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正文 序言: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每个女孩到最后都是梁满月 邵年 图策划人 你一定这样用力地爱过一个人,你对他言听计从,你对他千依百顺,你的卑微在尘埃里开出了花又枯萎。 你一定这样执着地爱过一个人,你爱他到昏天黑地,你爱他到不管不顾,你爱他到哪怕他朝秦暮楚也依然不肯放手。 你一定这样无望地爱过一个人,你在尘世跋涉,万水千山,只为给他惊喜,于是结果只是给他,过程只是给你。 眼泪是黑夜的河流,容颜是白昼的河床,只有你同悲哀被搁浅在岸上。 是的,你受过伤。 你一定这样用力地试图忘过一个人吧,你驱逐他的身影,入睡之前,安眠以后。 你一定这样执着地试图忘过一个人吧,你抗拒与他有关的一切,混沌之前,清醒以后。 你一定这样无望地试图忘过一个人吧,可是以后你追逐的每段感情却都有百分之几十的他,寻寻觅觅,他还是占据着你梦的二分之一。 没有所谓的快乐和痛苦,有的只是一种情况和另一种情况的比较,只是如此而已。 同样,也没有所谓的怀念与忘却,有的只是一种逝去与另一种逝去的比较,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哪怕你的感情再浓墨重彩,你有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淡青春吧,跟榛生一样,在短暂的岁月里没有自杀或他杀,没有人因爱或者不爱死去;跟这本一样,你只是简单地爱过一个人,得到或者没有得到;简单地被一个人爱过,知道或者并不知道;简单地与一人爱过,失去或者正在失去;你们也说过跟天下所有情侣一样不离不弃的话,但最终也像这些情侣一样,散落在天涯两两相忘了吧。 你们,最终变成了宇宙边缘的灵魂两颗。 人生不过就是如此了,总有这样那样的遗憾与不完满,总有这样那样的怅惘与不甘心。 粗粮软米,哽咽私密,不足为外人道,最终埋没在时间的缝隙中,无处追寻。 每个女孩子面对爱情都是梁满月。 或者最终都会成为那个胆小怯懦的梁满月——易渴求爱,易犹疑爱,易放弃爱。 最终只能隔着时间长河仰望,昔人如月,久久怀念,却始终不得解。 可是在以后的人生里,终究也还是会爱吧。 爱是上天的馈赠,让我们这不被父母透视不为好友宽慰不能被自己原宥谅解认可的孤独之躯有皈依之所。 只是却再也不会那么爱一个人了,即使是他。 爱令灵魂衰老。 可还是不后悔遇到你,那样一个让我百转千回的你,那样一个让我认定君不至我不老的你,那样一个让我哭了一夜又一夜的你,那样一个让我甘心为你千千万万遍的你。 爱令岁月长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的哥哥很凶而我脾气很好。 我深深地期盼有一天老天能给我机会让我将他踢翻在地狂踩他十八脚后再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二十四个小时。 我七岁的那一年,父母离异。 开始我被判给妈妈,一年以后妈妈结婚,我又被送回了爸爸身边。后来爸爸也结婚了,再后来我的继母怀孕了。最后,我就被送到了叔叔家。 我的叔叔梁建晖是个极聪明的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最擅长的事就是结交狐朋狗友和吃喝玩乐。他与当时已经在城建局工作的我的爸爸并列我县两大教材,他是反面,我爸爸是正面。据说爷爷的高血压就是被他气出来的。 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借钱弄来了几辆货车做起了运输生意,靠着吃喝玩乐时打下的人脉,生意越做越大,逐渐涉足各个领域,几年之后,俨然我县首富。 我爸爸结婚那年,他去了省城。在那个年代,能发财的人都是想法多胆子大的人。据说仅仅高中毕业的他在省城成立了一个科技公司,手底下全是那个年代比较稀有的大学生甚至研究生。 我周岁的那天,他开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回来,往我怀里塞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佛,给了妈妈厚厚的一封红包,红包里有整整三百张大钞,惊动了我们那个小县城,从此,他成为我们县所有年轻人的偶像。 没过多久他结了婚,据说女方家在省城极有权势,但带过来一个儿子,比我还要大五岁。他和婶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他传说中的继子带回来,但是爷爷闭门不见。 奶奶只是叹气,私下里我还看见她抹了泪,可是最后她还是给了婶婶一个金戒指。这表明,他们终于承认了叔叔婶婶的婚姻。婶婶明艳动人的脸,客气而疏离,我想象不到这么年轻漂亮的人,竟然有一个比我还大的儿子。 那天晚上他们住在我们县最好的宾馆,第二天一早便驱车离去。 大人们的看法我不懂也不在意,可是对美好事物向往的心让我单纯地喜欢这个婶婶,她送了我一件好漂亮的裙子,我没有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也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裙子。 此后的几年他们很少回来,就连过年也仅仅是回来吃一顿饭,当天来当天回。 我十岁的时候,继母怀孕了。 她对我爷爷说:“小孩子要从小就为她打算,省城的教育好,她叔叔又有本事,将来圆圆就算上不了清华北大也能上省大啊!” 她对我爸爸说:“他跟那女人结婚这么多年都没要孩子,别人的孩子能养,自己哥哥的孩子就不能养?” 我躲在门后,看着她的脸,生平第一次从内心里深深地恨一个人。那时候我不明白,我对她甜甜地笑,我尽量乖巧听话,我努力讨好她,为什么她还要赶我走? 不仅仅是她,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每个人都假装我是他们最爱的小孩,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留下我。 我去找我妈妈,开门的时候她手里抱着熟睡的婴儿,看着我满是眼泪的脸她顿时紧张起来,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小孩放进摇篮,将我带进里屋,为我抹去泪水,轻声询问:“是不是你后妈欺负你了?” 我哭诉,她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住提醒我要小声一点。 “别把你妹妹吵醒了。”她说。 那一瞬间我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么的陌生,胸腔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年幼的我难以形容。很多年以后我终于长大,经历了种种的喜怒哀乐后,回忆起这天心中的感受,恍然明白,原来,那是心痛。 妈妈没有站在我这边,最后她只说:“去你叔叔家也好,妈妈现在不能照顾你,与其让你在家跟你后妈一起过,还不如让你去你叔叔家。他是你亲叔叔,总不会亏待你的。” 我去找刘萌萌,我最好的朋友,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她说:“没关系,圆圆,你放假的时候还可以回来,我们一起玩,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她不懂,我不是为了离开而哭泣,我只是哭泣,为什么没有人要我。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被放弃是一件天塌下来的事。 叔叔来接我走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所有的眼泪已经在他来之前流干。现在想来,我很小的时候便已懂得,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便只能承受。 哭得最凶的是奶奶,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抹泪。爷爷这么多年后终于同叔叔说话,他说圆圆是我们梁家的希望,你要好好待她。 叔叔笑,说,那当然。 奶奶跟我说,圆圆你要乖,听叔叔的话,放假了就回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那一瞬间我特别想扑到奶奶怀里,求她不要让我走,求她让我留下来,我会乖乖地听话,我会好好学习,我可以帮她做饭,帮她洗衣服……只要她让我留下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下一秒,叔叔牵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和,他说,圆圆,跟爷爷奶奶说再见,咱们走了。 其实我天生就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所以我说,爷爷再见,奶奶再见。 叔叔没有看爸爸和继母一眼,我也没有看。 车开了很远以后我才回头,后面的路满是尘土,可我固执地看了很久很久。叔叔转头看我,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说好孩子。 路上我迟疑了很久才怯怯地开口请求:“叔叔,你能不能别再不要我了?” 叔叔看着我,皱着眉头笑了,那笑容有点怪,让人看了特别想流眼泪,他说:“小孩子别瞎想,以后你就是叔叔的姑娘了。” 说完他又摸摸我的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就是我的叔叔。 那天在车上,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叔叔叫醒我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他家。他家是一栋特别漂亮的大房子,这样的漂亮房子周围还有很多栋。女孩子总是有些虚荣的,想到我以后会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我终于忍不住有些向往。 婶婶开的门,记忆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看着我她微微笑,不是特别的热情,却也不冷漠,非常的平静柔和,她说:“累了吧,咱们马上就吃饭。” 小孩子也是有判断力的,我判断她不讨厌我,所以偷偷松了口气。 门口有一双崭新的粉红色小号拖鞋,我轻轻地换上,将自己的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架上。婶婶牵着我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然后对着楼上扬声喊道:“成蹊,妹妹都来了你还不下来?” “下来了下来了!”楼上有少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然后门开,裹着毛巾被穿着大短裤的男孩从里面出来,睡眼惺忪的模样。 那一天已经是傍晚,他开门的瞬间却仿佛有光从身后溢出,明明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已经是那时的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我连忙摆出自己最甜的笑容,有些讨好地叫了一声:“哥哥。” 眉眼像极了婶婶的男孩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土包子。” 我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 这就是我的哥哥刘成蹊,背地里我叫他宇宙超级无敌狂躁症患者。 小孩子其实很不容易适应新的生活,可是我不同。 我努力地学习适应新的环境,努力地讨好叔叔婶婶,亦步亦趋循规蹈矩。 我害怕他们不要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甚至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叔叔婶婶将我送回老家,但是没有人要我,最后我只能被送去福利院。惊醒以后我在被子里低声哭泣,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人将我推开。 从此以后生活得更是小心翼翼。 事实上叔叔婶婶待我极好。 叔叔在省城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在家里能见到他的时候很少,但每次只要他回来,都会喊我一起看电视,同我讲许多话。他对我并不客气,就像对自己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亲人一样,会叫我帮他倒水,给他拿拖鞋,吃完饭会叫我帮忙收拾碗筷,这样反而让我自在了些。 到叔叔家的第二天,婶婶就带我去商场为我买了许多衣服。她笑说,一直都想有个小女儿,那样就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一般,然后带她上街,享受路人羡慕的眼光。哥哥是从来不肯陪她上街任由她帮他打扮的,现在我来了,她终于能得偿所愿。 她这样说,我虽然隐隐有些不太相信,但被人看得这样重要,不由得开心起来。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新衣服,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漂亮大方的女子对自己温柔亲切。 当然除了刘成蹊,我叫哥哥的那个人。 婶婶对我这样好,我就不禁想要亲近她的小孩,尤其是那样好看的男孩子,他甚至比我一个小女孩还要来得唇红齿白,可是这样好看的脸上,却很少露出笑容,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叔叔婶婶同他讲话,他都是用“嗯”“啊”“知道了”来回答。他们也不生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有些讨好他。 这个家里,哥哥的地位最高,我的地位最低。因为我满心要讨好叔叔婶婶,而叔叔婶婶满心要讨好哥哥。 所以我每每见到他都会摆出甜甜的笑容,吃饭的时候会自告奋勇地上去叫他,有时候我甚至讷讷地开口想要同他讲话,但总是被他的眼神吓退。 他让我发觉,我真的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子。 幸好他虽然对我嗤之以鼻,从来对我爱理不理,却也从不为难我。 婶婶说他现在是叛逆期,叫我不用理他。 “都是被他姥姥惯坏了,弄得现在无法无天的,谁都管不了他。”她说。 婶婶带我去她家,他们一家是北方人,所以她的父亲,我也跟着哥哥一起叫姥爷。小的时候单纯,以为姥爷是大官,所以他家绝对要比叔叔家还要豪华,去之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结果却让我有些惊讶。只是普通的大院,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唯一特别的是大院门口有人站岗,这让我觉得很威风。 姥爷家是一座小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爬山虎沿着墙沿一直爬到三楼,绿盈盈的十分喜人。 姥爷有些严肃,不过同我说话时很温和,姥姥很热情,一个劲地招呼我吃水果吃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是拉拉我的手,就是摸摸我的头发。我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时的我,多担心他们会不喜欢我! 中午的时候哥哥才过来,在姥姥和姥爷面前他还是比较老实的,姥爷同他说话也认真回答。难得他这样正常,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却不小心被他抓到,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再看,专心偎在姥姥旁边,听她和姥爷同我讲话,询问我一些家中的情况,乖乖地作答。 姥姥和姥爷让我想起爷爷和奶奶,所以在他们面前,我竟然还能分外放松地撒娇,逗得他们十分开心。我假装没捕捉到哥哥不屑的眼神。 吃饭的时候他走过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哈巴狗。” 我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假装没听到,脚步浮浮地走开。 我插班进了区小学的六年级读。 那个时候,小学里普通话并没有现在这样通用,每到课间、课堂里满是方言,我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家里面婶婶和哥哥都是北方人,日常大家都用普通话对话,我更无从学起。 我不敢跟他们讲话,每个同学在我眼中,都有着大城市小孩特有的骄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来自哪里,可我就是没来由地感到自卑。 更让人头疼的是我的学习,小时候被送来送去,没人管,我乐得开心,放学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同刘萌萌他们在外面玩,现在来到这个班上,我才知道,差距有多大! 我不敢告诉叔叔婶婶,只有自己拼命追赶,幸好我还不算笨,上课渐渐能跟上老师讲的课程。但是总有遇到难题的时候,任由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解答的方法。 我只有去敲哥哥的房门。 “进来。”他说。 我开门进去,他正全神贯注地玩游戏机,眼睛扫也不扫我一眼。 我只有自己开口:“哥哥……我……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也不开口,又转过头玩了一会,才有些扫兴地暂停了游戏,接过了我的练习册和笔。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傻的啊!”他皱皱眉头,大笔一挥写下什么递还过来。 我一看,只有个答案在上面,想再开口,他已经继续开玩了。我只好悄悄地关上门离开。 站在门口我咬了咬牙,心中觉得后悔万分,以后就是有再难的题目,我也不会找他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教室,已经有几个同学坐到了教室里,正聚在其中一个女孩旁讨论动画片。那个女孩是我唯一叫得出名字的人,因为她是班长,平日里活泼可爱,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我有些犹豫,但终于走了过去。 “吴嘉馨,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帮我讲一讲?” 女孩回头,有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笑吟吟地说:“好啊。” 我有了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 吴嘉馨真的很可爱,为人又热情,她说她早就想跟我讲话了,但是看我没有穿校服,衣服又那么漂亮,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又有些不敢接近。 我惊讶,我还以为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土包子形象。 小孩子熟起来其实非常快,她下课后会过来帮我补习,我有不懂的题目问她,她总是很耐心很详细地帮我讲解。她还教我讲方言,把我介绍给其他同学,带我一起玩,放学时我们很多人一起回家,大家的嘻嘻哈哈让我仿佛找回了从前的日子。渐渐地,我终于走进那个我认为难以企及的世界,终于开始期待每一个上学的日子。 很多年以后我都在庆幸当时我迈出了那一步,否则,我不知会错过多少美好的时光,错过那个可爱的女孩。 虽然我的小学毕业成绩并不是特别好,但最终还是上了市里最好的外国语学校的初中部。 开始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区重点、市重点和省重点,还是嘉馨激动地跟我解释以后才知道。成绩平平的我竟然还能上这么好的中学,这当然是叔叔的力量,但他也没有多说,只是说让我跟哥哥一个学校,他也好照应我。 叔叔对我和哥哥的学习要求一向不严,因为他一向主张小孩子要多玩,要轻轻松松地成长,会玩的小孩才更聪明,懂事以后自然会努力上进。哥哥别的不怎么听他的,这方面倒是坚持身体力行,天天在外面玩得天昏地暗。我只有咋舌的份。 他当然有资本,数学成绩好到人神共愤,连遥远的我们初中部都不时有人提起他的大名,神往得不得了的样子。 刚刚进外校的时候,婶婶不放心我一个人坐公车还要求哥哥天天带我回家,所以我放学后还要眼巴巴地等他一节课的时间,结果他跟一群大男生走出教室,直接甩给我一张钞票要我自己打车回去,第二天我就自动同嘉馨一起回家了。 嘉馨是自己考上的,拿到成绩单她就激动地打电话给我:“梁满月,你猜我考上没?” 我只有假装痴呆:“不晓得……” “我考上啦我考上啦!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学校啦!我就说我们天生姐妹命啦!” 我笑,天生姐妹命,听起来真舒服。 曾经我百般不情愿地来到叔叔家,曾经我幻想寄人篱下的生活会有多么阴郁痛苦,但后来时间告诉我,我所害怕的生活原来是最好的生活。 可以想象,如果我继续生活在那个家里,爸爸和继母虽然不会太过于亏待我,却绝对不会重视我。据说继母生了个儿子,让原本因为我离开而对继母有些许不满的爷爷奶奶都喜出望外,全家人的重心一下子全放在了新出生的弟弟身上。 可是,即使生活远比想象中美好,我还会思念那个小县城,思念我既不宽敞也不富丽的家,幻想着明天爸爸就会出现将我接回家去。 我想,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可是爸爸来电话的周期由开始的一个星期逐渐变成半个月,后来甚至延长到一个月。妈妈的电话要比爸爸密集一些,但时间一长,也少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新的家庭新的爱人新的小孩,于是旧的小孩,就只好被渐渐遗忘。 心中不是不悲凉,不是不愤恨,但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时间久了,也终于放下了。 因为我懦弱胆怯,所以我无力抗争,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别无他法,我只能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 优渥的生活环境,良好的教育,疼爱我的叔叔,关心我的婶婶,慈爱的姥姥和姥爷,可爱的朋友,还有脾气虽然坏却渐渐熟悉的哥哥。这一切我都好珍惜好珍惜,这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我悄悄地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生活,我不要再被送走,也不要再做没人要的可怜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哥哥虽然大我五岁,但因为我上学早,所以只比我高了四个年级。我初二的时候,他高三了。 大人们的意见分为两派,叔叔和婶婶希望哥哥能上一个比较好的重点大学学金融方面的专业,将来好接手叔叔的生意,最好还能继续发扬光大。姥爷则不赞成哥哥做商人,极力要哥哥去读军校,虽然不能抛头颅洒热血了,但还是可以为保卫国家添砖加瓦的。 叔叔当然不敢当面反对姥爷,回家的时候却说:“没有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天天在酒桌上抛头颅洒热血,祖国还不一定建设得这么好呢,爸就是想不通。” 婶婶啐了他一口:“投机分子还好意思沾沾自喜呢,有本事当我爸面说去。” 叔叔只是笑,又转过来对我说:“那我的生意以后就给圆圆打理,到时候你哥走仕途你走商道,双剑合璧,大杀四方。” 我吐吐舌头:“我这么笨,叔叔你还是别指望我了,初中数学我都头疼得不得了。” 叔叔不以为然:“怕什么,你叔叔我差点连高中都毕不了业,账还不是算得照样清楚,当时我们班数学最好的人在干什么?当数学老师!” “梁建辉你少带坏小孩子啊,圆圆不准听你叔叔的,学习还是要努力的。” 我吐吐舌头,笑笑的不回答。哥哥不参与我们的谈话,径自上楼。他同叔叔相处一向是淡淡的,也从来不会喊他爸爸,但看得出来他对叔叔还是比较尊敬的。 我不知道叔叔所说的对我的期望是真是假,反正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只想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能自己独立,过得轻轻松松,有资格继承叔叔的那个人当然是哥哥。 虽然大人们的意见没统一,但目前要好好学习总是肯定的。 一向不太约束哥哥的婶婶给他立了规矩,高三这一年必须收心,虽然不限制他的自由,但每晚九点以前他一定要回家,成绩不能让她操心,她也不想再听见老师反映他不做作业、上课和考试睡觉,否则便要控制他的财政,连他的小金库也要没收。 婶婶在工商部门工作,还要陪叔叔出去应酬,没有时间监督哥哥。家中的保姆陈阿姨每天晚上做完饭收拾完后便会离开,唯一剩的就是我——于是我光荣地成了婶婶的小眼睛。 欲哭无泪啊,哥哥看我的眼神怎么寒光闪闪。 当天,我就被哥哥喊进了房间,递给我两本和两本练习册,面容难得温和了许多。 我不敢接,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哥哥,这个是……”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你哥布置给你的额外作业。” 我看的封面分明已经注明了高三用,不由得苦起了脸:“可是,这是高三的作业,我不会啊。” 他皱起眉头:“不会你学啊,给你是干什么的?我还没让你做数学和物理呢。语文和英语这种简单的东西,你看看不就学会了?脑子又笨,不提前让你预习你将来怎么跟得上。” “但是……但是我们字体也不一样啊。” “我从来没写过这两门作业,老师到哪儿认识我的字体去。以后每天我给你布置作业,做完了第二天交给我。” “哥……”我忍不住想要把在姥姥面前那一套拿出来试试,结果迎来他威胁的一瞪。 “还有,以后我妈九点以前回家你就打电话通知我,九点以后她要回了我还没回,你就先给我打个掩护,然后迅速通知我回来。” “这要怎么打掩护……” “笨,自己想!快点回去做作业!明天早上给我啊!”他不容我再找借口,将我推出了房门。 天可怜见啊!他高三了,最忙的却是我! 结果,每天我花一个小时做完自己的作业后,还要花三个小时做哥哥的作业。不仅如此,我还要负责在婶婶面前掩护哥哥,在哥哥面前通风报信,原来我就是那传说中两面飘摇的小草啊小草…… 我狂躁的哥哥果然胆大,婶婶制定规矩的第二天,他就公然触犯。 我趴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开着电视,一边把英语练习册后面的答案往上抄。 这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我不禁竖起耳朵,听到叔叔婶婶的交谈后,立马将练习册塞进了旁边的包,换上了自己的数学作业,看看时钟,才刚刚九点半。 叔叔的脸有些红,明显是喝了酒的,我马上起身去倒茶。婶婶张望了一下。 “圆圆,你哥回来了吗?” 我心中一惊,电光石火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哥哥刚刚出去了,说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不是又跑出去玩了吧?” 我天生胆小,一说谎话脸就红得堪比关公,我低着头不敢看婶婶,含混了两句,趁她不注意,速速跑到楼上,抓起自己房间的电话打给哥哥。手机这时虽然还是个稀罕物,但哥哥已经有了。 电话接通,那头吵吵闹闹的,我不敢说大声让叔叔婶婶听见,又怕他们在楼下拿起电话听见,说得又小声又快:“快回家,我说你去买东西了!” 那边没有作答就挂掉了。 我不确定哥哥是否听清楚了,但楼下婶婶又在叫我吃水果,我应了一声,只好忐忑不安地下去,心中后悔万分——万一被拆穿,我在叔叔婶婶心目中的乖女孩形象肯定大打折扣。 我故作镇定地拿起苹果慢慢地啃,眼睛不住往时钟上飘,有些心不在焉地同叔叔说话。 就在我差点坚持不住准备主动招供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响起,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哥哥换了鞋进来,手里竟还神地提了一袋子东西,不等婶婶问,他就举起袋子:“刚才圆圆说想要吃冰淇淋,我才出去给她买的,喏,给你。”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我小跑过去,满是汗水的手接过冰淇淋。他瞥了我一眼,低声说:“没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你没出息的妹妹,为了帮你打掩护,快睡觉了还假装欢天喜地地吃了两个冰淇淋。 婶婶对突击检查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想即使她怀疑,也不会相信一向老实听话的我会帮着哥哥骗她。这样不禁让我有些愧疚。 幸好他终于开始老实了一些,除了周六晚上,其他时间都尽量提早回来,偶尔还会回来吃晚饭。有时候婶婶回来得早了我就会摸回房间给他通风报信,往往十分钟左右他就会飞速归来。只是他那些作业还得我来做…… 我同嘉馨抱怨,她无能为力,只有安慰我:“你应该庆幸他没要你帮他做数学或者物理作业……” 我一想也是,刚想自我安慰一下,结果她接下来马上说道:“不过你也只能做做体力劳动。” 我怒,她速速遁去,我追都追不上。可惜我不跟她一个班,我也没那个胆子冲进她们班把她揪出来,只好跺跺脚后回到自己班上,哼,阴险! 照理说我应该像新闻上报道的那些刻苦学习奋发向上的少年一样,人穷志不穷,虽然寄人篱下,却不甘落后,日日挑灯夜读最后终成大器,让一干人等刮目相看,让舍弃我的父母后悔莫及。 可是我头脑普通,志气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典型的胸无大志,只想着听叔叔婶婶的话,老老实实地生活,寄人篱下我也不觉得丢脸,只想牢牢抓住爱护我的人,再也不要松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即使在重点中学,却跟嘉馨不同班,因为我读的班级,有大半同学是花钱买进来的。 不过我十分喜欢班上轻松的氛围,因为竞争少,大家相处得都十分融洽,偶尔有人说一个笑话,都是哄堂大笑。不像其他班,连下课的气氛都是紧张的,嘉馨偶尔出来同我说说话,都会被赶来监视他们课间情况的班主任瞪了又瞪。 其他班羡慕我们班又鄙夷我们班,而我们班羡慕他们班又可怜他们班。其实没谁高人一等,只是各人拥有的不同,要追求的也就不同了。 大多数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笑,因为我觉得人家那是真有钱,而我是假富贵,还是老实点好。 而我的同桌,则是我们班真正的异类。 老师采用互补的方法,班上每一个相对较差的学生旁边,都会坐一个勤劳刻苦的好学生。我真正羡慕那些即使没有玩到一起去却还是有说有笑的同桌,因为我的同桌,一天都跟我说不到一句话。 我学习的时候,他在学习;我发呆的时候,他在学习;我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是在学习。除了课间操和上厕所,他连动都不动。就连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他都在背单词,男生热爱的足球和篮球他从不参加,不仅不跟我说话,他几乎跟班上每一个人都没有交流。这样刻苦的学生,岂止在我们班,在整个年级乃至整个初中部都是少见的。 所以,全年级前三名总有他一个,其他班同学上厕所路过我们班都会特意寻找他的身影,杨云开同学可是大大的有名。 坐在我后面的罗维说:“梁满月,可真苦了你了,天天跟一个活死人坐一起,要我早痛苦死了。”他声音不大,偏偏很清晰,我看见杨云开的身体明显一顿,却很快恢复正常。 我马上接过话来:“你还痛苦,最痛苦的是王凯,天天被你这话唠骚扰,你看看人家,越来越愁眉苦脸了。” 王凯是他同桌,闻言马上配合地摆出苦瓜脸猛点头。 罗维却不管,搂过他的脖子:“哼,你不懂,我们兄弟情能包容一切。”说罢还亲昵地看着王凯,“是吧亲爱的。” “呸!少恶心我。”王凯挣脱他给了他一拳,“梁满月快帮我捡捡地下的鸡皮疙瘩!” 大家都笑,罗维和王凯早已闹成一团。 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观察杨云开,他听讲听得十分认真,脊背挺得很直,神情专注。麦色的皮肤,侧脸线条分明,眉毛很浓,几乎入鬓,其他的倒看不出来什么,端正也普通。穿的是校服,不同于罗维总是把校服当抹布,他的衣服十分干净,衣领平整。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个男生应该也有自己的故事,他异常沉默,异常刻苦,异常孤僻,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我觉得我们像同类,却又不相同。 他渐渐有些不自在,侧脸也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最后终于轻轻咳了一下,我恍然大悟,马上将头转了过来,暗暗吐了吐舌头。 那一天周五下课,教室后面一群人还没走,热热闹闹地讨论一会儿去哪儿玩。 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罗维。 “梁满月,一起出去玩吧!” “我?”我惊讶地反问。我跟班上的同学一向交流不深,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喊我去玩。 他笑嘻嘻地说:“不是你是谁?一起吧,今天宋峰请客,咱们好好宰他一顿。” 我踌躇地往后面看了看,宋峰笑着望着我:“梁满月,一起去吧。” “可是,我没跟家里说……家里还有事……”我有些犹豫,初中部放假,高三周六却是不放的,回去还得给魔王哥哥做作业。 “哎呀,你一会儿出去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放假在外面玩玩怎么啦!” “是啊,一起去一起去啦!梁满月你怎么那么老实啊,从来都不出去玩。”几个女生也围过来劝我。 “天天跟活死人坐一起,你不是被传染了吧?”罗维戏谑道。 “你别乱说别人!努力学习又没错。”我连忙反驳,但到底招架不住他们殷切的劝说,终于答应。 同嘉馨知会了一声,我在校门口用投币电话打给了婶婶,大概是因为我平时除了嘉馨就再没别的朋友了,听到我要跟同学出去玩她还蛮高兴的,只叮嘱我要早点回家,末了又问我身上的零用钱够不够,我笑着叫她放心,是同学请客。 “那也行。”她说,“下次咱们再请回来,哪天你邀请同学们都到家里来,婶婶好好招待他们。” 宋峰在饭店开了一个包房,大家妙语连珠欢笑连连,气氛热火朝天。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他们这个小圈子邀请,虽然内心隐隐觉得这样对初中生来说有些奢侈,但看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我选择保持沉默。 我话少,但看他们玩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何况罗维总是不忘调侃我,让大家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毕竟是同龄人,一顿饭下来,大家已经对我十分热络,有说有笑。吃完饭有人提议去KTV唱歌,马上就有响应者,我看了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家。罗维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挽留,还难得很有绅士风度地帮我叫了出租车。 我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回到家中,甚至还哼了哼歌,结果刚走进客厅,就被吓了一跳,歌声戛然而止。 哥哥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我:“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我看了看时钟,才八点不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同学请客吃饭,我就……” “家里饿着你还是怎么了?要跑去吃别人的饭?你讨饭的啊。”他声音突然抬高,说出的话却刻薄得不得了。 “我打电话跟婶婶说了的……”我涨红了脸试图解释。 “年纪这么小就跟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瞎玩,你越来越野了啊!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眼泪顿时控制不住涌了出来,身体不住颤抖,我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人啊,不过就是没人要寄人篱下不是孤女胜似孤女的人。 我恨自己那么胆小,不敢反驳,是谁天天在外面玩得不着家,是谁在外面玩还要我帮忙打掩护,我不过就在外面跟同学玩了一会儿,没及时回来做他的小苦力帮他做作业,就被他这样羞辱,谁不三不四了?就他的朋友是好人,我的同学就不三不四了? “怎么不说话了?自己也理亏吧!那以后就少在外面野,去做作业。”他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把作业递过来。 我没有接,只是无声地流泪。 他终于注意到,仿佛有些吃惊:“你哭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喂!喂!你怎么了?说你两句你就哭,太没用了吧?” 我不理他,继续哭泣,哭得越来越伤心,他有些手忙脚乱,抓了纸巾往我手里塞,我却不接,任由纸巾全部掉到地上,他没办法,终于自己拿起纸巾试图抹掉我脸上的泪水。 我躲开,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回到房间扑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恨刘成蹊! 好想回家,却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好想扑到一个人怀里尽情哭泣诉尽委屈,却知道,没有怀抱是属于我的。 我再也不想理刘成蹊了,我再也不会帮他做作业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此时爆发,委屈、愤怒,还有一直以来无着无落小心翼翼的那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哭到最后我已经忘了刚才哥哥的那些话,以为已经放下的怨恨又重新浮了起来。我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生我出来,生我出来为什么又要离婚,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哭着哭着终于没了力气,渐渐睡着。 第二天起床,眼睛又红又肿,努力地睁大却也只有一条缝。好在叔叔婶婶不在家,只有陈阿姨在打扫卫生。听见我下来,她没回头:“圆圆起来啦?你婶刚出去,叫我告诉你穿好衣服吃好饭在家等着她,一会儿带你剪头发去。” “嗯,知道了。”我兴致不高。 陈阿姨回头,看我的样子,眉毛顿时挑得高高的:“哎哟我的天,眼睛这是怎么了?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回答,但陈阿姨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过来,让我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把我的头发分到旁边,热毛巾敷上了我的眼,同时还在碎碎念:“一看就是哭了大半夜,什么事哭成这个样子?” “就是跟同学闹了些矛盾……” “哎呀,小孩子,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就行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欺负你了你就跟你叔叔婶婶说,他们还能让你受了委屈?” “没有,没人欺负我,就是一点小误会。” “小孩子有了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你就是胆子太小,心眼太实,受了委屈都不肯说,只知道自己哭,下次不行这样了……” 阿姨还在絮絮地说。她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十分温暖,听她那样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委屈与伤心,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却努力忍住了。 “阿姨,你别跟我叔叔婶婶说好不好?我怕他们担心。”我小声请求。 阿姨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她是答应了。 眼睛被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果然好了很多,我又去洗了把脸,吃完早饭的时候,已经看不大出来了。我努力对镜子摆出一个笑容,很好,就这样。 婶婶带我去剪了头发,快要披肩的长发变成了可爱的童花头,我本来个子就不高,这样一来显得更加小。后来陪婶婶去买衣服,还被误会成小学生,婶婶笑着同店员讲我已经初二了,却还迎来一片称赞。 “真是看不出来,你看起来三十都不到,小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心中一抖,眼睛不敢看向婶婶,她却没有否认:“哪里三十不到,都快四十了。你可真会说话。” “那肯定是小孩子听话,你不用操心。” 婶婶笑眯眯地看了看我:“那是,我们家圆圆确实听话,从来不让我操心的。” 我被婶婶牵着的手,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却换来她更温暖有力的回握。 有种暖暖的感觉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心,我看着婶婶的侧脸,觉得她脸上仿佛有光芒发出,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柔和。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好爱好爱她。 我爱婶婶也爱叔叔。在那一刻,我有多么感激他们,又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小孩。 原本别扭而沮丧的心情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让我觉得连刘成蹊似乎都不那么可恶了。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我房门,我开门,竟然是哥哥。 我立马戒备,不会又要来骂我吧? 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手上的一个盒子递给我,封面上赫然印着一款黑色的手机图案。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手机是绝对是稀罕物,现在他突然给我一个,我不敢收。 他却有些不耐烦:“给你你就拿着,免得野得连人都找不到。”说完塞到我手里就走了。 我拿着手机发愣,这算什么,打我一巴掌又给我一颗糖吃? 发了一会儿呆,我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还是决定给他送回去。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又干什么?”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在这儿穷酸了成不,我找朋友弄的,他家就卖这个的,要不了多少钱。” “可是……可是我用不着啊。” “怎么用不着,我不是天天在用?”他站起来转过我的身,把我往门外推,“让你拿着就拿着,少过来烦我。对了,别跟我妈说啊!” 我忐忑不安地被推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回过头去从桌上拿过了两本作业:“去把这个做完,明天早上给我。” 说完把作业往我手里一丢,门砰地关上。 我站在门外,后悔莫及地看着手上的作业和手机。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我想我可能太过于虚荣了,为了一个手机就妥协了,可是又忍不住不拿着它把玩,忍不住不露出笑容。坏脾气的哥哥和没出息的妹妹,真没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3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无论我怎样祈祷,痛苦的冬天还是来了。 我向来畏寒,每天起床上学成了最大的挑战,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离开温暖的被窝。 哥哥比我强悍很多,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每天去得都比我早。 我们从不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也从不接触,他和他的那一帮朋友在学校里都是风光无限的人物,初中部同高中部隔了有段距离都能经常听到他的大名。但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讲他有个傻妹妹在初中部,而我也没那么爱现,告诉别人刘成蹊就是我的狂躁哥哥。所以身边除了嘉馨,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 这一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之中,骤然有铃声响起,正准备堵住耳朵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跳下床,翻出了手机。会打我手机的只有一个人,因为也只有那个恶魔哥哥一个人知道号码。 “喂,哥哥。” “你猪啊你,就知道睡,半天不接电话。”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我……” “去我房里把桌上的试卷整理好拿着,到学校了给我送来。”他下达命令。 “可是我一到学校就上课了。” “笨,那你下课了马上给我送来。”不等我回应,就挂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翻白眼,就你聪明,去得早有什么用,东西都不记得带。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上外套走去他房间。桌子上果然有几本试卷摊在那儿,我瞪大了眼睛,竟然都是做过的化学和物理试卷!原来他也学习的啊!只是不学语文和英语而已。果然,天才只是大家对他的美好幻想而已,天生聪明是一部分,但后天不努力也不行啊。 没来由地心情大好。 下课的时候本来想找嘉馨陪我,毕竟我从来没去过高中部,但在她的教室门口晃了晃,就发现她的班主任正虎视眈眈地在后门监视呢,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去。 走到高中部那栋楼的楼下,我突然有点傻眼,于是只好去请问那边在外放风的师兄。 “不好意思,师兄,我想请问下,高三年级在几楼啊?”我向来胆小,虽然问问路没什么,但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喏,东西两边的四楼都是。”他伸手指了下,“那边三楼也有。” 我观察一下,这么多地方,真够找的,只好红着脸继续问:“那请问,你知不知道刘成蹊在哪个班啊?” 他看我的眼光突然有些怪异,表情变得似笑非笑:“他啊,高三(5)班。那边四楼。” “那谢谢了!”我冲他点点头,迅速往楼梯那边走去。隐约听见后面有女声同他交谈,其他的没听见,只听见了一句:“又是一个怀春少女,你地位不保啊!” 我差点跌倒,却也没那个勇气转回去辩解,不白之冤啊! 爬上四楼,哥哥正在走廊同人说笑,我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在教室里,我还要托人喊他,又得被冤枉。 我在这边悄悄招了好几下手他才注意到,闲闲地走了过来。 “你真是动物界的葩,睡起来是猪,走起来就是乌龟。”他接过试卷,同时也不忘打击我。 “我回去了。”我皱皱鼻子,没良心啊,我几乎是小跑过来的。算了,只当作没听见。 后面有人打趣;“刘成蹊,那是谁啊,还有小妹妹前赴后继哪。” 我脸更红,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留下后面一阵笑声。 放学时我如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整理包,同班的周静突然在窗户外面喊我。 “梁满月,有人找你。”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哥哥,于是连忙放下包跑了出去,却是两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看起来不像是初中部的。 两人都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就是梁满月?” “是。”我点头。 “上午你去高中部了?” “呃……是。” “那你跟我们出去说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出去?”我鼓起勇气问。 其中一个女生不耐烦地威胁我:“你要是不想在教室门口把事情闹大就跟我们出去。” 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好地看了过来,我咬咬牙,转头告诉周静:“周静,你能不能帮我跟(4)班的吴嘉馨说一声,今天我不跟她一起回家了。” 周静答应了之后,我跟那两个女生一起走了出去。 毕竟是重点中学,尽管学风还算轻松,但学生大多都努力听话,贪玩的有,却鲜少打架闹事,不良学生之类更多的只是在小说或电影中看到。我想不通,她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学校侧边的巷子里,另外三个女生正等着我们。中间一个女生十分漂亮,看我的眼神却格外阴狠。另外两个并没有穿我们学校的校服,也愤愤地盯着我。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脸色有些苍白,手脚愈发冰冷。 “梁满月?” 就在我点头的刹那,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我脸上。我一下子被打退了两步,被后面的女生拦了一下,并没有跌倒。 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现在初中的女生怎么这么不要脸,情都送到别人班上去了。看你一副可怜相,骨子里怎么这么贱!抢别人男朋友。”旁边的女生开口。 我恍然大悟,却更加委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我哥哥。” 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我想躲开,却被拦住,脸上火辣辣地疼,泪水哗哗地往下流,终于哭出声来。 “你恶不恶心,见到个男的就认哥哥,要哥哥找你妈生去!” “不知道为什么刘成蹊会理你这种贱货,不要脸。” “他平时看都懒得看你这种女生,谁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小小年纪,连羞耻心都没有。” …… 我终于发现原来平日里哥哥讽刺我的那些话其实算不了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衣着光鲜的女生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我试图解释,却被她们当成狡辩。她们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任何辩解,她们只是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挣扎、哭泣,都阻止不了她们恶毒的话语和呼啸而来的巴掌。生平第一次我受到这种暴力对待,无力反抗,接近绝望。 嘉馨和哥哥终于在此时赶到,我一向有些看不起这种救世主在关键时候赶到的恶俗情节,此刻却衷心感谢。 哥哥愤怒地推开了两旁大惊失色的女生,嘉馨哭泣着抱住我。 “杨茜,你他妈有毛病。”他咬牙切齿,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刚才强悍的女生一下子都柔弱起来:“我们……我们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她哪得罪你们了?” 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鼓起了勇气:“你收了她的情……茜茜很伤心。” “去他妈的!”他抬了抬手,却又放了下来,“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对女的动手,但我妹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叫杨茜的女生一下子难以置信:“她……她真是你妹妹?” “滚!都给我滚!杨茜,以后你少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我恶心一次!” 他转身从嘉馨手里将我抱起来,不再理身后的人,大步离开。 我找到了依靠,窝在哥哥的怀中,扯住他的衣服,哭泣得浑身颤抖。 他走了一会儿,停了停,低头看着我:“你能不能别哭了,把眼泪擦擦。” 我努力镇定下来,用手抹了抹眼泪,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恨你!” “我对不住你。” “我疼。” “带你去医院,” “我委屈。” “我知道,” “我恨她们!” “嗯。” “你去打她们一顿。” “行。” “你以后不准欺负我。” “嗯。” “你以后不能骂我。” “嗯。” “你今天叫我妹妹了。” “嗯。” “我以后不帮你写作业了。” “不行。” “你……” “梁满月你有完没完。” “我疼!” “行,你继续。” …… 我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 叔叔婶婶看到我脸上的掌印后震怒,哥哥没有对他们隐瞒,被婶婶好一顿教训后还停了零用钱,连姥爷都打了电话来把他招过去一顿好骂。 叔叔婶婶第二天就去了学校,找到校长,要求开除那几个女生。我不安,其实我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是怕麻烦叔叔婶婶,二是怕学校里的同学会知道。虽然我是受害者,但做惯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平凡人,我害怕受到别人打量的眼光。 哥哥对我翻了翻白眼:“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其他的事不用管。” 他又恢复了从前对我的态度,那天答应我的话果然是敷衍。不过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嘉馨来家里看我,她告诉我说初中部几乎没人知道我被打,我们班的同学只以为我请假是家中有事。那个叫杨茜的女生家中有些势力,但叔叔婶婶坚持要求严惩,学校最后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杨茜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另两个女生是大过,公示榜出来在初中部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我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嘉馨愤愤不平:“那种狠毒的女人就应该全部开除她们!省得还留在学校里做害群之马!”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脸,“还疼吗?” 脸上的掌印涂了药后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早就不疼了。”怕她担心,我假装洒脱地说,“就是我婶婶和陈阿姨太紧张,非让我在家多休息几天。” “都怪我,下课那么晚,要不然就能阻止她们把你拉走了,再不济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她内疚得不得了。 “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还说不定有多惨呢,我谢你还来不及。” “但是……” “但是什么啊。”我打断她,“要是内疚的话就好好给我补习功课吧,我本来学习就不怎么样,这下好,还不一定掉到什么程度呢。” “好好好,有我在,包你没问题,我是重点小天后啊。”她连连点头。 我笑,重点小天后,亏她想得出来。 嘉馨的确厉害,敏锐得不得了,帮我补习专挑重点讲,只要我一走神就敲我的头,效率比在学校里还要高。 “哎呀,我以后不要上学好了,吴老师给我讲就够了。” “少来,天天给你这种走神学生补课,我杀死多少脑细胞啊,再说了……”她突然神秘地笑起来,“你们班罗维可跑来问我好几次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人家都想死你了。” “罗维?”我有些吃惊,“他就是话唠一个,坐我后面,没有我跟他偶尔斗斗嘴,他当然寂寞了。” “就是这样啊。” “喂,你少乱想好不好。”我脸红,作势要打她,她反抗,两人最后闹成了一团。 我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有多单纯,但是年少的我,只是在努力地做一个老实听话的小孩,的确很少思考感情方面的事,那对我来说陌生而恐怖。那时我以为,再好的感情不过是结婚,而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结婚了,结局却那么糟糕。 我不相信嘉馨那隐隐的暗示,也不想多想。罗维?那个超级纨绔子弟加超级话唠,大概是嫌太长时间没人跟他斗嘴没人被他捉弄吧。 婶婶特地放下一天的工作在家开导我,她和叔叔都担心我从此会有些什么阴影。其实我没有那么娇气,顶多懊恼自己运气差,鄙视哥哥这个蓝颜祸水。 再三保证我没什么事后婶婶才相信。她叹了口气:“我和你叔叔就是怕你闷在心里不讲,只知道自己受委屈。那女生的爸爸是你姥爷的老下属,上门找你姥爷说情了,你姥爷虽然生气,却也不能不讲情面……” “我知道的,婶,真的没关系,这两天我都快忘了,你们别为我担心了。”大人的世界太过于复杂,我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叔叔婶婶为我的事很费心了。 婶婶美丽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悲哀:“圆圆,其实你不用这么懂事,有时候我们都希望你能跟你哥哥一样,不听话也没关系,任性点也没关系。” 我鼻子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努力地笑笑:“那没办法呢,我性格就是这样。婶婶有不听话的小孩,也要有听话的小孩吧。” 婶婶微笑,摸了摸我的脸:“傻孩子。”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辈子的傻孩子,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没有别离没有抛弃。 陈阿姨看到我脸上的掌印后心疼坏了,直骂现在的小孩不像话。她在家里做保姆做很久了,哥哥小时候就是她带的,所以对哥哥也不客气:“成蹊啊,就算你不愿意听阿姨也要说说你了,你是哥哥,在学校里就应该照顾妹妹关心妹妹,怎么还连累妹妹被人欺负?亏你每次回家圆圆还给你端茶递水。” “是我不对。” 见哥哥这个平时倔强的孩子这么诚恳地承认错误,陈阿姨有些意外,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我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陈阿姨,你上次还说教我做饭的,正好我现在也不上课有时间,快带我去吧。” “小孩子学什么做饭,再让油给烫了。” 我撒娇:“你都答应过的,再说我学会了以后你做饭的时候不就可以帮你忙了,阿姨就不用那么累了嘛。” 阿姨看了哥哥一眼又叹口气:“唉,这么听话可爱的小姑娘,怎么有人会下得去手。” 第二天哥哥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哥哥,回来啦。”我叫他一声,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嗯。”应了一声后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上楼,在后面站了好一会儿。 我觉得有些怪,刚一回头,一个Hellokitty的娃娃从天而降,吓了我一大跳。 “啊!”我连忙接住,惊讶地看着他,“给我的?” 他的脸似乎有些红,恼羞成怒:“你傻啊,这也能吓到。不是给你是给陈阿姨的。” 我傻眼,呆呆地问:“真的啊?” 他气急败坏,作势要拿走:“还我我扔了去。” 我连忙抱紧:“给我的给我的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白痴。”他不再理我,径自上楼。 我看着Hellokitty可爱的大脸,喜欢得不得了。送礼物就送礼物呗,那么别扭干什么。 重新回去上课,心中有些忐忑,但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大家都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罗维大呼小叫:“稀客啊稀客,这位女同学有些眼熟啊!” “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同学我没见过你啊。”我有些无辜地回答。 周围一片笑声,罗维气得跳脚:“梁满月,没看出来你这么毒啊!请这么长时间假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回来就欺负男同学。” “我欺负哪个男同学啦,你问问大家,有人看见我欺负人了吗?” “没有没有。” “没看见啊。” 大家都附和我,王凯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我只看见有恶霸欺负我们可怜的小梁同学,小姑娘与恶势力做斗争,多不容易啊。” 罗维一下子扑了过去,两人战斗成一团,有好事者在旁边观战不说还大声加油。 这样熟悉热闹的场面,这样可爱的同学,让我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心情大好啊。 不过与其他同学的热情相比,我的同桌杨云开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头不抬身不动,仿佛周围的事与他无关。我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他终于抬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又埋头苦学起来。 算了,我也没指望他有多热情,习惯了。 叔叔的生意已经过了起步阶段,不用再自己亲自飞过来飞过去,待在家中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婶婶经常抱怨他在家也是研究股票研究财经,无趣得很。 晚上,我在下面陪叔叔婶婶看电视,电话响起,我过去接,竟然是爸爸例行公事的电话。 爸爸的语言本就贫乏,打电话无非就是三句话:吃饭了没,最近学习怎么样,叔叔婶婶怎么样。我的回答千篇一律:吃了,还可以,挺好的。 有时候我想,他真的不必因为那点责任心打这种平淡如水的电话,一次次提醒我父女逐渐陌生的事实。 不过爸爸这次的电话有些不同,多了一个主题,他极力让我和叔叔婶婶过年时回家小住。 前两年爸爸都只是含混地提了提,叔叔推托一下他便不再邀请,今年却不同,他仔细嘱咐了我要好好同叔叔婶婶说,我不说话,喊了叔叔过来接电话。 叔叔对着电话先是推托了一下,说不想姥姥姥爷独自在家过年,但后来发现爸爸比往年热情诚恳得多,同婶婶交换了下眼色,便也不再拒绝,答应回去住三天。 我知道家里新买了房子,叔叔出了一大半的钱,爸爸想必是过意不去,邀我们回去,一是过年,二是让叔叔婶婶看下房子,毕竟房子有一半也算他们的。 我心中矛盾,想回去又不想。想念那个家,又害怕那个家。 我看着叔叔婶婶,知道他们答应回去,有一半是为了我。 婶婶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拉过我:“圆圆是不是有些害怕?” 我点点头。 叔叔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有我们在,谁还能把你怎么样。” “要不……我们吃了饭就回来吧。”我提议。 婶婶拉过我,替我捋了捋头发:“有些事情就算再逃避也总是要面对的,婶婶知道你想什么,但你也有两年没回家了,难道不想爷爷奶奶?” 我抿着嘴不说话,最终点了点头。 婶婶说得对,亲情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羁绊,爸爸和继母,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总是要回去面对他们的。何况他们又能对我做什么呢?爸爸的忽略,继母的刻薄,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婶婶同哥哥说了我们要回去过年的事,征求他的意见,看他是留下来陪姥姥姥爷过年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答应一起去。这下真齐全了,叔叔、婶婶、我,还有一个从来没去过我家乡的哥哥。 我觉得自己仿佛面临着一场战役,整个人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复习时简直投入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我不想回去的时候被人瞧不起,说我靠着叔叔的关系进了重点中学却还是不争气。多亏了嘉馨这个重点小天后,给我挑了好多重点出来复习,结果考试时竟然真的有一大半都考到了。去学校拿成绩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班上第七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成绩,我之前最好的成绩也都在二十名开外啊。 嘉馨扬扬得意,同学们对我也刮目相看,罗维更是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这是突然开的什么窍啊。” 我开心地对他扬了扬成绩单:“我这是内秀于心,这下终于看出来了吧。” 我的成绩虽然不错,跟哥哥比却差得远了,他的期末考也是模拟考,不仅数学和物理都接近满分,语文和英语竟也考了高分。我在心底大叫不公平,他可是从来不做语文和英语作业的啊!这样也可以? 婶婶自然又骄傲又开心,去姥爷家的时候,姥爷一向严肃的脸也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哥哥上次因为我被打而降下来的地位终于上升回去,甚至隐隐有超越的趋势,羡慕啊羡慕。 就着置办过年新衣的理由,婶婶终于如愿以偿地带上了叔叔和哥哥一起逛街,她牵着我,挽着哥哥,叔叔有些无聊地走在旁边,一路上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婶婶美丽优雅,哥哥俊美硬挺,我和叔叔理所当然地沦为配角。我猜周围肯定有不少人猜测婶婶和哥哥的关系,不过他们应该想象不到,风姿绰约的婶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们先直奔了××百货四楼男装,难得哥哥肯配合,婶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颇有气势地挑了五六套衣服塞给哥哥:“一套一套地试给妈妈看,去吧!” 