以为我王某乃易与之辈。” 见他面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心神毫无波动而面色也早已恢复到惯有的狠厉无情模样秦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默然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执法倘若我就此归隐山林你又是否愿意不再如此刻般无缘无故的纠缠于我?” 说完将无动于衷的对方注目少倾表示了解的点头道:“诺!似执法这般执着之人又怎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 接着无趣的笑了一笑洒然中带点懒洋洋的道:“你爱作甚便作甚吧!卑职先行告辞。” 言罢也不待他过多反应翻身上马径直离去。 甫一回道大营抛掉诸般烦心事又马不停蹄的往安置那些女子的营房踏去。 而尚未进入屋内便听到里面传出各种叽喳喧闹之音。 立在门口顿足片刻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这才发现不只薛玉在此如诗如画亦兴致勃勃的在安顿诸位女子此刻见他归来欣喜不已的口中唤着“官人”迎上前来拥着他进入屋内。 而随着他的到来先前群雌粥粥的屋内瞬间也安静下来。 薛玉见状顿时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闷气不堪其扰而又无可奈何的面色也变得一脸轻松写意。 对于他的狠厉无情方才寒街中诸女可谓是有目共睹当下尽皆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纷纷拿眼畏惧地看向他。 秦慎心中苦笑的轻咳一声步到前方位置摆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面容温声道:“诸位娘子无须这般额……” 说着打量诸女见众人还是那般模样心忖我和她们说这些干嘛? 于是也不再解释安抚开门见山道:“方才我已前去和使君就你等之事商议一番使君亦极其同情诸位遭遇责令我将诸位暂时安置此处待你等身子好转之后便赠与路资放返归家是故诸位无须太多忧虑这几日便安心留在此处休养身子待到身子好转就各自归家去吧。” 诸女闻言刹时面现喜色可才高兴了不到半刻却又愁眉苦脸的面面相看。 其中一位胆子稍大些的女子欲言又止的犹豫一会站出来娇怯怯道:“将军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我等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够自行返乡?” 秦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之前他亦有过考虑以当今世道而言让一个女子只身上路无异于是将对方从狼口送入虎穴只是面对如此种种他亦是毫无办法。 在此时此刻他手中唯一能够动用之人无非就是麾下五百轻骑。 而他们乃是一支军队却并非是谁的私人保镖都有职责在身尚且不说任何调动亦需虎符兵令之类因此想要兵卒护送回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有了一个女子引起话题下面霎时如炸开了锅般叽叽喳喳讨论不断有喜笑颜开之人亦有默然不语两行清泪之人更多的则是哭哭啼啼抱头痛诉之人什么自身被卖、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诸如此类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简直乱成一团。 如诗如画见状心有戚戚赶紧过去劝慰只是数十名女子就算两人分身有术恐怕亦是忙不过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子看来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样! 本就杂事缠身的秦慎看着下面这台乱糟糟的大戏头疼不已拿眼看向瞿寒见他也正无奈地瞧向自己不由相视苦笑。 “好了好了……”秦慎见情形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连忙温言细语的出声劝阻。 然而诸女心潮起伏正在兴头之上又如何能听他的劝慰?恐怕就连他到底说了什么都没听清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互相讨论亦或哭诉。 “够了!” 平地一声惊雷满场顿时鸦雀无声诸女惊恐中纷纷循声看去。 瞧着梨花带雨中又是一副娇怯模样看向自己的众多女子秦慎不知该哭该笑的放缓神色安抚道:“你等无须如此急躁嗯……” 微一沉吟斟酌道:“我看不妨这样此处空置房舍极多诸位暂时尽管安心住下便是至于有家可归之人大可去城中托人捎信回家让家人来接而至于无家可归之人若是你等愿意留下倒也可以留在军中帮着烹饪膳食以及为军中兄弟缝补衣裳之类。” 说着顿了一顿续道:“当然如是种种并无半分酬劳。只能让诸位有个安定之所保你饱暖管你平安你等不妨商议一番若有那愿意之人明日报知给瞿兄便可。” 言罢朝着瞿寒伸手一指若是再让他应付这些女子他真怕自己会疯掉。 诸女愣神片刻旋又沸腾起来秦慎见状连忙拔腿就走再也无暇顾及已经被诸女团团围住手足无措的瞿寒。 正文 第104章 两全其美 日子在这种看似平静的状态下过了两日乌云密布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漫漫细雪。 得益于与卢芳的约定日期秦慎无须再每日里随同巡逻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对小白加以各种训练。 或许是狼的天性再或它的优良基因总之小白极其聪明任何指令只需三五遍就可牢记于心让他指挥如臂。 这样的结果自然让他倍感欣慰因此训练起来也更是劲头十足乐此不彼的恨不能将自己毕生之学全部教给它才好如此它就能完全取代自己让自己可以洒然脱身而出。 当然这是不可能之事。 不过一人一狼的互动取乐多少亦让他忘记了些满腹忧愁。 帐内温暖如春。 秦慎托掌待小白将手中用以嘉奖的小肉块叼入嘴内大口咀嚼反手爱怜地抚上它柔软的小脑袋。 “吧嗒~吧嗒~” 不到片刻小白便吞掉生肉舔着嘴唇可怜巴巴又有点期盼地仰头望向他。 你还果真是狼吞虎咽!秦慎会心一笑伸手拿起案牍上平常用来练字的毛笔跑向远处。 无需任何命令只用一个眼神微微示意小白立刻朝毛笔落地处撒欢地奔了过去然后正要叼取时却又忽然停下动作露出警觉的神色做侧耳倾听状。 秦慎微微挪动身子摆正身形。 须臾帐外有细微的“咯吱”足音从远处传来。 “咚!咚!”伴随着沉重地跺脚声帘外传来曹进对这鬼天气表达不满的含糊骂骂咧咧。 小白收回支耳的动作叼起毛笔不紧不慢地回到秦慎身旁将笔放入他手中后含住奖赏的肉块放在身前却并不急着吞食只是那样趴伏着望向门口。 一阵寒风袭来瞿寒曹进等人鱼贯而入。 “嗨!还是将军此处更为暖和这有无娘们照顾就是不一样!” 甫一踏入帐内曹进还未坐下便是感慨万千然后抖了抖身子搓着双手挑了个最靠近暖炉的位置不请自坐就如在家中般随便洒意更是丝毫不顾忌坐姿是否不雅。 几人无奈地相视着摇头哂笑不已纷纷入座。 秦慎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家阿茹娜难道就不是娘们?” “她?”曹进就似自己都难相信的讶然看向他自嘲道:“她对俺又怎会如如诗如画待将军般上心?早早起身就去那些女子歇息之处尚且不说连暖炉都未给俺准备一个唉……” 叹息中苦恼地摇头晃脑半真半假的哀怨道:“不瞒将军俺如今睡觉都害怕她半夜将俺刺死……嘬嘬嘬小白狗来陪你曹叔玩耍一番!” 小白就似失神般的无动于衷竟是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嘿!”曹进顿时不满意了皱眉佯斥道:“这小白狗还真是高……高……高……” 说着一时想不起那词般地挠着头看向秦慎正要开口相询时又恍然的一拍脑门:“高冷!嘿!小白狗莫非你看阿茹娜对俺不冷不淡却也跟着狗眼看人低?” “它是狼!”秦慎终是没忍住的纠正一句。 曹进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无所谓道:“这狼与狗又有何区别?还不尽皆一样!反倒是娘们就大为不同同为娘们为何就有阿茹娜这般又有如诗如画这般……” 秦慎白他一眼就此彻底放弃屡纠不改的狼犬之称。 而对于他与阿茹娜之事则更是毫无办法。 毕竟一家人一家事对方两人私底下的生活究竟怎样他也所知甚少更不便探听当下只能打断对方牢骚满腹的喋喋不休想出自认最好的办法宽慰道:“生个孩子就好了。” 曹进一愣中停了下来脸上渐渐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挠头道:“等以后安定下来再说吧。” 如今局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慎暗地一叹甩掉勾起的烦恼扫眼几人道:“你等此刻来莫非有事?” 听到这话几人的面面相看却又不作回答之际曹进不耐烦的一叹大咧咧道:“俺来说吧!其实也就是关于那些女子之事当日尚在城内时俺就想提醒将军将这些女子带回营中委实不妥可你当时正正……正在气头之上俺也就不再言语你看现在各种问题显露了吧!” 接着目光投向朱三道:“就连朱三这种老实细心之人都大感穷于应付更何况如俺这般粗俗之人你看此刻本该由朱三巡城可薛玉忙不迭的将他取代跑去巡城去了……啧啧……” 满目戏弄的啧啧感叹几声续道:“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宁愿巡城都不愿管束那些女子将军可想而知俺们有多痛苦当真是……” 说着又抓头挠腮的思索起来终于想起的总结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哟!学识见涨不少!”秦慎调侃着睨他一眼在他沾沾自喜的眉飞色舞中思索片刻看向几人询问道:“那依你等所见如今又该如何处置?” 这下几人又是面面相觑起来。 见到这幅光景秦慎自然也知他们并无办法而对他自己来说这两日也是有苦自知。 当日经过瞿寒的统计除了极少数几人捎信回去等待来接余者尽皆愿意留在军中其实这也不难想象若非贫寒孤苦无依之人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而身入秦慎军中又非为妓只需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能得到温饱安宁于这食不果腹以至流民四起的世道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就苦了秦慎等人毕竟身为女子事情似乎总要多上那么些许。 可这些女子又并非兵卒也就不能以普通的军法去约束众人再则诸女尽皆刚经历过一场大劫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也实在不便加以凶狠的言语威胁恐吓。 而相较于此更夸张的则是她们在被勾起无限兴致的如诗如画带领下这两日闲暇之时还会去城内捡……哦领回一些同样孤苦无依之人以至如今又多了十余女子。 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秦慎也明里暗里的叮嘱两女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可对兴致盎然的如诗如画来说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唉! 这可如何是好?秦慎暗地苦恼一叹。 “其实我倒是有个建议就是不知合适与否?”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默然旁观的瞿寒忽然开口。 秦慎一怔醒神看向他道:“瞿兄请讲。” “秦兄不妨将她们组织起来。”瞿寒直言不讳言罢接着道:“我听说如诗如画颇通弓马骑射而阿茹娜更是草原女子不妨将她们组织起来交给三人加以约束训练如此倒可省去许多麻烦。” “成军?” 秦慎沉吟片刻其实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于这个时代而言未免格格不入是以从未透露过这个意向此刻听到对方提起遂将心中疑问抛出道:“这样是否太过突兀?” 瞿寒淡淡一笑微一摇头道:“并不会先且不论后母辛光是如今草原之上亦有一位须卜居次云曾领兵征战四方不过如今身陷长安罢了。” “你认识她?”秦慎诧然发声。 后母辛本名妇好中国第一位古代女将军他后世之时还去殷墟参观过妇好墓是以此刻听到也不觉丝毫稀奇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及到那位女子微一愣神明白过来倒是吃了一惊。 瞿寒亦是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微加思索明白他所指后耸肩道:“并不认识不过听说而已只是……” 说着疑惑地看向他道:“秦兄莫非认识她?” “呵呵……”秦慎笑着掩饰过去解释道:“我亦不过听说过而已。” 