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人生[综]》 第1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 鸡翅木小圆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六菜一汤,切得细细的文思豆腐、油焖春笋、蜜汁火腿、晶莹剔透颗颗饱满的龙井虾仁、栗子冬菇、桂花糖藕、旁边放着一大海碗的西湖牛肉羹。 木莲已经不动声色地看了贾敏好几眼,一桌子的菜被吃了七七八八。在此之前,已经用过了一块芙蓉糕、核桃酥和牛乳玫瑰卷子。她每夹一块菜,便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并不是风卷云残地狼吞虎咽一通,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就好像在做一件悠闲惬意的事,一如她平时习字作画。 前些日子,自家姑娘大病过一场。说是大病,其实也就是染了一般风寒,主要是身子骨太弱,又虚不受补,直至高热不退,鬼门关上走了一圈,连告老还乡的御医都给请来了,好容易才捡回了条小命。 姑娘的身子骨弱,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旁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说什么都爱吃,但至少都养得白白嫩嫩、珠圆玉润的。等到了十二三岁豆蔻年华,才会稍稍控制些进食,身量也抽条长高,显露出尖下巴壳儿、舒展开眉眼轮廓来。可自家的姑娘打小便钟爱诗词书画,羡慕魏晋人物的做派,以瘦为美,不但衣着偏好素净、就连吃食也一律尊崇清淡细致,说什么食物的气味闻多了吃多了,就会沾染上人间烟火气。 要不怎么说叫弱不禁风呢?去年,也不知是那天风大还是姑娘本身就营养不良,好端端地站在池边看鱼,噗通一下就栽水里去了。待捞上来,虽无性命之虞,却也落下了病根,风稍微大一大地一吹,就咳嗽发热。就为这个,太太还赖上了自己的长子,只因姑娘落水的时候,大爷就站在旁边,没能及时地一把捞住小妹。 从此大爷在太太的心中,形象更加一落千丈,简直坐实了笨蛋二字。 前些日子,姑娘挨了老太太一番敲打。小姑娘家面皮儿薄,再加上平日里深受老爷夫人宠爱,心气未免高些。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便独自一人甩开丫头去了长廊对月吹风流泪。本就身子弱,之前落水又留了病根,晚风大又冷,发了个烧,就了不得了。 一想到这个事,木莲就在心中倒吸了口凉气。四姑娘是老爷夫人的眼珠子,若是此番真的一病不起,自己和菖蒲等几个贴身丫头那晚没有跟着姑娘,叫姑娘受了风寒,恐怕到时候免不得要挨一顿板子再被卖出去。 幸而如今醒了过来。太太见她们几个在病床前侍疾尽心,哭得比贾家人都真切,平时也都是忠心耿耿地跟着姑娘伺候,便也没有再提要发落她们的话。 尽管如此,木莲还是愈发小心翼翼地伺候起姑娘来。不知怎的,总觉得姑娘自从醒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些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倒不是容貌仪态有所变化,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气息,就好像是……仙女到了凡间一般,多了一分人间烟火味儿。 可不是人间烟火味么?姑娘醒来这几日,尽让上吃的了。吃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要吃的。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原本羸弱的面庞都显得红润起来。 这样的姑娘,木莲她们自然是更乐意见到的。不为别的,就姑娘原先那个身子骨,一年到头不病上个几回都不寻常。若再来几次前几天那样架势,自己倒先要被吓死了。 老人家们都说,人生一场大病之后,都会多少变些性情。听说是因为去了鬼门关走了一遭,看到了凄凉情形,醒来便倍加珍惜活着的日子。是以残暴的人会变平和、寡言的人会变多言、夫妻不和睦的还有醒来后变和睦的。 这些话,木莲自然是不全然信的。不过只要姑娘好好的,自己也就乐得见到。 她当然不知道,自家姑娘的身子里,的的确确换了个魂儿。 这魂儿原本的名字叫吴悠,生存在另一个异时空里。在本该恋爱、结婚、享受美好生活的年华里,过劳猝死。 兴许是老天看她可怜,残存的意识没有立即消失,而是游荡在了错乱的时空里。也不知是频率的相同,还是能量的交换,她得以进入某段时空中将死之人的身体,重新替代她们活着。不管怎么样,已经死过一回的吴悠,格外珍惜能重新来活的人生。既然能重来,那就立志做一枚咸鸭蛋:富得流油、闲到不行,坚决不再过劳死! 她投的身子是位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姓贾,单名一个敏字。祖父荣国公贾源,先前跟着□□打天下,开国时立下赫赫军功,得了世袭的爵位。和先帝的关系,那叫一个老铁。贾敏的父亲是荣国公嫡长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做过当今圣上的伴读,后又做了带刀侍卫。长到十几岁时,全家迁去了金陵,得了江南织造的肥差。 自此阖府便在金陵扎下根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不出几年的功夫,便成了金陵的大族。这位贾四姑娘母亲便是金陵世家史侯的小姐。 有这样的父母亲,自己又在家中排行老幺,生得容貌清丽、秀雅聪慧。这样的日子,吴悠前生羡慕都羡慕不来。 拿到剧本,吴悠逐渐琢磨出了味儿:这是名著《红楼梦》中的情节。说是其中情节,其实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红楼梦》前传吧。那书中的主角贾宝玉、林黛玉正是自己的侄儿、女儿。自己生活的前半段,作者是一笔带过,几乎没什么着墨的。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将来嫁了个夫君叫林海。也不知是身子不好还是怎么的,本就子女不多,老大岁数得个儿子养到三岁还夭折了。到头来就林黛玉一个女儿活下来还没活多长寿。自己去得早,夫君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留下女儿一人孤苦伶仃,寄居外祖家。一方面遗传了“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情,一方面没个人依傍、做主,能不叭叭掉眼泪么?贾敏若是知道,一定心疼极了。 吴悠叹了口气,如果是她,有这么好的顶级配置,绝不舍得浪费一点。得先把自己喂瓷实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活得久,才能享乐得久。到时候,她就揣着沉甸甸的嫁妆,拉着探花郎夫君,搂着闺女,过悠闲舒心的日子去。 木莲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吃好了?”以前她也常会问这句话,只因先前四姑娘对吃食十分挑剔,不精致、不清淡的几乎不用,有的菜用了之后也会很不满意,免不得要对着菜冷嘲热讽一通。她也只能揣摩着姑娘的意思,吩咐小厨房往后这道菜不要再上了。最近这几日,她问这句话也问得多,因为有一次,她见姑娘停下了筷子,饭也用了不少,便要吩咐小丫头子把饭撤下去,哪知姑娘却急了,说她还没吃饱呢,现在是歇会儿,歇会儿再吃。 主子便是奴才的天,哪管人家性情怎么变?要她说,还觉得病好之后的姑娘,比原先好伺候多了呢。 贾敏用帕子擦了擦嘴,笑道:“ 不错,撤下去吧。”一旁忙有小丫鬟端了漱口的茶来,又有一个丫鬟捧了痰盂,另外几人则端了碗碟出去。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混乱,也没有人七嘴八舌说话,一个个都屏息凝神的。贾敏粗略看了看,除去一些实在记不得脸的,这屋里光常露脸伺候她的丫鬟,就有八个。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还有两个一团稚气的小丫头打打下手,院子里一些粗使的就更多了。 她不禁感慨,旧时的地主阶级小姐生活真是奢侈啊,而且还是大地主阶级。 撤去了饭食后,按照以往习惯,木莲以为姑娘要去桌案作画习字了。哪知她却是懒洋洋地让拆了头发,往躺椅上小憩一会儿。 贾敏本想将躺椅搬到庑廊底下晒太阳,木莲和菖蒲等几个丫鬟却拼了命地阻拦着,理由是外头风大。 贾敏抬眼看了看窗外,暖阳映照在院子里几株兰花上,在白墙投下窈窕的影子,兰叶纹丝不动,可见连个风丝都没有。哪里来的风大?贾敏见那几个丫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她执意要出去,木莲只得使了个眼色,当下几个丫头便开始翻箱倒柜,拿大厚披风、大裘毯子来。她登时哭笑不得,这是拿她当肺痨病人防范哪! 兴许这原主的身子骨的确太弱,连风都见不得。又或是前些日子因为风寒差点没了小命的事,着实叫那几个丫头害怕了。也不难理解。 于是贾敏倒也没有多为难,索性听从了木莲的建议,老老实实在屋里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木莲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躺下,便有小丫头给她轻轻捶腿,另有一个在这头给她轻轻地揉起了头上的穴位,手法轻柔娴熟。木莲点了安神的香,不一会儿贾敏便舒舒服服地入了梦乡。 醒来,窗外日已迟迟,听木莲说,在她熟睡时,娘亲史氏来看过她一回。见她熟睡,不忍打扰,先是心疼地抹了抹泪,接着便带着心满意足又放心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吴悠望着榻边烟香冉冉的银香炉,怔怔地出神。自己的父亲去得早,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母亲还在时,她生病,母亲也是这般无微不至地关怀。没想到自己也走得这样早,还那般狼狈。若叫那个世界的父亲母亲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是过劳猝死的,该有多伤心? 这具身子的主人,也是早早走在了娘亲的前头,那时候的史氏也是很伤心的吧。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自己替贾敏活了一回,定当好好珍惜身子,不负韶华、不负亲人。 想到这里,“贾敏”淡淡地对木莲道:“把那香灭了吧,往后我睡觉时,不必再点着了。”这屋子本就因为怕进风,而里里外外都关严实了,跟个暖房一般。再点个安神香,空气一点都不流通,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 木莲却是有些诧异。自家姑娘心思细,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有点了安神香,才容易入睡。怎么现下反倒不要点香了?不过既然姑娘吩咐了,她也就没有多问,只照做便是。 贾敏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素淡了,衣着对人的心情也是有影响的。她想起前日自己还刚从病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屋里来过三个小姑娘,好像是自己什么庶姐。一个个莺黄绯红的,很是娇艳,珠圆玉润的脸庞瞧着挺喜庆。 她好奇地翻开了四姑娘的衣橱,顿时哭笑不得,衣裳倒是很多,摸上去料子也很好,可在她眼里,这么多件衣裳都约等于一两件,因为都是一个色系。看来这贾四姑娘,的确爱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2) 木莲见她盯着那一衣橱的褙子、裙子良久,以为她是不满衣衫又哪里弄脏了。自家姑娘是有洁癖的,对衣裳也追求纤尘不染。 于是赶忙对姑娘道:“新一季的衣裳太太已经吩咐裁缝去做了,姑娘若是嫌这几件不好,明儿我就让菖蒲打发人出去买。” 贾敏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滑过这一件件绣工精美的衣衫,最后停留在一件藕荷色弹墨暗花芙蓉纹窄袖褂子上,笑道:“换这件吧。” 木莲微微惊诧,这件藕荷色的窄袖,是去岁年节下老太太赏给各个姑娘的料子。老太太年纪大了,爱热闹,就喜欢各个孙女打扮得差不多,跟年画娃娃似的,看了心里别提多熨帖。可四姑娘偏偏嫌这颜色太俗了,穿得跟个果子似的。用布匹做了衣裳只穿了一回,便收在了橱子里再也没碰过。 倒是庶出的大姑娘,穿着老太太赏的那几匹料子做的衣裳,什么杏黄、海棠红、湖蓝、石青,在老太太面前晃了几日,叫老太太好一通夸赞,说是娴姐儿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明艳,在族里几个小辈中最是俏丽。 对于这点,四姑娘嗤之以鼻,穿得像盘打翻了的作画染料,也就是她才上赶着拍祖母的马屁。 大姑娘同四姑娘同父异母,姨娘孟氏是在金陵时,当地的上峰官员送给老爷的“见面礼”。既不是秦淮歌女,也不是官宦丫鬟,说起来还同那上峰的夫人沾亲带故,是正经的良家子。老爷推脱不掉,与史氏成婚后伉俪情深,身边又没一个妾氏,平白地被同僚嘲笑是“家有河东狮”。久而久之,在金陵的世家圈子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说史氏善妒的。 两口子吃了哑巴亏,只得收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初初孟氏也算本分,从不同史氏争宠,低眉顺眼的也不作妖。直到生下庶长女,才渐渐显露出面目来。 史氏一连生了两个哥儿,贾娴作为贾代善的第一个女儿,虽说是庶出的,那也是受到了不一样的重视。 孟氏与史氏不对付,贾敏与贾娴也不对付。偏偏贾娴最会嘴甜卖乖,又会用小恩小惠拉拢府中下人,反倒将贾敏这个嫡亲孙女生生压下去一头。 史氏也觉自家的女儿这个年纪穿得太素了,莫要说老人家会忌讳,便是敏儿自己,也该打扮着些。再过几年,免不得要在京中贵女圈里走动,相看说亲人家。老是这么着,儿郎家做婆婆的也会不愿结亲啊! 可就是因为大姑娘爱俏爱艳,四姑娘便更不愿意跟她“争”了。是以这几年,京中也都知晓荣国府贾家有两朵出众的姐妹花,一朵儿如海棠,娇艳;一朵儿如幽兰,清雅。 木莲见姑娘单单挑出了这件,以为她是要再配条素雅的裙子,于是便从中拣出了一条霜白色的。 贾敏蹙了蹙眉,“藕荷色的配这个不好看。”她自己择了条雪青色十六幅裙,裙角绣着莲花图案,又在外罩了件月白长背心。木莲不禁眼前一亮,原本有些老气的雪青色,竟然意外地压住了偏粉的藕荷色。她竟不知道自家姑娘,这么会配衣裳。 对于原本的发式,贾敏也是不满意的。 正好小憩前拆了头发,这会子她便命木莲重新梳一个和上午不一样的发式来。木莲手巧,很快便梳了一个双环垂挂鬟来,头顶一边一个簪了两朵青玉海棠珠花,衬得小脸玉雪可爱。 连木莲、菖蒲等人都惊呆了,许久不见姑娘做这般打扮,都不知原来姑娘的眉眼也生得这般明艳。 菖蒲还没来得及夸赞,只见一群丫鬟媳妇子簇拥着一位明丽妇人从门口走进了院子。 史氏一进门,便正瞧见梳洗打扮好的贾敏,不由惊出了声:“我的敏敏儿,你今日怎做如此装扮?为娘差点都认不出了。”说着,史氏这才仔仔细细将眼面前的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原先小女儿偏好素净打扮,自己还看不出,今儿穿这么一身,她才发觉,敏儿的五官同自己是越来越相像了,那通身的嫡女气派也像! 这几日敏儿大病初愈,听木莲说,又是爱吃又是嗜睡的,史氏生怕女儿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魇着了。如今这么一瞧,那眉眼、那嘴唇,活脱脱就是一个当年的自己,不是她生的亲闺女又是谁? 许是大病了一次,终于开窍了。 说着,史氏便笑盈盈地将女儿搂进怀里,“我早就说嘛,我们史家生出来的嫡女,还能比不过那个庶出的!你这就该也去老太太眼面前晃几圈去,叫她知道,什么才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贾敏顿时哭笑不得,怪不得史湘云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原来老史家都是这个风格啊,风风火火、乐乐呵呵的。看来每一位老母亲都对自己的子女有着迷之自信。 “娘,我也醒了有些时日了。今儿也歇息了大半日,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合该去趟祖母那里,给老人家请个安。” 史氏对女儿宠爱得紧,只要是女儿提出的要求,从来都是一口答应。“我敏敏儿真是孝顺又懂事。你不必怕,娘叫上你二哥,咱们娘仨儿一块儿去。你才大病初愈,你祖母祖母这会儿不会为难你。” 贾敏又是一阵啼笑皆非,这哪里是去见祖母,分明是去见大老虎啊! 其实也不怪史氏会这么做。以前每每让她去见祖母房氏,的的确确如见大老虎一般。老太太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要么就是朴实无华的,和贾敏这个嫡亲孙女反而交不上心。一是嫌史氏夫妇把这小丫头娇宠过了;二是觉得小孙女身子弱,性情过于淡泊,老人家嘛,谁不喜欢身边围绕个小家雀似的子孙? 久而久之,贾敏就更不愿意去见祖母了,能躲就躲。便是去,也让母亲陪着。 “娘,从前是女儿太不懂事。现下想想,自己的祖母有何可惧的?爹爹是祖母唯一的嫡亲儿子,我又是爹爹唯一的嫡亲女儿,祖母对我好就是对爹爹好,焉有不疼我的道理?是以祖母只不过是对敏儿严厉了些,其实心里是最疼敏儿的。” 史氏摸了摸女儿的头,欣慰地笑道:“敏敏儿能明白就好。”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对老太太有偏见?那老太太的确不大喜欢她的敏敏儿啊!对敏敏的亲近,还不及对那个庶出的娴丫头半分。自己也是气不过的。不过既然敏儿这么说了,又怎好告诉她实情? “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好孩子。只是这会子你祖母在见客,金陵老家那边来人了,是你祖母娘家那一支的亲戚,还带来个女孩儿,论辈分当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说是见见老太太,这年月打秋风的也不少,谁不知道呢?八成以后是要留在咱们家长住了。”史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难掩一丝轻蔑。 房老太□□籍徽州,最早是经商的,兵荒马乱的年月也顺着时运发过一笔财。后便迁到了金陵,买了田地置了宅,开始改为耕读传家。房氏命好,嫁了当初行伍出身的老太爷,还挣了个诰命在身。不过始终与金陵史家、城东王家之类的世家大族不同,贾家到这一代虽是靠老荣国公从龙有功,壮大的家族,不过早在老荣国公往前朝属三代,祖上也是做过知府的人家。只不过往下逐渐没落了三代,到了贾源才重又振兴。 而房家拢共也就出了房老太太这么一位出人头地的,还是因为嫁得好。旁的子息大多庸碌,守着田产家宅度日子罢了。 史氏笑笑,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还有你大伯家的敬哥儿,你小时候见过的。要过来同你大哥、二哥一道上族中学堂。” 史氏口中的敬哥儿便是贾敏的堂兄贾敬。宁国府的贾演老太爷生了四个儿子,只嫡长子贾代化这一支迁到了京城宁国府,剩下来的旁支连同庶出都留在金陵老家没过来。 贾家大伯的嫡妻前两年去了,代化也没再续弦。头先有个长子贾敷养到八九岁便没了;这个贾敬是次子,现在也等同于长子了。 贾敏笑道:“娘,那堂哥和老家亲戚他们来了,是来小坐还是小住啊?” 史氏想起了南边来人身后带来的箱笼,以及跟来的丫鬟小厮奶妈子,寻思八成是要小住了。 “可能会小住几日吧。” “那便是了。难不成我要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既然迟早要见,不如今儿就去见了。省得来日落了人话柄,说我明明病好了,还拿乔不见家里人。” 史氏微微惊诧,以前小女儿性情好静,不好见客,最主要是对不投缘的话也不多。有时弄得自家人也挺尴尬的。倒是那个娴丫头,平时就好往人前凑,弄得别人还以为她是嫡女。 没曾想女儿生了场病,醒来后整个人较之以往更通透了不少,以前是通情达理,现在还通人情世故了。史氏看着着实欢喜,心里道:都说孟氏那狐媚子生的娴丫头长得好,那是我姑娘不爱拾掇。如今这么一打扮,还有娴丫头什么事儿? 贾敏病倒的这段日子,整个荣国府里忙成一团,唯有贾娴觉得日子轻松畅快。 她是贾家的长女,奈何前头一个“庶”字,活生生就像签子扎在身上,拔都拔不掉。贾家不似外头有些人家,苛待庶女,嫡出庶出的都是一样养大,史氏也不是恶毒的嫡母,吃穿上不曾苛待,下人自然也不敢看清。 爹和姨娘疼爱,底下庶出的两个幼妹才不惊人、貌不出众,总的来说,贾娴的日子还是过得很悠哉的。除了见到四妹贾敏的时候。 贾敏实在生得太出众了,相貌上集中了爹和母亲的优点,她第一次见着这个幺妹时,贾敏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那粉嘟嘟的小嘴,圆溜溜的眼睛,当时贾娴的眼睛就嫉妒红了。自打贾敏出生后,爹爹就把对她的那份独有的宠爱全分到了四妹身上,谁都看得出来老爷疼四姑娘比两位公子都甚。 听说她病快痊愈了,想到这里,贾娴的眉头就蹙了蹙。一想到这是在老太太房里,周围还有新来的亲戚,贾娴很快平复了下去,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眼神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的房家表姐,嘴角轻嘲地弯了弯。什么表姐,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借着老太太的名义打秋风罢了。 瞧瞧那一身的衣裳,用得还是去岁京中就不时兴的料子,发式也略显土气。不过即便这样,她可不打算跟这位表姐关系弄僵,相反自己还要尽量和她走近一些,这样就可以常见着祖母,让祖母高兴;而贾四那个自命清高的蠢货,一定会眼高于顶,不屑于和房家表姐来往,到时候祖母只会愈发厌恶她。 想到这里,刚刚心中还有些郁闷的贾娴,此刻喝了一口碧螺春后,顿觉口齿留香,内里也清爽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3) “老太太,太太来了,四姑娘也来了。”打起门帘的是房氏身边的二等婢女祺儿,见到太太倒是不惊讶,可看到跟在太太身后的四姑娘时,不由得愣了神。这是敏姑娘吗?平素都是一身淡色,乍一看像是小仙子,看久了天天这样就太寡淡了。今儿这身打扮倒较平时看起来欢快了不少。 果然贾敏随着史氏一进门,屋里原本坐着的人皆眼前一亮。 印象中的世家大族老夫人,不说是珠光宝气,那至少也是低调奢华。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却是衣着相当朴素,靛蓝的褙子,头戴秋香色抹额,并不是圆润慈祥的面庞,容长脸,眼睛不大,看起来不像是特别有福气的老太太,反倒五官显得有些寡淡了。 贾敏知道,这便是她的祖母房氏。 “敏儿给祖母请安。”一身衣衫衬得小脸也粉扑扑的,连带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病也养得差不多了,原本瘦得有些黄的面颊现如今也水嫩嫩圆乎乎的,像极了观音座下莲花童子。房老太太是吃斋念佛之人,见到小孙女这般模样,也不禁生出几分喜爱来。 “呦,这是敏丫头吗?怎么今儿瞧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呢?”房氏素来严肃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一旁的贾娴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这是贾四?她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打扮得这么鲜亮?她平时最爱穿得素,老人家固然不喜欢。祖母不喜欢她,就会喜欢自己,本还以为她大病了一场,不丢条小命也要躺个数日呢,怎么这张小脸反倒比以往更俏丽上几分? 贾娴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贾敏身上的衣裳正是年初老太太赏给各孙女的料子。当时那贾敏做成衣裳后,就春天穿了一次,后来就不穿了。以她爱慕清雅的性子,自然不会喜欢藕荷色这样的衣料。老太太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不悦的。 “祖母,您瞧,四妹妹今儿穿得鲜亮呢。咦,四妹妹,你这身衣裳不是祖母先前赏给我们几个的织金锦吗?我见你之前都没怎么穿过,还道你是不喜欢呢,怎么今儿想起来穿了?”织金锦是贡品,宫里赏下来给四王八公家分了分,拢共荣国府也没得几匹。房氏年纪大了,自己用不着,自然是都给了孙女们。贡品给你,你却看不上眼,岂不是要上天? 赖平家的站在贾敏身旁,直恨得咬牙切齿,自家姑娘虽柔弱了些,性子却是和太太是一样的,心底善良、又是直肠子,不屑于学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绕。每回遇上大姑娘那张四两拨千斤的嘴,总免不得要吃亏。 史氏哪里能容忍那小娘养的在口头上欺负自己的宝贝敏敏儿?嘴角勾了勾,毫不客气地道:“敏儿是荣国公府的嫡女,自然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管了?” 史氏话一出,贾娴的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平素父亲和姨娘都很疼她,再加上贾家并不因庶出嫡出而十分区别对待,吃穿用度一应都是差不多的,从不苛待。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大姑娘”。太太一句“庶出”,直接当着大伯家两兄妹的面,揭开了她的遮羞布。 贾娴忍了忍眼中的泪,她知道,老太太最不喜欢姑娘家娇里娇气、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武将后代。 而刚刚史氏的举动,无疑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落在房氏眼里,又是实打实的护女心切。儿媳这个人哪儿都好,世家女出身,知书达理、又通人情世故,宅内既能做善儿的红颜知己、对内也能做持家有道的贤内助、对外还能是擅长交际应酬的官夫人。就是有一点,对这个小女儿太过娇宠了。 女儿家是花,不像男儿郎是泥巴,想怎么摔打都可以。可太过娇宠了,那就养成了暖阁里的花了,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在闺中养着,那也倒罢了;往后嫁人,到了别人家,若是遇上好人家还好,若是户不好相与的,岂不是要被婆婆、小姑子甚至还有得宠的姨娘磋磨? 房氏连带着刚刚看小孙女的欣喜也冲淡了三分。 贾敏淡淡地瞥了房氏身边的贾娴一眼,怪不得原主这个小姑娘不得老太太的喜欢,一是跟自身不爱嘴上讨好人的性子有关,当然了,也少不得身边有一些难防的明枪暗箭。 贾敏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对贾娴笑道:“大姐姐此言差矣,我哪里是不喜欢穿,是舍不得穿呀!你想,这织金锦是宫中赏下来的贡品,本身就极珍贵。祖母也舍不得,却还是赏给了我们几个做衣裳,那这做成的衣裳就更是弥足珍贵了,因为这里头还有祖母对孙女们的情意。敏儿恨不得把它供起来,天天摆在屋里瞧着才好呢,怎么舍得时常穿出来爬上爬下、蹭来蹭去的?” 贾娴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上个月自己还穿着织金锦做成的衣裳和几个妹妹在京郊的丹霞山捡枫叶呢,可不就是穿着贡品料子爬上爬下、蹭来蹭去? 贾娴的脸上表情全都落在了贾敏眼里,她却没有放过,继续嫣然一笑道:“不过后来孙女儿也想通了。既然祖母把这么珍贵的衣料赏给我们,自然是希望我们能穿在身上美美的;咱们心里美了,祖母心里也就美了。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不穿岂不是白白辜负了? 况且孙女儿最近在长身体,生了一场病后,吃得反而多了些。喏,光几天的功夫,孙女儿都觉得以前的衣裳紧了。若是再不穿,都要穿不上了!本来我还想明天再穿,一听娘跟我说,祖母这里有贵客,是祖母娘家来的表姐、和大伯家的敬哥哥来了,便想干脆今儿就穿上吧。穿珍贵的衣衫见贵客,这总不会辱没了吧?” 经贾敏这么一说,房氏刚才的那点子不悦被冲得一干二净,直冲着贾敏招了招手,贾敏也不羞赧,径直向祖母扑了过去,娇憨地伏在房氏怀里。 “猴崽子!什么时候小嘴这么会说话了?我就说嘛,你爹和你娘那么通透的两个人儿,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接人间烟火气的仙葩种子!这回生了场大病,长教训了吧?你知道你病时,你爹娘多忧心?要我说啊,那月宫的嫦娥也比不得人间的雪兔可爱啊!听祖母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身子康健,比什么都重要。等你长到十几岁,再爱雅爱素那也是省得的,现在还这么小,多吃些、身子壮壮康健,少念些酸词,不伤心神。那成仙比不得在人间做个富贵人家闲适小姐舒服!” 房氏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少年便坐不住了,“叔婆此言差矣,成仙当然比做凡人好了!” 贾敏这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这个清瘦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一身天青色的直缀长衫,除了腰间悬着的一块玉佩,再无旁的饰物,再添点胡须,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只可惜高人都是白发白胡子,这个充其量就是高人门口扫地的仙童。 一旁跟来的嬷嬷赶忙上来要捂贾敬的嘴,“我的小祖宗,乱说什么呢?叔婆是您的长辈,您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再说了,老爷还在书房,一会子听了你这话,仔细又要拆了您的皮!”奶妈子的话自然有恐吓贾敬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本来还欲慷慨陈词一番的贾敬,一听到自己父亲的大名,立马蔫了下去,“敬儿说错话了,叔婆见谅。”之后便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房氏知晓她这个侄孙近来正和家里闹别扭,好端端的一个少年,不爱读书不爱棍棒,也不爱风花雪月,偏偏独独钟爱奇闻异事、修仙练道!记得幼时抓周那天,这小娃娃什么金银笔墨一概不拿,径直爬向了书桌拐角处,抓住一本书不放。 头先他大伯还挺高兴的,以为此子是个好读书的,以后能走仕途做个出人头地的文人。结果拿过来一看,也不知是谁把一本老子的《道德经》放在那里了。当即他大伯的脸上就上了一层霜。 本朝兴儒学,道家那都是一些修仙问道之人推崇的。成何体统! 没想到长大后,这个贾敬还真就对这些东西上心。专爱听奇闻异事,还偷偷整理成册,被贾代化发现了,气得撕了个粉碎。这小家伙竟然心疼地嗷地一嗓子嚎出来,说要出家入道观。 这两年父子俩关系僵着呢。可他哥哥贾敷去了,家里就这一个嫡子,不指望他指望谁? 于是父子二人各后退一步,我答应你读你儒家的书,去考功名;你也别阻止我对道家的追求。 房氏知她那大伯子,近两年看敬哥儿这个儿子简直是黑透了眼,跟看贼似的,父子俩回回见面都像对乌眼鸡,逮住就掐。不然也不会放着自家好端端不待,放到荣府这边跟着赦哥儿、政儿他们一起上族学。 于是便宽慰他道:“行了,这儿也没有你老子,敬儿你也不用吓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叔婆护着你。” 贾敬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走上前来对着房氏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还是叔婆对我好,我看我这生辰八字,八成是跟荣府合,跟咱们宁府不合,干脆来你们房头当儿孙算了。” 吓得奶妈子又是一顿低喝,公子又胡说些什么呢?仔细老爷听见又训斥您云云。 此时贾敬哪里还在乎这个?他已经看出来了,到了荣国府的地界儿,自己可以过相当长一段不用听老头唠叨的舒心日子了。 这边的房氏也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敬哥儿着实胡闹,怨不得他大伯成日里着急上火的,于是便也义正言辞道:“别以为叔婆不晓得你怎样想的!你来了我这儿,也还是要和弟弟妹妹们一同读书,将来考进士的。快收起你那些歪心思,还来我们房头儿当儿孙?你愿意来我还不收呢!我们荣府可没有你这么不着调的哥儿!” 贾敬挠挠头,腹诽道:怎么没有?您那大孙子——我赦老弟是个什么着调的人?听说他最近不迷蛐蛐儿、迷上古董字画扇子了,还不如我迷修仙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4) 贾敏见这少年境地窘困,遂对房氏笑道:“祖母,堂哥不是那个意思。我猜堂哥是想说,一到了咱们府里,就想到了自己家一样。见着您和我们这些堂兄弟姐妹特别亲切,恨不能一辈子再这里同我们顽。只可惜只能住一阵子。” 贾敬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经过贾敏这么一唱一和,房氏等人也笑了起来,“喜欢住就多住些时日,横竖这府里够宽敞,难不成还供不起你?” 贾敬笑笑,知道长辈这关总算给糊弄过去了,不由向贾敏投去感激的目光,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咦,敏妹妹,你好像瞧起来和往日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史氏急了,这个大侄子,成天神神叨叨的,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来。 贾敬盯着贾敏仔细端详了一阵,“说不出来,就是有点怪?” “你倒是说啊,哪里怪?”史氏恨不得过去给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 贾敬歪歪头,笑道:“怪好看的。” 史氏气极反笑,当真一巴掌嚯在了贾敬的后脑勺上,“臭小子,我瞧你是嘴怪贫的。” 一旁的贾娴瞧着这边其乐融融,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论年龄,她比贾敬小几岁,和贾政差不多大,平素贾敬总是夸她好看又好相处的,几时这般夸过贾敏? 于是便暗自冷笑了一声,幽幽开口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今儿四妹妹怪好看的,瞧这脸色红扑扑、水灵灵的,叫人忍不住想捏一下呢。” 果然,贾敬上了勾,愣愣地一拍脑袋,“贾四,你前些日子不是病了么?我听大娴说你这次病大发了,恐怕要躺个仨月半年的才能好。我还以为你染了什么疑难杂症,到处翻医术古书、给你寻奇门偏方呢!你怎么这么快就起床了?” 史氏气得牙痒痒,贾娴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故意说敏儿恢复得快,不等于在说敏儿早就好了,一直装病不来请安嘛?说谁要躺仨月半年才好呢?这不是咒我们敏儿吗?还有这个敬哥儿,是乌鸦嘴就不要多说话,什么疑难杂症!还要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找偏方!