说完领着我坐到了沙发上,叔叔在一旁同情地笑。 有人天生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哥哥除了眉眼精致,唇红齿白,还自有一股挺拔的气质。事实证明气质对一个人来说事关重大,否则又怎能各种风格的衣服穿起来都别有风味。难得他还耐着性子一件件地换,只是到了最后,一张脸不耐烦得连导购小姐看着都怕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在我心中已经定型成一个扭曲的狂躁形象了,突然转变得这么好看,让我有些目不转睛。 婶婶很是满意,微笑地看着导购小姐:“麻烦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全部包起来吧。” 说完看了叔叔一眼,叔叔马上自觉地跟着付账去了。 事实证明,叔叔这天的最大作用,就是付钱。 四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离开了步行街。 “一家人逛街的感觉就是好啊!下次再来吧!”婶婶满意地说。 “不要!”终于见识到了女人逛街时超强体力的叔叔和哥哥难得地异口同声。我笑得幸灾乐祸。 累不累?当然累!但是看到哥哥那种痛苦的、受折磨的表情,就算再逛四个小时我也心甘情愿了!何况我还收获了那么多漂亮的新衣服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4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除夕的早上,叔叔的司机把我们送到机场,一个小时不到的飞机,下飞机后爸爸在机场接我们。 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爸爸的场景,我想我要坚强一点,淡然一点,冷漠一点,用疏离的态度来报复他。然而机场人来人往,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发福,看到我们后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了笑容。 那一刹那,眼眶突然泛红,泪水几乎忍不住要掉下,身体动都动不了。 “没出息。”哥哥从我身边走过,轻飘飘地飞来一句。 我吸吸气忍住了眼泪,跟在哥哥后面走了过去。叔叔婶婶正在同爸爸交谈,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爸爸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圆圆长大了,漂亮了啊。” 愧疚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我忍住想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低下了头,眼泪滴落到鞋上,化成一个水印。 “这就是成蹊吧,大小伙啊,个子真高啊。”我听见爸爸对哥哥说。 哥哥只是礼貌地叫了声“伯伯”。 “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快上车回家吧,我找同事借的车,正好还能赶回去吃中饭。”爸爸张罗着,将叔叔手上的行李拿过,带着他们向外走。 突然有人扯了扯我的头发:“都走了,还不跟上?” 是哥哥。我擦了擦眼泪,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成蹊,圆圆,走快一点。”婶婶在前面叫。 哥哥突然牵过我的手,快步往前走:“磨磨蹭蹭的,小心走丢了再被人贩子拐去。” 我一愣,小声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贩子专拐你这种傻姑娘,两千块一个,卖到山里给人做媳妇,等被救出来都生十个八个小孩了。”他吓唬我。 我撇撇嘴,还是笑了出来,抬头看哥哥的侧脸,他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哥哥的手温暖而有力,让我觉得仿佛有勇气一点点从心底升了上来,支撑我去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家里新买的房子在县城的黄金地带,相比从前爸爸单位分的房子的确大了很多,装修得也很漂亮,爸爸同继母大大的结婚照就挂在电视上方。 我们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奶奶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一下扑到了她怀里:“奶奶!” 奶奶抱着我,抹着眼泪:“好圆圆,好圆圆,奶奶想死你了。” “我也想您,奶奶。”我哭着说,祖孙两人几乎当场就要上演一场亲情伦理剧。 “快进来快进来,老二啊,你们也快进来。”奶奶拉着我的手进屋,“快给奶奶看看,圆圆长大了没有。” 继母过来接过了东西:“都饿了吧,咱们马上开饭。妈,一会儿有的是时间看圆圆呢,先过来吃饭吧。” 我停止哭泣,看着她,叫了一声:“刘阿姨。” 爷爷也站了起来:“先过来吃饭,吃完饭再说。” 有个小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好地看着我,继母看见忙喊:“鹏鹏过来,叫叔叔婶婶。” 小孩子听话地转过头,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叔叔婶婶”,婶婶笑着拿出一个红包塞到他怀里,他观察了一下红包又看着我。 奶奶笑着抱起他:“这是姐姐,这是哥哥。”她指指我,又指指哥哥。 小孩又听话地叫了一声。我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蛋,清澈的双眼,看起来极受宠爱。这就是我的弟弟,我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心情突然有些复杂,我没有应,也不再看他:“奶奶,我饿了。” 一顿饭我几乎都吃撑到了,爷爷奶奶不住地给我夹菜,仿佛要把这几年的量都补过来。继母抱着小弟弟,一边喂他一边同婶婶话家常。 我不想看,却又忍不住偷偷观察那小孩,看到他在看我,马上转过头,却碰上了哥哥不屑的眼神,忍不住脸一红,马上低头苦吃。 “猪。”他又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成蹊同圆圆说什么呢?”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们感情还不错嘛。” “哦,我是让她慢点吃,吃快了对胃不好。”他回答得彬彬有礼。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这就是传说中的睁着眼说瞎话啊。 “小伙子真懂事,一表人才的!”继母夸他,“读大学了吧?” “高三。” “那学习一定挺不错吧,小伙子看着就比一般人聪明。” “他还行吧,就是不努力,没有圆圆听话,不过他们两个学习都没让我操过心。”婶婶接过话。 “那我可得让鹏鹏跟哥哥姐姐学着点,将来圆圆回来,他也得到省城读去啊。” 我停了一下,听出了继母的话中有话,抿起了嘴唇。用得着这么快就为着自己的小孩打算吗?看我在叔叔家过得不差,又盘算着将我接回来,让她的小孩过去。 “那也不难,我们学校也有从其他县市考上来的,只要他努力学习,总能考上的。”哥哥一本正经地说。 婶婶也笑着说:“圆圆学习也挺不错的,将来最起码能考省大,她愿意自己找工作愿意去她叔叔的公司都行。” 继母有些不愉,但马上笑着掩饰过去了:“你们为圆圆考虑得真多啊。” 正同爷爷、爸爸喝酒的叔叔注意到继母的话:“圆圆又乖又听话,我跟慧如都喜欢得不得了,当然得为她多考虑。” 爷爷满意地点点头:“你是她叔叔,这是应该的。” “是是是,我们孝顺您也是应该的,您和妈什么时候到我们家住段时间啊?” “我们老了,不愿意走动了,再说省城那么大,我们不适应。” “待久了就能适应的,建辉一直想好好孝敬你们,您得给他一个机会啊!”婶婶也劝道。 爷爷又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再听。 我当然不会觉得叔叔婶婶对我好是应该的,但他们还有哥哥这样维护我,让我忍不住觉得温暖而又安心。如果继母真的开口要将我接回来将弟弟送过去,我想我真的承受不了。 曾经我百般不想离开,她却提出要将我送走,现在我喜欢上了在叔叔家的生活,终于能安稳健康地成长,她却打算让我回来让弟弟去叔叔家。 继母并没有错,她只是自私而已,我却忍不住不怪她。 但我知道,叔叔不可能不要我,这个我最尊敬也最相信的人曾经答应我,就不会再抛弃我。想到这里,我心中对这个家怪异的排斥感突然少了一些,这是爸爸和继母不属于我的家,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家,叔叔婶婶哥哥和我的家。 我挺了挺脊背,有了坚强的后盾,底气自然会足一些。 我们这次回来,爷爷对叔叔和婶婶的态度好了许多。时间能让我们接受很多我们从前不能接受的事。 我们家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过年一直没有吃饺子的习俗。这一回,婶婶张罗着要给大家包饺子吃,大人们都很感兴趣。继母和奶奶虽然不会包饺子,但是和面是会的,叔叔也在一旁帮忙和馅。 我帮不上忙,只坐在一旁看电视。哥哥是不耐烦看晚会的,又觉得无聊,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出去逛了。 弟弟可能是被这气氛感染,显得十分兴奋,在爸爸膝上咿咿呀呀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爸爸虽然听不懂,却配合着他哈哈大笑,他更加开心,手舞足蹈起来。这样看来,他跟爸爸还真是像。 他注意到我,对我伸出了双手:“姐姐,抱抱,抱抱。” 我一时紧张了起来,有些犹豫,心里并不是很想抱他。但看着爸爸鼓励又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他。 我力气不大,两岁的胖乎乎的小男孩抱起来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他笑嘻嘻的,兴奋地在我怀里动来动去,让我几乎稳不住他。小孩子虽然有些重,但是身子暖暖的软软的,还隐隐透露着奶香,看着他不谙世事的笑容,我终于忍不住也对他微笑起来。好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呵,好软。 真是不可思议。我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可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是一眨眼,就变成了活生生的小孩。那时候我其实很讨厌他,讨厌他取代我的位置,讨厌他分走爸爸的爱。可是当他真正在我怀抱中的时候,我却讨厌不起来了,他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错,他喜欢我。我着实,没有任何理由怪到他头上来。 弟弟的手在我身上抓来抓去,不注意扯到了我脖子上的红绳,将红绳上拴的玉佛也扯了出来。那是我满月时叔叔送我的翡翠玉佛,从小就戴在我脖子上。 他抓着观察了一下,突然往嘴里送了去,我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能吃。”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又解释:“这个硬,不能吃。” “要要,要要。”他努力地想要将玉佛扯下来。 我一时吃痛,忙又稳住他的小手,有些语塞。我当然不能将这个送给他,可又不知道要怎样拒绝。 “哟,鹏鹏找姐姐要东西呢。”旁边的继母注意到,笑眯眯地说,“圆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得给弟弟个见面礼啊。” 我脸涨得有些红,小孩子不懂事,我当然不会同他计较,可是继母这样说,明显就是让我将玉佛摘下送给弟弟。无论这东西是贵是贱,它对我来说总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物,我平时连摘都很少摘下,又怎会轻易送出去。 还是爷爷开了口:“圆圆也是小孩子,哪有什么见面礼不见面礼一说。鹏鹏,过来爷爷抱。” “是我们疏忽了,鹏鹏,下次你到婶婶家来过年,婶婶一定给你准备礼物。”婶婶笑着对他说。不过弟弟的注意力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继母有些不是滋味地叹口气:“唉,我家鹏鹏还是不及他姐姐宝贝啊,圆圆可算是梁家的长房长女呢。” 爸爸皱眉:“都什么年代了,还长房长女,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继母有些讪讪,干笑了下,不再开口。我看见叔叔和婶婶交换了下眼色,颇有些不以为然。 我顿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电视也看不进去,正好有人敲门,我马上站起来去开门。 是哥哥。 “快去穿衣服,带你出去。”他没进来,说话冒着白气。 “做什么?” “废话那么多干吗,快去。”他又对里面打了个招呼,“爷爷奶奶,妈,我带圆圆下去玩会儿。” “去哪儿啊?外面那么冷。可别走远了啊。”婶婶说道。 “就下面,不冷。” 我速速套上了羽绒服,婶婶不放心,擦了擦手拿了围巾过来:“把围巾围上,你又怕冷,回头再感冒了。” 婶婶边说边将我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用围巾围了好几圈,我几乎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这才放我出去。 “就你娇气。”哥哥拍了我一下,“跟着。” 下了楼我才知道哥哥要带我干什么。他买了好几大筒烟花放在下面,旁边还有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小烟花。 我欢呼一声跑了过去,哥哥的表情有些得意。 他点燃了几根拿在手上的小烟花给我,又将大烟花放到了院子中间:“看着!” 哥哥点燃了烟花,跑回我身边。 刹那之间,一道火花飞上了高空,然后炸开,绚烂无比,五光十色,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烟花漫天飞舞,不断绽放出各种花色,绮丽多彩。楼上的窗户纷纷打开,有小孩子在尖叫欢呼,大人在赞叹。 我的头一直仰望着高空,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所有的不愉快都在此刻消失。 哥哥对着我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大声问道:“什么?” “我说,好——看——吧?”他低头用更大的声音问我。 我连连点头:“好看!” 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傻,否则他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哥哥的笑容在灿烂的烟花的映衬之下,忽明忽暗,让我觉得好看得有些不真实。我不由得由衷地羡慕,要是我有哥哥这么好看就好了。 不过这羡慕马上就被他打破了。 “你——是——个——傻——子!”他又对我大声喊。 我睁大了眼睛,不服气地大声回道:“我——才——不——傻!” 他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个晚上,他真是爱笑。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你是个暴躁狂。” “什么?”他大声问。 我仰起脸,笑得灿烂无比:“我说,哥——哥——最——聪——明——了!” 他笑得得意:“那是当然。” 我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觉得,原来刘成蹊也没那么可恶。 后来我同许多人,看过许多次烟花,却再没有哪一次,让我觉得比那一次的烟花还要美,还要让我开心。 很多很多年后,我在屏幕上看着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那些盛大而又绚烂的烟花,神的大脚印,周围的人不住啧啧赞叹着,我心底却有莫名的骄傲,因为我相信,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到过我曾经看过的烟花。 那已经是我生命中看到过的,最美的烟花。虽然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 我们一共在家待了三天。过来拜年和要去拜年的亲戚实在太多,叔叔干脆在县里最好的酒店摆了几桌,共聚一堂。那天我没有去,我向来不是善于言辞的小孩,面对那么多亲戚,除了微笑,倒做不了什么事情。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言语,无论是可怜的还是羡慕的,我想我都不会有心去面对。当然,这还要感谢妈妈,那天一早她将我接了出去。 我惊讶地发现她同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出入。曾经的妈妈,虽然不及婶婶气质优雅,却也美丽大方,头发永远是稳妥的,衣服永远是时髦的,高跟鞋踩得叮叮作响,还没有走到家门就知道是她回来了。可是她出现在我面前时,同一般的家庭主妇并无二致,面容还是美丽的,眼角的细纹却隐约可见。 母女相见,竟然相看无言。 最终还是妈妈先开口:“圆圆长大了啊。” 她同爸爸一样,没有说想我,没有问我好不好,只是说一句,圆圆长大了。或许,他们都没有时间来想我,心中的空间那么小,既然有新的人填入,旧的人自然要被排除。或许,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在叔叔婶婶家一定过得很好。 我当然过得很好,可是,难道他们都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将我完全抛在脑后,同新的家庭幸福快乐地过下去吗? “我自然是会长大的,你几年没见我,当然不会知道。” 话一出口我突然有些后悔。这样不忿是为了什么呢?她是妈妈啊。 妈妈尴尬了一会儿,我咬住嘴唇,脸别向另一方,不想让她看见我泛红的双眼。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不作声。她牵过我的手,语声轻柔:“跟妈妈去走走好不好?” 我心中一软,点了点头,任由她牵住我。 她同我讲了很多,她的为难,她的处境,她的家庭,她和爸爸无可挽回的过去。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能真的是我太不懂事太不够善解人意,不能理解她的苦。但她是我的妈妈啊!我见过的所有妈妈,同学的妈妈、婶婶,甚至继母,他们都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生怕他们受到一点委屈,不愿他们有任何的不开心。 其实她也是这样的妈妈,只是她有两个小孩,而她的爱,给的不是我。 然而我终究爱她,然而我终究愿意相信,她不是不爱我,只是她的爱,要给那个她认为最需要的小孩。 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猛然停住,看着我,潸然泪下,再次说了一遍:“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我看着她的眼,最终伸出手,缓缓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如果可以,我还想抚平那上面的皱纹。 她身子一抖,抓住了我的手,细细地摩挲着:“圆圆,圆圆……” “你不用内疚……叔叔婶婶对我很好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快乐。” “可是……” 我努力地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可是了,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你们,让我拥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 母女相见的最后,反倒变成我在安慰妈妈。 送我回去爸爸家的时候,妈妈掏出了五百块钱要给我。我听她诉说了那么多家庭的难处,当然死活不会要这个钱。我们纠缠了半天她也不能将钱塞给我,最后都有些生气了:“圆圆,你是不是还怪妈妈,不肯让妈妈安心?” 看她眼睛重新泛红,我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收下了。人们无法付出感情的时候,往往将金钱视为最好的补偿,如果金钱能让她觉得心安,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她呢? 进屋的时候大人们都还没回来,大概在酒桌上喝得正酣,只有哥哥一个人在,正抱着自己的游戏机打游戏。 “又哭了吧?”他头都没抬。 “才没有。”我不肯承认。 他抽空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你就不能出息点,当自己是林黛玉哪,哭得又不好看。” “我哭我的,不用你管。”我小声说道。 他突然停住看着我:“梁满月你翅膀硬了还是怎么了?回趟家你胆子变大了啊!你看我以后再让你回来。” 我不服气:“回不回家又不是你做主。” “你看我做不做得了主。”他胸有成竹地说了一句,又继续玩起了游戏,不再理我。 玩玩玩,就知道玩,哪里是待考生的样子。除夕那天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觉得他好看的,那样子明明可恶至极! 回去的那天还是爸爸送我们去机场。 路上叔叔问他:“哥,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 “去年,去年单位好几个人报名,我就也跟着考了一个。” “打算什么时候买车啊?” “呵,早着呢,买个房子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哪儿还有钱买车。” “我那儿有辆雅阁没开了,回头我让司机给你开过来吧。” “那哪儿行。”爸爸连连拒绝,“小地方,用不着,你自己留着。” “说给你就给你了,自家兄弟客气个什么。” 爸爸还要拒绝,却被叔叔拦着了,婶婶也开口相劝,他最终还是收下了。 我忽然觉得脸有些红,默默地低下了头。 “看见没,过个年,赚辆车。”哥哥突然低声在我耳边嘲笑道。 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不再看我,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我做了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用力地对着他的手挠了一下。 “啊!”他一时不防,叫了出来。 “怎么了?”婶婶问。 我面无惧色地看着他,说吧说吧,反正我不怕。 “没事,腿突然抽筋了。” “无缘无故的抽什么筋?”婶婶道。 “长个子,长个子呢。” “对,我听说小孩子长个子的时候腿都会抽筋。”叔叔也接道。 婶婶笑:“我们成蹊原来还是小孩子啊。” 哥哥赔笑了几声,看婶婶转过去了,才凑到我耳边:“梁满月,你现在真不得了啊,你给我等着。” 我目不斜视,装没听见。 结果,我果然被摆了一道。 上飞机之前,爸爸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圆圆,今年暑假回家来吧。” 我还没开口,哥哥就抢先道:“她暑假还要补习呢,马上要中考了,不能不抓紧。” “谁给她补习?”婶婶道。 “我啊!”他说得理直气壮,“之前她求了我好半天我才答应的。” 说完威胁地看了我一眼,大有我不配合就要我好看的意思。 我只好点头称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啊。梁满月,你抽筋啊,得罪他干吗,被打击报复了吧!亏我之前还傻乎乎地觉得他变好了,没有,一点也没有,刘成蹊还是那么可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这一年的七月,哥哥高考。 想到哥哥这高考一完,暑假一过就要去念大学,家里再没人会压迫我,再没人对我冷嘲热讽了,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走路都要跳起来。对他也比从前热情了三分,端茶倒水无比殷勤。反正就几个月了,还是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梁满月,最近你怎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哥哥斜眼看着我。 正哼着小歌的我马上正襟危坐:“没有啊。” “那我怎么看你天天一副得意扬扬的鬼样子?”他狐疑,“不会是想到我要走了你高兴吧?” 我立马瞪大了双眼,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没有啊,怎么可能。” 看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马上解释:“我这是为你高兴,高兴!马上就可以放假了,哥哥你就轻松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上学又不是不回来了。” 等你回来我就上大学咯。我在心里默念,表面上还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哪有,我其实特别舍不得你。” “那我就读省大吧,还可以回家住,免得你想我。” “那怎么行!”我连忙说,“哥哥你成绩这么好,肯定是要去北京上学的,再说,姥爷不是让你去读军校嘛,你不能不听姥爷的话啊。” 他笑笑,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不过也没再说话。 我松了一口气,暗自嘱咐自己,梁满月,低调,要低调!沉住气! 哥哥最终没听姥爷的话去读军校,志愿填的Q大计算机系。姥爷固然生气,叔叔也不是很满意,他更希望哥哥去读工商管理,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哥哥坚定得很,谁劝也不听,他那么大了,向来又是很有主意的人,大人们也勉强不了他。何况Q大是多少学子削尖了脑袋想要进的学校,纵然有些不满,却还是替他高兴的。 录取通知下来,叔叔婶婶喜笑颜开,陈阿姨也不住地感叹:“成蹊这孩子就是聪明,有出息啊。” 我也开心,开心的是叔叔宣布要带我们全家去英国玩一趟。我很惊喜,虽然婶婶单位组织旅游的时候有时候会带着我,叔叔也带我们去过不少地方,但出国还是头一次。我表面上还算镇定,可脑中已经开始思考要带哪些衣服去了。 没想到哥哥会不去。 “我不去。”他说。 “你这孩子,一起出去玩,干吗不去?” “你们去就好,我不想去,没意思。” 婶婶劝他:“你梁叔特地为了庆祝你考上大学,咱们全家好好玩玩多好。” 他还是不答应:“你们好好出去玩,我在家放松放松,也算奖励我了。” 我有些着急,如果哥哥不去的话,我怎么好意思去? 没想到哥哥突然看了我一眼,话锋一转:“圆圆也不去,她要在家补习。” 我大惊失色:“我没说不去……” “是谁求我暑假给她补习的?成绩那么差,脑子又笨,高中还想继续买着上啊?”他打断我,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怎么行,就你们两个孩子在家我哪里放心。”婶婶不同意,“补习回来再补也行,你不去,圆圆也想好好玩玩呢。” 我猛点头,婶婶你真好。 “陈阿姨不还在吗?饿不着。”他站起来搂住婶婶的肩膀,“再说圆圆昨天还跟我说她也不想去呢,你跟我梁叔难得有假期过个二人世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但是……”婶婶沉吟。 “但是什么啊,她小孩一个,去了也玩不了什么,以后自己去。” “圆圆,你真的不想去?”婶婶征求我的意见。 “我……”我大脑混乱,去吧,怕像哥哥说的打扰了叔叔和婶婶,不去吧,我不甘心啊…… “你问她她都不好意思说。”他威胁地看着我,“圆圆,你昨天不是说不想去的吗?” 我们对视良久,我终于败下阵来,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你跟我梁叔准备准备去过二人世界吧。”哥哥拍板。 “一把年纪了还什么二人不二人的,你这孩子就会说。”婶婶笑着拍了他一下。 一阵寒风吹过,神色喜悦的人是婶婶,得意扬扬的人是哥哥,欲哭无泪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 叔叔听说我们都不去很怪:“成蹊不想去还能理解,圆圆怎么也不去?” 已经被哥哥强行洗脑的我怏怏地回答:“我要在家补习……” “呵——”叔叔笑,“我们圆圆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我强笑:“马上要初三了,不学习不行啊。” “没事,你叔学习也不好,还不是过来了。” “她跟成蹊说是怕影响我们二人世界,俩小孩都不肯去。”婶婶笑着接过话,“我说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二人世界呢。” 叔叔哈哈大笑,拍拍我的头:“行,他们还挺体贴的,那就咱们俩去。” 我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叔叔啊,干吗不坚持点就让我去了…… 叔叔婶婶不在家,陈阿姨中午回去了还没来,哥哥在家里晃来晃去,我坐在沙发上,不管他晃到哪里都用一副幽怨的表情盯着他。这是无声的抗议。 “我说你有没有出息,不就去个英国吗,这要是去火星你得把眼珠子挖下来。”哥哥终于出声鄙视我。 “我不去火星……我要去英国……”我幽幽地说,“我没要你给我补习……你也不会给我补习……” 他呵呵地笑,得意地看着我:“反正你是去不成了,签证都没办你的。” 我垮着脸不说话,只继续用更加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受不了:“梁满月你孝顺点行不行?俩大人去玩你凑个什么热闹?当电灯泡有什么意思?” “你也去不就行了?” “我不去。” “哥哥……” “叫什么都没用。”他眉毛向上挑挑,狠心地说。 “哥哥你真好看。”我讨好他。 他不理。 “哥哥我没见过比你还聪明的人。”继续讨好。 还是不理。 “哥哥你人最好了。”加油讨好。 他干脆往楼上去了。 我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他突然停住,我以为希望来了,立马坐了起来,对着他不停地眨眼睛。 “大不了以后我带你去,行了啊!”他思考了半天,终于象征性地安慰了这么一句。 我绝望地又倒在了沙发上。谁要你带我去?谁相信你会带我去? 事实已经发生,不去的话也说出口了,我也只能接受了。况且哥哥的想法也没错,来到叔叔家前,我一直也像大人那样认为,他们的结合是为了利益,但是朝夕相处这些年,我懂得,两人在我们面前的亲昵并不是作假。叔叔是真心爱着婶婶,否则他不会对哥哥也视如己出,待他格外用心。而婶婶如果不爱叔叔,也不会对我这样好。这次难得有机会,虽然不甘心得很,但既然叔叔婶婶能开心,我马马虎虎,还是认了吧。 婶婶对我们嘱咐了好长时间,但大多是对哥哥说的,不能彻夜不归不能喝酒不能随便把人带家里玩要好好照顾妹妹…… 哥哥不耐烦:“行了行了,你们就放心地去玩吧!” “圆圆你好好监督你哥哥,他不听话我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你就告诉我,要不就告诉你姥爷。” 我点头,心里却想,我敢吗我…… 终于,叔叔婶婶上了去北京的飞机,他们要从北京转机去英国。 我羡慕地站在机场外看了半天,直到哥哥叫我,才默默地跟在他后边离开了。 暑假的生活其实很悠闲惬意,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饭,帮陈阿姨做做家务,做一会儿作业,然后就是看电视。 我喜欢看《樱桃小丸子》。小丸子总是同姐姐闹别扭,小小孩子的心里总觉得妈妈偏心,姐姐不爱她。可是当她在操场上被野狗追,没有人敢去救她的时候,只有姐姐一个人勇敢地冲了上去。我没有姐姐,却有一个哥哥。看到这时我在想,哥哥会不会冲上来救我呢?应该是会的,只不过他会先悠闲地任由我被野狗追到筋疲力竭,好好地在旁边看了热闹嘲笑一番后再过来…… 哥哥在家的时间很少,成天见不到人影,我同嘉馨偶尔会出去逛街,都是嘉馨带着我。后来有一天,我居然在街上碰到罗维了。 在放假的日子里,逛街遇见同学还是蛮惊喜的。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回头,却没有找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还是嘉馨眼尖,看到了远处跑来的罗维。 他看起来十分高兴,嘴角弯弯:“刚才车过去我就看见你了,傻乎乎地吃冰淇淋呢,叫也听不着,害我追了半天。” 我惊喜全无,皱皱眉头:“谁傻啦,果然是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 嘉馨在旁边扑哧一笑,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大街上遇见一回,你也不对我热情点,一放假就音信全无,影子都见不着了。” 我站直身子,同他对视了三秒:“嗯,现在见到了吧,好了,再见。”我拉起嘉馨作势欲走。 “喂喂喂,你也太无情了吧!”他拦住我,“一起吃饭去吧,宋峰和王凯他们都在车上呢,我特意过来喊你的。” “下次吧,我们出来一下午了,得回去了。”我想起了上次同他们出去玩回家后不愉快的经历,连忙推托,本来只是想同他开开玩笑,现在却一定要走了。 “给个面子吧,我爸请客,特地叫我带些同学过去,我还叫了薛莹和陈梦雪呢,你又不是不认识。” 他又笑眯眯地看着嘉馨:“吴嘉馨你也一起吧,快劝劝她。” 嘉馨被他说动,连连点头,摆出星星眼看着我,虽然没说话,但一副很想去的样子。 “看吧,吴嘉馨也想去,你别扫了别人的兴。放假这么久不见,就聚个餐嘛,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他这样诚恳,再犹豫推却就显得有些矫情了,我只得答应。反正哥哥天天那么晚回来,我只要早点回去应该没事。 如果我知道今天这一顿饭会带来后来的许多麻烦,就算是吃满汉全席我也不会去的。可惜,当我开始后悔的时候,为时已晚。 罗维的爸爸果然很疼他,他在酒店请人吃饭,罗维觉得无聊,要喊同学一起,他便给他在隔壁开了个房间,还专门派车帮他接人,中途还特地过来同我们打招呼,果然,只有这样的爸爸才养得出罗维那样的儿子。 大家并不是很拘谨,嘻嘻哈哈地讨论着暑假生活。我同往常一样,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微笑地在听,嘉馨本来就开朗,不一会儿就同大家混熟了,反而比我更像是大家的同班同学。 宋峰体贴地为薛莹布菜,我看见薛莹脸上有甜蜜温柔的笑意,两人眼波流转,自有一种独特的亲昵,仿佛视众人为无物,一时倒让我看傻了眼。 罗维撞了我一下:“你不会那么迟钝吧?两人在一起好长时间啦,班上还有谁不知道?” “我。”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有杨云开。” 他翻了个白眼:“活死人不算人,也就是你了。少大惊小怪的,薛莹该不好意思了。我兄弟可是把她宝贝到天上去了的。” 我收回眼光。 我确实不应该那么大惊小怪,年少懵懂的时期,我们周围总是会冒出一对对这样的小情侣,但学校和家长对早恋从来都不会手软,所以大家不得不遮遮掩掩。我消息向来不灵通,在这方面开窍得也晚,虽然依稀听同学讨论过,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大方承认关系的一对。 我光顾着好宋峰和薛莹,嘉馨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也没注意到。不经意地转头,却见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下,眼神也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她不会对海鲜过敏吧。婶婶某次带我出去吃饭,席上有个小孩子海鲜过敏以后也是满脸通红,大家开始没注意,直到他开始四处乱抓叫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好一个手忙脚乱。 她连忙用手捂了捂脸:“是吗?房间里太热了吧。” “你刚才出去啦?” 她眼神突然又晃了一下,马上镇定下来:“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我正准备同她讲我刚才的发现,却看她已经怔怔出神了。 有些怪,我转过去,不再打搅她。 虽然我跟嘉馨一再推托,罗维却坚守承诺,一定要送我们回去,不过车是他爸爸的司机开的。嘉馨家同我家很近,本想同她一起下车,罗维却不干,非要司机开进了我家小区。他同我一起下车,我同他道别后就要进门,他却突然叫住我。 “梁满月。” 我回头:“还有什么事?” 他却一下子结巴起来,“没……没什么。” “那我进去啦,今天谢谢你的款待。” “等一下。”他又喊住了我,犹豫了一下,“你……以后经常出来跟我们玩啊。” “行啊。” “那……你家电话多少,我好找你。” 我扑哧笑了出来,报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你今天怎么有点傻啊?” 他被我一笑,挠了挠脑袋:“好像是啊。” “好了,我进去了,你快点回去吧,再见。” “啊,再见。” 进门之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晚的月色很好,虎头虎脑的罗维站在月光下,双眼一直注视着我。 其实我隐隐地能感觉到罗维似乎要对我说什么,但我不敢听也不敢想,只能装傻。 我朋友很少,话不多,性格也不算开朗,在班上如果不是罗维,大概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我,更不用说喊我一起出去玩。虽然总是同他斗嘴,但我心里已经将他当成比较好的朋友。我珍惜自己的每一个朋友,所以,不想让自己一不小心就失去。 可是,我一边洗脸一边这样想着,不经意抬起头,镜子里的女孩竟然不由自主地微笑着。我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梁满月,笑什么笑,闭嘴! 哥哥还没回来,陈阿姨已经回家了。我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上楼。 刚刚躺到床上,听见楼下似乎有响动,紧接着就是陌生的人声。我心中一惊,首先想到的是那种入室行窃的新闻,连忙跳下床,却不敢下楼,翻出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打算一有不对劲就报警。 我躲在门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抓不准是不是要报警。忽然听见有人说:“刘成蹊,刘成蹊,醒醒,到家啦。” 虚惊一场,我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走出去,却见客厅的灯已经打开,哥哥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旁边两个男生正在叫他。 他们看见我出来也吓了一跳,还是其中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生先反应过来:“你是刘成蹊的妹妹吧?你哥喝醉了,我们给他送回来。” 我连忙下楼,另一个男生抱怨:“靠,太恶心了,下次谁灌他酒我就跟谁拼命。” “谁知道他喝醉了这个模样,见人就亲,我不恶心啊?”穿着衬衫的男生见我下来,自我介绍,“我叫陈放,他是陆怀翎,我们都是你哥的同学,今天一时冲动,把他给灌醉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谢谢你们送他回来。”我冲他点点头,忍住笑,原来哥哥喝醉了这么奔放。 两人又帮我将哥哥抬上了楼,放到床上。 “今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还想看看刘成蹊喝醉了什么样子,结果硬被亲了两三口,我回去得好好吐吐。”陆怀翎恨恨地说,又猛擦了擦脸。 “行了行了,你下次再报仇吧,咱们先走吧。”陈放笑着拉他。 我将两人送到门口,再次感谢了一番,他们摆摆手:“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我小心将门锁好,关了灯,上楼。 本想就这样回房,但一想,哥哥好歹也是个醉酒的人,就那样放着不管也不好,于是又进去帮他脱了鞋,开了空调。我难得能光明正大地观察哥哥,他的双眼一直闭着,眉头微微皱着,又浓又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 我撇撇嘴:“长那么白干什么,又不是要去做小白脸。” 哥哥并没有反应,我忽然心中一动,快快快,趁他睡着了,有仇报仇。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没反应,再戳一戳,还是没反应。 “狂躁症,小心眼,又喜欢使坏又喜欢欺负人,又不让我回家又不让我去英国,晚上回家晚了还骂我,还老支使我做东做西,满肚子坏水。谁笨啊,谁是白痴,谁是傻子,就是你!”我一口气说出来,只觉得畅快淋漓,虽然不是什么实质性报复,也已经够让我心满意足了。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又拍拍他的肚子:“哼哼,听不见吧,睡着了吧,现在不仅满肚子坏水,还有满肚子酒水。喝醉了就抱着人亲,还是男的,真恶心。” “谁说我睡着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灵魂出窍,只见哥哥已经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一抖,来不及细想,飞快地向门外奔去。 他却比我更快,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砰的一下倒在他身上,想要挣扎,他却翻了个身,牢牢地把我按在身下。我惊慌:“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不装醉他们怎么会放过我,我又怎么听得到你的心里话。” 我内心暗骂他阴险,脸上却不得不堆出谄媚的笑容:“哥哥你真聪明。” 他一笑,灿若春晖,我却感觉有阵阵寒气扑面而来:“我哪里聪明,我狂躁心眼又小。” “怎么会怎么会?”我努力让笑容显得更加甜美,“没人比你更好了。” “你少来,刚才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哪有哪有,你听错了,听错了。”我连连干笑。 他突然伸手,对着我的脑门,狠狠地弹了一下。 “啊!”我吃痛,眼泪差点都要被弹出来了,却不敢发怒,只能委屈地看着他。 哥哥挑衅地看着我:“我就是满肚子坏水,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忍住内心想要骂人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可怜一些:“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就这样看着我,眼神太过于深邃,幽深得让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让我的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我身上只穿了一条小碎花睡裙,两人贴得这样紧,他的身体很热,鼻尖也微微冒汗,让我觉得很是不对劲。 “哥哥,哥哥?”我挣扎,努力地想要挣脱开来。 “别动。”他身体突然绷直,僵硬了起来。 我不敢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突然伸出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凶巴巴地说了一句:“睡觉。” 说完头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肩胛骨上。我被他突然放松了重量这么一压,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时我虽然懵懂,却也知道,这样的姿势如果是亲兄妹还好,可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我们来说,还是太超过了。我想,肯定是酒精的原因,让哥哥的脑子变成了糨糊,来不及思考。 我一直睁大眼睛,半晌,哥哥的身子已经倒在了一边,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握着我的手也稍稍松开。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将他的手拿开,小心翼翼地挪出了身体,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回到房间后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果然不适合做坏事,一做就被抓住。可惜我没学过催眠术,要不现在马上就去给哥哥催个眠,让他忘记今晚的一切。 第二天我起来,哥哥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暗自心惊,惴惴不安地下楼,讷讷地喊了他一声。 他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猪。” 还是一样的臭脾气,还是一样的毒舌。 我忐忑的心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不再紧张,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吃早饭去了。 果然,昨天晚上他其实还是有些醉了,连发生什么事情都忘了。幸好忘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我呢。 阿弥陀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九月,哥哥去了北京上大学。他坚持独自一人去报名,没有要叔叔婶婶送。我们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有飞机从上空划过,留下一道飞机云。我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那架飞机上,只是本来轻松的心却有些怅然若失。 让我害怕的我凶巴巴的哥哥终于离家,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嘉馨说我这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给我打电话。 “喂,请问你是哪位?”我询问,百年难得一用的手机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口气还是没变。 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哥哥。” “嗯。”那边应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我没话找话:“呃,你都安顿好啦?” “废话。” 我暗想,既然我说的都是废话你还打电话给我干吗?不过还是好脾气地继续问:“哥哥你找我有事啊?” “没事。” 我傻眼,没事还不挂? 又是一阵沉默,那边不挂,我也不敢挂,只好又没话找话:“今天这边下雨了,我没带伞,幸好嘉馨带了,结果风大雨也大,我们俩都被雨浇得湿淋淋的。” “笨。” “我们明天要去喝喜酒,婶婶单位宋阿姨的儿子结婚,哎,不知道新娘子漂不漂亮。” “反正比你漂亮。” 我翻了翻白眼,但还是继续讲下去。讲着讲着倒也不觉得没话可说了,都是一些生活琐事,难得他听得下去,只是张嘴必定是打击我的话。两人就这样随便说说,竟然也讲了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怪。难道是想家了,却又不好意思讲? 没想到这电话一打,就打了四年。 每隔个三五天,哥哥总会打个电话过来。有的电话短,几分钟就挂了,有的却很长,一打能打半个多小时。渐渐地我倒也习惯了,反正就是随便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天气怎么样,叔叔带我们去哪儿玩了……偶尔他也会讲一些自己的事,军训、脾气古怪的教授、要求诸多的作业。有时候他室友也会抢着在电话里跟我打招呼,要我叫他们哥哥,告诉我有女生天天给哥哥送饭,让我告诉婶婶准备等哥哥一毕业就抱孙子,结果马上就会听见那边一阵混乱,还有惨叫传来。我在电话这边哑然失笑。 第一个学期哥哥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竟然又高了一些,身材也强壮了许多,大概是军训的原因,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曾经漂亮秀气的眉眼看起来也坚硬了许多。叔叔婶婶都很开心,说他看起来懂事了不少。但在我看来还是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狂躁,动不动就发脾气,对我颐指气使,还不如电话里的态度好呢。不过因为通了一学期的电话,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像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家都以为哥哥的皮肤只是因为军训暴晒,慢慢地就会白回来,结果没想到,他每次回来都比上次还要黑一些。 姥姥很不喜欢,她向来喜欢男孩子白白净净的,可是哥哥一年比一年黑。哥哥对此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它要黑,我还能拦着不让?” 于是姥姥喊婶婶:“明天你把成蹊带去美容院,给他也美白美白。” “我才不去。” 婶婶笑:“妈,他又不是个小姑娘,黑点就黑点吧,我看着也挺好的。” “我看着不习惯,我们成蹊以前多白多秀气,现在整得这么黑头黑脑的,看着我就闹心。” 可是哥哥就是不依,姥姥却也无可奈何,最后拉过我:“幸好圆圆还这么白净,女孩子可得好好保护着,可别学你哥,整成个小黑鬼。” 哥哥笑嘻嘻地拥过她:“小黑鬼您还不是稀罕?” 姥姥别过脸:“我可不稀罕。”说是这样说,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嘉馨来家里找我的时候碰见哥哥差点没认出来,最后她感叹:“你哥就是现实版的古天乐,活生生地从小白脸变成了小黑脸。可惜啊可惜。” 可惜吗,我倒不觉得,好歹现在我不嫉妒他唇红齿白比我一个小姑娘还要好看了。 小的时候一直觉得,四十五分钟一堂课的时间,就已经再漫长不过了。长大以后却发现,当你回头观看走过的时光的时候,莫说是一堂课,一天、一个月,就连365天都仿佛是眨眼之间的事。年华似水,匆匆而过。 我顺利地升上本校的高中,成绩虽然不算好,但总也不用再花钱买了。班上的同学大都直升了上来,但也有人转校,有人出国,能再分到一个班的不多。罗维的爸爸本来要将他送去澳洲,他却抵死反抗,罗爸爸这么疼儿子,最终当然是妥协。所以在高一开学后的一个星期,罗维神地出现在了我们班上,也同我分到了一个班上的王凯和宋峰大呼倒霉,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我也很开心,多么好,大家还能在一个班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共同度过生命中最纯净美好的年华。更令人高兴的是,我跟嘉馨也终于分到了一个班。知道分班结果以后我们手拉手兴奋了好久,令罗维不满意的是,杨云开竟然还是同我们一个班。 “真没意思,那么多同学都分开了,活死人还是跟我们一个班,幸好离我远远的。”他靠在我桌子旁,边拿着我的笔袋把玩边说。 “幸好,我也离你远远的。”我拿过笔袋,“要上课了,你还不快回座位?” 他顿时垮下了脸:“梁满月,咱们去跟老师说吧,让我跟你同桌,我一个人坐后面太没意思了。”他回来的时候座位都已经排好了,只能暂时坐到最后一排去,等待下次换座位。 “你想得美,我坐这儿不知道有多清静,谁要跟你一起坐,自讨苦吃。” 我的新同桌恰巧是薛莹,她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快回去吧,谁跟你一起坐啊,你过来了我怎么办?” 他悻悻:“你少插嘴了,回头叫宋峰好好教育你。” 薛莹红了一下脸,马上凶悍地抓了一本丢过去:“要你管!” 罗维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你怎么跟个母老虎似的,就会在宋峰面前装小猫。” 薛莹柳眉倒竖:“你还说?”大有要大打一架的架势。 罗维连忙赔笑:“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边说边跑回了座位。 我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真心怀念那些日子,那时我们还年少,岁月静好,纯净快乐,嬉笑怒骂皆是美好。 高二的时候,我遭遇了一场桃花劫。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在公车上给人让位,或者,我宁愿那一天我是打车上学的。 莫名其妙地,就有人递了一张字条给我,约我下午放学后在学校侧门见。 我首先想到的是初二的那次挨打事件,心中顿时一紧。嘉馨看到后却很是激动,直说这是情啊这是情啊,虽然简陋了一点字少了一点但分明就是情啊你一定要去。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变得通红。 从初中开始,周围开始有陆陆续续谈恋爱的同学,我渐渐也懂得并且接受了,不排斥,却绝对不会想要尝试。虽然叔叔婶婶对我很好,但我始终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同学不同。我懂得什么可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 但是又有哪个少女知道自己被人喜欢的时候不会暗自欢喜呢?我一直是这样一个平凡甚至有些内向的女生,不算聪明也不算漂亮,有时甚至会有些自卑。字条的出现,让我觉得自信了不少。 虽然马上就决定不去赴约,我还是将字条细细地夹在笔记本里,毕竟是第一次收到类似于情的东西,我很乐于珍藏。 我以为我不去,大概那人就会自己放弃,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那样执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字条还是会由不同的人递到我手中。 知情的嘉馨和薛莹不断地劝我去见他一面,我不为所动,不是我冷血,有那么一刻我也有些松动,可不想做出什么让别人觉得有机会的行为,给自己也给别人添麻烦。 那时想得很好,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理,坚持不去,他总会放弃。很少有人会一直坚持做一件没有回应的事。 然而第七天,放学的路上,我被人堵住了。 那男生个子很高,只穿着校服里面的衬衫,看衣服并不是我们学校的。比我想象中好看,只是眉眼看起来有些凌厉,耳朵上还戴了耳钉,并不是乖学生的样子。不远处有几个男生笑着看着这边,显然同他熟识。 他说:“梁满月,你为什么都不理我?”眼睛亮亮的,隐隐有期待。 我顿时有些慌乱,不敢看他的双眼,只低下头,拉着嘉馨想要离开。 他很快拦住我:“你先别走,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红着脸,终于鼓起勇气看着他:“你说吧。” 然后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他说:“我是温晨,我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我们,能不能试着交往一下?” 嘉馨小声惊呼,我呆住。不远处的男孩子听到他这样说,都笑着起哄,答应吧答应吧。 他继续说,大意就是,他是四中的学生,同我是一路公车,在车上遇见过我好多次,有一次看见我给一位老奶奶让座,顿时觉得我特别可爱,就喜欢上了我。 然后他看着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结巴:“我……我不认识你……” 他一愣,然后笑:“现在不就认识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隐隐的戾气突然不见,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我做了一件最丢脸的事,我,当场跑掉了。 我承认这种行为很没种也很没意思,可我就是那样胆小的一个女生,不敢招惹任何麻烦,麻烦找上了我,我只有逃。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无端地引来许多好的目光,班上竟然有大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些或探究或暧昧的笑容让我无比不自在,我怒视嘉馨,她连忙澄清:“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是温晨自己放出话来说,你是他女朋友。” 前一天晚上对那个男生的唯一一点点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自大自私目中无人不尊重别人的哥哥我已经受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 罗维一来就哇哇大叫:“梁满月梁满月你快来解释一下,快来告诉我我听到的不是真的!” 我正在气头上,怒瞪他一眼:“干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对你解释。” 他大惊失色:“不会吧,你真跟那个小混混谈上啦?不要啊!” 嘉馨在一旁解释:“没有的事,是那个男生自作主张自作多情,你少添乱了。正烦着呢。” 罗维顿时火冒三丈:“他逼你?我找他算账去。”包一扔就要出去。 我连忙喊他:“你回来吧你,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不行,他欺负你,你等着,我给你讨回公道。” 我拉住他:“你别多事,我自己会跟他说清楚的。” 王凯也过来,把他往座位上拖:“怎么跟个毛猴子似的,马上就上课了,先老实点,什么事一会儿说。” “是啊是啊,人嘉馨还没开口呢你先急了,就算要去你一会儿也叫上宋峰啊。”薛莹也在旁边劝。 大家七嘴八舌的,终于把罗维给劝住。这是什么事,明明我是受害者,却还要来劝他? 可是不能不感动,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当你有事时,朋友果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罗维这样保护我,让我瞬间温暖起来。 我相信,不用我去找温晨,他就会来找我。 果然,这一天放学时,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不是那种欢喜的跳,是紧张的跳。我双手握紧,努力让自己正视他。 终于,我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别再来找我了?我们明明没有交往,你也不要再这么跟别人说了。我没胆量也没精力跟你玩这种游戏,你找别人吧。”一口气说完了这套早已练习好的说辞,我的手心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他的脸顿时寒了下来,薄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不是跟你玩游戏,也不是随随便便地来追你,你可以去打听下,我不是这种人。” 我摇摇头:“你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不会去打听,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合适,你这样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他沉默,站得笔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他同哥哥长得不像,但一生起气阴沉起来却有些神似,因为这种妙的熟悉感,我反而不怕了,气吧气吧,难道还能把我打一顿?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甩出了一句话:“我不会放弃的。”然后就扬长而去。 他说得这样坚定,让我开始怀疑,难道他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哥哥照常给我打电话,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连忙否认:“没……没啊。” 我不认为这种事可以对哥哥说,他虽然爱玩,喜欢出去跟别人鬼混,面对我时却一下子变成了保守派,管得很严,要求诸多,偶尔我不小心讲一讲班上的男同学都会被他教训。如果我告诉他,他肯定会先认定是我招惹了别人,那首先挨骂的就是我。我虽然不聪明,但没事找骂的事绝对不会做的。 哥哥没再追问什么,我们随便说了两句,他就挂了电话。 拉锯战就此展开。 每天放学后,就会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跟着我去站牌等公车,跟着我上公交车,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那个时段学校门口的公交车差不多都是本校或者附近学校的学生,没人认识我,但认识他的人很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男生眼里是好,女生眼里却有各种色彩,我只能低着头,让嘉馨挡着我。 我改走侧门,却没想到他棋高一着,侧门还有通风报信的人,不一会儿就会赶上来。 我改而打车,他就叫一辆车在后面跟着我,我到家他也下车,一直目送我进家门口。我回家以后从窗户向外看,他的身影看起来很孤寂,默默地站一会儿才会离开。 偶尔他会送东西给我,可爱的小娃娃,漂亮的小饰品,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别人教他的。我当然不会收,他却还是坚持不懈,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下次还是会拿出不一样的东西。 他这样坚持,我只有装作视而不见,能说的我都说了,太绝情恶毒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等待他知难而退的那一天。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厌烦,他怎么就这样不识趣! 周围的人对我议论纷纷,有人羡慕,说我好运气,有这么好的男生追我;有人阴阳怪气,说我假装清高,故意吊着别人;有人替我担心,怕我这样终有一天会惹怒了他。我愈发沉默,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嘉馨怒:“干脆跟你叔叔婶婶说,听说他爸爸跟你叔叔生意上有来往,让他好好教育下他儿子。” 我摇头,不是真到了非要不可的时候,我不愿意为了这种事麻烦叔叔婶婶。 不说别人,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 我没有想到罗维真的会去找温晨,两人还打了一架。准确地说,是罗维被一群人打了一顿。 他去找温晨,二话不说就动手,温晨的朋友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一起上来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还是温晨发了话,他们才停手。 宋峰怒不可遏,一边骂罗维太冲动,一边纠结了一帮人就要去报仇。薛莹看事情要闹大,连忙给我打了电话。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从家里跑了出去。 赶到薛莹说的地方的时候,两边的男生已经是对峙状态。我第一眼看到了罗维。 我捂住了嘴巴,跑到他身边,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的头上破了一大块,已经蒙上了纱布,眼角和嘴角都高高肿起,手臂上都是瘀痕,这还只是我看得到的,我不敢想象我没看到的他的身上会有多少伤痕。 看见我哭,他动动嘴角,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哭什么哭啊,哭得又不好看,我只爱看美女梨花带雨地哭。谁叫你来的啊?” 看他这样,我哭得更厉害。 我推卸不了任何责任,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责任。无论罗维是出于什么立场去找温晨,我知道,都是因为担心我。是我的软弱无用给自己留下了麻烦也给周围的朋友带来了麻烦。他越是笑,我越是停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恨恨地盯着温晨,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是那么可恶。是的,我胆小我怯弱发生什么事我只会躲避,可是我也护短,任何人不能欺负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温晨大概是没见过这样怒火中烧的我,愣了一下,我却已经扑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后来宋峰说,他当时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平常小猫一样的人突然变成了小豹子,嗖的一下就冲了过去,勇猛得让他们男的看了都咋舌。 温晨并没有还手,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我打。最后大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我拉回来的时候,我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嘴里对他大喊:“你去死吧,你个神经病。你凭什么打罗维,凭什么打罗维!全世界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再敢打我朋友,我就跟你拼命。” 他全身一震,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我。 我努力地擦干眼泪,不再看他,一只手扯住罗维一只手扯住宋峰,死命地将他们拉了出去。 从宋峰之后对我的态度来看,我就知道,那天我果然很恐怖,果然很吓人。嘉馨知道了以后对我目瞪口呆:“梁满月啊,想不到啊,你还有这么勇猛的时候!” 我伸手掐她:“知道我厉害了吧,以后还敢欺负我。” “岂敢岂敢,梁兄,我以后就靠你了。”她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对我拱拱手。 只有罗维夸奖我:“梁满月,知道你一辈子最漂亮的时候在哪儿?就在你为我打架的那个时候啊!太漂亮了!以后就应该这样!” 我瞪他:“谁为你打架,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嬉皮笑脸:“别不承认了,你就是看见我被打心疼了,我都知道。” 我用手戳了戳他还肿着的嘴角:“你少臭美了,猪头先生。” 他龇牙咧嘴:“梁满月你太狠了!”不过马上又嘿嘿地笑起来,“不过我喜欢。” “呸,真恶心。”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我想起那天鼻青脸肿却还努力对我微笑的罗维,心中有一个地方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皎洁的明月慢慢变成了罗维的面容,笑得没心没肺。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真的很感动,因为,从来没有人为我打过架,这让我觉得,我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第二天傍晚,我一回家就被客厅里坐着的人惊到了,哥哥竟然神地出现在家中。 他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不作声,非等我叫了声“哥哥”之后,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想回来就回来了。”他瞟了我一眼,起身径自上楼。 我有些狐疑,却没有再问,因为再问他也不会回答我。