瞿寒将他深看一眼然后接着先前的话题道:“亦并非成军秦兄并无组军之权又谈何成军?不过是让如诗如画将众人约束起来加以训练一则不会再乱生是非二则让众人学会些弓马骑射本领于此世道亦多几分自保能力实乃两全之策。” 秦慎颔首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的道:“诺!就依瞿兄所言对外则言称乃如诗如画之女侍卫。” 接着看向曹进吩咐道:“你去城中找军库主事以报损形式领些枪剑弓弩以及盔甲出来然后趁着冬日无事挑些兵卒辅助如诗如画教众人弓马骑射也免得她们四处乱跑。” 见终于能够甩掉这个令人头疼的包袱几人脸上顿时尽是欢欣之色对他的命令如闻仙音般立即实施起来兴高采烈的各自分配着任务告退离帐而去。 唉!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 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秦慎暗自一叹甩掉纷杂的心绪准备前去找如诗如画交待一番。 而见他朝外踏去小白亦立刻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紧随身后。 该如何叮嘱她俩呢?默想中秦慎刚掀起帐帘还未踏出脚步毫无防备的就差点与迎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 一名女子惊叫着退后两步发现是他后歉然一笑接着轻拍胸口缓了片刻福礼道:“奴见过将军方才奴回营之时营外有人让奴将此绢布交与将军。” 秦慎伸手接过递来的绢布待她离去后狐疑的慢慢展开只见上书—— “请将军移步城东五里处一叙别情。” 正文 第105章 雪林遇袭 一叙别情? 秦慎满腹疑惑的左右翻看绢布发现除了这看似苍劲又似娟秀的十余字外再无任何其他可以查找的线索。 是谁呢? 我在这世上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而能叙别情之人就更是少之又少谁会邀我? 莫非是宗浩?嗯这倒有可能。 那吴汉呢?兄长来这找我大可光明正大的前来军营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吧? 或者窦义?他来云中不愿被卢芳发觉这般隐藏邀约倒是极有可能。 再或是顾惜玉? 啧!没想到才两三日不见这小妮子就忍不住芳心荡漾的相邀见面而且居然还会玩些野外约会的小浪漫!啧啧! 想到这里秦慎的心莫名的忽然感到一阵小小兴奋。 浮想联翩之余更是不自禁的将绢布凑到鼻下轻轻一嗅却并没有那种熟悉的幽香不由皱了皱眉又左右顾盼一番发现周围并没人注意到自己的闷骚举动这才稍觉心安的将绢布若无其事地纳入怀内。 不管是谁他都觉得很有必要去见上一面。 而城东五里或许是个很泛指的方向但在云中城内却是人尽皆知之处每到春夏秋季更是云中所谓的文人骚客必定前往之所在。 那处有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在这稍显广袤无垠的云中城周边难免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而觉得分外景色怡人。 自从不知何时有人在那建了凉亭之后更是惹得游人纷纷踏足。 而刚抵云中不久曹进就曾邀约几人前去游览过一番只是依着他的看法其实也是平平无奇毫无特别之处。 不过若说幽会那处的僻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总之无论如何他觉得前去会见脑海中这数几中的随便一个都不便再喊上旁人同往再则此刻曹进等人都有事要忙又怎好去打扰旁人公务? 再则若有旁人在侧又怎好与顾……咳宗……吴兄卿卿我我? 我这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秦慎陡然浑身鸡皮疙瘩的懊恼一拍脑袋定神思索片刻想到那处离军营亦不过几里路程各种心思作祟之下实在不愿惊动更多人决定还是信步前往。 小白紧紧随在身后不愿离去。 一条狼看到也不会乱说什么就当是给它上一堂生动之课吧!如是作想下秦慎也就听之任之的领着小白朝那踏去。 细雪漫漫扑打在脸颊带来阵阵凉意。 这种沁人心脾的刺激让他一扫数日来闷在帐内的各种郁结有种前往郊外活动筋骨放松心情的感觉。 舒畅痛快之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所有烦恼尽皆抛诸脑后。 小白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自由自在而这白茫茫的天地对它来说更是极其新鲜感的存在迈动着短粗的四肢狂奔乱扑尽显心中喜悦之情。 待跑的远了又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眼中流露出渴望期盼之色就似在埋怨他走得太慢。 秦慎会心淡淡一笑捉弄心起俯身捏起一团雪球朝前方远处扔去。 小白见状忙不迭的朝那奔去然而好一阵东寻西嗅又怎能找到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的雪球?迷糊了一阵只得悻悻而归。 一人一狼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之际小树林在望。 漫天碎雪中树林银装素裹冬意绵绵白绿相交让他觉得此刻的景色反倒妙上几分。 收起玩态秦慎领着小白朝前踏去。 步上石桥踏下石阶白雪压顶的凉亭近在眼前然而亭内似乎并没有人不由让他微微皱眉感到疑惑。 此时走在身前的小白忽地顿住脚步露出留意神色。 秦慎心中蓦地涌出不安感觉。 “小白!” 状似不经意的短促轻唤下秦慎遽然俯身揽住小白翻身朝路旁滚去。 几乎同一时刻伴随着“嗖嗖”破空之音十余支箭矢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疾射而出或钉在他方才立足之处或从他上方擦身而过。 所有的一切的来得毫无征兆。 若非生死中历练出来的灵敏触觉此刻他恐怕早已被射成刺猬。 来不及更多思索反应秦慎翻身中下意识的便将手中小白抛向路旁灌木丛同时借着翻滚的一蹬之力亦是纵身扑进树林然后再朝前翻去。 “嗖嗖嗖~” 埋伏之人朝他先前落身之处再射出一轮箭矢。 尚未心叫好险剑风扑面而来。 陡然从白亮的天地来到幽暗的林中秦慎只能隐约看到身前有一人影持剑斜刺而来无力再做翻滚躲避之际就此背靠雪地蹬出双脚重重踢撑在对方腰腹。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弹跌出去立足不稳重重落在灌木丛内。 “锵!” 长剑出鞘之音中秦慎借腰里猛然弹身而起寒光一闪另一名扑来之人溅血倒地。 脚步以及树木刮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秦慎难以凭此猜测究竟多少人伏击自己只是毫不犹豫的朝先前跌落之人踏步疾冲过去趁对方刚踉跄爬起还未立稳脚步长剑掠过对方脖颈让他再次躺落。 迎面再来两人。 秦慎面色沉冷的夷然不惧抢前数步硬闯入两人中间处贴身靠近右侧之人双手持剑狠劈左侧之人项背。 两人惊慌来不及侧身后退时一人已被长剑劈中顿时血花四溅。 此时身后的另一人亦被随着长剑走势而至的手肘猛然击中胸口一阵剧痛中弯下腰身随后便觉脖颈一凉。 短短瞬息战线又被他向前推进丈余。 而值此时刻秦慎深知就如战场厮杀一般唯有进攻绝无退路是以每一剑尽皆狠厉杀招不到片刻又有三人命丧剑下。 然而这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景身前身后依旧还有许多步音和刮擦声传来。 行进中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闷头杀往他这个方向。 树林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 更令他心焦的是林中黯淡不便视物又尽是树木灌丛虽利于自己游走攻击却也难保旁人偷袭。 这般做想时后肩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秦慎一声大喝反手一剑刺入身后灌木丛内听着传来的一声惨叫抽剑屈身冲前数步抬腕架住前面之人随剑势砍来的手臂同时顶膝撞向对方腹部趁着他疼痛弓身之际以剑柄狠狠砸向对方后脖…… “咔擦!” 对方软跌于地。 估摸着时间审时度势相信此刻放箭之人尽皆加入战团的秦慎再不犹豫返身朝中间大道杀去。 剩余之人折返方向朝他追来。 短短数丈路程再势不可挡的连杀两人秦慎终于来到林中道路。 听着身后的沙沙步音倏然顿足回身踢起地上积雪雪沫四溅迷住跟来之人双眼时手中长剑犹若闪电般划过对方身躯。 瑰红的鲜血四散喷溅与飞舞的纷扬雪沫交相辉映化成一道残酷而凄美的奇景。 此时另一踏出密林的刺客瞅准时机趁他刚踏足落地重心依旧未稳之时抢先一剑当胸刺来。 瞧着袭来的剑势秦慎侧身缩肩向后沉去然而终是躲避空间有限一阵透肩微凉立刻传来。 一声闷哼秦慎长剑迅疾挥出划过对方脖颈。 两把剑再次攻至。 危机之下来不及收回长剑的秦慎猛然跌跪雪地避过当胸两剑双手持剑反向大力齐腰横斩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将他溅了一身以致再也分不出身上鲜血哪些是他流出哪些由刺客喷溅。 殷红的血液染上洁白的大地点点朵朵就如绽放的红梅死亡气息弥漫在林间小道。 血性的激发之下所有人一时都杀红了眼睛全然不顾退路。 出剑尽皆杀招的一番疾刺狂击不拘一格的拳脚辅助秦慎陆续再将从林中赶出的数人斩于剑下至此林内似乎再无动静传来。 除了间或的细微呻吟之声四下里一片寂静。 持剑再等候片刻感受着前胸后背的数处疼痛秦慎一阵乏力的再也忍不住跌坐雪地。 是谁? 是谁要置我于死地?竟还不惜用上刺杀的手段! 王睦?再或卢芳? 王睦如果真要谋害自己需要用上这种卑鄙的手段? 而如果卢芳的话倘若他察觉出自己终归难以收服或许真会如瞿寒所言一般既不能用那就只能立杀无赦! 但是前两天刚达成一种默契如今的局势也并未达到非用即杀的时刻按理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 或者是因为我知晓他的秘密对他构成威胁非要杀我灭口不可? 这个解释或许说得通但互有把柄亦无须冒此大险吧? 那究竟是谁呢? 默想一阵毫无结果时他的思绪被一阵“吧嗒~吧嗒~”之音惊醒。 猛然扭头看去只见小白不知何时从灌木丛内钻了出来正凑在一具刺客的尸体旁边贪婪地舔舐着依旧带有几分温热的鲜血。 而那以前一直温善的眼内此刻亦变得冰冷无情闪烁出渗人的阵阵幽蓝寒芒。 “小……”秦慎刚要喝止又陡然停了下来。 它终究是狼! 而既然是狼又怎能丢失狼性? 恢复片刻体力秦慎近两月来首次感受到了寒冷心知这是失血的缘故连忙以剑撑地勉强站起身子上前查探刺客身份。 一无所获。 而他亦深知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匆忙唤上舔了个大饱的小白踉跄离去。 但愿能坚持到走回营地! 正文 第106章 落井下石 秦慎不敢再抄偏僻的近道径直踏往大道方向因为从大道回营安全些许不说或许还能碰到往返军营以及城内的巡城兵卒。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感到沮丧空旷的大道上渺无人烟此时并非巡骑交班之际。 体力随着血液的流淌似乎正在一点点耗尽北方的寒冷让刚流出的鲜血片刻便在衣服上结成薄冰寒冷之意愈来愈浓。 他感觉自己再难坚持到军营。 天意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它总是在你斗志昂扬正要去面对现实的时候又冷不防的给你一个狠狠巴掌。 尽头终于到来!秦慎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小白默默随在他的身后再无先前的兴致勃勃与活蹦乱跳亦步亦趋中似乎多了几分孤傲冷漠之意。 “小!” 秦慎眼泛怜爱的垂首看向它刚喊出一字隐约听到身后似乎有蹄音传来。 以剑驻地支撑着身子缓缓转了过去慢慢挺直腰梁。 小白回首望向后方。 须臾数十骑出现在一人一狼视线。 勒马停在丈余之外王睦一愣后再将满身血迹的他打量几眼嘴含讥诮道:“秦将军这幅模样当真才不愧浴血奋战四字。” “拜你所赐!”秦慎的话语听起来冷而平静就如这严寒而又无风的天地。 “我?”王睦怔了一怔嘴角的嘲弄之意愈发浓郁“倘若我真要捕杀秦将军凭我之身份需要用上这等厮杀手段?而倘若我真要就此捕杀你此刻你只身负伤又何必与你在此多费口舌?” 谁又知你是否喜欢玩些猫捉老鼠的游戏?秦慎心中很是不以为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睦言罢再扫他两眼淡淡道:“秦将军不妨请讲究竟发生何事?” 难道不是他? 秦慎很难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任何端倪此刻听他问起心中一动的强忍着身体的疲倦将事情简略诉说一遍旋即状若无意实则有心的暗暗关注对方的所有反应。 