史氏忍不住在心底哀叹:贾代善啊贾代善,你瞧瞧你们姓贾家的,生出来的都是些个什么人呦! 于是冷笑道:“几日不见,娴丫头的嘴是越发伶俐了,今儿还有其他堂姐妹在。你这做长姐的,虽是个庶出,可不也该做做端庄娴静样子,也好给底下的弟妹们做个表率?” 贾娴朦胧了眼眶,一副委曲求全识大体的样子,“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的不对。四妹妹一连病了数日也不见好,前几日我想探望四妹妹,四妹妹屋里的丫鬟都说妹妹还躺着未痊愈。昨儿我还难过,恐怕要有日子见不着四妹妹了。没想到今天在祖母这儿竟见到了四妹妹,还打扮得如此光彩照人,想来身子也大好了。娴儿实在高兴,也觉得妹妹今日实在好看,不晓得竟哪里说错了话,惹得母亲不悦了。” 史氏白了她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赖平家的拼命给史氏递眼色,史氏正在气头上,哪里留意得上这个。哪知那贾娴头低得更低了,只一再唯唯诺诺应着“是”。须臾便见贾代善并贾代化兄弟二人一同从门外走了进来。 贾代善见了贾娴如此,便猜到又是史氏给她脸色看了。他虽敬重史氏,可贾娴到底还是个孩子,更何况还当着亲戚的面儿,终归有些不妥。 史氏一见到自家老爷,一进门便把心疼的目光投向了娴丫头,都是内宅里从小斗到大的千年狐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刚刚那丫头一味地装可怜应承。 “这是怎么了?大哥一家刚来,你们孩子间玩闹要闹回去闹去,在这儿岂不是丢人现眼?” 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贾代善,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的眼,看女人跟瞎子差不多;一张破嘴却能把人说成是鬼。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贾娴,心里道:不过一个小小庶女,也敢跟我的敏敏儿耍心眼儿?姑奶奶在侯府大院看勾心斗角时,你娘还没出生呢! 史氏冲贾代善嫣然一笑,道:“可不就是小孩子间玩闹!嗨,说出来也没什么,你也别一进屋瞧着娴丫头苦着一张脸就当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过就是敏儿今天难得穿了件鲜亮的衣裳,娴丫头看见了就眼红羡慕上了。我也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小姑娘家家的,都爱和家里姐妹比来比去,娴丫头要是想要,赶明儿母亲就给你做一身哈!” 贾娴一张脸沉得比木头都黑,你才眼红羡慕!你全家都眼红羡慕! 贾代善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开,“原来就为着这个事啊。娴儿你也是,若是喜欢妹妹的衣裳,或者缺了什么,直接跟你母亲说便是了。你母亲待人最是宽和。” 孟姨娘母女两张脸顿时拉得比驴还长。眼下大伯家的人都在,孟氏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老太太的面,弄她那套温柔小意、梨花带雨。于是只好暂且闭上了嘴。 史氏见自己占了上风,刚才那点子不愉快也瞬间烟消云散,她将贾敏一把拉了过来,朝贾代善眼面前这么一塞,“瞧瞧,就这身衣裳叫娴丫头眼红了。不过也确实不能怪娴丫头,实在是我敏儿相貌太出众、把这衣裳都衬得活活美上了三分。瞧这小模样儿,越看越像当年的我!” 提到小女儿,贾代善也登时来了精神,前几日都是见着缠绵病榻的小女儿,一张脸黄黄的,跟纸片似的,难得见女儿如此打扮,便也连声赞叹道:“是啊是啊,这脸型、眉型,活脱脱一个当年的我啊!想当年我在宫中做御前侍卫时,也是不少宫女对我芳心暗许的。敏儿像我,生得这么美,也就不稀奇了。” 一旁站着的贾代化的脸,冰得都能滴下水了:我说弟弟,当着你鳏居的哥哥我的面儿,你们两口子能收敛点不?能要点颜面不? 房老太太好歹也是在宫中待过的人,那宫里女人间的争斗不比内宅里的多多了?贾娴的挑拨也好,儿媳对小女儿的偏袒也罢,全都看得明明白白。只要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于是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今儿敏丫头身体痊愈、代化一家过来做客,双喜临门都是好事。我看,晚上就摆一桌酒席,一是庆祝敏丫头病好了;二是给盈姐儿、敬儿接风洗尘。盈儿、敬儿以后要在我们府里小住呢,你们兄弟姐妹间可要和睦,不要有什么拌嘴的,更不要为了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争得脸红脖子粗。我们荣府还没落魄到那境地呢。” 贾娴知道老太太是看出了她之前的心思,可句句话却都是向着贾敏的,一时间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拼命绞着手中的帕子。都说老太太平素喜欢她乖巧孝顺,不喜贾敏清高孤傲,说到底还不是偏心嫡出的? 孟氏暗地里按了按女儿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了。往后有的是功夫扳回来,于是贾娴也就暂且歇了这份心思。 贾敏却悄悄看了一眼祖母,她发现这个祖母并不像面相看得那么凶,其实是个一点不糊涂,挺公正明白的人。 这时房氏才拉过贾敏的手,“说了这么会子,还没跟你大伯他们见礼呢。” 贾敏规规矩矩地转身对贾代化福身,“大伯好。” “哎,好好,敏儿又长高了。是像堂弟和弟妹。”贾代化缕缕胡子,清爽俏丽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 房氏又指着盈姐儿笑道:“这是我娘家侄儿家的月盈。” “盈表姐。”贾敏走过去,乖乖巧巧地跟房月盈见礼。站在眼面前的房月盈,浓眉大眼,肤色虽不是很白,却也光滑如剥了壳的煮鸡蛋。一身杏黄色缠枝菊纹褙子,下着秋香色百褶裙,亭亭玉立俨然一个大姑娘。看那十指虽不是很纤细,但也保养得很好,想来家中虽和荣国府不能比,但在金陵应当也是吃穿不愁的富裕人家,只是不知为何会千里迢迢来京城投亲。 她打量贾敏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好奇,来的路上听贾家接人的仆人悄声议论过,说这个小堂妹弱不禁风、为人颇清高,今日得见,似乎并不像传言那般。 单看,贾娴温柔贞静,言行举止颇有长姐风范。可方才在叔婆面前,三言两语便将贾敏推了出去,还引得二婶出言教训,惹得叔婆不快。可见也并非是个心思简单、好相与的。今后在这荣府中,恐怕不可事事信贾娴,自己终究是一个客人,离她们嫡庶出姐妹间的争斗远些才好。 想到这里,房月盈微微颔首,轻轻拉过贾敏,对她浅颜微笑。 初次接触,贾敏得出个结论来:自己这个庶长姐,是个笑里藏刀、嫉妒心强、又好跟她攀比的主儿,懂得利用父亲的同情心,须得小心些,免得落入她的圈套;而这个表姐,虽不是高门大户女,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则言行举止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刚刚她们姐妹间有龃龉,也不见她流露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神情。这样的人聪明,一点就透,相处起来不费劲,可也不容易交心。 房氏见她们两个姊妹很是亲切的样子,心里十分满意,老人家就喜欢看家和万事兴的情形。又转过脸对房月盈道:“老家那头可都还好?” 房月盈一双清亮亮的大眼睛,对老太太笑道:“多谢姑奶奶惦记了,家里都好着呢!我来的时候,爹爹还带我去庄子上的地里转了转,遍地金黄金黄的麦浪,清溪野花儿的,可好看了!爹爹说这叫不忘本。” 房老太太一听到老家乡村的情形,眼睛都亮了,仿佛已经回到了那边乡野间,心里无比欢欣,“我那老哥哥拢共生了三个儿子,也就你父亲是个有出息的,读了书出了仕,现在又当了县令。没想到还不忘咱们老房家起家的典故。真真是个好后生!” 房月盈听着这话,心里扎得慌,父亲不过是一届举人,上下打点弄了个县官儿,自打当了官儿,愈发官迷了,哪里还会下地干活?她不过是专捡老人家爱听的话说罢了。若不是祖父临终前忧心她被后母虐待,叫人写信给姑奶奶托付,自己还不定过着什么日子呢。 房老太太于是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姐妹间好好熟悉熟悉,盈儿今后就要在咱们府里长住了,论年龄便是你们的大姐姐。善儿媳妇你给安排下住处,务必妥帖。” 史氏忙道:“媳妇儿刚刚在路上已经思量过了,后院的客房流光阁虽临池畔,又低头见花圃,到底太过清静了些。离您的荣安堂倒是近的,可离前头荣禧堂、其他几个厢房还是远了。她们小姐妹间住得近,也好常来往。儿媳便思量着让人去将梅园收拾出来。虽这会子园中梅树光秃秃的无甚好看,等入了冬,就是咱府里最美的一处景了。正好梅园的房子有两处,盈姐儿一处、敬哥儿一处。” 哪知那贾敬一听这话,立马跳出来反驳道:“好二婶儿,就不要为我这个废物多操心劳神了,我瞧松苑就挺好,我去同我赦堂弟住!我最喜欢同他玩了!” 史氏又恨不得走过去给贾敬后脑勺一巴掌,就是因为你俩爱一处玩,才不能住一起!一个傻小子,加一个神叨叨的,凑一起能玩出什么好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5) 哪知房老太太却笑眯眯道:“嗯,敬哥儿喜欢和赦儿玩啊,那敢情好啊!得,你们堂兄弟的比亲兄弟还亲,此次把你放过来念书,也正好做个伴,你爹爹这下该放心了吧。” 贾代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贾赦这个大侄儿他又不是没听说过,自家儿子那不学无术,纯粹是他自找的,成天心思盯在歪门邪道处;可这大侄儿的学艺不精,却是他脑子的问题啊!那会儿还在金陵,就见过赦哥儿小小年纪起早贪黑背书,背了三遍都背不出个完整的,二侄儿看一遍就记住了。他倒是不怕他那混小子被贾赦影响喽,反倒是对自家儿子把大侄儿给拐的坏了深表忧虑。 到时候二弟不得怪自己往他们家太平的鸡窝里放了一只黄鼠狼? “婶儿,我看就不必了,赦儿正是读书考学的时候,我家这个是个混不吝,别回头把我大侄儿的学业给耽误喽。” 史氏在一旁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他大伯明事理啊,自己还想着若是婆婆开口,自己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好驳了面子。虽说赦儿也就是那么块木料了,就是来了宫廷技师,也是朽木不可雕也。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说到底也希望他能好不是?最起码咱得结婚生子,不能闹着出家啊! “大哥你多虑了,耽误不了。”贾代善一拍胸脯,不以为意道:“耽误也耽误不成什么事儿,我家那个木着呢,平素跟他兄弟姐妹话也不多,倒是跟敬儿投缘。依我看,他们堂兄弟要是爱在一处,那就去松苑住去。娘您觉得呢?” 房老太太也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我觉得好。” 史氏气得七窍生烟,若是能卖,恨不得当即把这夫君拿绳子捆吧捆吧,漂洋过海贩到南洋船上做苦力去。 既然贾敬定了去跟贾赦住一个院,那月盈就不好空荡荡单住一个院子了。房老太太稍稍一寻思,索性就拍板下来了,叫盈丫头跟自己住在荣安堂。见她身边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奶妈子,又唯恐那些丫头到底是别府的,不懂荣府的规矩,便又从自己屋里拨了一个妥帖的二等丫鬟,名唤宝珠的,现提升为一等,负责管月盈屋里的一应事宜,另四个三等小丫鬟。其余粗使丫鬟,都由荣安堂的共用。 一个老家乡下来的表小姐,才刚来,就前呼后拥好几个丫头了,这待遇简直一跃到了自己前面去。贾娴心里酸溜溜的,撇了撇嘴,跟个贾敏争不过,现又来了个外姓人,难不成还比她过得好么? 代化和代善在外皆有应酬,便都不过来用晚膳了。代化走之前,又对自己的婶娘再三言谢,唯恐贾敬给添麻烦。弟媳史氏倒是爽快,代化看得出来,虽起先有些嫌弃他那小子顽劣,但眼神间流露出的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不是假的。 那贾敬与其说是个自来熟,不如说是个颜面厚的。端得一副仙风道骨、不与俗人一般见识的模样,实则事事不在意,顺其自然。见自己的父亲走后,干脆连刚才在房老太太面前装的安分都不装了。 一听说贾赦从外头回来了,高兴得直接打开箱笼,就要自己个儿抱着被子往松苑冲。 “我说恩侯老弟,打今儿个起,我就要与你一同住在松苑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呢,倒是能从贾赦的黑脸上看到,喜呢就没有了。他晓得自己一向不得母亲的欢心,也曾拼命努力读书过,奈何资质实在平庸,读了半天也没曰出个什么功名。这两年大有自暴自弃的心态。可好歹他还曾一心向学过啊!这大堂哥那是一心向道啊!娘怎么会同意让他跟自己同住?难不成是娘也决心放弃他了? 想到这里,贾赦的脸上有点颓废。 史氏瞧贾敬这副样子,忍俊不禁,在他后脖子上拍了两巴掌道:“猴孩子,瞧你瘦得跟干巴骨似的,一身直缀穿在身上晃荡晃荡的,都快跟你敏妹妹一样了。又不是没有丫鬟小厮,搬那被子作甚?不知道的,还道我们荣府苛待你。” 贾敬不以为意,将脖子一梗,道:“婶娘不知,道可道,非常道,这道家就讲究辟谷,五谷杂粮在腹中……” 史氏将他一瞪,生生打断了贾敬没说完的话,“我不管你在家修得哪门子歪门邪道,到了我这里,就给我乖乖儿地跟族中兄弟们念书。还辟谷?你再敢跟我提辟谷,我就让你臀股开花儿。要是让我发现你在松苑烧一根香,念一行经,我就把你捆回宁府去。没得打扰了我们赦儿!” 难得听见自己母亲说话向着自己,贾赦的眼中亮了一丝希冀。 贾敬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将被子交给了身边的小厮,转而将目光投向贾赦,“恩侯,从今往后我只能投靠你了。” 史氏哭笑不得,对长子道:“去吧,敬哥儿非要跟你挤一处院子,你带他去张罗张罗。”平素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贾敬算是平辈兄弟姐妹中,唯一同他玩得好的人了,贾赦见状,倒也高兴起来,欢欢喜喜领着贾敬往松苑走去。 晚上吃饭,都在房氏的荣安堂。今日房氏斋戒,晚饭是不用的,几个女孩子同史氏坐在一桌,贾赦、贾政、贾敬三兄弟在另外一桌。 起初老太太做这么安排,史氏还有些担忧,以往自家闺女是一向不愿同贾娴几个做一道用饭的。见贾敏若无其事,还同贾姝有说有笑,便也放下了心,对赖平家的道:“开饭吧。” 贾娴自告奋勇,同房月盈挨着坐了下来。 老太太不在房中,屋里除了史氏一个长辈其余的都是小孩儿,难得凑个热闹,史氏也就不拘着她们规矩了。 吃饭时,贾娴热情地让丫鬟素锦给房月盈夹菜,“这道春饼卷烤鸭是京城的特色,跟你们老家的不一样,咱们家的厨子可是跟四牌楼的师傅特地学的,你在别处吃不到的,快尝尝看。” 月盈咬了一口春饼,点头道:“确实和老家的不同,味道不错。难为妹妹自己顾不上吃,一直给我添菜了,妹妹你也吃啊。” 贾娴颇为得意,心说几道小菜就把这房月盈拉拢了,果然是乡下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嫡女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眼皮子浅! 边想又边给月盈舀了一碗汤,笑道:“我是天天吃这些的,早习惯了,表姐以前没吃过,多吃些。”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优越感遮都遮不住,她倒不是有心,但听着就有意了。 站在房月盈身后的两个丫鬟直蹙眉头,这个贾家小姐,怎么这么没眼力?当着她们姑娘的面儿这样说,姑娘该有多难堪?幸而姑娘心胸大度,换作别家的,早就翻脸了。 还是旁边这位嫡出姑娘气度不凡。这么会子功夫……光顾吃了。吃得倍儿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贾敏早就猜到贾娴会第一时间去拉拢房月盈了,自己也不愿跟她多争,放着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不吃,光顾着跟别人说话。刚刚贾娴说出来的话,贾敏又不是没听见。别看那盈表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定将贾敏骂成什么样了。可惜贾娴还不自知。 贾姝边啃鸭掌,边惊讶地打量着旁边的贾敏,半晌放下鸭掌道:“敏妹妹不是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怎么今天这副吃相倒同我的差不多了?” 贾敏头也不抬地道:“像二姐姐吗?像二姐姐还不好?我是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总算明白了,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比吃更打紧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活,才有力气好好睡……嗯,这京酱肉丝不错,睡觉就是第二等大事。” 贾姝喜出望外,难得有人跟自己志同道合的,她十分心满意足地看看自己吃圆了的肚子,笑道:“就是就是,我就想不明白我姐姐成天争强好胜些什么。生在贾家,有吃有喝的不是已经很好了么?”她与贾娴一母同胞,都是孟姨娘生的。因为她是第二胎,孟姨娘一心想要个儿子,结果又是个女儿,自然对她不再上心。 这也就罢了,和姐姐贾娴的容貌俊俏、嘴甜乖巧、精通诗词不同,贾姝的爱好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吃。在吃食上,她一向很专注。时常被孟姨娘骂作没出息,将来也找不到好人家。可在贾姝的心目中,嫁一个高门大户,远不如嫁一个四牌楼的大师傅来得实际;甚至于在她小小的梦想中,荣国公府庶女嫁一个宫中御厨,不算配不上吧?御厨也是有品阶的,就是官儿小了点。 一顿饭用罢,因着房月盈一行是从外地赶过来的,舟车劳顿,房氏便让几个孩子散去了,休息后来日方长。 房氏给房月盈安排的是荣安堂的西厢房,冬暖夏凉,庑廊外有一棵银杏树。 宝珠今晚便跟过来了,带着小丫头给房月盈铺床。 月盈走过去笑道:“宝珠姐姐,这点子小事就交给春杏她们做吧,我们初来乍到有不少荣府的规矩是不懂的,还望姐姐多提点些。” 语气不卑不亢,倒是叫宝珠刮目相看。她是个稳妥周到的人,虽房月盈是从金陵老家来的,也有打秋风的嫌疑,但毕竟也是老太太的家人,于是心中丝毫不敢怠慢,低头道:“盈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既然老太太已经将我给了姑娘,宝珠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自然任凭姑娘差遣。至于荣府规矩,我会在这一两日就跟春杏、谷雨交代清楚,盈姑娘放心。” 宝珠是个有眼色的人,知晓待了一天了,在长辈面前也都端着装着,这会子她们主仆几个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自己才刚来,于她们而言就是外人,在这里反而拘束。于是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待宝珠走后,春杏等人才松了一口气,“这在荣府一天的,可端的我累死了。” 月盈沉默了阵,悠悠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往后要端的日子可长着呢。” 谷雨红了眼圈,“若不是夫人去了,老爷又急着迎那女人进门,也不至于让姑娘您千里迢迢来京城……” 丫鬟的话,房月盈心里都明白,房老太太见了父亲的信,能同意接受她这个没娘的侄孙女儿,已经实属不易了。许是年纪大了,也想见着些娘家的人。再看白日里这几个荣府千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太太应当是欢喜心思单纯朴实的。 “姑娘,那位贾家大姑娘说话真是……”春杏欲言又止,又生怕自家小姐生气。果然,房月盈冷冷笑道:“一个姨娘养的,也配在我面前摆谱。还什么都吃过,我一个知县家的小姐,又不是那等子乡下丫头,还用得着她一个庶出女来教我?简直是笑话!不过她跟她那个嫡出妹妹似乎是不对付的,今后你们留神着些,莫要掺和进去。” “是。”两个丫鬟应道。 来贾府的第一夜,房月盈睡得很安稳,今后她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跟着老太太,为自己谋一门好亲事。 身子恢复的第一夜,贾敏睡得也很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枕着条鸭腿,怀里还抱着个猪蹄,啃啊啃啊,怎么有点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6) 贾敏感觉鸡才叫了几遍,自己就被史氏薅起来了,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古代,一日之计在于晨,晨昏定省,清晨的时光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太这几日斋戒念佛,需要清静,也就免了几个孙子孙女的请安。可史氏还是按寻常的时间,叫醒了小女儿。 史氏亲自上手,给小女儿梳头发,大概是被人伺候惯了,不常给人梳头的缘故,揪得贾敏在镜子中龇牙咧嘴,哀求道:“娘,疼,疼……” 史氏却似乎饶有兴致,一边绕着头绳,比划着珠钗,一边轻哼一声道:“你娘我堂堂侯府千金,屈尊亲自给你梳头,你倒还嫌弃上了!坐好了别动,留神再给你揪几缕下来你就成秃毛鹰了。” 果然被这么一恐吓,立马奏了效,贾敏老老实实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了。这几日因着不放心小女儿的病,史氏一直都带着小女儿在自己房中睡。 史氏从自己的妆奁匣里挑了一支适合贾敏戴的嵌绿松石花形金簪,在贾敏发上对着镜子比了比,喃喃自语道:“嗯,有些老气了,戴这个灵芝竹节纹玉簪比较合适。” 贾敏也望着镜中自己的美娘,想到自己昨晚歇在这里,爹爹肯定是去了孟姨娘或者温姨娘的屋里,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忍不住问道:“娘,您跟爹爹感情不好吗?” 史氏一愣,没想到小女儿会突然这么问,愣了片刻旋即道:“很好啊,夫唱妇随、举案齐眉,敏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贾敏不满地撅起了小嘴,道:“那爹爹为何还要纳姨娘?” 原是为着这个!史氏不禁又是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好笑地道:“高门大户的男人有三妻四妾不是很寻常?那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有纳的呢。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该问的少问,也不嫌害臊,不许再问了啊。说出去回头惹人家笑话。” 贾敏手里把玩着梳子,在妆镜台上磕了磕,不满道:“反正我觉得不好,娘这个一颗心都给了爹爹,可爹爹却分成了三瓣儿,剩下的两瓣儿还得分给大姐和三姐的姨娘。” 史氏觉得愈发好笑,道:“傻孩子,哪有分成三瓣的?那妾氏不过是玩物,我才是你爹爹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妻,不说那妍丫头的姨娘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丫鬟给开了脸;就是娴丫头的姨娘,也不过是当初在金陵时,你父亲的上峰送过来的,作为男人官场上一种拉拢关系的手段而已,这能一样吗?” “可娘您和爹爹当初刚成亲时,难道不是想着一人一心过一辈子吗?” 史氏一怔,手中的簪子忽而在指尖发烫起来。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悄然生了几根华发,昔日尖尖的瓜子脸变得圆润白皙,旁人都对她道一句“雍容华贵”;而曾经也对镜子,帮她画眉簪花的翩翩少年,已经成了愈发风流儒雅的妙郎君。剑眉朗目的少年腰间不再佩着剑,取而代之的是魁梧的身形与家长的威严,还带了那么一丝在官场上的油滑。 他也曾陪她骑过马、放过风筝、在家中的荷塘里撑蒿采莲,说有朝一日解甲归田带着她游山玩水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可后来逐渐就有了赦儿、政儿,有了这么一大家子。她放下了手中的古琴、拨起了算盘;笔墨不再勾勒山水,匆匆记起了账本。她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同代善一起游湖赏月了,有了这一大家子以后,这样的风雅差事似乎都是孟姨娘在做。他也不再做那个只知道吟风弄月国公府公子,开始替年迈的老父亲跑前跑后,出入官场。 好也不好。自己和他撑起了这个国公府,没有让它在老荣国公走后,塌了下去,反而蒸蒸日上。可也丢失了和他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在这么一瞬,史氏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将来一定要替敏儿寻一门人丁少、世代书香的好人家,再寻个知书达理、野心不大的郎君,让他们夫妻二人过简单没有纷扰的生活。不要北方的,最好在江南富贵温柔乡,温暖湿润细雨缠绵,家家有水户户有花。 心里这么想,手上却在小女儿脑门狠狠敲了个凿栗子,“再多嘴,罚你不准吃早饭。” 一听到饭,贾敏顿时来了精神,“菖蒲,饭来了没有?” 菖蒲笑道:“来了来了,都是按姑娘的吩咐让小厨房做的,您瞧都热乎着呢。” 史氏朝那桌子一瞧,“呦,谁给她要的糖蒸酥酪?大清早的吃这个也不嫌腻味?留神伤了胃。” 菖蒲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姑娘点了名要的。” 贾敏自知理亏,便也拉着母亲入座,“娘,尝尝这个,可好吃了。我做梦都想吃!” 史氏斜眼瞟了她一下,“显摆给谁看呢?就这糖蒸酥酪,我小时候在家早吃腻了,你外祖母那只西洋玻璃眼的白猫儿倒是喜欢吃。” 贾敏在心中啧啧慨叹: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己想到就流口水的好东西,娘竟然拿来喂猫。 正想着就听旁边的史氏口中“嗤”了一下,“还做梦都想吃!你昨儿个晚上梦里啃的不是酱猪蹄子么?” 贾敏大惊失色,酥酪都差点掉了,“娘,您怎么知道?”莫不是盗了她的梦? 史氏眯起眼笑道:“也不知是谁一边把腿掰过来,要啃自己的脚丫子,又拍着我的大腿直喊‘烤鸭腿’!我瞧你这不是病好了,反倒像是饿死鬼托生的。” 最后一句窘得贾敏脸都红了,可不是饿死鬼托生的嘛! 幸而史氏接着说道:“吃吧吃吧,娘宁愿你多吃些,也不愿你再像以前那般少吃。身子最要紧。” 贾敏连连点头,将酥酪狼吞虎咽了下去,又将筷子伸向那边蒸笼里的虾仁蒸饺。菖蒲笑微微的,打开了一个蒸笼,“姑娘这是扬州来的师傅,做的冶春包子,每个馅儿都不一样。” 贾敏夹了一个,咬了一口,是青菜陷的,里面也有虾仁,还有切得细细的冬菇丝,咬一口满嘴鲜。 史氏忙给盛粥,“慢点喝,留神烫。” 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贾敏这才发现,古人闺阁千金的起得早,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她们梳妆打扮就是一项工作,吃饭也是一项。过会儿再绣个花,聊个天,就挨到中午了。 贾敏暗自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的感觉,就听到门口赖平家的惊呼了一声,“这不赦哥儿么?几时来的?瞧这小脸都冻红了,怎么不进去?” 赖平家的望着风中林立,想见一见自己亲娘和妹妹都半天不敢吱声的大公子,着实叹了口气:太太也是太心急了。这龙生九子,尚且个个不同呢。怎么就一下子断定赦大爷将来不成器呢?越是觉得他不成器,可不就照着不成器发展?前些年,还能见着赦大爷拼命起早贪黑读书,勤能补拙。 这两年见母亲直接略过他,重点培养弟弟妹妹后,赦大爷似乎就自暴自弃了。书也不怎么读了,干脆躺地做个吃老本的富家子弟,成天捣鼓什么古董字画、破扇子之类的,卧倒不起了。 这赦大爷也不过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就算有心捞四姑娘一把,那也得有那个身手不是?又不像老爷年轻时是做御前侍卫的。你还指望他救驾? 想到这里,赖平家的有点心疼,俯身对贾赦道:“大爷,外头风大,快进来。四姑娘刚吃完饭呢,太太也在。” “太太,四姑娘,赦大爷来了。”赖平家的通传道,一边小心翼翼地牵着贾赦的手,温声细语地道:“小心门槛,你娘妹妹都在呢,去吧。”贾赦觉得,有时候娘对自己,还不如赖平家的对他友善。 “给娘请安,妹妹安好。” 史氏连眼皮子都没抬地道,“字练完了吗?你最近学问可比政儿差太多。” 贾赦本来还满心欢喜,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打算讨好一下母亲和妹妹。结果还没张口说,母亲一句话就把自己怼回去爪哇国去了 “没……写完。”贾赦支支吾吾道,又低眉顺眼地垂着头,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妹妹。自己的这个小妹妹长得跟仙女似的,任谁见了都喜爱。可娘却对他说,让他没事少往敏敏跟前凑,免得把他的蠢笨过给妹妹。 他也就真信了,觉得自己蠢笨会传给人,小妹那样的小仙女怎么屑于跟他玩?每回看到弟弟贾政和妹妹一起对对子、写诗,心里就羡慕的不行。仿佛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人,自己走不进去。 “有空多和你弟弟切磋切磋,他虽是你弟弟,入私塾比你晚,但读书读得好,字写得也好。你若有不明之处,与他说道说道,也不失脸面。横竖是自家兄弟。”史氏道。 赖平家的着急上火,她晓得太太素来不喜欢这个长子,恼他庸碌蠢笨不会说话,实在不如政二爷讨人喜欢。自打四姑娘在赦大爷眼皮子底下落水后,太太就更加不喜这个大儿子了。老爷身材英武、相貌清俊;太太容貌不说国色天香、那也是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可大公子偏偏不肖父亲、也不像母亲,黑黑的脸、高高壮壮的,倒有几分像老太爷贾源。可老太爷乃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国公爷,虽粗犷了些,那也是浓眉大眼、器宇轩昂。 这大公子则是木讷寡言,说他丑吧,爹娘长成那样,就算全挑缺点长,能丑到哪里去?说他俊吧,真是跟俊字不沾一铜钱的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文不成武不就,朝那一站,半天不说话不,知道的以为是根木桩子。哪哪儿都挑不出一个出挑的地方,哪怕是纨绔,就连走鸡斗狗也没个胜出的时候。 就连对长子寄予厚望的老爷也实在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罢了,此子平庸,这也是命。好在将来还能继承个爵位,安心领个俸禄过活吧!” 这世家贵女圈的,闲着没事可不就是比来比去?没出嫁前比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出嫁了,比夫君;出嫁后、比生孩子;生了孩子,比谁家小子多、闺女相貌美、小子读书厉害。赦大爷能拿来比个啥?比谁脸黑?比谁一动不动时间长? 就因为这个各方面资质都平庸的嫡长子,让一向在金陵贵女圈样样出众的史氏第一次抬不起头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7) 旁的不行,你好歹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吧?那也将来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结果你妹妹在你眼皮子底下噗通一下掉水里去了,你要能及时拉住,不就没有后来体弱多病那些事儿了吗? 自此,史氏看见长子就心烦,还不如不见,也就不提醒着自己这么优秀的夫妻二人,竟然生出了一个什么都不行的笨儿砸!连培养都没心思培养了,还不如把重心放到天资聪慧、好读书的老二身上、以及容貌集合了自己和她爹两个人优点的小女儿身上。 可人家孩子也是一番好意,您这当娘的每次都这样,以后母子俩感情好的了吗?那不是把儿子往未来媳妇儿那赶? 赖平家的眼尖,一眼注意到了他手中捏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温声问道:“我们赦哥儿好像还给四姑娘带了心意,是不是啊赦哥儿?” “嗯!”贾赦终于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了纸包展开,菖蒲等人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是一包粽子糖。 赖平家的又是一声叹息。这位大爷也真是太实在了,生在世家大族,就是天生不会,耳濡目染地看也看会了啊!这四姑娘最爱风雅,你把你平时爱收藏的那些扇子、字画拿一样来,不都能博个欢心?妹妹高兴了,母亲不就也高兴了?每回来不是带包糖、就是带盒子糕。那对上头庶出的三位姑娘,什么娴姐儿、姝姐儿小馋猫似的,爱吃甜食指不定会喜欢;再不济花儿、粉的的,肯定不会送错。你也不看看你妹妹是个什么仙葩种子!凡人喜欢的东西能入她眼么? 她也不忍心打击孩子积极性,毕竟赦大爷这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还被弟弟妹妹超过去,已然挺可怜的。 史氏有时候看自己的蠢笨大儿子也有几分不忍心,上次他不知从街上哪里买了个糖人,颠颠跑来送给敏儿,都快化了。结果挨了敏儿好一通冷嘲热讽。于是叹了口气道:“好了,你的心意妹妹知道了,放在这儿吧。敏儿喜欢字画,你不是最近喜欢收藏扇子么?有没有扇面雅致的可以给敏儿一两把呀!” 贾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似的,眼睛里放出光彩,笑道:“有来自东……”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了。木莲笑意盈盈掀起帘子,“政二爷来了。” 贾敏见又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穿着天青色直缀,腰间悬着一块玉佩,进门先行礼,“政儿问祖母安、母亲安,不知妹妹身上可大好了?”又抬眼见着大哥,不由又施礼,“大哥也在?”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配上这么一张俊秀小脸,任谁看了都会喜欢。史氏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还好生出了老二! 贾赦是彻底打算闭了嘴。本来他想说,那天遇到东洋来的船,他得了把东瀛的扇子,样式和中土的不大一样;还有大不列颠的羽毛扇。 史氏对贾政笑道:“政儿啊,快过来,吃饭了没有?” 听听,一个进来就问字写完了没?一个问吃饭了没,亲疏高下立现。 此时此刻,贾赦很自然地发挥了自己与大衣柜肤色相近的优势,靠边一站不做声了:反正你们都看不到我。 贾敏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道:我亲娘啊!您这偏心眼儿未免偏得也太明显了吧!好歹还暗戳戳的啊,您这么做,考虑过我大哥的感受么? 贾政与母亲寒暄一阵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本书,“敏儿,那日停靠岸,二哥上岸逛逛,寻来一本琴谱,你不是最喜欢古琴么?