这个世界上古怪的人太多,一个格外聪明的人,脾气已经非常差了,那么他再古怪点也没有什么。 陈阿姨忙不迭地准备要加菜,叔叔却打电话来,说要带我们出去吃饭,这倒免去了陈阿姨的麻烦,我却得急忙跑上去换下校服。我可没胆量让哥哥等我,尤其在他这么诡异归来的时候。 我们去吃泰国菜,叔叔婶婶和叔叔公司的几位经理都在。冬阴功汤非常辣,让我总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辣得嘟了起来,所以很快便吃完跑去阳台上吹风。 南方的十一月还不算深秋,夜晚的微风吹得人十分舒服。我突然听到后面有响动,一回头,原来是哥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站到我旁边,穿一件深灰色风衣,衣襟在微风中轻轻翻动。 “听说你跟人打架了?”他突然问我。 “没有,怎么会。”我一口否认。我哪有跟人打架,那只算是我打人而已。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冷不丁地转过身,弯腰平视我。 我倒吸一口气,来不及反应,他却伸出手,点了点我的左腮:“那这是什么?” “我……我自己不小心挠的。”确实是我自己挠的,不好意思,当时激动了点。只不过,这么小这么浅的一道小伤,我以为没人注意呢。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拍了拍我的脸:“做得不错,不过以后打人这种事不用自己做。” 我心虚地挤出一丝笑容,好吧,我也知道瞒不过他。 隔天傍晚,哥哥就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真乃神人也。 后来我才知道,哥哥这次回来,并不是他跟叔叔婶婶所谓的“驾照掉家里了”,他只是,老实不客气地把温晨揍了一顿。 罗维为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哥哥专程为了我从北京飞回来教训温晨,突然从可有可无变得如此重要,我受宠若惊。 原来哥哥不是古怪,他只是回来为我出头。 一种强烈的、被认同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胸腔,仿佛有人将我轻轻拉到羽翼之下,关心我,保护我,为我遮风挡雨。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这件事是嘉馨告诉我的。 那天我们正在上楼,因为快上课,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嘉馨仿佛再平常不过地问我:“满月你知道吗,上次你哥回来,把温晨打了一顿,罗维当时有多惨,他就有多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是在嘉馨同苏冽交往后一个星期才知道的。 “满月,我谈恋爱了。”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告诉了我。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嘴角含笑,脸颊微红,可是目光闪闪发亮,她说:“他叫苏冽,我们交往一个星期了。” 我惊叫:“好啊,吴嘉馨你瞒我这么长时间。” 她更加不好意思,我难得见到嘉馨这样小女人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 “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他……他是四中的……跟温晨是朋友。”她说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所以你才知道我哥打温晨的事?”我脑中一下有些混乱,但那时上课铃已经响起,嘉馨一下拉住我就往教室跑去,让我没了说话的机会。 上课的时候,我开了小差。 我根本没有想到,嘉馨也会谈恋爱。 她是老师和家长都喜欢的那种小孩,长相甜美,热情开朗,聪明好学,事情到了她手里她总是漂漂亮亮地完成。每当有人知道活泼大方的嘉馨同沉静内敛的我是好朋友的时候,总会有些惊讶。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当然有很多人喜欢她。可每每有人对她表白,她都会以学习的名义拒绝得义正词严。其实我知道,那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而已,如果她喜欢,没有任何人任何理由能阻止得了。我们是真正互补的好友,我胆怯懦弱,她性格坚定。 但或许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当你遇到他的时候,你的心会变得炙热无比,你会觉得,为了他,你可以放弃很多很多曾经的坚持,不顾一切。以嘉馨的性格,她决定告诉我让我知道,就表明,这个苏冽,是她真正决定要喜欢的人。 我突然觉得释然,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支持我的好朋友,即使那人是温晨的朋友,可就算那人就是温晨本人又有什么,只要他真心喜欢我的嘉馨,那一切就没什么了。 想到这里,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下来。 下课的时候,我主动走到嘉馨的座位旁,她有些愧疚地看着我:“满月,对不起。” “嗯,确实应该跟我说对不起。”看她表情更加内疚,我忍不住微笑,“谈恋爱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当然要说对不起。” 她顿时惊喜:“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我反问。 “怪我……怪我同温晨的朋友……嗯……交往。” “傻瓜。”我拍了她一下,“不管你跟谁交往,都是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 我拉起她的手使劲握了一下:“以后不能再瞒我了,否则就好好收拾你一顿。” “嗯!”她重重地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嘉馨同我讲,原来她和苏冽,竟然早在初二的那个暑假就认识了。 她问我还记不记得罗维的爸爸请我们吃饭的那一次,我点点头。 原来那天她出去上厕所,碰见他在走廊上吸烟,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子,表情竟然落寞得少见。她有些好,就多看了两眼,结果他竟对她微微一笑,问她要不要聊天。嘉馨胆子本来就不小,竟然就真的同他聊了一会儿,一直到那男生的朋友出来喊他进去喝酒两人才结束了聊天。 他们聊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嘉馨也没有细讲。只是我突然回忆起嘉馨那天让我差点误以为是过敏了的红红的脸,我想,说不定那时她就开始喜欢他了。 不过她怎么也不肯承认,只说是后来见面,他主动追她,死皮赖脸,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的,可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和脸上的红晕,让我怎么也看不出她答应得勉为其难。 那些日子里,嘉馨每天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大家聊天玩闹的时候,往往一个不注意,她就已经在角落里偷偷地微笑了。我心里难免有些嫉妒,曾经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好友就这样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可是看她那样开心,自己也不由得跟着一起开心。 苏冽是个娃娃脸的男孩,一笑脸颊还会露出酒窝。并不算很高,可是同嘉馨站在一起刚刚好。我们见过很多次,不过都是在他来接嘉馨放学的时候,他看嘉馨的眼神很温柔,是那种仿佛要溢出来的温柔,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我就只是嘉馨的好友而已。下意识地,我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可我相信以嘉馨的聪明,她肯定不会吃亏。然而那时,我对情商和智商分得并不是很清楚,嘉馨是聪明,但那只是智商高,而苏冽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男孩,不仅智商很高,情商也很高。 他们交往后的那一个月的月考,嘉馨从第三名降到第十二名。 我开始担心。嘉馨一直是那样聪明,我以为,她同别人不一样,以她的能力,即使是谈恋爱也能兼顾得很好。这样的成绩,即使不算是一落千丈,也大失水准。 成绩出来的时候嘉馨自己也愣住了,我抿着嘴看着她,她知道我要说什么:“是我自己太马虎了,你放心,下次一定赶回来。” 看她那样坚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师找她谈话,她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我追问,她摇摇头,强自镇定:“没事。” 我心中一凛:“老师不会知道了吧?” 她垂下眼帘,终于点了点头:“老师没直接说,只是暗示我。” 我着急:“早知道你们应该低调一点啊,放学时人来人往,他天天来接你,说不准哪次就被老师看见了。” 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事的,我跟老师保证了,下次考试成绩一定会赶上来。” “你还是跟苏冽说一声让他少来接你吧,或者别那么高调。”我建议。 “不行,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心,没事的,我自己会解决。”怕我不相信,她还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或许女生恋爱起来,就是这样的投入,她会全心全意地为那个人着想,全心全意地配合那个人,不愿意他为自己担任何心,即使全世界反对,只要那个人还爱他,她就可以勇敢地面对一切。可是,女生们往往没有注意到,有时候,那个让你不顾一切的人,并不是对的人。 在嘉馨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了爱情的盲目。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下课的时候怔怔出神,放学了跑得飞快,放假的时候也不再同我们一起玩,生活的全部重心仿佛都放在了苏冽身上。我不知道苏冽每天都带她去哪儿,但只看她每天的精神状态就知道他们去的地方绝对不是我们该去的。 大家都劝她,她听的时候会点点头,也会说两句保证的话,但是只要一下课,她还是会速速消失不见。幸好她成绩没有持续下降,却再也没升回去,一直保持在十五名上下。 劝到最后罗维干脆就开骂了:“吴嘉馨你脑子进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苏冽你是不是连朋友都不要了!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提到苏冽,嘉馨立马反驳:“他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人很好。” “那他干吗天天带着你出去玩,他带你去的是什么鬼地方,他有没有关心过你最近的生活,他有没有劝过你要努力学习?”罗维瞪着她,“他根本就是只顾自己,从没为你考虑过!” “没有……是我没告诉他……”嘉馨无力地说。 罗维打断了她的话:“除非他是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他又放缓了语气:“嘉馨,你那么聪明,你到底是看不出来还是不敢承认?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她一切都好,而不是只顾自己,不断地让那个人迁就自己。” 这样的罗维,我从来没见过,平时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人一下子看起来深沉了许多。 嘉馨愣了起来,没再说话。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我跟嘉馨一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她开始哭泣。 “我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也不是不知道不应该这样下去,我每天放学之前都会下定决心不再去找他,可是只要一出教室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轻轻拍她的后背:“那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走好不好?我拉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去找他。” 她哭着摇摇头:“不行的。满月,你不知道,我现在好害怕。他现在都很少来接我了,每次都是我去找他,他也不像以前对我那样好了,如果我不去找他,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说不出话来,难道开始那段时间我们所见到的甜蜜都是假的,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嘉馨拉着我的手:“满月,他会不会已经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好害怕,我舍不得他。现在的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这样没骨气,这样患得患失。” 我连忙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会不是是你多想了?两人天天在一起,总是会腻的,你对他这么好,时间长了他就习惯了。要不,你试着和他疏远下?” 嘉馨红着眼看着我:“真的?” “你先试试看吧。” 我没谈过恋爱,只是凭自己的揣摩说出的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承认说这话我是有私心的,我心里更希望他们能就此疏远,渐渐地淡下来。 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嘉馨会变成这样,从前目标坚定活泼开朗的嘉馨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她一直那样聪明,那样有主意,遇到了爱情,却变得如此软弱。我想我一定不能让她这样,一定要将从前可爱的嘉馨找回来。 可惜那时我更不懂,一个女生要是真正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不是说不见就不见、说不想就不想了的。只是那时我还没经历过,才会将事情想得那样简单。 嘉馨在三天以后便忍不住了。苏冽并没有再来找她,电话也没有一个,仿佛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嘉馨一下子就失魂落魄起来。 我也没有想到,那个笑起来有小酒窝,眼神又深情又温柔的男孩竟然会这样狠心,难道那时的甜蜜那时的亲热都是假的?虽然这是我所希望的,但内心,仍然忍不住要失望。 看嘉馨那个样子,我更是心疼,我意识到,我好像真的出了一个馊主意。嘉馨虽然没有怪我,可我仿佛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第四天的时候,嘉馨没有等我就先走了。 看着她空了的位子,我发呆。 罗维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你还是别管那么多了,没用的。” 那天晚上哥哥给我打电话,我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在那边骂我:“你猪啊,一点脑子都没有还乱给别人出主意。” “可是……” “可是个屁,多管闲事,你不专心学习掺和这些有的没有的干什么。”他难得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你看着吧,他们要是好了也就罢了,不好的话,她首先怪的不是那个男的是你。” “嘉馨不会这样的。”我分辩。 他冷笑了两声,我突然觉得这冷笑是那么可恶,一气之下挂了电话。 挂掉之后我又有点忐忑,从来只有哥哥挂我电话的份,这下以他那个暴躁的脾气,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但是他也没再打过来,我安慰自己,天高皇帝远,没事的,不怕打击报复。 我无条件地相信嘉馨,我相信,那个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的小女孩,不会因为一个男生来怪我。 还是不放心嘉馨,我打了个电话到她家。电话是她妈妈接的。 “圆圆是吧,你们下晚自习啦,咦,那嘉馨怎么还没回来?” 我一愣,除了住校生,我们走读生还没开始上晚自习啊。但怕吴妈妈怀疑,我马上说:“哦,我们今天没一起回来,她有些问题要问老师我就先走了,我还以为她回来了,有些作业想问她。” “哦,那她还没回,我让她回来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不用了,我明天去学校再问她吧。谢谢阿姨了,阿姨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我不安。嘉馨是什么时候开始告诉家里我们上晚自习的? 我重新穿好衣服,悄悄地下了楼,叔叔婶婶已经回来了,都在自己的房间,估计一会儿就要睡了,我有些紧张,但还是咬咬牙,偷偷溜出了家门。房子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你悄悄地跑出去很难被发现。 嘉馨家同叔叔家隔得并不远,我小跑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四下寂静,只偶尔有几声虫鸣。 远远地,我看见路灯下,嘉馨熟悉的身影。 苏冽站在她对面,我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地看着。他们在说什么,我虽然听不清,但看得出,围绕在两人周围的气氛并不是甜蜜的。两人主要是嘉馨在说,苏冽很少回应,仿佛有些漫不经心。那种淡漠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苏冽,我心底为嘉馨悄然生出了一丝疼痛。 嘉馨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冽平静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有听见,却见嘉馨身形一震,死死地看着他。虽然离得远,我也能感觉到嘉馨身上的悲哀。她还是那样站着,却仿佛在一瞬间颓了下来。 路灯下,我看见少女仰起头,踮起脚,努力地想要亲吻对面的少年。 然而苏冽转过了头,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或许在恋爱时,他们有过无数甜蜜的亲吻,可是一旦不爱了,哪怕连对方的呼吸,都是令人厌烦的。 爱着的时候,你的沉静是有淑女气质,你的活泼让人觉得甜美可爱。可是一旦不爱了,那沉静就是木讷,那活泼就是疯癫。人当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看你那个人的人心。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曾经看起来甜蜜幸福的父母,在闹离婚的时候会变得那样的歇斯底里,相看两相厌。那时我不懂,只是单纯地以为,只要我听话,我努力讨他们开心,努力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他们就能和好。 爱你的时候,我的心如春水般柔软缠绵,不爱你的时候,我的心如磐石般坚硬冰冷。原来如此。 苏冽走了,嘉馨一个人蹲在原地失声痛哭。我想冲上去安慰她,却迈不动步伐。我想不出要寻找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她,况且,即使是好友,以嘉馨的性格,她也并不会想要我现在出现,目睹她的软弱、她的尴尬。 我站了很久,我看着嘉馨伤心地哭泣,看着她擦干了泪水,看着她默默地站起来缓缓走回家,一直到四下无人,我才惊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泪水布满。 执着和坚定是好的品格,只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嘉馨并没有放弃。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老老实实地上课,下课就不见踪影,去找苏冽。罗维说她在桌球室看见过她,苍白着脸站在一旁,苏冽不赶她也没有不理她,依旧同她说说笑笑,再自然不过地叫她拿衣服递水。罗维怒,上去想要拉嘉馨走,她却不肯,只固执地看着苏冽,一直到苏冽出声让罗维放手。气得罗维直跳脚。 如果嘉馨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我想即使她走再多的弯路撞得头破血流我也不会管,因为她这样,只有受到了教训才会真正醒悟。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又怎能不为她担心,怎能忍心看她受到伤害。再没有人比苏冽更可恶,他要是真心喜欢过她,总还会对她有些不忍,不会像这样,不回避她也不拒绝她,不让她绝望也不给她希望。 我辗转从在四中上学的初中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苏冽的消息。那天中午,快下课的时候我借口上厕所请了个假,飞速跑出校门,赶到同学告诉我的地点。 到的时候四中正好下课,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我站在同学告诉我的饭店旁边,不一会儿,就看见苏冽同一群男生走了过来,中间有一个人我也认识,是温晨。 我一时有些尴尬,看着这么一群不认识的男生,脚下有些犹豫。 还是温晨先看到了我,他目光先是一喜,但注意到我的表情,了然,神色一黯,捅了捅正跟旁边的人讲话的苏冽,指了指我。 苏冽见是我,挑了挑眉毛,让其他人先进去,拉着温晨就过来了。 “美女,找我有事啊?”他轻松地打了个招呼。 我皱皱眉,还是点点头:“我是为了嘉馨来找你的。” “她,怎么了?”他问得漫不经心。 我正视他的双眼:“我希望你能彻底跟她说清楚,不要再给她任何希望了。” 他笑:“你搞清楚,是她现在天天跟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肯定有办法的。看在你曾经也喜欢过她的分上,你放过她吧。”我耐着性子继续说下去。 “谁说我喜欢过她?”他轻笑,“是她先喜欢的我,我觉得新鲜,跟她玩玩而已。” 我脑中突然浮现了嘉馨日渐消瘦的脸庞,怒火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愤愤地瞪着他。 “怎么?要打我啊。哦,对了,你不是一向挺护着朋友的,我倒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吴嘉馨也上来打我。” “阿冽!”旁边的温晨听不下去,推了他一下。 我握紧了拳头,紧紧地咬住牙齿。如果嘉馨知道,她满腔热情满腔真心对待的苏冽,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该有多伤心? 我突然对着苏冽,缓缓地弯下了腰:“对不起。” “如果你是因为我这样对嘉馨,我跟你道歉,也跟温晨道歉。” “你干什么?”温晨马上伸手要扶我。 我向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手,又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求求你放过嘉馨吧,她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经不起你玩这种游戏。” “苏冽!”温晨的声音中略带怒气。 苏冽也收起了笑容:“电视看多了吧你,你以为我为了你才跟吴嘉馨交往的?少在那儿自作多情了啊!” 温晨也开口:“你别误会,苏冽不是那样的人。我会跟他说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说话,只紧紧地盯着苏冽。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好了好了,你们这种女的就是玩不起,也不知道温晨喜欢你什么。我跟她说清楚就是了,你快走吧!” “谢谢。”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喂,梁满月。”温晨在后面喊我,“我送你回去吧。” 我回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要是不让他送我就继续吊着吴嘉馨。”苏冽突然凶巴巴地开口。 无赖,我在心底暗暗地骂,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我只顾着低头向前走,温晨一直默默地走在我旁边。 四中离我们学校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我到了。”离大门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我停下来看着他,“谢谢你,我回去了。” “喂,你等一下。”他忽然叫住我。 我看着他,有些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要走了,去加拿大。” “哦,恭喜你。” “我还会回来的。”他又说,目光紧紧地锁住我。 “嗯。”我想不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经过这次,你肯定对我和苏冽都没什么好感了吧。” 我在心底接了一句,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嘴上还是很客气:“不会。” 他突然伸出手,想摸摸我的头,我躲过,警惕地看着他。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请你转告苏冽,不要食言。”我对他点点头,飞快地转身离去。 “梁满月——”他突然喊我,“我说过的,我不会放弃的。” 我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快速地向前走。 虽然没有回头,我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着我,一直到进了校门,这种感觉才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 不会放弃?算了吧!无缘无故的爱,来得快,去得肯定也快。这种事,他过一段时间就会忘得干干净净了。我衷心地希望他能在国外找到一个大美女,最好从此乐不思蜀不再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嘉馨在一夜之间变了很多。 我不知道苏冽跟她说了什么,是坦诚相劝还是恶言相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嘉馨终于放弃了他。大家都猜到了些什么,却很有默契地什么都没问,待她如往常。看着她异常沉静的面容,我并不担心,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我们受过的伤、流过的泪,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不见。 自从那次被我挂了电话之后,我和哥哥仿佛进入了冷战阶段,他一直没再打过来,我当然也不会打过去。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婶婶让他跟我说两句,结果等我过去接的时候那边电话已经挂了。刘成蹊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小心眼。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想一想我们本来就不好,这样只是恢复到从前,也就释然。 一个月以后哥哥放暑假,却没有回家,说是跟同学一起接了一个项目,要留在北京。我安慰自己,应该不是因为我,他一向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对他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这次不回来,应该是真的有事。 姥姥一边数落哥哥不孝顺,一边对婶婶感叹:“成蹊现在真的是长大了,从前只会花钱的小孩子现在也能自己工作赚钱了。” 暑假放到一半时哥哥还没回家,婶婶和姥姥放心不下他,尤其是姥姥,总是念叨着哥哥,干脆决定一起去北京看他。作为家中女性的一员,我也被两人带着一起去了。 虽然我不确定哥哥是不是想见我,可是婶婶和姥姥都开了口,我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就当去北京旅行了。 婶婶和姥姥对北京都十分熟悉,之前婶婶到北京出差的时候也去过哥哥的公寓,所以就没通知哥哥,想给他个惊喜。 哥哥的公寓就在他大学旁边,我们在酒店放好了东西径直过去。门铃按了半天,婶婶几乎要放弃给他惊喜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眼前的人睡眼惺忪,头发比鸟窝还乱,胡子更是不知道多少天没刮了,看起来邋遢又颓废。开门的人打了个哈欠,看到是我们,顿时呆了。不仅是他,姥姥、婶婶和我,全部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分明是哥哥,可又邋遢得完全不像哥哥。 “姥姥,妈,你们怎么来了?”他又看了我一眼,“还有你?” 婶婶和姥姥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拖着他就冲进去收拾了。公寓里是可想而知的乱,沙发上丢的衣服也不知道是穿过还是没穿过的。姥姥一边叹息一边开始大面积清理,我跟在后面,帮忙清捡着衣服,浴室里传来哥哥的喊叫:“妈你轻点,轻点!泡沫进眼睛里去啦。” “少废话,别动。”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才把哥哥的公寓收拾干净,哥哥已经清洗干净穿戴整齐站在一旁了,他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嘟囔:“你们收拾个什么啊,到时候钟点工来了自然会收拾的。” “还钟点工呢,乱成这样,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姥姥冷哼,“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你姥爷把你送军校里去。” 哥哥笑嘻嘻地坐过来哄姥姥:“好姥姥,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怎么忍心把我送军校去。我就是最近忙起来才没收拾,平常我这儿可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 “就你,还一尘不染呢!”姥姥不相信,“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那是,我哪儿骗得了您,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我姥姥了。”哥哥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仍旧笑着讨好姥姥。二十多岁的哥哥,遇到了姥姥,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姥姥忍不住露出笑容:“就你会说。” “哪儿只会说,我这次赚了点钱,明天带你们去逛街,想要什么我埋单。” “赚了点小钱,还不够你嘚瑟的。”婶婶说,“你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怎么知道是小钱?”哥哥面有得意之色,但也没透露是多少,“反正够你们花的了,我第一次赚钱,当然要孝敬我姥和我妈了。” “你别忘了你妹妹,圆圆在家可经常提起你,一点没有当哥哥的样子,妹妹来了还要帮着你收拾屋子。” 哥哥扫了我一眼,那样子明显就是不相信,但也没说什么。我汗颜,婶婶您还真会为我说好话,我那不是投其所好才偶尔在您和姥姥面前提一提他嘛。 姥姥和婶婶跟哥哥聊得正开心,门铃响了,哥哥看似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动地站起来去跑腿开门。 一个高挑的长发美女站在门外,看到开门的人是我,她有些惊讶:“你是谁?” “我……我是刘成蹊的妹妹,你是……” 她脸上马上绽放出漂亮的笑容,对我伸出了手:“我是路文琪,你哥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下轮到我惊讶了。哥哥以前在电话中也讲了一些自己的事,但并没有提到这位女朋友啊,难道是最近交的?惊讶归惊讶,我还是同她握了握手,请她进来。 哥哥一看见她,就皱起了眉:“你来干什么?” “来喊你吃饭啊。”她笑吟吟地说,看见旁边坐着的姥姥和婶婶,她问,“这是……” “我妈,我姥姥。”哥哥简单地介绍。 她笑得更灿烂,马上热情地对姥姥和婶婶自我介绍:“姥姥好,阿姨好。我是路文琪,成蹊的同学,也是他的女朋友。” 姥姥和婶婶对望一眼,婶婶对她客气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成蹊的女朋友,没听他说啊。坐吧。” 她丝毫不紧张,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显得十分自信。我偷偷看了哥哥一眼,他眼底隐隐有不快,显然并不是很欢迎路文琪的到来,但也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 “成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朋友倒水。”姥姥对哥哥说。 路文琪马上笑着说:“不用不用,成蹊一向不把我当客人的,何况我也不渴。” “哦,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来找成蹊有事的?”姥姥问。 她看了哥哥一眼:“没什么事,我是来叫成蹊出去吃饭的。他总是不按时吃饭,吃也就是吃泡面,对身体太不好了,所以每天一到吃饭时间我就过来拖着他出去吃饭。” “那我要谢谢你了。我们都不在成蹊身边,也没人照顾他,这孩子,从小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婶婶接过话。 “哪里,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气。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请大家出去吃饭吧。” “哪能让你请,我们也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一起吧。圆圆也饿了吧,走,咱们吃饭去。”婶婶站了起来,招呼我。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路文琪过来热情地牵起我的手:“你是成蹊的妹妹,那我也是你姐姐咯。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不太适应陌生人的热情,我还是礼貌地回答:“我叫梁满月,姐姐好。” “咦,你们兄妹怎么不是一个姓?”她怪。 我正准备解释,哥哥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跟我妈姓。” 路文琪笑笑,没有再问下去。 这位路文琪姐姐显然是一位极会做人的人,在生活中想必也是左右逢源。她热情地邀我跟她坐了一辆车,一路上一直牵着我的手,待我极为亲切,不断地给我介绍周围路过的景物。我虽然有些不自在,还是露出笑脸,摆出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我当然知道,她之所以待我这样亲热,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我漂亮可爱让她一见如故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她是这么说的,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显然,她十分喜欢哥哥,否则不会对我如此上心。姥姥和婶婶对她都不是特别热情,也没显示出多大的喜欢,她当然要拉拢我。 当然,如果可以,我想告诉她,我之于哥哥,显然没有她想的那样重要,事实上,我连他早上要吃包子还是饺子都左右不了。 饭桌上,婶婶嘴角含笑,礼貌地询问着路姐姐的家庭情况,她十分得体地回答着,不时看看哥哥,对他微笑,显得十分甜蜜。哥哥却没什么回应,面色平常,姥姥只顾着对哥哥嘘寒问暖,替他夹菜。没人理我,我乐得轻松,自己一边吃,一边听着婶婶和路姐姐的对话。 原来她是哥哥导师的女儿,同哥哥在一个学校,却不同系。父亲不仅是哥哥的导师,还是本校的博导,母亲则在另一所大学任副教授,算是香世家了。我看了哥哥一眼,原来是老师的女儿啊。 那时《笑傲江湖》正在热播,我也从图馆借了金庸的原著来看,第一反应就是大师兄和小师妹了。只是两人之间,小师妹显然更加主动热情一些,我在暗暗叹息,那就不好意思了哥哥,你不算是令狐冲,你是林平之。 听到她说她跟哥哥已经交往了快一年的时候,婶婶不悦地看了哥哥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跟妈妈说,害得妈妈和姥姥一点准备都没有。” 哥哥耸耸肩:“你又没问。” 路姐姐连忙转移话题,不断地夸奖哥哥有多优秀,在学校多受老师喜爱,婶婶也没接着怪下去。 “家父就特别欣赏成蹊,经常在家夸他是他教过的非常聪明的学生之一,做事灵活,有前途。” “哪里,令尊过奖了。”婶婶微笑,“他教过那么多学生,成蹊那点小聪明不值一提。” “不是的,家父是真的特别欣赏成蹊,他在IT行业认识许多人,也有不少学生,成蹊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家父说过,到时候成蹊在北京创办公司,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那你要替我谢谢令尊的好意了。”婶婶淡淡地说,“不过我和他爸爸都跟他商量好了,成蹊将来毕业的话如果不出国深造就回到家乡来,自己创办公司也行,接手他爸爸的公司也行。” 路姐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惊愕地看了看哥哥,随即恢复过来,呵呵地笑了几声,不再提这个话题。 只是这顿饭,她的话渐渐少了下来,神色也有些恍惚,明显食不知味。 吃完饭,婶婶吩咐哥哥送路姐姐回家:“顺便再带着圆圆在外面逛一逛,她第一次来,我们就先回酒店了,你记得早点把她送回来。” 我笑得勉强,婶婶不喜欢别人就算了,还让我硬夹在中间做电灯泡。唉,小孩子也不好做啊。 婶婶和姥姥走了之后,路姐姐沉默下来。她一直牵着我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聊一些琐碎的话题。可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她不住地看哥哥,好像在等待哥哥跟她说什么。可是哥哥一直自己默默地走在一旁,一路无话。 我们走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满月,你渴了没有?姐姐请你吃冰淇淋吧。” 我刚准备谢绝,但注意到她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嗯,谢谢姐姐。” 她带我进去,帮我买了冰淇淋:“你在这儿慢慢吃,我和你哥在外面有点话要说。” 两人就在门口没有走远,透过玻璃我可以看见他们。 路姐姐明显激动一些,哥哥则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只是任她说,也不还嘴。这个表情我在苏冽脸上也见过。 我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观察两人,低下头专心吃冰淇淋。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路姐姐的。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哥哥,可是,哥哥也许并不喜欢她的过分主动与自作主张。 冰淇淋快吃完的时候,哥哥进来了,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走了。” 我老实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出门的时候,却看见路姐姐竟然蹲在路边哭泣。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可她仿佛没感觉到一般,将头埋在膝盖中,脊背不住地颤抖。 我不忍,扯了扯哥哥的衣角,指了指她:“哥哥……” 他竟然冷笑了一下:“别管她,走。” 那是他的女朋友,他怎么会这么绝情?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他,转去路姐姐身旁,低声安慰她,劝她起来,不要再哭了。 她连头都没有抬,不理我,继续哭泣。 周围人的目光让我有些尴尬,没想到她哭起来这样任性,不管不顾。 “叫你走就走了。”哥哥过来拎起我的胳膊,又对路姐姐说,“路文琪,每次都来这一招,你不烦我也烦了。” 她身子一顿,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双目红红的,我见犹怜。 可哥哥偏偏不心软,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高傲就算了,偏偏脾气还不好,脾气不好就算了,偏偏嘴还恶毒,嘴恶毒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冷血。我被哥哥拉着,身不由己,暗暗腹诽。不过表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他一生气把我扔下了,那我不是得上演少女万里寻亲记? 他没有带着我打车,而是继续默默地走着。他手长腿长,走路速度也快,我在后面跟得差点都要小跑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变相惩罚我? 他突然停住,我一个不留神,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背。 “啊,好疼。”我苦着脸摸着鼻梁轻叫。 他却笑了起来:“白痴。”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十分不对的,但是想了想我们之间的不平等地位,我决定还是自认倒霉,任由他嘲笑。 看他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我趁机跟他道歉:“哥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上次不该挂你电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错了。”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诚恳一些。 “我什么时候怪你了?” “那……那你后来都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那你就不会打过来?” 我堆出笑容:“我这不是怕惹你生气吗?” 他哼了一声,问:“你那个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分手了。” “没怪你?” 我心下顿时有些小得意:“没有,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将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这么傻,以后怎么办?” “嘉馨和我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不会看错人的。”涉及嘉馨,我忍不住分辩。 “不是说这个。行了,走吧。”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却放慢了。 “哥,路姐姐看起来很喜欢你的。”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说。 “你懂什么!” “我是不聪明,可也不是真傻子啊。”我抗议。 他笑出来:“那你就是假傻子,反正跟傻分不开边。别人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想给别人卖命了。” 我看着他漂亮的笑容,终于还是放弃了后面要说的话。以哥哥的智商,我想他应该不是不懂,他想怎样,我又怎么管得了。唉,路姐姐,不是我不帮你,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第二天,哥哥来酒店接我们。 “怎么不见你的小女朋友啊?你不带她过来跟我们一起逛逛?”姥姥问。 “带她干什么,跟你们又不熟。”哥哥搂过姥姥,“今天就咱们一家人去逛街,您想要什么吱一声,我鞍前马后地服侍着您。” 姥姥笑,打了他一下:“臭小子,还鞍前马后呢。” 哥哥带我们去逛新天地。一到那儿,婶婶马上来了精神,她对这里熟得很,根本不用哥哥带领,驾轻就熟地就带着我们四处血拼,哥哥则代替了叔叔的任务,尽管婶婶说不用,他还是十分积极主动地去付账。 看得出,尽管婶婶嘴上拒绝,心里却是十分开心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他当然也没有亏待我,不仅给我的衣服付了账,还给我换了个新手机。 我们在北京待了三天,三天以后,哥哥跟我们一起回了家。只是,一直到我们走,那位路姐姐都再没有出现。姥姥和婶婶大概都知道点什么,她们都不提,我当然也不会问。 飞机上我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有远见懂得和哥哥冰释前嫌,否则他就算在北京不收拾我,回了家我也倒大霉了。 “梁满月,真聪明。”我小小地夸自己。 “你说什么?”哥哥转头看我。 我马上又露出讨好的笑容:“没有没有,我是说,哥哥回家了,真开心。” “马屁精。”他不屑地挑了挑眉毛,嘴角却不经意地向上扬了起来。 高三这一年,其实过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高二的时候,我们班就被改成了文科班,我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除了王凯转去了理科班,其他的仍然留在原先班级。 经过了从前哥哥的锻炼,我对高三的试卷竟然来得比别人还熟悉一些,尤其是语文试卷,看来字典查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大概文科班真的要比理科班轻松一些,每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王凯都得抱怨好一阵子那些让他算得焦头烂额的物理题和心狠手辣的班主任。可是同在理科班的宋峰只忙着和薛莹甜蜜,根本懒得附和他,我们另外一些人无法感同身受,也只能象征性地安慰下,罗维干脆就在一旁幸灾乐祸了,弄得王凯每次都狂性大发,他又不能跟我们女生动手,结果只能和罗维互殴,我们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男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高强度的复习都消磨不了,这样的互殴戏码我们每天都要看好几遍。 那时我真的是懒,座位就在窗户旁边,天晴的时候阳光就会穿过窗户照射进来,温暖,和煦。如果有可能,我恨不得从早到晚都趴在桌子上,感受背后温暖有热力的阳光。罗维说我是得了软骨病,坚决不肯让我安生,只要一有空闲绝对会把我拉起来出去活动。那时因为要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大家都会在学校吃,罗维总是要拖着我去操场上看他踢球,天知道我根本看不懂,只好拖着嘉馨,一起坐在操场旁边聊天。 那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平淡无,大家不断地憧憬着未来,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幻想着以后在职场厮杀的日子。却没有发现,真正最美好的日子,就在此刻。很多年后,我还会想起那时的蓝天,那时淡淡的青草味道,金黄的没有热力的夕阳,照耀着操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和操场边抿嘴微笑的少女。 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一些时光,是我们温暖的来源。生活或许可以给予我们苦难、挫折、痛苦,但这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一定会在必要时给予我们支持,温暖我们的心灵。它之于别人,或许毫无意义,但对我们来说,确实那样的弥足珍贵。我爱的人,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他们永远在那里,不曾老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裴良宇转来我们班的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中听见后面有桌子搬动的响声,但只转了下头,又继续睡去。 上课的时候,我醒来,同桌神色兴奋地凑了过来:“梁满月,你回头看,有新人转来,听说是复读生。” 我揉了下眼睛,听她的话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低着头的裴良宇,这才明白,同桌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兴奋。 无论是在电视银幕还是现实生活中,我都见过很多好看的男孩子,裴良宇绝对不会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但他一定是最能激发女生母性情怀的那一个。他桌上并无本,单单放了一支笔,眼眸低垂。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神伤。仿佛一株在暗夜生长的植物,忧郁,形单影只,却依然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气息。 我得承认,那一刻我心中微起波澜。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么多年下来,罗维好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心中,他笑的时候,我也想跟着笑,见不到他的时候,我会想念他……只是我坚信,我们做朋友要比做恋人好很多。 可是对裴良宇的小波澜,还是让我心中有些内疚。我不会,是一个花心的姑娘吧? 裴良宇刚刚转来的那段时间,并不同人讲话,他总是独来独往,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于是我怂恿着罗维主动去同他攀谈。 罗维不干:“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怎么好意思去。你们都是男生,好说话。” 罗维回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比活死人还阴沉,干吗要我去啊!” “你脸皮厚,心理承受能力强,受了打击也不怕,当然是你去。” “喂,你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他怀疑地看着我。 “怎么可能!”我睁大眼睛瞪他,“少废话,去不去?” 他终于妥协:“去,去,行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很想要认识他,了解他。嘉馨打趣地说:“你这是二八年华春心动。” 我被她麻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我得承认,我对他很有好感。看看裴良宇,再看看罗维,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大。 事实证明男生的友情真的很容易建立起来,裴良宇竟然随随便便就被罗维攻陷了,当天晚上就一起去踢足球了。 我坐在操场旁感叹:“怎么忧郁王子一下子变成了足球小子?” 嘉馨拍拍我的肩膀:“你节哀吧,男生都是这种单细胞生物。” “我以为他会特别一点,好歹再多神秘忧伤个几天啊。” “唉……草履虫的想法我就不多做评价了……” 开始我没反应过来这种变相诋毁,待我顿悟时,嘉馨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怒! 当裴良宇开始和罗维勾肩搭背甚至上课在后面偷偷打斗地主的时候,我觉得我心中的小波澜一下子就变成了死水。虽然我还是觉得他好看,他不动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他忧郁,可是我知道,有一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我悄悄叹息,这算不算是初恋胎死腹中? 我问裴良宇:“你刚来的时候干吗要COS冰山啊?” “我高考调档了来复读,心情能好吗?” “那你干吗都不跟别人说话的?” 他看着我,摇头哀怨地说:“那是因为没人跟我说话啊……” 罗维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那我算第一个将你从孤单无助中解救出来的人了吧!我可是你的救世主啊。请客吃饭!” “吃早饭。” “不干!必须的肯定的一定的是大餐。” “那吃食堂。” “你找打是吧?” “打就打啊,谁怕谁啊!” …… 裴良宇之后,我有理由相信,所谓气质这种东西,一大部分是看的人瞎想出来的。想着想着,瞎想就成了遐想…… 相处久了,我们才知道,裴良宇家是做汽车代理的。他毕业的时候就拿了驾照,所以偶尔也会招摇地开着车来上学。 罗维想车想好久了,打从初中起就经常拿着他老爸的车练手,结果把他爸那奥迪被练得千疮百孔,不是这儿磕着就是那儿碰着。他爸倒是不怎么心疼车,他心疼的是他那宝贝儿子,生怕以他那个开车的猛劲,哪天再出点什么事。所以任由罗维怎么磨,他都不肯松口给他买车,非要等他毕业了考了驾照再说。 罗维平常的爱好就是在教室后面研究汽车杂志。他画画得很好,经常拿走我的笔记本在上面画汽车,可他不擅长画人物,画出来的小人都是一个脸。有一次上课他从后面把我的笔记本传过来,我打开一看,钢笔勾勒的跑车里坐了两个小人,他还用笔标记了一下,左右分别写了“我”和“你”。 下课了我问他:“罗维你这是画的什么鬼东西啊?” 他一副看傻瓜的样子看我:“车啊。” “车上坐的呢?” “我和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将笔记本丢过去:“你自己看看,那么丑的脸,我就跟你长一个样啊?” 他抓过笔记本,指着右边的小人:“你看清楚点,这头上是什么,我多么仔细,还区分的男女。” “你还好意思说,最恶心我的就是头上那个巨傻无比的蝴蝶结了,你什么时候看我戴过那种鬼东西了。” 他抓抓脑袋,又用手指着车头的地方:“那你看清楚没,兰博基尼啊!我有了兰博基尼都还想得到要和你分享,你就没一点感动的?还跟我计较蝴蝶结。” “你幼不幼稚啊,画头傻牛就说是兰博基尼了,那你画只傻鸟不就是劳斯莱斯了。” 他怒,拿着笔记本转身就走。 “哎,你把笔记本还我。” “不还,品位这么差的人不配拥有画有我大作的笔记本。” “那我没本子记笔记了。” 他顺手抓过旁边裴良宇的笔记本:“这个给你了。” 裴良宇踢了他一脚:“你小子脸皮厚不厚,拿我的东西跟别人换。” 罗维捂着屁股:“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跟梁满月似的,斤斤计较。” 我拿着裴良宇的笔记本,哭笑不得。 自从发现裴良宇会开车来上学之后,罗维对他一下子就亲热起来了,天天勾着别人脖子“老大”“大哥”地叫着,甜腻得让我们旁人都起鸡皮疙瘩。 裴良宇也恶心:“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罗维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让其他人听了作呕不止:“我当然爱你了,咱们可是坚贞不渝的兄弟之爱啊。” 嘉馨捂着嘴巴:“满月你快救我,给我拿个方便袋,我受不了了。” “不行你还是自己来吧,我吐得都没力气了。” “俩没用的一边去。”罗维瞪我们,马上转过身又对裴良宇笑得谄媚,“老大,晚上我送你回家吧。” “你恶不恶心,谁用你送。” “那可不行!您刻苦学习了一天,哪儿还能劳神费心地自己开车回家,还是让小弟代劳吧,没事您不用谢我,这是兄弟应该做的。”罗维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 “哕……”我跟嘉馨继续抱头作呕。 裴良宇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开我的车啊。”他将钥匙丢了过去,“开吧开吧,只要你别跟着恶心我就行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罗维家保姆每天都会接送他上下学,自从裴良宇答应把车给他开以后,他干脆每天早上让保姆送他去裴良宇家,然后再开着车带裴良宇来上学,晚上也是一样。如果让他老爸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天天赶去别人家给人做司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学生捕风捉影的本事其实不比大人差,他们两人不仅天天一起踢球,连上下学都是一起,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好友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彼时日本漫画已经算是比较普及的读物了,耽美漫画也不少见。裴良宇气质柔和,平日里给大家的印象不是深沉就是忧伤,而罗维阳光俊朗,也算是青春热血好少年一枚,两人搭一起,正好算一柔一刚,于是,谣言就这样流传开来。 我不知道传了多久,换过多少个版本,反正传到我们耳中的时候,两人已经海誓山盟誓不分离了,并且经过一系列的斗争,双方家长终于同意默认了两人的交往,所以罗维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天天接送裴良宇。 裴良宇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脸色先是由正常转白,接着由白转红,最后变成了青色,他愤怒地瞪着罗维。 罗维目瞪口呆,当裴良宇挥着拳头过来的时候他才开始大叫:“冤枉啊!冤枉!哎,大哥!你别动手啊,我不知道这事啊!我也是受害者啊!救命啊!” 裴良宇的脸色依旧变换不停,嘴里怒吼:“你冤枉个屁,老子的名声全被你毁了!” 罗维向我求救:“梁满月,快点,快帮我说说好话。” 我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虽然我们安慰裴良宇,谣言止于智者,可他还是不肯再跟罗维一起吃饭,连带着王凯也不过来了,说是要跟罗维保持一定距离,免得被卷入谣言之中。 宋峰也拉着薛莹:“走走走宝贝,咱们去那边吃。” 薛莹不解:“为什么啊?” 宋峰瞥了瞥罗维:“你老公我这么英俊潇洒,我怕有人天天跟我一起吃饭把持不住啊。” 薛莹顿悟,立马配合:“是啊是啊,我也担心得很,咱们先离某人远一点吧。” “呸!”看着躲到一边你侬我侬的两人,罗维大怒,“两个小人,落井下石。” 说完他又看着我和嘉馨:“我就知道,还是你们俩最好……” 还没说完,嘉馨端起餐盘:“满月,我们去咱班女生那边吃吧,跟他坐一起,吃顿饭得遭受多少人目光的洗礼啊。” 我看了看周围,深表同意,正想跟着她一起走,罗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梁满月,连你都要抛弃我啊……不要啊!” 我犹豫的时候,嘉馨已经过去了:“不等你了啊,你愿意就跟他一起吧,也怪可怜的。” 看着罗维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叹了口气,坐下来。 “我就知道你最善良了,他们都不是东西,一点点小考验就经受不起。”罗维恭维我,又将自己的保温桶打开,拿出饭菜和汤,“来来来,喝我的汤吃我的菜,都给你喝,我家阿姨熬的花胶鲍鱼炖鸡,特滋补。” 我一边喝着汤一边问罗维:“我要不要给你留着点啊?” “不用,你全喝了也没事。” “那你不给裴良宇留啦?好歹那是你绯闻男友。”我开玩笑地说。 罗维突然沉下了脸:“梁满月,别人不知道我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我差一点被呛着:“什么?” 他难得的严肃:“梁满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到底喜欢谁。”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我就是傻子也懂了。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低下头默默地喝汤,见我沉默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吃了饭,默默地回了教室。 “怪,你们刚刚不挺好的吗,吵架啦?”嘉馨问。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坐下,对着窗户发呆。 好吧我承认,我是鸵鸟姑娘。可是罗维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我再怎么不相信、再怎么逃避也没用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初一就在一个班,一路嘻嘻闹闹走来,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初一时的我胆小又自卑,只努力想隐藏在角落默默地做一个隐形人,是罗维总是缠着我讲话,不让周围的人忽视我,让我渐渐融入这个环境。那时除了嘉馨我没有任何朋友,是罗维带着封闭的我走进他的朋友圈子,带我跟他们一起玩。宋峰他们一直对我很好,相处久了这些感情当然是有的,可我明白我并不算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他们最开始接受我,当然是因为罗维。我被温晨缠着的时候,是罗维去找他单挑,最后被打得满身是伤,看见我却还是努力地微笑。每每我想到那时他的脸,都有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罗维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 罗维是一个多么好的人,我也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不喜欢他,可是我不敢。 如果一直做朋友,我想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可是如果做恋人,我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年轻时的誓言总是那么真挚,却又总是那么易碎。 不想面对的事情,你再期盼它迟些来,它总还是要来的。 放学的时候罗维叫住了我,他让嘉馨先走,说有事要跟我讲。嘉馨一副了然的样子,对我神秘地笑了笑,就那样抛下我走了。 在罗维面前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还是头一次。 他也很紧张,面色微红,呼吸有些急促。 最后还是他先开的口:“满月,我喜欢你。” 虽然已经知道,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接着说:“我不是心血来潮才想对你表白,我也不相信你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可你也不喜欢别人是吧?虽然我性子闹腾了点话多了点,但这绝对不代表我不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男人。我会保护你宠你爱你不欺负你不骗你,我保证我们交往我也绝对不会影响你学习,所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我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怎么一向熟悉的罗维竟也突然变得让我有些认不出来了。他明明还是罗维,可是他的个子长高了,面容英俊了,连目光都比从前炽热。 我不敢看他的双眼,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你再让我想想吧。” 本来我只想一直假装不知道,一直将他当成好朋友,渐渐地模糊掉他的感情,以后他自然会遇到让自己更喜欢的女孩,那时肯定不会再想起曾经这种朦胧的情感。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开心?胸腔中喜悦的感觉逐渐分散到五脏六腑,整个人都仿佛掉入一个粉红色的世界,那种喜悦中又带了一丝畏惧的心情,让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坐立不安。 一连几天,我见到罗维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闪躲起来,连嘉馨我都没好意思告诉她。可是大家明显从我们的态度上看出了什么,一有机会就对我挤眉弄眼,我只装作看不见,脸颊却止也止不住地发烫。 第四天的时候,罗维终于忍不住了:“满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就直说吧。”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突然问。 “啊?” “我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仔细地看着他的双眼说。 他狂喜:“那就是喜欢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和你做这么久的好朋友。”我同他打马虎眼。 他的喜悦瞬间被失望所取代:“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我恼羞成怒:“罗维,你是不是非让我说出来啊,我们就不能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 罗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真的?” 我转过眼不看他,可嘴角的笑意怎样也掩饰不住。 他大喜过望,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嗯。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你说。” “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说话成不成?我别扭死了。” 他笑了起来:“我也别扭死了。要是以后咱俩就跟刚才那样文艺来文艺去的,我真宁愿不谈了。” 我使劲掐他:“好啊罗维,刚交往你就想着不要我啦。” 他被我掐了也不躲,笑着求饶:“不敢不敢,我说着玩的,快放开我,上午还被裴良宇打了一顿呢。” “那是你自找的。哎,你不会其实真的是喜欢裴良宇,想拿我当幌子吧?” “梁满月你再说一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开不得玩笑。” “别跟我开这么恶心的玩笑成不?” …… 罗维送我回家,连他家保姆的车都不坐了,陪我一起搭公交。一路上他一直将我护住,拢在胸前。 “梁满月,你叔不是挺有钱的吗?企业家啊,怎么都不弄辆车来接你。” “我们家小孩没这么娇贵,以前我哥上高中的时候也没有车接送啊,习惯了。