然而观察得来的结果却令人失望。 王睦听完后脸上渐渐露出沉重深思之色随后右手轻轻一扬立即有数骑调转马头脱离队伍朝城东小树林奔去。 “无论如何秦将军皆是我大新之勇猛良将王某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听着他面色阴沉迸出的话语秦慎几可笃定绝不是对方。 因为正如他所言如果真是有心对付自己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但他似乎并无这种意思! 那究竟是谁?似乎只剩卢芳一人。 心中这般做想时身子再难支撑地晃了一晃。 王睦察觉到他这个轻微的动作将他盯视片刻嘴角似笑非笑的半含调侃道:“秦将军似乎力有不支不过王某此处有一剂良药或许能令秦将军再多支撑半刻。” 说完在他狐疑的目光中伸手纳入怀内取出一物托在手心挑眉道:“秦将军可知此为何物?” “圣旨?!”秦慎看着他手中扬起的淡黄卷轴目瞪口呆。 “秦将军果然见多识广竟识得此物!”王睦似赞许似挑衅的看他一眼将圣旨缓缓展开抑扬顿挫中带着几分戏弄的意味念道: “天凤五年冬十月乙未日大新始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千人慎骁勇善战赤胆忠心果敢勇猛以御匈奴朕甚慰之。其加封慎屯骑校尉……” 后面的话秦慎再未听入耳中只是默默的紧盯着他眼中甚至闪烁出无尽怒火。 十月乙未日也就是他回武泉前王莽就已经拟好的旨意由王睦带来武泉没想到对方居然私藏到此刻。 对他充满恨意的目光王睦丝毫不以为意眼中则满含戏谑的与其对视。 “王!” 半晌过去秦慎咬牙切齿的正要迸出王睦二字一顿后又改口幽幽道:“执法!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痛?”王睦疑惑的反问一句看着他愤怒中不无幽怨的目光畅意的呵然笑罢看向他道:“陛下允我临机独断而我心觉秦将军应该在卢芳属下再历练一番如此安排又有何痛?” 秦慎刹时竟无言以对然而心中则是早将对方咒了千百遍。 我的屯骑校尉啊! 瞧着他哑口无言的模样王睦眼中满是恶趣味的再好好欣赏片刻这才面容陡然一肃沉声令道:“留下一骑!” 接着在有绣衣放开马匹之际兜马领着众人策骑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语飘荡天地—— “若你有命活到来年我在京都等你……” 望着对方朝长安方向越奔越远渐渐消失的身影秦慎心头百种滋味不尽言表。 咬牙切齿的感受着愈来愈是虚弱的身子连忙伸指朝远处比了个不堪的手势发泄胸中怒火怨气然后抱上小白爬上对方留下的马匹策马朝军营奔去。 刚到大营门口守卫看到他这副血人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下马背搀着朝营内快步踏去。 尚幸众兵卒亦算见惯战事虽乱不慌的分别通知军内医匠以及禀告诸位相关人等。 “官人!” 医匠尚未抵达闻讯而来的如诗如画俏目哭得红肿不堪的跌跌撞撞闯入帐内。 只待看到他这脸色煞白浑身血迹的模样更是悲不自胜的疾步冲到他身旁跪坐下来想要帮忙却又手足无措的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慎勉力挤出笑容宽慰道:“无妨!都是他人血迹。” 这话出口两人却是哭得更是厉害。 因着劳累和失血的缘故秦慎此刻真的只想清净片刻然而又不好斥责两人正头疼间医匠赶至帐内连忙好言将如诗如画哄开。 此时瞿寒也掀帘而入见到帐内情形后默然立在一旁眼中尽是关切之意。 医匠将他衣服剪开一边察看伤口一边解释道:“将军身上虽有多处创伤不过尽皆不深且避开要害部位此刻虚弱或许是失血过多而天气寒冷之故将军与两位娘子放心只待将血止住修养数日便可无碍。” 秦慎点了点头看向依旧梨花带雨的两人道:“听到未?医匠都言并无大碍你俩就别再这般模样。” 无论何时何地医生的话总是最能起到镇定人心的作用。 如诗如画闻言渐渐止住心慌意乱。 片刻过后两人看着医匠医匠开始熟练替他敷药包扎如画哭意仍未全部散去的半抽噎道:“那……那婢子……婢子去给官人熬些羹汤。” 说完却又身形都未移动半分。只是拿通红的双眼关心而眷恋地望着他。 秦慎自然知晓两人心意而身处温暖的帐内先前的虚弱感似乎也再无那般强烈于是冲她笑了笑柔声道:“等我包扎好再去。” 听到这不无怜爱的话语如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破颜浅笑羞赧的垂首轻轻点了点头。 “何人所为?”瞿寒看了眼帐内之人出言问道。 秦慎叹息着出神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对方将我邀约之城东树林立下杀手根本未曾通报姓名归来时我曾遇到王执法他已派人前去查探或许你亦可领人前去察看一番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王执法?”瞿寒目露疑惑的思索一会看向他道:“会否是王执法派人伏击?” “不是!他……” 秦慎立刻否定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刚说了一字又停了下来眼中闪过恼恨以及无奈的想了想转而道:“若是他有意将我击杀方才归来之时我已有伤在身而又独自一人他大可将我拿下可他并未如此行为。” 瞿寒表示了解和赞同的微一颔首旋又再看向他目带询问的道:“会否是他?” 这个他两人心知肚明。 但真的是他吗? 秦慎也无绝对把握的沉思少倾只得回给瞿寒一个无奈的摇头。 瞿寒自然明白的他意思当下侧首皱眉想了片刻舒了口气:“那我立刻再去查探一番或许真有意外发现。” “记得多带人手!”秦慎点头中小心叮嘱。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瞿寒的身影已是掀帘而出只留下简单而自信的两字—— “不用!” 正文 第107章 扑朔迷离 待医匠包扎完毕秦慎注目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我的伤是否很严重?甚至连下榻的力气都无?” 医匠一愣心道我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 疑惑间对上他的目光瞬间醒悟过来恭声道:“将军身上数处遭受重创失血过多自然再无气力下榻需要好好卧榻静养。” “你医术精湛我记下了你先下去罢。”秦慎眼中射出满意之色。 在两名兵卒的半抬半搀下他被挪至卧房所有看到他这副模样之人都知晓将军这次实在伤得不轻。 当卧室只剩下如诗如画时两人不由对望一眼再看向榻上精神明显好转了些的他皆弄不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秦慎收起先前的病态看向如诗道:“待会曹进回营你让他立刻前来见我。” 如诗应诺下来。 两人虽不知他为何如此但想着官人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当下也不多问的默默将屋内暖炉再烧旺几分为他掖了掖被角心中关切的一步两回头中慢慢踏出屋外分别熬羹汤以及前去等候曹进。 最难消受美人恩!秦慎看着依依不舍中消失的两人身影心感温暖的暗暗一叹思绪又被今日的发生的事牵引过去。 如今只剩下卢芳还有嫌疑那究竟是不是他呢? 还有那该死的王睦竟然私自截留我的任命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八尉之一!几可说一步登天之事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阻止! 还有那个来年长安静待自己又是什么意思?意味着来年会有新的旨意下达? 如此虽好但…… 但是长安如今那母女两人依旧还在他是否又想让她俩指证自己? 难道亦要如对待王麻子那般对待母女二人? 秦慎自觉无论如何似乎也难以对她俩痛下杀手正苦恼的胡思乱相间屋外响起急匆匆的沉重步伐声。 “将军~” 曹进人未至声先达的凄然喊着踏入室内对上他含笑看向自己的炯炯有神目光不由一愣疑惑的回首看向跟进来的如诗:“这是?” 如诗朝两人歉然的行了一礼赧颜道:“婢子见官人似乎有意将事情夸大便对曹司马将官人伤势说得严重了些许。” 秦慎冲她赞许而宽慰的笑了笑让她去外面守着。 “将军!王睦还是卢芳?”只待如诗刚踏出屋外曹进就迫不及待的怒然发问就似恨不得立即去找两人报仇一般。 秦慎示意他稍安勿躁后沉吟道:“并非王睦!至于卢芳我实在也难以判定按说他的嫌疑确实很大但我总觉得又有其矛盾之处唉……” 曹进闻言皱眉思索片刻亦未问做出这些判断的缘由转而道:“将军的伤有无大碍?” “无妨休养几日应该就能大好。”秦慎收敛思绪宽慰一句接着道:“此刻召你前来是希望你趁着城门还未关闭去城内将我遇刺的消息散播出去或许明日就有结果也未可知。” 曹进点了点头“那俺现在就去办。” 言罢雷厉风行的刚转身走了数步却又猛然顿足回转身子看向他道:“将军有否想过或许是柳光那竖子所为呢?” 他? 秦慎怔了一怔若非曹进此刻提醒他还真几乎将这个从未放在眼中之人完全排除在外。 那究竟会否又是他呢? 看到他此刻的反应曹进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接着道:“将军将那竖子去了势几可说是毁了他的一生这种人仇恨之下又有何事不敢做出?” 秦慎郑重的点了点头“诺!那你再派人将他每日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盯住若他确曾有过动作不可能就此无声无息。” “诺!那俺立刻去办!” 待他离去秦慎又各种分析了小会想着想着只觉一阵倦意来袭也来不及等候瞿寒的查探结果便昏昏睡去。 翌日。 城门刚开不久卢芳在数十名侍卫的跟随下前来军营看他而城郊竟发生刺杀军中将领这种事若从表面来看难免让人人自危。 当他甫一踏入满是药味的屋内看到双眼无神脸色就如死鱼般难看的秦慎后不免吓了一跳“子毅!昨日听闻你遇刺身受重伤本想立刻前来看你可城门当时已关没想到你竟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几分。” 秦慎苦笑昨日还想着装得伤势重些没想到到了下半夜直接高烧不止如今倒好也不用再装了。 “多谢使君记挂末将感激不尽。末将亦未料到伤势竟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卢芳看着他叹了口气径直步到塌边坐下发了一会呆双目寒光一闪道:“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白日里行此刺杀之事!” 秦慎强忍着头昏脑涨偷偷看他的言行举止闻言摇头表示不知。 见他似乎并无头绪卢芳思索片刻看向他不确定的小声道:“会否是王执法?昨日他前来知会我将返回长安而你在那时又刚好遇刺如此巧合两者难道毫无半分关系?” “应该不是执法。” 秦慎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昨日我受伤归来时路上曾遇到执法他非但并未趁机缉拿我更还赠我马匹。” “他来找你?所为何事?”卢芳立刻露出警觉的神色。 秦慎苦笑一声无奈的叹道:“还能何事?自然是趁着回京之际再来羞辱末将一番他对我向来颇有偏见使君当是清楚无比。” 卢芳面容放松的默然点了点头再沉思小会猜测道:“那会否又是匪盗所为?近月来城内匪盗在你打击之下几近销声匿迹再无栖身之处难保对方不会伺机报复。” 秦慎闻言一呆陡然发现自己很多没想到的问题都是由旁人提起。 为何会这样?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身体受伤以至精神与注意力不够集中难以顾及到方方面面? 似乎并非如此! 他忽然又想到当初被窦义晋升都伯时的担忧当他身处局内就会变得不识庐山真面目而究其原因也无非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那当自己跳出这个圈子以局外人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一切是否又会有意外收获? 见他默然不语的露出深思模样卢芳只道他心中也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不由恨声道:“这些奸诈凶狠之徒竟敢刺杀将领当真是目无法纪!子毅以后但若再遇到此等人无需捕拿立杀无赦!” 如果真是他所为凭着此刻的演技拿个小金人当真是实至名归。 秦慎瞧着他言语间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怒模样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否道:“应该不是匪盗所为。昨日伏击末将之人似乎极有组织并非乌合之众所能做到而这些匪盗一向独来独往难以那般考虑周全。” “这样……”卢芳不予置否的沉吟片晌低声疑惑的自语道:“那究竟是谁呢?” 秦慎感受着他似乎有点走神的心绪忽地心中一动小声试探道:“使君觉得会否是柳校尉所为?” “他?”卢芳讶然失声中猛然侧首看向他。 