给你!” 贾敏接过琴谱,翻了翻,她认识字,字不认识她,什么宫商角徵羽的,比五线谱还难懂。于是淡淡笑笑,“谢谢二哥。” 贾敏的态度让贾政有些意外,要是以往,她早就爱不释手地翻起来了。难道是刚大病初愈,人有些乏了? 接着,贾敏接过木莲递过来的贾赦的那包糖,拆开来捡了一颗,小巧如粽子、入口即化,“真甜,谢谢大哥!” 什么什么?屋里八个人十六双耳朵纷纷竖了起来,姑娘在夸大公子?夸大公子的糖甜? 史氏:我的敏敏儿定是昨晚梦里啃脚丫子啃反胃了,都开始想念糖的滋味了。 贾政:开什么玩笑?我被比下去了,我被大哥比下去了! 贾赦:我被夸了?我被夸了!哈哈哈,终于有人夸我啦! 赖平家的在一旁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四姑娘总算给赦大爷一个好脸子看了。虽然夸的是糖不是人,可好歹也算一句认可啊。瞧把孩子乐得,小脸涨得黑红黑红的。 贾敏正欲在多说几句,就从半开的小窗瞥见一抹绿色呲溜一下钻进了院子,健步如飞奔了过来。 “贾四贾四!你瞅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贾敬一掀门帘,兴冲冲地道,瞥了一眼屋里,稍稍收敛了些,“呦,大弟二弟、二婶都在啊!” 史氏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大清早的,谁家竹竿儿成精了?” 刚开始贾敬见他们笑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朝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登时明白了过来:自己今天穿了一身青绿,加上个儿又高又瘦,可不就跟个竹竿似的? 史氏蹙眉,“你们东府是多久没做衣裳了?你穿的都是哪朝哪代不伦不类的衣裳?” 贾敬一展广袖,“这不挺好?道士都这么……” “嗯?”史氏朝他一瞪,贾敬立马像耗子见了猫,改口讪笑道:“进士进士。” 赖平家的忍俊不禁,“敬哥儿打趣咱们了,我活了半辈子,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榜上的进士哪个是您这副打扮的?倒像是道观里的居士。” 贾敬满不在乎,索性不理会这个话题了,伸了伸手,从大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小药瓶,“贾四,这瓶是我花了一年的功夫,集大成之作,珍珠粉美颜丸,吃一粒皮肤嫩滑,一瓶吃完保你青春永驻。你说我来叨扰你们,哥哥也没啥可送的,就送你了吧。” 看到贾敬送的这个东西,史氏才知道,自家大儿子郑重其事送包粽子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甚至头一次觉得,其实大儿子也不错,至少念得是《论语》,不是《道德经》,更不是《周公解梦》、《八宅明镜》。 赖平家的耳目多,听到的消息也多,顺着贾敬的手白了一眼,道:“快拉倒吧,敬大爷!您以为我们不知道呢?您炼这个玩意儿的时候,拿了一粒哄了身边的小丫头吃,小丫头吃了之后,脸上就起了连片的大疙瘩,还颗颗泛油光的,疙瘩上还凸着白点儿,一挤一个坑。听说那丫头因为这,寻死觅活的呢。您就作孽吧!” 一屋子人哄笑。 贾敬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就作孽了?为着这个,桃花说毁了容要上吊,我老子说要劈了我,还说要不就让我将那丫头收房。后来找了郎中号了脉,说是那桃花内火大,贪嘴吃得东西油,晚上睡得又晚,这才长了油疙瘩,跟我那丹药没关系。” 史氏哪肯信这个?赶紧把那药丸往贾敬手里一塞,“药好啊?留着自个儿吃吧,咱们凡夫俗子的,吃不起这仙丹。” 贾敬撇撇嘴,“本来就不是给凡夫俗子吃的,我敏妹就是小仙女,只有她才配得起吃这药。” 贾敏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浪里个浪啊!听听,什么才叫骨灰级会说话?有这么一张嘴,何愁撩不到妹?她瞟了一眼自己亲哥,心里叹道:所以大哥啊,您可长点儿心吧。 三个少年按高矮年纪站一排,挨了史氏一顿训诫后,就被妹妹病刚好,需要静养,为由头给撵出去了。 听说贾代善给请了翰林院退下来的老学究做夫子,还有一位年轻夫子是本朝进士,本职在翰林院修书。贾敬寻思这是捞外钱来了,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干脆这两天玩个痛快。 过了晌午后,几个女孩子就都来了荣禧堂里。老太太让几个家里的孙女,多带带房月盈。贾敏便拿出了双陆棋和叶子牌,供大家玩。 贾娴是玩叶子牌的高手,以前贾敏是不屑于玩这些东西的,她们玩,自己也就在一旁看着,今天反倒饶有兴致地上手了,但是手太臭,输了又输。不过这几把却都不是贾娴赢的,赢的人反而是房月盈。 一开始她要称赞几句,什么表姐手气好。几轮下来,贾娴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就沉不住气了。还道房月盈是乡下来的,没玩过这个,没想到京城叶子牌的规矩听了一次就明白了,还比她玩的都好。 贾姝见终于有人能压压自己长姐的嚣张气焰了,反而暗暗和房月盈配合了起来;贾妍胆小怕事,两边都不好得罪,便低头一声不吭,自顾自出牌。 一桌子的气压低低得不行,跟头上顶朵雷雨云似的。 贾敏瞟了一圈,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贾娴这个乱咬人的别又阴阳怪气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于是放下牌,道:“哎呀,你们都是高手,我也不会玩。还是去小厨房给你们端些点心来吧。” “要去赶紧去。”贾娴连输了几局之后,便有些不耐烦了。 贾姝倒是喜出望外,“四妹,我要吃桂花糕,还有莲蓉酥,还有葱油卷子。” “知道了,就属你能吃。”贾敏笑笑起身,赶紧拉着菖蒲出了门。 贾娴正不耐烦地想着怎么破局,忽然门口来了一个老妈子。 木莲认出来是前厅内院管事的陈妈妈,甚少到后宅来,不免有些诧异,“陈妈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呦,是木莲姑娘啊。”陈妈妈反应过来,近日四姑娘身子刚康健,恐怕这些天也还是都在太太屋里住呢。于是笑眯眯道:“那就烦劳木莲姑娘跟太太通报一声,外头来了位贵客,说是太太先前在金陵的旧友——东平伯夫人与她家的公子。” 木莲蹙眉道:“不巧,太太下午被东街胭脂铺的掌柜急匆匆叫走了,赖妈妈也跟着去了。茶可先上了?她可有说她来找太太什么事?” “那倒也没说,我也不敢问哪!”陈妈妈一听说太太不在家里,顿时急了起来。那伯夫人又不是什么寻常上门的客人,说打发就打发走的。再说了,人家说和太太是故交,天晓得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可巧老爷也不在,老太太今晨便去城外白云寺上香去了,恐怕还得在那听经几日。就算现在派人赶紧去东街寻太太回来,来回也得至少有半个时辰了。总不能叫人干坐着,这可怎么是好?” “陈妈妈别急,你先赶紧派人去东街跟太太说,伯夫人那边好茶点心务必招待好了,莫要叫人挑出咱们国公府什么礼数不周之处来。我这就去跟四姑娘说。”木莲觉得四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却聪明伶俐,有主见着呢。 陈妈妈忙点头,“已经着人去寻太太了,茶和点心也都上了。” 贾娴支棱了一下耳朵,听出些个大概来,待那木莲走后,便问陈妈妈道:“陈妈妈,是家里来亲戚了吗?” 陈妈妈笑道:“倒不是亲戚,是太太旧时的故交,东平伯夫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招待啊,没得叫人说咱们府冷待人。” “是。”陈妈妈自然也晓得,所以才在这儿等着木莲去叫四姑娘啊。 贾娴当即看出了陈妈妈的心思,冷笑一声,心里道:嫡女嫡女,她贾敏不就是顶着一个嫡女的名号?除了投胎投得好,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其余的自己哪点比不上她?便是祖母让太太教自己理家,史氏也不过假模假样地走个过场。平日里自己连个去贵妇、贵女圈结交的机会都没有,去一些赏花宴也不过跟三个妹妹一起,跟在太太后面。太太一不往外推她、捧她,二又没个施展才情的时机。论琴棋书画,为人处世,自己哪样比贾敏差? 今儿可巧太太不在,外头不就一个现成的机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8) 眼下这个老婆子站在门口挡着,自己若就这么冒冒然要去,她肯定横八竖挡着不让。 贾娴轻轻咳嗽了声,瞟了一眼素锦。 素锦一个踉跄,“呀”了一声,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倒在贾娴的衣裙上。“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贾娴柳眉倒竖,赶忙站起了身,盯着自己的裙子左看右看,“毛手毛脚的,亏你还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也就是平日里我看重你,不然换了穗儿她们,看我不扣你的月钱!” 素锦满脸歉意,又理了理那裙摆,“都是奴婢不好,刚才光顾着看姑娘手中的叶子牌了,一个没端稳。姑娘还是快随我回去换一身吧,等会儿那茶渍该浸透了,染上色就不好了。” 贾娴蹙了蹙眉,也不多言语,面无表情地将叶子牌随手一扔,“你们仨自己玩儿吧,我就不来了。” 贾姝看了一下午自己亲姐的冷脸色,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子要走正合她意,一会儿贾四拿点心来,还少一张嘴吃,自己岂不是可以多吃贾娴的那份?待贾娴出了屋子,贾姝望着主仆俩的背影,才嘲笑似的自言自语了句:“平时狗腿子似的,今儿也有挨骂的时候。”贾娴傲,不大看得起自己这个不求上进的妹妹,身边的丫鬟素锦也一样。 房月盈却淡淡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茶水,若有所思,旋即淡淡地弯了弯嘴角。贾妍小声地问她:“盈姐姐,是该这么打么?” 房月盈凑过去,笑道:“是了,这也是我先前看我祖母打的时候学来的,你学的比我快多了,可真聪慧。”贾妍欣喜地羞涩一笑。 少了两个人,三个人约莫也觉得无趣,房月盈与贾妍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倒是贾姝还惦记着贾敏说的点心,甘愿在这儿等待,到时候好一人吃三人份的。却招过丫鬟四喜低声道:“陪我去解手。” 四喜忍俊不禁,自家姑娘不论何时都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能吃能睡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跟着二姑娘,不知少吃了多少苦呢! 陈妈妈见木莲去小厨房叫四姑娘去了,刚才似乎有作妖意图的大姑娘也弄脏了衣裙不高兴地回房去了,自己也就完成了大半使命,悠然自得地坐在了庑廊下的倚栏上。 忽见木莲、菖蒲拥着贾敏匆匆赶来,慌忙从倚栏上站起,赔笑道:“四姑娘。” 贾敏朝屋里一看,一人没有,登时觉得不对劲,“人呢?” “哦,盈姑娘和三姑娘都回去了,二姑娘好像是和丫鬟去……更衣了。” 贾敏愣了下,反应过来,古代的“更衣”就是解手的隐晦意思。“那大姐呢?” “素锦姑娘不小心将茶泼在了大姑娘的裙摆上,大姑娘动了气,说要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就不来了。” 贾敏急得一跺脚,心道:这下坏喽! 木莲最懂姑娘心思,忙问道:“怎么?姑娘是担心大姑娘此时是去……前厅?” 贾敏的脑海中隐隐现出原主的回忆来,这位东平伯夫人是母亲史氏在金陵时的闺中密友,当年直接嫁到了京城来。二人少女的时候就喜欢互相比来比去,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让她拿住把柄,定要得意洋洋地说史氏管家手腕不够,连个庶女都管不住。史氏待她实在是太好了,她也是真心想拿史氏当娘亲,实在不愿看她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在儿时闺蜜面前落面子尴尬。 菖蒲心直口快,“那怎么能行?要去也是姑娘去,哪有嫡女不出面,庶女出去独自应酬的道理?得赶紧去把大姑娘拦下来啊。” 陈妈妈已经彻底呆住了,一个是太太的心尖子,一个是最受宠孟姨娘的庶长女,两边她谁都得罪不起,磕磕巴巴道:“这人都走了,从这儿到前厅也就几步路,兴许这会子大姑娘已经到伯夫人跟前了,总不能再把她拽回来吧?” 拽?谈何容易!贾娴就是个逮住机会就出风头的性子,平日里母亲在家,恐怕她多有忌惮,母亲也容不得见她出头。今日好容易母亲不在,又有贵客上门,这个机会她岂能放过?只怕自己不去拉还好,去劝只会愈发适得其反,反而会认为自己是故意不想让她出头。 贾敏在心里想了想,对木莲吩咐道:“走不远,她裙子脏了,一定去换新衣裳了。去紫凝阁门口堵她,准能堵得到。”事实上就算没有被弄脏衣裙,贾娴也一定会去换衣裳的,她今天穿的是家常打扮,好容易逮个机会,在京圈贵妇面前露个脸,岂能不盛装打扮一番? “去把二姐、三姐都叫上,表姐是亲戚,就不用叫了。都叫上去前厅见客去。” 木莲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家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都去啊?” “嗯,都去。”要么就都别去,要去就一起去。既然拦不住一个,那就全体出动,一家子女孩儿都过去,那伯夫人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贾敏想了想又忙道:“就算现在去叫娘,一来一回的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了。哪能干耗着?伯夫人若是偶然来访,得知母亲不在家,一般人早就回去了,下次再登门;她却并未走,可见来寻母亲是有事的。哥哥他们每天这时辰也该回来了,桑青你赶紧去兰轩寻我二哥哥来。”这种时候怎能缺得了能说会道的门面——二哥? 说完,便和木莲等人快步往紫凝阁走去。 果不其然,贾敏刚到时,正见贾娴穿戴齐整从园中出来,好一个光鲜亮丽的佳人。 贾敏淡淡冷笑,从背后叫住了贾娴,“大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冷不丁地听到贾敏的声音,贾娴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了。怎么哪儿都有她?就跟个魂儿似的,甩都甩不掉! 贾娴没好气地转过身,此时不愿与贾敏争辩,生怕她会跟上来同自己一起去前厅,那不就功败垂成了? 贾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故作惊讶道:“呀,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换了这身衣裳,海棠红配姜黄,姐姐真是夺目。” 贾娴此时恨得牙痒痒,“怎么?就许你换衣裳,不许我换?你今儿怎么不穿那藕荷色了?” 贾敏知晓她还在嫉恨上次那件事情,也不能恼,只盯着她那头发左看右看,“姐姐今儿新换的衣裳搭配的色倒是挺好,只是这发式……不大合适。姐姐是瓜子脸,梳个飞仙鬟虽衬得姐姐五官更出尘,可却不大压得住这身衣裳了,显得略单薄。” 经贾敏这么一说,贾娴忙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朝脚边的池中照了照,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不由“啧”了一声。旁边的素锦晓得这是四姑娘故意在拖延时间了,不想让大姑娘去前厅,想开口提醒,奈何四姑娘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实在打不了掩护,心里急得团团转。 贾娴责怪道:“我就觉得方才在屋里照镜子时,说不出来的别扭,华裳真是笨手笨脚的。光知道梳头,也不晓得看看搭配的衣裳什么场合。还不如早上梳的元宝头呢。” 贾敏轻轻抿嘴一笑道:“可依我看,元宝头还不如十字头垂挂鬟。” 贾娴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垂挂鬟将脸一遮,岂不是将我瓜子脸的优势都遮去了?” “姐姐的尖下巴又遮不住,遮了耳鬓的两颊,反会显得脸小啊。” 贾娴眼前一亮,好像之前在宴会见过齐国公家二姑娘梳过这头,难怪明明是个圆脸,却生生显得小下去一圈,跟个巴掌大似的。贾娴很心动,在犹豫着要不要去重新梳头,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梳头换衣的使命。 贾敏在心中偷乐,发觉有时候贾娴也蠢得可爱,就是争强好胜、拎不清了些,要是有人提点提点,将性子收敛收敛,她姨娘少在耳边挑拨撺掇,也不至于招人厌。 素锦实在是忍不住了,也晓得四姑娘是专程过来拦人的,就算贾敏也会跟着去,能露个脸也是好的呀。这些国公夫人、伯夫人、侯门夫人什么的,平日里闲得无事,最喜欢东家长李家短,说说谁家姑娘生得好、谁家公子有前途。再说了,自家姑娘年长,身子也长开了,那四姑娘还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呢。 于是提醒道:“姑娘,咱就别重新梳头了吧,怕是来不及。” 贾娴这才回过神来,一看贾敏那张笑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故意坏我事!” 贾敏眨了眨眼,“姐姐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贾娴又气愤又委屈,又不便把内心的盘算直接说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贾姝、贾妍二人陆续从垂花门走了过来。 素锦心里一塌,霎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叹道:论头脑心思,自家姑娘真是差了四姑娘十里地。 贾姝见贾娴新衣裳换着,又擦了口脂,于是乐了,打趣道:“呀,大姐怎么舍得换这件衣裳了?不是说要留着赏花宴的时候穿吗?” 贾娴恨自己这个亲妹妹一直没心没肺,向来不跟她站在一个战线。 这时候陈妈妈过来笑道:“太太估摸着还得有好一会儿才能到,也不好叫伯夫人干坐着。既然姑娘们在家,不如就去见个礼吧。” 到这节骨眼上,贾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敏这是存心见不得她一个人好,又不好一个人同自己争,竟然喊来了贾姝和贾妍一起搅和。 四个人一起去,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那贾敏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自己去了说不定也占不了上风。 正踯躅着,贾姝拉了拉她,“姐,走啊。” 贾娴没好气地白了贾姝一眼,轻轻一甩袖子,小声道:“你别拉我,谁要你拉,那才是你妹子呢。” 贾姝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咧了咧嘴,“是,那是我妹子,你是我亲姐。” 贾娴不情不愿地跟着三个姐妹一同到了前厅。 这会子在前厅,给伯夫人母子上的茶已经端了上来。四个姐妹走上前去,盈盈一拜,一旁的木莲大大方方道:“俞夫人、俞公子,不巧今儿个我们太太去了街上,已经遣人去唤了,恐还要有些时辰才到家。这是我家四位小姐。” 那俞氏生得雍容华贵,圆圆的脸,脸擦得白白的,弯弯的眉。喝了几口茶,俞氏便放下杯盏,暗地里打量起四个女孩来: 头一个个子最高,身姿窈窕,细腰削肩,瓜子脸杏仁眼,红艳丰润的樱桃小口,皮子白皙莹如玉,是个小美人坯子。一身的海棠红马面装,姜黄缠枝杜鹃花裙子,艳丽是艳丽,终究身子略显单薄,气质上有些压不住;第二个身形微丰,一张苹果脸,弯弯的眉眼含笑,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唇下一颗痣十分喜庆讨喜,有道是一痣在嘴汤汤水水,是个有福气的;第三个有了前头两个的衬托,就略显得五官寡淡了,又兼之低眉顺眼,朝那一站文弱贞静,一看便知是个庶女;待目光触及第四个,俞氏微微讶异。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阿斓,又隐约能看出她父亲的影子。阿斓那夫君她在金陵是见过的,是位风流美少年。家世显赫,他爹爹当年又得圣上青眼,金陵城不晓得有多少闺秀趋之若鹜。可惜他偏偏看上了史锦霞! 阿斓性子直,爱玩会闹,不是最好吃的东西不吃;不是最好看的衣裳不穿;还爱舞文弄墨,就知道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吟风颂月,奢侈得很,哪里有贤妻的样子?也不知小国公爷原先看上了她哪点! 俞氏当然不知道,她鄙夷史氏的那些点,正是贾代善眼中的可爱之处:史氏多有趣啊,能言善道,能陪他看雪看月,听琴作画,写的诗比他还好。至于俞氏,恐怕从来就没入得过贾代善的眼。 想到这里,俞氏颇有几分嫉妒,连带看贾敏的目光都热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9) “这是敏儿吧?一晃都长这么大了。”俞夫人起身,轻轻拉住贾敏的手仔细端详起来,那带着羡慕嫉妒的热烈眼神,看得贾敏浑身不自在。她哪儿知道昔日里这位俞夫人同她阿娘,还是个情敌的关系! 贾娴站在一旁看得眼更热,明明今日打扮得最出众的是自己,凭什么那俞夫人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贾敏,连话都没跟她搭上一句。 “娘,史姨还没回来吗?”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一身月白色杭绸直缀,腰间悬着一枚玉佩,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些许风流倜傥的意味。那少年刚一进门,便见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四位如花似玉的女眷,不由扫了她们一眼,旋即朗润一笑,转过身去,对着自己母亲,“呦,这是史姨家的几位妹妹吧?” 有外男在场,自然就不适宜久留了。反正见俞夫人也见过了,该尽的礼数也尽到了,四个女孩儿便纷纷用扇子半遮面,避嫌地离开了厅堂。 待四个女孩走后,那少年才努了努嘴,端起茶杯来大模大样地喝了一口,发着牢骚道:“我都在前院花园子里逛了一圈了,人怎么还没到?娘您也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早知要来,何不先递了拜帖来?” 俞夫人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娘这还不是为了你嘛!”东平伯府的爵位到彦儿这一辈也就没有了,自己那娘家永安侯府如今也就只剩一个空架子,不过外表图有虚名罢了,彦儿除了考科举还有什么旁的好出路? 听说贾家的族学要请一位章老夫子,那学问和名望在京城都是首屈一指。出自他门下的学子,遍布朝野清流一派中。这位夫子肯来,八成也是看了早年与老荣国公之间的旧交情。若是彦儿也能拜于他的门下,莫要说科举了,便是结交,也能结交得上一两个对仕途大有进益的权贵。 这两日冲着章夫子的名声,想把自己孩儿塞到贾府来的高门子弟大有人在,光是每天递帖子的就有好多。要不是为了彦儿,她才不愿拉下脸来跟史氏讨人情。 俞彦青撇了撇嘴,在家他老子看着他进学,好容易到了别处,还是为了进学,好生没趣!不过嘛……俞彦青侧了侧首,悄悄对俞夫人小声道:“史姨家这几个女儿长得倒都是不错,尤其是那个最高的,还有那个最小的……” 俞夫人知晓自家儿子平日里的德性,忙狠狠地瞪他一眼,“你给我收收心,不许胡闹,在这儿好好学,明年秋闱考不中举人,看你老子不揭了你的皮!” 俞彦青不耐烦地努了努嘴,“知道了……” 史氏在东街正在查胭脂铺的账,一听说是东平伯的俞夫人来了,急得放下账本,警惕道:“她来做什么?” “这倒没说,还带了位俞公子。” 一听说带了她儿子来,史氏便猜到了大半,八成是为了跟章夫子念书才求上门来的。不由冷笑道:“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她钱桂芬搬来京城也一年多了,没看她上门找过我呀!” 二管事面露难色,“要不您还是回去瞧瞧?老爷不在,老太太也不在,两个哥儿也不在,家中就四个姐儿。老爷和两位哥儿话说也该到家了。” “你们去叫老爷了?” 二管事一怔,从史氏的面色上他知道了自己这事儿看来是办错了,一时间哑口无言,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旁边站着赖平家的,却是晓得这里头的道道。这位俞夫人,娘家姓钱,原先也是金陵人士,在金陵的时候,对老爷也曾芳心暗许呢。老爷这个人性子干脆又心软,还好客,指不定听钱氏说几句好话,就同意了让俞家那哥儿留下来同赦哥儿、政哥儿一道上学呢! “太太,这账改日再看吧,咱们还是先赶紧回去。” 史氏一行火急火燎地往家赶,一到家门口,正见门房的婆子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太太回来了。” “老爷呢?回来了没?”史氏问道。 “已经回来了,就在您前面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会儿在前厅会客呢。” 一炷香?史氏觉得脑瓜仁疼,按老爷那副古道热肠的性子,八成一拍大腿就答应了。要按他的做法,这族学早就挤爆了。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几日自己替他挡了多少人出去。 史氏一路走着,便听院子里的心腹跟自己回禀,听了几句就蹙起眉来,“什么?娴姐儿特意换了身衣裳,还打扮了一番往前厅去?后来敏儿和另外两姐妹都去了?” 不用多说,史氏也晓得八成又是贾娴那丫头又作妖了,准是见她不在家,想着能在伯夫人面前露个脸。 果不其然,到了前厅时,正见俞彦青毕恭毕敬站在贾代善面前行礼,贾代善爽朗大笑,“好好,令郎真是端得一副芝兰玉树好相貌!像极了东平伯!往后就在我家族学念书,与我那两个犬子一道做个伴,将来若能考中入朝为官,也是能互相有个照应!” 俞夫人连连说是,这么多年了,小国公爷还是那么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怎么就偏偏娶了史氏! “哎呀,桂芬,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要晓得你来,今儿我就不出去了。” 俞夫人闻声忙转身,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气质华贵的佳人笑意盈盈款款走了过来。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残酷地留下多少痕迹,一张脸保养得宜,如剥了壳的新荔,眼神清澈明亮,身段适中,尤其令人羡慕的是那一双柔荑,雪白娇嫩得如十根水葱,皓腕处戴着玉镯,与当年在金陵出嫁前不差分毫。 这一样样无不向她昭示着一个事实:就是史氏嫁人后,日子过得极其滋润,什么磋磨都没受过。尤其是眼神,眼睛里的纯净有神、保留的天真,是伪装不出来的。钱氏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上天真是太不公平! 和她一比,自己也不过差不多的岁数,却身子在生完儿子后就走了样。丈夫左一个小妾、又一房姨娘的,每天光是应对这些狐狸精,就让她精疲力尽。光是这些还不够,还要应对俞老太太那个老妖婆!东平伯府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大家子人都要靠贴她的嫁妆过活。还偏偏端的一副架子,跟自己儿子找了她做媳妇亏了似的。短短几年的功夫,她的眼角便有了淡淡的细纹,脸色也黄多了,就是涂再多的铅粉也遮盖不住。 “阿斓,你可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两个女人出奇的和气,面对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内里的心思,像贾代善那样的大男人自然不晓得,还觉得多年友人重逢,好一桩美事呢! 待将俞夫人送走,史氏才开始在自己的房中重重地拍了桌子,“岂有此理!竟然特意突然登门,她这就是料定了先递帖子我不接,存心来堵我!这么多年了,钱桂芬真是一点都没变!你看看她那个小崽子,跟她一个样!相由心生!” 赖平家的忙让琉璃端来一杯茶,在一旁劝道:“太太消消气,如今老爷同意了,您也不好跟老爷再说反对的话不是?索性也就是多个念书的,无什么大碍。” “我……我怕那小子心术不正,拐坏了我们赦儿、政儿。” “这政哥儿平日里最正派,谦谦君子的,念书念得好又孝顺,万万不会被拐坏喽。您忧心什么?” “那赦哥儿多单纯哪!平日里瞧着心眼就不多,最是他这种人会被人使绊子。我能不忧心么!” 赖平家的半打趣道:“呦,平日里可没见您这么夸过大爷。” 史氏晓得自己平时偏心,也不好意思反驳,只擦了擦眼角,流露出一丝心酸,“你说我这辛苦持家的,为的谁?还不是为的他们贾家后代,他倒好,尽给我添乱了。” “老爷不错啦,您没看今儿来的那位俞夫人,跟您一比,不用问都知道谁过的日子好,谁的日子不好。您看看您的这双手,您这脸色;再看看俞夫人的。当年在金陵,那钱家姑娘也是娇滴滴的一朵花。” 听到这个,史氏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可一想到孟姨娘,她的心里又不平衡了,“那我这家中不也还是有个狐狸精晃着。” 赖平家的劝道:“当年您和老爷也是神仙眷侣,谁人不羡慕?那孟氏是插脚不进来的,说白了也就是个上峰送的玩物。可您呢,这两年与老爷逐渐离心了,才让那贱人愈发钻了空子。连带着娴姐儿也越来越得老爷的心疼,您又是何苦呢?” 提到贾娴,史氏又冷冷一笑,“不说我都忘了,那丫头今日还想做要来着吧?” “可不是么,得亏咱们姑娘聪明。” 史氏微微惊诧,“怎么?里头还有敏儿什么事儿?” 赖平家的便把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史氏说了。 “我敏敏儿就是聪慧。”史氏言语间不乏骄傲,却也对贾敏有些刮目相看,不由叹道:“唉,先前敏敏儿心思至纯,我还有些忧心她不懂这些内宅里的道道,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将来嫁人了谁晓得会是个什么光景?我是想教,又不想教,总不忍心破了她这种天真的心思。没想到她竟无师自通了。” 赖平家的也叹道:“在这宅门里,见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要我说呀,咱们府还算好的,毕竟就老爷一个房头,没有其他妯娌小姑子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小姐妹间的打打闹闹,不成什么气候。” 史氏微微颔首,但愿如此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0) 紫凝阁里,贾娴又是扔东西,又是砸花瓶的,一屋子的丫头皆不敢言。因着下午发式被贾敏拿来说道,而耽搁了时辰,这会子她将气全都撒在了华裳的身上。华裳是屋里的二等丫鬟,虽然地位不及素锦,可被这样当着一屋子的小丫头前落了面子,难免心中十分不忿。 孟姨娘心疼地走了过来,“我的儿,你何苦这样动气?瞧瞧这一地的碎瓷片,这可都是好东西,宋代的呢。” 见亲娘眼皮子这样浅,贾娴不由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为什么托生在太太肚子里的不是她?自己和贾敏比差了什么?不就一个出身吗? “姨娘,您是没见着,今儿下午贾敏在紫凝阁外头拦住我时,那张狂样儿!她朝那一站,那伯夫人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去了,哪里还肯看我半分?”跟伯夫人一道来的,还有位公子,相貌生得比家里两个哥哥还要好,一想到这个,贾娴就微微脸红。 孟姨娘将女儿拉到面前,宽慰她道:“这阖府上下,谁不道大姑娘娴静温柔、宽厚待人;四姑娘眼中无人、孤高自傲?听姨娘的,莫要跟那贾敏置气了,没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贾娴委屈道:“可……贾敏是太太的嫡亲女儿,本就不喜欢我,将来哪里会为我的事情考虑?”现在贾敏还小,等再过两三年,出游做客什么的,史氏就更不会带着她了。 “早就跟你说,少在明面上跟贾敏作对。你只要在你爹爹面前做一个乖巧孝顺的好女儿就够了。还有你祖母,你可要小心讨好着,你看那贾敏就在她跟前讨不了什么巧来。老人家年纪大了爱热闹,都喜欢嘴甜讨喜的孩子。” “可上回贾敏不过换了件藕荷色的衣裳,又说了几句漂亮话,祖母就夸她了。”贾娴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就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孟姨娘颇有几分无奈,自己这个长女也被她宠得有几分倔,论心机手段还差远了。她有心训斥提点终究还是不舍得,耐心地继续跟她开导道:“那贾敏才在你祖母面前卖乖几回?你祖母欢喜你都多久了?那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吗?还有那个老家来的房姑娘,你也得小心应付好了,跟她走得近些。我听小丫头说,你下午在跟她打叶子牌下双陆棋的时候,闹得还僵?” 贾娴不以为然,又有些心虚地道:“我才不想跟那个乡下来的走得近,不过就是一个祖母家的远方亲戚罢了,又没有爹娘在身边,能怎么着?” 孟姨娘气得直跺脚,“哎呀,你糊涂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为什么要收留一个老家来的女孩儿?还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老家的人远在金陵,有个老家的晚辈在跟前,能念个旧么?一个这个年岁的姑娘家千里迢迢来上京,定是家中有人把亲事都托付给老太太了。你还以为住几天就回去?你让她几步棋,又有何妨?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你同她玩得好,老太太自然会觉得你善解人意又贴心。” 尽管贾娴还是心里不认同,嘴上却也只得应道:“知道了姨娘。” 暮霭沉沉,枫林向晚,房氏的马车缓缓驶进府中。 柳嬷嬷小心翼翼地迎上来搀扶着,“您慢着点儿,瞧您出去这一趟,回来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房氏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哎呀,听静慧师太讲经,心中宁静,又有顿悟,自然神清气爽。你呢?走前你那腿脚不舒服,也没能跟着我一块儿去,现下好点儿了没有?” 柳嬷嬷笑道:“好着呢。” 进了荣安堂,房老太太以刚到家,需要歇息为由,谢绝了几个晚辈的请安。待换了家常服,坐在罗汉榻上,陶嬷嬷点了个水烟袋,房氏才安下神来,问柳嬷嬷道:“我出门这几日,家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柳嬷嬷走上前来,“您走的下午,太太被东街胭脂铺的掌柜叫走了,说是柜上有些事。” “这连日来,京中有胭脂铺出去的胭脂水粉叫姑娘用了毁了容貌的,其他家难免也受影响。回头叫她心放宽些,她一个侯门出来的千金小姐,哪里上来就会做生意?那些京中贵妇也都不过是投笔银子,交给别人打理便是。” “是了,不过咱们太太是个聪慧能干的人,完全交由旁人不放心,事必躬亲着。” 房氏微微颔首,说到底这也是史氏的一个好处,勤快、能干,她喜欢这样的人。 