你要是不愿意搭就别勉强啊。” “不勉强不勉强,以后我天天陪你搭公交,我开心得不得了。” “喂,你上次那段话肯定打了草稿的吧,说得那么顺。” “我是什么人,这么聪明的大脑放这儿难道是摆设啊?” “你少来,是谁说自己不会骗我的,说实话啊。” “当然,我是做了那么一点点小准备,不准备不是太不尊重你了?” …… 说老实话,我真的很开心,嘴角一直高高翘起就没掉下来过。回家的时候婶婶见着了问我:“今天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我心中一惊,连忙抿住笑容,怕被婶婶看出什么端倪:“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老师没留什么作业,难得地轻松了一回。” 婶婶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小事都高兴成这样,厨房里有鸡汤,自己去端来喝。” 我放下包,去厨房端了人参鸡汤出来慢慢喝。自从上了高三以来,婶婶为了帮我补充营养,让陈阿姨每天都专门给我炖了汤,放学回来后好喝。当然,我深深地觉得,这么喝下去,最后补的不是我的脑子,是我的肉。 喝完汤后我上楼回房间,想一想还是忍不住要笑。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哥哥的号码,难得地主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喂,有事?”哥哥一点也不客气,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大概是在外面玩。 “没事,就是打电话问候你一下。”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他问。 “我一直特别关心你啊。对了,你跟路姐姐怎么样了?” “就那样。” “哦,那你们要好好的啊。我不打扰你啦。” “等一下……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嗯,对啊。” “中彩票还是抽筋了?” “我从来不买彩票,中什么?” “哦,那就是抽筋了。挂了。” 没等我说什么,那边就挂了电话。 说我抽筋?我不就是想跟他分享下我的喜悦嘛!不过,我今天心情好,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第二天罗维到了教室,没有像往常那样东走走西瞧瞧,反而就坐在座位上傻笑,大家想不注意都不行。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完了完了,这孩子傻了,我得告诉宋峰去。”薛莹叹道。 “昨天好像没下雨啊,怎么跟被雷劈了一样。”嘉馨也怪,“梁满月,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我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眼睛看向别处:“关我什么事,他神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嘉馨扳过我的脸,让我正视她,“梁满月,你现在有权保持缄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躲不过,只得叫罗维:“罗维你快过来,有人欺负我。” 正傻笑的罗维立马起立跑过来,笑嘻嘻地将我们分开:“什么事啊,有话好好说嘛。吴嘉馨不是我说你啊,你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能这么欺负小朋友呢。” 嘉馨指着自己:“我人高马大,我就比她高了那么一点就人高马大了?还小朋友,她就比我小一岁。” 罗维摸摸我的头:“小一岁也是小朋友啊。” 我护住自己的头:“不会说话就一边去,不然我要你何用。” “啊!”嘉馨瞪大眼睛指着我们,“你们什么时候和好啦?喂,梁满月,不会是……” “对啊对啊。”我什么都还没说,罗维就忙不迭地点头。 “别人说什么了你就在那儿对啊对啊的,白痴。”我瞪他。 “好啊,你们好上了也不告诉我,梁满月你太不够意思了!”嘉馨差点跳起来。 “我哪里不够意思了,我又没瞒你,你算是第一个知道的啦。” “对对对,满月说要低调,所以我们就低调了一点。”罗维帮我说话。 “我早就看出来你对满月有意思啦。”嘉馨看起来比我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开心,一个劲地拍罗维,“恭喜恭喜,终于得偿所愿。” “同喜同喜。”罗维眼睛笑得弯弯的。 “嗯,是应该同喜。”嘉馨笑得更开心,“薛莹,快去告诉你家宋峰,顺便也通知下其他同志,罗维要请客吃饭。” “遵命!”薛莹笑着点头,跑出去找宋峰了。 就这样开始了。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是怎样的。我们之间没有突然转变,还是像以前那样经常吵吵闹闹斗斗嘴,只是每到最后他都会让着我,我说你说话啊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他也只是微笑地看我,什么也不说。我当然明白他这样是让着我,只有悻悻地转过头不理他。 他在我的笔记本上画很多车,很多房子,每辆车上、每个房子里面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其中一个小人头上戴了一个大大的傻里傻气的蝴蝶结。他画的车及房子个个惟妙惟肖构造精致,小人却还是怎么也没有长进。开始我会抱怨,可是看久了,觉得那两个小人还是蛮可爱的。 他早上会去接我上学,虽然我说不用,可是每次走出住宅区,还是能看见他的身影,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后来他有时来得晚了点我还会不习惯,一直在那儿等着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才会安心。 下晚自习的时候我们会在大街上散散步逛一逛再回去,当然还是他送我。罗维第一次牵我手的时候,我被吓到,差点甩开他。他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可五分钟以后,我们两个的手全湿了,我终于忍不住抽出手来:“喂,你紧张个什么啊?” “你就不紧张了?还不是湿答答的。”他抱怨。 两人相互看了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笑过之后又都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再牵我的手,继续向前走,我快步走到他旁边,想了想,还是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却还是觉得,喜悦暗暗地从心底攀了上来,慢慢地开成一朵花。 我们也会有吵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我都客气得很,在家更是乖巧听话得不得了,面对哥哥的时候根本就是逆来顺受,可跟罗维在一起的时候,却怎么也客气不起来,有时甚至有些任性。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迁就我,过不了一会儿就笑嘻嘻地主动凑过来了,不停地说些讨巧的话,让我想继续板着脸都不行。 当然,他也有气到不理我的时候,我学不会他的嬉皮笑脸,只好下课跑去他旁边晃来晃去,跟裴良宇说一些有的没的。裴良宇一向配合我,随声附和得很好,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了:“裴良宇你怎么这么低三下四的?梁满月你给我过来。” 嘉馨说罗维太惯我了:“再这么下去好好一小白兔就得被你惯成小狐狸了!” “我喜欢,你管我。”他扯扯我的头发,“小朋友就是要惯着点。” 我深表同意:“就是就是,别理她,她嫉妒着呢。” “梁满月!” 嘉馨气得伸手要掐我,却被罗维挡过去:“和平,和平点,吴嘉馨你不是淑女吗?” 我在一旁笑得得意扬扬。 后来我想,那时我之所以会对罗维那样颐指气使,之所以连吵架了也不会怕,之所以会那样理所当然地被他宠着,都只是因为,我深深地确信,他喜欢我。 他给了我一个那样美好的初恋,足够我在几十年后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之时回忆起来,仍然能感觉到甜蜜。 在大多数人的回忆中,高三都是那么沉重那么黑暗的一年,可是,如果让我选择,我希望时光能永远停止在那个时候。或许在儿时,命运并不眷顾于我,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选择了新的生活而放弃我,可是,叔叔婶婶爱我,给我最好的生活,哥哥也已接受我,待我不错,朋友在我身边,一直爱护我。还有罗维,他真正宠我爱我保护我。我真的很幸福。 这一年的六月,哥哥毕业回家。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叔叔叫他进公司帮忙他也拒绝了。 哥哥决定成立自己的络公司,他拒绝了叔叔的资金赞助,但是有些关系还是需要叔叔出面疏通,叔叔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自己家的小孩,他还是要帮的。不过哥哥跟他保证,只要公司发展得好,等走上了正轨就去叔叔的公司,帮助他管理。 叔叔对婶婶叹道:“看来你还要再等几年了,咱们出去旅行的计划又得搁浅了。” 婶婶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习惯了,还差这几年?” “梁叔你正当壮年,最起码还能打拼二十年,怎么想什么退休。”哥哥恭维他。 叔叔瞪他:“你拿我当牛使呢,快七十了还不让我休息。” 随之而来的是我的高考。 人与人真的是不同的,当年哥哥高考的时候轻松得不得了,跟往常根本没什么两样,叔叔婶婶也没有太过于担心他。到了我这里,虽然叔叔婶婶一再安慰我不用太紧张,叔叔甚至告诉我考不好也没关系,一定让我有学上。我表面上点头答应,回到房间,还是会没来由地有些焦躁。 连爸爸妈妈的电话都较往常频繁起来,似乎他们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内容无非都是鼓励的话语,妈妈同我掏心掏肺,说她日子过得不算好,她对我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以后我能帮衬着妹妹;爸爸则嘱咐我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不要辜负了叔叔这么多年的照顾。我真的很想问问,这些年来他到底为我做了什么,对我又有什么期望,还要用到辜负这两个字。可是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低声说好。 我想我真的没什么出息,一遇到大事就胆怯。 罗维看得出来我的紧张,他虽然不直接安慰我,可是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我讲笑话,虽然他的笑话实在不怎么好笑。比如说他讲,小明的同学都嘲笑他说他的头像风筝一样,小明很伤心,一个人去操场上哭,哭着哭着,他就飞上天了。然后他就自己在那边哈哈大笑:“哈哈,好笑吧!” 我敷衍:“好笑啊好笑。” “这么好笑的笑话你都觉得不好笑?我这辈子就靠这个笑话活着呢。” 我干笑:“哈哈哈哈哈,谁说我觉得不好笑了……” “那我再讲一个,小时候,同学们总说宋峰是个傻孩子,宋峰伤心得不得了,就回家问他妈,妈妈我是不是个傻孩子?她妈就安慰他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哈哈哈哈。”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不是笑这个笑话,这分明就是杂志上的冷笑话,好笑的是罗维这个讲笑话的人:“怎么这么傻啊,自己讲自己笑。” “你笑了就行了,本大爷一向不拘小节。媳妇儿,别想太多,早点睡吧!” “一边去,谁是你媳妇儿。”我啐他。 “谁跟我说话谁是我媳妇儿呗,你要是不喜欢听,那我叫老婆、夫人、娘子?”他在那边胡扯,“关键我觉得其他的都太俗啊,宋峰也这么叫薛莹。” “好啦好啦,睡觉吧,晚安。”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无比:“嗯,晚安。” 我刚挂下电话,有人敲门,我开门,竟然是哥哥,他可是从来不进我房间的。 看他的样子,刚从外面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看起来有些疲惫。公司刚刚创建,各方面都需要他四处奔走,确实会很累。 哥哥进来,扫了扫我的房间,自己坐到我桌旁,随便翻着我桌子上的练习册。 我不晓得他干吗过来:“呃,哥哥,你有事?” 他斜眼看着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人好看了就算斜眼看人也还是好看,哥哥虽然较从前黑了很多,却比从前更加的器宇轩昂,剑眉飞扬着英气。 我一时无语,只好任由他坐那儿。 他忽然皱皱眉:“这写的是什么,错了。” 我一看,他指着的正是我的数学习题,我脸一红:“刚做完,还没对答案呢。” “你刚才跟人打电话呢?”他忽然话锋一转。 “啊……呃,是。” “谁啊?”他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同学。” 他明显不相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梁满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啊?” “什么?没有啊。“ “你少在这儿跟我装傻,电话拿来,没收。” 我不干:“凭什么没收啊?” “过两天就考试了,我怕影响你学习。”他说得一本正经,“考完试了再还给你。” “哥哥……”我不晓得该怎么拒绝,本来就是他送我的东西。 他皱眉:“少跟我撒娇,又不是不给你了。” “这影响不了我什么,再说马上就要考试了,再影响能影响到哪儿去。” 他不再说话,只冷眼看着我,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我还是乖乖地把电话交出来了。 他倒也没检查里面的内容,拿到就关机了,站起来,拍拍我的头:“睡觉吧,我走了。”语气轻松了不少。 看吧,我的哥哥不仅爱多管闲事,还喜怒无常。 他走了以后我才后悔,电话卡应该拿出来啊,我不是还有一个旧电话嘛。看来只好让罗维这几天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大概是高考之前把该紧张的都紧张完了,真正考试的那一天,我反倒不再紧张了。 哥哥难得好心地开车送我去学校,到学校的时候,我正准备下车,他突然叫住我,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串紫水晶,静静地躺在盒子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给你的,戴着吧。” 我已经习惯了哥哥时不时送些小礼物给我了,心知他要给的东西,拒绝也拒绝不了,干脆就欢喜地戴上了:“谢谢哥哥。” “嗯,去吧。” 我下车,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远处罗维已经站在校门口了,宋峰和薛莹也在旁边,笑着说着什么。罗维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明朗非凡。我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笑着走了过去。 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校园里一片混乱嘈杂,有人欢呼有人丢,不断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让我一下子感觉陌生得很,我努力在人群中搜索,突然发现了杨云开的身影。 自从分班以后我便很少看到他了,但是偶尔还是能听说他的大名,奥数比赛、物理竞赛、年级第一,曾经那个坐在我旁边的沉默的男孩,头上一下子顶了好些光环。 他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有些分离,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沉着,一个人默默地行走着。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叫了他一声。 他看到是我,大概是还认识我这个老同桌,停下了脚步。 其实虽然初中坐了好长时间的同桌,我们之间的对话却少得可怜,叫住了他,我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有拣最平常的问:“考得怎么样啊?” “还不错吧。”他回答。 “哇,那重点大学应该没问题了吧?” “嗯。”他想了想,回答得很谨慎,也很自信。 大概是考得不错的原因,他比平常平易近人了许多,竟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冷淡地用一两个字回答后就转身离去,反而摆出了一种想要交谈的姿态。 “你,考得怎么样?”他问。 “就那样呗,我一向成绩平平,能考上就不错了。”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一下子沉默起来。我们都不算健谈的人,尤其是他。 我正局促的时候,罗维跑了过来,顺便接过我手里的包:“在这儿哪,找你半天啦,走啦走啦,其他人都等着呢。” 他眼睛连扫都没扫杨云开,拉着我就要走。 我顿住,冲杨云开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得走了,提前恭喜你了。再见。” “再见。”他微微颔首,转身快步离去。他的背影坚定挺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看起来十分孤寂。 罗维嘟囔:“怎么跟活死人在这儿讲话呢?” “怎么说都是同学,你对别人尊重点行吧。” “好好好,不是活死人,是杨同学,还看,都走了。本校最英俊迷人的校草就在你旁边你还看别人。” 我掐了他一下:“脸皮厚不厚啊,你把裴良宇摆在哪儿啊?” 他牵着我向前走:“摆哪儿,摆在我家马桶盖上。就知道你对裴良宇没死心,当初我就说他蓝颜祸水来着。” 正好前面裴良宇笑着同王凯说着什么,我冲他喊:“裴良宇,这儿有人说你坏话……” 罗维马上捂住我的嘴:“胳膊肘向外拐,怎么就想喊别人来灭你相公。” 不过已经来不及,裴良宇已经扑了上来:“不用问,就知道是你,得不到我就想毁灭我是不?” 罗维最听不得别人提这事,立马把包递给我:“媳妇儿你先拿着,我得秒杀了这小子。” 两人混战成一团,我笑着躲到一边,勾住嘉馨的手臂。 两人之间的打闹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不出意外将来还会继续下去。只是我想,这或许是在校园里的最后一次了吧。 我看了看周围,熟悉的草木,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操场、假山、池塘、凉亭。平常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景物突然之间让我觉得难分难舍。 这里的环境这里的老师或许很久很久不会变,但是曾经在这里成长的我们,终于将要离去。虽然以后还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要回来,可是我知道,这一天,当我们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真正离开了。 后来我路过这里很多次,可是最终,我还是再没回来过。我没有勇气来面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没有勇气进去承受物是人非的伤感与失落。所以,只有让我的中学,让那些青春美好的年华,永远存活在记忆当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裴良宇已经先去开车了,刚走到门口,学校对面那辆银灰色的A4让我一下子停住了。 是哥哥的车。 我第一时间是庆幸自己挽着的是嘉馨而不是罗维。 哥哥很迅速地发现了我,车窗摇下,对我晃了晃手,意思让我速速过去。 我跟其他人说了一声,快速奔了过去。 哥哥看我过来,挑了挑眉毛:“走吧。” 我同他商量:“哥哥……我想跟同学出去玩一会儿再回家……” “那些人?”他看了看那边,眼神明显有不屑,“不行。” “都是我同学,我们就庆祝下。”我硬着头皮同他继续说。想当年,你高考的时候,可是喝到第二天凌晨才回来啊。 他皱起眉头:“说不行就是不行了,我妈跟梁叔都在姥爷家等着呢。” 他抬出姥爷,我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好屈服了,没办法,我冲对面耸耸肩,做出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对面哄然,其中罗维的声音最大:“太扫兴了吧。” 我暗暗叹息,我也没办法啊。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玩得开心一点,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 太遗憾了。我一路上苦着脸,想用面部表情表达我无声的抗议。 “嘴巴都要噘上天了。”哥哥看了我一眼,“枉费姥姥下午就忙活起来想要帮你庆祝了。” 我不作声,眼睛看向窗外。 他寒着脸不再说话,只是将车开得飞快。我暗暗心惊,不开心的是我,他气什么?我就摆了个脸色给他看,他不会就想给我酝酿个什么车祸吧。 这样想着,我马上系好了安全带,表情也正常了一点。 哥哥突然哼了一声,我脸一红,但还是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假装没听见。 没办法,我是没出息的梁满月啊,我怕死。 不过随后姥爷家热闹的程度让我马上将之前的遗憾放到了一边。 叔叔婶婶都在,一向严肃的姥爷也比平时和颜悦色得多,见我来了忙招呼我过去他旁边坐。我同姥爷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去厨房找姥姥,姥姥一见我进来忙把我往外赶:“正炸丸子呢,快出去,小心把你烫着,去洗个手,咱们马上就开饭了。” 我吐吐舌头,听话地退了出去。 去洗手的时候哥哥也在,我正准备转身去楼上的洗手间,他却喊住了我。 “我洗好了,你洗吧。”他拿毛巾擦了擦手。 洗好了手回头,他竟然还倚在门口没走,眼睛看着我。 我挺了挺胸看着他,怎样,在姥爷家我可不怕你。 “刚才嚷嚷声最大的那小子是你男朋友吧?”他突然问。 我一呆,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之后,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但还是装傻:“谁啊,什么男朋友啊?” “你少跟我装,就你那脑袋骗得了我?你才多大啊就学别人谈恋爱了,我告诉你,趁早跟他分了。” “我不小了,你跟我差不多大的时候女朋友都会来打你妹了。”我小声反驳。 他一窒,随即说道:“我跟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不怕被人骗。”他胡乱扯了个借口。 “我又没什么好给别人骗的。” 他瞪我:“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要再跟他联系的话,我就告诉我妈和你叔。” 我顿时没了话说,他不再理我,转身离去。我愤愤地盯着他的背影,无耻,小人。还说自己是个男的,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 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我努力忽视哥哥的存在,只专心讨好姥爷和姥姥。其实我觉得根本没必要这样为我庆祝,只是考试结束,又不是考上大学,可是看姥姥笑呵呵的样子,我还是只能拼命地称赞她的手艺:“姥姥,您太神了,我在哪儿都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红烧狮子头。” 没等姥姥开口,姥爷哼了一声:“那是,外面的东西能赶上你姥姥做的?以后馋了就回家吃。” 我连连称是,点头如捣蒜。姥爷对姥姥的手艺,那是一向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啊! 其实自从姥爷退休以后,家里很少这么热闹了。叔叔婶婶忙于工作,哥哥在外地上学,反倒是我回来得最勤。姥爷和姥姥有着北方人特有的亲切与热情,我知道,他们是真正将我当亲孙女看待的。 我也爱他们,我的姥姥姥爷,还有我的叔叔婶婶。当然,除了我的哥哥刘成蹊。 吃完饭,我帮婶婶和陈阿姨收拾好了桌子,婶婶又切了水果,我端去客厅,姥姥正在跟哥哥讲话。 “前两天我跟你姥爷散步的时候遇到你李奶奶了,她家小孙女今年也正好毕业,在什么广告公司上班,小姑娘现在长得可漂亮了,你小时侯还跟她一起玩过,记得不?” “不记得。”哥哥回答得一点也不客气,“我什么时候跟小姑娘一起玩过。” 我将水果放在桌上,老实地坐到一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姥姥要给哥哥介绍女朋友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你们年轻人,玩得来,一会儿就熟了。” “我没兴趣。” “怎么没兴趣了,你不是跟那个姓路的小姑娘分手了吗?” “姥姥,您孙子又不是什么无女不欢的大淫虫,谁说分手了就得马上再找一个了?我现在忙得很,没那个工夫。”哥哥拒绝。 “又没要你马上就跟她谈恋爱,就是认识认识。”姥姥还不死心。 “你少操那个心了。”姥爷发话了,“他年纪又不大,现在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少整那些不正经的。” 哥哥附和:“就是的。” 我悄悄撇了撇嘴,是谁天天把酒吧夜店当第二个家的,最不正经的就是他。 姥姥不高兴:“谈恋爱怎么就是不正经了,你跟成蹊这么大的时候咱们可连婚都结了,那你也不正经了?” 姥爷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但马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掩饰:“那怎么一样?” “妈,成蹊这么优秀,您还怕没小姑娘喜欢了?”叔叔接过话,“他公司刚成立,要忙的事情多得很,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就是。”哥哥说,“我着什么急,还是先管管圆圆的事吧。” 我心中一惊,差点跳了起来,眼睛虽然还盯着电视,假装镇定,可全身的毛孔都瞬间收缩了。不会那么狠吧,要在全家人面前批斗我。我紧张地看着哥哥,他却不看我,继续说道:“她马上就要填志愿选学校,要忙的事一大堆呢。“ 我心中马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太坏了吧,这样吓我。 “她这种事我哪儿插得上手,你是他哥哥,还得你帮她仔细参谋参谋。”姥姥说。 “要我说啊,还是读军校好。”姥爷开口,“圆圆,你要是读军校的话,我马上就去给老战友打电话。” 我一阵恶寒,不要啊,不要啊,我就是一个好吃懒做顶没用的小虾米,要我去军校不是要了我的命嘛。可是我又不敢直接拒绝姥爷,一时间只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婶婶好,替我解围:“爸,您还真打算让圆圆去读军校啊。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您舍得我跟妈可舍不得。” “就是。”姥姥帮腔,“成天脑子里就想着当兵当兵,要去你自己去。要我说啊,圆圆就在本市上学就行,还能经常回家。” 我感激得泪水差点就喷涌而出,婶婶啊,姥姥啊,我真爱死你们了! “你们这是妇人之仁。”姥爷皱眉,“年轻人,有什么是不能锻炼好的?” “你们也别在这儿争了。”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哥哥说,“就她那点小成绩,分数够不够还是个问题呢。” “这个嘛,我可以打个招呼,通融通融……”姥爷还不放弃。 “爸,这个还是得问问圆圆自己的意思。”叔叔开口,“圆圆,你自己愿意去不?” 一时间除了哥哥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姥爷的眼光尤为期盼,我有些不安,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看我表态,姥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我能理解姥爷的心情,他军人出身,一辈子都将军人看作一个很神圣的地位,哥哥没听他的话,他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这个其实不算他亲外孙的外孙上了。可我虽然尊敬军人,但那离我太遥远,我不能为了不让姥爷失望就随随便便地答应。 难得自己这么有勇气,一直到回家我都还在佩服自己。 我的第一志愿,最终填的是省大。 省大是我最好的选择。虽然我也想读一个更好一些的学校,让爸爸妈妈在家乡能够更满意一些,虽然我也想像嘉馨那样,填一个遥远的城市,独立地去面对新的生活。可惜,我没有足够的勇气。 罗维竟然也填报了省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本来就是那样任性的男孩,一旦投入了,便不会放手。 其实就算我们都刻意忽略,我也知道,我们注定还是会分开。他去澳洲读是早已定下来的,初中毕业的时候要不是他极力反抗,说不定早已过去了。说实话,我并不害怕分离,也不觉得分离就是分手。 如果可以,我愿意就同他一直这样走下去,好友以上,恋人未满。我曾想过,如果将来我们都不会再遇见更爱的人,那么就算一直走到最后,我也愿意。 我劝他不要这样,就算他去澳洲了,还有电话,还有络,放假了他依然可以回来。这是一件关乎未来的大事,我不想他就这样草率,等到将来才后悔。 他笑:“我又不是为了你才留下的,我自己舍不得走还不行?” “那你干吗跟我填一个学校?罗维,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认真地说。 “我的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填省大我还怕上不了呢。谁说出国就前途光明了?有水平在哪儿都有水平,梁满月小朋友,你不要把自己的男朋友看得那么低好不?”他轻轻捏捏我的脸,满是溺宠。 我拍掉他的手:“罗维,你相不相信我?” 他不假思索:“相信。” “那我跟你保证——”我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除非你不要我了,我绝对不会先离开你。谈恋爱,有时候不是一定要一直在一起的。” 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用力地将我抱住:“满月,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有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我呆了呆,终于还是伸手环抱住了他。 许久他在我耳边说:“满月,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我可以什么事都听你的,只除了这一件,好不好?” 他的话语轻柔,虽然是询问,语气却是坚定的。 然后他放开我,又挂起了一贯的笑容:“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能跟我这种大帅哥同校,你就高兴去吧。”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终于也有了一丝笑意:“臭美吧你。” 我隐隐觉得罗维不想去澳洲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可是他不说,我也不想多问。其实我也没那么无私,他不去,我心里还是有些暗喜的。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有些父母,他们宠爱溺爱自己的小孩,孩子的一个笑容一个臭脸一声哭泣他们就会将最好的送到他面前,于是小孩就真的以为,父母一切都会依着他们。可父母终究是父母,他们比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多生活了那么多年,关键的事情上,又怎会纵容自己的孩子。 罗维同家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双方都异常坚决,最后他父母干脆没收了他的零用钱和电话将他禁足在家里,为他订了最快的机票,想先将他送去澳洲再说。结果罗维趁家人不注意,从二楼翻了下去,离家出走,不知所终,已经有三天了。 宋峰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大惊,前一天晚上罗维还打电话给我了,电话里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还无比轻松地同我说笑。我又后悔莫及又着急万分,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坚决地劝罗维出国,着急他现在的下落。 “那他现在会在哪儿?快点,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我着急地拉着宋峰就想出发。 宋峰立马拉住我:“别着急啊,你能上哪儿找他去。” 我看着他轻松隐隐有笑意的脸,顿悟:“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 他笑:“还不傻嘛,走咯,带你去找他。” 原来罗维知道父母一定会去宋峰家找他,直接去找了他父母不太知道的裴良宇,裴良宇家在市北有套房子一直没人住,这两天罗维就住在那儿呢。 我们进屋的时候,桌子上还摆着中午没吃完的披萨,罗维和裴良宇正聚精会神地坐着打游戏呢,听见有人进来也不理,罗维还头也不回地说:“老宋你终于回来了,撑着等你半天了,快过来给我顶一会儿,我内急!” 我气极,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他:“罗维你个白痴,你还玩呢!” 他回头,惊讶:“你怎么来了?靠,宋峰我告诉你别告诉她别告诉她,你还把人给我弄来了。” 我继续抓起抱枕砸他:“你还怪别人,你神经病啊,学别人离家出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说不定潜意识里,我害怕给罗维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罗维不肯出国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他们不会怪自己的小孩,只会对我不满。 我边砸罗维边接,抱枕一共就四个,一下子就砸完了,我左看又看没找着东西,干脆拿起了桌子上剩的披萨。 罗维大惊失色,刚喊了一声,我已经砸了过去,他伸手一挡,结果,结果…… 披萨从盒子中飞出来,正好砸中了正准备站起来躲到一边观战的裴良宇头上…… 事实证明,美男头上顶着披萨的时候,一点也不美,反而喜感十足。 我们其他三人愣了一下,一齐大笑,罗维笑得最夸张,裴良宇愤怒地看着我们,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慢慢地伸手抓下了头上的披萨。 我和宋峰发现不对,已经停止了大笑,只有罗维这个没眼力见的,还在那儿前俯后仰。只见,裴良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将披萨拍在了他的脸上。 笑声一下子变成了哀号:“啊……裴良宇你太狠了。” 裴良宇还不解恨,冲上去就要跟他例行公事大干一场,罗维当然不会跟他对着干,满屋子乱窜:“裴良宇,你都反击了你还想怎样?” “想痛扁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哎哎哎,你放手,先放我一马,我尿急,尿急……” 这么一闹,我的气已经完全消了。其实我不仅仅气罗维,也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地劝他,以至于让他同家里闹得这么僵。 罗维坐在沙发上,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仿佛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一般。 我叹了口气:“你回家吧。” “不回。” 我转头去看另外两个人。 裴良宇马上站了起来:“头上全是油,我得去洗个澡,罗维你别过来偷看啊。” 宋峰则拿起了桌上裴良宇的车钥匙:“我没吃饭,我饿,找我老婆陪我吃饭去。” 什么意思?置身事外啊。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我们两个,异常的安静。 “你这样偷偷地跑出来,你爸妈会担心的。” “那我总不能就老实地被他们软禁吧,没事。” “罗维!” 他马上又变回了小白兔一般的眼神:“媳妇儿你别担心,我就是吓吓他们,你当他们找不到啊,就这几天而已……” 我沉默了一会儿,坐到他身边:“罗维,你不要这么冲动这么任性好不好?” 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握了握我的手:“没事,真的。” 我鼻子有些发酸,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止不住地一颗一颗掉了下来。他开始没发现,听我半天没出声,转头一看,马上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扯了纸来为我擦。 “你这是干什么啊?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我努力忍住眼泪:“罗维,你爸妈这么爱你,你不要让他们伤心好不好?” “好好好,我孝顺他们还来不及呢,我就是一时赌气,晚上我就回去。” “你听他们的话,出去读吧。” 他继续为我擦着眼泪,可是突然沉默下来。 我抓住他的手,红着眼看着他:“我不想将来你怪我,也不想你爸妈恨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满月,我真的舍不得你。” 眼泪又继续流下来,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虽然之前他不承认,可是明明很早以前就确定了的事,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又怎么会反悔。他对我这样好,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我一直渴望被人好好地爱护,好好地宠爱,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抛弃我,牵起我的手就一直坚定地走下去。我知道罗维就是这个人,可是,我还是要劝他离去。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缓缓地说:“罗维,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们一直在一起,也不可能永远不会分手,就算我们分开,也不可能一定会分手。” “我不是怕分手,我是真的不想去,不想在想见你的时候却见不到你。”他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满月,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我去跟我爸妈说。” 我马上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可能的。” 不会有人同意,他的爸爸妈妈不会同意,我的家人不会同意,何况,我还不想让叔叔婶婶知道我和罗维的事,无论他们知道后是生气还是失望,我都害怕。 他仰头倒在沙发上,就那样一直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了,你不要担心了,我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失落与沮丧,让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会不会是我还不够喜欢他,所以才能坚定地劝他离开,所以才不能像他舍不得我那样舍不得他?这样想,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 罗维终于自己回到了家里,他同意出去读,但是不肯现在走,一定要十月份开学的时候再去,还要求父母同意他随时回来。他肯出去他父母就已经松了口气,对他的条件当然同意,况且我想,其实他们也是舍不得他的吧。 有时候真是羡慕罗维啊,他之所以能那样有恃无恐,其实只是因为,他父母真正爱他。有时候,爱真的是我们战无不胜的武器。 成绩出来,我果然就只高了省大的分数线八分,不过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嘉馨就厉害了,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天津的那所大学,9月一到,便要离开这个她自小生长的城市了。大家都骂她太过于狠心,没心没肺的,因为其他人差不多都报的本市或邻市的学校,嘉馨只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赔笑。 那天晚上,我们俩并排躺在我的床上,我问她怎么会想要去天津读,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就是想去。” 我转过头,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是我熟悉的坚定。 嘉馨下定决心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默默地摸索到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值得一提的是,杨云开的成绩不仅是本校第一,还是全市第二,虽然我们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可是这样一个强人曾经是我的同桌,我不禁也跟着感觉与有荣焉。 罗维因为要离开,天天喊我出去玩,隔三岔五就组织大家出来吃饭,所以尽管是放假,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比平常少。幸好哥哥公司的事就够他忙的,我每天又回来得早,他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在房间上,就是在下面陪婶婶看电视,又或者已经睡了,所以他倒也没有再找我谈话。 别人恋爱防的是父母,我防的是哥哥。 哥哥的公司在临湖的商业圈,离家里有些远,有时候忙到深夜就直接在公司找个地方随便睡了。婶婶心疼哥哥,干脆跟叔叔商量了一下,在公司附近给他买了套公寓,方便他累了懒得回家的时候过去住。 房子已经装修好,连家具都是现成的,虽然比不上家里,却也很是精致了。可婶婶不满意,一定要按照她的意思重新装修一遍,家具也要重新买过。叔叔和哥哥当然是没时间了,于是陪婶婶选购家具的任务当然是落在了我和叔叔的司机身上。 其实装修还有选购家具都蛮有趣的,按照婶婶的喜好,最好是给哥哥装修出一个田园风格的屋子,不过以哥哥的性格,当他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由浅绿和浅黄还有小碎花组成的房子,大概马上就会转身离开。 可是女性天生就会被可爱浪漫的东西吸引,漂亮的碎花棉布沙发,可爱的布艺抱枕,华丽的水晶灯,还有巨大的柔软的公主床,全部吸引得我和婶婶挪不动脚步。 婶婶想了想:“圆圆,反正你哥那儿还有空的房间,咱们给你也装修一间吧。” 我惊诧:“给我?” “对啊,他那儿离你学校也近,以后你不想每天回家了就去那儿住。咱们要是把房子装得那么漂亮,你哥肯定不干,不过就装一间过过瘾,他能怎么样?” 我看了看漂亮的公主床、可爱的梳妆台,终于忍不住点头答应。 房子最终以黑红两色为主,低调却华丽,简约却不简单,墙上还挂了婶婶特意找人按照我们全家人画的油画,有单人的,也有全家福,虽然面目很抽象,却非常神似,让我喜爱非凡。 哥哥看到房子的成品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惊喜,还是平常那副样子。不过还是对婶婶点了点头:“谢谢妈。” 可是当他打开我的房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嫌恶无比:“这间房是干什么的?” 质感十足风格简约的家中隐藏了一间全是以浅紫色和小碎花为主的卧室,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是我给圆圆装的房间。”婶婶很是得意,“怎么样,漂亮吧?” “好恶心。”他的评价十分直接,关上房门,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那是你不懂。”婶婶笑眯眯地说,“我跟圆圆都满意得很,以后她上大学了,学校里住不惯,没时间回家就住这儿。” 哥哥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不过我知道,只要他不反对,基本上就是同意了。 我恨不得立马去我的房间打几个滚,因为实在是太漂亮可爱了。虽然俗气了一点,可是它满足了一个女孩子有关童话的所有幻想。想到以后这间房间就是我的,我几乎就要得意地笑出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大学开学的前一天,爸爸也来了。虽然叔叔和婶婶一再说不用,爸爸还是坚持我的学费由他来出,并且跟我定好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大概大人就是这个样子,明明一直占着人家的便宜,关键时刻却一定要做做样子以示清白。他这样,我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羞愧。 开学那天,婶婶和爸爸一起送我去报名。裴良宇和我是一个学校,罗维借着送他的名义也来了。他的学校十月份才开学,所以我们纷纷上学了,只有他还无所事事。 他们报完名交完学费就过来找我,婶婶还在帮着我整理床铺,爸爸则在旁边同寝室其他人的家长聊天,除了我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女生也早早地来了。寝室是六人间,分上下铺,婶婶对这个环境很不满意,一边帮我整理一边嘱咐我没事就多回家或者去哥哥那儿。其实她一直不是宠溺小孩的家长,对我却有些娇惯。 罗维和裴良宇找过来的时候,完全不顾我惊讶的表情,对着婶婶一口一个阿姨叫得亲热无比,婶婶笑:“你们都是圆圆的同学?都跟她一个学校啊?” “哦,跟她是初中到高中的老同学了,不过我不在这个学校,今天是陪裴良宇来报名的。”罗维笑眯眯地回答。 “就你们两个人来?唉,男孩子都这样,她哥哥当年上学的时候也不肯让我们送。”婶婶拍了拍床单站直了身体,“好了,都弄好了。” 然后她又看向裴良宇:“你和圆圆是好朋友,那以后在学校可得好好照顾我们圆圆啊。” “一定,一定。”裴良宇点头。 趁大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罗维悄悄凑到我耳边:“原来你小名叫圆圆啊,都没跟我说。” 我瞪他:“你少来给我惹麻烦,快点走。” “我这不是提前来认识下咱婶和咱爸,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嘛。哎哎哎,你别瞪我了,我马上走还不成吗?” 两人礼貌地跟婶婶和爸爸告别,婶婶邀请他们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看罗维的样子就要答应下来,幸好我在一旁使劲瞪他,他才推辞:“谢谢阿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打个招呼,裴良宇寝室我们都还没去呢。” 婶婶也不勉强:“那好,你们先去忙,等有时间圆圆你带他们回家来玩啊。”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婶婶还跟我夸他们,说两个小伙子看起来都一表人才的,让我好好跟他们相处。我心里暗暗腹诽,还一表人才呢,俩大尾巴狼。 中午哥哥开车过来接我们吃饭,婶婶在车上竟然又提起了两人。 “上午过来打招呼的那两个小男孩,姓裴的那个跟你一个学校,那另一个呢?” 我明显感觉哥哥锐利的眼光通过后视镜照到了我身上,不知怎么的,竟然让我紧张起来,我咳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他,他不在国内上学,下个月去澳洲。” “哦,两个小孩都挺不错的,又懂事又有礼貌。” “还行吧。”我笑了笑,我想这笑容肯定特别不自然。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爸爸突然开口:“圆圆你还小,跟男孩子,能保持距离就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太过于密切啊。” 我的脸一下子通红,小声应了一声:“知道了。” 婶婶笑:“瞧你说的,现在时代都不同了,他们年轻人,多交点朋友是好的,对以后也有帮助。” 爸爸不好反驳婶婶的话,但眼神还是颇不以为然,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我无意间瞥到后视镜中哥哥的双眼,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来。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躲着哥哥的眼光,我想我真的有些笨,这样明显就是做贼心虚,还不如自然一些理直气壮一些,他就算怀疑,问起来我也可以抵死不承认。 吃完饭我们先送爸爸去了车站,婶婶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做美容,到美容院的时候我正准备跟着她一起下车,哥哥突然开口:“妈你自己去吧,我送梁满月回去。” “那好,反正圆圆跟着我们几个大人也没事做,路上小心一点。”还没等我开口,婶婶就答应了。 我悲哀地望着婶婶的背影,婶婶救命啊,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时候。可是婶婶已经进了美容院,完全感觉不到我的目光了。 车继续开动,我坐立不安。 “是哪一个?”哥哥突然问。 “啊?” “少跟我装傻,是跟你一个学校的那个还是出国的那个?”哥哥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出国的那个。”我讪讪地回答。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不是让你跟他分了吗?现在是怎么样,带他见家长?” “不是的。”我马上辩解,“他们过来打个招呼就走了。” 哥哥突然刹车,我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了前面的座位:“啊!” 他回头看着我:“梁满月,你不过就是个讨饭的,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玩爱情游戏?” 他的嘴型很好看,棱角分明,可是这样好看的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这么的恶毒。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哭,大概是被他打击惯了,心理承受能力竟也加强了些。我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飞速地打开车门跑下了车。 哥哥也快,我刚跑了两步就被他追上,他一把将我捞进怀中,我并没有喊叫,只是无声地极力挣扎,可他始终牢牢地将我箍在怀中,表情冷峻,大步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将我扔了进去,然后俯身给我系上安全带,自己快速地绕过去回到车上。 我解开安全带就要跑,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冷着脸,不发一言。 我大怒:“你干什么,我不坐你的车。” 我奋力挣扎,却挣扎不开。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他的双眼幽暗深邃,一直盯着我。 “你放我下去。”我努力地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 他终于开口说话:“梁满月,你闹够了没有?” 我待要继续挣扎,他探过身,吻住了我。 这是我的初吻。我同罗维最亲密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他亲亲我的脸。 我的大脑突然炸开,空白一片,心脏如同最密集的鼓点一般,飞速跳动。 唯一的感觉就是,他的嘴唇非常柔软,开始是冰凉的,然后逐渐火热,不断地深入深入,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一时间忘了呼吸。 大脑终于恢复过来的时候,我猛然推开了他,哥哥这次没有准备,终于被我推开。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茫然地看着他,他的脸,一下子让我觉得陌生无比。 终于我推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车外的世界热闹一片,蔚蓝的天空,还有微风轻轻吹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身边走过,偶尔他们会看我一眼,看一眼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一直不停地按照自己熟悉的道路,走走走。一直到双腿发硬,累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 然后我坐在街心广场的花坛边上,头埋在双臂间,无声地哭泣。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该怎么办? 难道我要去告诉叔叔和婶婶,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哥哥突然亲了我?他们一向以为,我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兄妹,虽然关系疏离了一点,虽然哥哥凶了一点,可是婶婶经常告诉我,兄妹的感情,越长大越深厚。 一直哭到天昏地暗。 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半个广场,然后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修长挺立的身影,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落日的余晖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他走过来,我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错了,可是我本能地觉得,如果我认错,会让他有个台阶下。我不想把关系搞僵。 “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突然,他开口说。夕阳拖在他身后,在他的肩膀上洒出点点红霞。本来,那是非常温柔的红色,但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突然懵懂地一痛。那一年烟火中哥哥美好的笑容从心底慢慢地浮现出来,我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说了什么? 刘成蹊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却再没有逼问,只是伸出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如果所有的不快乐都可以凝结成固体,我希望将他们从脑海中摘下来,装在一个大大的盒子中,挖个坑,埋上土,永生永世不打开。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特长就是逃避所有不快乐的事,不去回忆不去想,可是我发现,尽管我尽量想将这件事遗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第二天见到哥哥的时候,我还是自然不起来,甚至有些恐惧。 哥哥还是凶巴巴的哥哥,我还是胆小懦弱的妹妹,可是有些事,就是变得不同了。 幸好紧接着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军训期间是不能回家的,我收拾好东西,逃也似的跑到了学校。 寝室的几个女孩子来自天南海北,大家虽然谈不上一见如故,但是女孩子熟起来总是很快的。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一起吃饭一起打开水,轮流洗衣服轮流上厕所,寝室里只要有人,就一定不会安静。大家都刚刚认识,闲下来的时候有无数的话题,家庭、朋友、爱情。谈到家庭的时候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来自小县城,叔叔在本市工作,放假了会去他家。 寝室里加上我一共有三个女生有男朋友。其他人都很好,夜话的时候总是追问我们谈恋爱的过程。听着另外两个女生甜蜜地描述自己的男友自己的恋情,我有些汗颜,因为我和罗维恋爱的过程真的不怎么浪漫,没什么感人的事例,我也难以用那种柔情蜜意的语言来形容他。大家问起他是个什么人,我只说:“粗人。”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睡在我旁边的冯彩问。 “初一的时候,我们是同学。” “哇,那就是青梅竹马啦,好浪漫。”众女感叹。 我无奈,说青梅竹马有些牵强吧,我一直以为那得是从幼儿园开始培养的。 “那他现在在哪儿读?” 我想了想:“在外地,不过还没开学。” “学校叫什么名字啊?” “呃……我不知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外国的大学除了那些个有名的,其他对我来说都差不多,他就算讲了,说不定我也记不住。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军训了几天,我竟然没有遇到过裴良宇,不过我想就算遇到了,估计我认不出他,他也认不出我。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帽檐压得低低的。老实说,小小的虚荣心作祟,我还真想让天天八卦美男的众姐妹见见裴良宇,我一向以他为骄傲。虽然很多人说罗维也不错,可我始终觉得裴良宇更好看,眉眼温柔,看起来有淡淡的忧郁气质,嘉馨常说我这是胳膊肘向外拐。 那天我正趁着晚上吃饭的时间在洗衣服,突然听见电话响,急急忙忙地擦了手,拎起电话,是罗维。 “圆圆,干什么呢?”自从上次他听婶婶叫我圆圆后,便自作主张地也这么叫了。 “洗衣服。” “干吗自己洗衣服,裴良宇说你们学校有洗衣房啊。” “就一点点,送去麻烦。什么事啊?” 他轻笑:“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我脑中灵光一闪:“不会在我学校吧?” “嘿嘿,我媳妇儿真聪明,快点下来,就在你楼下呢。” “你过来干吗啊,我晚上还要训练呢。”我边说边快速走出去。 “我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就一会儿。” 出宿舍楼的时候,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奥迪TT,会认识这个车还是他之前给我灌输的汽车知识,罗维站在车旁,一眼就看到我,随即露出微笑。 看着他单纯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我脑中突然浮现那天和哥哥发生的事,脚步也慢了下来,有些犹豫。面对他,我的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内疚,一丝对不起。 他向我走来,我努力地摆出笑容。 “怎么几天不见变得又黑又瘦。”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跟非洲难民似的。” 我拍掉他的手:“那大少爷你还不回去,来找非洲难民干什么?” 他嬉皮笑脸:“没办法,本少爷就好这一口。” 我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说吧,来干什么,还开个这么拉风的车,别人看着了还说我傍大款呢。” 他扯了扯我宽大的军训衬衫:“人大款都是爱前凸后翘的姑娘,这种又瘦又小的小朋友,也要大款看得上啊。” “那你就去找前凸后翘的,我先走了。”我作势要走。 他马上拦住我:“别别别,我逗你玩的,上车,带你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啊?”我边走边问。 “看你瘦成这样就知道没好好吃饭了,吃了也再陪我吃一顿。” 我把袖子卷上去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没有啊,还是挺粗的。” 罗维带着我去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吃饭,虽说是让我陪他吃,可是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看我吃,自己却吃得很少。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光看着我,自己也吃啊。” “谁说我没吃,吃着呢。”他提起筷子,却是给我夹了道菜。 我被他看得直别扭,干脆放下了筷子:“别扭死了,我不吃了。” “别啊,继续吃。”他马上帮我拿起筷子,“我就是觉得以后看的机会就少了,现在得多看看。” 我的脸一时有些发烧,心底却觉得暖暖的,拿过筷子,也给他夹了一筷子,嘴里装作不经意地说:“谁说机会少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就怕到时候你已经看厌了,不稀罕了。” 他笑得无比开心:“你放心,对你,我百看不厌。” 看着他的笑容,我在心底悄悄地告诉自己,忘记吧忘记吧,就这样好好地同他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我已经不害怕哥哥知道后会来找我麻烦了,他现在应该抹不下面子来管我。 接下来的日子,罗维一直过来陪我吃饭,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晚上,连隔壁寝室的同学都知道楼下那个天天开跑车来等人的骚包男是我男朋友。我并不喜欢这样高调,可是罗维就要离开,也就由着他了。 有时候吃饭裴良宇也会凑进来,通常罗维这个时候都不肯埋单,非让裴良宇请,裴良宇骂他是白眼狼,他振振有词:“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人,夹在中间当电灯泡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请客,再说你年纪大,也得爱护我们这些幼小不是。” 裴良宇愤愤:“我要狂吃,连你这个白眼狼的那份也吃掉。” 我笑:“吃吧吃吧,一起吃掉不客气,反正吃的是你自己的。” 裴良宇瞪我:“你现在跟他一伙挤对我,小心罗维走了哥不罩你。” “照顾归照顾,你监守自盗可不行啊。”罗维声明。 裴良宇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就她,监守自盗也得看对象啊。” 我和罗维同时大怒,决定用武力说话。 军训结束,我除了皮肤黑了一些,不仅没瘦,反而结实了不少,这当然都是罗维的“功劳”,只是我不知道是要开心还是遗憾。我深深地怀疑他是要趁出国之前把我给喂胖,以求保险。不过罗维坚决否认,还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我胖成一个球,那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球。我对此深表怀疑,不过欣然接受。 我想可能每个人都有一些演戏天分,假装难过假装感动假装开心。 我不喜欢吃鱼,因为小的时候家里没人,我从碗柜里找出已经凉了的鱼来吃,结果被卡住,没有人管我,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掉,幸好妈妈及时回家,帮我夹出了鱼刺。但是婶婶经常要陈阿姨做鱼给我们吃,我不敢说不喜欢,只好假装自己很爱吃。 我不太相信这种天分是与生俱来的,因为不管是嘉馨还是罗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都能很轻易地看出来,他们的演技看起来拙劣无比,生搬硬套。所以我更相信这是后天培养的,生活让我们不得不低头,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 所以即使我还是害怕哥哥还是不想见到他,在他走进家门的那一刻,我还是摆出最拿手的笑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上楼。 吃饭的时候婶婶不住说我瘦了,要多吃一些。然后看着我,又看看哥哥,笑道:“这下子看起来更像兄妹了,哥哥黑妹妹也黑。” 哥哥如同往常一般睨了我一眼,很是不屑。 我笑:“我只有皮肤黑这方面像哥哥了,又不像他那样好看,也不像他那样聪明。” “聪明好看有什么用,到现在没有一个像样的女朋友。”婶婶突然将矛头指向哥哥,“刘成蹊,这两天可有人告诉我你在外面玩的时候老带着个小姑娘,好像是个小模特。” “玩玩而已。”哥哥轻描淡写。 婶婶不高兴了:“你这不是玩弄别人感情?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允许!” 哥哥给婶婶夹了道菜:“你放心吧,她自己心里明白。” 婶婶哼了一声,看向我:“像你哥有什么用,我倒宁愿他像你,听话点给我省点事,谈个正经的女朋友。” 我轻声劝她:“哥哥公司那么忙,自然没时间认识女孩子,以后有时间了,你再给他介绍不就是了。”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对面有凌厉的目光射来,但是我随即低下了头,细细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鱼刺。 我想我跟哥哥在表面上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只是我知道,虽然我们现在就住在同一个家中,可是距离,远远不及他在北京读的时候近。可是还能怎么样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罗维走的那天我并没有送他。他要先飞去上海,然后转机去墨尔本。 他走的前一天来找我,两人绕着学校走了好久,没有说很多话,只是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偶尔相视一笑。我很怪,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传说之中的心痛?上铺的雯雯说她离开同复读的男友告别的时候哭得差点断气,可我竟然还能轻松地和他开玩笑让他想办法带只小袋鼠回来。我只是感觉舍不得,非常非常舍不得。心痛这种事,大概因人而异吧。 走之前他还送了幅自己亲手画的画给我,还是他一贯的画风,干净利落的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大客厅,客厅的正中间的相框里,依然是那两个傻乎乎的小人,不过女小人的蝴蝶结专门涂成了粉红色。一张足足同海报差不多大小的画背面,写着一句话:媳妇儿,等我回来就娶你。 我一边好笑,一边感动。 我在地图上找到墨尔本,用我那不算纯熟的小地理知识计算了一下,东十区和东八区相差两个小时。然后我看了看窗外的蓝天,心想,还好还好,不算很远,没有日夜颠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罗维走之前一直叮嘱裴良宇要好好照顾我,裴良宇当时虽然答应得漫不经心,却遵守得十分严格。虽然我们不同系,可他每天都记得拉我同他一起吃饭,可以跟着他混吃混喝,我当然十分乐意。 这个学校有一些他以前的同学,我叫他们师兄。他们知道我是裴良宇兄弟的女友,对我都十分友善,因为裴良宇大部分时候都带着我,所以他们都叫我裴良宇的小跟屁虫,后来就简称为虫子了。我抗议了几次都无效,只好不情愿地接受。 