秦慎坦然与之对视的苦笑一声“使君亦知末将与柳校尉向来便有罅隙而数日前末将更将对他做出那般之事难保他不会心中仇怨更甚设计伏击末将。” “子毅无需这般做想。” 见他并非有意栽赃陷害卢芳收回目光意兴阑珊的深然长叹一声解释道:“自那日比箭之后柳校尉便卧在榻上不言不语数日来更是粒米未进我担心他为此轻生派了数人每日轮流照看我可在此向你保证绝非是他所为。” 秦慎了解的点了点头眼中射出尽是歉然的目光。 “我并非是责怪子毅那日你未取他性命我便知你是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卢芳反过来宽慰一句看着精神委顿的他默然片刻转而关切道:“子毅这般严重我府中有位医术尚可之医匠稍后我将他派来为你诊治。” 秦慎闻言暗吃一惊又哪敢用他指派的人连忙道:“无需如此麻烦末将不过是失血过多又风寒入体故而如此军中医匠亦是颇通医理方才末将吃了他开的药此刻似乎已有好转趋势想来再有两日便可无事。” 卢芳似乎亦被这些接二连三的烦恼折腾得再无谈兴闻言有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接着就此默默无言的静坐了一会侧首看着两眼似乎都快睁不开的他情绪低落的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身子“子毅你先好好休养云中可还指望着你俩来保片刻太平我就不再打扰你歇息。” 恭声送走卢芳秦慎看着他萧瑟离去的背影陷入深思。 从对方方才的言行举止来看完全没有作伪成分。 而他对柳光的保证只要随便加以验证就可得知真假那如果真不是他俩?又还会是谁? 所有事情似乎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正失神间伴随着一阵匆乱的细微步音暗香袭来。 正文 第108章 异想天开 才两三日不见此刻的顾惜玉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俏脸不见半点血色而往日流光溢彩的美眸亦是黯淡无神。 “慎郎!” 在他的注目中顾惜玉双眼红肿满是关切的轻唤着挨到榻边坐下探手抚上他滚烫的额前吃惊的凄咽道:“还发热了。” 言罢满面彷徨无助泪珠再次在眼眶蕴结一副垂泪欲滴的惨痛模样。 于她们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或许并不懂得炎症的道理亦知普通刀剑之伤或许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伴随而来的高热不退若是得不到控制唯一的结果只有慢慢被病痛折磨直至死去。 对她总是昵语相称秦慎虽感无奈不过也是毫无办法而此刻面对她真诚的关切和痛心更是无心计较这些当下心中感动的宽慰道:“没事歇息几天就会好转。” “怎会没事哩?”顾惜玉垂首楚然的轻声说着收回手掌接着道:“慎郎身为军伍之人难道还不知……” 说着又觉这话甚是不祥的顿了一顿苦声道:“又何必说些这样的话来宽慰惜玉。” 秦慎微微一叹看向她柔声道:“我何须骗你我亦稍微懂得些许医理已让如诗如画照方熬药只要稍后吃下想来便会见好。” “当真?”顾惜玉几分惊喜几分怀疑的蓦然侧首相看就似要辨明他这话究竟似真似假一般。 秦慎点了点头予以肯定岔开这个话题道:“顾……” 话刚出口却又猛地觉得对方都自己关心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再在一个称呼上让人难过一顿转口道:“惜——” “官人!”如诗捧着药碗与如画踏了进来愁容惨淡没什么心思的冲顾惜玉微一致意边走边道:“该吃药了。” “让惜玉来吧。”顾惜玉轻声说着伸出纤纤玉手并没有让开位置的意思。 感受着三人片刻僵持间的微妙气氛秦慎昏昏沉沉的脑袋更觉一阵发疼强忍着酸软乏力的身子一边撑手起身一边苦笑道:“我还未到不能动弹的时刻还是我自己来罢。” 如画与顾惜玉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坐以睡枕靠在他身后。 伸手接过一脸悻然之色的如诗递来的药碗秦慎以汤匙轻轻搅着仍是滚烫的汤药片刻后不经意的瞟了眼怔怔间似乎有些失神的顾惜玉忽然轻声道:“城门悬挂的那具尸体是你的杰作吧?” 顾惜玉陡然惊醒看向他道:“慎郎为何会如此做想?” 见到她这般反应秦慎心中更是确定无疑淡淡一笑道:“若非是你故意为之我实在难以想象对方身为绣衣为何却会大白天的弃公事于不顾跑去青楼寻花问柳。” 顾惜玉欲言又止的顿了一顿神情并无半分得色的幽幽一叹:“惜玉就知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慎郎不过就如那日所言无论慎郎告知惜玉与否惜玉都会竭力相助慎郎。” “多谢!” 秦慎轻而郑重的道了两字就此默然小会忽又道:“难道你就不怕因此而惹怒执法?” 顾惜玉闻言似有似无地斜他一眼垂首轻轻叹道:“世间男子大皆眷恋青楼又有几人能如慎郎这般对青楼畏之如虎因此这又与惜玉何干?执法难道还会因此而责怪惜玉?” 对她暗含怨怼的话语秦慎只若未觉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思索片刻沉吟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就是你……” 说着却又叹了口气“罢了!总之上次之事多谢你便是。” “慎郎是否想问惜玉为何如此笃定执法会对你不利?”顾惜玉看着他的半吐半吞代他将问题讲了出来不等他表示与否接着解释道:“其实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之事而那日在车中慎郎亦言执法错将你当成疑犯因此惜玉才有此猜测判断。” 秦慎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不过自己与执法的矛盾真有这么明显? 疑惑间蓦地似乎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反问道:“只是我虽不知王执法派人盯梢究竟意欲何为但我身正影不斜问心无愧你难道就不怕因此而弄巧成拙?” 顾惜玉闻言怔了一怔旋即垂首歉然道:“惜玉当时心中只是担忧执法为难慎郎倒是未曾思虑更多你……你……” 说着难以为继的眼眶微红一副委屈不尽若人生怜的模样。 “我并非责怪你。”秦慎见状连忙辩解接着好一番软言相劝这才将她重新逗得释然开来。 然而不到片刻顾惜玉却又幽幽一叹自怨自艾道:“可惜此次刺杀之事惜玉却事先毫无半分知情若非慎郎本事了得恐怕早已命丧奸徒之手。” 见她说着又是自责不已的垂泪欲滴秦慎暗叹女人不只是水做的甚至根本就是水的同时笑着宽慰道:“你又如何可能事事预先得知?若是如此那岂非比绣衣还要厉害几分?诺!我现在不亦是平安无事吗?” 顾惜玉闻言终是浅浅一笑似乎不再就此事耿耿于怀。 此后再坐了半刻看着他将药饮下这才依依不舍又有点愁肠满怀的告别离去。 “哼!慎郎慎郎……” 见房门处虽然早已是芳踪全无但他却犹自盯着那处愣神发呆如诗顿时颇为不满的小声嘀咕起来。 秦慎收回思索的心绪看向她状若诧异道:“咦!前两日不还是顾姊姊长顾姊姊短的叫唤吗?怎地此刻又是这般不耐烦模样?” 如诗一急没好气道:“那又怎地相同?她……” “诺!不就一个称呼吗?”秦慎将其打断笑眯眯的有意无意道:“慎郎人人叫得可官人却只有你俩才能称呼难道如此还不好?那要不你俩亦改称慎郎便是。” “当真?”如诗眉梢一喜想了想又偷瞟他一眼状若不屑道:“还是算哩。婢子似乎还是叫官人顺口些。” 秦慎会然于心的淡淡一笑吩咐道:“去将曹进等人唤来。” “诺!官人!”如诗拿声嗲气的回了一句冲他嫣媚一笑拉上如画一起去了却又被耳尖的他听到两人渐渐远去的小声议论:“官人到底甚么意思?” “为何官人每次一听到神色就会显得格外振奋?特别是当你声音娇柔……” 躺在榻上的秦慎不由哑然心道有至于这么明显吗? “如何?”曹进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甫一踏入房内便开口问道。 秦慎摇了摇头思索着沉吟道:“应该不是卢芳或许亦非柳光你派人暗暗打探一番这几日卢芳有否一直遣人照顾柳光如若不假便将我们的人撤回来。” “不是?那还会是谁呢?”曹进顿时搔着头狐疑起来。 秦慎也没什么头绪的叹了口气看向瞿寒道:“瞿兄昨日前去可有意外发现?” 瞿寒耸了耸肩解释道:“昨日当我赶至时林中尸体早已尽皆不见不知究竟是王睦所为还是及后又有刺客前来销毁痕迹。” “这样?”曹进诧异的看向他担忧道:“若是王睦带回查验尚好倘若属于后者那岂非意味着刺客还有后来之人?如此那将军亦非还有危险?” 瞿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这!”曹进一愣刹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向秦慎:“这将军……” 说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言以继不过其意思却清楚无疑: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又何来日日防贼? 几人苦恼的默然相对间瞿寒正要开口秦慎从沉思中醒来抢先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 说着对上几人投来的疑惑目光眼神透亮的缓缓道:“为何数年甚或数十年以来天下乱民纷起而朝堂却无任何能战之人?” “将军此言何意?”曹进闻言顿感莫名其妙。 瞿寒却是沉吟片刻然后目光复杂的看向他道:“秦兄莫非是说有人故意针对朝堂武将下手以至再无可用之人?” 秦慎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是他与卢芳交谈一番后陡然冒出的想法正如他所想那样当他身处局内之时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想不明白但当他跳出局外以局外人的超然眼光再来审视这些事情就会有别样发现。 从古自今无论哪朝哪代多少总有那么几个耳熟能详的战将名留青史。 几可说唯有王莽新朝这段时间独独例外。 当然这或许可以解释为朝代历时太短实在难有战将崛起但这个解释却又并不合理。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为何刘秀能有云台二十八将可新朝之战将却无一例外的全是率领数十万人大败于数千数万人? 抛开各种内在外因的局势不谈在这种冷兵器时代这几乎是很难想象之事。 数十万人除去各种辅兵民夫无论如何也有数万精锐为何面对数千数万乌合之众却一战即溃连一个能稍微打出点名声的战将都无? 总之他觉得其中似乎有些不为外人知的猫腻。 刘秀建立西汉短短数年英雄辈出可为何本该人才济济的长安朝堂却连像样的战将都拿不出手他们都去哪了?难道都死了不成? 没错!或许他们确实都死了! 正文 第109章 十八铁卫 如今的秦慎凡事都喜欢以阴谋论去看待而他身处的圈子又实在太小除却简单的卢芳等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他下手。 王莽此人或许任人唯亲或许刚愎自用再或沽名钓誉…… 但有一点却无可置疑那就是此人有着众多野心家一样的优点或是缺点—— 极重名声。 这从他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开创历史上通过禅让登上皇帝宝座的先河就可看出为了博取名声他可以艰苦朴素也可以让老婆打扮成仆人一样接待客人他甚至可以杀子求名…… 总之他至少都是一个伪君子。 而君子无论真伪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就必须表现出一定的大公无私任人唯贤。 因此历时数年的大战举国却没有出现一个能战之将领这是有点反常的现象也就不能不让秦慎觉得后面是否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加上王睦听闻自己遇伏时的沉重更加深了他的这种猜测。 然而曹进却不这么认为思索片刻道:“将军这个猜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如今朝堂之大司马严尤此生征战无数胜多败少便是骁勇善战之辈可为何又安然无恙呢?” “我等所能看到的以及听到不过是表面究竟背面发生了何事我等又如何得知?” 秦慎不能认同的反驳一番想了想又释然道:“当然作为中低级将领向来只有听命行事最多亦不过是各种建议或许是统领大将军难以做到从谏如流又无能至极故而如此总之这不过是我突发异想的猜测罢了全无根据几位就当个笑话听罢。” 几人默默点了点头一时间依旧沉浸在这个太过大胆的猜想之中。 瞿寒又深思顷刻沉吟道:“其实这种可能亦并非全无可能只是举国将领如此之多若是对方想面面俱到又何如应付得来?而秦兄虽有名声在外难免惹人注目这似乎亦难成为被人针对的理由因为……” 顿了一顿看向他犹豫着还是补道:“因为无论将来局势如何于此刻的你而言是敌是友并未明朗又何须如此迫不及待?” 秦慎高深莫测的淡淡一笑没有立刻回答的只是面上闪过几丝气恼之色。 