柳嬷嬷又接着道:“下午大爷、二爷也都出去了。大爷去了聚宝街,回来的时候,小厮提溜了好几个包袱回来,听那动静都是些瓶瓶罐罐。大爷一脸的喜悦,跟捡了宝贝似的,还随手打赏了二门说恭维话的小厮。” “聚宝街?怎么还没玩够?”房老太太忧心忡忡,逐渐意识到这个大孙子再照着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离败家纨绔也不远了。 “说句不中听的,您先前以为大爷就是着迷古玩东西,年轻人爱玩,玩玩也就罢了。可老婆子我却觉得,大爷颇有点寄情于此的意思。唉,毕竟……老爷现如今也是不怎么管他了。” “嗯,是得盯盯心,现在赦儿是有些小迷糊,等到老了可就成老糊涂了。那二小子呢?” “二爷下午出去同镇国公府、齐国公府几个公子游湖去了。” “嗯,老二一向中规中矩。” “下午五个姑娘在一处玩儿,盈姑娘打叶子牌厉害,娴姐儿就不高兴了;四姑娘怕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借口给她们去小厨房拿点心,溜了。之后来了位东平伯夫人,是带着公子上门的。”柳嬷嬷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房老太太背了一遍,房氏若有所思。 “娴丫头这两年愈发争强好胜了,咱们家从来不苛待庶出子女,却也不是让她做这般拎不清的事,将来有她苦头吃。敏丫头倒是叫我刮目相看了,原先只觉得娇花似的柔弱,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柳嬷嬷笑道:“敏姑娘才多大?孩子小呢,慢慢儿就定性了。” “我倒是担心月盈。”房氏叹了口气,“月盈是我那老哥哥临终托付给我的,隔着这么大老远,连见都没能见上我那哥哥最后一面。但终归不是自家的孩子,有句老话叫升米恩斗米仇,来咱们这儿本是比她在金陵老家待着的境况要强百倍的,可怕就怕孩子小小年纪有野心,到时候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要反过来怪咱们了。” 吃完晚饭,柳嬷嬷依照老太太的意思,将贾代善和史氏一同叫到了这里。 贾代善正值壮年,习武令他不似那些同龄的官员肚大脸圆,反而气宇轩昂;一身墨绿色直缀,通身贵气。与站在旁边的史氏,虽都上了些年岁,却仍旧是一对璧人。 老太太看见这两人,轻笑出声,“你们两个站得八丈远,中间都能塞下一张桌子了,知道的是夫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路人。” 夫妇二人闻言,皆红了脸。史氏暗地里不乐意地白了贾代善一眼,贾代善颇有几分无奈,又瞅了母亲一眼,主动朝史氏那边挪了几步,二人并肩站在一处。 “哎,这就对了,你看这多好!我记得当年你们俩成婚头天来给我和你们爹爹敬茶时,就是这么挨着站,喜气洋洋的,谁不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人没想到房老太太会这么说,脸颊都臊得发烫。 贾代善正寻思着母亲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郑重其事地将他和史氏召过来,家中事情一向由史氏打理,母亲很少叫他也过来。冷不丁的,房氏对贾代善问道:“阿善,听说你最近隔三差五地就往孟氏屋里歇息?” “啊?”贾代善一愣,不经意间瞥见史氏半是嘲讽,半是不屑的眼神,心中有些虚,只得对房老太太老老实实道:“昂,敏儿不是前阵子大病初愈么,还一直……跟阿斓住一起,我也不便在。” “亏你说得出口!”老太太一杵手杖,严肃道:“哦,敏儿生病的时候你也火急火燎的忧心,这病刚好,你就甩手给你媳妇儿啦?那娴丫头要什么有什么,前两天晚上听说还砸了一地古董花瓶。也不知是谁给的手笔。” “有这事?”贾代善心惊,剑眉蹙起,印象中贾娴是个最温柔乖巧的女儿,从来不惹事,也不骄矜。每次到孟氏那里,都觉得如沐春风。怎么娴儿还干这种砸东西的泼妇事情? 史氏听见老太太在训贾代善,又顺带着说了孟氏母女,心中甚是欣慰得意,感叹婆婆是个明白人,果然还是女人最看清楚女人。在丈夫心中,恐怕那贾娴就是个乖顺女儿吧。同时也深深地心惊,老太太看似去了京郊寺庙几天,回来却对家中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自己执掌贾府中馈多年,自认为处处都是自己的眼线和心腹,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哼,我还记得当初你收到上峰给你送孟氏过来时,你百般不愿意的样子。说什么家中有贤妻,伉俪情深,绝不容忍妾室进门。后来你媳妇为着你的前程着想,又因着金陵城那些个嚼舌根子的说你不纳妾皆因史氏是妒妇,这才让孟氏有了进门的机会。那会儿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让孟氏进门就是个摆设,你与阿斓才是今生今世心心相印的。你那话我都记得,现如今你忘哪儿去了?” 史氏听得又是愤慨,又是心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还没来得及多想会儿,就听老太太又对着她道:“阿善媳妇你就没错儿了?” 史氏心头一惊,“媳妇儿糊涂,请娘明示。” “他跟你疏远了,你就任由他疏远,就不能主动去拉拉他?”房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出身侯门,家底子也厚,寻思着即便没有丈夫宠爱,自己靠着嫁妆和娘家,也能在婆家立于一席之地。可你想过没有,这往后的很多日子,还是得要你们两口子互相搀扶着、风雨同舟地过啊!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阿善,这话也是说与你听的。” 贾代善夫妻听了房氏的话甚是惭愧,尤其是老太太提到以前那些日子,心中更是酸涩,于是连连称是。 “还有件事,我打算让敏丫头过来荣安堂陪我住段日子。” 贾代善夫妇大惊失色,史氏惊道:“娘这是何意?是怪媳妇儿没带好敏儿吗?娘,敏儿还小,这孩子先前是有些娇弱了,常生病,性情也喜静。可我觉着吧,她这回生了场大病之后,好多了,以前不爱吃的,现在我叫她吃,她也能吃上两口了……” 房老太太一边微微点头,一边抬手制止住史氏道:“我知道,你莫要慌。我知道敏儿是个好孩子,我也从未说过她不好。你方才说的都是我想说的,敏丫头先前在吃食上挑剔精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难免容易生病;性情喜静不喜动,闺阁小女儿家也是常有的。我也就是老了,想让自己的嫡亲孙女来陪陪我,怎么?这你们都不允许?” 史氏听老太太这么说,知道恐怕再多说也没有回旋余地了。房老太太很少开口干预他们晚辈的事,但轻易不开口,开口了就表明是下了决心的。只敏儿那头可怎么交代?她一向和祖母不大亲近,对总是板着脸的房氏有些敬畏。 贾代善默默地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对房氏道:“既然娘提了,儿子哪有不应的道理?亲孙女来陪祖母,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史氏眼眶都湿了,恨不得当时就在贾代善腰上掐一把。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房氏眼中,房氏忍俊不禁,全当没看到,“行了,你们出去吧。明儿就让敏丫头收拾收拾过来,阿善媳妇你也别多舍不得似的,又不是一天到晚见不到,都住在一个家里,过两日新来的女先生到了,敏丫头也该重新回去同姐妹们一起念书了。” “是。”史氏道,不情不愿地跟着贾代善出了荣安堂。 待二人出门口,房老太太笑道:“你瞧瞧我这儿子儿媳,我不过要敏丫头来陪我小住些日子,又没让狼叼去,二人不情不愿的样子。” 柳嬷嬷笑道:“老爷太太是太宠爱敏姐儿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 “所以我想带她些日子,盈姐儿朴实,针线活儿好,我这儿又有小菜园子,让敏丫头沾沾地气,去去仙气;敏丫头也有敏丫头的好处,有才情,有从她爹娘那儿传来的贵气风华,心地纯,这几日瞧着竟是个聪慧伶俐的,也让盈儿跟着敏丫头学学长处。咱们家的女孩儿,不论嫡庶,还是寄住的,可不兴学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为了件衣裳、为点长辈宠爱就明争暗斗。” 柳嬷嬷点点头,“不过娴姐儿,老太太您是不是也该敲打敲打了?” “嗯,叫她姨娘养了那么些年,到底还是我当初考虑不周,这两年愈发不像话。以往讨巧卖乖,想得长辈喜爱也情有可原,上次当着我的面儿挑拨敏丫头的不是,这就不像话了。”房氏收了收手中的拐杖,“走,去外头看看我那菜园子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1) 当晚回去后,史氏就搂着贾敏抹起了泪,连带着贾代善本来想留在史氏这里,都不知道该怎么着了。 只得硬着头皮,宽慰史氏道:“又不是出远门,不过是陪娘小住段日子,再说了那儿还有盈儿,敏儿也好有个伴儿。” 史氏撇撇嘴,“谁要跟那个乡下来的一处玩?” 贾代善“啧”了一声,义正言辞道:“这叫什么话?才在京城住几年,就忘了本了?要说乡下,咱们可都是从金陵来的。这金陵城,和金陵下郡县的有什么分别?就是待几日,又不是不让你瞧,你随时都可以去母亲那儿啊!这么大个人,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说着,深吸了口气,半是埋怨,半坐在床沿背过身去,还偷偷打量了史氏一眼,不由心中一动。 史氏虽也三十好几,但保养得好,在外能干稳妥,这会子眼角挂着泪,嗔着,赌着气,倒显露出几分小孩子心性。同刚成婚那会儿一样。 “你……怎么也不帮着劝劝!”史氏气急,搡了贾代善一把,代善一个没坐稳,险些从床沿跌下去,不由又是气又是好笑,“劝啦,你不是都听见了?” “你连个屁都没放!” “我放了,你没听见。” 史氏一怔,旋即气得破涕为笑,恨不得随手拿个枕头砸过去。“这两年你在官场待久了,真是愈发油嘴滑舌,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 贾敏叹道:想必以前爹爹也有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青春,只可惜逐渐变为了中年油腻男,不过即便这样,当下这相貌也是一儒雅年轻的大叔。 “你还记得我以前样子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不记得了!”史氏丢给贾代善一个大白眼。 “嘻嘻嘻!”贾敏见爹娘吵架,忍不住笑出了声,忽又想起古代小姐该笑不露齿来着,赶忙两只小手一捂嘴,躲到了史氏身后。 夫妻俩都被这小丫头给逗乐了,贾代善赶紧捡了个台阶道:“你瞧,敏儿都不介意,你抹什么泪?” “我……”史氏刚要诉说,忽然也反应过来,问贾敏道,“敏儿,你愿意去祖母那儿吗?” 贾敏点了点头。 史氏蹙眉好奇道:“你不是最不……”刚要说“不喜欢”,忽然想起房氏毕竟是贾代善的亲娘,于是换了个词道:“怕你祖母吗?现在不怕啦?” 贾敏歪着头,认真地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怕!” 这不就结了?史氏刚要开口对贾代善继续劝说,小女儿接着道:“那就更要去了。” “为什么?”史氏傻了眼。 “因为爹说的啊,怕什么来什么,比如说怕晚上越怕,就瞪大眼睛将夜里看个遍,看看就不怕了。祖母不爱笑,多看几回就不怕了。” “你看看,你看看,闺女比你成!”贾代善忍不住对小女儿竖起了大拇指,“你呀,比你两个哥哥都成。”贾敏也伸出大拇指,和自己爹怼了怼。 史氏见他们父女俩一条心,心里莫名吃起醋来,小声嘀咕道:“怎么病好了之后,胆儿也变大了,胃口也变好了似的?” 贾代善不以为然,“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然是越长越懂事了,难不成还越活越回去?” “嗯。”贾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还是活着好,好好活着才能见到爹娘。”小手拍着胸脯表忠心,生怕被她父母看出她是个西贝货。 史氏自然也乐得见到女儿这般,便也不再多阻挠,起身下床吩咐琉璃铺被子,边叮嘱道:“到你祖母那儿,要多听话,不会说话就少说话,言多必失。勤快点儿,在老人家面前眼里要有活儿。” 贾代善一愣,“怎么又是敏儿的被子?我睡哪儿?”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贾代善笑道,“我原来就住这儿。在母亲那儿,咱不是都和好了么?” “紫凝阁啊!”史氏一想到孟氏,心中就一阵酸意,偏偏口是心非。 贾敏摇摇头,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留嘴上赶,直男听不懂,可能就真去了。干脆自己下了床,给老爹腾地儿。 “哎,敏儿你去哪儿?”史氏急了。 贾敏乐乐呵呵道:“明儿就不跟娘睡了,我先回去睡一晚适应适应。”旁边木莲赶忙拿外衣给贾敏穿上。 第二日,大包小包的“迁徙搬家”就开始了。 贾代善哭笑不得,“就自己家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你们带这么些个东西?就是短了什么,叫菖蒲撒丫子跑过来取也行啊!” 史氏白了丈夫一眼,继续给贾敏裹披风,“都寒露了,马上霜降,多穿些。” “娘,我快喘不上气了。”贾敏无奈,有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到祖母那儿吃饭可不能像在咱们院里这般挑食。”史氏小声叮嘱着,“大家闺秀都不挑食,食不言、寝不语,给你夹什么吃什么,娘以前是没有严加管教你,但是祖母会,她最不喜欢见人糟践粮食了。” “知道了。”贾敏已经可预见性地知道,接下来还会有种饿叫“奶奶觉得你饿”。 “行了,去吧,你祖母人很好,到了那儿要听祖母话,不要打扰祖母念经静心,不给柳嬷嬷她们添麻烦。我叫赖妈妈跟你一起去。” 贾敏点了点头,带着木莲、菖蒲等人浩浩荡荡搬去了荣安堂。 “盈姐姐,我搬来了!”贾敏跟在院子中描花样子的房月盈打了个招呼,觉得以后要在同一屋檐下打交道,还是彼此客气些的好。 房月盈也十分热情,忙叫自己身边的丫鬟帮忙搬东西,“敏妹妹,你来了我可高兴了,这下找你玩就不用从这边跑到荣禧堂去了。” 赖平家的见房月盈待自家姑娘一团和气,丝毫不羞赧,挺有表姐的风度,心下很满意,原还担心是个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的,现下看来,既不小家子气,也不粗鲁,小麦色微黑,健健壮壮小姑娘。怪不得这几日自己也总听下人们夸,说老太太远房亲戚家来的这位表小姐,是个不错的。 房月盈亲切地挽着贾敏的手,进了贾敏住的屋子,待丫头们将贾敏的带来的一些简易东西一样样摆上台面时,房月盈的眼逐渐热了起来:西洋报时钟、多宝阁上摆着的木质大船、连匣子上的纽扣都是玳瑁的,还有那绿玻璃瓶里的玩意儿,香香的。 贾敏看出了房月盈的心思,有些尴尬,见她看着那绿玻璃瓶,只得解释道:“花露水儿,爹偶然从西洋商人那儿得来的,跟咱们的熏香差不多,咱们的是块儿,洋人的是水儿。西街有好几家这种铺子,下次元宵灯会,我带你出去玩儿去。” 房月盈眼中满是羡慕,听了贾敏说下次要带她出去玩,连连点头。又忽然想起自己本就寄人篱下,囊中羞涩,即便去了也买不起这些稀罕玩意儿。又是一阵慨叹,怎么自己就没有那样一个好爹? 原来这才是国公府千金小姐的派头,自己和贾敏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幸而来了京城了,不然待在老家,哪能长这个见识!自己说什么也不要回去了,回去还要挨继母和继妹们的磋磨。倘若自己将来能在京城嫁一个高门大户的人家,是不是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贾敏悄悄留意着,果然,在进屋以后,房月盈对自己的热情就减了一大半,连脸上的笑容都变成了假笑。才没坐一会儿,就以手中的针线活儿还没绣完,先回屋了。 待她走后,贾敏忙对木莲道:“把这些新鲜玩意儿通通送回去,摆几样常用的东西就行了,越简单越好。” 木莲诧异,“这已经是很简单的了,我只让小丫头们搬了一半的一半过来。” “拿走拿走,随便摆几个不起眼的瓶子就行了。”她可不想搞特殊化。 房老太太正一身蓝布家常打扮,坐在特意开出的一片小菜园子中,望着翠绿的莴苣、紫色的茄子、露出头的萝卜,一个个的赏心悦目。贾源以前也说过,要带她一起解甲归田,结果倒在她前头先去了,留下偌大个国公府给她守着。若不将子孙一个个地盼好,将来如何去面对他? 柳嬷嬷走过来,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甜白瓷茶壶,给老太太倒上。房老太太不爱喝那涩口的绿茶,却爱喝这加了大麦的茶,一个字:香! “敏丫头搬过来了?” “嗯,带了不少东西来。”柳嬷嬷想了想道,“不过要我说,也不算多了,四姑娘住的那屋里多少好东西!盈姐儿见四姑娘来很高兴,还叫小丫头帮着搬东西。在四姑娘屋里待了没多久便回自个儿屋了。” “哦?”房老太太转过身来,望着柳嬷嬷。柳嬷嬷接着道:“随即就有两个小丫头从四姑娘屋里又搬了一些物件回去。刚才我打四姑娘那儿出来,瞧见整个屋子布置得清清爽爽,多宝阁上也就随便摆了几样器皿。” 房老太太忍俊不禁,颇为满意地颔首,“小丫头变精了,知道藏锋芒了。唉,以前我就是忧心她太过出挑、又被她爹娘那般宠着,难免会心高气傲。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在皇宫里陪老太后的时候,不知见过多少妃嫔卒于拔尖儿。敏丫头还不同于娴丫头,娴丫头是处处替自己争拔尖儿,这样的人好歹心里清楚自己既然去争了,就有被人当敌人的准备。可敏丫头是天生出挑的容貌、出挑的才情、又有嫡女身份爹娘宠着,就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也会遭人算计。偏偏她还不自知。” 柳嬷嬷笑道:“所以您就特意让她到您跟前住段日子,磨磨她的棱角?顺道点化点化她。” “不然你以为当年老国公爷为何在那样得先帝青眼的时候,愿意去江宁织造府?虽江南富庶,那织造一职业是肥差,可到底比不得在京城天子脚下位高权重的好啊!太平盛世的时候,就莫要功高盖主了,这会子主子已经不需要咱们这些奴才了,他们需要的是能替他们说话的文臣。” 风过园中苍松,纵使苍松巍然挺立,也在风中微微触动。树欲静而风不止,烈火烹油般的兴旺不好,家败了颓了也不好,怎么着让贾家好好延续下去,难。房老太太望着苍松,淡淡道:“几个孩子该上族学了吧。” “嗯,听说老爷特意请来的庄老夫子已经到了,哥儿们今天就去进学了;今儿下午给姐儿们排的是女红课。” “女红?女红好啊,敏丫头最不爱学,越不爱学,越要她学。叫盈儿也一道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2) 节气已经快至霜降,虽仍秋高气爽,十分舒服,但对北方来说,清晨已经有了清冷的寒意。 房月盈站在房门口,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对面贾敏的屋子。春杏拿着件衣裳走了过来,“姑娘,今儿加件衣裳吧,这北地的秋冬可比不得咱们南方暖和。柳嬷嬷昨儿给送来了好几身新作的秋天薄袄,都是京中时兴的样式,我摸了摸那料子又滑又软,连裙子都是十六幅的。” 接过春杏递来的衣裳披着,房月盈的眼中竟然有了一丝落寞,“国公府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春杏,我怎么觉得姑祖母待我并不像我想得那么亲?从昨儿个上午到晚上,我说什么,她都神色淡淡的,可跟敏妹妹说话的时候,她却很慈祥很高兴。你说,我是不是做什么事情惹得姑祖母不喜欢了?或者,我昨儿上午是不是不该对敏妹妹冷淡、应该在她屋里多待会儿?” 谷雨听见了房月盈的话,撇了撇嘴,“姑娘快别这么说。那敏姑娘搬了那么多好东西来,在咱们面前一一说着,这不明摆着是显摆么?跟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还说要带您出去买,明知道咱们是投亲来着,身边没多少傍身银两,这不存心磕碜人么?见您看她那西洋花露水,一说要送,后又不送,一看就不真心。” “谷雨!”房月盈低声喝断了她,“不许说敏妹妹!” 谷雨委屈地扁嘴,“本来就是么。”说着,便去给房月盈倒热水去了。 待谷雨转身,春杏才对房月盈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有些话春杏憋在心里很久了,咱们是来投亲的,不是来走亲戚的。就算是老太爷、太太都在,这县令府和国公府本就有天壤之别。老太爷费劲千辛万苦,拼了临终的力气,给京城的老姑奶奶来信托付您,为的就是能给姑娘将来说门好亲事,不用受继夫人的拿捏。咱们可什么都没有了,您只有老姑奶奶的怜惜啊!您又何苦跟贾大姑娘、四姑娘攀比、置气?” 房月盈犹如醍醐灌顶,呆在了原地。这才惊觉自己来的这几天,做的一些事情有多蠢。还以为讨好了老太太就行了,忘了自己现在就是在别人家讨生活。说句不好听的,姑祖母都这么大岁数了,万一哪天撒手,自己该怎么办?是被送回老家,还是能在荣国府有个依靠,哪怕是有人能替自己在爹爹面前说句顶用的话。 春杏见自家姑娘似乎缓过劲儿来了,应当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姑娘,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地和贾家姑娘们处吧,我看她们都挺好的,比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要好多了。” 两个姑娘一同在房老太太处吃完早饭,房月盈主动邀约道:“敏妹妹,咱们一道儿去学堂吧。” “好。”贾敏也乖巧地应道。 房老太太满意地看着这对表姐妹,又做了一番叮嘱。 昨日下午本就该是女工课,不过教女工的绣娘杜娘子有些家事没有来,便改为了今天上午。 因为前阵子生病,不论哪个课,贾敏都已经缺了不少了。像诗词女学什么的,对贾敏来说补上来很容易。而女工、烹饪、算账这类的,对她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本身她对这些就没有多大的兴趣,甚至说是不想去学的。 烹饪和算术,吴悠凭着现代的记忆还能帮贾敏顶顶,可女红,她是既没有现代的技能,也没有原主贾敏过硬的实力啊!这小姑娘以前是宁愿拿笔,也不愿拿针,师傅布置的功课,不少都是拿回去让丫头代绣的交上来。史氏宠爱,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法子,古代的女孩子家,女工是必备手艺,有的人家相看儿媳,可以不识字,但绝不能针线活儿做得不好,这跟家里的针线活儿是否有下人做没有关系。更多的是象征了这个女子的贤惠。古代的女子真可怜!贾敏心想,这玩意儿也不指望能够登峰造极,大致上手艺说得过去就行了。 教女红的女师傅姓杜,名珍娘,最擅长的是苏绣,是从江南名绣坊请来的,有祖传的手艺。在整个京城也颇有名气,除了自己有间绣坊,交由徒弟打理,自己平时就在高门大户给一些闺阁千金教刺绣。 杜珍娘爱刺绣,从小接受的家中教导自然也是女子当以“女工”为本,无才便是德。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学来陶冶性情,以后陪夫君玩乐罢了。贾家的几个姑娘中,她最不喜的便是贾敏。倒不是贾敏不够尊师重道,而是她看得出来,贾敏并未将学绣花当作同学诗书琴画那般重要,不然以她的天资,何以绣技平平? 几个姑娘都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给杜珍娘行礼。杜珍娘惊讶地发现,前阵子因为身娇体弱病了一段时日的贾四姑娘,此时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这里。脸上无别扭不情愿,当然了也没见什么喜悦。 杜珍娘有些惊诧,她还以为贾敏会以身子未痊愈为由,再多休息几日,少上几次女工课。在贾敏的正对面,多摆了一张绣棚,旁边坐着的不是贾家的姑娘。来前听嬷嬷说了,是老太太娘家亲戚。大户人家难免有来投亲的、打秋风的、寄养的,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闲事,只要肯踏实学就可以了。 杜珍娘照例先给几个姑娘讲了一下针法,然后在自己的绣棚上绣了几下,算做示范,接着便让姑娘们自己绣。 贾敏凭着原主记忆以及自己在现代对十字绣的理解,在绣棚上扎了几针,发现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这双提笔就能写华章、落纸就能画山水的手,此时此刻变得笨拙起来。再看旁边的姐妹,已经走针如飞了,就连最小的姐姐贾妍绣起花来也是毫不含糊。 可这位杜娘子,根本就不顾底下的学生学的怎么样,只顾自己飞针走线地绣,嘴里讲得头头是道。 杜珍娘缓慢走着,四下里看了看,边看边点评道:“这针法十天前就教过你们,你们回去练了些时日,应当都会了。今天教的就是在它的基础上,只要之前的针法你们掌握了,今天学起来就很容易。” 贾娴柔柔地问道:“杜娘子,您看我这个边儿这样绣对吗?” 杜珍娘看了看贾娴绣棚上那朵海棠,甚是娇艳,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姑娘绣技连日见长。” 得了杜珍娘夸赞的贾娴,心满意足又洋洋得意地故意看了一眼周围几个姐妹。坐在她旁边的贾姝嘴里“切”了一声,小声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也值当来问?老老实实绣就是喽!” 贾娴听见了贾姝的话,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屋子并不大,贾姝自以为声音不大,其实也落在了各人的耳中。杜珍娘平时除了看贾敏不大喜欢,其次就是贾姝了。这个二姑娘,做什么事都马马虎虎,绣花能把手扎着、污了的绣棚继续用、配色能把线配错,绣出绿花红叶来也不是没做过的事。 和她姐姐相比,简直是差远了。于是杜珍娘不客气地从贾姝身边经过,道:“二姑娘连日来绣技丝毫不见长进,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贾娴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姝见杜珍娘偏袒贾娴,也不好争辩,只得摇摇头道:“没有没有,等有了我自然会问你。” 杜珍娘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更兼气恼,索性也不再管她。贾妍依旧绣得仔细,中规中矩,她相貌不出众,平素话不多。坐在角落里绣花时,经常被人忽略了。 倒是这位新来的表小姐,绣起来十分认真,再看绣技竟然也十分出众,那绣棚上的花鸟栩栩如生。杜珍娘忍不住赞叹道:“这花样倒是新鲜,我竟没见过,不知房姑娘绣的是什么?” 房月盈憨憨一笑,“娘子,这是牵牛花儿。” “哦。”杜珍娘点了点头,“这色配得倒是极好,是很有天赋的。” 贾娴心中鄙夷道:什么牵牛花?光听名字就很土,哪里看来的乡野花,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哪能和自己手中的秋海棠比?心中虽这样想着,她却谨记着她姨娘昨晚对她的叮嘱,于是也对房月盈抱以了羡慕赞赏的眼光,“盈表姐真是见多识广,才刚来,就被我们杜娘子夸赞了。你不知道,我们杜娘子的绣技可是名满京华呢,能被她称赞,可见姐姐绣技高超。” 一句话夸了杜珍娘和房月盈两个人,两个人内心都喜滋滋的。谁不喜欢听好话? 贾娴这么一回头,便一眼看到了拿着针不知何从下手的贾敏。 “杜娘子,我看四妹妹那边好像绣得不大顺,烦劳娘子指点一下四妹妹吧。” 杜珍娘何尝没有看到贾敏绣法的笨拙,只是她也懒得去过问罢了。一个女学生,若一心想学好绣技,怎么不会自己主动问师父、竟还要自己的姐妹来替她说?可见内心对女工还是不喜的。 经贾娴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贾敏这里。 贾敏在心里道:她可真是摊上了一个好大姐啊! 人家都出招了,自己哪有任人抹黑的憋屈道理? 于是贾敏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杜珍娘道:“并非学生不愿勤思多问,实是前些日子病了不少天,对娘子新教的针法不熟悉。想着不过缺席了几天而已,杜娘子一定会等着敏儿放缓些教习,不想敏儿的底子太弱了,今日竟无法用以往所学及时跟上娘子的进度。现下敏儿住在祖母院中,回去后一定多向陶嬷嬷请教针法。” 杜珍娘听到贾敏提“陶嬷嬷”,脸色变了变,陶嬷嬷是房老太太院里的老嬷嬷,也是从金陵带来的。原是房氏娘家的家生子,擅长女工,房氏出嫁后,她便被放了出去自行嫁人。凭借高超的绣技在江南一带也很是闻名,自己先前所待的绣坊还曾想高价聘请她。陶氏命苦,夫君去得早,儿子也早夭了。房氏念及主仆旧情,便又将她召回身边。 自己得以进贾府给几位姑娘们当绣娘,虽说技艺高也是一方面,不过自然少不了陶嬷嬷的举荐。不然在处处是高手的京城,甚至还有为皇家提供绣品的绣坊,自己也算不得什么顶尖级的绣娘。况且贾敏说的并没错,自己的确丝毫不顾贾敏病了,而一直带着其他几个姑娘继续学,今日贾敏重新来后,自己也并未教她先前缺课的针法,要知道整个荣国府只有贾敏是嫡女。若让陶嬷嬷知道了,能不对她有想法? 杜珍娘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对贾敏的脸色和悦一些,“你不会绣今天的针法不要急,慢慢来。先用你之前学的针法绣,新的针法我再教你。” 贾敏微微笑道:“多谢杜娘子。” 房月盈待杜珍娘走后,悄悄对贾敏道:“敏妹妹,你有哪里不懂,我来帮你瞧瞧。”说着边走了过来,跟贾敏坐在一处,拿起贾敏的针线,绣了几下,“这里,就这样绕一下,喏,这样不就行了?” 两个女孩都笑了起来。 “多谢盈姐姐,姐姐果然巧手。” 房月盈抿嘴笑笑,也不多言语。至少从今早听进去春杏的话后,她是开始真心要跟贾敏结交,当作是自己的亲妹妹。 贾娴见贾敏并未受到杜娘子的嘲讽,也没有因为她的挑衅而傲气地站起来与杜珍娘理论,房月盈还坐过去帮她了,十分失落地回过了头。 贾姝见贾娴挑拨不成反倒吃了憋,不由幸灾乐祸道:“有人没坑到人,心里不舒坦吧?” 贾娴狠狠回敬了她一个瞪眼,“做你的活儿去,你看你那鸳鸯,绣得跟鸭子似的,今后也拿得出手?” 贾姝蹙了蹙眉,也不客气地对贾娴道:“是你自己眼不好,我本来绣的就是鸭子,这叫做:春江水暖鸭先知!” “……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两两归鸿欲破群,依依还似北归人。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这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不过学生于其中读出了另外一层意味……” 贾姝、贾娴忽然停下来不吵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哎,哪儿来的声音?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不像大哥、二哥啊!”贾姝顿时来了兴趣,乐呵呵道:“还别说,念得还真好听。” 贾娴也被这声音深深地吸引了,沉浸其中,轻声地道:“听说咱们家的族学来了一位很有名望的先生,叫章庄。出自这位夫子门下的学生遍布朝中清流派呢。他也是看在和祖父先前的交情上才答应来咱家族学教书,除了哥哥们……”贾娴压低了声音,凑近贾姝,脸上洋溢着好奇与悸动,小声道:“还有几家世家公子也来了我们族学。” “哦。”贾姝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刚刚那个念诗的是贾敬哥哥吧?” 贾娴觉得自己面对这个亲妹子时,总是很泄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又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小公鸡打鸣般沙哑的声音,“如海贤弟,那为什么春江水暖鸭子先知呢?大鹅更应该先知道啊!” 贾娴没好气地瞟了一眼贾姝道:“这才是你贾敬哥哥。” 贾姝不以为意,只觉得有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3) 女工课上完也快晌午了。杜珍娘让各姑娘把未绣完的绣品拿回去绣,过两日再带过来。几个姐妹起身跟杜娘子告别。 杜娘子一走,各个丫鬟赶紧过来帮各自的小姐收拾东西。菖蒲打开一个箱笼,“姑娘,您饿不饿?我给您带了小厨房刚做好的蜜饯果脯垫垫,您早上都没吃多少,午饭还有一会儿呢。” 贾敏忙摆摆手,拼命给菖蒲使眼色,“杜娘子最不喜欢女子在绣品附近吃东西,说会将绣品弄脏。” “哦。”菖蒲有些失落,还以为自己做对了事,能得到姑娘夸赞呢。刚要收回去,只听贾敏继续道:“带着,路上找个没人的地儿悄悄塞我嘴里。” 菖蒲忍俊不禁,忙收拾了东西跟上自家姑娘。 “哎!”房月盈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叫贾敏,哪知贾敏却跟菖蒲一溜烟跑了。谷雨冷哼了一声,“姑娘,您看看,您有心等人家,人家不等您呢。” 房月盈有些无奈,深吸了一口气,也并未和谷雨一般见识,只淡淡道:“走吧。” “姑娘,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有些噎得慌。”贾敏边吃边感慨,身为一个古代人,真是太悲催了,零食只能是这些点心蜜饯什么的,太过单调。 “如海贤弟,对东坡的词还真是热爱。连章夫子都夸您见解深。” “哪里哪里,存周兄谬赞了。不过是喜欢,略懂一二。存周兄的文章写得才叫好。” 贾娴轻轻拍了拍前头贾姝的肩膀,“你听,是不是刚刚那人的声音。” 贾姝蹙了蹙眉,“你别打岔,啧,我都快看不见了。这竹叶真碍事儿,下次我非叫人砍了去。”说着,踮了踮足尖。 贾敏缓缓地走了过来,边走鼻子边抽抽,“菖蒲,你今儿身上抹了什么?我怎么……闻不得!好难受似的。” 菖蒲愣了愣,顺着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有啊,我从来不用熏香,顶多熏熏艾叶。” 贾敏蹙了蹙眉,“你今儿头上油光锃亮的是打了蜡?” 菖蒲的头发有些蓬松,跟枯草似的,常常梳头不服帖,经姑娘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哦,是我这头发,昨儿对门盈姑娘屋里的春杏,给了我一瓶从她们老家带来的桂花头油,可好用了。你看!” “我……你忘了我闻不得桂花味儿了吗?”贾敏拼命忍着,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阿欠!” “谁?谁在哪里?”贾政一声喝,赶忙跑过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竟是自己的三个妹妹:贾娴、贾姝、还有贾敏。 贾娴见暴露了踪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眼神不由自主瞟了瞟不远处的落微亭,轻轻将一缕发夹到耳后,柔柔一笑,盈盈一拜,“下学路过此,不想打扰到二哥哥了。” 那贾姝倒是个二皮脸,嘿嘿笑笑,“我们是一起的。” 贾政对着妹妹们,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摆足了兄长的谱的,于是黑着脸,背着手问道:“四妹你呢?” “啊欠!啊欠!我……也是路过……啊欠!”贾敏觉得眼泪鼻涕都要一块下来了,敢情儿这原主有过敏性鼻炎啊。这可到了现代都是绝症啊! 贾娴见贾敏出了丑,心中暗自得意,自己则摆足了亭亭玉立的姿态,等着那人发现。 菖蒲忙取出帕子给贾敏,擦了擦之后,贾敏好多了。菖蒲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慌忙站得远了些。这一擦不要紧,好端端的小鼻子直接变成了红鼻头。这下连贾政都绷不住了,跟两个妹妹一起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落微亭中站着两个少年,看上去和贾政年纪相仿,唇红齿白的那个贾敏有印象,不就是那天来府里等娘亲的那位东平伯夫人的儿子?