罗维打电话来的时候裴良宇经常抢过去炫耀功绩:“你快回来看看,我把你媳妇儿照顾得多好,白白胖胖的。” 我听见罗维在电话那边笑:“好好好,等我回来就杀了吃肉。” “那我那份得多点,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大半啊。” 我夺回电话:“罗维你倒是回来试试,看被宰的是我还是你。” 那边语气马上一变:“是我,是我,当然是我。” 刚刚开学的时候,寝室的姐妹不管做什么都是集体行动,关系十分融洽,彼此之间也都很客气。不过时间有时候可以加深感情,也可以分离感情。 寝室的女生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生活习惯自然也不相同,性格也不同,相处的时间长了,矛盾也就出来了。 虽然并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但偶尔也会有些小口角,主要发生在性格比较冲的冯彩和谭燕秋之间。时间久了,寝室分成了两个小集体,冯彩、杨雯雯、夏敏之还有我经常在一起,谭燕秋和陈静同进同出。 其实我谈不上和谁格外好格外不好,大部分时候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但是因为冯彩就睡我的邻床,我们之间的交流也比较多,我自然就被划分到了她那一派。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冯彩、杨雯雯和夏敏之三人在一起,我要么回家,要么跟着裴良宇混吃混喝去了。 裴良宇听我讲这种女生之间小小的钩心斗角很是不屑,然后就端出长辈的样子教育我不要参与这种事,我懒得理他,只低头专心吃我的麻辣烫。就大我两岁多点点,偏偏喜欢说教,真不符合他帅哥的形象。 冬天来到,冯彩抱怨,怎么南方城市冷起来也这么不含糊。 学校因为临湖,北风每天吹得呼呼作响。寝室和教室都不暖和,我天天将自己裹成一个球一样,出去的时候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一回到寝室就马上钻到被窝里,裴良宇叫我吃饭我都很少去了。 教我们现代文的老教授还教育我,说年轻人就应该学会抗冻,上课还裹得严严实实像什么样子,看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帽子围巾还是从来不戴的,羽绒服更是不穿,一件棉袄一件羊毛衫过冬天。我不住地点头,夸他身子硬朗,可是赞赏归赞赏,让我向他学习我还是不肯的。 家里离学校比较远,回去肯定是赶不上第二天早上的课。婶婶知道我畏寒,提议让叔叔的司机过来接送我,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并不想让自己显得比其他人特殊。婶婶说:“要不你就去你哥那儿住,那儿离你学校也近,我跟你们辅导员说一声。” 我连忙摇头说不用,不过怕婶婶不放心,还是答应说会经常过去。 当然事实上,我一次也没去过。 我现在虽然不抗拒面对哥哥,可是能避过他的时候当然还是会避开,不管哥哥是不是经常去那里住,只要他有去的可能,我就不会过去。我们要做一对最普通的兄妹,虽然普通的兄妹不会避忌同住。 我不知道婶婶有没有问过哥哥我去过没有,但既然她没有打电话来劝我回家,那我就不必担心。 我这么注重保暖,竟然还是感冒了。 开始我只以为是小病,吃点药睡一觉就过去了。因为我身体一向不错,很少生病,平时维生素也有记得吃。 没有想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更加严重,鼻涕和眼泪一起流,卫生纸一刻不停地在用,课堂上净是我擦鼻涕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大家劝我去打针,想到我们学校那冷清的没多少人气的校医院和散发着寒光的针管,我摇了摇头,只加了一件厚毛衣,不停地抱着热水喝啊喝。 下午我叫冯彩帮我请了假,没有去上课。大概人生病的时候总会很脆弱,我想起在叔叔家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小咳嗽婶婶和陈阿姨都会煮浓浓的姜汤来给我驱寒,关怀备至。可是我不敢回家,一是没这个力气,二是怕婶婶知道了不快。我也不想告诉罗维,怕他担心,以他大惊小怪的性格,万一突然从澳洲冲了回来,我是绝对只有惊不会有喜的。 我费力地从枕头下面摸出电话,打给嘉馨。 她正好在上体育课,可是因为天津刚刚下了雪,大家都无心听从老师的指挥,自发地开始在打雪仗呢。听到电话那边她激动无比的声音,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就大惊小怪了,我们寝室的冯彩说过了膝盖的雪她都见过,小心让班上的北方同学鄙视你啊。” “唉,没办法,我就是那见识少的浅薄姑娘,就让他们鄙视去吧。”她说完自己就在那儿哈哈地笑,然后又问,“你声音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闷闷的,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心中一暖,但还是说:“没有,是因为我在被窝里窝着呢吧。” “梁满月同学你大白天的至于嘛,生命在于运动啊!不过你向来怕冷,组织表示理解,要注意身体啊!” “感谢组织的理解,希望组织也好好保重,组织的健康就是我们的财产,不能让同志们担心了。” 她笑:“看在家乡同志们的面子上,我一定保重自己。” 挂了电话我决定放空大脑,轻松一下,躺了一会儿,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踏实,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被火烤,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冰冻,我穿得多,动一下都十分不便,于是更加难受。 模糊之间听见有电话响,我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才摸到,只以为是裴良宇喊我出去吃饭,电话接通了就十分艰难地开口说道:“裴良宇我不去吃饭了,难受得要死了。” 那边迟疑了一下,然后有男声问:“你怎么了?” 我哑着嗓子想回答,却没什么力气,不想再讲话,就把电话给挂了,继续难受地睡去。 蒙眬之中我感觉有人回来,有人在交谈什么,然后一个人伸手探了探我的头,冰凉的手让我顿时一个寒战,接着就被那个人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虽然冰冷,但是十分宽大,让我觉得有种安心又熟悉的感觉,于是不由自主地还往里靠了靠。模糊地想着,裴良宇你还真够意思啊,我病好了一定请你吃饭。 我被人摇醒,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个白色的人影晃得我头晕,连忙又闭上眼睛。我想我还不算糊涂,因为我还能分辨出这人是护士。护士阿姨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小姑娘可怜哦,怎么烧成这样才送过来?” “不干他的事,他不知道。”我想帮裴良宇解释,别人好心送我来看病,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嘘,不要说话了,在这儿靠着睡一会儿,一会儿就打完了。”护士阿姨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又替我捋了捋头发。她的手有些冰凉,让我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睁了睁眼,对她露出一个微笑,隐约看见她也对我笑了笑。 然后我又睡着了。 我做了一整夜的梦,梦中好像有人在追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就跑,可跑又跑不动,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十分艰难。后面的阴影一直在追赶,最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停下来喘气,一回头,来人却已经追过来了,我一惊,冒出了一身的汗,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并不是寝室或者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而是浅紫色的纱幔,还有蕾丝花边,身下的床软软的,往旁边一看,粉色和白色相间的梳妆台顿时让我坐了起来。 这里竟然是哥哥的公寓! 裴良宇呢,裴良宇呢? 我的外套被随随便便扔在了沙发上,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毛衣,室内暖气十分足,身上的两件毛衣让我觉得自己又热又闷,臃肿得不得了。我脱掉一件毛衣,跳下床套上外套,光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客厅里并没有人,我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后面突然有人说话。 我吓了一跳,回头惊叫:“哥哥!” 是哥哥,穿着一身居家服从后面走过来,看见我的反应他皱了皱眉:“大惊小怪什么。” 我讷讷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裴良宇好像不认识哥哥啊。 他目光移到我脚上,眉头皱得更深:“去把拖鞋穿上再说话。” “哦。”我听话地去穿上了拖鞋。 “过来吃饭。”他叫我。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碟小菜和一盘油条,还有一杯咖啡和一碗粥,我自觉地走到了白粥那边,坐下,然后拿起筷子夹油条。 他突然伸出筷子夹过我的油条,又指了指我面前的粥:“你就喝这个。” 我脸一红,低下头默默地喝粥。 白粥热乎乎的,虽然没有什么味道,可是非常的香,喝到胃里面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我们没有讲话,一碗粥很快被我喝完,我抬头看哥哥。 “看什么,厨房里自己盛去。” 我端着碗走去厨房,果然有一小锅白粥在电磁炉上,我一边盛一边想,不会是哥哥熬的吧。 见我回来的时候端着粥一脸好地看着他,哥哥颇有些不耐烦:“看什么看,老实喝你的。” 哦,果然是他熬的。 我还在埋头喝粥的时候,哥哥突然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惊得差点被粥呛着,瞪大眼睛看着他。 哥哥不理我,自顾自地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了。” 忽然他又嫌恶地拎起我的一缕头发:“梁满月,你还是不是个女的,都油成什么样了?恶心。” 被鄙视了…… 我先是石化,而后羞愧得简直要钻到地下去,但还是小小地辩解了一下:“我平时不这样,是病了……” “现在病好了。”他站起身下达命令,“把桌子收拾好把碗洗干净然后去洗澡。” 我还没好呢,我无声地用眼神抗议,不过他视而不见,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中午我回来了送你去学校。” 我目送他离去,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碗筷了。 幸好碗筷不多,也有热水,洗起来不费劲。我一边洗一边感叹,能这样用热水洗碗真奢侈啊,只有住校的人才会感受到热水的可贵! 幸好婶婶仔细,衣柜里放了内衣和几件我平时穿的衣服,才不至于让我洗了澡连换的衣服都没有。我大病初愈力气还没恢复,洗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不过幸好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让我慢慢来。 洗完澡之后我本想顺便将换下来的衣物也洗干净,但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袋子将衣物都装了起来,总不能洗完了晾在这儿然后让哥哥给我收吧。 吹干头发以后我蜷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思考,到底哥哥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不是裴良宇吗? 不过好在我虽然前一天烧得厉害,脑子却还是没烧傻,我翻出手机看来电记录,果然,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是哥哥而不是裴良宇。只是,他打给我做什么?自从那件事过去后,哥哥还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 想到那件事,我不禁又叹气,为什么昨天打电话的不是裴良宇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吧我承认,我被烧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哥哥回来接我的时候看见我手上的袋子有些疑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顿时僵硬起来,干巴巴地回答:“呃……衣服。” 他马上明白过来,干咳了一声,眼睛看向别处:“走吧。” 他送我回学校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哥哥,你昨天打电话给我了啊?” 他“嗯”了一声。 我继续问:“有事啊?” 他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前方:“我问问你到底过不过来住,我妈打电话问了好几次了。”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梁满月,你不用躲着我,我说不会了就是不会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搬去别的地方住。” 他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拒绝倒显得我小心眼了:“没有没有,我就是课有点多,出来麻烦。” 哥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副卡递给我:“你自己叫车过来,钱不够用就用这个。” 这样的卡其实婶婶已经给过我一张,只是我还从来没用过,不过经验告诉我,哥哥给的东西我还没有拒绝成功过,只好接过。 回到寝室的时候冯彩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梁满月你好啦?” 我差点招架不住,连连点头:“差不多好了。” 她双眼几乎闪成心状:“昨天过来接你的那位大帅哥是谁啊,我们还在寝室楼下呢就看见帅哥抱着你上车了,太帅太Man了。” 我说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果然不是我的魅力:“是我哥哥……” “哥哥!”冯彩激动地叫,“那你哥哥就是我哥哥了,哪天有时间叫他请我们吃饭吧……或者我请他吃饭也行!” 我只好敷衍:“等他有时间了吧……” 连见到裴良宇都没什么特别反应的冯彩竟然在见到哥哥之后变成这个样子,我只能说人和人的审美是有差距的。 我的大学生活除了刚开始有些忙碌,后来一直是轻松又自在的。 课少的时候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慢悠悠地洗洗涮涮,时间一到就屁颠屁颠地去找裴良宇吃饭。 要不是偶尔还会和裴良宇同他的朋友在一起玩玩,我的生活真的就跟白开水一样寡然无味了。上过大学后我才明白,人生最纯净交友最没有杂质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大学里的朋友,或许你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说笑结伴同行,但归根结底其实只是找个伴而已。 当然或许其实只是我不善于和别人交流,没有了罗维在一旁,我连说话都不像从前大声,与人交流三句半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裴良宇觉得我这样十分不好,于是想了个法子将我安插进了学生会,还是外联部。他自己在学生会混得风生水起,虽然他经常强调这是自己的能力问题,我私下里还是不免暗暗地觉得长相起了很大作用。我将这个想法说给罗维听,罗维也深以为然。 裴良宇将我带过去的时候不住地跟人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我家闺女,性格太内向,大家多多关照,好好锻炼锻炼她。” 我们的美女部长当时虽然也是报以热情的笑容不住地点头寒暄,但是当裴良宇走了之后我就发现,她并不喜欢我,大概是觉得我这种小虾米能力没有长相也不甚漂亮放在她这儿太占地方。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我,虽然选择性忽视我,但是开会活动的时候还是都会喊上我。 外联部其实就是为学校拉赞助的,部里的人大多相貌优秀口才了得交际能力非凡,而且以女性居多。 我什么都不会,开始几次跟他们去拉赞助的时候都是在一边傻站着,有两个学姐比较照顾我,私下里就教我:“你笑起来好看,要是不会说话的话你就站一边笑就行了。” 笑我还是比较拿手的,于是乎,后来出去的时候,在前面有礼貌有技巧地交涉的是部长或者学姐,旁边恭维附和的是其他同事,后面傻笑的人是我是我就是我。 虽然我只是在后面负责傻笑,但是在潜移默化之下,我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遇上不熟的人跟我讲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上一会儿了,当然这种转变只有我自己能体会,裴良宇还是经常感叹说我怎么老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我自动将他的话忽视,决定还是好好地留在外联部。 当然好处也不仅仅是这一些,外联部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室,里面空调电脑一应俱全。虽然电脑归不到我使用,可是沙发大部分时间是属于我的,难得学校里有这种冬暖夏凉的地方,我当然跑得很勤,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的笔记本是哥哥给我的,号称配置顶级性能优良,系统都是他们公司内部使用的,还装了几个他们研发的软件或者代理的游戏。当然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抱着电脑看看小说看看电影,如果电脑有灵性的话,应该会大叹自己大材小用了的。 罗维去澳洲半年之后,在没经过他老爸的同意之下擅自转了系,本来是去学工商管理的,结果他自己给转成了建筑。 我记得之前他回来的时候还问过我,要是他不学管理了改去学盖房子怎么样。我想了想,他画画画得那样好,尤其是房子和汽车,说不定还真是有做建筑师的天分,于是笑笑说:“比起无良商人,我觉得你做有气质的建筑师比较好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做建筑师就是有气质做商人就是无良了?” 我上下看了他一眼:“气质这种东西,你是没有的,所以说,你要是做了商人的话,肯定经不住金钱的诱惑一步步变成吸血资本家,不过你要是学建筑的话,说不定长久熏陶下来还能跟气质搭上点边。不过没用啦,你注定要做无良商人啦。” 他只是微笑没说话。 我没想到他真的就自作主张地转了系,不管他老爸如何暴跳如雷,他妈妈后来还亲自去了澳洲想让他转回来,结果他就是铁了心要转,谁劝也没办法。罗维后来还原现场,模仿他妈拔高了的声音:“当初就是看这个学校商学院好才送你过来的,你现在给我改学建筑,那我们不是白费苦心了?” 然后罗维就嬉皮笑脸地说:“那要不我跟您回去吧?” 得到的回答当然是不行,但是他妈妈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我劝罗维:“你爸妈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总跟他们作对啊?” “我又不是他们的木偶,想摆弄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吧。”罗维不高兴,不过随后又兴奋起来,“别管这些了媳妇儿,以后我回来了给你盖房子,想要什么样的给你盖什么样的。” “那我要森林里的小木屋,但是不能漏风不能进水啊,虫子也不能有。” “你都多大了还做睡美人的梦呢,跟小姑娘似的。” “罗维你有点文化行不行?住木屋的是白雪公主,睡美人住的是城堡,你建得了吗?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小姑娘,什么叫跟小姑娘似的?” “行行行,你是小姑娘,你是永远的圆圆小朋友。” “恶心。” “你看吧,拣你喜欢听的说你又说我恶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经常照镜子观察自己。眼睛虽然大,却没有神,娃娃脸,鼻梁有些塌,轮廓一点也不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只能算得上顺眼而已,唯一的优点是皮肤白,一白遮三丑,虽然不像小说中形容的肤如凝脂,但也水水嫩嫩的。这都要归功于婶婶,她一直教我要注意防晒,阳光稍微强烈一点的天气里出门一定要打伞,薏仁是经常吃的,陈阿姨还总是熬一些对皮肤很好的汤汤水水,既美味又滋补。 人说自己在自己眼中通常要比在其他人眼中好看40%,所以我总是提醒自己,镜中的那个人要打个六折,才是真实的自己。 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沮丧。但人已经不聪明了,总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种掉进人堆里就难以找出来的女生也会有人追。可见男女比例越来越失调,男性同胞都只能盲目择食。 大学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有男生对我表示好感,但是还没等我回应什么裴良宇就站出来为我打发了。 他的措辞是:“兄弟,你还是找别人吧,人未婚夫都有了,一毕业就结婚,死会了!” 据说刚开始大家还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等裴良宇都交大学里的第二任女友的时候大家才明白,原来我们就是饭友关系。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能在一些格外恶俗的场合下招惹到桃花,难道我人生的定位其实就是肥皂剧女主角? 从前招惹到温晨是因为在公车上助人为乐给老奶奶让座,这个从侧面看我们可以发现,隐藏在温晨同学不羁的外表之下的是一颗崇敬我国传统美德的火红的心。而招惹上唐明泽,则是因为一颗篮球。 其实我觉得这根本就是我的错,我走路向来心不在焉神游天外,以至于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颗天外飞球,不幸被砸中。 事实证明,除非砸你的是姚明,被篮球砸到的杀伤力远远没有传说之中那么大,况且在紧要关头我还躲了一下,除了在被砸中的那一刻觉得十分的疼,传说之中的眩晕我根本没感觉到。 但唐明泽不这么认为,大概是我的小个子迷惑了他的眼,让他认定我是个分外娇柔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就算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内里也一定受了内伤。所以他坚持要陪我去医院检查一番,并且坚定地跟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他说这话的那一刻,我瞬间想到了我在家陪婶婶看的某部电视剧,前面的剧情全部省略,最后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床边抽着烟告诉躺在床上的女人:“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最后我经不住他的劝说,跟他去了校医院。 医生大概也看得出来我根本没什么事,随随便便检查了一下连单子都没写就说:“小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回去吧。” 出了校医院唐明泽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然后他跟我说:“同学,要不咱们互留一下联系方法吧,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好找我。” 显然他将自己当成了偶像剧或者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一个篮球不小心砸到了女主,便由此展开了一段浪漫的情缘。可现实生活中每天被篮球砸到的人何其多,篮球场上那么多男生,一不小心砸到谁是很正常的事,我倒宁愿被他砸到的是某个男生,由此展开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男男之恋。 我已经不是曾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遇到男生追求就吓得惊慌失措,然后不留情面地一口拒绝。连婶婶有时都会暗示我,我已经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遇到好的男孩子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了。 有时候回想起自己曾经对温晨的态度,我都会有些后悔,那时的我,应该是伤害了他的吧?直白往往很好用,可是也很伤人。 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一个五官端正家境优越的大好青年,偏偏跑来喜欢我这个毫不出众的小女生。我这样问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因为我觉得你性格很好,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我哑然失笑,妈妈? “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 “难道你不喜欢小孩子?”他紧张地看着我。 “喜欢啊。”我点点头,“可我离妈妈这个身份也太遥远了吧。” 他马上喜悦无比地说:“喜欢就好,我就是在寻找你这种女孩子。” “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摇头:“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我在心里暗道一句,面上还是挤出笑容:“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的。” “我打听过了,他在国外读,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何况国外诱惑那么多,难保他……” “他不会的。”我打断他,听他这样说罗维,我不由得生气。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梁满月,要是你愿意,我们可以马上结婚。” “啊?” “房子可以写你名下,我再给你买辆车,迷你和甲壳虫你随便选。” 我终于确定,这位唐同学脑子有点毛病。我不欲多谈,转身想走。 他拦住我:“怎么了,跟我结婚不好吗?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同学,我想你真的想太多了,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又怎么能一下子跳跃到结婚生小孩上。” “我们结婚不好吗?现在大学里的恋爱,有多少能有好结果的,就算最后能在一起,得奋斗多少年才能买房买车,过上好日子?和我结婚,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我虽然不浪漫,可我够实际!至于生孩子,你完全不用担心。”他顿了一顿,满是期待地看着我,“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你可以做他的妈妈。” 我落荒而逃。 这位唐同学,不知道是太高估了他自己,还是太高估了我。 做他小孩的妈妈?我自己都还没长大呢。 接下来他依旧坚持不懈了几个星期,有一次甚至直接拿了个钻戒来向我求婚,对他这种偏执,我无言以对,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麻烦了裴良宇,他做得十分绝,直接告到了唐明泽系主任那里去,说他骚扰女同学,严重影响到他人私生活,要求严肃处理。于是唐同学在大学里被光荣地请了家长,记了个处分,带回去好好教育了一个星期,他回学校以后,就再没有找过我。 后来冯彩打听到,唐明泽的确有一个儿子,是高中时跟一个有夫之妇生的,小孩生下来之后丈夫发现完全不像自己,逼问之下他妻子才如实相告,两人自然是离了婚的,而女方把孩子扔到唐家之后,自己也远走高飞了。这样狗血神的剧情,我承认我在电视剧里也没看过。 再后来我们听说,这位唐同学回来后依旧没有放弃,四处寻觅着适合做自己小孩妈妈的女生,只是,他最终到底有没有寻找到这么伟大的女生,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迷你还是甲壳虫你随便选”这句话,一直被裴良宇用来嘲笑我,每每他让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来一句,迷你还是甲壳虫你随便选。这句话他用得十分频繁,以至于后来连跟他一起玩的同学和师兄都开始跟风。 “小虫子,帮我把衣服洗了吧,迷你还是甲壳虫你随便选。” “虫子,这首歌你唱,唱完之后,迷你还是甲壳虫你随便选。” “虫子,帮哥写篇论文行不?想要迷你还是甲壳虫你说一声!” …… 我后悔莫及,为什么我当时要将原话给裴良宇复述一遍呢?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算见识到了。 省大校学生会最没存在感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是我。 只有在每次招新的时候,我才会被满怀憧憬的师弟师妹们尊重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会儿,每个新人在进来一或两个星期后就会发现,部门里最没地位的,就是整天过来打酱油的我。 比我高一级或者和我同级的其他人,他们都会尊称一声师兄或师姐,但是轮到我的时候,大家就都直呼其名了,梁满月、满月、小月…… 没办法,谁叫我看起来老实,没脾气,偏偏也没有过什么作为,他们不叫我小梁,我已经很满足了。 结果那次跟裴良宇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分外热情地冲我打招呼:“满月,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然后没等我回应,这个小女生就恭恭敬敬地对旁边的裴良宇点了点头:“裴师兄好。” 裴良宇也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保持着良好的形象,清清淡淡温润如玉,等那女生走了才问我:“那女生谁啊,叫你满月叫我师兄,难道她不知道我们是一届的?” 我分外淡定地从碗里挑出一根胡萝卜:“她当然知道我们是一届的,不过她跟我们不是一届的,我们部刚进来的新生。” 裴良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梁满月,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有什么反应?我也跟她打招呼啦。” “人家叫你名字,叫我师兄,你丢不丢人啊你!” 我耸耸肩:“习惯啦。” 某人无语凝噎。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傻笑的时候,裴良宇突然过来串门。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尤其是新进来的两个小师妹,脸都悄悄红了起来。我们的前任部长早已经卸任了,接她班的就是一直对我很好的两个师姐之一,不过我偶尔也会有些阴暗地想,师姐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是因为裴良宇?。 裴良宇含蓄礼貌地跟大家寒暄了几句,突然走过来,微笑地看着我:“这次艺术节的企划多亏你帮我做了,做得很不错,通过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用眼神问他,什么企划,吃错药啦? 他仿佛没看见我的眼神,拍拍我的头:“好啦,知道你不想太高调,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过来找我啊。” 不等我说话,他又转过头看向师姐:“这次艺术节的企划已经出来了,一会儿我发给你,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全力配合啊。” 师姐站起来微笑:“一定一定。要不我现在过去拿吧。” “那也行。” 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他这是演的哪出戏? 旁边的师妹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梁……师姐,你还会做企划啊,好厉害啊。” “你们别听他瞎说,逗你们玩呢。”我跟她们解释。 可是两人明显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样子,低下头默默地交谈起来了。 过一会儿师姐回来了也是一副对我刮目相看的样子,笑着拍我肩膀:“满月,你挺厉害的嘛,听说是裴良宇没时间你帮他做的企划?不错嘛。” 我无奈:“师姐,你认识我这么久了,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不过看不出你人呆呆的脑子还挺有想法的,那这次就由你来帮忙负责艺术节拉赞助的事了,反正企划也是你写的,介绍的时候你也熟悉。” “不会吧,我?”我瞪大了眼睛看师姐,“我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都进来快两年了,够资格独当一面了。” 我哀叫:“师姐!那真不是我写的啊……” “好啦好啦,知道你谦虚。” 看着师姐狡猾的笑容,我突然明白,就算她知道不是我写的,也要说是我写的……难得找到人替她做事,师姐是不会放过我的。 电脑里小S在貌似深情地唱《听海》,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如果可以,请给我加一点飘落下来的黄叶做效果。 裴良宇还很得意:“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我冲他翻白眼:“你是不是看我悠闲不顺眼啊,这下好,我师姐让我负责去拉这次艺术节的赞助。” “那就拉呗,我把我爸的电话给你,或者你去找罗维要他爸的电话,保证你一拉一个准。” “才不要。”我瞪他一眼,径直走过去。 “哎,你不吃饭啦?”他在后面问。 “不吃啦,回去打电话去。” 我独自挤公车去哥哥的公寓,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大概一周会过去个一两次,一是不想让哥哥多想,二是其实哥哥不常回去那里,我就算去了他大多数时间都是不在的,好好的一个公寓放在那里,还有我又大又软的公主床,不去不是浪费了? 哥哥果然不在家,我换了拖鞋,将桌子上的黑胶唱片往旁边拢了一拢,拿出师姐给的联系册。 电话倒是很多,很有意思的是我还发现了叔叔公司的电话,我随便挑了一个电话拨过去,半天都没有人接,这才突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看来只有明天再打。我将电话放下,专心看电视。 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两人看到我在,哥哥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自如,那个女人却有些尴尬。其实我比她更尴尬,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哥哥。” 那女人看我叫他哥哥神色顿时正常了点,笑容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我站起来,干巴巴地说:“呃,你们先忙,我学校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看你的电视。”哥哥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陈小姐,我们到我房谈吧。” “不了不了,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咱们明天再约个时间吧。” 哥哥也不挽留别人:“那好,明天见。” 可怜的陈小姐,连茶都没喝到一杯,就被送客了。 我这算不算坏了哥哥的好事?我红着脸继续假装镇定地看电视,哥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看了一会儿电视他突然开口:“那是我合作公司的副经理,过来是谈合作的问题。” “哦、”我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嗯……你放心,我不会跟婶婶打小报告的。” 他本来还挺正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怪怪的,还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 “我……我去睡觉啦。”我站起来就要回房间。 “这是什么东西?”他突然拿起桌子上的联系册问我。 “哦,这是我们部的联系册。” 他随便翻了翻:“你哪个部门的?” 我顿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也小了一些:“外联部的。” 他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随意地翻着联系册,突然问:“你要拉赞助怎么不找我?” “可以吗?”我眼睛一亮,看着他。 其实我也有想过找叔叔或者哥哥拉赞助,这样又简单又不用我硬着头皮去打电话拉了,可是我真的不是很想麻烦叔叔,也不好意思对哥哥开口。 本来以为哥哥会好好为难我一番,甚至出言嘲讽一下我,没想到他却很轻易地答应了:“不用去找别人了,明天我叫人跟你联络。” 我马上坐了回去:“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次的活动吧……” “明天跟我秘谈。”他打断我,“你做饭去。” “做饭?”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不是吃过了吗?” “我饿了不行?”他瞪我。 “行,行。”我马上点头。 唉,没办法,拿人家的手软。 对哥哥对我的充分信任,我表示充分感谢。不过我的厨艺到底怎么样,我自己都不确定。 过了快一个小时,我才终于鼓捣出一碗蛋炒饭。 还没等哥哥说话,我就马上开口解释:“不怪我啊,你冰箱里东西少……”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头问我:“你不是跟陈阿姨学过做饭吗?” 我干笑:“嘿嘿,嘿嘿,就学过一点……” 事实上,陈阿姨也就教了我点理论知识,她哪里会允许我真的下厨做饭。 哥哥没再说什么,低下头默默地继续吃下去。我十分狗腿地在一旁表示关切:“要不要我给你倒点水,光吃饭太干了吧?” 他点了点头,我马上拿起玻璃杯帮他接了一杯水放在旁边。 对第一个品尝我手艺的人,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哥哥,怎么样,好不好吃?” 哥哥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口水:“还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那就好,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了。”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欢欣鼓舞地走开了,完全忽略掉了后面的那句话。 过一会儿我过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碗空了,水杯也空了,忍不住又要沾沾自喜一下,看来我还是很有厨艺天分的嘛。 哥哥还是比较讲信用的,赞助的事进行得很是顺利。他的秘特别温和,十分好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很快就确定好了赞助的各项事宜。 第一次自己去拉赞助,虽然都是靠了哥哥帮忙,我也不免有些小得意。 师姐并不知道我就是刘成蹊的妹妹,只以为是我能力够强,简直要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满月啊,真是看不出来啊,连LM风头这么劲的IT公司都能被你拉到,天纵才啊。” 我汗颜,只好心虚地笑。 从师姐那张嘴里说出来的恭维话我听得多了,不过打从我第一天跟她后面打杂的时候就知道那完全是不可信的。 她对我笑得更加灿烂:“之前我还以为是裴良宇逗我玩的,没想到满月你是真的这么有能力,那好,我这儿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我马上提高警戒,“师姐,我这次就是凑巧……” “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算是对你的奖励啦,这次艺术节咱们学生会也要出几个节目,我们外联部就由你来做代表了!” “师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你好好准备,到时候不要丢我们部的脸啊。不过我对你有信心,最好给他们来个一鸣惊人的!”师姐对我的信心空前高涨。 我哭丧着脸看着她:“师姐,我不行啊,我什么都不会啊……咱们部里那么多人才,你派谁去也别派我啊。” “他们不都参加过了嘛,这也是给你个机会。别谦虚啦,知道你喜欢低调,就这么说定了啊。”师姐摆摆手,“我先去吃饭了啊。” “师姐……”我企图用绝望之中夹杂着深情的呼唤打动她,不过,再深情的呼唤也没有挽回师姐离去的脚步。 我有什么才艺? 弹琴,跳舞,表演,唱歌。 这些,我统统是不会的。 除了高一那年暑假,因为好玩跟着嘉馨一起去听了两堂吉他课,我再没接触过任何乐器。 身为一个在军训时被教官教导说肢体不协调的人,跳舞我也是没资格的。 表演,我会假笑,还会说谎,这算不算有一点点接近性?可是,谁要来看我假笑和说谎? 至于唱歌,每次大家一起去唱歌,我从来是一个在角落沉默的人。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唱歌似乎有些摸不准调。 后来实在是被大家逼得无路可退了,我终于说:“那我就随便唱一首吧,不好听你们别怪我。” 大家都猛点头,罗维说:“你就唱吧,就算唱得再难听在我耳朵里那也是天籁。” 我得到了支持,自己去点了一首自认为还算比较熟悉的歌,梁静茹的《勇气》。 前奏的时候大家一直很安静,屏幕上的萧淑慎青春漂亮,充满了年轻女孩子的自信与勇敢。 字幕出来,我终于开口: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嗯,前面有点没跟上,但是经过努力还是赶上来了。我看了看大家的反应,还好,都挺正常的,看来没我想象中难听,我信心大增,马上跟着继续唱: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弃的调子有点没唱上去,我转头又看了看大家,众人面色各异,但还是用手势鼓励着我继续唱。 我转过头,终于专心投入地继续唱下去: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一曲终了,我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唉,最后的气还是不足,偶尔没唱上去,不过整体效果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回过头来,我正准备迎接想象中的表扬,却看见,后面沙发上的人都已经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了。 见我回头,终于都忍不住,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众人都开始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开始我以为她不会唱读歌词呢……” “哎呀笑死我了,没一句在调上的,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妈,你说梁静茹在这儿的话不得听得痛哭流涕,太伤自尊了!” 宋峰还在那儿狂笑着接过话:“她得说,都是姓梁的,唱歌的差距咋这么大捏!” 只有罗维还保持着镇定,但是脸已经憋得通红了。 我哀怨地看着他:“你要笑就笑吧。” 他连连摇头:“有什么好笑的,我觉得还不错,他们这帮俗人,以后再不给他们唱了!” 我看了看旁边还没恢复过来的其他人,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罗维。” 他连忙也微笑着应和:“哎,在这儿呢。” 我继续微笑着说:“我发现,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 “对你最好的人是吧?哈哈,你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啊。”他主动接过话。 我没理他,继续说下去:“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人了!” 所以说,我唱歌,那就是一出悲剧,一个噩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同罗维诉苦,他在那边安慰我:“没事没事,不就是唱个歌嘛,让他们长长见识。” “罗维你讽刺我呢吧?”我听着有点不对劲。 电话里他连忙赔笑:“那哪儿能啊,裴良宇不是学生会主席吗?筛选的时候你让他把你刷下来不就行了。” 我想了想:“嗯,那也行,不过我怕他不干……” “没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听了你的歌声,就算他不干,别人肯定也得干!” “那我还不是得当众出丑?” “哎,淡定点淡定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也是……”我跟着点头,不过马上迅速反应过来,“罗维你说什么呢?” …… 我和罗维最后商量了一下,选了一首王菲的《旋木》。因为罗维说这歌简单调子也不算高,虽然我很怀疑王菲的歌到底简单在哪里,可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歌来,又是罗维帮忙选的,我也就同意了。 我相信以普罗大众的眼光和听觉,我百分之百是不会通过筛选的,不过既然是去出丑,我却也不好意思太丢脸,还是找了《旋木》下到iPod里反复听了好几天。 筛选是在学校的小礼堂举行的,裴良宇同志作为主要负责人,一本正经地坐在正中间。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后面等待着,台上一会儿是小提琴独奏一会儿是钢琴独奏,一会儿是乐队,一会儿是独唱,民族舞现代舞芭蕾舞,相声小品还有越剧,秘部派出的那个女生,一首《Hero》差点掀翻礼堂。我越看越汗颜,恨不得马上去告诉别人,我不唱歌了,我这是表演笑话。 我琢磨着是不是偷偷地跑了算了,结果这个想法刚一出,同裴良宇坐在一起的师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马上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有鼓励有威胁,还看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更加汗颜,师姐这是在告诉我,不要给她丢脸吧?可是她不知道,我要是上去了才是给她丢脸呢。 “下一个节目,请外联部的梁满月同学准备。” 我犹豫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后台移动着,一步三回头,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可师姐和裴良宇只当看不见我眼里的请求,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我。 我终于放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死就死吧。 我抓起话筒。 “那个……我能不能,能不能只单独表演给评审看?”这个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我实在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啊,能少一点少一点。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坐在第一排的几个人交流了一下,我紧紧地盯着裴良宇,你可一定得帮我啊…… 简短的交流之后,裴良宇拿起了话筒:“既然这位同学要求,那么就请现场的非工作人员暂时回避一下,筛选的结果稍后我们会通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台上连连鞠躬,心里也知道这样做有点矫情了,但是同学们,相信我,你们不听才是对你们有好处的! 幸好我的节目靠后,留在场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虽然有个别人抱怨了一下,但也陆续地离场了。 小礼堂终于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了,我与负责放音乐的同学对视一眼,我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好了,他按下了播放键。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 一曲完毕,下面的人已经全部石化。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不会吧,我练了好几天呢,虽然我知道肯定不好听,但效果应该也没这么强烈吧…… 过后师姐告诉我,她这辈子第一次听人唱《旋木》全部唱在一个调子上的:“那真是一点调都没跑!” 过了半晌,裴良宇抬起双手,啪啪地开始鼓掌,师姐马上反应过来,跟着鼓了起来,其他人见状,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也响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 裴良宇拿起话筒:“这位同学唱得非常有特点,稍后筛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马上告诉我你Game Over了吗? 不过显然裴良宇不会告诉我,我只好悻悻地走下台,将话筒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 此后的两天,裴良宇一直在躲我。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也不带我一起吃饭了。 我开始还有些怪,难道他谈了新女朋友? 当师姐将那份节目单递给我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裴良宇这几天的反常。他!阴!我! 之前明明跟他说得好好的,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他嗯嗯啊啊答得好似真的,结果,那份名为×大第××届艺术节开幕式晚会的节目单上,赫然写着: 10.《旋木》梁满月 师姐完全没有理会我狰狞的面容,还挺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和裴良宇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虽然你的歌声还是有些瑕疵,但是现在离晚会还是有一段时间的,还是可以练习的……” 师姐的表情分明说着:看我对你好吧,感谢我感谢我—— 我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节目单,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在学姐面前撕裂它的冲动。 我在裴良宇下课的路上堵住了他。 旁边他的同学还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虫子,好几天没见啊。” 我没空理会他们,只紧紧地盯着裴良宇。 其他人见状,马上识趣地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裴良宇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微笑地看着我:“走吧,吃饭去,我一不盯着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吧。” “裴良宇,你会遭报应的。”我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说。 “我怎么啦?”他摆出无辜的表情。 我马上捂住脸蹲在了地上:“我要告诉罗维你欺负我!” 罗维裴良宇是不一定会怕的,但是女孩子哭他是绝对怕的,果然,他马上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起我:“怎么啦这是,你别哭啊。” “你想让我当众出丑!”我一边假哭一边控诉他。 “我怎么想让你出丑啦,这是你们部长强烈争取的……” “还不是你推波助澜!” “我不就是好玩嘛,你别哭,下午我马上告诉他们取消了还不行嘛。” “真的?” “真的。”他保证。 “那就好。”我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吧,请我吃顿好的去。” “梁满月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啦,我刚才就是站得累了想蹲下来休息会儿。” “梁满月你学坏了啊你,闺女啊,你这是跟谁学的,爸爸教训他去。” “谁是你闺女,别恶心我。” …… 解决了这件事,我顿时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走路都轻松了许多。 下午我优哉游哉地洗衣服的时候,裴良宇打来电话。 “满月啊,我对不起你。”他开口就道。 我心中一凛:“怎么啦?” “节目单早就发到赞助公司那儿去了,下午我们跟别人说要改的时候,人家不答应,指明说就要你!” 赞助公司! 五雷轰顶。 挂掉电话我马上打给哥哥,电话响了半天哥哥才接。 “哥哥啊!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吧……”电话一接通我马上哀求。 “哦?你做错什么了?”哥哥的声音饶有兴味。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还点名让我去唱歌……” “哦,怎么了,不好?我还以为别人要把你刷下来,就帮你一把呢。” “哥哥!我是被陷害的!我不会唱歌!我上去了丢自己脸不要紧,可我不能给你丢脸啊,这太影响你的形象了!” “哦,不要紧,我不会承认的。”那边轻快地说。 我满脸黑线,继续哀求:“哥哥,你就跟别人说一声,把我刷了吧!” “你说什么?我还有事,回家了再说吧!”挂掉电话之前他又说了一句,“到时候晚会我会去看的。” 仰天,无语泪先流。 哥哥说是回家了说,但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我是回家还是去他的公寓,都没有碰到他。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故意躲着我。 我焦头烂额,天天磨完了师姐磨裴良宇,结果两人不知道是串通了还是怎么的,都是一个语气一句话:“这个是赞助公司的要求,我们没办法啊。” 我哀求:“赞助商是我哥哥,没事,出了什么事我顶着,他不会怪你们的。” 师姐的反应是探了探我的额头,看看我有没有发烧:“小满月,你姓梁他姓刘,八竿子打不着边,不要因为自己不想上就欺骗组织啊。没关系,好好练,还有时间。” 裴良宇则是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唉,你哥哥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我爱莫能助啊。” 我又不能去找婶婶帮我做主,她向来就觉得我太内向了,一直鼓励我多参加一些学校的活动,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很难保证赞助商的母亲以及外公外婆不会组团前来观赏晚会。 我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于是乎,我终于开始疯狂练歌。 在我练到只要一听到这首歌的前奏就想要吐的情况下,晚会终于要开始了。 之前的几次彩排我都没敢去,让裴良宇帮忙顶着。丢脸还是只丢一次就够了。 我自己拿出来的裙子都被师姐否定掉,最后她给我借了一件白色的小洋装,样式简单又俏皮,只是上面是裹胸式的,背部和肩膀全露在外面。我是第一次穿这种有些暴露的洋装,不免有些不自在,师姐却非说好看,一定要让我穿上。 师姐给我化妆的时候,我向她强烈要求:“一定要给我化大浓妆啊,大浓妆!” “浓妆怎么适合你今天的衣服。”师姐不同意。 不过最后她还是禁不住我的要求,当然也没真化大浓妆,而是在眼部加了许多烟熏的效果。 我照了照镜子,十分满意,嗯,只要看不出我是谁就行了。我可不想以后走在校园里遭人白眼。 可事实上,这一天,我的妆容我的衣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哥哥会来,这个我早就猜到了。以他的性格,要是不来看我出丑我才会怪。 他就同学校的几个领导一起坐在第一排,灯光很暗,我又在后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偶尔会同旁边的副校长交流两句。 他这几年愈发成熟,举手投足都自有一股气势。从前哥哥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总是一副冷漠难以亲近的别扭少年的样子,而现在,少年时的稚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礼貌与平和,有些严肃,有些成熟。 有人说魅力和气质都是需要岁月的沉淀才能形成的,这句话我不是特别同意,因为哥哥并没有经过多少岁月的洗礼,却已经有一种让人移不开双眼的独特气质了。 这一点看后台和场下女性同胞们蠢蠢欲动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虽然我并不十分愿意承认。 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师姐。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她笑得格外温暖:“怎么样,马上就到你了,准备好没有?” “呃……还行吧。”我笑得一点也不自信。 “没关系的,自信点,第一次上台都会有些紧张,你多深呼吸几口。”师姐深呼吸了一下,示意我跟她一起做。 我跟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反复几次,感觉还真的好了一些,起码不像之前一样暗暗发抖了。 “梁满月,下一个就是你了,准备好啊。”工作人员过来提醒我。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过去准备。 “满月——”我回头,师姐冲着我微笑,“加油啊!”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也给自己打气。 走上舞台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心里有些颤抖,脚也有些发软,但随即马上站直了,挺了挺胸膛,走到中央。 舞台上的灯光很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下面人的表情,我看见哥哥坐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马上将目光转移开,对台下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前奏响起,我马上凝神细听,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庆幸还是跟上了,看台下的反应,比较安静,没有我预想中的倒彩,让我自信了不少。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 我边唱边提醒自己不要跑调不要跑调,多亏了这几天的练习,我个人感觉还不算难听。 正准备就这样唱下去的时候,突然,音响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噪音,然后,伴奏声消失了。 我愣在当场。 台下在一瞬间炸了起来,乱轰轰的,我听不见下面的人在说什么,也不想去听。 下面裴良宇不住地示意我继续唱下去,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几乎就要跑下场。 哥哥站了起来,他要走?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感觉一阵刺痛,失望得无以复加。 可是哥哥不是朝出口走去,而是沿着舞台左边的台阶走了上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上来骂我的?这样一想,我几乎就要落荒而逃。然而他没有走向我,也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径自走向了角落的钢琴处。 那台钢琴,是之前有人表演莫扎特的双钢琴鸣奏曲后留下的。 场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起手,一串流畅而熟悉的曲调从他手中流出来,是《旋木》。 那一瞬间,我觉得鼻梁有些酸酸的,有种好想流泪的感觉。我得承认,刘成蹊这次真的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了。 然后我重新拿起话筒。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 我一直知道哥哥会弹钢琴,因为家中就有一台三角钢琴,一直有人定期来调音。婶婶告诉我那是哥哥小时候学钢琴的时候姥爷送给他的,但是初中以后他就再没弹过,所以,我也从没有机会听到过。 灯光师很聪明地向角落打了一束灯光,哥哥的全身都笼罩了一圈淡淡的光芒,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熠熠发光的样子,英俊而斯文。 我想我唱得实在不够好,没有了原本的伴奏,单单是钢琴声,其实很难掩盖。可是每每我不小心走音了的时候,哥哥都会很巧妙地带过,仿佛这首歌本来就是这样唱的。 我再没有一刻,像这样对哥哥感激涕零,无比崇拜。 直到一曲完毕,哥哥走到我身边,带着我向台下躬了躬身,我才恍然醒悟,连忙跟着鞠躬。 掌声雷动。我又恍惚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是梦境一般。一直到哥哥拉着我走到后台,灯光暗了,台下的观众也消失了,只有哥哥英俊非凡的脸庞,和深邃的眼眸。 他看着我,然后嘴巴张开,轻轻地说了一句:“白痴。” 梦境如同气泡一般,啪的一下,就碎了。 我恼羞成怒地看着他:“谁是白痴?” 他颇为不屑地睨了我一眼:“不是你是谁?”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眉头皱起,将外套脱下来塞到我手上:“穿上,去外面等我。” 我傻眼:“现在是夏天啊……” 然而哥哥飞速地瞪了我一眼,我无语,只有老实地将哥哥的外套默默地穿上。他的外套十分大,穿在身上连我里面穿了裙子都看不出来了,袖子又宽又长,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唱戏的。 “去外面等我,我马上过来。”他简单地下达了命令,从后台走出去。 听见在哥哥出去的同时场外的尖叫,我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穿着“戏服”,认命地走了出去。 刚才谁说他好看的,谁说的?快来看看这人凶恶的嘴脸。 他果然很快出来,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在黑夜之中很好辨认。 “回家。”他言简意赅。 我听话地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好像古代的小童或者小丫鬟,逆来顺受。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觉得有些心虚。 我忍不住开口:“我知道,我是唱得不好,可是这不是我自愿的啊,是你让我……” “上车。”哥哥打断我,打开车门看着我。 我闭上嘴,乖乖地上了车。 上车之后我还想说些什么,哥哥却板着脸看了过来,视线在我脸上停了片刻,突然伸出手,使劲地擦了擦我的脸:“化的什么鬼东西,丑死了。” “这是我师姐给化的……”我含混不清地想解释。 哥哥手上不停,一直蹭到自己满意为止:“以后不许化妆了,听到没?” 我虽然不服气,却只能老实地点点头:“哦。” “系上安全带。” “哦。”我老老实实地把安全带系上。 哥哥这才满意,发动了车子。 回家以后婶婶看见我的造型吃了一惊:“圆圆这是干什么了?” “呃……学校晚会,表演节目了。”我讪讪地回答。 “哎呀,那怎么不叫婶婶去看?”婶婶嗔怪,“你事先说一声,婶婶帮你请个造型师好好地打扮一番啊。” 然后她又看向哥哥:“怎么跟圆圆一起回来的,你去了?” “是我打电话叫哥哥载我回来的。”我马上在旁边解释。我下意识地不想让婶婶知道。 哥哥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婶婶也没多问,又看向我:“下次再有什么活动记得跟婶婶说,婶婶也好去给你加加油啊。” “嗯,下次一定。”我心虚地点头。下次?那估计要等到一万年以后了。 去洗脸的时候我才知道婶婶刚才看见我为什么那么吃惊了,还要帮我找造型师好好打扮。镜子里的人哪里是我,分明就是黑着两个眼圈的大熊猫! 判断了一下体力悬殊,我决定不去质问哥哥,采取腹诽的形式表达我的愤怒,嗯,这样比较安全。 刘成蹊同志红了。至少在我们学校。 一夜之间,学校论坛里满是有关他的讨论帖,什么高干子弟、青年才俊,能用上的赞美之词全用上了,置顶帖就是艺术节晚会灯光之下坐在钢琴前的他,下面回帖的女性同胞们都激动了,不管是计算机还是非计算机专业的都大喊着将来要进哥哥的公司。 我仔细观察置顶帖中的照片,这灯光,这舞台,这钢琴,还有这男人,好看是好看,但是,明明是一个舞台上的两个人,我到底在哪里?照这照片的人完全把我给忽略了,好歹我也练了这么长时间,连镜头都不给一个。 继续看下面的帖子,终于在某个花痴帖中发现了我的身影,心中刚刚有些欣慰,就看见下面的回帖: 此女到底是谁?王菲的歌竟然被她唱成了那个鬼样子,简直就是侮辱!!! 唱王菲的歌也就算了,还要美男跟她合作,绝对的潜规则!!! 对啊对啊,故意安排这种桥段,玩英雄救美,分明是山鸡想变凤凰! …… 我手一抖,没敢往下看,默默地点了页右上角的小叉叉。 同志们,我错了,我真没想侮辱王菲,我爱她还来不及呢……要不我把罗维电话给你们吧,是他给我选的歌……不过,我到底哪里像山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到了期末考试的阶段,寝室里敌对的气氛却有加重的趋势。我开始频繁地往家里跑,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回学校。 其实我觉得她们这样真的没必要,大家难得能住到一起,就算不能做朋友,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僵。想当初我还幻想我们能变成小说中那种团结又亲密的寝室呢,现在这种状况真的让人有些失望。 