片刻后始叹了口气嘴角挂上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看向几人道:“如果我说陛下曾有意召我入京就任屯骑校尉你等信否?” “啊?!”曹进诧然的叫了起来看着他难以分辨此话是真是假。 而他这话实在太过突兀瞿寒等人的反应亦是好不到哪去。 秦慎也不再卖关子笑了笑道:“不然你等以为王睦昨日找我何事?无非就是想拿此事来刺激我旨意我昨日都已瞧见当是确凿无疑。” “这!” 几人面面相觑的对视片刻曹进无限痛惜道:“这可是八尉之一啊!将军若是就任屯骑校尉可就是掌管了京城上万精骑这……” 说至气结无处发泄时更是恨声道:“这王睦实在可恶!将军究竟与他有何过节以至他要如此待你?” 这个疑问自然是所有人的疑惑闻言不由拿眼看向他作何解释。 秦慎当然也是极其苦恼的无奈一笑不解道:“我也不知!唉他这人气量狭小虽然后来误会解除不过或许因着我又对他一番冷嘲热讽故而如此吧?” 言罢微微一叹又释然道:“不过该来的总是跑不掉来年相信我等便可直抵长安。” 对几人来说这不啻于一个绝好的大新闻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瞿寒却是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颇为沉重的看向他道:“秦兄觉得卢芳会否知晓这个消息?” “应该不知罢?” 秦慎不能肯定的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道:“王睦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 瞿寒难以完全释怀的微一颔首担忧道:“你我如今皆身处局中形势如何自然清楚无比各地对上令虽然看似遵循但不过都是阳奉阴违便如数年前陛下征调各地兵卒讨伐匈奴无人不是皆为自身打算所派之人大皆老弱之辈如果卢芳此时知晓陛下打算难保不会从中作梗你还需做好其余准备。” “瞿兄所虑不无道理。” 曹进赞同道:“而卢老贼最终若是知晓亦定然不会让将军这等人才从自己属下流失万不得已时说不定还真会铤而走险。” 秦慎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我是否去长安就职又何须经他同意?” 言罢对上几人不解的目光微笑着高深的反问道:“倘若卢芳造反你等觉得还应跟着他一同去死不成?” 几人闻言无不既觉疑惑又觉心头剧震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这话实在太出人意料。 他还真的什么事都敢干!几人渐渐想明白他的大概意图之后不由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感慨。 “诺!开个玩笑而已看你们这样。” 瞧着众人的反应秦慎似真似假的笑了笑点到为止的转而道:“不过你等担忧不无道理因此这个冬季还需对一众兵卒多洗……嗯多灌输有利思想这是我等赖以生存之根本来年若是难以指挥如臂到时恐怕就连想灰溜溜的逃跑都成问题知否?” “有俺老曹在将军但请放心!”从先前的震惊中脱离出来曹进的神色毫无半分畏怯的反而变得亢奋起来。 秦慎心中暗叹眼前这几人是他倚重的靠山不管怎样他也不能将所有事情都瞒着对方以至到最后演变成自己都手忙脚乱因此还需提前先预防几句。 不过目前来看效果似乎还是不错。 完全消化了他的这个想法瞿寒微微一叹“这些都是及后之事而以目前来看无论是谁伏击了秦兄再或是为来年之不可预测打算秦兄似乎都不应该再单独外出而组建随行卫队亦是势在必行之举。” 几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曹进挠头琢磨着道:“这随行侍卫必须得是完全放心之人方可如此……当是武泉一众兄弟无疑不妨就将他们重新召拢……” “不行!”秦慎立刻将其打断沉吟道:“他们有更大用处就这样圈在身旁实属浪费我看不如就从军中挑些出来罢。” “诺。”曹进应了一声旋即问道:“多少较好?” “十八人吧?”秦慎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数字。 “十八?”曹进愣了一愣看向他不确定道:“会否少了些?” 秦慎闻言顿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十八还少?你以为是去出征?到时将他们武装到牙齿任他多少刺客都有来无回。” “武装到牙齿?” 曹进的疑惑中瞿寒淡淡一笑地看了薛玉一眼:“不妨就让薛玉以后负责担任侍卫长罢他虽然少不更事不过还算机灵而万一真有危险凭你与他两人联手恐怕天下亦无几人能够留住。” 秦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状若不满道:“诺!只是我本还以为瞿兄会毛遂自荐。” “我?”瞿寒一脸诧异难得的心情大好笑侃道:“瞿某怎么说亦算你之授业恩师就算我有心如此难道你竟真敢同意?” 几人闻言哄笑中再言谈几句让他好好歇息后各忙公事去了。 唉!人总是会变的! 看着日渐开朗的瞿寒离去的背影秦慎莫名感叹。 正文 第110章 使君有请 天下间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卢芳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京中先前的调令。 秦慎自然知晓这绝非是自己几人有意透露而是对这些外郡封疆大吏来说又有谁没在京都安排几个人手打听消息? 自他遇刺第二天来探视过后卢芳就再没来过。 但对方不时以关切伤情的理由遣人前来探察所有动静的举动还是被他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不过有了先前的预防对方自然查不出任何问题更何况他也确实并无异动。 而顾惜玉则时不时的前来看望一番不过每次都被如诗如画防贼般的伺候一侧两人倒也再无任何暧昧发生。 这种情况让他舒了一口大气却也又觉得少了几分乐趣。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相安无事暗里波涛汹涌的状态下过去了十余日他的伤情也大为好转伤口渐渐结疤。 只是为了避免与卢芳见面带来的更多麻烦他也干脆装作伤病未愈的样子每日里躲在大营逗狼取乐一心只想就此平静的度过这个冬季静待来年到来。 这日瞿寒巡城回来径直来到大帐找到他面色沉重道:“据闻陛下来年春季将要发兵攻打益州这对我等来说似乎并不算个太好消息。” “他又要征夷?”秦慎放过正在训练的小白扭头诧异的看向他。 自从众人知晓来年或许要去长安就职后渐渐将关注的重心转移到了京城的各种消息是以对瞿寒张口就是政事丝毫不觉奇怪反倒是王莽的征伐之心让他惊异莫名。 得到瞿寒的再次默认秦慎侧首思索片刻嘴角溢出几丝不可意味的笑意感慨道:“国事都成这般模样陛下的雄才伟略倒是丝毫不见减少只是……” 说着看向他道:“为何你觉得这并非算个好消息?” 瞿寒大有怪他明知故问的不满看他一眼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这才叹了口气:“这难道不是明摆之事?益州是何地方?山多路窄夷民只需往山中一躲兵卒又能奈若何?我担心万一到时征伐不利而你又刚好应召入京难保陛下不会换你前去!” “这……”秦慎沉吟片刻不能置同的道:“世人皆知我擅长骑兵作战陛下该不至于昏聩到派我前去那等地方罢?” 瞿寒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当今陛下……” 说着就似不忍卒言又或不便再言的深然长叹不耐烦道:“当今陛下之想法又岂是我等所能凭空猜测?究竟如何谁又知道?” 看来王莽的习性还真是天下皆知! 秦慎心中暗暗好笑的感叹一句微笑着宽慰道:“就如你所言陛下的心思我等又怎能猜测?你就无需为此自寻烦恼。” 瞿寒微一愕然旋即一副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的表情看向他片刻道:“方今天下乱民纷起的局势你自然明了陛下此时迁你入京究竟所为何事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是担心你就此陷入四处征战的困局以致最终名声尽失。” 秦慎闻言默然。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天下乱民纷起被张居正誉为最好管理的百姓竟走上了反抗朝堂的道路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而他倘若为王莽四处镇压叛乱对这些已经对朝堂心生不满的百姓来说无异于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从某一方面而言或许确实会对名声极为不利。 但是事实真这样吗?而现在的他又有选择的权利吗? 秦慎静默片晌淡淡道:“瞿兄未免多虑我身为国之将领就算真有那奉命行事旁人又能因此而怪我甚么?” 瞿寒闻言面色却并无半分好转幽幽叹道:“有时我真觉得去长安未必便是好事。” “这就是你与曹进等人的最大区别。”秦慎呵呵一笑接着舒了口气颇为感慨的道:“就算不去长安那至少也要回武泉无论如何这云中绝非我能再呆之处。” 对于这点瞿寒倒是颔首表示认同。 就在两人默然的片刻帐外有人禀道:“将军!卢使君派人前来面见将军。” 两人心中同时涌起真是不经念叨的荒谬感觉对视中苦笑着无奈地耸了耸肩秦慎道:“让他进来罢。” 来人见礼完毕恭声道:“禀将军!卢使君遣小人来问将军身体是否已然无恙?若是无恙还请将军前往太守府一行。” 两人闻言快速的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秦慎状若不经意道:“你可知使君唤我何事?我也好做准备。” “小人不知。” “诺!你且先去外面候着我去收拾一番立刻便来。”秦慎点了点头平静的吩咐完待对方退下接着看向瞿寒半真半假道:“不会是鸿门宴一般的邀请罢?” 瞿寒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去!纵然你是刘邦他亦无项羽之才!” 言罢却又认真的思索片刻神色一敛道:“不过亦不可丝毫不防你还是带些人前去免得真有个万一到时无人接应。” “要不要再来个摔杯为号?”秦慎开着玩笑站了起来。 瞿寒跟着起身再无半分打趣兴致的叹了口气道:“还是谨慎为好我去替你安排人手。” 半刻钟后秦慎与薛玉领着十八铁卫朝云中城踏去。 这是一众侍卫首次随他出行。 十八人中有四人以前尚在武泉时便跟随在他身旁早已结下深厚的主从之情对他自然忠心耿耿。 而余者十四人则是曹进从军中数百人中严格的挑选下脱颖而出之人由此可见他们亦非平常之辈至于背景也被暗暗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方敢使用。 在如诗如画的刻意装扮以及曹进的有心装备下众人皆去掉了稍显沉重的铠甲和长枪长戟均换上清一色的轻便武士劲装腰插长剑背负长弓马悬盾牌弩机看起来精神抖擞气势森森。 或许是大雪停歇的缘故云中城的街道比起十余日前多了些生气。 秦慎与薛玉并骑而行前后各有九人负责警戒看到这般阵仗路人无不侧目。 众人尚是首次接受这种万众瞩目的眼光兴奋之余紧张反倒更多一些就连薛玉亦不例外毕竟方才经过十余日前的遇刺谁又能保下一次刺杀不会马上来袭? 对此秦慎亦是无奈若非值此危险时刻他也宁愿一人独来独往反倒更为惬意一些。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日夜提防的日子或许需要就此持续很长时间。 微一感慨斜眼瞟了薛玉一眼淡淡道:“无需如此紧张你就当是平常出行便可。” 薛玉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赧颜道:“以前倒不觉得为何此刻看任何人都觉得对方似乎不怀好意一般。” 秦慎笑了笑不再劝他因为这种紧张的情绪无需过多相劝只要多经历几次就会变得习以为常。 相反让他更费心思的则是卢芳此刻召他前去究竟所为何事? 在当前这种形势下两人的每一次见面都透露着不可预料。 然而想了一阵秦慎却思无所得不由心中暗暗一叹无论如何这种看似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恐怕又要告一段落。 正文 第111章 郭后圣通 卢芳早有吩咐管家见到秦慎到来着薛玉以及一众侍卫留在门房立即将他迎往前厅。 众侍卫对望一眼依旧岿坐马背侯在府外。 十余日不见今日的卢芳神采似乎更胜往昔精神奕奕满面欢容往日里稍显紧锁的眉头此刻也是完全舒展。 凭着秦慎扫眼间的猜测或许是因着厅内另外两位来客的缘故。 其中一人年四十许身材颀长颌下留着几缕长须生得倒有几分仙风道骨肤色稍黑颧骨微高一双狭长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朝自己打量看起来有种圆滑的世故之感。 另一人则年约十八眉清目秀鼻梁高挺瘦长的脸庞配以秀气得惊人的黑亮凤眼相貌俊美异常却又英气逼人。 尤其他虽然跪坐却依旧能看出的上半身极佳体型当可判断此人平常极多运动才会显现出如此完美身材予人鹤立鸡群的出众感觉。 潘安宋玉之流亦不过如此吧?! 短短打量瞬间秦慎心中感叹的不便多看上前见礼。 