旁边那个穿雨过天青色长衫的少年,贾敏却是没什么印象的,偏偏又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很眼熟。 俞彦青同林海相视一笑,走了过来,拍了拍贾政的肩膀,道:“存周兄,你可别太凶了,吓着你的几位妹妹。我瞧着都还小,比我家里的几位妹妹大不了多少。” 贾政颇为无奈,“可不是么,我有四个妹妹,这是我大妹贾娴、二妹贾姝,还有我小妹贾敏。失礼了,叫彦青贤弟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存周兄的妹子,不就是我的亲妹子?”俞彦青展开了一纸折扇,煞是风流倜傥。 贾政转而又对三个妹妹道:“这位是来我们族学同进学的东平伯家俞公子。” “俞哥哥。”三个女孩微微低头。 俞彦青的目光忍不住瞥向贾敏,不由皱了皱眉头,那日初见,分明是个出尘脱俗的小仙子,怎么今日成了个红鼻头了?真是大煞风景!有了对比,俞彦青忽然发觉高个的那个贾家大姑娘贾娴,要貌美多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子也抽条般地长开了,穿着嫩黄色的衣衫,真如一朵美人蕉。 “这位是林侯爷家的公子林海。” 那叫林海的公子对三个姑娘躬身行礼,淡淡起身。风过竹林簌簌,一股好闻的茶清香混着墨香飘过。五官虽也清俊,却并不似俞彦青那般有些男生女相,过分秀气;也不同于贾政的儒雅温和,反倒身形挺拔秀颀,气质清冷,有一股魏晋名士的风流,又似南宋文人的自矜。 贾娴的脸不由自主地飞上了一抹彤云,就连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贾姝也忽然不想在此时聒噪。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安静如鸡,含蓄且娴静。 饶是贾敏有过心里准备,此时也还是怔怔地出神:他就是林海吗?那个后来娶了她,又同她生下了林黛玉的夫君? 贾敏的目光忍不住在林海的身上停留了,不同于贾娴的少女怀春,她更多的是好奇与预见未来的惊喜。 兴许是林海也意识到了这种琢磨的打量,他蹙了蹙眉,一个女子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那样直白的眼光看一个男子?不过也不算是个小女子,应当说那个个子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小姑娘,正睁着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他,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目光并不轻佻,也不炙热,而是打量、观察。不,也不是打量、观察!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只青花瓷瓶、一幅工笔山水、亦或……一斤猪肉。 林海笑了起来,露出右脸颊深深的一个笑涡,“存周,怕是我们打扰到了你妹妹们下学游园的情致,多有得罪了。”声音低沉,像清冽的酒,醇香悠远。 本来就是贾娴她们路过,偷听到哥哥和两个公子在落微亭说话,而悄悄过来瞧。这若传出去,就算有丫鬟、哥哥同时在场,于姑娘家脸面上也是极不好的。可他竟这么说,说是他们的不是,一下子便把责任于她们撇清了。 贾娴脸上的红晕更深,落在俞彦青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情态了。 贾政轻轻咳嗽了声,冲三个妹妹狠狠瞪眼,“嗯哼!还不赶紧走!”说着撇了撇头,做了个撵人的动作。 “哦哦。”贾姝这才反应过来,贾娴却依旧保持着淑女风范,仪态万方地给告别退回到青石板小路上。贾敏知晓自己此时的红鼻头一定难看极了,也不知道被自己这个异时空的西贝货穿了身子,是不是就此就破坏了这桩姻缘。她用团扇,轻轻半遮面,一言不发地跟随着贾娴、贾姝向垂花门走去。 俞彦青笑道,“存周,你家的三个妹妹还真是有趣,各有千秋,比我家中的姐妹们可有趣多了。是你们贾家的福气。” 贾政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豪,他也喜欢他家中的四个姊妹,尤其是小妹。 林海却背着手,笑而不语。 “哎,都晌午了,就莫要回家了,留下来吃饭吧。”贾政热情相邀。 俞彦青摆摆手,“不留了,我那老子给我下了令,不得在你府上叨扰,午时必须归家。我那祖母近日身子不适,我这做孙子的还得在她老人家那里漏个脸。改日改日!”说着神神秘秘地冲贾政道,“改日我请你和如海去画舫喝花酒。” 贾政知晓他行事风流惯了,和他认识的那些京城公子哥儿也差不多,便也不多言语,只笑着同他拱拱手。 待俞彦青走后,贾政才同林海边走边道:“彦青是风流惯了,我不爱喝花酒,我家大哥倒是喜欢去那画舫听曲。” 林海笑笑,“那你去过吗?” “去过啊!”贾政不以为意,“京中世家公子谁敢说没去听过曲、喝过酒?我也就去过一两回,都是偷偷的,叫我爹知道得骂我。不过他自己也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虽然只是喝喝酒、跟淸倌儿下下棋,弹弹琴,可要叫我娘知道了,定不高兴。你呢,你没去过?” 林海摇摇头,淡淡笑道:“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 贾政笑道:“那些女子卖艺不卖身的,有很多才女,士人都喜欢才女,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但我只会喜欢我今后的妻子。” 贾政疑惑道:“可……世家闺阁的女子大多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绣绣花,识几个字,其他的主要是相夫教子,管家理财。就像我家里的几个妹妹,我母亲喜欢她们多学些诗词歌赋,可我祖母就不这么想。不过娶妻娶贤嘛,我以后要娶,我娘也一定会为我娶一个老实本分、门当户对的贤妻。妾就不一样了,可以有容貌,也可以有才情。” 林海听着贾政说话,边淡淡笑笑,末了停了下来,对他笑道:“可我只想娶一个,又有才情又贤能。” 贾政不想说他那想法不实际,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了,“那如海你呢?你家又并不在这儿,难不成中午还要回趟你姑父家?不如就留在我家用膳吧。” 林海淡然一笑,“那怎么是好?” “我与你甚是投缘,父亲也颇欣赏你,怎么不行?我们家最欢迎读书人了!府上新来了江南厨娘,会做你们姑苏菜,不留下来尝尝?” 这回林海倒没有接着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跟着你沾光,也解解思乡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4) 贾敏在前头小碎步快走着,一手提裙,一手用团扇掩着面,菖蒲拎着食盒追得气喘吁吁,“姑娘,姑娘!您慢些,后面没有狗追您。” 贾敏忍俊不禁,终于停下来一转身,将那扇子一挪开,笑道:“傻菖蒲,我后面可不就只有你在追我?你说谁是大狼狗?” 菖蒲得以停下来喘口气,扶着块大石头气喘吁吁道:“姑娘,您就当小的是一只花点子哈巴狗吧,您就心疼心疼菖蒲,菖蒲有点胖,实在追不动了。” 出了垂花门,路上只剩三个人后,竟是皆停下笑了起来。 尤其是贾姝,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你们说,二哥他们会不会被我们吓着了?” 贾娴喘了口气,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鬓角,“四妹妹那么大声的喷嚏,能不被吓着吗?”害得她看不成人,还差点暴露了。这时,贾娴方反应过来,由刚才一路逃跑的有难同当,又恢复为敌对状态,一眼瞥见贾敏的红鼻头,不由掩嘴笑了起来,“你瞧,你这红鼻头可真好笑!” 贾敏也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的水塘里照了照,波光粼粼的水面,影子虽不大真切,可也能看出狼狈来。她在想,莫不是上一世一对好好的CP,就这么被自己几个喷嚏给打散了吧? 不远处的九曲回廊边上,房月盈本正出神地望着水中嬉戏的群鱼,那些鱼有的通体金黄,有的红白相间,还有的竟然呈蓝色,和以前的战战兢兢比,现在只需要小心翼翼些而已,又有什么不好?毕竟来了这荣国府,姑祖母、表婶她们在吃穿用度上一应待她如府里的其他四位小姐。也不需要算计着、提防着过日子,之前是自己心眼太小了。 “姑娘,那不是敏姑娘她们?” 房月盈听谷雨出声,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了贾敏正和贾娴、贾姝她们说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这敏姑娘也真是的,明知道现下和咱们住一个院,也不等着跟您一块儿走。您还非说要等她,人家倒好,和娴姑娘她们玩得正欢呢,咱们平白在这儿吹了一阵冷风。您还非要等她!” 房月盈听了谷雨的话,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看来自己有心相待,别人未必领这个情。这会子自己还等在这里,一会儿见了,恐怕丢人又尴尬。于是便淡淡地对谷雨道:“咱们先走吧。” 附近就是紫凝阁,贾娴和贾姝到了这里,便和贾敏分别了。 贾敏一想起自己的鼻头,忍不住跺了跺脚,“你,今儿洗头之前只许跟在我后头,不许跟我一块儿走。都是你那桂花头油害的,害的我一打喷嚏,惊动了二哥哥他们。那大姐姐、二姐姐肯定将我记恨死了。” 菖蒲不解,“不就打了两个喷嚏吗?她们作甚记恨您?” “当然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啊!” 菖蒲后知后觉,这才细想起来,半晌“啊”了一声,挎着小篮子跟在贾敏身后,“您的意思是说,大姑娘同二姑娘是躲在那儿偷看来着?那……那两位公子可是外男,大姑娘她们就不怕老爷、太太知道?” “嘘!”贾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知道就好,不要声张了。这事儿传出去,我也逃不了干系。” 其实少女怀春也是常有的事,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菖蒲比贾敏略大几岁,也渐渐懂了那种心思。这种事只要不传开,被人描得难听,大多数只是在心里春心萌动,不做出格的事情,便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菖蒲笑了笑,“还别说,跟二公子站在一起的两位公子,长得可真俊。” “你觉得哪个更俊?”贾敏歪了歪头。 菖蒲郑重其事地想了想,道:“穿乌金衣衫的公子像春天,穿天青色衣衫的公子像秋天。” 贾敏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首歌: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顿觉好笑道:“你这是什么比喻?” “嗯,锦衣公子不像好人,青衣公子像正人君子。” 菖蒲继续做出了肯定的答复。这句就更有意思了,贾敏扇了扇那团扇,知道跟她也讨论不出个什么来了,“呀,刚才光顾着和你躲起来吃蜜饯,忘了等盈姐姐了。走吧走吧,再迟回去,祖母该起疑心了。这会子说不定盈盈表姐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二人到荣安堂时,菜已经摆了上来。柳嬷嬷招呼道:“怎么这么迟才下学?都饿坏了吧,快过来,老太太念叨半天了。”自从荣安堂里住进了两位姑娘,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可比以前多多了。盈姑娘温和端方,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叫人舒服熨帖;四姑娘才刚来,以前倒是不怎么讨老太太欢心,不过老太太连日来对她却是分外上心,年纪大了,有上心的事也好,不容易老。 贾敏见到房月盈,带着歉意地道:“方才是我不好,一下了学贪嘴和菖蒲躲起来吃了些蜜饯,怕被杜娘子瞧见,又怕被姐姐们取笑,所以便绕了小路。”她当然隐去了遇到贾娴、贾姝偷看林海他们的事。 她没想到房月盈却是看到了她后来同贾娴、贾姝一道走,房月盈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事,无妨的。妹妹今早吃得少,定是饿了,快来吃饭吧。” 陶嬷嬷搀扶着房老太太从里屋出来,一见两个小辈,立马满脸笑容,“两个丫头快来坐下。”贾敏和房月盈就这么一左一右挨着房氏坐了下来。 一桌子的湛清碧绿,看得贾敏直两眼放光:这是什么情况?全素宴? 房氏嗔了一句道:“敏丫头你瞪什么?怎么?这饭菜你吃不得?” 贾敏忙道:“吃得,吃得,祖母都能吃得,我如何吃不得。” 房老太太在心里笑道:这小丫头,眼皮子还挺活,以前是不高兴全摆脸上,搁嘴边上,现在也知道藏着掖着了。尽管应得不是很自然,叫她们这些大人一听就听出来是敷衍,不过也说得过去了。她是不指望敏丫头哪日能学得像娴丫头那般,说违心话也说的跟真的一样。那样的孩子,虽嘴甜讨喜,可从内心来讲,她也不是十分喜欢的。 “住我这里,委屈你们俩小东西了。我吃斋念佛,每个月都要有几天茹素,偶尔茹素对身子康健也是有好处的。那些大鱼大肉吃多了,并不好。” 贾敏连连点头,这点作为现代人,她倒是十分认同的。健康饮食本来就该荤素搭配,尤其是年纪大了的人,会贪甜食和肉,其实都是高糖分高胆固醇的。 “这都是祖母菜园子里的?” 房老太太忍俊不禁,“那哪儿能啊!我那点菜园子里的菜哪儿够你们吃几天?” 小葱拌豆腐、清炒豆角、笋片拌莴苣、青菜心,样样小菜清淡别致,两个女孩子倒也吃得香甜。只一想到上午下学时候的事,房月盈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膈应。 刚用完饭,就见史氏缓缓走了过来。桌子上的菜将将要撤,史氏看着流水般端下去的菜,一水的湛青碧绿,全是素菜,不由就一阵心疼。就说不要让敏儿跟着老太太吧,这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的,自己放着好端端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不养花不养鸟的,非要在大宅院里开出片小菜园,自己种些菜。这不是穷折腾么? 现在好了,也没说要敏儿在这儿住多少天,敏儿本就瘦。好容易病了一场之后,不怎么挑食了,也爱吃多些了,哪儿能跟着老太太在这里吃素啊!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史氏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娘,您午膳可用好了?媳妇来问您安。” 房氏呵呵笑笑,“你这早上来一趟,中午也来一趟,倒是挺勤啊!是来瞧敏丫头的吧?别忧心,我也就是一月中有三天茹素,这三天两个小丫头就跟着我吃吃素,也没什么坏处。除了这三天,还是该吃什么吃什么去。” 史氏见被婆婆戳中了心思,脸一下子红了,“娘这说的哪里话?我的确是来看娘的。” 房氏也不跟她打太极了,直截了当地道:“行了,知晓你乍跟敏儿分开,心中舍不得。反正下午她们也不用去学堂,不如敏儿就跟你先回荣禧堂待待吧。” 史氏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连声对房老太太说谢。 回到了了自己的闺房,小憩过后,贾敏却是把上午带回来的绣品用绣棚给绷起,认认真真地绣了起来。 史氏以为她又要假手于人,于是便主动接过针,“叫琉璃她们替你绣吧,你都病了好些天了,这杜娘子也真是的,就不能宽限几日?回头我去跟她说去!” 贾敏却摆了摆手,连头也不抬地道:“别捣乱,落了好多天的针线活儿,我得好好学呢。” 史氏一愣,自家女儿几时对针线如此上心了?难道是因为住到了老太太这里的缘故?不过肯上心总归也是好的,姑娘家哪有不懂针线的?将来出阁嫁了人,若是针线不精,也是要被婆家人笑话的。于是史氏也并不多言语,只静静地坐于一旁,偶尔替女儿相看一两眼针法。 母女俩一个看管家账,一个绣花,琉璃抱了那只波斯碧眼白猫儿坐在窗户底下晒太阳。这节气附近,只秋菊开得最盛。窗户根下一排金丝菊、万寿菊、绣球菊,粉白、金黄、绛紫,开得煞是好看。架子上的兰花却只剩下细长长的叶子了,懒洋洋地耷拉着。都说什么人养什么花,有气节的文人养出来的花也是瘦骨嶙峋有风骨的,像史氏这种富贵闲人,连兰花都能养得慵懒姿态。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从院子外头匆匆跑来一个婆子,琉璃忙舍了那波斯碧眼白猫,对婆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姑娘和太太都在忙呢,不喜打扰。自己先过去,听了那婆子汇报。听着听着,琉璃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接着想都没想,便进了屋,走到史氏身边。 “太太。” 史氏有些不悦地抬眼,一见琉璃慌张的神色,史氏便合上账本,用书签夹上,又看了眼仍在专心绣花的贾敏,跟琉璃到了庑廊底下。 贾敏瞥见自家母亲听了琉璃的话后,神色大变险些晕倒,接着便气急败坏地道了一句:“这个败家子!真真是我的冤孽!” 一行人急急匆匆地出了院子。贾敏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木莲招招手道:“娘怎么了?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木莲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贾敏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木莲和菖蒲,都不是耳朵长、能打听事儿的那种。不像大姐身边的素锦,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她抬眼望了望身边的四个二等丫鬟疏桐、萱草、银杏、芙蕖,是时候激发一下各人的潜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5) 一直到傍晚,也没见史氏回来。贾敏推测着史氏离开时气急败坏说的那几个字“冤孽”、“败家子”什么的,这事儿应当是跟大哥有关系。 果不其然,贾代善一从外头回来,就直接奔了荣禧堂,和史氏吵了起来。 “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史氏难得的失态,“什么叫我生的儿子?难不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不是你的?赦儿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一点错?” “我有错?我最起码知道器重长子,你呢?你那心眼儿都偏到爪哇国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心政儿也要有个度,你偏不听。每每见到政儿都是和颜悦色,见到赦儿就是冷若冰霜。那赦儿心里能不失落?他天资本就愚钝,现在倒好,破罐破摔了!你要听我的,早点给赦儿收个通房,他这不也没这些事儿了?” 提到这个,史氏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通房?亏你说得出口,这跟徐家姑娘的亲事已定,人还没过门,你就收通房,哪有的道理?这人笨,好歹叫徐家看着人朴实可靠啊!” 贾敏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此时过去也不合适,一般这种情况下,父母都会以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给打发了。 木莲去了一趟松苑,只从贾赦院里的丫鬟荔枝那里听到一点信儿,说是大爷一回到家,就被老爷踹了一路,拎进了祠堂。 “祠堂?”贾敏疑惑道,什么事严重到要进祠堂? 木莲摇了摇头,再打听就实在打听不到什么了。就连门房的那些婆子、管事,一个个嘴巴也跟缝上了似的,根本问不出个什么来。连贾赦的贴身小厮青松都被拖出去打了五十板子,撵到了庄子上。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在管家治家这方面还是很有几分雷霆手段的。恐怕大哥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才下令下人都不许说。 到了第二日,上午上的是琴艺课。琴艺贾敏拿手,虽带着些原主的记忆,贾敏还是觉得有些手生。又加上一早上就心不在焉,难免弹错了几个音。 教琴的是位姓傅的女先生,贾家几个姑娘里她一向最喜欢贾敏。可今天贾敏的不在状态,她也留意到了,于是不悦地道:“若是心中有事,就莫要碰琴了。等你心里澄明了再来弹。” 贾敏十分歉意地起身对傅先生行礼。 贾娴略带嘲讽地道:“能不心不在焉么?毕竟也是自己的兄长。” 贾敏淡淡地瞥了贾娴一眼,道:“是我的兄长,难道不是姐姐的兄长?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贾娴一时语塞,自知说不过贾敏,不过眼下贾赦这档子事儿,却是让太太和爹爹又离了心。前两天在祖母的干预下,爹爹又开始往太太屋里去了,对姨娘也冷淡多了。这下可好,只要爹爹对太太失望,就会重新与娘亲近,说不定姨娘还能把握机会再给自己添个弟弟,今后她和姨娘就有依靠了。 想到这里,贾娴心里痛快多了,也不想上赶着同贾敏计较,有那样一个混账的嫡亲兄长,将来说亲也未必好听。贾娴柔柔地道:“我自然也是担心哥哥的,也不知哥哥在祠堂一夜,又冷又饿的会怎么样?” 贾敏眨了眨眼,“我早上偷听到爹爹跟娘保证说,就关哥哥一个晚上意思一下,不过做个样子,今儿上午就放出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贾娴惊讶万分,转过头来,“什么?那女子都闹到家门口来了,爹爹当真就只罚哥哥意思一下?” 贾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花边事!到底还是贾娴的丫头耳朵长啊!瞧这光景,八成是个青楼女子,被哥哥招惹上门了。 这样一来,贾敏也觉得头大,不由在心里叹道:大哥啊大哥,你可长点心吧!少年时候把青楼女子招惹到家门口闹事;中年时候惦记过母亲屋里的鸳鸯。您好歹也是位国公府嫡长子,这是没见过女人么?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偷偷找人给大哥送点吃的过去吧,顺便打探打探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被仙人跳了。 好不容易捱到琴艺课结束,贾敏跟房月盈道了声歉,“姐姐,今儿就不同你一道走了,我去我母亲那儿有点事。” 虽不住在前院,可多少也听到了些话语。房月盈自然知道别人家的事不便自己掺和,便笑着说了句“没事”。 哪知贾敏刚出学堂门,就见木莲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回的消息看来史氏已经没有心思拦截了,在府中不胫而走:原本跟贾赦定了亲事的大理寺少卿徐家,现上门要来退亲。 跟昨天的消息联系起来,应当就是:得知了未来的女婿还没成亲,就在外头喝花酒,还招惹了青楼女子上门,我们徐家实在是不敢把女儿嫁过来,还是将亲退了,各自安好吧。 这样一来,就算昨儿的事情被多少捂住了,今天徐家这么大模大样地一上门,内宅里的各人又不是傻子,猜也猜个大概出来了。 若是这样,贾赦的光辉生涯基本到这里也就画上圆满句号了。本来人就庸碌,到现在连个举人都没考中。光等着将来袭爵,可偏偏祖父去世后,圣上也没提让父亲袭爵的事,承袭爵位并非是像很多人想的那样顺理成章,老子死了,嫡长子就能继承。更多的是看圣人的意思,他高兴给你继承,不过拿笔批一句的事,甚至还能给有些降爵的恩典,延续同等爵位一代或三代后再降;若不高兴,拖着你也是常有的事。 父亲虽然早年在宫中做过当今圣上伴读,还当过御前侍卫,可圣人心难测,谁知道呢? 这样一来,贾赦就彻底没了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亮点,除了背靠荣国公府祖荫,家里人丁也算简单,史氏这个婆婆目前也没有什么恶名传出。旁的还有什么?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家也是大理寺少卿的嫡长女,若女子容貌出众些、品性也贤德,想找门差不多门第的亲事也还是容易的,完全可以再选户女婿上进的人家。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最好面子,这下可真算是脸面丢尽了。 她有些心疼起史氏来,也对兄长恨铁不成钢。忽然,一个念头在贾敏脑海中一闪而过,心中存疑道:“大哥昨晚儿上关祠堂的缘由,咱们都没听到个全乎的,徐家人是怎么知道的?” 菖蒲一愣,“这我哪儿知道?兴许是……听说的?” 贾敏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听说?听谁说的?出了这种事,娘已经让门房看到的下人都闭嘴了,连我让你去打听都打听不到,这徐家是站在门口看着的不成?” 要么就是家里有人故意把消息泄露给了徐家,要么……这事就是遭人算计了。想想也不难理解,现在大哥除了顶着一个荣国府嫡长子的空名头,别的什么都没有。徐家巴不得此时出点事情好退婚呢。这速度快得就跟早就知道了,在这儿等着似的。 木莲晓得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可兄长的事情,哪有妹子出马的?于是好言相劝道:“姑娘,这事儿就交给老爷、太太去办吧,咱们也插不上手。” “这是我亲哥!徐家亲事一退,将来在京城更没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你知道一门长媳对一个家宅的重要性么?都姓贾,贾家不好了,我也好不了。放心,我不去,找个爱管闲事、人脉广、主意又多的人去打听就行了。”贾敏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合适人选的脸来。 到松苑的时候,整个松苑人心惶惶,地上有落叶也没人扫了。昨天被拖出去打的青松,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嗷嗷叫。这大爷一向糊涂,他犯得荒唐事,身边下人跟着遭殃啊! 贾敏连续看到两个丫鬟小厮,全都一脸菜色,好像下一刻倒霉的就是自己。 终于,在东次间开着的窗前看到了熟悉的那抹绿色身影。依旧跟一根竹竿子似的,不这次穿的颜色浅些,厚实些,倒像一根碧绿的莴苣了。 一见到贾敏,贾敬顿时喜上眉梢,立马放下来手中的“科学小实验”,颠颠地跑了过来。“敏妹妹你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木莲和菖蒲听了满脸通红,心里暗骂敬大爷为人不着调,就算是自家堂兄妹也该避讳些! 贾敏开门见山,直接对他问道:“我大哥的事儿你听说了?” 果然,贾敬一梗脖子,抖了抖袖子,“听说了啊,这么大事儿怎么不听说?我就说,姓俞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非不听,耳根子软,被俞彦青连哄带拽去了花船上喝酒,说是听听曲。不知道怎么的,就签了什么文书了,要给那个唱曲的秋娘赎身,还说要许诺她当姨娘。听说喝醉酒的时候,还破口大骂了存周、还有我婶儿。” 贾敏听得汗都下来了,急忙问道:“他说我娘什么了?” “说你娘偏心眼儿、存周伪君子、亲爹不管事儿,表面上敬重他这个兄长,其实一直看不起他。搂着那秋娘的细腰嗷嗷哭,还非要拉人家二胡唱起来。” 要知道喝花酒对那个时代的男子来说,虽不检点,可也不算太大的事情。但不敬不孝,往严重了说,可就是罪了。贾赦还往外说了史氏偏心次子,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跟一些朝堂之事、皇子之事描描,搞不好会弄来杀身之祸。 贾敏重重地拍了拍贾敬的猴爪子,“敬哥哥,你可知现下到了咱们荣府生死存亡之际,拯救的重任就挑在你肩上了。” 贾敬也看出了贾敏眼中的恳求与诚恳,拍了拍排骨般的胸脯道:“放心,一切有我呢!说吧,妹子让我干什么?只要不偷鸡摸狗、拖猫拽鸟都行。” “你去打听打听那天去画舫都有谁去,那俞彦青为何非要带我兄长去,还有那个秋娘的底细;那位徐家大小姐……” “哦,你这是让我去查案?”贾敬迟疑了一下,便操着他那变声期独有的公鸭嗓子再三保证,“包在我身上!我身边小厮的相好的她三姨是徐府二道门管厨房的婆子,我这就去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6) 史氏在这头气得已经险些晕了过去,这已是徐家第三次遣人上门来。这回过来的,是徐家小姐的亲二叔,笑里藏刀,句句逼人。贾代善与之周旋了几个来回,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奈何自家儿子的确有错在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混小子在画舫酒后胡言乱语,唱曲那秋娘又拿着他亲笔写下的文书上门来闹,就算有心捂住,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徐家人说的义正言辞又诚恳,以后两家还是要在官场上打交道的,想结亲也是要结两姓之好。徐家比不得贾家高门大户,世代簪缨,但也是书香门第,清流一派。只想女儿嫁清白朴实的人家,并非家中小女不能容人,只是那烟花女子上门,到底有些不妥了。不如亲事就此作罢,各自安好。 正在贾代善苦思冥想怎么应对徐家人时,忽然一个丫鬟急急慌慌地跑了进来,“不好了老爷太太!” 贾代善正烦着,又有徐家人在场,见也不知哪里来的丫头大呼小叫,更加气恼,于是一拍桌几道:“没规矩!谁身边的丫头也敢在此大呼小叫!没见老爷我和太太正在见客吗” 史氏混沌着的脑袋却被一通惊叫给惊醒了过来,她倒是认得这个丫头,是敏儿身边的疏桐,忙对贾代善道:“是敏儿身边的。”接着蹙眉问道:“何事慌张?好好说。” 疏桐急得都带了哭音,“四姑娘她又病倒了,似乎是上次那旧疾,木莲姐姐已经着人去遣郎中了。” “那快去呀!”一听到小女儿的事,史氏连大儿子的事也顾不上了。贾代善也站起身来匆匆对徐家人道:“小女身体抱恙,还请多多谅解。你方才说的事,我放在心上了,改日我一定带着犬子登门拜访。” 哪儿那么巧?就病倒了?徐家二叔正狐疑着,见那丫头带着哭音已然没了章法,那史氏也是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就直接跟着丫头往后院去。早就听说贾家有位身子弱的嫡出小姐,被贾代善夫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看来这话也不是假的。便也只好拱拱手,与贾代善客套了几句,皱着眉跟着管事离了贾府。 还没进门,贾敏就听到史氏的哭腔,“我敏敏儿这回又不好了,我拿你们一个个试问!” “娘……”贾敏伸了伸舌头,不好意思地道。 史氏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你……疏桐不是说你病了吗?”霎时间史氏明白了过来,刚要扭头发作,贾敏一把拉住了史氏的手,道:“您就别怪疏桐了,都是我的主意。” 这时贾代善也赶了过来,眼见女儿没病,先是一阵狐疑,接着也明白了过来。不由生气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知不知道爹娘在前厅会客哪!” 贾敏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爹爹看到女儿身体康健,并未抱恙,不是应当高兴么?” 贾代善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高兴?我高兴得起来么?你说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先有赦儿这档子事儿焦头烂额的就够了,你还在这儿捣乱。你不是跟祖母住在荣安堂吗?怎么规矩反而越来越不成体统了?赶明儿我就让你祖母好好管教你去!” “我不这么做,那徐家的来人能走吗?爹爹此刻才是真的焦头烂额吧。” “你……”夫妻俩面面相觑,这才稍稍反应过来。的确如此,若不是敏儿来这么一出,那徐家二爷咄咄逼人的劲儿,又会说话又会讲道理,恐怕今天没有前两天那么好糊弄。 好歹徐家的人暂时走了,贾代善也松了一口气。史氏叹道:“敏儿,这是大人的事情,有我和你爹爹出面做呢,不需要你这个小孩子出头。你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况且刚才疏桐那么一说,徐家的人再往外一传,别人就真的以为你身子骨弱了,这于你以后……”她想说,于贾敏以后说亲也是不利的。但当着小女儿的面说这个,终究有些不合适。 没想到贾敏确是明白了似的,严肃道:“都这个节骨眼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爹、娘,长兄是我的亲哥哥,若是他名声不好了,往后我和二哥、三个姐姐们都没好果子吃;再者,大哥这门亲事若是退了,将来还不定能说得上什么好嫂嫂,那吃亏的就不仅仅是我们了,您是要跟嫂子打一辈子交道的。” 史氏心中微微一动,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何徐家三番五次打发人上门退亲,都被她和代善一一拒绝的原因。赦儿本就算不得大户人家子弟中出众的,若这门亲事被退了,名声又在外,还能指望说上什么好亲事?再者,京中世家弟子中行事荒唐的多着呢,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这赦儿也真是糊涂,是得管教管教,不然将来还得了?她是看不惯男子不顾自己的身子,作风不检点又糜烂,于自己、于家人都不好。 “娘,您怎么不问问我,我是怎么晓得这件事的?” 史氏一愣,不由感慨这两日真是被急糊涂了,脑子都不大清醒了,严肃地拉过女儿,认真问道:“对啊,你是听哪个下人嚼舌根子的?有些事不是你该听的。” “徐家上门来这件事儿,您是拦都拦不住的,下人们都在议论;可因为什么徐家退亲、兄长被罚,下人们却各执一词,纷纷揣测。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 “你打听这个作甚?”史氏惊讶道。 贾敏哭笑不得,娘啊,这不是重点好吗?“娘,您说咱们自家人都后知后觉,怎么哥哥的事刚出,徐家后脚就上门来退亲了?就跟等在那儿似的。要么咱家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了;要么徐家早就知道会这样。” “是哩!”史氏一拍桌子,“我就说感觉怪怪的。都是我这两天被赦儿气的,又赶上徐家咄咄逼人,一时也没往那上想。”经女儿那么一说,史氏才回过神来,细细品起了这个事儿。 半晌,史氏对贾敏笑道:“你呀,我知道你为家里着想,为你哥哥考虑。接下来的事,交由娘就好了。” 贾敏点了点头。清醒了的史氏,在办这些事儿的能力上,她还是相信的。 赖平家的在门口通传道:“太太,俞家夫人来了。” 史氏摁了摁生疼的额头,蹙眉道:“她来作甚?”有些人真是天生八字不对付,比如她和钱氏,从小做姑娘时就斗来斗去,处处不顺眼。连带着她现在看钱氏生得那个小崽子也十分不顺眼,尽管那俞彦青生得并不像她。 “也没什么,就说连日来儿子在府上进学,多有叨扰,特意来言谢。” 史氏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她来谢我?她不给我使绊子,我就感谢天、感谢地了。” “娘,那您还不赶紧去看看,钱姨这回来给您使什么绊子了?”贾敏晃了晃史氏的手,史氏听罢小女儿的话,心中愈发疑惑,忽而灵光一闪而过,对赖平家的吩咐道:“你让她且等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当着昔日塑料姐妹花以及情敌的面。 