婶婶听我这样说,笑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人这一生,重要的朋友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不过都是浮云而已,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我觉得婶婶这样的说法有些冷漠,我似懂非懂,想了想,还是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 婶婶微笑着顺了顺我的头发:“傻孩子,其实婶婶倒不希望你长大,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我笑:“那不是一辈子都要当个傻姑娘了?” 婶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姑娘也好啊,现在叔叔和婶婶养你,等以后就让你哥哥养你,反正总是饿不着的。” “让我养谁啊?”哥哥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婶婶和我同时回头,然后婶婶开口:“圆圆是你妹妹,以后当然是你养着她。” 哥哥扫了我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可我觉得,他那样子分明是在说:我凭什么要养一个白痴。 我忍不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飞了个白眼过去。 “怎么最近回家回得这么勤了,以前好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婶婶问。 哥哥一边上楼一边回答:“我就那么大个公司,总有轻松的时候,还不能回家陪陪我妈了?” 婶婶笑嗔道:“还陪你妈呢,你妈倒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女朋友。” 一听这话,哥哥马上装作没听见一般,快速闪进了房间。 过一会儿哥哥换好衣服下来,婶婶竟然还没有忘记,又提了起来:“成蹊啊,反正你公司现在也不忙了,也是时候找个正经的女朋友稳定下来了吧。” “我现在挺稳定的。” 婶婶瞪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跟陆怀翎他们那帮小子混在一起,能认识什么好女孩。以前你姥姥给你介绍你李奶奶家的孙女你说忙,不要,现在呢?你梁叔有个朋友,人家女儿正好比你小一岁,我跟人家妈妈说好了,什么时候你们见一面。” 哥哥皱眉:“您还挺年轻的,怎么就爱学我姥给人家做媒。我都不急您急什么。” 婶婶拍了他一下:“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着急,二十五六了,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少给我学别人做什么花花公子,小心你姥爷知道了,我可不保你。” “要见您自己见去,我可不去丢那个人。” “怎么是丢人?我打听了,人家女孩漂亮大方,个子也高挑,跟你正配,工作也好,在杂志社当编辑,人家说知道你,愿意见一面。” 哥哥自顾自地拿着遥控器换到经济频道:“那你就先去见见,您喜欢就自己娶回家吧。” 婶婶抬高了声音:“刘成蹊,你去不去?” 见婶婶有发怒的趋势,哥哥终于放下遥控器:“我去,去还不成吗?” 婶婶一喜,马上变了颜色,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愿意去就行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回来感谢妈妈。” 哥哥颇不以为然,眼光突然扫到在一旁看热闹的我,我心中一抖,暗觉不对,马上想找个借口先回房间,他却已经开口了。 “去也行,那你得跟我一起去。” “去!”婶婶啐他,“哪有大小伙子相亲还带妈妈去的。” 哥哥看着婶婶,悠悠地说:“您不去也成,叫圆圆跟我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我就连忙说道:“我不能去,我最近忙,还得考试呢。” “对,你带着圆圆哪像个样子啊。”婶婶也说。 “那就等她考完试再去。”哥哥睨了我一眼,“都是女的,她也能参谋参谋。” “嗯……”婶婶沉吟,“那也行。” 我正准备反驳,哥哥看我的眼神却一下子凌厉起来,逼得我把要说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婶婶去拿水果的时候哥哥悠悠地开口:“你不是以后还要让我养吗,不去看看你未来嫂子,不好好施展你的功力巴结巴结她,小心她以后给你小鞋穿。” “我才不要你养。”我站起来,瞪了他一眼,不敢看他的反应,噔噔噔跑上了楼。 我的哥哥是条又凶又狡猾又毒舌的大灰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做相亲小电灯泡? 毫无疑问,婶婶将此事列入了我们家近期最重要的事宜,哥哥刚一答应就跟别人敲好了时间,就在我考完试的第二天。尽管我一再表示不用这么考虑我,让哥哥自己去就可以,可是婶婶显然已经想通,以哥哥的性格,万一给人难堪了,我的存在,还可以在旁边缓解一下。 那一天从中午开始,婶婶就已经催我做准备了。 我想,可能每个妈妈在自己小孩的终身大事方面都是这么紧张吧,连婶婶也不例外。显然婶婶是很满意晚上即将同哥哥见面的那位秦姐姐,所以愈发希望哥哥也喜欢。 我听话地一早换好衣服,是婶婶早准备好的浅黄色连衣裙,比较得体,不会被人忽视,也不会喧宾夺主。约定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在市中心商场顶楼的西餐厅,结果哥哥一直到晚上快六点半的时候才回来接我。婶婶当然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快快出发。 哥哥也没有去换件衣服,穿着同平时去公司没什么两样,Verse的条纹衬衫,没有打领带,但依旧风度翩翩,如同杨树一般,高大挺拔,让我深深地觉得,跟在他旁边的我,好似一个小丫鬟。 哥哥瞥了一眼旁边的我,看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没说什么,只笑了一笑。 车开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哥哥走的路线并不是去市中心的:“哎?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没错。我下午通知她换了个地方。”哥哥说得颇为轻松。 说话间,哥哥已经停好了车,我下车一看,上五个大字,四季火锅城。 相亲相到火锅城来,我发誓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只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想这位秦悦姐姐大概是真的对哥哥有好感,否则不会答应到这种吃起来大损形象的地方同他见面。 我们早到了一些,哥哥没有订房间,只预订了一个靠窗户的地方,看着周围吃得热火朝天的人们,我不禁也被感染,觉得有些饿了。 秦悦姐姐十分准时,刚刚好七点的时候出现在火锅城,及腰的长卷发,黑色高跟鞋踩得优雅迷人。虽然之前没见过她,但她刚一出现,我便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她了。 她果然认识哥哥,扫视一圈便径直走过来,笑容明艳动人。哥哥也站了起来,礼貌地同她握了握手,两人没有多做寒暄,很快坐下来。 我叫了她一声:“姐姐好。” “你就是圆圆吧。”她报以微笑,从包中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刘阿姨之前告诉我你也会来,就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拿着吧,看喜不喜欢。” 我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来,这种时候推却,只会显得小家子气。 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我打开来看,是Swah的少女手表,我暗暗在心中吐了吐舌头,看来她对哥哥是势在必得啊。不过我早已过了会为小礼物激动的年纪,微微地笑了一下:“好漂亮,谢谢姐姐。”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直在这位秦姐姐的带领下状似愉快地交谈,我则在一旁默默地吃着火锅,一边吃一边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位路文琪姐姐,不由得感叹,为什么喜欢哥哥的都是这么聪明漂亮的女生呢? 这样感叹着,碗中突然多了块牛肉,竟然是哥哥,我看着他再自然不过地收回筷子,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些诡异。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这可是哥哥第一次给我夹菜。 可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有一边揣着诡异一边将牛肉吃进了嘴巴。 接下来,哥哥虽然同秦姐姐一直在交谈之中,却还是不断地将菜夹入我的碗中,我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不得不乖乖地一一吃掉。秦姐姐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注意到了,于是对我的笑愈发亲热。 “圆圆,来,吃这个。”她也亲切地夹起一片鳕鱼到我碗里。 我心中一抖,还是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谢谢姐姐。” 横里却突然伸出一双筷子,夹过我碗里的鳕鱼,放到自己碗中。 “她不吃鱼。”哥哥说得自然无比。 秦姐姐一时有些小尴尬,但很快恢复过来:“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疼妹妹呢,兄妹感情这么好。我也好想有这么一个小妹妹,可以好好地疼她宠她。” 哥哥听之泰然,我在一旁干笑。感情好?天知道。 一顿饭吃下来,我嘴唇辣得都肿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这只是表面上的小小变化,更大的变化是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秦姐姐期待地看着哥哥,我也遵从婶婶的指示,悄悄地拉哥哥的衣袖,示意他主动送秦姐姐回家。哥哥却仿佛没什么感觉一般,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着急,终于主动开口:“哥哥,我自己打车先走啦,你送秦姐姐回家吧。” “等一下。”哥哥一下拉住我,又看向秦姐姐,“不好意思,秦小姐,舍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我先帮你叫车吧。” 秦姐姐脸色微变,却还是笑了出来:“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圆圆一个小女孩,是要小心一点。” 听她这么说,哥哥也不客气,道了句“再见”便拉着我向停车场走去,任我在旁边明示暗示,也不为所动。 上车之后,我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真的不送秦姐姐回家的啊?” “那么大的人了自己会回家。” “可是婶婶说了……” “你不打小报告就行。” “可是我不说不代表秦姐姐不说啊。” “姐姐姐姐,好像你跟她多熟似的。” 我被哥哥这么一说,识相地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把玩手中装手表的盒子。 过一会儿一想又不对,拿人家的手短,何况我本来就是作为参考人员被拉来的,婶婶之前嘱咐我好几次,要多在哥哥面前说秦姐姐的好话,我只好负责任地继续说道:“呃……其实秦姐姐人蛮好的。” “哪里好了?”哥哥问。 我仔细地盘算着:“人长得漂亮,家境好,性格也很好,人又聪明……” 哥哥打开车窗,拿过我手中的盒子,用力地往外面一扔。 我被吓到,呆呆地看着他。 然后他刹车,点了一支烟,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抽着。 哥哥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分外不真实。 我不敢再说话,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终于抽完一支烟,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然后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梁满月,你有没有出息,这要是在抗战时期,敌人一把白菜就能把你收买了。”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于回了一句:“冤枉啊。” 哥哥忍不住笑了出来,胡乱地揉了揉我的头:“白痴。”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悄悄蔓延,说不清道不明,终于也跟哥哥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哥哥说:“女孩子要富养果然说得没错,要不然,随便个什么东西就能被骗去了。” 我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真没见过世面,那么容易就被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哥哥又笑了笑,重新启动了汽车:“以后要什么东西跟我说,要么就自己去买,不准拿别人东西。” “别人送的也不行?不要不好吧。”我犹豫。 “不准要。”他声音微微抬高。 我只好小声回答:“知道了。” 看着哥哥嘴角微微上扬的侧脸,我莫名的心情大好。 之后哥哥重新送了一块手表给我,看着那块更华丽更漂亮的手表,我突然觉得,哥哥还真是有些幼稚。 我不清楚哥哥和秦姐姐后来私下是怎样沟通的,反正两人的相亲最后不了了之。婶婶自然是十分可惜,怪哥哥不懂得把握机会,哥哥不以为意,只任由婶婶数落他。 暑假的时候,嘉馨留在天津没有回来,她在某公司找到了一份实习的工作,机会难得,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于是我也动了找工作的念头。再开学我就是大四的人了,虽然我知道,叔叔婶婶一定会给我安排一个好工作,考虑周到,可我毕竟也算是个成人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独立一些,最好不给他们添麻烦。 况且,偶尔我也会偷偷思考我和罗维的将来,我想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平淡却幸福。我不能一直依靠叔叔婶婶,将来再继续依靠罗维。那样的话,就真的是太没用了。 可不知为什么,当我再想起罗维的时候,心理总是感觉陡然变了滋味,具体是什么,又讲不清道不明。只是哥哥待我越好,越是惯我,我就越会经常想起那时候他对我说的话。 他说:“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那一年的除夕夜,我只记得在大片大片绽放的烟花背景下刘成蹊格外好看的脸,还有我那时简单又幸福的心情。 难道那个时候,他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我没有听清的话,隐含了什么特别的深意吗? 越是不想在意,却越在意。 我咬咬牙,工作,工作。 可是我唯一做过的工作就是在开学的时候和寝室的姐妹一起卖手机卡,所以完全不知道工作要从何找起。 想想我又给裴良宇打了个电话,他知道我想找工作,没有支持也没反对,只干脆地答应了。 没有想到他效率却十分的高,晚上就来了电话:“我表姐的金店的柜台正好缺人,一个月三千外加提成,你去不去?” “去啊,当然去。”我喜上眉梢。 “你想清楚了,那得从早站到晚,累得直不起腰了都得保持笑容。” 我深深地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想清楚了,我不怕累。” “你到时候别哭着来跟我抱怨累。”他继续恐吓我。 “不会的不会的。” 裴良宇带着怀疑告诉了我地址,让我第二天上午十点去那儿找他表姐。我开心地记了下来。 第二天我一早就爬起来,将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第一次见老板,我希望能给她个好的印象。然而我的衣服向来是婶婶选的,大部分都是甜美可爱的类型,既然是去做柜台,当然要选成熟点的衣服。我挑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套比较淑女的衣服,勉强算成熟了点。 对着镜子看了看,清汤寡水,我想了想,翻出之前生日薛莹送我的唇彩,我不会化妆,所以这唇彩也一直被放在抽屉的最深处。仔细对着镜子涂了涂,然后微微一笑,嗯,还不错。 陈阿姨啧啧称:“放假可从来没见你起这么早的啊。” 我脸一红:“以后我都这么早起来。” “穿这么漂亮,圆圆要去约会啊?” 我连忙解释:“不是,我是去面试。” “面什么试?”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阿姨看哥哥下来,忙去厨房端早餐了。我红着脸小声回答:“我同学帮忙找了份工作,做柜台销售。” 哥哥坐下来打量了我一下,视线移到我脸上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想到了之前,哥哥好像有说过不准我以后化妆的话,顿时有些心虚,不过马上又安慰自己,只涂个唇彩应该不算化妆吧。 幸好哥哥也没说什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吃饭,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啊?不用了吧,我自己过去就行……”我讷讷地说。 哥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熟悉的不容拒绝的眼神,我马上闭嘴,不再说话,老实地坐下来吃早餐。 没有想到,哥哥根本没按我说的地址开,而是直接到了他公司。 “呃,哥哥,你是不是走错啦?”我小声地问。 他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没错。” 走到写字楼门口的时候,我不肯再进去:“哥哥,我还是自己去吧。” 他回头看着我:“你过不过来?” 我在心中暗暗纠结了半天,终于抵不过哥哥的气势,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了12楼。 哥哥的公司是什么样,其实我从来没有来过,不仅是哥哥的公司,连叔叔的公司我也仅仅是路过过而已。 与我想象中严肃且井井有条的公司并不同,办公室里全是一群忙碌的年轻人,大家都没有穿正装,大多是T恤、牛仔。我看到好几个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头发乱蓬蓬的大男生,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电脑怪人。 见哥哥进来,大家也没怎么搭理他,只随便打了个招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了。哥哥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唯一一个装扮正常的人,也是我除了哥哥外唯一认识的人,秘小姐跟了过来,之前给学校艺术节拉赞助的时候我们有见过面,看见我,她笑得十分亲切:“早上好,梁小姐。” “早上好。”我也微笑着回答。 秘小姐十分专业,也不问我过来做什么,只问:“梁小姐想喝什么饮料?我去帮您准备。” 我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走的。” 前面的哥哥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看着我:“进来。” 我对秘小姐笑了一下,快速跟了进去。 我以为哥哥有话要跟我讲,哪想到,进了办公室后,他就那样把我晾在一边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我四处看了一下,嗯,比外面要整齐一点,简洁有力,是哥哥的风格。 他不理我,我只有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一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这期间,只有秘小姐进来,给哥哥端了一杯咖啡,给我端来一杯橙汁。 我看看时间,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打定主意就算哥哥不准也要走了:“哥哥,我要迟到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终于将视线从电脑转移到我身上来,即使对他心怀怨念,我也不得不承认,戴上眼镜专心工作的哥哥,还真是有一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魅力,让我的心瞬间多跳了两下。 他看着我,想了想,然后拿出电话,拨号:“陈放,你上次说的那个东西,我要了,现在给我送过来吧。” 还是不理我?我站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 我回头看着他,十分不忿:“我不知道我哪里又做错了,可是我现在真的要走了,有什么事等回家了再说吧。” 听我这样对他说话,哥哥不仅没有生气,竟然还笑了一下:“你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不去了,我给你找了个工作。” “啊?”我瞪大了眼睛,不解。 哥哥收起笑容:“叫你打电话你就打,老实去那边坐着。” 好吧,我承认哥哥在我心中还是积威已久,而我又太没骨气,明明前一刻还下定决心要走,这一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打了个电话给裴良宇:“喂,裴良宇啊,对不起啊,我好像去不了了……” 说到“裴良宇”三个字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哥哥看了我一眼,没来由地,我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但转念一想,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朋友关系,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 裴良宇倒没说什么,只是在那边笑:“看吧,我就说你受不了,还没去就怕了。” “不是这个原因,回头再跟你说,你帮我跟你表姐道个歉啊。” “行,没事。” 我挂了电话,又继续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偶尔看一看哥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看一边心里琢磨着,我是不是对哥哥太卑躬屈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幸好我一向擅长发呆,在哥哥的办公室坐了快一个小时,因为有发呆来支撑,倒也不觉得时间有多漫长。 “靠,之前不说不要嘛,现在又折腾我,害我又从公司跑回家给你弄来。”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不经通报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我抬头看他,却不想看见,来人的手中,牵了一条绳子,而绳子的终端……系着一条……小狗? 那人在哥哥的办公室见到我,显然也十分惊。他的面容依稀有些熟悉,正是多年前送哥哥回家的两个人之一,我站起来,礼貌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他下意识地就四下摸了摸口袋,然后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讪笑:“不好意思啊,习惯了,见人叫哥哥就想给红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露出这种傻里傻气的笑容,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他那个小妹妹是吧?”他笑着拍拍我,“哥哥这次没准备红包,下次,下次啊。” “叫你来不是来乱认妹妹的。”哥哥走过来。 “啊,对!”他反应过来,将狗链往哥哥手里一塞,“我得回公司了,被我家老头子知道我又翘班肯定没我好果子吃。我家小宝贝就交给你了啊。妹妹,咱们下次见。” 此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音一落就飞速走人了。 我愣愣地看着哥哥和他手中牵着的小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哥哥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再自然不过地将狗链塞到了我手中:“拿着,好好养吧。” “我……养它?”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这不是成心在侮辱人吧? 哥哥理所当然地看着我:“不然是它养你?” 重点完全不是这个好不好:“我为什么要养它?” “你不是要找工作吗,这个就是你的工作。”哥哥边说边慢悠悠地踱回办公桌,“你找那工作工资多少?” “三千。”我下意识地回答。 哥哥一副显然不相信我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好吧,我是靠关系的。 “一个月四千,负责它的三餐和起居还有散步,每天来我公司报到一次。它的费用嘛,就从我给你的卡里刷好了。” “哥哥……”我放软了声音,“我能不能不干?” “不能。”哥哥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我不会养狗……” “自己去学,不然我付你工资是干吗的?”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闪着星星眼看着我的小小哈士,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终于无奈地抬起头:“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走吧。”哥哥轻松地答应,“带它去把生活必需品都买回来,别带回家啊,我妈怕狗,就养我公寓就行了。” “是。”我无力地回答,认命地牵着这条傻狗向外走去。 “好好养啊,这可是陈放他们家的宝贝,别人还要不来呢。”哥哥在后面嘱咐,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此刻他的脸上,一定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傻狗完全感受不到哥哥的得意和我的怨念,一看要出去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撒丫子就往前冲,幸好它还不算大,我还能扯住它。 我想,我和哥哥一同进来的时候受到的瞩目,都没有这时拉着这条傻狗受到的瞩目多,这真是,悲——剧——啊! 这座城市,有很多人都希望得到四千块一个月的工资,这座城市,有很多人都希望能进LM公司,可是我想,大概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我这种工作,总裁专用养狗员! 要不是自己亲自养狗,我真不知道,养只小哈还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狗狗的小窝,吃饭喝水用的小盆,餐盘,狗粮,排便器,骨头玩具,哥哥的副卡给我后,我一直没用过,这次是给他的小狗买东西,我全部按照最好的买,理直气壮地狂刷了一番。为了学着怎么照顾它,我还专门买了一本《爱犬养护大全》。幸好小狗送来之前已经打了疫苗,否则我还要多跑一躺宠物医院。 这是一条精力十分充沛的小母狗,一天下来,它依然活蹦乱跳,我却已经累得半死不活了。它太能跑了,一个不注意就四处乱窜,果然是传说之中拉雪橇的狗。 我给它取了个孔武有力闻名非常的名字,叫丧彪。 哥哥知道这个名字后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怎么叫这个名字?” “挺威风的啊,不然叫什么?” 哥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狗:“叫二傻吧。你是大傻,它是二傻。” 我怒,悻悻地说:“那还是叫苹果吧,多可爱,况且我也喜欢吃苹果。” “你试试看。”哥哥威胁地看着我,忽然又问,“你喜欢吃苹果?” “嗯!”我大力点头。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tor away嘛。 最终,丧彪还是叫丧彪。毕竟养它的人是我,我早就想试试这个拉风的名字了。它看起来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只要我喊一声,不管它在家里的哪个角落,都会飞快地奔出来。傻乎乎的其实也挺可爱的。 虽然婶婶害怕狗,丧彪不能带回家,但我还是自动地将它纳入了我们家的一员,多好,有它垫底,我终于不是家里地位最低的人了。 婶婶知道我的暑期工作就是给哥哥养狗之后,连说胡闹,直叫哥哥快把狗送人,让我去叔叔的公司找个事做。 哥哥当然不同意,在他的淫威之下,我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做得很开心很喜欢小狗的样子,婶婶数落我:“你啊,从小就这么听你哥的话,以后他让你养老虎狮子你也给他养?” 我讪笑,连连摇头。 “老虎狮子是保护动物,我还弄不到。”哥哥在沙发上闲闲地说了一句。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弄得到,让梁满月来养养,也不是不可以的。我一阵恶寒。 罗维知道后也不开心:“你也太听你哥的话了吧,他不是整你呢吧?” “应该不会的,丧彪其实挺可爱的。”如果它精力没有那么旺盛就更可爱了。 “你喜欢狗啊,那咱们以后也养一只吧,我喜欢古牧……”他在那边开始畅想了。 “还是别了吧,我才不自己找罪受呢。”我连忙拒绝。 他笑:“没事,吃喝拉撒我负责,你负责踩着小高跟牵着它出去显摆就行。” 我也笑了起来:“那行。” 其实养狗养久了,还是挺开心的。每天一早起床去哥哥的公寓,帮它清理清理狗窝,倒掉便便,喂它吃了狗粮就行了。丧彪疯归疯,习惯还是培养得挺不错的,教了它几回,就知道要去固定的地方大小便了。然后我要带它去哥哥的公司转一圈,它比我要受欢迎得多,公司里的人看见它总要摸一摸问一问的,有的人还会准备好吃的等它来。 剩下的时间就由我自己支配了,婶婶不在的时候可以回家,可以带它逛街,还可以带它去姥爷家。姥爷也极喜欢丧彪,有的时候还会亲自帮它洗澡,不过每次刚一给它洗完,它就开始在姥爷家的院子里撒欢打滚了,几圈下来,比没洗之前还要脏。 我在宠物论坛看到一句话,对主人来说,狗狗只是人生命的一小部分,可是对狗狗来说,主人却是它的全部。 我深受触动,于是不得不对它更好一点,再好一点。 不过让我比较怄气的一点是,明明平时和丧彪在一起的人是我,照顾它吃照顾它喝陪它玩的人也是我,但每每只要哥哥一回来,这个小白眼狼就会完全把我抛在脑后,迸发出无比的热情与激情,腾的一下就飞扑到哥哥身上开始撒娇,谄媚无比。 对这种情况,我只能暗自告诉自己,淡定,淡定,那只是异性相吸。 暑假结束,丧彪被送到了姥爷家。 虽然我一再声明我可以一边读一边好好照顾丧彪,姥爷还是没有同意。在他看来,学生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里学习的,天天把心思放在狗身上实在是不像样子。 我果真得到八千块的工资,是哥哥的秘亲手交给我的。一个暑假我早把照顾丧彪还有钱拿这件事忘了,况且我一直是拿着哥哥给的信用卡的,不拿这个工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既然秘小姐已经把现金递到我手上了,也没有理由不收,当然其实我觉得这真的有点形式主义,不用想就知道是哥哥授意的,幼稚。 八千块拿在手上还是有点小厚的,让我喜悦了半天,好歹这也算是我第一次赚钱。我想了想,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打今年的学费来了,我自己打工赚到了钱。 爸爸自然是十分诧异:“怎么没听你提起,什么工作工资这么高啊?” 他当然不知道,我们上一次通电话还是放暑假之前。我含混其辞:“哥哥帮我介绍的工作。” 爸爸不疑有他:“那你记得要好好谢谢哥哥了。” “嗯,我知道。”我回答得言不由衷。 “对了,圆圆,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嗯,生日已经过了。”我淡淡地回答,心中却一紧。自己女儿有多大了都不清楚吗? 旁边好像有人说了什么,爸爸的语气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你年纪大了,要谈恋爱的话,爸爸也不反对。既然你哥哥对你不错,你刘阿姨说,不如让他帮你介绍一下周围的……” 我忍不住冷笑,打断爸爸:“那你帮我谢谢她了。” “你别多想,你刘阿姨也是为你着想……”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对了,爸爸,生活费你也不用给我打了,反正我也从来没用过,叔叔婶婶给的都有。”我的话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 “这怎么行……” “那些钱你还是留着给刘阿姨和鹏鹏花吧。”我努力平复了下内心,“爸爸再见。” 没有等那边回应,我就挂掉了电话。 纵然这些年我早已想通,可是从爸爸嘴里听到这些话,还是不由得觉得悲凉。 真的是为我着想吗?我冷笑,那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不过哥哥这次给我发了这么多工资,我还真应该表示一下。不过他该有的都已经有了,并且有的都是最好的,我还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用物质表示了,免得送得不好还要被他嘲笑。灵机一动,既然不能用物质,我还是用行动吧。 暑假的时候,偶尔我也会跟丧彪玩得忘了时间,或者上上得不想动,最后懒得回家就在哥哥的公寓睡我的公主床。 哥哥大多数时候很少回来的,有时候回来,看见我在,就往沙发上一坐,懒懒地来一句:“饿。” 开始我装傻,装听不懂,就想默默地遁去,哥哥却不管,站起来大手直接将我拎到厨房:“做饭。” 我只好乖乖地开始淘米。 有时候哥哥回来得晚了,我已经睡了,他都不会放过我,敲门敲得震天响,让我不得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门,最后再睡眼惺忪地去给他炒饭或者煮面,边做边默默地诅咒他,气极了就多撒两把盐,他却也能吃下去,只不过,吃完以后要多喝几杯水罢了。 其实我的手艺真的是十分的差,看丧彪的态度就知道了,每次我都好心地多做一点放到它的狗盆中,这傻狗却只是闻一闻,就傲慢地摇着尾巴走掉了。难为哥哥还能一口口地将那些东西全吃掉,看来身材高大的人饭量果然很大。 不过,次数多了我也终于锻炼出来了,虽然还是局限于炒饭和煮面,但丧彪终于能赏脸吃几口了,哥哥吃饭的时候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谢谢哥哥,我也就认真起来,专门到上查了菜谱,最终敲定了三个菜,红烧肉和麻婆豆腐,马马虎虎再打一个番茄鸡蛋汤。 番茄和鸡蛋公寓里是有的,然后我去超市买了五花肉、豆腐和做菜需要的各种辅料,还顺便买了个漂亮的印有小熊维尼的围裙。其间我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哥哥,确定他今晚会回来之后,无比严肃地嘱咐他要早些回来。 哥哥问我什么事,我只保持神秘,坚决不说,他也就没多问了。 我在厨房准备了好久,五花肉和豆腐都细心地切得方方正正的,番茄也尽力切得很薄,菜谱已经被我打印下来贴在抽油烟机上,一步步老老实实地按照上面的做,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最后做得倒也像模像样的,尝了尝味道,马马虎虎还算差强人意。两菜一汤摆上桌,让我觉得分外得意。 之前还以为得等哥哥一段时间,可是我做菜实在做了太久,而哥哥又特意提前回来了,我菜摆上桌,欣赏了没两分钟,便听到了他的开门声。 看见桌上的菜哥哥明显一愣,然后看着我,表情莫测。 我连忙将身上的围裙摘下,分外热情地招呼道:“哥哥你回来啦。” “嗯。”他点头,换了鞋。 既然打定了主意是感谢哥哥,我自然分外殷勤,他刚换好鞋水就递了过去:“你是先歇一会儿还是先吃饭?” 哥哥接过水,又看了一眼餐桌:“吃饭。” 我笑得灿烂:“那你先过来坐吧,我去盛饭。” 对我的态度哥哥显然十分费解,坐下来,看着我:“你今天吃错药了?” 我边盛饭边提醒自己今天要保持好的心态,不能被他的毒舌打击到,然后微笑着回答:“没有啊。” “那这是干什么?” 我将满满一碗饭放在他面前:“老板你给我发了这么多工资,我当然要感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就只好做顿饭以表心意咯。” 哥哥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我马上期待地盯着他。 哥哥咀嚼之后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不错。” 我忽然觉得,心底仿佛开出了一朵花。 这天晚上,我吃了半碗饭,而哥哥,吃了整整三碗。 我发现,原来他这个人还是挺好满足的。 大四的课程已经很少了,上课的时候教室总是空荡荡的一片。我乐得清闲,隔三岔五就去姥爷家看丧彪,顺便还可以吃到姥姥美味无比的家常菜。 其实丧彪放在姥爷家挺好的,我们都不经常过来,它养在姥爷家,反倒能陪陪姥姥和姥爷。小家伙已经长得挺大的了,虽然还是傻里傻气的,却十分通人性,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上蹿下跳有使不完的精力,但跟姥姥姥爷在一起的时候也知道不能折腾他们,只乖巧地跟在姥爷后面到处走。 它已经熟悉了我的脚步,每每我刚走到院门口,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了出来,扑到我身上,大舌头伸出来到处舔,逗得我咯咯直笑。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初秋的阳光还是十分毒辣的,树荫之下,姥爷姥姥还有我一人一把藤椅,一人一把蒲扇,一边看着院子里的丧彪十分带劲地撕咬着他的小玩具,一边闲话家常,十分怡然。 我努力给姥姥姥爷讲着学校里的趣事,逗得两人都乐呵呵的。 笑过之后,姥姥突然感叹:“这小彪儿来了,家里才终于热闹了点啊。” 我看着姥姥眼角的皱纹,忽然间羞愧无比,忙说:“以后我每天都过来,晚上回去我跟叔叔婶婶说,让他们也经常回来,还有哥哥。” 姥姥笑着伸过手摸摸我的头:“不用,让他们忙他们的吧,你也不用天天都过来,不然小男朋友会不开心咯。”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姥姥对我眨了眨眼睛,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哪有什么小男朋友,姥姥别开我玩笑了。” 姥姥当然不相信我,对着姥爷呵呵地笑:“看,小圆圆害羞了。” 两位老人一起笑了出来。有风微微吹过,我看着他们历经沧桑慈祥温和的脸庞,一时有些发愣,连解释都忘了,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这个城市的秋天一向停留得很短,仿佛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前一天校园里还有扫不完的落叶,大家都还只是穿着T恤、卫衣,一夜之间,北风却呼啸而来,害得好多人来不及加衣服,怨声连天。 可是天气虽然很冷,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因为罗维要回来了。 之前每年的圣诞假期他都有回来,不待到开学的前一天绝对不肯回去。可这次他突然说有事回不来了,看着视频聊天的框框里他歉意的笑,我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 可是过了两天,薇薇却突然神秘地问我:“听说你家罗维要回来了,知道不?” 薇薇是裴良宇的现任小女友,比我们低两届,娇小可爱得不得了,多亏了她,裴良宇已经在他爸的公司做事了,还隔三岔五地回来请我们吃吃喝喝。 我怪:“他说不回来了啊,事务所还有事要做,你听谁说的?” 她笑:“我上次听裴良宇跟他讲电话了的,就是他打来的,还让良宇他瞒着你呢,肯定是想给你个惊喜。” 以罗维的性格,倒真的像是会做出这种事。 “既然他想瞒着你给你个惊喜,你干脆就给他来个反惊喜。我听见他好像说二十号回来,到时候你去接机,吓他一大跳。”薇薇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动了心:“你弄清楚,到时候别不是他我白跑一趟。” “那我再伺机偷听下,八九不离十啦,他那天正好喝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我没听见呢。” “嗯,行,确定了以后通知我一声,哈哈,我也去给他个惊喜。”我跃跃欲试地说。 “是的是的。”薇薇连连点头,“我还没见过他呢,到时候你可得让他请客吃饭。虽然我家老裴同志经常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你知道我是外貌协会的嘛。” “行行行,没问题。” 薇薇的眼睛闪成了小星星,抓住我的手:“好姐妹。” 我笑,跟着点头:“好姐妹。” 给别人惊喜这种事,我好像从没做过,忍不住就要幻想到时候罗维的表情,是惊喜的傻笑呢,还是懊恼裴良宇泄露了机密呢? 反正不管哪一种,肯定都挺好玩的。我边想边露出微笑。 12月20日,天晴。之前我有去接过罗维的机,所以时间还是很清楚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香港还是上海转机回来,为了避免错过,我一早就起来,独自一人打车到机场。 坐在出租车上,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计划,一会儿是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个大大的惊喜,还是跳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呢?嗯,值得仔细思考。 那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惊喜,不仅不好玩,而且只有惊,没有喜。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因为不清楚具体的航班所以也不敢去休息,周围都是和我一样翘首以盼的人,所以倒也不觉得孤单。 然后我终于看到了罗维。 他推着行李缓缓走出,我只顾着观察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行李较单人的要多得多。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当然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过了二十的男生还会长个子吗?他的眉眼没有变,眉毛浓浓的,眼睛亮亮的,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但整体看起来,却也英挺不凡。 我一激动,忍不住就要上前吓吓他,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一个人,就已经从他后面走了上来,亲密无比地挽住他。 那女生个子也是高高的,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罗维皱了皱眉,却没有甩开她。 罗维没有姐姐或者妹妹,他也从没有讲过,他哪一个表姐或者表妹同他一起在墨尔本读。 我个子矮,每每站在罗维身边,总是被他说成是小朋友,可是他们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登对。那女生的手,一直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流露出来的熟稔,一览无遗。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躲到了一旁。 一对夫妇热情地迎了上去,那女孩开心地放开罗维,投入那位女士的怀抱:“妈妈!” 罗维在一旁含笑而立。 四人站在一起,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那女孩的爸爸面带笑意地同罗维交谈着,显然对他十分满意。 我躲在旁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有些发抖。我努力地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手缓缓伸开,走上前去,微笑:“罗维。” 那一刻他慌乱的表情让我几乎要流下眼泪。 “圆……满月,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那一刻,我心软。我不想让他难堪。 然后我说:“我来接同学。”我假装看了一下时间,“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好巧,你今天回来吗?” 他连嘴唇都变得苍白,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他旁边的女孩眉毛微微上扬,分明是认得我的样子,我不去看她略带敌意的面容,努力维持住笑容:“那我先过去了,有时间联系啊。” 我走得很急切,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大概会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可是我再也镇定不下来,我害怕再多留一秒,眼泪就会喷涌出来。 身体中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说不清是哪里,开始只是一小点,慢慢地、慢慢地,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了一起,我紧咬着牙关,咬得牙龈生疼。 外面的天气应该还是晴朗的,可我只觉得四周狂风大作。 贫血的人大概都有过这种经历,从座位上突然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会是一片漆黑。神志是清明的,耳边的声音也是清晰的,可偏偏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人来人往的机场,我再也无法向前行走,只得停在原地。我不是贫血,却同贫血一样,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样的时刻,我还在想,罗维怎么还不追上来? 从前我们吵架,我每次走不超过十步,他一定会追上来,可是现在,我就站在这里等他,他怎么还不追上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我茫然地掏出来,顺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默不作声地听着,那头说了好几句才发觉不对劲:“梁满月,你听见我说话没?” “听着呢。”我小声说。 “喂,你怎么哭了?”那边的声音诧异道。 “没有啊。”我边说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却惊讶地发现脸上已经冰凉一片。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满月,你怎么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哭出声来。 “哥哥……” 那一天哥哥将我接回公寓的时候,我已经停止了哭泣。 他也不问我为什么,只是寒着一张脸,径自离去,留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 我坐了很久,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电话振动,我掏出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按下红色键,关机。 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感觉精神好了很多,然后关上门离开。 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陈静和夏敏之在,陈静刚好要去图馆,于是我便同她一起。图馆很安静,暖气也开得很足。陈静埋头认真做着考研英语,我随手拿了一本外国文学史看得专心致志。大脑没有空闲的时间思考,心中便能平静许多。 从图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月亮冷冷地挂在天上,寒气逼人。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我吃了很多,三两饭,两荤两素外加一个鸡腿,最后还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果汁。 陈静惊诧地看着我:“满月你怎么啦?” 我笑了笑:“饿了。” 肚子吃得饱饱的,就不那么容易悲伤。 回寝室的路上我又买了一块巧克力边走边啃,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陈静聊天。 寝室楼下上演着永恒不变的情侣告别戏码,我们早已学会目不斜视、视而不见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 “圆圆。” 我心中一抖,却不敢回头,只低头朝寝室楼走着。后面的人快速跑过来拉住我,声音几近哀求:“圆圆。” 我抬起头,看见罗维疲惫的双眼,他说:“我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你。” 很多时候,我们下定决心是一回事,而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 我明明很伤心,我明明很愤怒,我明明再也不想理他,可是在这一刻,当寒风吹过我们的脸颊,当我看见路灯下他苍白的嘴唇,当他拉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终于忍不住心软,告诉陈静她先回去,然后才回头看着他。 “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艰难地开口:“满月,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我会得到一个解释,我会得到一个道歉,然后我会原谅他,可是最终我得到的,是“分手”两个字。 要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悲伤、心痛、愤怒、难以置信……我抬高了声音问他:“罗维,你说什么?”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可还是坚持着说道:“满月,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我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满月,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越大,越成熟,就越来越能感受到这一点。每次我回来,兴致勃勃地找你出去,你实在推托不了了才会来,来了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我们玩,时间久了,我也会觉得无趣。 “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去墨尔本,除了不想跟你分开,还因为,我家里早就安排好了另一个女孩以未婚妻的身份跟我一起出去。从前我喜欢你,觉得你眼睛大大的,人小小的,十分惹人怜爱,又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沉默寡言,于是我想要保护你,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觉得我可以承受一切,无论是家里的压力还是外在的诱惑,可是,我终究也会累的。 “我爱你,可是跟你在一起,我仿佛已经看到了爱情的尽头。我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你哥哥逼我来找你,我不可能对你说出这些话,或许我说完这些话,第二天就会后悔,可是如果我不说,我再不会有勇气说出口。 “满月,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真的累了。” 我呆呆地看着罗维,手不断地在身侧乱抓,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支撑自己。 原来人长大了,真的是会变的。我还站在这里,可是他已经走远了。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罗维,其实我还是不了解他。我对他的了解还一直停留在少年时代,不是他现在不好,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超出了他能做到的范围。 我看着他终于泪流满面的脸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少年时期的罗维。 大笑的,生气的,固执的,骄傲的……他在教室里跳来跳去的样子,他被老师点起来罚站的样子,他和我斗嘴的样子,他千方百计逗我笑的样子,他为了我被打成猪头的样子,他踢完足球满头是汗却故意对我甩头的样子,他在公车上努力护着我的样子…… 他曾温柔地对我微笑,让我以为,他会像流水中的礁石一般,无论经过多少时光,他始终站在那里。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走到很老很老,白发苍苍。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叫罗维的少年,将我从自卑的沼泽中拉出来,无条件地爱我呵护我,为我打架,逗我开心,对我微笑,给我温暖,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甚至没有问他:罗维,你不是说等你回来就娶我的吗?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而,就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崩溃,马上就要昏倒的时候,罗维突然定定地盯着我,那种悲伤的表情仿佛让我不能辨认。 他说:“满月,虽然我时常欺骗自己,但是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我要的那种爱。你爱我不像我爱你,你给我的爱不是我给你的那一种。你爱我就像爱吴嘉馨,爱裴良宇,爱你身边所有的朋友。我不想认输,可是满月,这么多年过去,你所能给我的,却也只有这些而已。” 我猛然怔住。 一直到罗维踉跄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我才终于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小声抽泣。 来来往往的人对此司空见惯,失恋,在大学里是多么常见的一件事。或许他们心中还会嘲笑我,看,真脆弱,不过是失恋,就哭成这样。 一片阴影笼罩住我,有人来到了我身旁,将我扶起。 我仿佛突然找到了痛苦的发泄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力气,将他推开:“你走开,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喜欢的人赶跑,现在你满意了?” 他却没有被我推开,也没有对我发脾气,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是,我满意了。” 我隐约好像要明白点什么,却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侵袭过来的悲伤,终于躲在哥哥的怀里,失声哭泣。 大家都不相信,我就这样同罗维分手了。 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接下来的日子里,罗维再没有找过我,接连不断的电话和短信,也没有一个来自于他。我终于明了,我们两个,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之前我还觉得生活平淡,没有激情,现在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平静的事,却让我坠入冰窟,不要说是激情,连体温几乎都要散去。 我开始懂得,跌宕起伏的人生远远不会有平静安稳的人生来得幸福。 嘉馨着急,连说我是死脑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罗维明显是喜欢你的!你怎么能就这么把他让给个妖女了?说分手就分手?不行,我得快点回去,找个机会给你们个台阶下……” “分手不是我提的。”我苦笑着打断她。 嘉馨哑然,良久,恨恨地说了一句:“罗维这个王八蛋。” 然后她又安慰我:“别伤心,就这种低素质的,咱还真看不上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咱找个钻石王老五,后悔死他。” 我微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似乎大家都喜欢用这句话劝失恋的人,可是,我们曾经,在旧的那个身上付出了那样长的时间那么多的感情,是真的,能说放就放的吗? 从前我太过于笃定罗维对我的感情,我们之间,一直是他付出的比较多,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渐渐觉得,他会理所当然地一直爱我。所以当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可一边这么想着,我却不断地想起罗维最后说的那些话,于是在痛苦之上又多了些许的惶恐和不安。我的理智一直在否定他的话,心却一直沉默不语。 可是,如果我不爱罗维,那么我的悲伤又从何而来? 我明白的,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一直爱我,年轻的誓言,又有几个人真正坚守。 这世上的初恋,大抵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之前是我太天真,以为我们会是不同的,可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个遗憾。 我安慰自己,这就是成长,成长总归要经历点感情挫折的,梁满月,撑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8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裴良宇也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太过于伤心。 我们坐在学校后街极有名的大排档里,周围人来人往,喧闹无比。往常我们都是一群人过来吃饭,这里的麻辣火锅每次都辣得我嘴唇通红。可是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看着我话也不说埋头苦吃,他说:“满月,你想开一点,罗维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我对他咧嘴笑了笑:“我哪有不开心?” 他没有笑,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即使看过他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得感叹,裴良宇真是好看,漂亮的脸庞有些阴郁,却最能打动人心。可是这样好看的人,做了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 我仔细看着他,突然问:“为什么?” 他怪地看着我:“什么为什么?” “是你故意让薇薇透露给我罗维回来的事吧,为什么?” 他突然笑了起来,摸摸我的脑袋:“会开玩笑了,证明你真的没什么事了。” 看着他的脸庞,我没有再说话,低下头默默地吃着蛋饺。 我是不聪明,可是我不傻。裴良宇那样聪明谨慎的人,罗维不让他说出去的事,他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就让薇薇听了去。 可是他不说,我也不想再问。我承认是我胆小,我已经失去罗维了,我不想再失去裴良宇这个朋友。 “其实,我只是不想你以后怪我。”裴良宇转过头不看我,筷子在碗里不停地翻着一片牛肉,“你们两个对我同样重要,我谁也不想失去。” 我一愣,然后抬起头,用勺子帮他舀了一大勺贡丸放到他碗里,对他笑了笑:“吃吧,老爸。” 他看着碗里的贡丸,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以前总是我帮你夹,现在好闺女会孝敬老爸啦,吾甚感欣慰啊。” “裴良宇你要脸不要?” “吾子不必多言,知道你害羞。” …… 分手了,我却没有想过要让自己过苦情的生活,虽然我胆小懦弱,不够开朗,可大部分时间里,我的生活一直平稳而轻松。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他的笑容,明朗阳光,真挚热情,那种毫无保留的笑容总能将我的心扯得生疼,却也让我永远无法真正恨他。 可我也不能对他释怀。 所以我只能不想他。 我照常吃饭睡觉,专心复习,认真考试,每天背着包同陈静一起去图馆,安静地一坐就是一天。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成长。 最后一门考试安排在下午,中午的时候我从图馆回到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突然有人跑来我们寝室:“不好了,你们快下去看看,你们寝室的谭燕秋跟人打起来了!” 寝室里除了谭燕秋和陈静其他人都在,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放下手上的东西,飞快地跑了出去。 下去的时候,谭燕秋已经同一个女生打得不可开交了。周围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人肯上去帮忙,只有陈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却也拉不开她们。 眼见谭燕秋处在下风,被那女生又扯又抓,拳打脚踢,我们快速地冲了过去,拉开两人。 那女生一时不察,被冯彩拉开,马上就反手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冯彩怒:“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们了?一群贱货,一丘之貉,专门勾引别人男朋友。” “你要不要脸,到底是谁抢谁男朋友?”谭燕秋大怒,说着就要再冲上去。 那女生也不怕,仰着头继续骂道:“是你自己没用,让人把你甩了,还缠着他不放,狐狸精,下贱!” 说完她又要冲上去动手,我正拉着她,被她奋力一挣,差点跌倒。这样强悍泼辣的女生,我还真是前所未见。 冯彩上前挡住谭燕秋,啪地还了她一巴掌。巴掌打得很重,连我听了都不免心惊。 可那女生显然是越挫越勇的主,被那一巴掌打下来,发疯一般冲上去还手,我们当然使劲拉着她,于是,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不是我们好几个女生制不住她一个,而是她实在是勇者无畏,打起架来经验丰富,大家猝不及防,都被她打了几下。 女生打架是什么样子?无非就是乱打一通抓头发挠脸,无所不用其极,毫无章法可言。最后当然是我们赢了,虽然有些胜之不武。 那女生终于没了力气,无法靠前,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咒骂我们以多欺少,不得好死,极尽恶毒之能。 冯彩被她骂得火大,还想冲上去,我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拉着谭燕秋:“别在这儿跟她丢人现眼了,我们走。” 没想到刚一转身,那女生竟然又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不过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推开了。 我怒极,恨恨地盯着她:“你在这儿为了他耍泼打人,他在哪儿,他知道吗,他会高兴吗?我现在真为谭燕秋庆幸,甩了一个这么没品没眼光的男人。” 她哭着瞪着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不过终于没再追上来了。 刚一进寝室,谭燕秋便顺势倚到我怀中,大哭起来。 我心里虽然还恼火着,却又觉得她的样子太可怜,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希望能安抚她。 她哭了许久,声音终于小了下来,离开我,自己站住。大家都关切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终于停止哭泣,擦干了眼泪,有些羞愧地看着我们:“谢谢你们。” 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大家都有些许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夏敏之先开了口:“谢什么,大家都一个寝室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谭燕秋也不说话了。 我们几个刚刚跟人打了一架,形象都不算好,我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一颗,冯彩脸上有个红红的巴掌印,杨雯雯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谭燕秋就更不用说了,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一般,披头散发,袖子都被扯开了线。 大家相互打量了一番,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要是有人路过我们寝室,肯定觉得这是一寝室的神经病。 大学上了四年,却在快毕业的时候跟人打了场群架,想想自己都觉得挺疯狂的。 可是我们寝室的关系,却在即将毕业的这个学期,因为一场架,好转了。 那天晚上谭燕秋坚持要请我们吃饭。军训那段日子过了以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吃饭。 那天天气很冷,后街却还是热闹非凡,大家都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啤酒,流了许多眼泪。之前的许多误会许多心结都在这一天冰释前嫌。 我不记得那一天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流了许多许多的眼泪,怎样也止不住,某些埋藏在心底的郁结,都在这一天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最后,我竟然与谭燕秋一起抱头痛哭。 其实我还是挺佩服那个女生的,至少她拥有我没有的勇气,会为了自己的爱情奋不顾身,爱得那样勇敢、那样激烈。只是,到底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谭燕秋最后,当然是放弃了。如果知道了一个人不是自己对的人,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我再没见过她,但愿她能得偿所愿。