卢芳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三两句表示将他从病痛中召来的歉意寒暄过后欣然道:“子毅我来为你引见一番。” 说着分别请手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真定王这位是大王之外甥郭通郭公子。” 真定王?秦慎的心中微一疑惑时表面毫不迟疑的见礼。 此时对方已是摆手一副愧不敢受的样子苦笑道:“我如今不过庶人罢了君期兄切莫再这般称呼于我徒然惹人笑话。” 而那郭通则是默然的微一拱手回礼然后目中闪出好奇之色细细的将他打量起来。 卢芳重新招呼各人入座。 因着两大首脑的东西昭穆秦慎也就唯有免为其难的坐在代表主家的卢芳下首直面那郭通郭公子的审视目光。 然而他此刻却无心计较满脑子不断萦绕回忆的则是真定王?这称呼似乎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后世他曾在某本书中见过。 冥思苦想之际他猛然忆起了这个名字真定王—— 刘杨! 他瞬间为这个突然冒出的名字感到深深震撼。 真定王刘杨历史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角色在记录无数帝王名臣战将的史书中他的寥寥数次出现亦不过是沾上了外甥女的无限光彩。 他无疑是当世最会投机取巧之人为了保住地位地盘他的成功甚至与吕不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者无非一人送出了自己的姬妾一人送出了自己的外甥女。 就连最后的下场两人都大致相同。 那他此刻来云中做什么?进行千百万次押注中任意一次? 疑惑之际秦慎眼角扫向对面的郭通—— 答案呼之欲出。 郭圣通。 未来的东汉皇后也是历史上唯一被废而得善终的皇后。 此刻再看向她她或许没有摄人心魄的艳容但年纪轻轻的玉面隐含的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之态以及性感的红唇依旧还是散发出一种别样的迷人女性魅力。 我就说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俊美之人! 原来却是个雌儿! 心中这般想着秦慎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丝颇觉滑稽的笑意。 一直在打量他的郭圣通察觉到对方几乎不带任何掩饰的品评目光以及这丝嘲弄的意味秀眉不由微微一蹙忍了忍还是微带怒意的率先道:“我听闻秦将军不只箭技无双剑术更是了得不知可否指点不才一番?” “通儿!不得无礼!”刚刚入座还来不及兴起话题的刘杨闻言一愣旋即沉声呵斥。 卢芳表示无妨的呵呵一笑又解释道:“子毅十余日前遭人伏击此刻仍是有伤在身恐怕难遂郭公子之意。” 而听着对方煞是清澈动听的声音秦慎则暗觉好笑的收回目光心道既然要装男子多少也捏着点嗓子说话吧居然如此不知掩饰。 或许是他表现的太过明显又或许是女性的敏锐第六感总之郭圣通似乎感觉到他的那一丝别样意味脸色一沉可又碍于舅父威严只得忿忿的小声道:“无胆小辈!” 秦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奇怪想法—— 倘若真就此将未来皇后斩杀剑下那随后的历史是否也会跟着改变? 不过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杀女人毕竟并非什么光彩之事调侃一番倒是不错的选择当下含笑看向她道:“郭公子既然似乎听闻过在下那该当知晓在下向来并无普通切磋若你真是有意挑战在下倒也无妨。” 卢芳听着他似真似假的话语脸色微微一变他实在有点看不懂对方。 就如此刻任谁都能瞧出郭圣通不过是在耍小性子罢了而他却有意针对般的欣然应战再联想到以前的前车之鉴连忙接过话题和稀泥道:“玩笑之言玩笑之言。” 秦慎淡淡一笑放过犹自在那愠恼到满脸通红的郭圣通转向卢芳开门见山道:“不知使君召末将前来有何事吩咐?” “并无要事!” 卢芳说着看了刘杨一眼回首道:“就是想问问子毅此刻的草原安全与否?” 秦慎愕然疑惑道:“使君要前往草原?” 卢芳的摇头表否中还未来得及作答刘杨微微一叹无奈道:“其实是我托君期兄相询听闻秦将军在边关从军数月当是对草原了解至极因此想问问秦将军此时之草原可有值得游玩之处以及安全与否?” 啊?! 秦慎的诧异毫不掩饰地写满脸上心忖贫穷果然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这寒冬腊月草原有什么好玩? 片刻过后从惊愕中醒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直言相告道:“回大王当此季节草原实在没甚么稀奇之处白茫茫一片与长城内别无二致若是真想游玩夏秋之际倒还有几分别致至于安全匈奴此时尽皆躲在帐中倒也算安全。” 刘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郭圣通道:“通儿听到否?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是她要去? 秦慎又是一愣旋即不由暗暗摇头还真是个任性妄为之人难怪刘秀都受不了非要废了你不可! 就似要呼应他的暗诽一般郭圣通先是有点厌恶地斜他一眼接着转向刘杨道:“他不过就在边关呆过数月自己都未弄明白草原景色谁又知这话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面对询问担心问而不知被人笑话故而胡言乱语亦未可知。” 听到这话秦慎霎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小妮子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刘杨亦是表情尴尬严厉地瞪视一眼后转而看向他歉然道:“我这外甥口无遮拦秦将军切莫放在心上。” 及至他微笑表示无妨又转向郭圣通语含责怪道:“秦将军乃是名声在外的边关将领又岂会胡言诓你?依我看不如还是就此作罢待来年夏季你再来游玩亦可。” “纵然他未诓我舅父却来诓我!” 郭圣通闻言遽然反驳眼眶也跟着微微红了起来委屈道:“真定离草原不下千里到时你定然又以路途遥远而不太平推诿于我如今云中相距草原不过百里舅父亦不愿成全我吗?” 言罢只是倔强而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杨尽是小女子神态又哪里还有半分男子气概。 瞧着她这幅模样刘杨直觉一阵头疼。 秦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心道难怪女子都喜欢女扮男装这女人穿上男装无论是开心还是生气确实别有一番诱人风味。 然而欣赏不到片刻却又被卢芳一番和稀泥的话惊得呆了一呆—— “既然郭公子执意前往而如今草原亦算安全依我看倒也并非不可不过还需子毅陪同前往那便是万无一失。” “我?!” “他?!” 秦慎与郭圣通两人同时讶然发声看向卢芳。 卢芳反被两人不约而同的反应弄了个一怔接着呵呵笑道:“正是!此处唯有你对草原最为熟悉自然由你随同前去最是恰当莫非你觉得有何不妥?” 秦慎收回目光不动声色道:“倒并非妥与不妥只是末将尚有公职在身实在难以脱身。” “值此冬季又能有何要事?况且来回亦不过两日罢了。” 而那边厢刘杨亦是表示赞同的正在劝说郭圣通甚至开出唯有秦慎陪同前往才放她前去的条件。 秦慎偷偷打量卢芳的神情心中千回百转他这般想要将我支开难道有何图谋? 不过他也确实很有必要再回一趟武泉当下无疑是最好的机会而对方也说得对来回不过两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短短一番计较故作沉吟道:“既然使君有命末将自然无有不从。不过末将只对武泉方向熟悉因此还希望能从武泉出行。” 对此卢芳自然毫无异议而那边郭圣通在刘杨的两种选择下亦是万般无奈的答应下来。 如今木已成舟秦慎也懒得再多废话直接问道:“不知何时出发?” “明日!”郭圣通冷然回道。 秦慎点了点头然后借着需要回去准备的理由见机告退离去。 出到府外十八骑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的细雪中静默等候头顶肩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沫却又如雕像般岿然不动。 碎雪迎面打来秦慎忽地一阵茫然。 刘杨于此寒冬之际来找卢芳究竟所为何事? 若非雪地容易发现踪迹他真的很想今夜摸来太守府探听一番。 正文 第112章 伴美同游 “使君召将军前去商议何事?”出到外城薛玉瞟眼默不作声似乎心事重重的他忍不住心中好奇的出言询问。 秦慎收敛心绪缓缓呼出一口白气目视它渐渐消散在雨雪之中扭头淡淡笑道:“三陪。” “三陪?”薛玉的表情更为疑惑。 秦慎耸了耸肩洒意道:“陪吃陪喝陪玩简称三陪。” 言罢也不管他究竟听懂与否转而道:“派个兄弟去喊曹进回营我有事交待。” 无论如何就算只是离开两天他也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他不能给卢芳任何可乘之机而他亦根本消受不起哪怕一次的失误这会让他瞬间被打回原形。 多了两千年的经验见识让他比任何当世智者贤人都对如今局势看得更为真切对将来之事知道得更为准确。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手下有可用之人的重要性。 哪怕终有一日被逼至无奈的去占山为王他亦要不惜代价的强拉一大批人陪他同去。 这看起来或许有几分卑鄙无耻但在这个时代生存没有这几分小人之心只会变得寸步难行甚至死不瞑目。 大势如此容不得他做其余任何选择。 翌日一早领着十八卫以及数十名女子秦慎来到东门外等候。 出行的队伍最终演变成这般模样他亦有几分无奈。 自昨日如诗如画得知他要离开两天的消息后连忙以他伤病还未完全见好需要照顾的理由半是软磨半是硬泡的苦求同行。 而耐不住两人纠缠又想到留这些女子在营中难免会生出别样事端是以略作思索后也就权当是给她们散心的干脆全部带上。 尚幸经过十余日的训练这些女子虽谈不上控马娴熟但普通骑乘却也并无太大问题这倒让他省心不少。 而此刻能够出去游玩一番众女心情自然大为见好。 等待间欢声笑语莺莺燕燕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连严冬似乎亦因她们的欢笑而消淡几分变得冬去春来。 秦慎却是暗暗苦笑这什么时候都又开始兼上导游的行当。 不多时在十余侍卫的跟随下郭圣通奔出城门出现在众人视线瞬间便将诸女的思绪勾了过去停下嬉闹。 乍眼看去只见“他”身着白色武士劲装寒面如霜中透着一股冷傲之气乌发高束发带飘扬腰插长剑马悬枪弓还真是飒爽英姿俊朗非凡。 好一个白马小将!秦慎暗赞之际差点就要学那大耳备扬鞭喊出:“来者莫非郭公子否?”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在心中一闪而过。 因为他无比清楚哪怕自己发自内心的这样去做对方也绝不会如赵云般来到跟前滚鞍下马拜倒于地高呼:“主公”。 那又何必自讨没趣?! 而事实亦是如此郭圣通来到近前勒马停住冷冷的将他上下打量几眼再扫视一圈不无讥诮道:“以前听闻秦将军威名总觉得如何了得此刻一见却亦不过如此便连行军都不忘带上女子行乐。” 生得再俊俏也不能如此污蔑自己的救命恩人吧?!诸女闻言顿时面现不愉正要出言辩解—— 秦慎无所谓的淡然耸肩却又喟叹道:“似我等男子战场厮杀追求功名利禄所求者何?不就是为了这左拥右抱的及时享乐快意人生?” 说完不等她反应又“咦”的一声“郭公子对此似乎极其不屑与我等凡夫俗子大为不同莫非……” “你却如那龙阳君般喜欢男子?” 看穿一切般的戏谑言罢也不给她发作的机会兀自意气风发地挥手高声叫道:“出发!娘子们。” 诸女见他吃瘪一时倒有了几分解气的快意嬉笑的响应着随在秦慎身后策马朝前踏去空留郭圣通脸色青红一阵的呆愣片刻恨恨地打马跟上。 如画朝后张望几眼倒有几分不忍的贴过来小声道:“官人说那话未免也太伤人哩。” “怎么?你竟为她来责怪官人?” 秦慎一副吃惊的模样片刻又状似看穿她心意般的恍然点头打趣道:“莫非我家如画竟是看上她不成?唉我与她倒有几分交情要不我帮你撮合一番?” 如画闻言轻轻横他一眼羞垂小脑袋细声道:“婢子还是更喜欢官人这样的英雄男子哩。” 这下轮到秦慎大感吃不消了心忖如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胆的同时顾左右而言他的岔开话题道:“咳!你俩与阿茹娜向来交好可知她为何总对曹进不冷不淡?” 见他避而不答如画又是不无幽怨地瞟他一眼这才答道:“婢子不知娜姊从未对婢子透露过。” “不过娜姊曾无意中表露过对爱子的思念很多次婢子与如画亦曾见到她总是独自望向北边发呆想来是因着这个缘故才没更多心思伺候曹司马。” 另一侧的如诗接口解释然后看了眼策马行在前面的阿茹娜低声八卦道:“官人娜姊究竟是如何跟的曹司马?为何婢子从未听说过?” “少打听。”秦慎佯做生气的低斥一句。 如诗连忙缩着脖子吐了吐小舌头脸上却无半分畏惧。