不一会儿,史氏便重新梳妆穿戴好,盛装出席。那一身银红缂丝缠枝牡丹纹马面装,下着秋香色裙,头上戴着景福长绵簪,金累丝鸾鸟纹掩鬓,腕上一对犀角雕福寿纹手镯,灰兔毛镶祖母绿抹额,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丫鬟媳妇款款而来。 “桂芬,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迎迎你。”史氏一见到俞钱氏便笑靥如花,亲热地拉上了手。 钱氏见到史氏那精心打扮的张狂样子,眼睛先是一热,那股子嫉妒又涌了上来,更兼心中震惊:这哪里像是被烦的焦头烂额的样子?难不成这史氏真对自己长子的不上心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想你了么,我家青儿又在府上叨扰,今儿我可是特意来谢你的。” 看了看史氏那敷粉下的黑眼圈,钱氏心中暗笑:好你个史氏,就知道你是爱面子才故意打扮成这样来气我。最近家里可痛快不了吧! “钱姨好!”贾敏过来盈盈一拜。钱氏“呦”了一声,真是生得好俊俏的小姑娘,好像比我前阵子来看更俊了几分似的,说着对身后的女子唤道:“丹娘,来见过你史姨,还有你史姨家的敏妹妹。” 贾敏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次钱氏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个小姑娘。不,大姑娘,那个子都快赶上政哥哥高了,身形丰腴,面容圆润同钱氏长得倒十分相似,偏左脸颊长了一颗大黑痣,于姑娘家的容貌实在是有所损。 听见钱氏唤自己,丹娘有些怯似的躲在母亲身后,钱氏的眉宇间似乎也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耐起性子好言哄着,将她拉了过来,这才规规矩矩地对史氏唤了一声“史姨”,又叫了贾敏一声“敏妹妹”。 钱氏面上有些尴尬,史氏心中却着实有几分得意。怪着头先几年听说过钱氏还生了一个女儿,却从未见她带出来过,没想到竟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这也难怪钱氏会一直藏着掖着了。 贾敏从母亲略带得意的神情中不难猜到,在焦头烂额的此时,母亲还能从中找到点对比的安慰。心中不由叹息:其实这余家姑娘也并非痴傻,不过是相貌不出众,可能性子也不是抖机灵会卖乖的类型,亲娘好面子不爱带出来,久而久之更自卑了,也不爱说话。就好比后来大哥哥生的迎春。这也不是人家姑娘的错,当爹娘的就更得给孩子信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7) 饶是这样,今日史氏也并无太多的心思来应对钱氏,只盼她赶紧把寒暄的废话讲一讲,然后就带着女儿离开。 哪知钱氏就这么一屁股坐下来,同史氏闲聊了起来。史氏也只得硬着头皮对贾敏道:“敏儿,快带你俞家姐姐去园子里逛逛。” 那位俞丹娘一听说要独自跟着陌生的贾敏去逛园子,眼神中闪过惊慌,似乎很不想离开钱氏似的。贾敏想了想,对俞丹娘笑道:“俞姐姐,我请你吃点心吧,我们府上新来了扬州师傅,很会做江南口味的点心,可好吃了。” 听到这个,俞丹娘的面色缓了缓,也怯生生地朝钱氏看了眼。钱氏惊讶于贾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能抓住女儿的心思,却也高兴地点了点头,“去吧。” 俞丹娘这才高高兴兴跟着贾敏身后走了。 钱氏叹道:“我家丹娘就是被养得太老实了。她祖母认为女子就当在家学好针线、学好厨艺、会看账本,知道孝顺父母、将来孝顺公婆,旁的学了都没用。我身为媳妇,又怎么好多嘴?其实要我说,还是你家敏儿养得好,说话大方得体,又不露怯,举止娴雅。” 难得听钱氏夸自己的儿女,史氏有些飘飘然了,且对钱氏方才所说的不能更认同了,婆婆房氏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对闺阁女子学琴棋书画嗤之以鼻,认为不实用,还不做好针线活。不免和钱氏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钱氏母女坐到快傍晚时才离开。史氏自然客气了一下,要留吃饭。这些都是成人间的客套,谁都知道不是真心的。钱氏也就随着推辞了再三,然后便回家去了。 贾敏感叹:成人就是虚伪,明明不想留人吃饭,还要装模作样再三挽留,对方也要顺着再三推辞。仿佛只有这样才对似的。 待钱氏走后,史氏叹道:“唉,真没想到,这桂芬的一儿一女差别竟这样大!彦青那小子怎么瞧怎么风流、丹娘怎么看怎么木讷,跟块木头似的。难怪都十七了,还没定亲。你大哥又何尝不呆板?虽不是木头,却也像棵大树,和木头的区别就在于树在风中还能动动。这赦儿啊,当棵大树不好吗?还非要学那些个公子哥儿去花船喝酒!惹祸了吧!哎呦我这头疼。”钱氏母女走后,史氏终于又想起了这件头疼事。 贾敏却半坐在倚栏边,若有所思,微微笑道:“娘,您说您跟钱姨自幼相识,关系又好,早怎么没给哥哥定给俞家姐姐呢?” 史氏忙用手指在女儿脑门上戳了戳,“你这丫头,鬼精灵的。这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该说的?莫要说这俞丹娘呆呆的,相貌也不出众,便是出众,我也愿和她们家结亲。东平伯家现如今就是个空架子,不过靠着东平伯的爵位过日子,家里嫡系又没个做官的,跟咱们荣国府比差远了。” 贾敏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揉了揉手中的绢子,小声嘀咕道:“反正哥哥和徐家姑娘的亲事也快黄了……” 史氏急了,“你这丫头,怎么说你哥哥呢,这亲事……”说到一半,史氏愣在了那里,心中逐渐琢磨出一丝不对来,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贾敏轻哼一声,“本来嘛,哥哥酒量不好还去画舫跟人喝酒,真不自量力。” 史氏惊讶,大儿子的酒量敏儿或许不知道,但她自己却是知道的。赦儿酒量随他爹、随他爷爷,都是行伍之人喝酒的方式,能用碗的不用杯、能用坛子的不用海碗。这点也算是他难得的一样比得过一般人的能力了。可也有时候也怪,你要是给他烈酒喝,赦儿还就难喝醉;但有一种酒,赦儿一喝就倒,那便是青梅掺了果子酿的甜酒。这种酒小姑娘家或许都喝不醉,可赦儿两杯下肚就倒。 这也是前几年在家中,有一回中秋宴,他喝了贾娴敬来的酒,众人才发现的。当时大家还取笑了他一番,贾娴还说大哥哥是故意的,明明酒量那么大。 那画舫的花酒本就是助兴,哪有把人往烂醉如泥了里喝的?况且她还真不知道除了这种青梅果子酒,就那些粉面桃花、扭扭捏捏的酸腐文人公子哥儿,哪个能把赦儿喝倒的! 史氏匆忙带着赖平家的,去了松苑。贾赦已经被人从祠堂扛回来了,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呢。 一见母亲气势汹汹的样子,贾赦就像蔫了的大公鸡,又怯了起来。“娘,我错了。” 史氏坐到床边,把贾赦像拎小鸡子似的拎了起来,“说,你那天是怎么喝醉的?” “我……”贾赦先是委屈,接着懊恼,“娘我真没喝太多,记不清了。” 史氏冷笑道:“是不是有人给你喝青梅果酒了?” 贾赦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俞贤弟那天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瓶西洋酒,红艳艳的跟血似的。闻着还挺香,说是不醉人,我也没当回事儿,就咣咣喝了几大碗。酸不溜秋、甜不拉几儿的,一股馊了的烂葡萄味儿,一点儿也不好喝。” “你呀!”史氏又气又心疼,“着人道了吧!等等,你是说,那天请你去花船喝酒的是俞彦青那小子?” “嗯。”贾赦点了点头,心里不由也憎恨上俞彦青来,都是他,连哄带骗,不然自己也不会倒这么大霉。 史氏冷笑道:“好哇,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赖平家的方才在庑廊底下也听了四姑娘和太太的对话,心里估摸出一点头绪来,忙对史氏道:“您说会不会是俞夫人故意坏了大爷的名声,又故意将此透露给徐家,大爷亲事若是黄了,名声在京城也臭了,自然不好说亲。她再顺水推舟,将她们俞家姑娘说给咱家大爷。” “我呸!钱桂芬她打得好算盘!”史氏恨得咬牙切齿,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跟钱桂芬脱不了干系。“还有那徐家,说不定也是跟钱桂芬串通好了的,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了没有?” 赖平家的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边嚷嚷着:“婶儿!婶儿!听说你也在这儿!我来了!” 一听到贾敬的声音,史氏差点没气背过去,还忘了这儿有这么个添乱的小祖宗了。赖平家的知道这位小爷性子倔又怪,若不哄好了,他能给你杠到底。于是冲史氏使了个眼色,摆摆手,转而和颜悦色地对贾敬道:“敬大爷,太太这儿有正事要问赦大爷呢,您先回屋歇歇去,瞧这跑得满头汗。明儿给家里几位爷都放三天假,您可以出去玩儿。” 贾敬抖了抖他那独特的宽袍广袖,“那不成,二婶的事儿是正事儿,我的事儿就不是正事儿了?二婶,我也有正事儿,而且保管是你想知道的。” 史氏知道这小祖宗不让他说完的话,他会没玩没了地烦你,于是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贾敬神秘兮兮道:“跟恩侯定亲的徐家,这两日除了出入咱们家,还和理国公柳家走得近。” 史氏心里一咯噔,本以为这小子就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还真说出个人五人六来!“说说看,怎么个近法?” “婶儿刚刚不是不想听嘛!”到了关键时刻,贾敬反倒拿起乔来。 史氏直接上去一把揪住贾敬的耳朵,疼得贾敬子哇乱叫,“婶儿轻点,我说,我说。” 贾敬揉了揉耳朵,深吸了几口气,双眼幽怨地望了一眼床上的贾赦,老老实实跟史氏汇报自己这两天搜集来的情报:“徐家嫡出的小姐徐宛,中秋的时候和理国公家嫡次子柳元明逛过花灯会。还有人上月瞧见徐宛在城外白云寺上香时,也偷偷在凉亭同柳元明讲过话。” “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眼里还有没有咱们哥儿?”赖平家的气道。 史氏却冷冷一笑,淡淡道:“徐家前几年嫁出去的姑小姐徐雅茹,嫁得是冀州本地的大户李家。原本李家和徐家比,还差了徐家一些,徐家毕竟是京官。可李家人争气,也是命好。人家家出了一个给皇子做妾的小女儿,那女儿也争气得宠,一进门便给皇家生了一儿一女,二皇子出宫开府封王,那李家女竟成了地位仅次于王妃的侧妃了。李家也跟着鸡犬升天,李侧妃的亲哥哥如今做了冀州都督,也就是徐雅茹的夫君。徐家这是自认为身价水涨船高,看不上咱们赦儿,所以费尽心机也要退了这门亲事。” 赖平家的疑惑道:“可说穿了老底儿,咱们是荣国公府,同理国公比不相上下啊!更何况赦哥儿还是嫡长子,那徐姑娘嫁过来直接就是长房长媳,执掌中馈,不比她嫁理国公嫡次子的好?”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前阵子选秀,理国公夫人娘家的亲侄女被选中了,已经被圣上封了贵人。那柳家能不跟着沾光吗?再看咱们家,赦儿他爹的爵位世袭迟迟没有下来,自打他爷爷去后,咱们家也被从江宁织造的位置上下来了,说是体恤老臣,给咱们在京城赏了宅子,实则阿善如今在工部也就是个闲职,唉,圣心难测啊!那徐家是眼看着自家因为姑爷做了都督水涨船高,也生了高攀的心思,认为家中嫡长女嫁给赦儿没能起到巩固关系的作用。还不如攀一把理国公家,到时候两家还能互相帮衬。只是这里头不知怎么,还有了钱桂芬推波助澜的一手好安排。” 赖平家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就平白让咱们赦哥儿吃这么个哑巴亏?那是他徐家小姐不检点!凭什么屎盆子往赦哥儿头上扣?” 史氏恨道:“想坑我儿子,门儿都没有!钱桂芬,就你也想把你那女儿借机塞过来,做梦!” 躺在床上哼唧了半天的贾赦,忽然觉得自己活了十五年,头一次心头有了暖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8) 史氏回去后,将白日的猜想同贾代善这么一合计,贾代善思忖了半晌,缓缓开口道:“照这么说,这事儿咱家是被牺牲了?” “可不是么?”史氏想想跪了一天祠堂的贾赦,虽平时不招她喜欢,到底也是亲生的儿子,不由心疼道,“最可怜是我们赦哥儿,无辜被这帮黑心眼子的给算计了。要不是敬哥儿打听出来这事儿,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敬儿打听来的消息可靠吗?他一个孩子家家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平日里就不靠谱,你怎么也信他?” “我是将信将疑啊,这不又遣人去打探消息了。不过你别小瞧了敬哥儿,这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敬哥儿爱读杂书又醉心修道是不错,可歪门邪道、旁门左道的,特定时候也有特殊用处。” 贾代善微微颔首,喃喃道:“不管是怎么打探来的,反正我还是信我自己的侄儿,不会信口开河编瞎话。若是没影的事儿,也不会空穴来风,指不定那徐家小姐就是同柳家公子暗通沟渠,内宅里的事儿你们妇人最擅长,就交由你做了。等到坐实了之后,你放心,咱们圣上现下正是疑心重的时候,否则也不会一直拖着我不给我升迁和爵位。他最厌恶皇子内宅以及后宫内院跟权臣之间有利益结合了,即便是赦儿退了这门亲事,理国公家和徐家也未必能结的成亲家。” “不过……敬儿怎么会想起去查徐家姑娘的事?这不像是他一个男子有的心思?还有俞夫人,你又是怎么想到那一层的?” 史氏被贾代善这么一问,才回过味儿来,“俞夫人那事儿,我是听敏儿随口问的,我自己想到的;至于敬儿,许是因为跟赦儿关系好吧,堂兄弟有难,堂哥出手相助也不是没可能。” 贾代善捋了捋胡子笑笑,“你呀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如我这个做父亲的上心。哎呀咱们俩啊,你的相貌、我的聪明才智都被一个小丫头给得去了。” 史氏惊讶道:“敏儿吗?是她叫敬儿去打探消息的?”史氏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么傍晚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在我面前提‘俞家姐姐’和赦哥儿。原来是把我往钱氏身上引啊!可是敏儿还那么小,到年也不过十一岁啊!” 贾代善微微笑笑,“那你呢?” 话刚说出口,史氏忽然停了下来,是啊,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在侯门里已经看得出母亲和姨娘、以及庶出姐妹们之间的争斗了。生在公侯宅门,都是耳濡目染的,没有什么教不教、学不学的话。她有些感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她原本想着不教她的敏儿这些内宅里斗的阴私手段,更不想让她目睹这些,只希望敏儿能够永远天真明朗下去,再给她找个家世清白简单的夫婿。可那样真的好吗?万一嫁到了婆家受欺负了呢,万一到时候贾家不是那么靠得住了或者夫家比贾家要强劲多了呢? 史氏轻叹了口气,“小丫头大了,有自己心思,会动小脑筋了,随她吧。” 家里有事,也给几个猴孩子放了三天假。贾敏在屋里闲得百无聊赖,只得将前阵子落下的绣工拿来补补。 就这么绣了一个上午,着实无聊。就在此时,菖蒲神秘兮兮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我听到了一些关于徐家姑娘的消息。” 贾敏惊异,她前阵子有些口头埋怨自己身边的丫鬟不如贾娴身边的丫鬟耳朵长,没想到一个个都都听了进去,就连最憨的菖蒲也开始抖起这种小机灵来。 “快说说!” “听说徐家姑娘徐宛,和理国公家的二公子柳元明,在城外碧霞观后头的第三棵歪脖子大松树下幽会,被一群路过的道士撞了个正着。” “路过的道士?还一群?” “嗯嗯。”菖蒲肯定地点头道,“不单单是道士,更多的还是代发修行的居士。” 这就有意思了,居士一般是生活不如意的人、怀才不遇的人、或者身子弱需要在道观、寺庙寄养一段时间的,大户人家、富贵人家的孩子,一时看不开,家里有舍不得的,或者愤世嫉俗的文人,都会去道观代发修行,也给自己起一个道号叫做某某居士。她记得贾敬就有一个道号叫:清云居士。 “谁没事儿往道观后的后山上走?” “不知道,听说是其中一个居士,嚷嚷着昨晚做梦在后山第三棵歪脖子大松树下看到老神仙,所以一大群人上完早课就跟着过去了。结果就……撞个正着。”菖蒲饶有兴致地道,“听说那会儿徐家姑娘和柳家公子正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呢。” 贾敏淡淡笑笑,将那针随手插在绣面上的那棵大松树上,这种缺德事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对于贾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尤其对于哥哥,简直是翻案了。 柳家人和徐家人就算想堵那些居士道士的嘴也很难。首先一群人穿得都一样,他们肯定也分不清谁跟谁。而且那些居士,有的就是很随行恣意地住在道观,隔天就走了也说不定。更兼其中有些人愤世嫉俗,视金钱如粪土,不是你能用银子收买的。 她觉得自己暂时还达不到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更想枕着金砖睡觉。 到了下午,史氏就亲自过来喜滋滋地跟她说道了。现在局面完全扭转,半个京城都快知道了这件事。 受害者一下子变成了贾赦,懂内宅阴谋的那些贵妇成天没事就爱琢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前后连起来想想,又怎么不懂贾家大爷是被徐家算计了。恐怕徐家小姐早就和柳家公子勾搭到了一起,一则想退了婚;二来又看不上贾家大爷庸碌,到现在连个举人都没中。索性用毒计灌醉了贾家大爷,再花钱雇个花娘,来贾家门口大闹一番。徐家趁机上门来退亲。反正烟花女子嘛,给钱啥都愿意干,弄不好还能捞个小妾当当,有什么不妥? 至于徐家姑娘就惨了,闲得没事干的那些女人,就爱胡编乱造,现在流传的版本,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造出来了。 贾敏感慨,谣言能害死人,之前是哥哥,这回是徐家小姐,只不过这事儿说到底是徐家先不厚道,她们也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万事都有因果,恶果就自食吧。 史氏高兴地只捧起女儿的两边腮帮子,又是揉又是搓的,“你爹爹今早就带着庚帖去徐家退亲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步!哼,想算计我们贾家,没那么容易!还有那个钱氏,要不是她家儿子勾我们赦儿去画舫喝酒,也没那些子事儿,只怕是串通好的。咦,俞家那小子是怎么知道赦儿不能喝果酒的?” 贾敏揣摩着史氏略带得意与愤恨的神态,隐隐已经猜出了些什么,“娘,既然哥哥这事儿已经平息了,就算了吧。您和钱姨好歹也是多年的姐妹,俞家哥哥还在咱们家族学念书呢。” “凭什么平息?若不是我敏敏儿聪明,我敬哥儿也立下了汗马功劳,那到时候贾家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尽了。你哥哥也这辈子都难以说到好亲事,你知道一个长嫂对一大家子的重要吗?好女人旺三代的!她钱桂芬知道了徐家的打算,跟徐家里应外合,想趁机把女儿嫁给我赦儿,那咱家一定有内鬼把赦儿不能喝果酒的事儿告诉姓俞那小子,不揪出来个吃里扒外的还了得?咱们岂不是与贼人住在一块儿?” 史氏说得义正言辞,丝毫不顾贾敏的劝阻。 到了晚上用膳前,孟氏带着两个女儿来给史氏请安;还有贾妍的姨娘,杜氏也一块过来了。杜氏母女永远都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杜氏原先是史氏从娘家带过来做通房的丫头,一直在心里视史氏为主子,从来不怎么吭声。 而孟氏就不同了,她在贾代善面前得宠,长女贾娴也深得贾代善和老太太欢心,唯一的遗憾就是膝下没有儿子。不过仗着年轻,这两年她也还是有些盘算的。 史氏见人都到齐了,便摆足了当家太太的架势,悠悠道:“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与我们结亲的徐家,自家姑娘不规矩,攀了理国公家公子,于是一心想退了这门亲事。那黑了心肝儿的徐家,便想出一条毒计,找人设计灌醉了我们赦哥儿,并糊里糊涂签了什么给花娘赎身的字据,还唆使那花娘来家门口闹。” 孟氏站在一旁,心里鄙夷着:自己儿子若是没错,身子正,就算旁人拉也拉不去!还不是因为自己不自觉,才叫人有了钻空子的机会。这也好意思拿来讲! 史氏淡淡地瞥了孟氏一眼,轻轻笑道:“这件事儿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徐家姑娘的好事叫他人撞破,如今是她们家的不是,这门亲事肯定是作罢了。那样的女孩儿,不进咱家门也好,进来了也是丧门星。不过这里头有笔账可得掰扯清楚,赦哥儿酒量大,家里人谁都清楚。能把他灌醉的,就那群文弱公子,还真叫人不信。除非是有人哄他喝了果酒。我也问过赦哥儿了,当日的确是俞家公子哄他喝了一瓶西洋果酒。可这外人有谁晓得我们赦哥儿喝果酒一杯倒呢?除非咱们家里有人将这事儿透了出去,你说是不是啊,娴姐儿?” 方才听史氏说话的时候,贾娴就有些出神了。她自然是知道贾赦喝寻常白酒千杯不醉,跟爹爹一样酒量大。所以当初刚听到消息是,说他在画舫被人灌醉然后许诺了那秋娘,她是不信的,定是贾赦糊涂,又好色,看中了那秋娘,的的确确许诺了要给人赎身,借着醉酒来掩饰。 可刚刚史氏这么一手,她不觉有些出汗。现在在家中,她确是跟俞彦青提起过她兄长酒量大,除非喝青梅果子酒。 然这事,孟姨娘自是不知,只当史氏是找个由头要发作她们母女俩,于是便拉扯了一把贾娴,对史氏道:“太太,您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娴姐儿怎么会去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赦哥儿乃是她的兄长,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贾娴在姨娘的拉扯下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磕磕巴巴道:“是,是啊,母亲,真的不是娴儿说的……” 史氏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不由眯起了眼睛,身旁赖平家的敛起笑容,站过来喝道:“大姑娘可莫要睁着眼说瞎话,难不成是我们太太平白冤枉了你不成?有没有说,要不要把俞公子请来对峙?奴家可听说了,大姑娘近日和俞公子走得近呢!说不定就是对个对子、吟首诗的功夫,一顺口就说出来了。” 孟姨娘也是老手了,何尝没听出史氏的本意?这不小心透露了贾赦不能喝果酒是小,叫人觉得娴儿私底下和外男来往才是大啊!“赖妈妈,你这就是含血喷人、字字诛心了!我们娴姐儿和其他三位姑娘都是上的一样的学、念得一样的书、下学也一道走,也日日受太太教导、给老太太请安,出行都有丫鬟陪着,在自家府宅里寸步不出,怎么会跟外男有来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19) 孟姨娘是个聪明人,她这么一抹泪,字字啼血的,太太若铁了心就这么要发难她,她就这么跪着、带着一双女儿哭着,等老爷回来看看,她不在的时候,太太是怎么纵容手下的婆子欺辱她的。 见她非但狡辩,还顺带拉上了敏儿她们,史氏更加气不过。这时候,贾敏见证了自己亲娘身为一个内宅大太太的手段,只见史氏制止住了赖平家的,自己则起身走过去,亲自拉起了孟姨娘,那执手相看的动作,贾敏依稀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前几日史氏不就曾这么亲切地拉着钱氏的手嘘寒问暖吗 “我说凝香啊,我晓得你心中委屈,更不愿相信。可这有时候孩子做了些什么,当娘的就算成天看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得知。就像赦儿,且不论说这件事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若我当初晓得,就是打断了他的腿,也不许他同狐朋狗友到花船上喝酒去。我这四个女儿都唤我一声母亲,虽我也信她们,可也不见得是她们肚子里的蛔虫,晓得她们个个是什么心思哪敏儿吧还小,一团孩子气,我也就能省两三年的心;可女大不中留,哪个少女不怀春的那俞彦青又是个相貌清俊、家世不错的,惹了少女怀春也是寻常。” 孟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面上还不能跟史氏叫板,便暂时服软,“太太,您可要明鉴啊我家娴姐儿自小跟着您,可是最规规矩矩的;平时也在您眼皮子底下,早晚请安的,怎会跟外男说上话定是姓俞那小子胡诌的,自己想开脱便拉上了我们娴姐儿。” “哦孟姨娘这话说的可就不是了,这大姑娘打小哪儿是跟着我们太太分明是跟着您哪当初我们太太也说,要不要把娴姐儿抱在跟前养。是您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老爷跟前哭诉,说孩子还小怎么能离得了亲姨娘老爷心软、我们太太仁慈,这才叫您将大姑娘放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要说太太和大姑娘待在一处的时间,还真没您多。” 孟姨娘狠狠剜了一眼赖平家的,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史氏已经到了娴儿面前,一副慈母姿态,对贾娴道“娴姐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不会撒谎,心地又直又简单。是那俞家公子故意套了你的话、不是你主动告诉他你哥哥不能喝果酒的吧” 孟姨娘拼命想给女儿使眼色,奈何赖平家的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挡着不让,贾娴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了主,也知道自己间接害了大哥,听了史氏的话,点点头道“母亲,娴儿从没有想着去告诉俞家公子哥哥不能喝果酒,是他说大哥哥帮了他的忙,想要请大哥哥去酒楼吃饭。问我大哥哥有什么喜好禁忌,我才说了大哥不能喝果酒的。母亲,娴儿知错了,是娴儿思虑不周,才被有心人利用。” 她当然不会告诉史氏,是俞彦青跟她说,要和贾赦打一个赌,比谁能喝酒,问她贾赦的酒量大不大。她哪能看着俞公子输呢所以便告诉了俞彦青这个小秘密。 俞彦青私底下送给她的谢礼一盒贡品凝露香还在妆奁匣子最底层收着,若是方才太太让赖平家的去搜,肯定是跑不掉的了,传出去就是一个私相授受。现下想想,那俞公子也是吃准了她收了他送的东西,定然不会声张。也非她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只不过那盒香粉是从宫里赏下来的,每回宫里有好东西赏下来,爹爹都是给了贾敏,她哪里肯甘心 听见女儿说出了这番话,孟姨娘晓得就算老爷在场,也无济于事了。女儿到底年纪小,那太太未必就真的从那姓俞的小子口中问出了有关娴儿的话,只不过是咋她的罢了。眼下只能一口咬定就是懵懂无知、是那姓俞的太奸诈,娴儿无意中说错了话。 史氏可不管这些,当即就去了荣安堂,将贾娴告诉外男贾赦不能喝果酒的习惯,进而被俞彦青利用这点,间接造成了赦儿婚事被退,差点让整个荣国府沦为京城的笑柄。 大多数情况下,几个小孩子家玩闹、勾心斗角,只要无伤大雅,房氏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的。可一旦涉及到贾府的荣誉,房老太太就不能放了。更何况这回若不是徐家的露出了马脚,那她们被退亲的可是嫡长孙,传出去面子往哪儿搁她将来又有何脸面去面对老荣国公和贾家列祖列宗 史氏见房老太太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便道“现在外头都晓得是徐家姑娘和理国公家二小子先有了首尾,纷纷倒戈说先前赦儿是被算计才被徐家提退亲的。阿善已经去徐家办这件事了,等退完亲,我和他爹再商量商量,给赦儿选一门好亲事。” 房老太太颔首,“相貌家世都在其次,品行最要紧。” 史氏搅了搅手中的帕子,试探性地问道“那娴姐儿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房氏瞟了史氏一眼,她何尝不知道史氏这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一下孟姨娘母女。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娴丫头错在轻信外人,轻易就将家里人的喜好给透露了出去,平时看着挺精灵,没想到是个蠢的。蠢不可怕,坏才可怕。是得好好教教了,不能再教给孟姨娘带。 “往后让娴丫头到我这边来住吧,敏丫头你领回去。我瞧敏儿这孩子很聪慧,明事理也知进退。晓得什么事情该争取,譬如被杜娘子说刺绣不好,她便熬夜自己练,也要赶上其他姐妹;也晓得藏藏锋芒、明哲保身、退一步海阔天空,譬如来的第一天,怕月盈看她的好东西眼热,立马就让丫鬟给送回去了大半。这点上,比你们两个大人都要好。” 史氏红了脸,知晓老太太是借着敏儿来敲打她,只能连声说是。 “娴丫头交给我来教,你们也应当放心了。旁的什么外男不外男的,休要在家里再提起,传出去对底下三个妹妹都不好。等到明儿开春,到园子外头选一处地儿作为族学吧,男孩子念书的地方,放在家中毕竟多有不便。” “是。”史氏恭敬地听从了房老太太的话。虽没有像她想得那样大大发落孟姨娘母女,不过贾娴被从孟姨娘身边带走,对孟姨娘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了。想想还是挺令人振奋的。 史氏一高兴,下令打赏了屋里所有丫鬟媳妇五钱银子。 听着亲娘无人时竟然哼出了金陵小调,贾敏有些汗颜,这妻妾间的争斗真是无时不刻地存在。史氏将琉璃剪好的金丝菊放到细长脖子甜白瓷瓶里,笑吟吟地道“敏儿近日想要什么胭脂水粉,娘回头叫人去蝶翠斋给你买。” 果然斗完小三心情大好,贾敏咂了咂舌,搂住了史氏的胳膊,“娘,哥哥您打算怎么办啊” “你是问你大哥徐家的亲事退了,自然是再给他说一门别的亲事了。这回娘可得精挑细选一番。唉,你祖母说得对,相貌才学家世都在其次,人本分贤惠就行。关起门来说句不好听的话,也不十分怪徐家瞧不上赦儿,赦儿到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爵位也没着落,但凡相貌好些、眼界高些的世家女子,都未必愿意选择赦儿。” 贾敏撇了撇嘴,“娘,您就没有想过,也许哥哥根本就不适合从文呢” “不从文那从什么咱们这种人家又不可能让子孙去做商户买卖。” 贾敏耐心说道“从武呀祖父不就是靠行伍出身,跟着先帝从龙有功,才有了咱们荣国府我先前听爹爹说过,祖父一家原本也有当官的,曾曾祖父做过知府呢。可后来还不是逐渐没落了到了祖父这一辈无奈从武,反而开辟出一番新天地。您不是常说大哥长得不像您也不像爹爹,反而像祖父。与其您让他在不擅长的路子上考科举,还不若去军营历练一番呢。” 史氏听了小女儿的话,有些惊讶,不过却也沉下心去思忖了一阵。到了晚上,史氏将这话背给了贾代善听。 “从武”贾代善听了连连摇头,“但凡世家大族,皆是耕读传家,哪有让嫡长子从武的咱家又不是没那个家底子养赦儿我都想好了,将来等爵位下来,赦儿继承,家底给他,他脑子糊涂人中庸,就给他说一门普通的媳妇,能相夫教子就行了,太掐尖的赦儿拿不住;政儿是个好读书的,将来走科举,家里上下疏通一番,弄个四五品的官儿当当,再给他说一门岳家强势的媳妇作为依靠,咱家和金陵王家是世交,王家有两个女儿和政儿年纪相仿,将来倒是可以说” 贾敏在一旁绣花,翡翠在指点着,那边两个大人似乎聊得认真,也并未留意到小女儿同在屋里,冒然提“说亲”的事不大妥当。贾敏却在心惊原来原主贾敏上一世的两个哥哥,婚事就是这么被定下来的。诚然贾代善也是个好父亲,用心良苦地为两个儿子选择了不同的路子。可未必就是适合两个人的。 让贾赦继承爵位,选个家世不出众的媳妇以免拿捏住他;让贾政考科举,选个家底子厚的做媳妇可以支撑门庭。两条路四平八稳,是大多数爹娘会为子女考虑的。可如此这般,贾家也就真的走向了“自古富不过三代”的结局,多少大家大户起家的时候轰轰烈烈,多么有魄力;守业的第二代略有所成;到了第三代就趋向中庸了;第四第五代逐渐没落。很简单,爹娘是孩子最好的榜样,一个家主若平庸甚至糊涂,子孙也很难旺起来。 “爹爹,女儿不想学女工了。您可不可以跟祖母说说”贾敏不满地跑过来,幽怨的小脸小大人似的,又惹人怜爱。 贾代善对小女儿总是宠爱多一些,对这件事却也语重心长地道“这女儿家都是要学女工的,敏儿这么聪明,慢慢儿学总会学好的哈” 贾敏摇摇头,“不,敏儿笨得很,三姐姐她们一学针法就会了,我却要常常练上好几天,还会不小心扎破手。杜娘子说我笨手笨脚的。” 贾代善乐了,宽慰小女儿道“谁说我们敏儿笨我们敏儿只是绣花手笨,这琴技、簪花小楷,谁比得上我敏儿” “那又如何旁人都说女子当以针线活为重,又有谁会看我的字、听我的琴就像世人皆重文轻武,谁都喜欢爱念书的二哥哥、谁会喜欢粗枝大叶的大哥哥” 贾敏的话让两个大人都愣了,贾代善反倒不再劝说,而是仔细地思索起史氏的提议来。 过了没多久,家里宣布了一件大事。贾代善给长子在神机营谋了个小兵的差事,送进去历练了。 走的那天,贾敬哭成个泪人,直拉着贾赦的包袱不放,“恩侯老弟啊,你走了,我可就没人玩儿喽” 贾赦黑着一张脸,拼命往回夺包袱,“谁要同你玩你修你的仙,我做我的凡人。” 房老太太拄着杖,冲贾赦点点头,“嗯,恩侯像他爷爷当年的风采,好男儿就当在沙场。” 史氏心中吐槽道还以为您要说出“马革裹尸、不报国终不还呢”不过当娘的,纵使平时不喜欢,也还是亲儿子,对贾赦叮嘱道“到神机营比不得在家,改改你那些臭毛病,见人三分笑,撑不住了就跟你爹写信。” 贾赦倒是挺感动,平生以来第一次关注度这么高。最小的妹子贾敏还给他偷偷塞了一包零食,“大哥,这里头是甘草蜂蜜渍话梅,省着点吃。”末了凑近他低声道,“千万别在身后有人的时候弯腰捡东西啊” 贾赦愣了愣,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只见小妹一脸烂漫好像从来没说过刚才那句话似的,“大哥祝你一帆风顺,光宗耀祖”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女家贵女(20) 数月后,京城发生的一件大事再次证明了贾代善叫长子弃文从武这条路子是对的。至于那徐家和柳家,出了那等事,也只能对外宣布成亲了。可圣上最厌恶后妃跟前朝有牵连。不但一怒之下斥责了徐大人教女无方,理国公教子无方,还顺带冷落了宫里贵人,与娶了李氏为侧福晋的二皇子。徐家和柳家肠子都毁青了,如今两家都闹僵了,认为对方给自己惹了祸患。此皆为后话。 自打出了上次俞彦青的事,贾娴被养到了老太太跟前。成天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读书写字,偶尔也看看老太太下地干活,帮着摘菜什么的。没了贾娴和孟姨娘的上窜下跳,史氏竟然觉得家里冷清了许多是什么鬼 不过眼看着就要到年节下了,家里家外都忙得很,史氏倒也顾不得别的,恨不得一个人生出三头六臂来。这时候,她忽然迫切地想给自己那俩儿子早点把媳妇带进家来,然后把中馈大权一交,自己享清福去。 倒是有件高兴的事情,史氏到房老太太跟前笑道“母亲,南边来信了,说是二房的二叔一家,和三房的三叔一家都要过来,给您贺寿,年前就能赶过来。”房氏生在大年初二,每年的生辰都是同年一起过的,也热闹。史氏口中的二房、三房是庶出的支。当年房氏只有贾代善一子,先帝见贾家人丁单薄,还特地给贾源赐了两个美女。 只不过贾源这点倒比儿子好多了。先是坚决推辞不接受,后圣上责怪,便收了其中一个作为通房,并未给姨娘的名分。待生下两个庶子后,就给了通房一大笔钱,安置到庄子上去了。