虽然被她打了好几下,我却还是希望她能幸福,能一直这样勇敢地保护着自己的爱情。当然,手段还需温和点。 大学的最后半年,我们都在忙碌中度过。仿佛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将风花雪月抛在脑后,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 最后的毕业照,我站在第二排左起第四个,冯彩和谭燕秋一左一右地搂着我,我们笑得都有些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9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文案工作。 工作很忙,要学的东西很多,试用期待遇一般,可是我觉得很满足。 这当然没有叔叔要给我安排的工作好,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这至少证明我四年的大学没有白读。路总是要人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一下子将我提溜到终点,我反而会不踏实。 哥哥对我这种想法不以为然,他总是认为我还是个小孩子:“帮你安排是为你好,轻松高薪的工作不干,偏偏要跑外面吃苦去。” “我觉得挺好的,最起码是用我自己的实力得来的。我总得自己学着独立起来,不然真做一辈子米虫啊。” 他白了我一眼:“少在我面前提什么独立,你也不嫌矫情。” 我悻悻:“我说的都是实话,自己靠自己怎么矫情了?” 他嗤笑:“倒真好意思说,也不看看你那点小工资,够不够买你身上一套衣服。” 这的确是大实话,可他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未免也太打击人了。 我恼羞成怒:“那我以后不穿这些衣服行了吧,我自己买。” “刘成蹊,你多大个人了,又在那儿撩你妹妹。”婶婶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她最近正在和陈阿姨一起研究煲汤,因为据说那些香港女星之所以上了年纪还有那么好的皮肤,都是靠港式汤水。于是乎我也跟着沾光,天天可以有靓汤喝。 哥哥没有接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害得我喝汤都喝得有些不自在。趁婶婶同陈阿姨讲话的时候,他突然凑了过来:“其实做米虫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我还是养得起的。” 温热的气息扫过我耳畔,我脸一红,故作镇定地继续一勺一勺地喝着汤,嘴角却总好像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哥哥最近总是喜欢这样逗我,跟从前那个刻薄暴躁的少年判若两人,难道他开始修身养性了? 同罗维分手的那个夜晚之后,我们之间好像改变了些什么,可我们又好像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那个夜晚,那个我在他怀中痛哭的夜晚。我觉得自己陷入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因为太过于混乱,只好故意忘记。 但越是要忘记,我就越容易想起罗维最后的那些话,还有刘成蹊吻我那次之后的表情。我忽然有些懵懂,如果我对罗维的感情不是爱情,那么我跟刘成蹊又算什么?我没有勇气辨别。 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从前我对广告人那些美好的印象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是电视里,或许是小说中,他们总是穿得光鲜亮丽,工作轻松无比,日子过得五彩缤纷,偶尔的灵光一闪就能创造巨大的成功。可事实上,广告公司忙起来也是非一般的恐怖。 我是新人,工作量虽然不大,可看着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加班,咱也不能闲着是吧,就算没事也要主动找事来做。 不过我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三个月后,我由试用期转正。 转为正式员工的那一天,我请裴良宇还有在本市工作的谭燕秋和杨雯雯一起大吃了一顿,杨雯雯的男朋友吕洋也来了,我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只觉得无比开心。席间我们还给寝室的其他几个姐妹分别打了电话,冯彩因为我们在她最爱的友和轩聚餐却没有她嫉妒得哇哇大叫。 裴良宇坐在旁边,并没有说很多话,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时不时帮我夹些我喜欢吃的菜。大概是踏入社会的原因,我总觉得他成熟了许多。当然其实他一直要比我们成熟许多,只是此时的他让人感觉更加高深了一些。 “喂,你想什么哪?”我捅了捅他,“连话都变少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没想什么。就是看你们这样,觉得青春真好啊。” 我鄙夷地看着他:“你才大我们多少啊就开始倚老卖老啦?” 他故作唏嘘地叹了口气:“脑子用得太多了,老得快。不行,我得上盅血燕补一补。” 我龇牙:“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啊你这么宰我,不行我得告诉罗维。” 话音刚落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我有多久没想到过罗维了,怎么这么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裴良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不准说出去,不然跟你没完。” 其实我这话一点力度都没有,不过裴良宇很给我面子,郑重其事地点头:“保证,保证。” 跟裴良宇在一起,总让我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从前,还是那个轻轻松松被他照顾跟着他混吃混喝的小姑娘。我想以后我还是少见他为妙。 工作稳定下来,婶婶便总是找机会明示或者暗示我,下班了不用马上回家,多跟同事出去玩一玩,公司里要是有不错的男孩子,就请到家里来坐一坐。 我终于能体会到哥哥的感觉了,我深深地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婶婶说不定就要主动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做大人真的是件很累的事,孩子小的时候,要担心小孩会不会早恋,等到孩子长大了,却又开始操心小孩怎么还不谈恋爱。 几次过后,我说:“哥哥都还没有女朋友,我不用着急吧。” 婶婶哼了一声:“就是怕跟你哥哥一样,二十好几了还定不下来。”说罢还看了哥哥一眼。 第二天我被哥哥硬逼着去给他洗车的时候,懊恼得好想抽自己一下,唉,嘴欠。 没想到哥哥真煞有介事地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那个姐姐我以前还见过,是叔叔的朋友杜伯伯的女儿,叫杜袭,瘦瘦的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据说是在美国一个很厉害的大学读,去年才回国。杜伯伯提起她,总是无比的骄傲。 婶婶虽然私下里对她的长相不甚满意,却还是待她十分热情,她来过几次之后,几乎已经把她当作自家人看待。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是很喜欢她,我自己找的原因是:她对人距离感太强,她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婶婶对我的关爱。 嘉馨对我这两个原因嗤之以鼻,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我身体麻了半边的话:这还不简单,哪个当妹妹的对哥哥没有点占有欲。 命题作文,我的弟弟。 我和我的弟弟并不很相像,他比较像他妈妈,尤其是鼻梁和嘴巴。 我一直觉得,对大人的喜恶不能殃及小孩子,所以尽管我不喜欢我的继母,但我经常告诉自己,不要对弟弟有偏见。 这些年每逢春节,叔叔都会接爷爷奶奶和爸爸一家来省城过年,看着他的年龄逐渐增长,我发现我真的很难喜欢他。 他没懂事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圆圆的滴溜溜转的眼睛,胖乎乎的小脸蛋,肉肉的小胳膊。可是,再可爱的小孩,如果性格恶劣,也真的很难招人喜欢。 如同所有被宠坏的小孩一般,他十分自私、霸道。别人的东西他死活也要抢过来,抢不过来就开始大吵大闹,他自己的东西,却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小小的年纪,就有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这也难怪,家中人都溺爱他,天天捧在手心上,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他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不足为。 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同样性格恶劣,我想我还是愿意跟哥哥亲近一些。 这一年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一家同往常一样来叔叔家过年。家中的人多了起来,也热闹了很多。每天一早楼下便嘈杂起来,说话声、弟弟的吵闹声、继母追着弟弟吃饭的声音。十岁的小孩了,竟然还不能自己好好吃饭,可继母天天追他也追得甘之如饴。 我的继母刘阿姨的一大本领就是,能很好地将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将长年不见的继女当亲闺女一般使唤。 圆圆你过来帮我喂下你弟。 圆圆你去给我把水端来。 圆圆你去陪你弟弟玩会儿。 …… 婶婶的脸色自然不甚好看,可也不便当面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爸爸看不下去,说了她两句,继母才收敛了些。 其实我不是不能做家事,叔叔婶婶一直要求我和哥哥锻炼自己,平日里整理自己的房间、收拾碗筷我们都是做的,当然哥哥的那份在叔叔婶婶不在的时候是归我做的。然而被继母这样支使来支使去的,总让我觉得变了味。 私下里婶婶教育我做人要放高姿态才不会让人瞧不起,越是听话越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对我的逆来顺受,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其实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不想让爸爸尴尬,也不想被大人认为我在叔叔婶婶家生活了几年,便清高起来。这种性格,连我自己都很无奈。 除夕这一天家里尤为热闹,还支起了麻将桌子。为了哄奶奶开心,叔叔也亲自上阵,不停地放牌给她吃,同爸爸婶婶合力让奶奶赢得开心不已,笑得合不拢嘴。爷爷和继母在一旁观战,弟弟玩着新买的遥控飞机满屋子乱窜,我和哥哥无聊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电视声和麻将声交织在一起,倒也让人觉得喜庆。 牌桌上和牌桌旁的大人除了打牌,还不断地交谈着。 “唉,眼瞅着我们圆圆就快毕业了,到时候回老家找份工作,也好孝敬她爷爷奶奶。”继母突然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婶婶笑了笑,打出一张牌:“我和建辉都想圆圆就在省城工作,到时候爸妈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她也能好好孝敬他们。” “有她叔叔帮她留意工作,那我和她爸也不用担心她了。”继母跟着笑,紧接着话锋一转,“哎呀,眼瞅着我们家鹏鹏小学也快毕业了,为他上学的事我和他爸都没少犯愁,就怕耽误了孩子。” 这话听得我眉头一皱,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这个话题继母已经提了好多次,说白了就是想用弟弟将我换回去。 “那不怕,鹏鹏这么聪明,到哪儿上学都耽误不了。”叔叔打出一张牌,淡淡地说。 继母呵呵地笑了两声,又用一种掏心窝的语气说:“怎么说,我们鹏鹏也是你们老梁家唯一的男孙,跟着你们姓梁,小叔你生意做得大,以后总是要有个自家人接你的班的,我就怕将来鹏鹏不出息,丢了你的脸。我和他爸就想你能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培养一下。” 她说完这话,我抬眼看了看哥哥,他显然听见了,嘴角挂起一丝嘲讽。 我又忍不住看了叔叔一眼,他神色极为正常,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孩子太早离家不好,何况我也快退休了,生意也都交给成蹊打理了。将来鹏鹏大学毕业,要是他对这行有兴趣的话,就叫成蹊多教教他。” 不用看,我就可以想象到,继母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我顿时欢欣鼓舞起来。 哥哥瞥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同大人们打了个招呼,说要去看看姥姥和姥爷。 我想也没想地便跟着说:“我也去。” 哥哥看了看我,没有反对。我马上站起身,去换鞋。 “那你们早去早回,跟姥姥姥爷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他们那儿。”婶婶嘱咐道。 “我也要去!”一旁玩耍的弟弟也叫道。 我一下为难起来,本来就是想躲着这个小祖宗和他妈妈,怎么还能带着他。 幸好爷爷开了口:“你跟着去干什么,好好在家玩。” 弟弟虽然不怕他爸爸妈妈,对爷爷还是有些畏惧的,瘪了瘪嘴,看向他妈妈。 不过此时哥哥已经推开了门,我见状,不等继母开口,马上跟了上去。 门一关,我松了口气。 抬头看哥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脸一红:“你去取车,我等你。” 他也没说什么,径自去取车。 或许是因为突然出了喧闹的家,或许是因为车内的暖气开得太足,或许是因为我同哥哥没有话讲,我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住,车中没有哥哥,周围很安静,我看了看窗外,竟然是来到了江边。 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我能感觉到,那就是哥哥。他大概是在抽烟,因为能看见忽明忽暗的火星。江面上隐隐有光,水波荡漾。 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落寞,些许孤寂,让人没来由地心中一软。难道一向凶恶又强势的哥哥,也有什么事,是埋藏在心底,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叹息的? 脑中顿时飞过无数个想法,失恋?有可能,我好像有一阵子没见过杜袭上家里来了。怀念前女友?嗯,也有可能。前女友结婚了?看样子也挺像的。陷入同性之恋无可自拔?呃,想到哥哥依偎在某个男人怀中或者某个男人依偎在哥哥怀中,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了想,我推门下了车。 我想或许我不应该打扰他,可是大过年的我们就这么在江边待着也不是个事。突如其来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裹紧了大衣,朝哥哥走去。 他察觉到我走过来,转过身,眼中带有一丝笑意:“醒了?” 我脸一红:“嗯。”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真是个白痴,在哪儿都能睡着。” 我就知道,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们不去姥爷家了?”我问他。 他看了看时间:“不去了,这时候他们早睡了。” 我等着哥哥发话说回家,没想到,接着他就不出声了,继续回头去看他的江面。莫名其妙地陪他站了一会儿,江面上冷风阵阵,我悄悄地往哥哥身后移了移,不过一个没忍住,还是打了个喷嚏。 我终于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们回去吧。” “嗯。”他答应了一声,却仍是不动。 我急,他该不会为了怀念逝去的恋情在这儿一直站到明天日出吧?他自己站倒好,别拉着我一起啊。 我只好笨拙地安慰他:“嗯,哥哥,其实我同学都觉得你特别优秀,都特别崇拜你。” 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觊觎你的女性大有人在。 “哦?”他饶有兴味地回头看着我,“那你呢?” “啊?”我一呆,权衡了下利弊,只好说违心话,“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崇拜你,以你为豪。” 边说心底边暗道,其实我从小就觉得你脾气暴躁喜怒不定难相处,还总欺负我,做你妹真倒霉。 他笑意更浓:“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对我又怕又恨呢。”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那是尊敬。” 心中却道,您还真有自知之明。 哥哥就那样看着我,目光灼灼,突然他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大概是因为在江边站久了,他的手很冰冷。 然后他说:“梁满月,你说实话,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张张嘴,刚想说话,他便俯下身来,吻住我的嘴唇。 我如遇电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想也不想地,双手便用力推了出去。 可是我忘了,我们这是站在江边。而我们站的位置,恰好在没有护栏的地方。 哥哥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我推下了水。 冬天里游泳,是什么感觉?这我不知道,你得问刘成蹊同志。可他告不告诉你,就得看你自己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我在岸边手忙脚乱又是掏电话又是大喊救命的时候,哥哥已经自己游了上来,幸好是浅水区,他奋力地游了两下,便走了上来。我想我大概是第一个看见哥哥这么狼狈的人。 全身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了,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流下来,身体发抖,面色苍白,双唇发紫。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不发一言地冲到了车上。我努力在后面摆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生怕他一怒之下,大冬天的将我扔在江边。 哥哥将上身的衣物都脱下来扔到了后座,幸好车内还是温暖的。然而即便是这么温暖,他也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整个过程他一直不发一言,看都不看我一眼,显然极为恼怒。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精壮的上身,低着头,又愧疚又尴尬。 半晌,我抬起头,小心地看着哥哥:“要不,我帮你焐焐?” 他恼怒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伸出手,老实不客气地将我拉到他怀中,使劲地抱住。 我不安地挣扎了一下,但一想,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自己提出要帮他焐一焐的,这时推开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哥哥的身体十分冰冷,即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我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寒气。心里愈发愧疚,片刻,我伸出手,默默地环住了他的腰。 手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收紧。 他的下巴就抵在我的头上,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梁满月,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还不知道我对你什么意思。” 我顿时僵住。 然后在我僵硬之时,他再一次低下了头,深深地吻住我。 大概是我之前被吓到了,大概是车内的暖气开得太足,又大概是,哥哥轻柔而低沉的声音迷惑了我,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抵开我的牙关,溜了进去。 他的气息干净清冽,带有丝丝烟草的味道,明明刚刚才从江中游上来,嘴唇却是滚烫的,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个夜晚,也是不可思议的。 然后他开始轻轻咬我的唇,带着某种诱惑,让我心跳加速,双颊发烫,渐渐地,仿佛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终于本能地开始反抗,奋力地想要挣脱开来。 他却不放开我,仍旧细细地吻着,明明是耐心而绵长的亲吻,却渐渐有着攻掠城池的气势,舌尖不住在我的上颚画圈圈,然后又拼命纠缠住我的舌头,逃不开,躲不过。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呼吸,模糊地喊道:“哥哥。” 他顿了一顿,灼热的唇终于放开了我的,舌尖还不舍地舔了舔我的嘴唇,手上却还是用力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问:“谁是你哥哥?” 我终于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边呼吸边说:“当然是你。” “我不承认。” 我愣住,一时语结。 哥哥就这样一直抱着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抚了抚我的背,在我耳边低声说:“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可是……杜姐姐。”我忍不住提醒他。 “你不用管她。” 我很想告诉他,劈腿是一种不道德的遭人唾弃的行为,可是我侧头看着他的侧脸,竟然说不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0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们先回了他的公寓换衣服,回家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哥哥换了身衣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姥爷家吃饺子了?”婶婶头也不抬地问。 “我们去的时候姥姥姥爷都睡了,就没进去。”哥哥轻松地扯谎。 “那还这么晚才回来?”婶婶边说边打出一张牌,“三万。” 哥哥笑得如沐春风:“我饿了,就带着圆圆吃消夜去了。” 一旁玩的弟弟听见这话,马上大喊起来:“我也要吃消夜。” “好好好,妈妈去给你弄。”继母马上站了起来。 “我也要出去吃。”弟弟继续大喊。 难得哥哥这次竟然没有对他的无理取闹沉下脸,还笑眯眯地说:“下次带你去。” 说完还看了我一眼。 我面红耳赤,马上将眼光转向别处。 “妈妈先给你弄点吃的,好吧,宝贝。”继母已经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又转头问我们,“你们还要不要吃点了?” 哥哥点点头:“吃。” “谢谢刘阿姨,我不吃了。”我对继母点点头,匆匆上楼。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同我哥哥有关。 虽说我们并不算一对相处多么融洽的兄妹,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虽然我对他的怨恨大过亲情。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们能很好地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八十岁,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修身养性,不会再对我横鼻子竖眼。 我一直在努力忘掉之前哥哥的那个吻,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而这些年,我们也相安无事,仿佛大一开学时的那个吻,从来不曾发生过。 自欺欺人大抵就是这样了。 这是我心底唯一的小秘密,渐渐地,我竟也以为,那件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小小的冲动,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不会按照你所想象的那样发展。哲学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会被抹杀。 晚上哥哥在车中吻我的镜头,仿佛被按下了重播键,一遍又一遍,不断在脑海中重复。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时候他跟我说的话。 “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于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 年初一的这一天,我自然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来的。 婶婶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没睡好,我也只能推说,是昨天在房间上到太晚。其实我连电脑都没有开。 “上什么时候不能上,小孩子就是不知道节制,你一个小姑娘,顶两个黑眼圈多有损形象,下次不行了。” 我连连点头。 旁边继母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婶婶关注的点上:“哟,圆圆在她小叔家生活得就是好,房间里都还有电脑。唉,鹏鹏缠着他爸爸说买电脑说了好几次,他爸爸就是不肯。” 要是放在往常,听见继母这种话,我少不得要替爸爸找个借口再自我贬低两句,可是这一天,我实在没心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将满地乱跑的鹏鹏叫过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 继母终于喜笑颜开:“圆圆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还是她叔叔婶婶教得好啊。” 婶婶看了看楼上,接话:“怪,怎么这个时候了成蹊还不下来?” 答案很快揭晓,我们一向强健无比的刘成蹊同志,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感冒了。 想到他昨天被我推下水的情景,我不禁阵阵心虚。 婶婶摸了摸哥哥的额头,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喊叔叔,张罗着要送哥哥去医院。 躺在床上烧得满面通红的哥哥睁了睁眼,拦住了婶婶:“不用了,没什么大碍,我不去医院。” 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婶婶连忙阻止他:“你还下来干什么,还不老实地在床上躺着。” 难为哥哥生病了还要哑着嗓子安慰婶婶,大概是因为他复原能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好,而年初一就进医院也不是什么吉利事,婶婶终于同意不去医院,但他必须吃了药好好在床上躺着。 “行了,我知道了。”哥哥抬眼看了看我,“你们不是要去姥爷家吗?圆圆在家照顾我就行了。” 一听这话,我瞪大了眼睛,费力地咽了口口水。 “去你姥爷家什么时候都能去,还是我在家照顾你吧。”婶婶坐到床边,“一会儿还不降下来,就让宋医生过来给你打一针。” 哥哥伸出手拍拍婶婶的手:“我多大个人了,一点小病还把你给吓到了,你不去就梁叔他们去也不好,没事,去吧。” 说罢眼睛扫了扫我。 明明是个病人,竟然还用眼光威胁我。 我只好干巴巴地开口:“呃,婶你去吧,我在家照顾哥哥就行,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婶婶颇为心疼地又探了探哥哥的额头,叹口气:“那我就去了,有事圆圆你马上通知我。” 之后婶婶又照顾哥哥吃了药,将他房间内的温度调高,好生嘱咐了我一番,才终于同大队人马出发去了姥爷家。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留,其实我想走。 “梁满月,过来。” 我假装没听见。 “咳咳咳咳咳!” 苦着脸看了看哥哥的房门,我认命地推门进去。 某人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我大窘,不敢看他,眼神转到桌上的模型上。 于是乎,哥哥盯着我,我盯着模型,这个状态持续了五分钟。 然后他终于开口说:“我要喝粥。” 我庆幸早上的粥还有剩的,于是下去热粥。 刚刚端上来,他又不想喝了:“我热。” 于是我调低了空调。 结果没过十分钟:“我冷。” 于是又将空调调高。 “我要喝水。” 我将桌子上的水递过去。 结果他看都不看一眼:“我要热的。” 看着床上面带病容的哥哥,我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没将手中的水泼出去。恶人病了就不是恶人了吗?不,他比以前更可恶。 热水端上来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我要吃苹果。” 我顿时好想将手中的热水泼向自己。 “您、有、什、么、事、能、一、次、说、完、吗?”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难道我出现了幻觉,前一天深情对我告白的人不是他?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拼命整我? 哥哥点点头:“下次吧。” 然后他分外无辜地看着我,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 我愤慨地转身,腾腾腾地下楼,抱着水果筐上来,拿着水果刀一点一点地将皮削掉,递到他面前。 他估计是烧得狠了,眼睛跟灯泡似的,亮亮地看着我:“你吃吧,我不吃了。” 我看了看左手的苹果又看了看右手的刀,开始回想之前看过的TVB剧集和柯南,盘算着到底要不要一刀结果了他然后伪造成自杀。 终于我还是放下了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恨恨地对着苹果啃了一大口。 他也不说话,只看着我啃苹果,表情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苹果。” 我一愣,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变得很乱。我没有说话,也不敢看他,只好假装专注地啃着苹果,有一下,没一下…… 我刚丢掉苹果核,他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我马上警惕:“干什么?” “过来咱们说说话。”他好脾气地说道。 我还是不肯:“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就我这样,还能吃了你?”他悠悠地说,“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生病的?” 还是这么个坏脾气,刚才的异样情绪一扫而空,我暗骂了一声无耻,期期艾艾地走了过去。不过还是不肯坐他床沿上,扯了个椅子坐在旁边。 可是我完全低估了敌人的无耻程度,忽略了敌人的狡猾程度,错误地判断了双方的体力悬殊。 即使是在病中,哥哥还是飞快地伸出手一把将我捞过去,用脚踢了我脚上的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搂在怀中。 我大惊,奋力挣扎:“放开我!” 他却愈发用力,不仅双臂抱住我,腿也缠了上来,压住我的腿。 我挣扎不得,大声问:“你要干吗?” “别动。”哥哥的头凑了过来,有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让我抱抱。” 这样亲密的姿势,让我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羞耻感从心底缓缓生出。心中一急,眼泪就滴了下来:“你快放开我。” “不放。” 见我哭泣,他的手臂松了松,却还是不肯放手,深色的眼眸默默地看着我。 我忍住眼泪,不肯示弱地瞪着他。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抹掉了我停留在脸颊上的泪水。 “梁满月,我是一直以来表达能力太差,还是你实在太迟钝,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你?”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他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他的眼神隐隐闪烁着光芒,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他爱我。 不是喜欢,而是爱。 这样突然,这样直白,让我避无可避。 或许我真的是有点傻,面对哥哥这样的表白,我没有感动没有羞怯没有开心,只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良久,哥哥不悦地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回神。” 我骤然合上嘴巴,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不是个女的,别的女人要是听见了这种话,早就欢天喜地地扑上来了,哪像你,只会发呆。”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哥……哥哥……” “别说了。”他重新环住我的腰,身体贴住我的,“不要你现在表态,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 这话的意思,仿佛笃定了我不会拒绝他。难道他还真的以为,自己的魅力无人可挡? 我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推了推哥哥的手臂。 “行了,别动,我难受。” 我迟疑地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啊,竟然这么烫。 “哥哥,我们还是去医院吧。”我有些惊慌,这么烫,就不是一般扛一扛就过去的小感冒了。 “不用。”他低声拒绝,气息划过我的耳垂,“就让我抱一会儿,我抱着你睡一觉就好了。” 难道我就是传说之中的人体降温器? 可是哥哥用这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发现我还真是拒绝不了。 “其实我一直就想再这么好好地搂着你睡一觉,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抱在怀里骨头都硌得慌,现在总算长点肉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还小,总想着,再等两年,再等两年,等她长大了再说,你却总是长不大,还是那么傻乎乎的。可是等着等着,却发现你竟然敢背着我跟别人谈上了,可还是没长大,说你两句就哭。 “我见过那小子,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使,长得也普普通通,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幸好后来你跟他分手了。 “带你去相亲想刺激刺激你,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还帮人家说好话,最后反倒把我自己刺激了。梁满月,你到底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不懂?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你了。开始看见你就烦,跟个小哈巴狗似的,老想欺负你,可没想到,看不见你了,心里面更烦…… “本来我想,算了吧,她胆子小,还是别害她了。可是我终于领个女朋友回家的时候,却让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待见她……” …… 哥哥在我耳边缓缓地说了好些话,他从来没有不间断地同我说过这么多话,让我想反驳都无从开口。 这时候,只听他突然说。 “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我心里陡然一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那时候,我不是在问你焰火好不好看,我是跟你说,梁满月,我喜欢你。” 我呆住。 一直到他的声音由喑哑渐渐转为微不可闻,然后终于睡去。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竟然会这样? 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隐隐约约地有感觉到哥哥对我的感情有些复杂,可我总是不敢去深想,只当是他性格所致,可我真的想不到,我优秀的骄傲的哥哥,竟然一直喜欢我。 他不是一直把我当他的小奴隶吗? 我很少会使用爱这个字眼,我向来觉得,爱深沉而又慎重,不是轻易能说出来的。无数个喜欢,也堆积不出一个爱字。每每看见电视小说中随随便便冒出的“我爱你”,心中总是难以接受。 即便是从前,同罗维最亲密的时候,他说他爱我,我最大的回应,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我也是。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我不想欺骗他。 我不知道,有关“爱”这个字眼,哥哥是否跟我有着相同的理解,可潜意识里,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性格虽然恶劣,但我从未听他说过假话。 我突然发现,即使我谈过一场恋爱,我仍然不懂爱情。 可是,我平凡又懦弱,灰姑娘的童话怎么会突然发生在我身上?他不是一向讨厌我又瞧不起我,觉得我又白痴又没用,对我颐指气使,拿我当用人使唤吗?他还骂过我是个讨饭的! 然而心底又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也有对你好的时候,他总是在保护你,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被温晨纠缠的时候、你被继母挤对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最无助、最伤心、最失落的时候,他都在我身旁。 他一个男人,却总是会送许多女生喜欢的小东西给我,他去北京读,却一直定时打电话给我,他抱过我,用力地牵过我的手。我还记得,那一年在老家,爸爸家外面的院子里,漫天的烟花,他温暖的笑容和熠熠生辉的眼眸。 他对叔叔虽然冷淡却十分尊重,他对婶婶向来很顺从,他对姥姥姥爷从来都很亲热,讨他们欢心,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也是彬彬有礼,保持距离却不冷漠。 我的哥哥很凶而我脾气很好。 我深深地期盼有一天老天能给我机会让我将他踢翻在地狂踩他十八脚后再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二十四个小时。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这个背地里被我叫作宇宙超级无敌狂躁症患者的人,其实也只是对我一个人凶而已。 事实证明,得了病不好好医治,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别人。 第二天,不但哥哥没有好,连我也跟着感冒了。 我们双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点滴,放在我身边用来擦鼻涕的一盒抽纸几乎都要用完了。 姥姥姥爷也来了,理所当然地数落哥哥心疼我,不过说是这么说,两位老人看哥哥的眼神也是同样心疼。 姥姥坐我旁边喂我吃了颗提子,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吃着十分舒服,我看了看一边刚被教育过无力地耷拉着头的哥哥:“姥姥,您也喂哥哥吃两颗吧。” “哼!”姥姥又揪了一粒放到我嘴里,“不给他,让他自己逞强,还连累我们圆圆。” 可是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将果篮往哥哥那边推了推:“要吃自己拿。” 哥哥倚在沙发上故作虚弱地哼哼了两声:“不吃,手抬不起来。” “就你会整景。”姥姥啐了他一口,手却终于伸过去揪了两颗塞到哥哥嘴里。 “唔,酸。”哥哥眯着眼含混不清地说,“姥您偏心啊,给她的是甜的给我的是酸的。” 姥姥和姥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好给你颗苦的才长记性。”姥爷哼道。 我也跟着微笑,眼光不期然地,扫到了一旁同样笑着的爷爷奶奶身上,爷爷还好,可奶奶的笑容颇有些不是滋味。 “奶奶,我想吃冰糖梨。”我软软地对着奶奶说。 奶奶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好,奶奶现在就去给你做。” 边笑边站起来对众人道:“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个样,一生病就要吃冰糖梨,成蹊也吃一碗吧?” 哥哥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微笑,点头:“那谢谢奶奶了。” 我不自在地转过头去,鸵鸟般不想去思考他目光中的含义。 我的病完全好了的时候,爸爸他们已经回老家了。虽然叔叔婶婶极力挽留爷爷奶奶在这边多住一阵子,两位老人却还是坚持回去了。老人大概都是这样,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乡好,更何况,他们舍不得弟弟。 哥哥好得比我快,不出两天就恢复正常,同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谈笑风生了。他说这就是我不运动的原因,我权衡了一下,坚持每天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运动和感冒好得慢一些,我还是宁愿选择后者。 生病的时候我一直没怎么上,邮箱里果然堆了好些未读邮件。虽然我很少用邮箱,却有定时清理邮箱的习惯,鼠标点向下一页,视线顿时停在最顶端的那封邮件,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罗先生。 我的邮箱是罗维帮忙申请的,名字自然也是他定的,他是罗先生,我是罗太太。只不过,我的名字早已经改了。 邮件显示是在春节那天发来的,点开来看,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祝一切安好。 从前我们打电话聊视频,一讲可以讲很长时间。可是现在,他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和我生日的时候,发来这样一份简短的祝福了。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联系过了,他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去,只是托裴良宇将他曾经送我的那幅画还了回去。我没有向裴良宇或者是宋峰打听过他现在的生活,我怕会让自己难过。他过得不好我会难过,他和另外一个跟我无关的女人过得很好我会更加难过。 我想了想,点了回复键: 新年快乐。 从前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在分手之后,能说的,也只是新年快乐了。 一个年过下来,我自然收获颇丰。其实我早已过了拿压岁钱的年纪,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拿压岁钱确实让我挺不好意思的。可是对家中的长辈来说,年纪再大也还是个孩子,拿压岁钱仿佛天经地义。而外人来拜年做客,因为有哥哥衬着,我显得愈发小了起来,红包理所当然地全塞到我手上了。 我看着存折上面的数字,存款在手,让我觉得自己连底气都足了一些。我琢磨着外面的房价,房子当然是买不起,但租间差不多的小屋应该足够了。 我不能一直住在叔叔家中,这些年来叔叔婶婶待我如同亲生一般,可我总归是寄人篱下。人长大了,就不得不考虑多一些。何况,家中还有哥哥。 哥哥病好之后,待我同从前仿佛没什么不同,该说话的说话,该支使的支使,可在外面,就是有些不同了。偶尔他眼光别有意味地停在我身上,我都不由自主地不安起来,他也不多做停留,微微一笑便转移视线。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变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就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都已经这样了,单纯的兄妹肯定是做不成了。我说不清自己对哥哥是什么感觉,从前我讨厌他却又不得不讨好他,然而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再不像一个哥哥我也将他当成了哥哥,说没感情是假的。可现在,这感情变得怪怪的,我不愿想,也不敢想。 临湖那套公寓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公司假放完了,他照常上下班,照常同别人在外面玩,可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家来。 他偶尔还会带我同他那班朋友一起出去玩,还专挑叔叔婶婶在的时候开口,让我没法拒绝,他也不说是他要带我去,总说是陈放让他带着我。一来二去婶婶不免来了兴趣:“成蹊,你那个叫陈放的同学,不会是喜欢上咱家圆圆了吧?” 我顿时尴尬,不等哥哥回答便马上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家圆圆又不差。”婶婶微笑地拍拍我,又转向哥哥,“圆圆也长大了,你那个同学要是对她有意,人品长相又不错,就让他到家里来玩玩,给妈妈看看,帮圆圆把把关。” 哥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口气颇为不屑:“谁看得上她。” “净瞎说。”婶婶瞪了他一眼,“那你那些同学朋友中总有品格好又单身的,你就帮着看看,介绍一下。自己二十六七了没个正形,总得关心关心妹妹吧。” 哥哥拿起车钥匙:“您还是好好看您的电视吧,就她这样的,七老八十了也只能陪您在家看电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1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婶婶八卦的后果就是,这天晚上,哥哥不仅没给陈放什么好脸色看,还变着法地灌他酒。陈放开始还喝得挺开心,渐渐地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倒是聪明,马上把目标转向我,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无比,非让我帮他挡两杯。 我酒量平平,往往两瓶啤酒就是上限了,何况是这种后劲十足的红酒,第一反应自然是推却。然而目光扫到哥哥,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还为他之前在婶婶面前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而耿耿于怀,见他这样,心中更加恼火,头脑一热,就接过了陈放手中的酒。 酒刚送到嘴边,就见哥哥面色一板,手臂一伸,将酒截了过去,一口喝掉,喝罢还瞪了我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尴尬,其他人也是一愣。不过哥哥的这些朋友都是人精,马上就有人转移了话题,屋子里恢复热闹。 哥哥再不理我,也不灌陈放,径自去了台球桌那边。 陈放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恶灵上身。”我愤愤地说。 不一会儿哥哥就重新回来带我离开了。 “怎么这么早就走?再玩会儿啊。”哥哥的朋友说。 哥哥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回去上政治课。” 我惴惴地跟在他后面,不时看他一眼,可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不是我刚才说他恶灵上身被他听见了吧? 上车的时候我自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哥哥停住手上的动作:“坐前面来。” 我猛摇头,自顾自地坐了进去。 他没有上车,抬高了声音:“你过不过来?” 即使隔着车窗,我仿佛都感觉到了他眼中射出的精光,更加不肯去前面了,正襟危坐,还系上了安全带。 可是哥哥显然读过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典故,砰的一声关上了前面的车门,拉开后车门,刚一坐进来,便俯身吻了下来。 他唇齿间还有淡淡的酒气,隐约透露着丝丝果香,并不让人讨厌,舌尖在我口中四处游荡,极尽挑逗之能,我只觉得,快要被这个火热的吻融化。 他的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拉开了我的外套,伸进了衣服下面,大手抚上我肌肤的那一刻,我骤然一凛,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哥哥!” 他顿住,声音低沉:“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 “我们本来就是兄妹。” 他睨了我一眼:“你会跟梁展鹏接吻?”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小孩子。” “长大了的梁展鹏。” 我无论如何也幻想不出这种场景,一阵恶心:“肯定不会。” “那就是了。”他得意地咬了咬我的嘴唇,“你也没拿我当哥哥。” 真是这样吗?我脑中一阵迷茫,嘴中却还是坚持道:“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看。” “是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亲了亲我,“那你的反应可真不像。” 我恼羞成怒:“那是被你强迫的。” 他看似严肃地思考了一下:“那我还是继续强迫下去吧。” 于是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亲吻。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的唇,解开了我的安全带,将我搂在怀中。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黑暗之中,我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一清二楚。我分明知道,抱着我的人是我的哥哥,可我竟然不想推开他了。这种禁忌的感觉,让我心跳加速。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一个吻,就让我意乱情迷丢盔弃甲,之前的抗拒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我必须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暧昧的气氛。 “你背着杜姐姐做这种事,难道不怕她知道?”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点怪的感觉。 我不安地看了哥哥一眼,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梁满月,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感觉?” “本来就没有。”我嘴硬道。 “是吗?”他轻笑,“那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在吃醋似的。” “其实我早发现了。”他继续说道,“只要杜袭一来咱们家,你总会找借口回房间,满月……”他的嘴唇凑近我的耳朵,“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仿佛有人在突然之间将我眼前的迷雾拨开,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是我哥哥而已。可是身上传来的灼热的温度烫得我思绪愈发紊乱,渐渐地,那个声音竟然在说,是的,是的,别不承认了,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总是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总是看他的女朋友不顺眼,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总希望让他开心,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不一口回绝他? 过了好久,我在他怀中闷闷地开口:“其实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你竟然会喜欢我。” “是爱。”他纠正。 “这更让人难以置信。”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没有什么难以置信,你就在我怀里。” “可你一直对我凶巴巴的,老是欺负我。” “是我不对。” 我抬头,看见他光洁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真是刘成蹊吗?快把面具撕下来。” 他莞尔,低下头抓住我的手,带我一点一点地抚摸他的脸、嘴巴、鼻子、眼睛、额头:“如假包换。” “嗯,好像是真的。”我点点头,收回了手,却还是心存顾虑,“可是你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多女的喜欢你,怎么会爱我?” 他回答得简单明了:“互补。” “……”我一阵无语。 “我以前看过一本,里面的男主角特别聪明特别好看,并且家世显赫,可他喜欢上了一个空有美貌呆呆傻傻连走路都经常摔倒的女人,最后还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她。开始的几年,自然是满心欢喜,幸福无比,可渐渐地,他发现他们还真是不合适。那个女人虽然也爱他,却听不懂他说的话,总是给他惹麻烦,犯一些低级错误,让他被家族的人耻笑……到后来,他发现,他已经厌倦整日里给她收拾烂摊子,厌倦了整日里耐心哄她,厌倦了她的长相……然后,他就爱上了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哥哥开口:“梁满月,你以为我折腾了这么些年,是跟你闹着玩的?花这么多年来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瘫吗?况且……”他摸了摸我的头,“你既不漂亮,也没那么傻。” 这是在打击我呢,还是在讽刺我? 我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控诉道:“你不是说没人看得上我吗?” 微弱的光线下,他嘴角微微上扬:“我眼光差,偏偏看上了。” 我脸一红,仗着光线不好他看不出来,继续控诉:“你还说我七老八十也嫁不出去。” “那是你理解错误。”他重新将我搂进怀中,“难道你七老八十了,就不陪婆婆看电视了?” 我语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你现在算不算是在追我?” “……”他低头看我,“我以为我已经成功了。” 我一下子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没有,当然没有!” 我做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就差挥舞下小拳头了,一边说心中一边得意,吴嘉馨,这回我可没丢你的脸吧! 吴氏家训:就算你再迫不及待地想要点头,也不能让你的追求者轻易得手。 我已经能想象到,嘉馨在电脑的另一边激动地表扬我:满月,你终于出息了啊! 哥哥皱起了眉头:“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被他一瞪,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反正别人追女朋友都不是你这样的,好歹送束花吧。” 他撇撇嘴,转过身去:“俗气。” 看吧看吧,面具撕下来,原形毕露了,刚才的温柔果然是装出来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到他明亮的双眼,一会儿想到他英俊的面容,一会儿又想到他灼热的吻。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不会被我的话打退,觉得送花太俗,于是就不追我了吧?心中马上一阵懊悔,可随即又想,不会的不会的,这么容易退缩的人不是刘成蹊。 一想到这里,我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不是应该担心我们正在蜕变的这种危险的关系吗?那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会打退堂鼓不要我? 突然又想起罗维的话,难道我对刘成蹊…… 想到这里,我满脸通红,脸埋在被子里,烫得连被子都出了褶皱——迟钝如我,也可以算是世间尤物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哥哥的车停在门口,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吧?这周围可都是我的同事,然而他也只是摇下车窗,示意我上车。 果然没什么惊喜,我又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撇撇嘴。都不下来帮我开个车门,真没风度。 然而还是老老实实地上车。 车上同样没有花。 我们坐在临湖的西餐厅,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反射着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窗外是霓虹,窗内荡漾着温柔的灯光与音乐,哥哥的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也显得格外柔和。 我想,虽然有点老套,但我也能勉强接受。 老套的东西还能不断被人重复,当然是因为它有自己打动人心的本领。 可一顿饭结束,我所幻想的玫瑰表白和小提琴也没出现。我悄悄叹了口气,原来就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啊。 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了。 偷偷看了眼哥哥,却正好碰到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心事已经被他看穿。我脸一红,连忙转移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回去的路上,我眼睛看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哥哥说话。 我想我有些沮丧。 他突然变更车道,说要回公司拿个文件。很快到了他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车没有进停车场,反而停在了写字楼对面的马路边。 哥哥下车:“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在车内玩起了手机。 突然外面传来嘈杂声,我抬头,对面的大厦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我连忙下车,哥哥不会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下一刻,有光悄然从大厦的角落向上升起,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光芒一点点地聚集到大厦的左上方,变成了一轮圆月。 四周传来惊叹,我捂住了嘴巴。 随即,仿佛有一支神的画笔在操控,圆月的下方,一点一点地,出现了一朵用线条勾勒的,盛开的鲜花。 “天哪,是求爱,太浪漫了。”有个女孩的声音在身后惊呼,随后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相机的快门声。 我站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双手不断地擦着眼泪,脸上的笑容怎样也抑制不了。 明明只是十几秒的时间,我却感觉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当大厦重归于明亮的时候,哥哥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目光中全是温暖的笑意,我带着眼泪和笑容,没有任何迟疑地扑到他怀中。 “时间太仓促,只能持续这么一会儿。”他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又有满月又有鲜花,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他的怀抱又宽厚又温暖,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深深地呼吸。 “我们这样,是不是欺骗了杜袭?她会不会恨我?” “不会。” “那以后会不会突然有一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跳出来,让我离开你,成全你们?” “不会。” “那你会不会突然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转身去跟别的女人结婚?” “不会。” “那要是她特别漂亮特别有钱姥姥姥爷叔叔婶婶都特别喜欢她呢?” “不会。” “那要是你不跟她结婚叔叔的公司就要破产呢?” 他抚摸我头发的手忽然停住:“梁满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讪讪:“呃……这不都是电视小说里的必备情节嘛。”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以后不许看了。” “那我看什么?” “看我。” “……” 我将身体往他怀中缩了缩:“可是,我害怕被叔叔婶婶知道……”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他打断我,然后寻到了我的手,用力握住,“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爱我。”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不断地感叹:“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有那么神的效果!” 他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笑:“笨,这栋楼的灯是数控的,只要编一个程序就能控制了。” “那怎么会变成月亮呢,月亮是圆的啊。”我还是想不通。 哥哥伸手在车窗上比了一下:“挡住。” 我转头看他的脸,他的眼窝下有一片青紫:“准备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这个你不用管。”他握住我的手,“你只负责感动就行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自己买栋楼,我天天给你放。” 可是我知道,要得到一整栋大厦的配合,那得花多么大的人力和物力。 感受着他手上和身上的温度,我突然觉得,有勇气不断从心底滋生。 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胆的事,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不想让叔叔婶婶知道,我可以想象,大人们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用什么眼光来看我。震惊、失望、愤怒……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想看见的。 在大人面前,我们同其他兄妹没什么两样,再普通不过,长辈们的亲情观念大都根深蒂固,况且,就算自己家的人能接受,外人又会怎样看? 我深知流言蜚语的可怕。这种可怕在幼年时我便体会过,周围的邻居,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我都会说一句:“这么小爹妈就闹离婚,可怜哦。”但有谁会愿意接受这种怜悯? 流言向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更加不堪,恐怕,到时候在愈演愈烈的流言中,我就是传说中的婉君传说中的童养媳了。外人永远不会去理解个中曲折,他们只看表面的结果。以叔叔婶婶的社会地位、人际关系,他们会承受多少复杂的眼光?对我来说,叔叔婶婶同爸爸妈妈并没有什么两样,我又怎么愿意自己的父母受到伤害。 在我的坚持之下,哥哥终于点头:“也好,慢慢来,免得他们一下子承受不了。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这种事是瞒不了多久的。” 我点点头,总会有一个温和的方法,让大人们接受我们。 于是便开始了,大人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恋爱。 他开始按时回家,连婶婶都诧异:“最近怎么回来得这么勤,公司里没事做了?” 哥哥笑眯眯地回答:“做完了不就回来了?” “以前倒也没见你回得这么勤。”婶婶转头对陈阿姨嘀咕,“这孩子越大倒越恋家了。” “呵呵,等他以后结了婚,到时候你想他回家都不回来呢。”陈阿姨笑呵呵地说。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小杜到家里来了?”婶婶突然问道。 哥哥看了我一眼:“她出差。” “哦,那你记得多给人家打打电话,关心关心人家。”婶婶不疑有他,随即又同陈阿姨交谈起来。 哥哥没说什么,只在两人交谈之际,微笑地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光再不掩饰,眼底隐约有流光闪烁,两人相视而笑,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不过他支使我的时候却还是同从前一样,嘴巴也没客气多少。 “去给我把衣服挂起来。” “文件放我房里去。” “梁满月,水。” “梁满月,遥控器。” 我怒:“遥控器就在你前面你还叫我?” “我累,拿不动。”他说得理直气壮。 我气结,但还是愤愤地拿了遥控器塞给他:“不带这么支使人的啊!” 他笑得如沐春风,放小了音量:“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看你为我忙得团团转。” 我顿时呆住,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捏捏我的脸,笑:“白痴。” 调戏,我要抗议,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嘉馨问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你不会是听他的话听成习惯了,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 我有些心虚:“应该不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要是不喜欢他,勉强在一起,将来他知道了,你可没地方哭去。”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勉强没勉强。” 视频那边嘉馨白了我一眼:“反正高兴的是你自己,伤心的也是你自己,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同她嬉皮笑脸:“我伤心你不心疼啊?” “边儿去,少跟我肉麻。”她白了我一眼,可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哥哥唯一让我觉得有压力的是,他的占有欲好像强了一点。 他现在不带我和他那些朋友一起玩了,虽然每次出去还是打着这个幌子,可在一起的只有我们两个。婶婶还怪:“我怎么老见你带圆圆出去,不是真跟你哪个朋友好上了瞒着我吧?” 对此,哥哥的解释是,带我去是给杜袭做个伴,免得她不自在。 他跟杜袭已经和平分手。原来其实杜袭也有一个相恋很多年的男朋友,只不过她爸爸不同意,才假装同哥哥交往当挡箭牌的。当然,作为交换,她偶尔还是会来家里吃顿饭,好让婶婶放心。 我跟哥哥提议:“不如我也假装找个男朋友吧?免得婶婶觉得我这么大了还没个男朋友不正常。”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不行。” 我还没有察觉到,仍然计划着:“不如就找裴良宇,我跟他最熟,他肯定愿意帮忙。婶婶以前就觉得他挺不错的……” 然后我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了,我果断地噤声。 他说:“你要是敢去找裴良宇,我就立马去告诉我妈咱们的关系,不仅是裴良宇,谁都不行。”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他之前就已经说过,不准我跟其他男人交往,就算是工作上的,也尽量少接触,为此只要他有时间,一定会来接我下班。我们交往之后,我连同事之间的聚餐都只去过一次,更不容说其他什么活动了。我同事还羡慕我,说你哥哥对你真好,这么大的人还保护得跟个小孩似的。我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觉得挺幸福的。可是我心里一直以为,这些话他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那么计较。 原来他是认真的。 我们俩一直到回家也没再说话,各自沉默着进了自己房间。 半夜的时候我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着明天我到底是主动妥协还是继续强硬下去。以前同罗维在一起,我从来没费神思考过这种问题,因为妥协的总是他。 我突然感觉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出来,他已经扑上来压住了我:“是我。” 然后他的吻就落了下来。他亲得很仔细,额头,眼睛,脸颊,最后是嘴巴。 开始我赌气地闭紧嘴巴不肯松开牙齿,可最后终于禁不住他温柔的舔舐,被他用舌头撬开了牙关。渐渐地,他的气息灼热起来,手也在我不知不觉之间扯开了我身上的薄被。初夏的天气,我只穿了一条睡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睡裙,抚摸着我的肌肤。 形势渐渐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奋力挣扎了半天,却始终不能将他推开:“喂,你快点起来。” 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胸膛,危急关头,我也不知怎么想的,使出了一个无比丢脸的法子:头一歪,装死。 身上的人终于停止了动作,坐了起来,呼吸却还是颇为急促。我一动也不敢动,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是一点一点的,十分敬业地继续装死。 哥哥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我的脸颊:“起来,好好说话。” 我还是不动,双眼闭得更紧,打算装死装到底。 他俯身凑了过来,声音低沉:“再不起来我就继续啦。” 这句话十分有效,我立马睁开眼睛,迅速坐了起来,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黑暗中,我只看得清他灼热的目光:“梁满月,你还真是不怕丢脸啊。” “不怕!”我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后面又狗腿地补上了一句,“反正我只在你面前丢脸。” 后面那句话显然让他颇为受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来拥着我一起躺下。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他突然凑过来,舔了舔我的耳垂:“乖,睡觉。” 之前的不快好像全部烟消云散,我老实地倚在哥哥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没过多久,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我就醒了,催促着哥哥快点回自己房间,他睡眼蒙眬地被我推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你亲我一口。” 我又急又羞,终于还是踮起脚,胡乱地亲了他一口,慌乱之中失了准头,竟然亲到了他下巴上。 他笑,点了点自己的嘴:“下次记得要亲这里。” 呸,还有下次,你想得真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2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天气越来越热,在姥爷家吃完饭,婶婶同姥姥一起看电视剧,叔叔陪着姥爷下棋,我和哥哥一起带丧彪去散步。我发现我起名还真是有些预见性,它现在狗如其名,长得膘肥体壮,乍一看,煞是威风。不过强悍的外表之下,隐藏的还是一颗傻狗的心,一见我们,就无比兴奋地扑了上来,稀里哗啦地对着我一阵狂舔,然后钻到哥哥怀里拼命地撒娇。 我们带它去了姥爷家附近的公园,它一见这么大的活动范围,马上就想敞开了爪子狂奔,幸好哥哥用力牵住了它,才不至于由人遛狗变成狗遛人。 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哥哥才放开了它,任由它四处撒欢。我看着丧彪又是打滚又是转圈,还不时回头看看以确定我们的方位,小脸明明同狼相似得紧,却无时无刻不冒着傻气,不禁觉得好笑。 下意识地想要看看哥哥的反应,转过头,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脸一红,哈哈地笑了两声以求掩饰,又胡乱指了指丧彪:“看丧彪,可爱吧。” 他微微一笑,俯身亲了亲我的嘴巴:“你比它更可爱。” 我脸更加红,又觉得欢喜,又觉得羞涩,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啊!”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刚才丧彪也舔过。”我认真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这样,你和丧彪算不算间接接吻了?” 哥哥的脸瞬间僵硬掉。 然后,他恨恨地看着我说:“梁满月,以后你再让它舔你,就别想再亲我。” 到底是谁亲谁?什么叫颠倒黑白,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发现,我陷入了爱情,无可自拔。 有罗维的前车之鉴,我总是觉得,好事在我身上总是不会长久。我向来不是个好运气的姑娘,有什么好事永远轮不到我。工作忙碌薪水不多,在同学里面算是普通的,捡过最大面额的钱币是五块钱,彩票买过两次一分钱都没有中过……所以,我很珍惜自己平淡又快乐的生活。 虽然这快乐下面,有隐藏的不安定。 每次婶婶关心我的恋爱问题的时候,我总是心虚并内疚着,这些年来,他们待我皆是真心实意,我真正爱他们。同哥哥在一起,我不害怕道德的谴责,我只害怕他们责备的目光。 杜姐姐来家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同男友计划着结婚,打算先斩后奏,让她爸爸无从反对。所以每次婶婶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到结婚的事,不仅她目光闪躲,连我也在心中一哆嗦。 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 裴良宇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把被组长毙了几次的稿子交上去,他问:“一会儿下班了有时间吗?请你去吃潮州菜。” 我笑:“什么好事啊想到请我吃饭。” “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想你了呗。”他说话向来半真半假,不过仔细一想,我们还真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答应了。 “那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好。” 我先打了个电话给婶婶告诉她我跟同学一起吃饭晚上会晚点回去,然后一直磨到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才给哥哥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不用来接我,我今天跟同学吃饭晚点自己回家。 等了半天他没有回音,估计是还在工作。我给自己打气,跟自己朋友吃饭光明正大,用不着怕他。 刚出公司门口,就看见裴良宇倚在一辆Q7上,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煞是引人注目。几乎是一上车,我就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你跟谁在一起?” 我瞄了裴良宇一眼:“朋友。” “男的?” “嗯。” “不准去。” “我吃完饭就回去。” 电话那边哥哥抬高了声音:“不准去。” 裴良宇就在旁边,我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小声含混道:“好了,就这样了,晚上回去再说。” 挂上电话,顺手还关了机。我干笑:“我婶婶总是不放心我。” 话音刚落,看见他似笑非笑的侧脸,我突然觉得自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男朋友?” 我讪讪:“算是吧。” 他笑了笑:“有机会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好。”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开口。 “薇薇呢?”吃饭的时候我问他。 “早分了。”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我放下筷子:“又分啦?你怎么老是玩弄别人感情啊。她人挺好的啊。” 他嗤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啊。就不行她甩我?” 我一愣:“不会吧。” 他解开衬衫袖口,向上挽了挽,然后伸出手帮我盛汤:“交换出国了。” “啊,她也真舍得。”我惋惜地说。 一顿饭吃得还是很开心的,潮州菜虽然清淡,却十分鲜美,况且还有裴良宇在旁边,让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我有些唏嘘:“老啦老啦,都开始怀念过去了。” 他弹了我脑门一下:“你一个小朋友,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他一说小朋友,我就想起了罗维。从前他最喜欢拍着我的脸说我是小朋友,把我当真正的小朋友一样宠。 我勉强地笑了笑,想同他打听下罗维,最终还是放弃了。 饭一吃完,裴良宇就主动将我送了回去。他的车漂亮,门口的保安看都没看就放行了。 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我,我回头,他站在车旁,面容在月光之下显得愈发忧伤。 然后他张开嘴,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诧异:“说对不起干什么?” “哦。”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抢了你和你男朋友二人世界的时间,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哦,没事。”我冲他挥了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进门才发现叔叔婶婶都不在家,家里没开灯,只有楼上有些光亮,我换了鞋走上去,发现亮灯的竟然是我的房间。 哥哥寒着脸坐在房间里。 我本来有些忐忑,可看见他这种兴师问罪的样子,没来由地冒出一阵火气,于是干脆装作视而不见,看也不看他径自开了电脑上。 他猛地站起来拔掉了插线板。 “你干什么?”我怒视他。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去了。”他强压着怒火,“到了家门口还依依不舍,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回去,还回来干什么?” 面前的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少年时期,我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狂躁症患者。 “我不过就是跟他吃了一顿饭,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我忍不住气他,“我们大学几年天天在一起吃饭,他还老是喂我呢。” “梁满月,你还要不要脸?”他吼道。 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却还是强忍住看着他:“我哪里不要脸了?就算我不要脸要你管?我是个人,又不是你养的什么阿猫阿狗,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凭什么我要对你卑躬屈膝,凭什么我要受你的管制?” 他怒极反笑:“梁满月,原来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想法。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可恶?”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受够了!”我冲口而出。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摔门而出。 我靠着墙壁蹲下来,放声大哭。 我从来不知道,恋爱竟然会有这么令人心痛的时候。那种又生气又委屈却还是心有牵挂的感觉,让我心如乱麻。 我们接连一个星期没有说话。 他很少回家,即使是回家,也冷着一张脸假装没看见我。连婶婶都看出我们之间的不对劲。 她悄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于是她就去数落哥哥:“刘成蹊你有没有点出息,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欺负你妹妹,你麻利儿地快给你妹妹道歉,要不然就让你姥爷收拾你。” 他也不反驳,面色不变,充耳不闻。 婶婶见我们俩都这样,叹了口气,也不管了。 一个星期以后,我顾不得同哥哥的冷战了。 我没精打采地同嘉馨通话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满月,我要结婚了。” 我先是“哦”了一声,几秒钟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抓紧了电话尖叫道:“你说什么?结婚?” “满月你别激动。”嘉馨在电话那头无比镇定,“没错,我是要结婚了。” 她结婚的对象,竟然是苏冽。那个我早八百年前就忘记了的苏冽,竟然再一次杀了出来! 我真得承认,吴嘉馨的速度永远比我的思想快。 这种时候,我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小痛苦小悲伤,嘉馨回来的第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同她聊了大半夜。 我们在我的房间里,如同小时候一般,躺在一张床上,听她指点江山一般描述她的恋爱史。 从开始他装作不认识她,到他终于接受她,再到他终于向她求婚,嘉馨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 我不敢相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嘉馨经历过那么多的悲伤与喜悦!我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重新找回了他! 她为了他,从温暖的南方来到冰冷的北方,从熟悉的家乡来到陌生的城市,没有满身风雨,只有满腔热血,坚定不移地守在他身旁,忍受孤独,忍受他的视而不见,忍受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一直到他周围的朋友都看不下去而质问他:“苏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么好的女孩你怎么狠得下心?” 嘉馨复述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而我看着她的笑脸,只想大哭。 我心疼地抱住她:“你总说我傻,你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不就是一个苏冽,至于吗?” 她低声说:“是啊,不就是一个苏冽,可是,这世界上我就只爱这一个苏冽。”随即她笑了笑,“谁叫我就喜欢他了呢,我拿他没办法。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那时候我经常这么安慰自己。” 她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那时候我半夜里总是偷偷地哭,我想我爸妈,想家,想你,想这里的一切。可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你们瞧不起我,骂我没出息。我不是没想过放弃,有一次他喝醉了对着我叫别人的名字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放弃了。可是第二天他醒来对着我微笑的时候,我又松不开手了。” 她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入我的睡衣:“我同自己说,那么多事情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那么多伤害我都可以埋藏心底,那么多痛苦的夜晚我熬了过来,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 我紧紧地抱着她大哭:“吴嘉馨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她将自己的眼泪用力抹掉,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早就不伤心了。” 随即她又低声骂道:“妈的,后来我才发现,他就是犯贱,你越软弱越贴着他他越不稀罕,后来老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却自己黏上来了。 “我们俩在一起以后,我以为他终于被我感动了,收了心。那时候我高兴得觉得连我们公司那个恨不得把我们骨髓都榨出来的BT都跟梁朝伟似的,走路都想跳着走。对他百般体贴,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真是傻。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外面给我勾三搭四,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我终于受不了,单枪匹马堵住了他和那个三儿,那死女人还给我学琼瑶,让我成全他们,憋一口台湾腔说‘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嘉馨边说边模仿那女人当时的腔调,我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酸。 “老娘当时就怒了,指着她骂:‘爱爱爱,你懂个屁的爱,你爱他什么啊,你给他做过饭还是给他洗过衣服,你见过他喝醉了号啕大哭的傻样吗?他生病的时候你给他端过茶递过水整夜整夜不睡觉吗?你能受得了他当着你的面勾三搭四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吗?老娘都没在这儿张口闭口喊什么爱,你喊个屁。’ “那女鬼当场就被我骂得消声了,我转头一看那家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甩过去了,说:‘还有你,老娘从十四岁被你害到现在,我欠你的啊?从前咱们没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你是我男人,你就不能在外面再给我玩这一套!你凭什么让我对你那么好啊,你他妈的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其实我当时那一巴掌甩过去之后,心里就在想,完了完了,这下我们俩是彻底玩完了,于是索性就把想说的话全说了。没想到他等我说完,跟傻了似的看了我好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嘉馨,我们结婚吧’。” 我听嘉馨讲到这里,愣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感叹道:“原来他喜欢的是悍妇啊!” 嘉馨掐了我一下,结果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就是欠教育。” “佩服佩服。”我对她抱了抱拳,“将来你可以跟你的小孩这样描述:你爸当年是被你妈一巴掌打了以后才求婚的。” 她扑哧一笑:“我才佩服你呢,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哥特别可怕,你竟然敢跟他大吵一架,梁满月你真出息了啊。” 她一提哥哥,我就头痛不已,被子往头上一蒙:“睡觉,睡觉。” 其实我很想问问嘉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她曾经同苏冽在一起的时候,温柔羞怯含情脉脉,同现在强悍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讲得那样轻松,但是我又怎么感觉不到那种轻松之后的辛酸。 可是这种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我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谁叫我就喜欢他了呢,我拿他没办法。” 有时候,爱真是让我们无可奈何的一种怪病。 嘉馨,嘉馨,我真正羡慕她,我真正佩服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坚持到底的。她勇敢,她永不放弃,所以她终于赢得了自己的爱情。 真好,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她总算得偿所愿了。 虽然我对苏冽没有好感,可是我真正为她高兴。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爱情平平淡淡,有些人的爱情轰轰烈烈,我跟嘉馨的运气好像差了点,我们的爱情都是那样的曲折纠结。嘉馨已经胜利了,而我呢? 两人并肩躺了很久,嘉馨突然碰了碰我:“满月你睡了吗?” “睡了。”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温晨你还记得吗?他回来了,想见见你。” 我生平第一次怀疑,吴嘉馨其实是我的损友。 我这边还为了哥哥纠结万分,她那边竟然让我去见温晨。见他也就算了,她还告诉我,温晨是她婚礼的伴郎。我说她怎么那么大方地让我随便选往贵里选伴娘礼服呢。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还在一旁劝我:“人温晨有财有貌,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还记挂着你,哪点比你哥差了?你好好一女的,不会真这么死心眼吧!” 我白了她一眼,自己刚打退了小三,却来劝我劈腿,一点原则都没有。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做劈腿这么不道德的事,退一步说,就算你不跟他在一起,也可以拿来刺激下你哥啊。” “你吓我呢,一个裴良宇就够刺激他的了,再来一个,我不是自寻死路?”我一口回绝。 嘉馨的婚礼准备得很快,他们的工作都还在天津,这次是请假回来结婚的,所以得尽快举行,初步定在下个月的初一,只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 婶婶知道嘉馨的婚事后唏嘘不已:“小姑娘好像比圆圆大不了多少,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再看看我们家这两个,大的的婚礼遥遥无期,小的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叔叔笑她:“就你爱操心,别人家小姑娘结婚你也能想这么多。” 婶婶瞥了他一眼:“我不给他们操心谁给他们操心,难道你会操心?整个人都掉钱眼里去了眼睛看得到什么。” 叔叔很识相地不再开口。 过一会儿,婶婶突然喊哥哥:“成蹊,嘉馨结婚的时候你跟圆圆一起去,帮我给她包个大红包,好歹人家是圆圆的好朋友,小时候还总到家里玩。” 我心中突然一喜,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哥哥。 他面色不变,口中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们之间,终于有一个台阶可以下了。 我悄悄地想,再过三四天,我就以给嘉馨买结婚礼物的借口去找他,再过三四天,我再以准备服装的借口拉他去逛街。这样,应该就能冰释前嫌了吧。 嘉馨拉我去试礼服的那一天,我终于还是跟温晨见了面。 就像嘉馨所说的,他真的变了许多。 他穿着简单的米色T恤,身形瘦长,戴一副细框眼镜,面容英俊斯文。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与喜悦。 不过,我也不是曾经那个胆小别扭一见他就想跑的小姑娘了。我想了想,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抬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好久不见,满月。” 我试图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没想到他握得太紧,我一抽之下,竟然没抽出来。我微觉尴尬,只得轻轻咳了一声。 他终于反应过来,放开我的手,招呼我坐下。 嘉馨见状,对我使了个眼色,拉着苏冽借着拍照的理由就溜走了。 温晨恢复了正常,话也多了起来,碍于情面,我不想扫他的兴,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聊着。只要他问,我都一一回答。接着,他开始缓缓地同我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从被排斥到被接受,从格格不入到脱颖而出…… 他的语调其实很平淡,描述也不甚详细。我耐心地听着,渐渐觉得有些唏嘘。独自一人去异国求学,说起来让人羡慕,可内里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忽然想起了罗维,他刚到国外的时候,是不是也经过那些彷徨呢?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受到排斥的时候,心中肯定更加难受吧!我们之间,似乎总是他关心我多一些,而我,竟然很少问询他的生活。 爱我这样一个不温柔不体贴不懂得关心他的人,一定很累吧。然后我想,哥哥是不是也很累呢? “我也尝试过同周围的女生交往,可面对她们,我真的提不起精神。我有一张你的照片,是我从前偷偷拍下来的。我总是对着照片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看还是在睡觉,是在微笑还是在发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 我怔怔出神的时候,温晨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满月,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在想你。现在我终于回来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慌乱地抽回手,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是你们之间有很多障碍,是不是?” 吴嘉馨这个大嘴巴,我心底暗暗骂道,面上却还维持着礼貌:“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好意思,你帮我跟嘉馨说一声,我先走了。我请假的时间过了,现在得回公司。”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公司离这儿不远,你还是留下来陪他们试礼服吧。”我连连摆手,不等他回答,低下头匆匆离去。 我始终认为,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坚定地拒绝他,不能让他产生任何误会。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这天晚上,我在分手之后,第一次打电话给罗维。 我的手机刚进公司的时候换过一次号码,已经没有了国际长途的业务,于是只好拿房间里的电话打。 他没有换号码。电话接通之前我想,如果是杨佳接的,我就马上挂了电话。 幸好是罗维接的。 他没有想到是我,接通之后愣了一愣,随即轻松地说道:“嘿嘿,吴嘉馨结婚,你得大出血了吧?” 我一颗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配合着说:“还好还好,咱现在也是有工资的人了。” “我可托裴良宇包了个大红包给她,到时候你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回来。” 我笑:“这个恐怕不行了,那天我是伴娘,忙得很,哪有时间吃饭。” “啊,这我倒忘了,嘉馨的伴娘肯定是你嘛。”他似乎在那边拍了一下脑袋,“怎么样,嘉馨结婚了,你也快了吧?” 原来他知道了。我呆了呆,原本想说现在正和人冷战,前路叵测呢。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我怎么也得等你回来了啊。” 他笑:“那最好,到时候我男扮女装来给你当伴娘,你不嫌弃吧。” …… 我们就这样语调轻松地聊了好一会儿,到最后,我终于肯定,我已经完全释怀了。 挂电话之前,他突然说了一句:“满月,我很想你。” “嗯,我也想你。”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我听见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罗维问。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什么,我先挂了啊,拜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3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挂掉电话,我快速跑到哥哥的房间,他的房门半掩着,我推开来,果然,他房间内的座机摔在地上。 “你偷听我电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哥哥。 他冷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偷听你和旧情人互诉衷肠。你放心,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你们最后两句。” 他总是有本事说出最让我难过的话,这才是最糟糕的。我张嘴就想要解释,他的一句话,打消了我所有解释的念头。 他说:“梁满月,你怎么那么贱?” 是不是越是相爱的人,越容易伤害彼此?上一次,是我在他心上捅了一个洞,而这一次,是他在我心上划了一刀。明明我刚刚意识到,我已经彻底放下了罗维,明明我刚刚发觉,我好像真正爱上了他,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同他妥协,以后再不吵架,可是他的一句话,一个“贱”字,将我们之间的鸿沟无限延伸成海洋。 我开始怀疑,在他心目中,我们是不是一直处于一种不平等的状态,就算他爱我,可我的身份、我尴尬的寄人篱下的处境,也让我在他心中低了一等。 怀疑渐渐演变成毒药,渗入我的五脏六腑。 之后的几天,我都处在一个精神恍惚的状态。 做事做不进去,听别人讲话只听了半句,午饭竟然给自己点了两个汤,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同我关系最好的小王问:“满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拍了拍脑袋:“贫血。” 从前我看电视,总是会为纠缠于误会之中的主角心急,恨不能跳进电视,替他们解释清楚。是的,我很讨厌误会。我不想因为误会而同他渐行渐远,所以尽管我心中还有这样那样的纠结与迷茫,我还是下定决心主动同哥哥解释清楚。 我从来不肯相信命运,因为我总是坚信,人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可是这一刻,我想到了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开始向命运低头,是否也是长大的一种标志?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哥哥了,如果不是爱的话,我又怎么会这样在意,这样害怕失去? 一下班我就冲出公司,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我要回家,我要同哥哥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开诚布公地把心结都讲出来,偏偏要这么折磨彼此? 刚一进家门我就呆住了。 哥哥还没回家,温晨来了。 我看着沙发上相谈甚欢的叔叔婶婶和温晨,一时间手脚冰冷。 婶婶转头笑着对我说:“怎么才回来?小温要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我都没准备一下。” 我看着温晨斯文有礼的笑容,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到我家来?” “我没说过吗?”他还是笑,“你肯定是忘了。” 婶婶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这孩子,整天心不在焉的,快上去换件衣服。” 我在上面磨蹭了很久,心中不住地祈祷哥哥今天不回家。要不然,我真的倒霉到家了。 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婶婶在给哥哥打电话:“怎么还没回来,圆圆的朋友今天来家里做客,你尽量赶回来吃饭,听到没?” 然后我就石化了。 接着我飞快地跑回房间,打通嘉馨的电话:“吴嘉馨,到底怎么一回事,温晨来我家了!” 电话那边有讨论的声音,嘉馨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他去你家?我都已经告诉他你们不可能了。” “你别跟我说我叔叔家地址不是你告诉他的。” “我冤枉啊。”嘉馨抬高了声音,“他自告奋勇跟我说我结婚那天他过来接你,我就顺便告诉他了,我怎么知道他就不请自去了啊!” 我哭笑不得:“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去吧,等我把他送走了再找你算账。” 于是我只好下楼勉强着应付温晨,不断暗示他最好别吃饭现在就快点回去。 哥哥进门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背都要驼到了地上。 温晨还不知死活地站起来同他打招呼,我只觉得此刻他真是再讨厌不过了。 哥哥若无其事地同他打了招呼,还告诉婶婶:“我们认识。” 可是我分明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扫过我脊背时的凌厉。 我想他是真的生气了。 略带威严的叔叔、眉开眼笑的婶婶、斯文得体的温晨、面色如常的哥哥和坐立不安的我,组成了这个异的饭桌。 我想只有我感受到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氛。叔叔婶婶察觉不到,他们大概只觉得我今天有些不在状态,温晨察觉不到,他正忙着讨叔叔婶婶欢心,而哥哥,他大概已经气疯了。因为我看见他神色自如地夹了一筷子西芹,再神色自如地吞掉。可是,他最讨厌吃芹菜了。 晚饭结束后,在我使了无数个眼色之后,温晨终于提出要离开了。 婶婶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让圆圆送你出去吧,你们在外面多转会儿。以后常来玩啊。” 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哥哥突然站起来:“我也有事要出去,顺路。” 我们刚刚走出去没几步,哥哥就一拳打到了温晨脸上。 “你干什么?”温晨捂着脸问,话音刚落,又是一拳。 那一瞬间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打坏了温晨就不能给嘉馨当伴郎了。 然后我就冲上去拉住了哥哥:“你住手,你住手,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打他干什么?” 他被我拉住,不敢使劲,于是怒瞪我:“梁满月,你竟然帮他?” 说话间,温晨已经还了他一拳。我心中一跳,却还是不肯放手,哥哥终于狠下心来甩开我,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我心惊肉跳,欲哭无泪。 最后还是惊动了叔叔和婶婶,两人被眼前的混乱场面弄得大惊失色,叔叔马上喝道:“住手!” 婶婶已经冲上去拉住了哥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哥哥的一个眼角已经肿了起来,冷冷地看了温晨一眼:“他欠打。” “这是圆圆的朋友,你打他干什么?” 哥哥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他不是圆圆的朋友,圆圆也不会跟他交往,因为她跟我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我们明明还处在最糟糕的状态之下,他竟然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温晨第一个抓住我的手,颤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慌乱得几乎要跌倒,呆呆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可你们这是乱伦!” “乱你妈个头。”哥哥冲上去又要开打。 我尖叫了起来。 因为我看见婶婶晕了过去。 婶婶醒过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圆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泪水潸然而下。 怎么办,我伤害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所谓的让大人们接受的方法,所谓的两全其美的方法,原来都是我一相情愿的幻想,现实总是来得这样迅雷不及掩耳,所有的幻想在一瞬间呼啦啦地分崩离析,倒塌成一片废墟。 我唯一的愿望是,我能被那片废墟掩埋住,从此再无风雨再无晴。 姥姥和姥爷来了,爸爸来了,继母来了,连妈妈也来了。本来不会再有交集的三个人,因为我,再次相遇。 说来多讽刺,原来我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在医院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可是一回到家里,迎接我们的就是三堂会审。 婶婶虚弱地靠在姥姥身上,叔叔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我同哥哥被分开来,一左一右地坐着,大人们轮番对我们发问。 到底怎么一回事,事情是不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做过什么…… 哥哥沉默不语,我只是流泪。 爸爸怒道:“你叫我的脸要往哪儿搁!” 妈妈带着哭腔说:“圆圆你说话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跟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继母则在一旁冷言冷语:“我早就看出你们不对劲了哦,就是说咯,哪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妹妹感情这么好的,两个小孩说不定老早就搞到一起去了。” 这一幕,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是我的噩梦。每次午夜被惊醒的时候,我都还想要流泪。 可那个时候,我脑中只不断浮现着一句话:圆圆,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我最好、最爱我的人,就是婶婶,可是我欺骗了她。 我想,我怎么还支撑得住,我为什么不干脆晕过去,逃离这个混乱的局面,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我猛地站了起来,慌乱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长辈们,终于发挥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潜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落荒而逃。 真正成熟的人,是不会逃避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我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能够应对很多从前所不能够的事情,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留哥哥一个人面对尴尬的局面,我知道,是我不负责任,是我胆小如鼠,是我对不起他。 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又怎能奢求他继续爱我。 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我都不能去投靠。嘉馨的婚礼在即,我不愿给她添麻烦,而裴良宇,如果我去找他,无疑会将我和哥哥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推入谷底。 最后,我找到了谭燕秋。 她并没有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将我领回了家,给我找来洗漱用具,为我铺好床铺,让我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可是,我的心被内疚与担忧占据,让我怎么睡得着。 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突然间离我远去,缥缈得看不清踪影。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在找我。哥哥找我,叔叔婶婶找我,嘉馨找我,或许连公司也在找我。可是关键时刻我还是做不了勇敢豁达的女生,只能如鸵鸟般躲在谭燕秋小小的公寓,关掉手机,不上也不看电视,用与世隔绝来折磨自己。谭燕秋在家的时候,我们就无关痛痒地闲聊,她不在家,我就一个人蜷在沙发里对着沉默的天花板。 谭燕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提议:“满月,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然后去超市买点吃的。” 我不想让她担心,点点头,去换了衣服。 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叔叔婶婶,而他们身后,是爸爸妈妈还有继母。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我还在想,如果那天先找到我的是哥哥,那么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中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仅仅是挨骂,就算是挨打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下一秒,婶婶一把抱住了我。 “圆圆,你真让我急死了。” 我在婶婶的怀抱中泪流满面。 没有责骂,没有挨打,甚至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没有,只单单一句,你真让我急死了。 婶婶的怀抱有种好闻的佛手柑的香气,这是熟悉的母亲的香味,陪伴我成长,给我关怀,给我呵护。 我在她怀中剧烈地抽泣,她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脊背:“乖,圆圆不哭了,乖。” 仿佛就算我已长大成人,我永远是她怀中需要安慰的小女孩。 如果我还是个小孩,我还可以耍赖,还可以任性地说,我要。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何况,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不曾任性。 那一瞬间,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终于回到了家中。 经过我的一场离家出走,大人们好像都沉淀了不少,屋内再没有激烈的追问,反倒是一片沉默。 见没有人开口,继母终于忍不住开始数落我:“圆圆,按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不懂事呢,小小年纪,主意就这么大,我跟你爸爸当初把你送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你叔叔婶婶惹麻烦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鹏鹏过来,至少我们鹏鹏听话,知道讨大人欢心……我看这样,明天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我可以忍受许多事情,比如抛弃,比如责怪,可是在这一刻,我忍受不了她的攻击。我不懂,她已经抢了我的爸爸、我的家庭,在这样一个时刻,她为什么还要来落井下石。 我连生气都不想,只觉得可笑。 哥哥在下一刻冲进家门。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几乎就要站起来,冲进他怀中,可是,身体晃动了两下,我终于还是没有动,只是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他穿黑色风衣,衬得身材更加挺拔修长,面容有些憔悴,可依旧明朗清俊。只让我觉得,这世界上再没人比他好看。 他的双目从我身上移开,转到叔叔身上:“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也有话要说。” 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身上,我垂下眼帘,再不看哥哥的双眼:“其实我跟哥哥根本没什么,上次他那么说,只是为了帮我,帮我让温晨死心……” 这其实是一个再拙劣无比的谎言,可是我知道,长辈们更愿意选择相信。 我能感受到,哥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可是我不敢抬头,只有紧紧地握住拳头,继续编造谎言。指甲刺进手心,疼痛传来,却让我有种扭曲的快意。 半晌,叔叔迟疑地问道:“成蹊,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哥哥哑着嗓子说。 我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我咬紧了下唇,看了看婶婶再看他,几近哀求。 对不起,在亲情和爱情之间,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 婶婶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的是让我可以放弃一切的角色。所以,我只好放弃你。 我短暂的人生中,总是在被人抛弃,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罗维。人生中第一次放弃一个人,就放弃了我全部的爱情。 然后他就笑了,那种微带酸楚的笑容,让我几乎要跟着流下泪来。 然后他说:“不关她的事,是我喜欢她,我一直在逼她,她不敢反抗。” 姥爷一脚就朝他踢了过去:“你个小王八蛋。” 屋内一片混乱。 从前我见别人说自己的心在滴血,只觉得是夸张的形容词,可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指尖仿佛都被逼出鲜血。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笑意中带着一丝决然,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要再打了,可是偏偏,我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在婶婶的尖叫之中,哥哥昏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两天他除了四处找我,还在做着出国的准备。 他说:“满月,我本来想带你去英国的。”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因为去不成英国而耿耿于怀的小女孩的时候,有个少年曾经对我说,大不了他以后带我去。 连我自己几乎都忘了的承诺,原来他还记得。 原来他还记得。 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可是,梁满月,你不配。” 我站在病床前,死死地咬住下唇,拼命地忍住眼泪,用力地点头:“对,我不配。”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伸出手,掰开我的下唇,再轻柔不过地摸了摸,然后,几近叹息地说:“你走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24章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C城。反正,他叫我走,我就真的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告别,没有泪水。 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如果我不曾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世上,爸爸妈妈在离婚的时候应该会轻松许多,现在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世上,叔叔婶婶便不用负担起我这个大麻烦,他们不必为我操心不必为我伤心,他们会轻松许多幸福许多。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世上,哥哥会顺利地拥有自己幸福的人生,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家庭相当的女人,生一个或者几个小孩,一家人其乐融融…… 从前是我太盲目,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多余的存在,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是我不好,我不够勇敢,我不够坚持,我真正伤害了哥哥,所以,我必须离开。 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做成嘉馨的伴娘。 陌生的城市,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叔叔婶婶并没有反对我的离开,或许他们也觉得,我同哥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应该再见面。 开始的时候,我过得很艰难。我所有的信用卡都留在了家里,存款留给了妈妈,自己身上,只带了少量的现金。 幸好之前公司的总监,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 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我开始结识一些新朋友。人是群居生物,而且这个城市无论男女,都友善热情,乐观爽朗。大家时常在一起吃吃饭,唱唱歌,我还学会了打麻将。 我没有必要让自己过得惨兮兮的,是不是? 我总是克制不住地思念他,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渐渐地,想起他的时候我也能忍住流泪的冲动了。 人的一生那么漫长,生命中有人来过又走,是件很正常的事。只不过,有的人离开得毫无痕迹,有的人,好像离开了,却仿佛一直在那里。 爱情难忘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尾随而来的痛苦。可是,那时的甜蜜,那时的快乐,那时的美好,一生能够经历一次,也已经足够。所以就算痛苦,我也能微笑着承受。 在这座舒适而又节奏缓慢的城市生活得久了,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跟从前的朋友联络,听说我竟然跑到了C城,裴良宇马上就要赶过来,被我谢绝了。我生活平静,不想被打扰。 有时我会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繁华热闹的城市,混迹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之间,让我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曾经有一个人,也给过我许多安全感,在老家的机场,在遥远的北京,在学校的舞台…… 很多时候,我都有些想不起我们曾经恋爱的那段时光,只觉得那好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个梦,明明深入骨髓,却又仿佛从未发生。 我越来越多地回忆我们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不想还不要紧,越想却越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我短暂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同他交织在一起的。只要我回头,他都会在那里。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很欣慰。 我们的人生有这么多的时光交织在一起,或许他不会再爱我,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可是他在回忆的无数角落都能看到我,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如同我一样。 我在这里还碰见了一个老同学。 奥运会开幕的那一天,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直播开幕式,我同很多人一起,驻足在广场中,抬头仰望,周围喜悦的气氛堪比节日。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顿。 僵硬地转过身来,呼吸却在看见那人面容的那一瞬间恢复正常。原来不是他。 眼前的男人,坚毅的面容露出一丝喜悦:“梁满月,果然是你。” 他脑后的明月,仿佛是计算好了以后从中间一刀切掉了一样,完美的半圆,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让我一刹那间有些晃神。 然后我收起失望的眼神,嘴角扬起笑容:“是你啊,杨云开。” 在陌生的城市遇上老同学,其实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杨云开比从前成熟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严肃,却不再像读时那样沉默。我想罗维知道了,肯定要大呼迹。 他也是刚刚被调到这里来的,我们交换了电话,一来二去,竟然熟悉了起来,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同事朋友都说他对我有意思,可是三年里,他什么都没说过。 开始我觉得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曾透露,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孩子。 他们最后当然是没在一起,否则他也不会跟我混在一起了。 而我,我想我很难再爱上一个人了。 我并不是想为一段绝望的爱情孤独终老,只是,我真的没有重新爱的力气了。 只不过,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带着傻气的小姑娘了,人一踏入社会,就会飞速地成长,人一到了年龄,自身的周围的压力,会让你不得不开始考虑终身大事。 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我并没有想过要孤独终老。如果人一定要有一个伴才能走到白发苍苍,如果那个人是杨云开,我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我偶尔会下厨做菜请杨云开来吃,他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常让我想起某人。 后来他干脆说,你把房子退了,住我这里来,周末给我做个饭,水电费咱们平摊,怎么样?他的房子是公司分给高管住的,很是宽敞。 我想了想觉得还算公平,于是欣然同意。 后来发现其实还是不公平的,因为在超市买菜的时候,他总是会抢着付账,连带着我那一大堆零食。 后来我自觉地不买零食了,他却已经记住我爱吃的东西,就算我不拿,他也会一一找出,付款,拿回家,放在冰箱里。 于是我只好努力钻研菜谱,用更好的食物来回报他。 那一天我们逛超市的时候,我突然听见陈奕迅用低沉而悲伤的腔调唱道: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我突然停住脚步,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了?”他问。 “哦,没什么。”我揉了揉鼻尖,“这歌挺好听的。” 其实我想说,这是什么烂歌啊,唱得这么悲,让人听着就想哭。 没想到过了几天,杨云开回来的时候竟然送我一张CD,陈奕迅的《认了吧》。我有些怪:“这是好久以前的专辑了吧?给我干什么?” 他微微有些尴尬,然后我将CD翻过来,突然发现里面原来就有那首歌。 《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喜欢听。”他说,“路过音像店,就买了一张。” 我笑笑:“谢谢啦。” “不用跟我说谢谢。”他摸摸我的头。 我突然飞快地眨起眼睛,想让快要流下的眼泪退回去。因为,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会不会像从前一样,一家人坐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会的,我想会的。 只是,那会是多久以后的事?三年、五年、十年……等到那个时候,我们都拥有各自的家庭,那么,见到他时,我会不会哭? 等到再见时,等到再见时,我们身边,应该都会陪伴着另外一个人吧。 或许只有到我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才能坦然坐在一起,平静地回忆过往,回忆我们曾经交织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然后释怀。 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画面,让我的心突然跟着抽痛起来。我不是在心痛年华的逝去,我只是有些难过,难过自己不能陪伴他走过人生重要的旅程,不能再看他发脾气,不能再同他顶嘴,不能再注视阳光下他熠熠发光的面容……不能同他一起到地老天荒。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吧。 我在心中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杨云开:“吃饭吧。” 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女强人,可几年下来,因为心无旁骛,竟也升到了小主管。责任大了能力却还是一般,真让我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在家抱怨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太累了的话干脆不要做了。” 我白他一眼:“说得简单,不做了我吃什么啊。” 然后他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养你啊。” 我突然愣住。 半晌,我问他:“杨云开你看过《喜剧之王》没有?” 他老实地回答:“没有。” 我想也没有,对他来说,数字恐怕要比周星驰的电影有趣得多。 于是我有些愤愤,没看竟然也能说出台词,想跟星爷抢饭碗啊。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有一天,杨云开突然跟我说:“梁满月,你怎么不问问我究竟喜欢谁喜欢了很多年?” 我愣,心想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吧,于我而言,杨云开的过去并不重要,或者,可能连杨云开本人,都不重要吧。只是我的未来,就是杨云开了。 看我半天没说话,杨云开叹了口气:“梁满月,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从孩童长成少女,从少女长成女人,美好的年华经历过一段不算成功的初恋,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欢笑有过泪水,感受过幸福也感受过悲伤,然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波澜不惊的女人。在该笑的时候微笑,在该沉默的时候收声,珍惜生活,珍惜眼前人。 成长的悲哀或许就在于,人们再没有机会去表现纯真和幼稚。但至少,我们还拥有回忆。 我的故事,当然还没有结束,可是,也已经告一段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后记 最快更新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最新章节! 一个人没有想法不好,一个人有太多想法也不好。 太多太多的想法时常充斥着我的大脑,它们不断叫嚣着要冲上来,顾此则失彼,这种时候,只有写字能让我平静。 大概就是那一个三月,武汉的天气离地没有回暖,窗外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我穿着棉拖,裹着小被子,室友哼哼和美玉在我后面来回走动,我开始写一个我认为恶俗却让我满足的故事。 我没有想过这个故事会朝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每一个人都在我脑中化为立体,我开始因为他们的悲伤而流泪,因为他们的喜悦而微笑,我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站在我的思想中,有血有肉,会讲话会行动,仿佛他们就生活在一个与我们相邻的世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我终于踏入这种妙的感官世界。 我以为我不会坚持,可我最终还是完成了它。所以我由衷感激最初晋江上那些支持我的读者,尽管只是很少很少一部分人,可他们认真读我的文章,真诚地给出建议,不断鼓励我继续,让我心生勇气,执着前行。还有我的好友茜茜和甜甜,她们用自己的方法支持我、陪伴我,直到完成这本。 我从来没有想过写字也可以让人成长,它让我感受责任,感受压力,感受喜悦。尽管我还是那么懒惰,可我知道,总是有了些不一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麦兜的老祖宗麦子仲肥做出来的那个钟,尽管它很久很久才会报时一次,可至少,它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地是在转动,从来不曾停止。 我晋江的编辑殊沐为我寻找机会,最最亲爱的邵年,她鼓励我帮助我教会我许多东西,不过我想,很多时候她都会在电脑前感叹,这小孩怎么这么懒这么麻烦啊……希望下一次,我能让她轻松一些。 我是我爸爸妈妈的骄傲,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性格如何,无论我会不会写,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是他们的骄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