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之处秦慎闲着无事又叹了口气道:“阿茹娜所在的部族当初为我等所灭曹进见她有几分姿色就将她纳入私房。” “噢!” 两人恍然地点了点头如诗赞同道:“娜姊确实生得美极当时官人怎么就没想着将她收入私房哩?” 秦慎冷不防间突然听到这话差点没稳住跌落马背还未来得及斥责只见如诗又用怀疑的目光瞅着自己好奇道:“莫非官人亦如那龙……龙……龙阳君般?” 小妮子居然敢拿心中的怨怼来试探我! 秦慎好笑好气的脸色陡然一板斜眼冷笑道:“我看你俩近来缺了管教胆子是越来越大莫非不想再呆在官人身旁?要不要我将你俩送回渔阳?” 相处月余两人早将他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对他的这种威胁早已习以为常根本就不惧怕。 不过这次官人说的却是送回渔阳而不是随便送人倒让两人一时拿捏不住真假连忙慌乱的对视一眼娇怯怯的齐声道:“婢子知错了。” 看到两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秦慎倒是生出几分不忍。 而他其实也更习惯后世的那种平等相处若是真就此将两人吓住而变得处处尽皆小心翼翼只有尊卑反倒缺失很多乐趣于是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苦恼道:“我倒是很想如此不过就是有点舍不得。” 两人闻言不由欣喜的猛然相顾神情刹时又喜孜孜起来。 秦慎微微斜了两人一眼只作不知的忽然道:“反正此刻闲来无事我来与你俩打个赌如何?” “打赌?”两人脸上顿时来了精神的疑惑看向他。 秦慎点了点头老神在在道:“稍后我邀请郭公子上前并骑畅谈她会先骂我‘无耻’然后等待片刻又会假装不情不愿的策马上来你俩信是不信?” “这!”两人对望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慎也不等她们做出选择回首高声笑着邀请道:“郭公子旅途漫漫公子缀在后面与一众侍卫同行又有何乐趣可言?不妨上前同我与诸位娘子取乐一番倒也稍解旅途沉闷。” 郭圣通本就还未从方才的憋屈中解脱出来此刻听到他又来寻自己开心顿时不由更是恼怒交加脸色铁青地盯他好一会这才恨恨地迸出两字:“无耻!” 秦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回首对两人笑道:“看到未?” 见他毫无羞愧的一副自得模样如诗如画在马背掩口吃吃娇笑片刻才缓过来些许如诗不能认同的道:“官人说得如此庸俗便是婢子都忍不住要骂你无耻哩。” “那她等会还要上前来。”秦慎神算子般地摇头晃脑道。 知晓了他的伎俩两人只是表示不信。 自说完那番话后郭圣通就见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在那嬉闹而那人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向自己顿时便起了疑心:前面几人恐怕在讨论自己甚至没什么好话不由又是一阵暗恼。 可他们在说自己什么呢? 按捺不住心中的深深疑惑郭圣通犹豫不决的过了片晌猛一咬牙策马上前。 然后来到近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对着三人瞧来的目光微微一顿不禁怒然道:“秦将军!如此缓慢行进何时才能抵达武泉?!” “噗嗤!” 如诗没忍住的笑出声中秦慎丢给两人一个得意的眼色扬起马鞭高声道:“娘子们!奔起来!” 话音飘荡天地数十骑溅起漫天雪沫朝武泉疾奔而去。 正文 第113章 刁蛮任性 众人快马加鞭于入暮时分终于赶至武泉。 对他的到来窦义自然欣喜至极不过看到他身后的一众莺莺燕燕却又不免暗暗摇头苦笑。 月余以来这子毅难道就在云中忙些此类事情? 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不动声色的吩咐兵卒为众人准备膳食以及安歇之处及后得到秦慎介绍又在大帐内另设一席单独招待两人。 因有旁人在侧窦义与秦慎也就挑些离别之情互吐一番再表达一下对郭圣通到来的不胜欢迎如此已是酒至半酣。 该找个什么由头将她灌倒就此睡上一日呢? 秦慎偷偷留意别具风味的对方见她每次举杯都是浅尝辄止完全不似自己两人般饮得滴酒不剩不由恶作剧的暗暗琢磨。 然而还未等他想出办法郭圣通已是动作潇洒地拱手歉然告罪想要离去。 这如何能行?! 秦慎正要强行挽留可那边窦义却已欣然允诺只得无奈的止住念头。 郭圣通道谢一番然后又询问歇息之处。 窦义正要唤来兵卒领她前去秦慎忽地促狭心起“哈”的一声欣然截断道:“就去我那罢!难得我与郭公子如此意气相投今晚自然是要同处一室好好互诉衷肠一番。” 郭圣通闻言倏地起立怒目而视。 秦慎自然是立刻装出一副吃惊害怕的样子缩着身子怯懦道:“郭郭公子你这是何表情?” 先前的短暂一番交流窦义早已察觉出对方是名女子此刻见到两人的表现也是见怪不怪的只作不知淡笑着唤人前来领着一脸忿然的郭圣通前去住所。 待她走远这才目泛笑意的好奇道:“子毅与她究竟是何关系?” “关系?” 秦慎说着挪正身子解释道:“并无任何关系她是真定刘杨的外甥女刁蛮任性非要于此大雪茫茫之际来看甚么草原连累属下也跟着东奔西跑烦她还来不及又能有何关系?” “真定王刘杨?”窦义沉吟着想了片刻道:“他来云中了?” 秦慎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窦义侧首目露深思的又想了一阵含笑看向他道:“那你此刻来武泉恐怕也并非只是陪她游玩这般简单罢?” “知属下者莫过于都尉也1秦慎心中泛出一股久违的亲切之意毫无正形的笑嘻嘻回道。 窦义为之莞尔起身道:“去书房罢1 翌日大早秦慎在一阵拍门声中醒了过来。 “将军!你快起来!那郭公子此刻要独自一人出关众人就快拦不住啦” “那就让他去呗1听着屋外薛玉的边拍边喊头脑仍未清醒的秦慎只觉一阵不耐烦然而话才刚嘀咕出口不到半刻立即又惊醒过来一咕噜爬起身的失声嚷道:“甚么?1 “郭公子要独自出关”听到询问薛玉连忙又解释一遍。 秦慎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难止心中怨气的恨声叫道:“她脑子有病吗?这大清早的就要出关就算投胎也不用这么着急罢难道她是早产儿做什么都要” 喋喋不休的直至拉开房门这才在薛玉的满脸惊愕中停住叫骂咧嘴提着鞋跟转而询问道:“人呢?” “噢1 薛玉一时间倒是被他的反应以及一连串晦涩的喝骂之词弄得似乎脑袋转不过弯来迷迷糊糊地挠着头片刻才惊道:“在城门那1 快步来到城门近处看到犹自在那和侍卫对峙的郭圣通秦慎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对这种娇惯任性的小娘们还真不能以常人的行为去推测倘若真的就此一人踏出关外最后又迷失在草原那他真的可能也要跟着在草原游荡完这辈子。 小娘皮!真是欠抽打! 恨恨的想罢左右此刻也放下心来干脆不着急地站在后面恶趣味的瞧着怒气冲冲又无可奈何的对方瞧着瞧着还别说—— 这小娘们生气的样子似乎比她不生气的时候还要好看几分。 看来这只要是美女果然是喜怒娇嗔尽养眼动静坐行皆怡人就说这眼前之人吧平时倒是有股冷傲味道可此刻发起怒来这脸气得通红的样子亦有别样一种风情。 感慨间秦慎不自觉的便叉手抱胸捏着下巴细细品评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手臂不由不耐烦的拿手一拨轻斥道:“干嘛?” “将军1 秦慎一愣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却是薛玉正有点幽怨又有点狐疑地瞧着自己。 “哈!瞧我这琢磨对策竟就此失神过去1 秦慎打着哈哈掩饰两句再看去时原来此时郭圣通已经是忍无可忍地拔出长剑局势大有几分一触即发的味道再不加以阻止万一这一根筋真抽起风来又被守卫伤着那他回云中就真的不好交代。 叹了口气又轻咳一声进入状态拿出刚来此处的样子分开众人踏上前去装腔作势道:“究竟发生何事?” 众人闻声见到他后顿时如见救星般长舒一口闷气。 看来不只我一人觉得这小娘皮难缠呢!看着众人如释重负的神情秦慎不由心中暗笑脸上却是皱着个眉一副严肃的模样。 “哟1郭圣通调转身子冷眼瞧向他满是嘲弄道:“秦将军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就此睡死过去1 秦慎丝毫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反问道:“郭公子知否何谓猫冬?” 郭圣通自然没有听过这词再则就算知晓也懒得接他这茬还剑归鞘中冷声道:“还烦秦将军摆出你的威势让这些守卫放我出关1 “no1秦慎怪言怪语的断然拒绝后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今日或许会有大雪绝非出关的好日子。” 郭圣通秀眉紧蹙咬着嘴唇强压着心底的怒火片刻后才讥道:“前日之时秦将军可似乎并非这样言说而是另一番说辞。” “这老天爷之事我又怎能控制?” 秦慎耸了耸肩接着解释道:“倘若大雪不止而我等又刚好在外到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极有可能迷失方向冻死野外纵然你对死毫无畏惧可我还活得津津有味呢。再则” 叹了口气疑惑的看向她道:“郭公子我对你们这些富家公子的思维真弄不明白这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又有何可欣赏之处?” 见他大有出尔反尔之意又言语暗含嘲弄郭圣通脸色变了数变陡然“锵”的一声又拔出长剑怒喝道:“当真不放我出关?” 同一时刻薛玉倏然闪身挡在他身前十八卫也立刻围拢过来。 而郭圣通的侍卫见状亦马上做出戒备的动作。 这都什么事啊! 秦慎苦恼的暗一摇头拨开身前的薛玉半真半假的提议道:“武泉关乃与草原接壤之处你若是真想欣赏大可登上城墙伸头出去便是草原缩头就是关内如此难道不是既得偿所愿又安全无比?” 见他说着还装模作样的伸头比划几下周围守卫没忍住的就是轻声发噱。 而看到他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郭圣通脸色青红变幻一阵然后就似失去所有抵抗之心般的剑尖垂了下去。 她甚至连半分怨恨的心思都再难提起满脸尽是认命般的心如死灰。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但能看到她眼眶内开始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不停打转。 这一刻或许除了瞎子和她自己认为所有人都瞧出了她是个女子! 不知何时闻讯而至的窦义以及如诗如画一众人瞧见这一幕后如诗挤过来踮着脚尖诧异的附耳轻声道:“原来这郭公子竟是女儿身哩。” “哇!你竟然瞧出来了1秦慎无奈之际陡然逮到发泄处的故作夸张回道。 如诗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低声道:“婢子的心思全在官人身上自然不如官人这般一眼就分辨出来1 秦慎刹时本就头疼的脑袋似乎变得更疼起来。 站在一旁的窦义看到他此刻的模样眼中闪出几丝活该的笑意开口道:“郭公子!子毅方才所言不无道理我看你不如就在这军营内欣赏一番罢1 郭圣通仿若未闻的还是那般神态不发一言一动不动。 僵持中秦慎瞧着眼前之人忽然感觉有点读懂了对方而他也实在害怕女人的杀手锏无奈的沉吟道:“诺!既然郭公子执意出关那便去罢1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郭圣通的眼中终于渐渐恢复些许生机然后看向他几近乞求道:“我只想一人前往。” “诺!就我与你同去1秦慎毫不迟疑的点头应允。 薛玉闻言一急阻止道:“将军1 “无妨1秦慎淡淡打断看向她正容道:“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一不能超出关外五里二不能恣意妄为三必须听我之言如何?” 郭圣通默然以对。 “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秦慎将她深看一眼吩咐道:“牵马过来1 正文 第114章 突现险情 在薛玉以及如诗如画等人目带担忧的注视下两人策马踏出关门。 按照秦慎的约定关外五里之地仍属大汉境内若是平常这本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但此时不同以往四处白茫茫一片尚且不说天空还乌压压的似有大雪降临倘若到时碰到暴风雪来临而仍未归返大雪掩盖蹄印不小心迷失方向那就真是大事不妙。 出到关外郭圣通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高冷模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秦慎暗暗松了一口长气。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行出里许当武泉关在阴沉的天空下渐渐不可再见时郭圣通陡然甩鞭催马朝前加速奔去。 