两个庶子也本分老实,基本安静如鸡地长到了大,从不敢跟贾代善争些什么。 从金陵来时,贾家就分了家,二房、三房都留在了金陵,各自置办了宅院、田地。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只要不是嫡支,一旦分了家,就等于是自立门户、富贵靠天了。 贾代善这个做兄长的倒也没有苛待庶弟,分家时该给的田地铺子宅子一样没少,那两家也感恩戴德地拿了遣散费。毕竟在嫡母面前讨生活,和自己拿着银子过小日子,还是自己过日子自在些。再说了,光是分家得到的家底,和金陵寻常人家相比也是富裕上太多了,自己做一家之主多好 每年京中荣国府的一些进项,也会固定给一笔给金陵的两家;金陵两家也每年都送年礼过来。兄友弟恭的,倒也和睦。 房氏到年花甲整,是个大年岁,所以金陵的两家才决意到京城来拜寿。 “好好,人多了也热闹。到时候住处什么的,你可得费费心。”房氏笑眯眯道。 这阵子孟姨娘抓耳挠腮只想着怎么把女儿从荣安堂带回来,对着贾代善又是哭,又是温柔扮可怜的,只可惜在涉及到家族利益面前,贾代善没有动容。况且老太太说的也对,娴姐儿大了,好歹也是庶长女,不能叫姨娘带的没有长女样子。万一做出点什么出格事,底下三个妹妹也跟着受牵连。他反倒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将贾娴寄养在史氏名下。 丈夫同小妾离了心,长子在神机营混得风生水起,总算没有人说是笨蛋了,据说还挺招人待见;次子念书常受章夫子夸奖;小女儿越长越漂亮。史氏最近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心情美得很,“娘放心,媳妇都会安排妥当的。” 送完灶王爷,金陵二房三房的船靠了渡头,史氏早几日便收到了来信,派管家去打前站迎。又改坐了几日马车,终于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京城。 来的是二房的贾代学、媳妇卓氏、长子贾敦、长女贾玫、庶女贾妙、庶子贾放;三房的贾代成、媳妇葛氏,女儿贾孜、长子贾改。 庶子对嫡母的孝道,更甚于对亲母。老荣国公在世时,早早打发了贾代学和贾代成的亲娘去庄子上,房氏却也没有苛待,照样派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分府之后,代学、代成两兄弟虽碍于伦理并未接亲母归府中颐养天年,却也常去探望。那通房早年还有几分争宠的心思,如今过了那么些年,心思早淡了,待在乡下四合院住着、丫鬟伺候着,衣食不缺、每天晒晒太阳,好像也比待在大宅院中和主母斗一辈子强多了。再者儿子已经叫了人家三十几年娘,自己过去了儿子认不认媳妇认不认这个婆婆 便也没有扑腾,只过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而基于那通房的本分,代成和代学两兄弟也得以在房氏眼皮子下安然无恙地长大了,也读了书进了学,过得不比寻常富贵人家嫡子差。到了年纪,房氏又给他们各自说了本地清白好人家的媳妇。也不是没听说过大宅里嫡母对庶子的严苛,是以代成两兄弟对房氏的仁厚还是很感激的。 老三贾代成的媳妇葛氏祖籍浙江嘉兴,家中是做绸缎生意的,做得不小,在当地也算数一数二了。可这年月做生意的即便再有钱,也没有读书人有地位。葛氏生得富态,圆脸,一双大手会拨算盘,快人快语。后来娘家生意做大了,葛氏的爹也花钱捐了个芝麻小官儿,想摆脱摆脱商户的影子,于是也憋着给子女找官宦人家的婚事。 当初房氏定葛氏为贾代成媳妇时,贾代成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且不说自己虽是庶子,好歹父亲也是国公爷,职位江宁织造在金陵富得流油还有实权,选个寻常官宦人家小姐不算难事。到底不是自己亲娘,在终身大事的时候就露出面目来了。奈何父亲也听嫡母的话,贾代成只能咽了下去。 等到分府之后,贾代成才认识到当年房氏给自己定的这门婚事有多好。岳家地位低,把他这个国公府庶子女婿当个宝似的捧着,岳父捐了个小官,大舅子念书走科举、二舅子接管了家中生意。因着自己亲爹是江宁织造的缘故,也给了岳家不少照顾,葛家在江南的生意日进斗金、一天比一天红火。流水般的银子自然都送到了葛氏这个女儿手里。 葛氏从小家中富裕,过得也是千金生活,虽不像侯门国公府小姐那般精通诗词歌赋,但管家理财是一把好手。娘家给的银子在她手里,她又自己投了铺子、买了田地,越滚越多。没有了国公府嫡支作为依靠,贾代成却当了真正的贾府老爷。 而老二贾代学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作为庶长子,当年老国公爷对这个儿子也算重视的。说的是金陵城一户书香清贵人家,姓卓。贾代学好读书,自小读书刻苦,老早就中了秀才,在本地一些纨绔世家子弟比也算不错了;妻子卓氏温良恭检,从小就被爹娘教导要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虽出身书香门第也读过不少书,却不以此为爱好,成亲后便一心服侍丈夫,照顾子女。 按理说这门亲事怎么着也比贾代成高强才是。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 那代学早早中了秀才,之后却是屡屡不中举。分府过后,没了嫡支的支撑,只能靠分下来的钱度日,卓氏又不擅经营,家中也不像弟媳那么富裕,只能等待着丈夫次次考、次次不中、来年再考。 代学近三十岁,才终于中了一回举人。 自打中了举人,代学更加发誓要考中进士。年过三十,仍旧未中,家中的钱财光出不进,每况日下,只剩一个空架子。无奈卓氏给京城荣国府写信,求婆母出面说项、又请大伯子帮忙打点,这才给贾代学谋了个官做。 官刚做了没一年的功夫,贾代学就因为上看不顺眼上峰、下不懂笼络随从、同僚之间又不懂得互相结交,而处处遭受排挤。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更兼听到旁人私底下议论他这官儿是京城的兄长给谋来的,一气之下捧了乌纱帽辞官归家。 现日日在家闲来垂钓、吟诗作画,或寄情山水,偶尔也去世家大户的族学、金陵城中书院教教书。养家育儿的苦楚,只有卓氏自己知道。 贾代学和贾代成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分府各过各的后,尤其是老三贾代成的日子一天天富裕起来后,俩兄弟反倒是许久不来往了。那代学嫌弃代成沾染了岳家一身铜臭气;代成则嫌弃兄长明明没那个考进士的才学,还不顾妻儿生活,成天活在自己的诗意世界中。 今次是给老太太祝寿,兄弟三人难得聚在一起。 那贾代成明明是最小的弟弟,却长得大头大脸、腰肥肚圆,一双笑眼大阔嘴,活像寺庙里的弥勒佛。家里的几个姑娘见到这位三叔后,都偷偷地掩嘴笑。 “这是我小侄女儿贾敏吧”分府的时候,贾敏才三岁。贾代成虽对跟贾敏接触最少,可也知道这是嫡兄长嫂最最疼爱的一个孩子,忙从左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在贾敏面前,竟是一斛个大又圆溜溜的南珠,“娃娃还小,拿着打弹珠玩儿吧。” 旁边的贾娴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房月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见过送珍珠的,没见过一斛一斛送的,而且还是让当弹珠子打着玩儿姑祖母家果然富啊连个庶子家都这么富 那代学却是还没给完呢,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个小包东西,连同那珍珠都递到贾敏面前。 “弥勒佛”三叔开口笑了,“打开瞧瞧。” 这小包东西打开后,竟是一把金豆子,每个都刻着福字。贾代成笑道“我看放儿打弹珠都是不同色的玳瑁做的,一般两个孩童一人一种色。这金豆子和珍珠正好凑一副。” 莫说贾娴和房月盈,贾敏自己都觉得眼睛耀花了,看着这捧上来的珍珠,心里在做十万个斗争她是拿还是不拿是不是应当发扬一下贾敏一向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的风格不听使唤的小手不由自主伸过去时,贾敏知道自己这个西贝货是给原主丢脸了,上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辈子能当财主婆死都不想放手。 魔鬼侵蚀大脑的一瞬间,贾敏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对着三叔仪态万方地表示感谢,却没有伸手拿那礼物。一旁的贾代善和史氏也赶忙过来阻拦,说着“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哪能收那么贵重”云云。 那贾代成却是挣脱了贾代善阻拦的胳膊,义正言辞道“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代善一愣,最后房老太太点了头,贾敏才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腼腆温柔地收下了那两样东西。 弥勒佛三叔继续笑眯眯地,“各个侄儿、侄女都有哈”身后跟着的随从早把带来的见面礼给端了上来,三个姐妹各得了一套红宝石金头面,给贾敏的是一套红蓝宝石、紫水晶相间的头面;给贾赦、贾政的竟然是两尊纯金打造的文昌塔,足有成人一个巴掌高,那小厮端着的时候感觉都快端不住了。 “大师开过光的,来年准高中” 贾政的脸色很复杂;贾赦倒是一如既往黑着脸,该怎么解释自己已经弃文从武了难不成这塔以后托手里那朝神武门一站岂不是活的托塔李天王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一红楼之世家贵女(21) 孟氏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心里道谁说商户不如世家门第这三弟媳一家简直比国公府还风光史氏倒丝毫不震惊,这些东西在老史家又不是没见过,看看孟氏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什么叫世家大族但凡第一代世家积累的财富,那都是够寻常老百姓吃几辈子的。头先金陵史家的库房里,她就见过堆了灰的翡翠观音、落了尘的二三十柄玉如意,那吃饭的筷子都是象牙镶金的,耳挖勺都是金的。 只不过这些家族败起来也是快,跟流水一样花出去,收不回来。 房老太太崇尚勤俭持家,不想让子孙出败家子。史氏理家的时候便也只讲恰当的排面,不失荣国府身份就行,像这些好东西,荣国府里自然都是有的。当年老爷子在江宁做织造,任上捞没捞油水作为儿媳史氏不敢说,可家里在旁处做的一些与之相关的生意,进项如何她还是清楚的。家底子都收在库房里,记录在册。等孩子们成亲了再做聘礼或嫁妆。三房土豪的做派,落在史氏眼里,反倒有些过了。 很显然,几个小孩子们是不知道这些的,都把眼前的三叔当作大财主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有了,只有一个人落了尴尬,便是房月盈。给二房、三房两家回信的时候,贾代善是从未提过这个房氏娘家来的小亲戚。若是寻常来往也就罢了,偏偏是年节下。 那月盈此时站在几个姐妹身旁,是走也不是,躲也不是,两手空空两下一对比,真是恨不得找个角落藏进去。 葛氏眼皮子活,一眼便瞧见了这个站在老太太身边,穿戴和几个侄女差不多的女孩儿,赶忙走过去问道“这位是” 房老太太道“哦,这是我娘家侄儿的闺女,叫月盈。我娘家侄儿弘哥儿,代学、代成你们小时候不也见过” 代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弘表哥的女儿啊表叔惭愧没早些来信问,这我在金陵也没听表哥提起啊”当然不会提起,这两年岳家生意越做越大,他也常跟着去浙江。一般金陵城的官吏想见他,压根就见不着。更何况这种在他眼里的穷亲戚 房月盈还是定了定神,对表叔、表婶们行礼,葛氏眼疾手快,忙将腕上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退了下来,套在了房月盈的腕上。“表婶儿准备不周,改日一定补上。这镯子侄女儿就收下吧。” 整个厅堂里热闹一片,另一边的二叔一家,同这边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好像不存在似的。贾代学知道老三家富裕,可也没想到一到嫡母这里,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一向自诩清流,如今对老三此举更加嗤之以鼻,却也忍不住的冒出一阵酸意。 旁边的卓氏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同样是嫁给荣国府的庶子,自己的家世当初不知比弟媳强多少倍,结果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眼下她更愁的,是对比之下自己给几个侄女侄子的见面礼,实在是太寒酸了。 给两个侄儿准备的都是各一套文房四宝,砚台还是她特意挑了贵重的徽州砚;给四个侄女的则是没人一个亲手做的香包并一块福纹玉佩,和一副亲手缝的兔毛暖手套子。 就这兔毛暖套,冬日里也只要考学的敦哥儿有,玫儿都没有。 望着卓氏送出的这些东西,果然贾代学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文人最在乎脸面,其实要给贾代学自己,他连想都想不到还要给侄女、侄儿准备见面礼,顶多准备给老太太的和兄长嫂子的就行了。这些人情往来,都是卓氏在想着。可经过老三这么一对比,贾代学就觉得被深深地羞辱了。 “你这妇人,真是”贾代学当场就要数落卓氏,卓氏一进门,本就被珠光宝气的三弟妹给酸到了,如今丈夫又要数落自己,若不是年节下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恐怕就要把十几年来的苦楚都给倒出来了。 贾敏忙摸了摸那兔毛手套,露出一对小梨涡,“好软的皮套,戴在手上就像捧着一只小兔子。二婶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兔子敏儿以后戴着这兔子手套,披上披风是不是就变嫦娥了” 一家人都被这童言给逗乐了。 史氏和代善夫妇最疼爱贾敏,只要她喜欢,哪怕是块石头,他们也能看做是金子。 “哎呦喂,还要当嫦娥,你舍不舍得离开娘到月宫中去啊既然喜欢,还不快谢谢二婶” “谢谢二婶二婶送的这个敏儿最喜欢” 有了贾敏的解围,贾代学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卓氏感激地摸了摸贾敏的头。最后又咬咬牙,从腕上退下一个玉镯子硬是塞到了房月盈的手中。 卓氏退玉镯子的时候,贾玫咬着唇盯着母亲看了好几眼。那是娘每次出门戴的物件,以后兴许是传给她的嫁妆,就这么送给别人了,不由又幽怨地望了望爹的背影。 一大家子的重逢见面,总算告一段落。史氏便带着两房的人,去安顿下来。 在厅堂老二家的落了面子,去宅院时史氏便吩咐大管家领着老三一家,自己亲自带了老二一家过去,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路上,跟在卓氏身后的贾玫、贾敦皆默不作声,一点都不像世家公子的气派,和老三家的贾孜、贾改比,简直像小门户里养出来的;反倒那两个庶出的贾妙、贾放,一路上眼睛贪婪好奇地滴溜溜乱转,基本就没放过一处。 史氏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怎么养的。嫡子嫡女养的怯生生,庶子庶女养得没规矩。她还听说二叔一家远不止这么两个庶子庶女,应该有五六个才是。能带来京城的,应当是得宠的两个。越是酸腐、不能撑门庭的读书人,还偏偏学那些个老爷,娶小妾纳姨娘,生庶子庶女。史氏看了一眼眼泪包在眼里的卓氏,心底开始同情起来。 不管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自己以前做姑娘时,也不知这执掌中馈,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的辛苦。也亏得荣国府家大业大,代善这个人也还算上进,自己娘家也财力雄厚,不然看看钱氏就知道了。 史氏见二房带来的不过四个随身丫鬟,两个大的跟着卓氏伺候,两个小的还一团孩子气,跟在贾玫、贾敦后面。便做主留下了自己院里的四个丫鬟,跟着一起伺候搭把手。卓氏很是感激。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所有人也就等着次日除夕了。 贾敏嫌外头冷,躲在暖阁里头翻着贾敬偷偷送给她的闲书,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看风水宅子的,还涉及盗墓的话本子。就着油果子、小麻酥饼,牛乳茶,贾敏看得津津有味。又一会儿菖蒲跑了过来,跟她描述,小厨房那边正在做腊肉,挂了一排在竹竿上;又说有咸鱼,惹了猫儿来偷;还有胳膊粗的火腿,有炸好的鸡丝丸子。 贾敏听了这些大鱼大肉,倒是格外想念祖母院里那些湛清碧绿的小菜,听说祖母身边的陶嬷嬷用那些萝卜、莴苣制成了萝卜干、莴苣干、茄子干、辣白菜封在地窖里。想想就觉得流口水。 银杏打起门帘,“太太回来了” 棉帘一掀起,寒风夹杂着雪粒子飘了进来。史氏披着件大裘,也还是冷了个哆嗦。银杏忙放下帘子,屋里的暖和让史氏瞬间寒颤了一下,接着便舒缓了下来。 “四姑娘呢”史氏接过琉璃递过来的汤婆子暖手,琉璃冲屋里努努嘴,“从今儿一大早就躲在暖阁里头不出来,任谁说也不听。” “那哪儿行啊虽说屋外冷,屋里暖和,可闷在里头一天也不是个事儿。”暖阁里有地龙和银丝炭,空气还是不够清新的。史氏蹙眉,拨开暖阁的门帘,走了进去,一进去顿时忍俊不禁,只见满地的双陆棋、围棋、叶子牌、九连环、华容道之类的东西,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果子茶。史氏抄了抄手,打趣道“你这是打算在树洞里过冬呢瞧这一屋子吃的,看来我们贾四姑娘是学了那耗子,把厨房搬空了。” “娘,你也吃一个。”贾敏讨好似的给史氏递过去一块芙蓉糕。史氏却摇摇头,怜爱道“娘不吃,你吃吧。” 既然见这小祖宗也没啥事,史氏便又出了暖阁。贾敏却是饶有兴致地支棱着耳朵听着。 赖平家的碎嘴道“刚刚枕雪阁那边的丫头白玉、璎珞过来取东西,说您没走多久,那位二老爷就开始发作了。指着二太太大骂败家女人、无知妇人,又说斯文扫地。那二太太也开始哭,说是要找老太太和大哥大嫂评评理,跟了二老爷这么多年,把家里的嫁妆都贴遍了,帮着他养这么一大家子小妾丫鬟庶子庶女的,好端端的嫡子嫡女和老三一家简直比不得。那二老爷一听二太太要去找房老太太,就立马蔫了,只连说了几声斯文扫地。” 史氏冷哼一声,拨了拨那汤婆子中的炭,道“明明自己这个当男人是废物,考不中学也撑不起门庭。年近三十中个举,当不了几天官儿还得罪了一片人,知不知道连累的也是贾家的名声这也就罢了,没什么钱就照寻常人家的日子过,偏偏自诩文人又吃不了文人的清苦,还学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老爷养小妾纳通房,庶子庶女的生了个一窝。我要是二弟妹啊,早跟他和离了” 赖平家的心里道那是您,您娘家是侯门,您靠山硬有底气;那二太太家有什么呀听说二太太娘家也是酸腐书生,二太太要敢和离,恐怕回娘家要被自己父亲一根上吊绳给吊死了。所以说女子和女子投胎的命不一样,不好说别人过成那样窝囊就是活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2) 老人过寿有讲究, 一般不过整寿,譬如五十大寿、六十大寿、七十大寿, 其实一般都是过得四十九岁、五十九岁、六十九岁生辰,九谐音“久”,图个吉利。古人寿命不长,否则其实也就不会叫古来稀了。是以祖母房氏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 今年过得是五十九岁寿辰。势必过得热热闹闹的,富贵人家还要大摆筵席, 请戏班子摆堂会。 房氏只得了贾代善这么一个嫡亲儿子, 自然寿宴的重担就只能史氏一个人挑。虽庶出的二房、三房媳妇都在, 但分家已久,也算半个客人,对荣国府里的诸多事项都不熟, 怎好叫旁人插手再加上又逢了年节,史氏这几天是辛苦万分, 忙前忙后, 旁的也就都顾不上了。 赖平家的拿了一摞名单跟簿子, 跟史氏面前诉苦, “太太,几个国公府的帖子都送了,齐国公府夫人、镇国公府夫人当日都过来;修国公府、治国公府夫人要回娘家, 都派了各自的儿媳来;这理国公家” 理国公便是前不久同徐家小姐有首尾的那家,同荣国府也算结下梁子了。 史氏想了想道“其他几家都给了,单单不给柳家等于说是我们同他们家结仇了, 反倒不好。横竖是他们家先对不起我们,出了那等事,柳家和徐家的亲事能不能做成还另说。你只管去送给他们家老国公夫人,小辈的恩怨同长辈间的交情无关,也显得咱们家大度。” “是。”赖平家的恭敬应下了。 史氏却叹了口气,锤了锤肩道“咱们老太太这生辰日子太巧了,刚好在初二。逢年节的初二女人家都是同姑爷一道回娘家吃顿饭的,收到帖子的那些官娘子有不来的也属寻常。你再把名单上要来的人理一理,别安排少了座儿。座儿少了不好看,座安排多了空了也不好看。” “是。”赖平家的一一记在心里,不由也佩服起史氏来。也是从小娇养的侯门千金,如四姑娘一般不谙世事,可这做了国公府的宗妇,好多事情还得靠自己立起来。“金陵王公家的夫人,年前可巧在京城了。” 史氏有些意外,“哦崔姐姐来了我记着崔姐姐娘家原是在冀州。” “可不就是听说就是带着儿女来冀州的,有位长辈去世了。一直待到年底,待要走时,偏生年前大雪,河道又上冻严重,索性又来了京城走亲戚,打算开春再走。” 王家在金陵也是大家族,昔日王公也是军功赫赫。只是人家是来走亲戚,去送请帖是不是有些不大好正思忖着,赖平家的忙开口道“倒是王家的大管家偷偷来打听,问咱们老太太是不是今年做寿。既他主动问了,我家那口子便应了是,顺带也把请帖给送了过去。” 史氏展颜笑道“崔姐姐是个有心的,难为还记着这么清楚。原先在金陵贾家和王家就相交好,以后来了京城也可以互相做个照应。我记得崔姐姐也有两个姐儿,大的不知几岁了,恐怕得跟娴姐儿差不多。若能说一个给赦儿或者政儿做媳妇,论家底门第都是匹配得上的。” 赖平家的笑道“等过两年赦大爷和政二爷都娶了亲,您就可以享享做婆婆的福了。” 到了大年初一,却又是另一番热闹了。今年年底下了一场雪,房老太太直说是瑞雪兆丰年。 南边来的两家二房三房因为头次在北地过冬,不大习惯北方的冷。房老太太便吩咐开了库房,给二房三房来的人都加做了一身皮草袄子、外加大裘披风。 贾家四个姐妹是一色的银红、海棠红、玫红、水红小袄。过了年长了一岁,贾娴小身板又抽条长高了,俨然一个大姑娘。自从上回的事情后,贾娴就被放到荣安堂来养着。一开始孟氏也闹过好一阵,后来也渐渐想通了,跟在老太太跟前,不比跟着她这个姨娘有前途说不定能说个好亲事,那以后自己就有的依靠了。 贾赦点了一个炮仗,炸得震天响。几个小辈纷纷捂耳朵,大人们却拍手叫好。贾敬咂舌,“你这是将你们神机营的大炮拉来了吧”刚在家过完大年初一,贾敬便从东府溜到了荣国府。贾代化见儿子自从来了荣府,也不闹着要出家了,也放心了些。 贾敬揉了揉耳朵,贾敏拍手取笑道“敬哥哥怕不是被震聋了吧怎么打蔫了” “唉,敏妹妹你有所不知。我爹说,年后就要给我说个媳妇,我打听过那家小姐,长得可丑了。”这样的话,配上他少年沙哑的烟枪嗓子说出来不知怎么的,不见凄凉只觉好笑。 贾敏却咧了咧嘴,“你自己什么俊俏人还嫌弃人家姑娘不漂亮” 想想后世,东府的女人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短命,没几个活得长寿的。 一大家子的热闹似乎都与房月盈无关。她跟着看了几场烟花,便借口说累了困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杏给剪了灯花,又给房月盈加了一盏亮的,“姑娘,大年夜的您就别再做针线了吧。留神熬坏了眼睛。” 房月盈的神色有些黯然,“明儿姑祖母过寿,我也没什么贵重的物件可送,绣一幅观音图略表孝心。想再把这处地方补补色。” 春杏见自家姑娘这样,有些心疼,“您怎么不和四姑娘她们一道玩”记得自家姑娘刚来的时候,是那么结实活泼的小姑娘。在荣国府养了大半年,皮子白了,也和那牛乳一般,个子也长高了,人也有了世家贵女的气质,可性子却沉闷了不少。她也知道,来的时候不知这差距,住下来以后知道了自家府里与荣国府的天壤之别,自然心生自卑。再加上寄人篱下,家里也不闻不问,能不沉闷么 “春杏,你看,她们的热闹,我从来就融不进去。就连之前因为犯错住到老太太这里的娴妹妹,她也能如此欢快地融入进去。我呢,只是一个外人。都年节了,家里连封信都没有,我想爹爹应当早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吧。” 两个月前就寄回家的家书,到现在都没个回音。春杏也有些心酸,嘴上却宽慰她道“姑娘别多想了,这北方大雪,冬日河道也结冰,从金陵过来家书没那么快的。”其实二表叔、三表叔从金陵来的信也不过一月就到了。 次日是房老太太过寿。各个晚辈都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贾代善当然是最为精心准备的,呈上了一棵巨大的红珊瑚树;那贾代成送上的是一幅屏风字,用珍珠堆成了一个寿字。 又是珍珠,贾敏怀疑这三叔一家早就不做绸缎生意了,改行挖珍珠。 相比之下,老二一家就寒酸多了,都是些常规的寿礼,外加卓氏亲手做的一身冬袄和鞋面。不过房老太太并未嫌弃,也一视同仁地表达了喜爱,并夸赞了卓氏手巧,贴心。 几个孙子孙女也纷纷变戏法似的送上了自己的贺礼,其中以房月盈绣的观音图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赏,尤其是女眷。称赞她的同时,更多的也是在称赞老太太养得好。贾敏则是根据史氏的指点,选了一份既不逊色也不出格的寿礼。 贾政给房老太太送了一只西洋怀表;贾赦送了一副玳瑁老花镜。都是那时候的稀罕物。尤其是玳瑁老花镜,房老太太戴上以后可欢喜了,爱不释手,直说看东西都清楚了。 自从贾赦去了神机营,好像整个世界都打开了。从此不再是那跟黑黝黝的木头桩子。神机营管大炮,也会有人从西洋弄来洋炮的图,所以长了很多见识。 果然,贾敬好奇地跟他打听道“恩侯,听说你有洋枪” “我没有。” 贾敬仍然不死心,道“我用东洋跟你换。” 贾赦嗤之以鼻,“谁要倭人的破刀” 宴席摆在园子中,几乎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史氏都邀请了。酒足饭饱,男人们便在一起游园高谈阔论;女人家则带着家中女儿,互相闲聊,说些奇闻异事,更多的则是借此机会来相看有无合适的女婿人选。 前阵子贾家大爷贾赦和大理寺少卿徐家的婚约取消之事,在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所以说今天这寿宴一办,贾代善领着俩儿子在人面前晃悠了一圈,各家应邀来的女眷心里就都有数了。 大家对这位“惨遭抛弃”的少年很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多不中用,才会叫徐家想出那样的法子退婚况且即便后来得知真相是徐家姑娘和柳家二爷有了首尾才出此毒计,但你贾赦上当了也是真啊你不去花船上喝酒、你是个正人君子,别人就算想坑你也没招所以说,定也不是什么好少年。 但当贾赦两兄弟出现时,几家夫人还是稍稍吃了一惊。当真是军营里锻炼人,那贾赦原先就是个一身垮肉、身娇肉贵又黑脸的普通长相,经过了一番历练之后,变得身板挺直,气宇轩昂,颇有其父风范。只宴席上给老太太祝了个寿,露了个脸,就有几个姑娘家偷偷掩面而笑、窃窃私语起来了。 而贾政则是另一种风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众人纷纷在心中掂量,荣国府的两个小子还真不错老大可以继承爵位,如今还进了神机营,人家贾家老荣国公就是有开国战功的,贾代善又做过御前侍卫,所谓虎父无犬子,贾家大爷前途无量啊这位贾家二爷,听说读书读得好,连章庄都夸赞,日后说不定中个进士,入翰林、入内阁什么的,光宗耀祖啊 一时间史氏成了香饽饽,被几家夫人围了起来,听了一圈又一圈的恭维话,喜得眉毛都翘起来了。 而年纪小的姑娘们,得矜持着,无法像母亲们那样去明目张胆讨论选婿,便把目光对准了未来的小姑子贾敏。 贾敏发誓,她今天真的是来打酱油的。今天的主角,应当是贾娴。 过了年,贾娴就十四了,也到了合该说亲的年纪。加上当初贾代善同意将贾娴放在老太太身边,为的就是给贾娴能说个好婆家。房氏自然也就把贾娴的婚事放在了心上,庶长女的意义也是不可小觑的。 偏偏贾娴又是家中女孩年纪最长,她不说亲,别的也不好说,史氏只得硬着头皮在今天这种场合,多带贾娴露脸。四个女孩中,顶数贾娴今日的装扮最惹眼,其他三个昨儿都被史氏提前敲打过不许打扮出挑。为了防止另外三个滋事,便全都打扮了一个模样,跟三胞胎似的坐在那儿。 贾敏在史氏和赖平家的说悄悄话时偷听了那么一耳朵,房老太太给贾娴相中了两户人家一个是一位张姓五品官家的嫡次子,家境富裕;一个是出自章庄先生名下的一位吴姓学子,勤奋好学,聪慧过人,年方十八已经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清贫是清贫了些,但入了翰林院的将来就很有机会能入内阁。 从房老太太的选择上来看,两个都和贾娴挺般配。张家公子在身份上是嫡子,贾娴是庶出,但门第上荣国府要高张家一些;吴家公子虽暂时清贫,但年纪轻轻已然中了进士,如今又在翰林院,家中人丁简单,将来若能得岳家提携一二,说不定也就平步青云了,还能和贾政相互扶持着。 不过房老太太这么想,贾娴却并不一定这么认为。她对老太太的安排心里十分别扭,几乎是哭丧着脸了。那张家公子虽是个嫡出,可他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在京中五品官算个什么更何况做官的是张老爷,张公子至今还是个白身,是个闲散公子哥儿;那什么劳什子的翰林院吴进士就更不用提了,山东人氏,家只有寡母一个,他爹在世时也不过是个县令。 都是些什么人家贾娴心中委屈又动气,说什么不偏心,真正说婆家的时候,还不是瞧不起她庶出的身份再一看今天的宴席,本就是为给她相看夫婿安排的,凭什么一个个贵女都围着贾敏 想到这里,贾娴的目光狠狠地剜了过来 “史家妹妹。”一个容长脸的贵妇人款款走了过来,右手里端着一杯酒,宝蓝色对襟袄,姜黄裙,头上戴了一副银狐毛套子,生得端庄,叫人心生敬畏;又眼角眉梢带笑,多了一丝亲切。 史氏见到来人,“呀”了一声,惊叹道“崔姐姐,早听说你今儿也来了,方才我怎么寻都没瞧见你,是我疏忽了” 来的人正是金陵王家的长房长媳崔氏,娘家祖上清河崔氏,也是世家大族之一,这两年隐有没落态势,但名望仍在,是真正的大家族。王家在金陵同史家是世交,是以崔氏同史氏也是常来往的。不同于钱氏的虚情假意,崔氏同史氏交情一向甚好。 昔日两个老姐妹相见,史氏也是十分高兴,“听说你现下住在京城亲戚家,开春才走,怎么来了京城也不同我说一声怎么,还怕吃穷了我不成你放心,我就算把赦儿、政儿他们都撵出去打地铺,也定能收拾出宽敞大屋来供你家子期、子腾住咦,怎么不见你家仨小子” 崔氏苦笑道“就子期那个身子骨儿,哪能受得了舟车劳顿和北地的寒就为着这个长子,我那夫君也一直不敢向京中谋职。” 史氏知她口中的长子王子期,孩子倒是个好孩子,聪慧异常、又生得眉清目秀,只可惜天生娘胎里带来的身子骨弱,畏寒怕冷。一直是崔氏和王伯爷的心头肉,也是一根刺。于是便宽慰她道“江南好,水土养人,子期那样的才子也适合在南地。” 崔氏脸上才有了笑容,“是啊,孩子身体康健就行,旁的也就不多管了。我这趟来就带了子朦和子胭两个丫头,还有子腾那个泼皮子胜也被我丢在家了,这两年也不知怎么的,同样养着,畏畏缩缩、同他两个兄长没法比,做学问也不行,他爹不许他跟着上京来呢。” 史氏也点头慨叹,家家一本难念的经。自己当初不也为赦儿操碎了心当娘的又有谁没个虚荣心 正说着,一个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少年走了过来,“娘” 崔氏将之一把拉了过来,对史氏笑道“瞧,这就是我家那个泼皮跟你家两个没法比” 那王子腾十分上道地对史氏行礼,唤道“史姨。” 史氏笑逐颜开,“还谦虚呢好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子比我家两个不知强上多少倍比我家政儿要小些吧记得子期倒是同赦儿同岁的,子期可成亲了” 崔氏叹气,“定了,定了金陵的一户大家闺秀,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家中老父是个老儒学究,家中女孩儿只识几个字罢了。你家赦儿呢” “你在京中也不短了,应当也听说了。唉,和徐家的亲事是彻底黄了,现在还悬着。政儿也没着落。出了徐家那事,我是瞧媳妇也睁圆了眼睛,生怕再找个错的。我是想通了,家世相貌都再其次,关键人品要好。” 正说着,史氏忽然眼前一亮,“唉,崔姐姐,你们家两个姐儿可曾有合适婆家若不嫌弃”史氏用胳膊肘怼了崔氏一下,笑道“就舍一个与我,做我家儿媳妇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婚后便交出中馈让她当家” 两家大人笑得咯咯的,那边贾敏却苦了,正被左右夹击、一群千金闺秀围着。 “我今日与敏妹妹相见,真是一见如故呢”说话的是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蓝青袄裙姑娘,梳着坠马髻,肩上垂着两缕发,发间插着紫水晶蝴蝶纹簪子,是个清秀佳人。只每说上几句话,就要娇喘几口气。每一次,贾敏都怕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抽过去了。这姑娘是户部侍郎傅大人家的嫡女,听说还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才女。现下竟也凑过来同她套近乎,只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看上的是五大三粗的赦大哥、还是人前爱装逼的政二哥。 “是呢是呢”贾敏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被另一个姑娘扯了过去,这位是个圆脸圆眼、笑容满面的红袄裙姑娘,一身茜色偏襟绫袄、下着水红色袄裙,怎么看怎么喜庆,人也快人快语、声音甜甜的,“我早听说敏妹妹是个模样俊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俊的简直就是观音座下莲花龙女嘛” “哪有哪有,姐姐过誉了”贾敏讪笑,她才发现姑娘家家的吹起彩虹屁来,也是相当没有边际的。 “有的有的现下离得近些,我方才仔细一瞧,呀竟觉看妹妹,越瞧越亲切,相貌也同我有几分相似,简直如亲姐妹一般” 贾敏腹诽你可拉倒吧我的脸哪有你那么圆眼也没有你的圆啊您整个一“陈圆圆”这位面目喜庆的小姐,确是姓陈,乃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家的。 圆脸喜庆的陈家姑娘,很显然和清秀佳人的傅家姑娘不对付,两个人彼此都用冷如刀的眼神看着彼此。 傅家姑娘冷笑一声道“陈姐姐真会说话,何时贾四姑娘就同你长得一个模子了人家分明是瓜子脸,可不像陈姐姐长得这般喜庆团圆。” “陈圆圆”也不示弱,“嚯傅妹妹今儿话倒是多,平时不是都一个人坐着、懒得同咱们多说么今儿虽日暖,姐姐也劝傅妹妹少说两句,都静坐,免得又喘上。” “你”傅家姑娘果然被气得娇喘起来;“陈圆圆”也涨得脸通红,像个大苹果似的。 贾敏心中疑惑,今儿到底是祖坟冒了什么青烟了平时无人问津的两个兄长,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强手 那边的木莲似乎看出了贾敏的心思,忙趁着陈家姑娘和傅家姑娘斗嘴的间隙,凑了过来,对贾敏低声耳语,“刚刚路过花园子的时候,赦大爷正在表演单手扛大鼎、胸口碎大石、还表演了一段舞剑;政二爷那会子正站在池畔同几位公子爷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呢” 贾敏哑然果然古代的姑娘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容易被拐走啊不然像张生这种书生,怎么会给根棒棒糖,就把崔莺莺哄走了那地上的董永更是轻而易举,露了个脸,就把七仙女骗下凡了。