看着对方在马匹扬起的飞舞雪沫中越奔越远的身影秦慎一愣这贼婆娘又想干嘛? 心中微一疑惑之际连忙打马追赶着高喊道:“郭公子快停下1 然而郭圣通却仿若未闻般催马更甚。 靠!又被这婆娘耍了!秦慎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只得狠狠打马尽力跟上。 他倒不是担心对方会趁此机会狂奔数十上百里直抵匈奴怀抱。 在长达数百年的汉匈战争中匈奴早在中原百姓心中留下了茹毛饮血残暴至极的印象他相信还没有哪个女人会蠢到如此不知好歹非要去投奔匈奴。 他忧虑的是这茫茫草原若对方一个人不慎走丢而又毫无半分野外生存能力那就只剩唯死一途。 可惜他的马匹比起郭圣通的良驹实在相差甚远紧紧追赶中对方的身影最终还是不免渐渐消失在目视范围内。 该死!秦慎暗骂一声心急如焚的循着蹄印朝前赶去。 天见可怜在追出七八里后对方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他视线。 秦慎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快速赶上来到数丈以内正要破口喝骂以发泄胸中的无尽愤懑却又被她此刻的反应惹得将满口斥责重新咽了回去。 郭圣通立在齐膝深的雪地对他的到来仿若毫无所察。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两眼似专注又似失神的呆望着远处一身银白的狐裘下就似融入了雪白的世界又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孑然独立。 她是孤独而无奈的!就如在关内一般秦慎瞬间就读懂了她。 她所有的看似刁蛮任性恣意而为不过是一种情绪无处发泄下的变相抗争她的看似高傲冷漠刻薄无情亦不过是万般无奈下的一种自我保护。 作为一个十八上下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早已嫁为人妇更甚者孩子都或许有了那么一两个然而她呢? 她只能待字闺中等待舅父某一天终于找到合适的押注对象然后将她当做筹码般全部押上。 对自己的人生她毫无半分抵抗能力。 或许她与刘秀曾度过看似快乐的十余载但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刘秀迫不得已的虚与委蛇? 毕竟在刘秀心底最爱的永远都是阴丽华。 再或者就算刘秀对她有过真心但是任何感情和政治扯上关系又还是单纯的感情? 秦慎忽然有点讨厌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一览无余如果没有这种先知先觉他可以肆意的痛骂对方呵责对方而不会如此刻般还要去承担一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同情。 两人的默然中不知过了多久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了碎碎雪花。 秦慎微微一叹轻声道:“郭公子是时候该回营了。” 郭圣通无动于衷。 秦萧皱了皱眉再次道:“郭” “好美1只等他喊出一个字郭圣通忽然开口轻轻感叹道。 美!从来都是境由心生。 在当初云中死里逃生之际他看到四处的古木幽幽鸟语花香溪流潺潺亦曾有过这般感受而那些景色却也不过是寻常易见之景。 此刻听到她的感慨秦慎深有体会的微微一笑附和道:“确实很美!不过这却并非草原最美之际郭公子难道没听说过敕勒歌?” “敕勒歌?”郭圣通狐疑的缓缓回过头来。 难道敕勒歌不是这个时代之前的民歌?秦慎恨不得给自己心绪放松下的口无遮拦狠狠抽上一嘴巴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的淡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顿了一顿感慨的续道:“草原的景色要说最美还是当属夏季以后若是郭公子有闲大可于那时再来草原一览不过此刻大雪似有降临意味我俩还是快回营罢。” “天苍苍野茫茫”郭圣通目露迷蒙之色的品味两遍看向他道:“你会再陪我来?” 姑奶奶我可伺候不起你! 秦慎心叫要命的这般想着催促道:“郭公子大雪马上降临若是再不回去到时蹄印被大雪所掩而又视线全无我俩可就要迷失方向能否见到明年的太阳还是两许之事更别提甚么欣赏夏季美景走罢1 对他的避而不答郭圣通丝毫不以为意就似这话本就是有口无心一般而对他的催促这次也是极其温顺的点了点头转身朝马匹走去。 这小妮子能这么听话秦慎当真是松了口大气。 此时身后隐隐传来轰隆蹄音。 是薛玉等人不放心自己寻来了吗?秦慎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然而什么都看不到。 蹄音越来越近。 顷刻当策骑而来的大队人马渐渐出现在视线中秦慎看清来人装束时不由一愣随之大惊回首破口大喝:“快跑1 郭圣通刚爬上马背听到喝声懵懵懂懂的朝他疑惑瞧来。 而在喊出那一声的同时秦慎已经策马前奔到她的马后毫不犹豫的就是一鞭子狠狠抽上她的座下马臀。 “嘶” 伴随着一声嘶鸣郭圣通的马匹猛然扬起前蹄朝前窜去将她冷不防的差点颠落马背。 “秦慎!你” 郭圣通惊怒交加的破口大骂下也终于发现了身后的不对劲连忙闭嘴加紧催马朝前奔去。 正文 第115章 暂得脱身 大队匈奴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策马狂奔中秦慎心中成千上万个疑惑以及震骇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再不容许他做出任何思索全速奔进的匈奴已经追到了一箭之地形势紧张。 而此时两人的马匹才刚刚提起全速。 秦慎放下万般杂念取下马侧长弓抽箭回射这才发现所带箭矢不过寥寥一壶不由暗暗叫苦下起手来也更加珍惜万分。 箭无虚发每箭必应。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郭圣通竟也放缓马速取弓与他并骑朝后射击虽然未必如他般箭技精准不过两人轮流射击中倒也带给后方匈奴一定的压制。 而让他感到奇怪的则是匈奴并未予以还击。 折损十余人后领先的匈奴见势不妙缓了缓马速缀在一箭之外。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匈奴人群中发出的一声喝令追击的匈奴又陡然提速举弓朝两人的马匹射来。 并有数队人马脱离大队分从各处包抄防止他们逃脱。 面对这种状况秦慎也只能徒呼奈何唯有咬紧牙关以仅剩的十余支箭矢奋力还击。 “嘶聿1 杂乱的箭矢纷纷下座下马匹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吃痛前窜。 匈奴军心大振高呼喝彩。 不用多看秦慎也知道发生了何事面色沉重却处变不惊的只等郭圣通策马赶至一侧倏地起身借助马鞍一蹬纵身扑向对方身后 对方马匹受他这一压之力沉了一沉。 而同一时间还未等马匹压沉的双腿缓过劲来秦慎刚落到马背便立刻一手环抱郭圣通接着狠狠一鞭抽在马臀。 马匹吃痛下借着这蹬势遽然向前窜去。 而陡然被他抱住腰肢出于女子的娇羞郭圣通下意识张嘴就要喝骂可转念也立即明白这是生死间的权宜之计又连忙憋红着脸闷不做声。 秦慎稳住身子松开手臂心道抱歉的回身一箭射向犹自跟着自己的受伤马匹 箭矢贯目而入。 伤马发出“嘿”的一声悲鸣狂奔的动作戛然而止扬起前蹄轰然倒向雪地。 追兵纷纷慌乱的避往两侧后队有来不及查看形势之人绊倒于地。 自射出那箭秦慎猛抽马臀向前奔去。 不得不说郭圣通的马匹确属良驹不到片刻功夫两人便将匈奴远远抛在身后。 匈奴并不放弃的重整队形紧追不舍。 大雪簌簌而落纷扬的雪花中能视距离不过百米。 秦慎催马疾行中观察着匈奴的包抄走势极目打量四周环境心知对方是有意将自己两人活捉否则方才两人绝无幸免可能此刻见到这种天气状况不由暗叫天助我也凭借记忆逐步往有山林的方向奔去。 关外这片草原是他曾经巡视数月的地方自是熟悉无比。 而他也深知座下马匹虽是良驹不假可这样负重两人奔袭下去不出半刻马力就会开始衰退直至穷尽到时若再无应对之策将只剩被活捉一途。 因此躲入山林借助丛林的复杂地形躲避追捕要远比这样在显眼的茫茫雪地中更为靠谱。 身后只有轰隆蹄声沉闷的传来回头张望看不到任何人影。 再奔了一程马鼻咻咻中速度渐渐放缓。 此时两人来到了一个小坡秦慎沉声令道:“拿上物件跳下去1 郭圣通一愣明白他的意图后犹豫道:“可是这马” “人和马谁更重要?”秦慎气不打一处来的厉声将其骂醒不容置疑的喝道:“快1 听着他颇为不善的语气虽知这可能是当下最好的办法郭圣通依旧心有不满的赌气般一把抓起长枪。 而值此时刻秦慎实在也是无暇和她计较太多只待她拿好各类物品猛抽马臀后抱着她蹬腿纵身扑下马背翻腾着朝坡下滚去。 郭圣通担心长枪伤到两人连忙长枪紧紧贴到他的背上反手将他抱祝 马匹扬起漫天雪花踢踏远去。 翻滚了十余圈两人的身形终于停了下来郭圣通松开双手正要起身却又被秦慎紧紧环抱并翻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而且—— 而且似乎在扯她的狐裘。 登徒子!郭圣通一怔气急败坏的就要喝骂一只大手捂上了嘴唇。 这是甚么地方?他怎么还想些这种事情? 郭圣通羞怒的奋力甩着脑袋扭动水蛇般的腰身想要从他的控制下摆脱出来。 然而她又怎么可能是擅长擒拿的秦慎对手三两下功夫便觉浑身被盘制得完全不能动弹接着眼前一黑—— 狐裘被扯了下来覆盖在两人身上。 完了! 郭圣通心中刹时涌出一种深深的屈辱泪水不自禁的就滑落眼角而内心深处却更有种莫名的解脱忽然冒了出来只是出于女子的防御本能她还是忍不住极力的想要挣脱。 “别动1 秦慎细不可闻的喝令在她耳旁响起然后她听到蹄音由远及近传来。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不再挣扎的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但心底被撩动的某根琴弦某些心绪又让她虽然明知并无此事却偏生抑制不住的要去想入非非。 在这最不该胡思乱想的时刻嗅着对方的男子气息感受着压上娇躯的强壮身体她有种被保护的安全感觉。 她又忽发奇想倘若自己真的就这样失身于他对自己会否又是另一种解脱? 她受够了舅父的看似关怀实则掌控。 她或许没有抗争命运的勇气但是如果可能她不惜就这样半是强迫的付出自己的所有只为挣脱这种身不由己的沉重枷锁。 蹄音循着足迹渐行渐远最终归于平静。 不会被捂死了吧?感受着身下一动不动的身体秦慎狐疑的微微松开手掌。 郭圣通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秦慎真是慌了连忙掀开狐裘爬起身来正要检查她的呼吸却见她面色泛红胸口犹自一起一伏不由就是一怔。 “嘿!郭公子1秦慎忍不住叫道。 郭圣通紧闭的双眼睁开少许正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泛红的脸色倏然更红胸口也剧烈起伏起来。 对着她此刻的反应秦慎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两人就这样默对片刻郭圣通羞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时陡然挺身而起提枪朝他疾刺而来。 毫无防备之下秦慎百忙中侧身一避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刺来的枪身暗吸一口冷气的低喝道:“疯婆郭公子!你疯了?1 郭圣通对他的斥责置若罔闻只是涨红着脸奋力地扯动长枪想要将它从对方手中夺回。 瞧着她羞愤的表情秦慎终于渐渐有点明白了何故放开长枪的同时状若不满的轻描淡写道:“郭公子你我皆为男子事急从权用不着这么大火罢?” 郭圣通被他冷不防的撒手弄了个立足不稳形象大损的踉跄着后退数步差点跌倒这才稳住身形不由更是恼羞成怒提前正要再刺听到他的话语又不禁停了下来。 这话自是无可辩驳两个男人逃命时抱一下算什么? 就算真是女子为了保命抱一下又算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起了不该有的变化?可是可是 可是不怪眼前之人难道还怪自己? 郭圣通脸色青红一阵的死盯着他满腔羞愤无处发泄。 啧啧!这小妮子生气的样子还真是比平常更为动人当时只顾着隐藏怎么就没好好体会下其中的美妙滋味? 秦慎暗暗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中反而有了一丝惋惜脸上则不动声色的望着她身后道:“匈奴或许顷刻便至那处有一山林我俩先进去躲避一番。” 郭圣通无动于衷的还是那副模样。 “诺!是在下不对郭公子心胸宽广就饶在下这次?” 秦慎只当没发觉她的异样般浑若无事的说着弯身捡起狐裘上前正要给她披上又觉得这个动作未免太过暧昧特别还是装作两人都是男子的情况下尤其如此不由脸上讪讪一笑改将狐裘伸手递给对方。 然而听到这话郭圣通不知想到什么的脸色又是一红不过这次终于没再发作只是恨恨的一把抓过狐裘转身而去。 两人踩着齐膝深的积雪一步三摇地踏向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