都是见男人见得太少了啊她严重怀疑,一会儿如果她们偶遇贾敬,给她们看一圈手相,立马就会对贾敬芳心暗许。 贾敏正苦想着如何脱身呢,忽旁边一个姑娘,轻轻拍了拍她,和声笑道“敏妹妹,我这粗心的丫头不小心将茶撒了些在我裙边,不知可否由妹妹带路,带我寻处地方换件” 贾敏闻声,喜出望外,正愁没理由离开呢,就来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机会。再一看,说话的人相貌端方、五官谈不上好看,举止却娴雅大气,打扮得也中规中矩、甚是沉稳;坐在她旁边的还有位看起来比她年岁小些的,二人相貌有相似之处,似是亲姐妹,那妹妹却生得眉眼水灵些,恬静乖巧。 她隐约记得,刚刚好像听到过,这里两个姐妹姓王。 正寻思着,只见史氏同崔氏走了过来,对贾敏笑道“这是我跟你常提起的金陵王家崔姨,这是你两个姐姐,朦儿、胭儿。” 贾敏又是惊讶又是恍然大悟,不想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竟就是后来与贾家有密切关系的王夫人和薛姨妈 听到母亲发话,又急于脱离这被拉扯的困境,贾敏忙站起身,应了那王子朦的话,“原来是朦姐姐。我这就带你去,你且随我来。” 陈家姑娘、傅家姑娘见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俩王姑娘,就此截胡把贾敏拉走了,人家的娘还成功和史氏套上了近乎,自己还傻站在这里争论,不由又气又泄气。 待出了这园子,贾敏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对身后跟着的王家姐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事实上,她很矛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子朦就是她未来的二嫂子。可她多少也看过一点红楼梦,对王夫人这个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看起来慈眉善目,其实骨子里是个冷漠又有心计的人,同贾政一个虚伪、一个佛口蛇心,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对林黛玉一上来就不喜,是不是侧面反映了之前和小姑子贾敏关系就不好 现在自己就是贾敏,是该离她远一点还是探探究竟 贾敏边低头走着,边想着心事,无意中瞥见王子朦的裙角,心中一惊那裙角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被丫头不小心打翻的茶渍在上头 贾敏心中一警惕,那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用意何在 正想着,那王子朦却已经停下了脚步,对贾敏笑道“对不住了敏妹妹,不必前行了,我这裙角并未被泼上茶渍,只是一点水而已。走了几步已干。方才在那里,我是瞧你被那几个姑娘缠着脱不开身,便只得想出这么个拙劣的法子替你寻个金蝉脱壳的机会。你莫要怪我。” 贾敏惊讶,若不是知道后来王夫人的为人,并非那么光明磊落,也颇有手腕和心机,此时望着这张端庄亲切的脸,又是如此替人着想,出事周到,自己定会与之结交,认定她为一个贴心的大姐姐了。 只贾敏也不是傻子,虽知道后事发展,也不会此时就对王子朦表现出喜恶来,毕竟那位王夫人是人到中年鱼眼珠的王子朦,人都是会变的,兴许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心地纯洁的小白花一朵呢只不过是在将来嫁人后的日子里,经过多方争斗,终于历练成了一朵老白莲。 于是便也对她笑笑,“姐姐说的哪里话反而是我应当要感谢朦姐姐才是。若非朦姐姐出手搭救,此时敏儿还在那边烦恼呢。” 三个姑娘皆笑了。 王子朦浅笑道“谁让敏妹妹生得如此粉妆玉琢、惹人喜爱连我都忍不住想捏捏你这小脸,方才那位陈家姑娘倒是没有乱说,确是一副观音娘娘座下童子的模样。只是现在回去还为时尚早,不若敏妹妹带我和妹妹在这园子里逛一逛也好趁机打发打发时间,想来那时候再回去,戏班子也开唱了。” 贾敏道“自是应当带姐姐逛一逛。” 就说嘛,没事儿谁有这闲工夫勾她逛园子再往那头去,便是哥哥们游玩的地方。便是见不到,此时就她和她们两人,不比刚才闹哄哄的好套近乎更何况方才还在那种尴尬境地下替她解了围。 估摸着在来之前,那位崔氏就已经同王家姐妹透过底,隐隐流露出想同贾家结亲的意思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贾家则是两兄弟,到底谁嫁过来、嫁过来又是嫁给谁,不得提前打探打探 在这方面上,娴雅得体的大姐很显然远远超过了文静老实的小妹。此时的王子朦同贾敏边游玩边说些趣事,有来有去地问着答着,那王子胭却只紧紧地跟着姐姐,一直想插话却没个机会。也难怪为何后来是姐姐嫁入了荣国府,做了执掌中馈的管家儿媳;一个嫁入了皇商薛家,虽也十分富裕,可在那个年月,富和贵还是有区别的。 想来也是个懦弱无能的,不然也不会教出薛蟠那个大傻子来。唯一聪明能干的女儿宝钗,生得模样又好,嫁谁不好非要嫁给姐姐的儿子拐了一圈,让妹妹家的女儿带着薛家丰厚的财富嫁进贾家来,又在她手底下做儿媳,又能得妹妹夫家财产,岂不是两得而这薛姨妈,也就一辈子跟在姐姐屁股后面混了。 贾敏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倘若娘非要同王家结亲,娶一个王家女儿过来当儿媳,那还不如娶王二姑娘,至少现在看起来,相对老实些,好拿捏又没多大野心。 不晓得逛了多久,便听见隔壁梅园一片欢声笑语。待贾敏一行穿过垂花门走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群闺秀已经离开了园子,不听戏了,改来这里赏梅泛舟,贾姝、贾娴她们也都在。 贾姝可巧站在门口,见贾敏消失了一阵,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便凑过来冲那头努努嘴,小声道“你走之后,又来了一个什么林侯夫人,还带来了她的儿子林公子。你还记不记得,就是秋日在咱们家族学,跟着章夫子念书的那个啧,就是在竹林深处落微亭,与二哥还有那个俞公子说话,我同大姐路过,你一个喷嚏打得震天响那回” 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贾敏如何想不起来不就是林侯家的嫡子林海,字如海要真论起来,这家伙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呢,你们惦记个什么劲儿惦记了也是白瞎。 贾姝却丝毫不知情,只嗤嗤笑道“两月未见,那林家哥哥又长高了,比之前更清俊了呢你不晓得,他只那么一露面,就傅琴思和陈芸芸她们几个,脸都红到耳朵根儿了你瞧瞧,一个个儿的隔着岸,那矫揉造作的做给谁看呢眼睛不都朝着亭子那边看谁还有功夫搭理咱哥哥” 可不是嘛,那傅姑娘又娇喘了起来,陈姑娘的笑声已经响彻云霄了。各路小仙女都在各显神通,吸引那边的注意。远远的,林如海穿了一身墨绿色长棉袍,身姿挺秀,宛若青松立于雪中。 人多的时候,男女大妨要宽松一些。况且今日这种场合,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给各自留点机会相看相看的。何况身边都跟着一大帮子丫鬟婆子,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听雪榭那边拼起了几张长桌,贾政正在写字、林如海则在对着梅园盛开的红梅、腊梅作画。 贾娴此时早已心猿意马。从得知祖母给自己考量的两门亲事以来,贾娴心中就一直不痛快着。这件事她也跑到亲娘孟氏那里哭诉,孟氏身边没个儿子傍身,就指望着贾娴这个出众的女儿将来嫁个好人家替自己长脸了。若能嫁入高门,做个侯门宗妇、公府儿媳什么的,自己的后半生也能够扬眉吐气了。 原本同意贾娴去老太太那边住,自己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看在老太太说不定能做主给娴儿找一户好人家的份上。不然像她这种身份是无法过问贾娴的婚事的,只能全凭史氏做主。结果房氏那个老虔婆,竟然给娴儿寻了那么两门普通的亲事。 一个虽是个嫡子,却并非什么公侯人家,父亲只是个无实权的五品官儿,那儿子还是个白身另外一门就更上不得台面了,不过就是一个中了进士的穷书生,家中父亲早就去世,只有寡母一个,连个依靠的都没有。娴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受穷什么进了翰林、章夫子得意门生将来的事谁说得准那每年中进士的那么多,便是状元还有活得落魄的,那进士又没个有权势的亲戚在朝中替他说话,几时才能熬出头 孟氏去找贾代善哭诉,哪知这回贾代善却不向着她说话了,反而义正言辞地教训了她一番,说什么莫要嫌贫爱富,给娴儿选的两门亲事都是娘的主意,娘做事做稳妥,定都打听清楚了,是清白的好人家,两个公子品貌俱佳,与娴儿很般配。 听这意思,好像更看好吴进士,十分欣赏他的勤奋苦学,笃定将来能进内阁似的。 孟氏在贾代善这里吃了闭门羹,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好在房老太太只是提议,并未将事情定下来。今日寿宴来的人多,也刻意给了贾娴机会表现。那孟氏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将贾娴打扮成了一朵娇花似的。 在席间看到林夫人带着林如海前来,贾娴的心思又动了。先前在族学的时候,贾娴就曾偷偷看过林如海,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品貌、那样的才学性情,那才是同自己匹配的好郎君 贾娴站在听雪榭门外,同几个京中闺秀站在一处,眼神却落在那红梅图上。 那人专心致志作画,落笔潇洒恣意,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 到底还是陈芸芸胆大,抢先笑盈盈地对林如海道“今日贾老夫人寿辰,是头等的喜事,又有这雪后放晴红梅盛放的好意头,林哥哥画这满园的红梅煞是喜庆吉祥,倒也应景。”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傅琴思便不冷不淡地嘲笑起来,“陈姐姐,你当谁都同你一样什么都是喜庆吉祥呢林哥哥画这红梅,是傲雪凌霜图,红梅枝干遒劲犹如文人风骨;不畏严寒傲雪挺立,却还送来梅香,这是文人品格。陈姐姐什么都不懂,就莫要贻笑大方了。” 眼看着两个女子又要掐起来,贾敏看得心头一阵紧美貌的男子真是祸水一缸已经惹得众女子要打起来了,他还气定神闲的在那画画呢。 贾娴抿了抿嘴,款款娉婷地走了过去,先是对贾赦、贾政唤了声“大哥、二哥”,接着便名正言顺地站在了自己二哥的身边,与那林海隔着张桌子。 贾政一向对这个颇有才气的庶妹印象不差,更兼今日贾娴打扮出众,宛如一朵开在晚冬暖房中的杜鹃,心下也增添了几分欢喜,“大妹,来看看二哥写的字。”说着又对另外三个妹妹招招手,“二妹、三妹、四妹也过来瞧瞧吧。” 贾姝早就蠢蠢欲动了,这会子闻声更加兴冲冲地拉着贾敏和贾妍就扑了过去。 贾娴看了看贾政的字,先是赞赏了一番,“二哥哥今日写的字格外飘逸,一会儿拿去给爹爹看,爹爹定要夸赞。” 贾政心中颇为得意,深觉大妹有眼光,“嗯,今天的确顺手。” 贾娴放下那字,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林如海,那林海却只顾着低头继续作画,丝毫没有看她的意思。落在贾娴眼中并不落寞失望,反而愈发觉得他那股子专注很有吸引力。只轻声道“今日林哥哥来我家做客,又在我家的梅园中借着美景做得这幅红梅图,难道林哥哥不该将这幅画送与我们贾家” 贾敏不由对自己这位庶姐佩服起来,瞧瞧人家这说话的艺术,说的既委婉又让人不好拒绝,又一点礼数都不丢,对啊,你来我家做客,看了我家美景,难道不给有点表示画个画送给贾家总不过分吧可我都在你面前张口说了,你当然是送给我合适啊 那林如海听了贾娴的话,也正好画完了最后一朵梅花,并盖上自己落款,这才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贾大姑娘说的有理。” 贾姝一脸嫌弃地望着此时一脸羞涩与得意的贾娴,眼白都快翻出来了。 林如海却忽然转身冲贾敏淡然一笑,道“我记得那日在落微亭,贾四姑娘好像因为对花粉抵触而接连打了十几个犹如高山打鼓的喷嚏。这园中梅花虽好,四姑娘就莫要将剪梅折枝放入房中了,免得又成了红鼻头。” 贾敏哑口无言,接着怒目而视,这个林如海,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嚣张小人不晓得人前不揭人短吗自己是几时得罪了他 果然以贾娴为首的几个女子,纷纷掩面嗤嗤笑起来。 那林如海却丝毫不以为意,将那画作轻轻吹了吹干,随后展开拿起,送到了贾敏面前,“这么好的真梅花不能插入房中花瓶观赏,实乃憾事一桩。我这红梅自认画得挺像,不如就送与贾四姑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大家多多支持哦小六力争将每个穿越的单元叙述为独立完整的小故事,尝试多个世界不同风格的故事,勤奋日更多更文,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啦onno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3) 那拿画的手修长, 眉眼含笑,好像在等她接, 又带着看热闹的戏谑。 贾敏硬了硬头皮,收下了那画,直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仿佛被十几把目光做成的刀子给穿心了。 “林哥哥太客气了, 我阿姐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我们贾家还是很大方的,这园子里的风景你随便看, 不需要你以画抵费”她讪笑了两声, 小步子迅速挪到了贾政的身后, 努力装出人畜无害、不谙世事的模样,生怕多流露出一丁点少女情怀,一会儿就被那群千金小姐们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贾政大笑道“你嘚瑟个什么劲儿你还替贾家做主了凭甚他来看我家园子就不准朝他要彩头了还是大妹妹好, 知道向着自家,孬好还落了林贤弟一幅画, 没曾想反倒落你小爪子里了。人家也就瞧你年纪小, 好打发。” “我不小我都十一了”贾敏努力红着脸争辩。 那十几把钢刀般的目光纷纷收回了一部分光芒, 松口气似的, 又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嘲笑声。十一,也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唯有贾娴深深地看了贾敏一眼。 “姑娘们,那边的园子里还有很多绿梅, 是从金陵移植过来的。”管花园的婆子笑着道。 一行人扭扭捏捏,似乎都不想挪步似的。 还是林如海先开了口,对贾政道“存周兄, 我还从未见过绿梅,不若一同去看看” “好。” 陈芸芸“呀”了一声,“绿色的梅花啊这可新鲜,嬷嬷快带我们去瞧瞧”一呼百应,几个女孩掩口轻笑,纷纷跟随那婆子去看绿梅。 贾敏松了口气,她庆幸今天史氏大度,为了凸显贾娴,而让她们姐妹三个都做一样的打扮。不然她的这张脸,既不圆润也没有婴儿肥的可爱,着实扮不了包子。 贾娴并未与自家三个姐妹一同走,见亲妹贾姝与贾敏手拉着手,贾妍又是个唯唯诺诺、亦步亦趋的狗腿子,心中更加有气。明明今日祖母是安排着给她机会同那些夫人、小姐套近乎的,也明明是她先看见林家哥哥的,更是她先提出想要那幅画的,凭什么最后让贾敏捡了个便宜 心中烦闷,看什么都是不顺眼,连带这一园子的梅花都显得碍眼了。贾娴被一棵梅树的枝丫险些勾乱了头发,不由烦躁地轻呼了一声,一跺脚,“这这什么鬼东西” 素锦忙帮忙扯下头发,“姑娘莫动,我来我来。” “哎呀,你笨手笨脚的,弄疼我了,头发都乱了,怎么见人”贾娴一边抱怨着,一边气道“赶明儿把这园子的梅树枝都剪秃了去” 素锦晓得自家姑娘的脾气,定是因为今天被贾敏抢了风头而不高兴,此时也是不敢相劝,只得听着。 不远处隔着几株梅花的地方,走过来几个人,看样子应当也是今日来宴席的几个世家小姐。隐隐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 “嗤那个贾娴,还真是故作姿态。她还以为她仗着自己是贾二公子的妹妹,又张了口,林公子就能把画儿给她结果怎么着呵呵,人家理都没理她,直接给了贾四。这叫什么自己精心煮熟的鸭子飞到了别人的锅里,真是有趣” “贾娴贾娴是哪个”另一个出声问道。 “就是穿着一身海棠红袄裙,脖子里挂个金锁,在水榭里离林公子站得最近讨要梅花图的那个。” “哦是不是尖下巴吊眼梢,耳后故意溜着两缕头发,宴席上跟你套近乎讲话,你没搭理的那个” “是,就是她姐姐记性真好” 听到这里,贾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透过影影绰绰梅花,瞧见那同样一身大红的袄裙和白狐裘披风,说话的正是今日来赴宴的世家贵女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豫亲王之嫡女永乐郡主。 豫亲王与当今圣上同胞异母,皇上登基时年纪尚小,全由太后辅佐,那豫亲王在太后跟前讨生活不容易。当时老荣国公一家沐浴皇恩,房氏作为命妇被选入宫去陪伴过太后一段时光。她瞧着豫亲王处境艰难,着实可怜,能在太后面前说几句软和话的就多替他说几句。 异母兄弟登基,这亲王也就最不值钱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亲兄弟杀头抄家,豫亲王活得战战兢兢,那时身边连多同他交往的人都没有,房氏这时候的热心肠,就显得尤为可贵。 事实证明,太后和当今圣上并非狠厉之人,圣上长大后,太后不但归还了政权,母子二人还善待了先帝留下来的其他儿子,并未赶尽杀绝。豫亲王能力出众,人又安分守己,皇上对之最为倚重。 时隔多年,豫亲王也记得当年房氏那只言片语却如同雪中送炭的恩情。是以今天房氏过寿,豫亲王虽未到,豫亲王妃却带着女儿一同前来了。 那豫亲王如今虽贵为亲王,富贵双全,奈何命中子嗣不旺,膝下只有嫡妻生的一女,并侧妃生的庶长子。那永乐郡主自然被宠得跟什么似的,为人高傲又骄矜。 贾娴今日不过想同她示好地说几句话,竟就被她一个白眼给堵了回去。此时又在梅园听到这番对话,更添几分窝火。那永乐郡主长相不过中人之姿,胸无点墨、性情骄傲自大,尝尝得罪了人还不自知,真是除了出身一无是处。 可就是有个好出身,前面的那些就都可以忽略不计;而自己,相貌、才情哪样不比永乐郡主强可就是没个好出身,没个好亲娘。 想到这里,贾娴又是气恼又是心酸,正想着要不要就此悄悄另寻他道行走,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刚刚说话的人是永乐郡主,那么她管另一个叫姐姐的会是谁 她记得豫亲王和王妃除了永乐郡主一个嫡亲女儿外,并没有其他嫡出女儿,不然也不会将永乐郡主宠成这般。能被她称作姐姐的,定不是庶出。且从刚刚永乐郡主亲热甚至带了一丝讨好的语气中不难猜出,另一个说话的女子身份定和永乐郡主一样尊贵,甚至更尊贵,才会让永乐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比永乐郡主还要尊贵的,又被称作姐姐的,会是什么人 贾娴隐约记起在席间,豫亲王妃的确是带了两个女孩子前来,永乐郡主在京中很出名,大多数名门闺秀都认得,所以也没互相认识;跟她坐在一起的,是一个着紫棠色偏襟长袄、青莲色袄裙的姑娘,看起来年龄约莫比自己大一两岁,梳着个丫鬟不像丫鬟、姑娘不像姑娘的发式,乍一看以为是个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可后来她又大喇喇地与永乐郡主并排坐下了,那永乐也不住转过脸去同她说话,她对永乐的热情似乎并不十分买账似的,面上一直淡淡的。反倒对宴席中的家长里短,各方热闹、各种祝寿习俗很感兴趣。 当时她只瞟了一眼,还在心里嘲笑了下那女子的衣着老气,哪有这个年纪的姑娘穿紫棠色现在想想,除了老气,隐隐也有一分贵气。 正思忖着,那边显然并没有发现她,继续驻足边赏梅边说话。 这回开口的正是那个紫棠色袄裙的姑娘,她的声音较之寻常小女儿家少了些柔美,中气十足,“贾娴她也是老荣国公家的孙女我怎么从来没听父皇、母妃提起过” 永乐郡主忙道“她是个庶出,荣国府只有一个嫡出女儿,就是贾敏。惠姐姐当然没听说过。” 贾娴心下暗暗吃惊,永乐郡主口中的“惠姐姐”莫不就是荣惠公主圣上女儿虽多,可因着宠爱荣惠公主生母淳妃,所以对这个女儿也格外偏爱。看样子这位荣惠公主是悄悄溜出宫的,打扮得不起眼,央求了豫亲王妃带她赴宴瞧热闹。 大年节下的,今儿也不过才初二,她就敢如此行事,看来在宫里也的确是被捧上了天,同宫外这位堂姊妹永乐郡主一丘之貉。 荣惠公主轻蔑地笑了一声,“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啊我说怎么长得一副狐媚子相貌,还打扮得妖妖冶冶,刚才在听雪榭,那双眼睛都快长到林小侯爷身上了。真是不知廉耻那贾四倒是个有趣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这个皇妃生的,也不过是个皇家的庶女。 永乐郡主也跟着奉承了一句,“惠姐姐说的真是太是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林小侯爷提要画的事” 荣惠公主叹了一声,道“只可惜那林家的侯爵到林侯这一代好像就没了,那林公子虽被称作是小侯爷,其实也只能是个白身,这辈子林家想出头,恐怕得靠科举了。”林如海那样的品貌才学,便是放在世家公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至于那爵位,倘若想延续下去也不是不可能,譬如子孙后代有人尚了公主想到这里,荣惠公主淡淡地抿了抿嘴。 贾娴紧紧咬着唇,两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恨不得立刻出去撕烂那两个人的嘴,再在脸上划几道。 素锦望着自家姑娘略显狰狞的面容,心下不由害怕起来。那两个女子的身份异常尊贵,可不是寻常世家千金,更不是家里那几个姑娘。平日里说真的,太太不曾过分刁难,姑娘是被老爷和姨娘惯坏了,跟三个姐妹争争宠、跟四姑娘抢抢好东西,此刻她真生怕姑娘会扑过去同那郡主扭打起来。 哪知贾娴却并未如此做,而是悄悄加快了步伐,绕过了前头的小路,踩着较为干净的一个地方,从梅花树下穿了过去,径直走上了望月桥。 过了须臾,刚刚在梅林深处的永乐郡主和荣惠公主缓缓走了过来,正碰见望月桥上的贾娴。 永乐郡主心中暗叫了一声“晦气”,旁边的荣惠公主却连看都懒怠看贾娴一眼。偏生想要往前走,就只能过那桥,经过贾娴身边是必走的路。 这可真是越不想见到就越会见到了。 永乐郡主蹙着眉,正想着要不要跟贾娴打招呼。那边的贾娴却已然盈盈一笑,先开了口,“郡主安。”她并没有问荣惠公主安,因为人家过来,就是刻意隐瞒了身份,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她也没有捅破窗户纸。 见多了身边这样谄媚的笑脸,永乐郡主更加鄙夷起贾娴来,轻笑一声道“这不是贾大姑娘我方才在梅林还与人说你呢。说贾大姑娘会说话,旁人想朝林公子讨要一幅画都张不开嘴。那陈芸芸和傅琴思也是两个蠢的,一张口就闹了笑话。倒是娴妹妹你,巧妙委婉的一句话,就以贾家的名义向林公子要着了那副画。”说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从梅林那边又走过来几个赏梅游玩的贵女,那永乐郡主顿了顿,用隔着岸都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只可惜啊,人家送的是贾四姑娘,不是贾大姑娘不过倒也肥水不流到外人田嘞” 闻声而来的几个贵女,本来远远的瞧见桥上站着永乐郡主和贾娴,就觉得有好戏看。待走到跟前来,又听得永乐郡主这般说,纷纷拿出了看戏的姿态,驻足不前了,掩面而笑,窃窃私语起来,都等着看贾娴的笑话。 此时贾娴的面色已经铁青,饶是有胭脂遮盖,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素锦正想劝姑娘忍一时,让永乐郡主她们先走,贾娴却理了理情绪,笑盈盈地开了口 “唉,谁说不是呢林公子画的画出神入化,栩栩如生,我本就是爱梅之人,今瞧见这幅对着满园雪梅而作的赏梅图,和刚刚各位姐妹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这话一说,又是一门艺术了。人家的意思是,我想要画,是因为爱画爱梅花,不是因为看上了人,到底是看的画还是人,你们一个个各自揣着的心思谁不清楚谁要说看人,大家都是为着看人,大哥莫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 贾娴接着道“不过我也是个与这画无缘的,不曾想林公子竟将此画赠给了我四妹。莫说你们羡慕,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羡慕。我呀,从小到大最是羡慕我这个四妹,不但相貌生得好,还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能歌又善舞,连母亲都说呢,整个一女先生。今儿倒是让我最最羡慕,旁的也就罢了,偏偏就属她与这画有缘。这缘分的事,谁也不能强求,对人对物都是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永乐郡主知道她含沙射影,心里隐隐不痛快,若是平时,她定早就发作起来。可今日是荣国府老夫人寿宴,连父王和母妃都对她很是尊敬,自己若是在这儿跟她的孙女闹起来,回去肯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想想便将这口气暂且咽了下去,心下却对贾敏生出一股子醋意来。 刚刚在听雪榭,其实她就已经对贾敏横竖看不顺眼了。原本只觉得是个小小姑娘,可往前这么一站,仔细看看那小脸,虽还有些稚气,却已经俨然是个小美人坯子。小小年纪就长成这般,待过几个年头长开了,那还了得 再加之缘分也好,狗屎运也罢,那林海的画确确实实是被她得了去。这么多的姐妹们都眼巴巴望着呢,凭什么就给了她要给,不也应该是送她这个身份最为尊贵的郡主吗 想到这里,永乐郡主十分不平起来。 相互僵持了片刻后,开始有人打了圆场,说是戏班子的堂会该开场了,要过去听听。一行人才开始成群,缓缓往园子挪去。 到了摆堂会的园子,果然戏已开唱。寿宴一般前头点的都是些祝寿的戏本子,之后便是由在场的去点,都是些热闹戏,大家也爱看。 贾敏早就已经带着王家两姐妹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席位上,高高兴兴地嗑着瓜子听着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树立成了活靶子。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4) 台上唱得是五女拜寿, 讲的是前朝一个大户人家,老爷是做太师的, 膝下共有五个女儿,其中三女儿并非亲生。太师夫妇最宠爱的二女儿嫌贫爱富,总是看不起嫁了个穷酸秀才的三妹妹,老夫人也是同样的人。结果太师遭人陷害, 没收财产和官职,只能去投靠五个女儿, 最疼爱的二女儿却嫌弃地将父母赶了出去, 反倒是以往最看不上眼的三女儿收留了自己。结局当然是中国人最爱看的大团圆了, 那三女婿中了状元,替岳父平反。老太师认了贫困时不离不弃的丫鬟为干女儿,赶走了嫌贫爱富的二女儿, 皆大欢喜。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底下坐着的一干贵妇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辈们倒是对这种戏不大感兴趣, 却也不敢多说话, 只乖巧地坐在母亲们身旁扮作贞静贤淑, 小口喝着茶, 吃着点心。 一场戏唱罢,底下早就叫好喊赏了。那唱老太师的老生,领着戏中扮演女儿的小戏子们, 跪下给房老太太齐祝寿,这种时候也是讨赏的最佳时刻。 果然,老太太听完祝寿词, 大加赞叹,“赏” 史氏在一旁伺候着,也笑眯眯地吩咐赖平家的,“赏吧,唱得好,老太太高兴,多赏些。” 忽然,席间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众人不由蹙眉循声看去,瞧瞧究竟是哪一家的闺秀如此不懂规矩。 这一看,不由愣住了。 发出笑声的,正是坐在永乐郡主身边一个紫棠色袄裙的姑娘。刚刚还带着愠怒议论纷纷的人都不约而同闭了嘴。要说这笑声是永乐郡主发出来的,倒也不令人吃惊,毕竟永乐郡主的骄矜性子在京中贵女圈也是出了名的。 可偏偏不是她笑的,却是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姑娘。一开始寿宴开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衣着平平,相貌也并不出众的,只晓得是跟着豫亲王妃一同前来。要说穿得好些,那豫亲王府是什么地方便是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穿得也跟寻常富贵人家小姐一般,况且豫亲王妃并未着重向旁人介绍那姑娘,众人便也没有多想,兴许就是个关系不一般的下人,郡主任性惯了,她让亲近信任的丫鬟与之同坐也不是不可能。要么就是豫亲王妃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带出来赴宴见世面。 这个时候发出了这声笑,各人反倒吃不准身份了。只定定地看着豫亲王妃,不晓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果然,那豫王妃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起来,很是尴尬,隐隐又有一丝愠怒,却并未像众人想的那般出声训斥那紫袄姑娘,反倒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似的。 那紫袄姑娘停下了笑,对众人的瞩目熟视无睹,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旁若无人道“这戏子唱得好算什么她们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我听说贾四姑娘才是真正的能歌善舞,百闻不如一见,不若四姑娘也来亮亮嗓子让咱们开开眼” 这话一出,全席间都哗然了,此刻却是连豫王妃都坐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对她制止道“荣惠” 房氏和史氏更是怒不可言,在旁人家的宴席上,身为客人,竟然打趣主家的姑娘是戏子,简直就是羞辱。 可房氏和史氏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听到了这种话,心里自然愤怒又不好受。可从那小姑娘的嚣张乖戾、永宁郡主对她的礼让讨好、以及豫王妃的隐忍,也能多少猜出这背后的身份,恐怕除了宫里出来的人,再没别的了。 宫里出来的又怎么样那老荣国公也是跟着先帝出生入死打下江山来的,荣国府也是圣上钦点的功勋世家,世家的嫡女怎么能被当众如此作践这事之后,敏儿还如何在京城立足、将来还如何说亲 史氏身为一个母亲,当女儿遭到如此对待时,在第一时间便清楚了形势的情况下,还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她先是走过来,对着豫亲王妃颔首行礼,旋即笑盈盈地道“不知今日同王妃前来的,除了永乐郡主,这位却又是谁家千金瞧着面生,我竟先前在京中交际时未曾见过。不过既是跟王妃郡主一同来的,定然也是尊贵的身份。说我们敏儿能歌善舞的。我们贾家的女孩儿从来只专注女工绣活、教以孝悌之义,熟读女则女训,其余的也就略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是闺阁玩乐,上不得台面。今日寿辰人多,人多自然口杂,只不晓得这位姑娘是从何处听到了哪儿的小人乱嚼舌根子。” 那荣惠公主却是毫不客气地一努嘴,道“听你们家那位庶出的大姑娘说的啊那还有假” 贾娴本来坐在几个姐妹间等着看好戏。果然那荣惠公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就给了贾敏一个下马威,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客气的形势。让贾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就当众出了丑。有了今天出的这个丑,也够她在京城圈子里被当做笑料传好几年的了。到的时候看她还怎么自恃身份、看她还怎么得意那林侯夫人必定也会对她不喜。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荣惠公主的性子乖张,超乎了她的想象。荣惠公主的战斗力可不像她这种,嫉恨谁就拉谁出来挖坑陪葬。那是只要看谁不顺眼,随心所欲、丝毫不顾场合与旁人,张口就来。怎么会这样坏人不应该是一伙的吗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吗 可于荣惠公主而言,说出贾娴只不过是张口就来的大实话,她有什么好替贾娴遮掩的本来对于这个贾娴,她也是很不喜欢。况且还是个十足的小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都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家那点子事儿一个是庶长女,一个是嫡女,那贾娴又一向自诩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定然是因为嫉妒,才刻意抹黑贾敏。众人心中虽然同情贾敏被算计了,可也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贾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面对史氏冷若冰霜刀剑的目光,简直都要哭出来了。“母亲我,我没有这么说妹妹啊您别听她胡说” 荣惠公主冷笑了一声,“嗤我堂堂”,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还是略了过去,“我与你一个庶女素不相识,为何要平台栽赃你是不是你说的,方才在梅林外小桥上下,十几口子人可都看着呢。” 这下这一身黑水,算是足足实实泼在了贾娴身上,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这根本不算脏水,这就是实打实的真相。 好端端一个寿宴,竟生出这种事端。房老太太也缓缓站了起来。 这时,贾敏却抢先跑到了房氏跟前道“祖母,刚才那位姐姐夸我能歌善舞,实在是谬赞了。其实是我前些日子,学了一首祝寿歌,本来想要唱给祖母听的。可敏儿一见今日来了这么些人,便不好意思起来。娴姐姐定是偷听到了我唱歌谣,才跟那位姐姐夸我会唱。” 房氏被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小人给逗乐了,连刚才的不快也抛到了脑后,“哦敏儿还学了祝寿歌要唱歌祖母听我竟不晓得我的敏敏儿还会唱歌谣,是什么样的歌谣呀” 众人的目光也被纷纷吸引,聚集到祖孙二人身上。 只见那裹着披风,冰雪可爱如月宫玉兔般的小姑娘对着房氏认认真真地哼唱起了歌谣小调“恭祝你福寿与山齐,恭祝你幸福康乐,年年它有今日,岁岁它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房氏与在座的贵妇贵女听罢纷纷笑了起来,房氏一把搂住贾敏,“你这个小机灵不点儿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歌谣,听着挺怪的调儿,还掺杂着不知哪儿的方言。别是你编的来哄我这个老太婆吧” 贾敏连连摇头,“不是敏儿编的,是岭南粤地那边的歌谣。” 房氏反倒好奇了,“哦敏儿怎么会岭南的歌谣” “是我听家里一个厨娘唱的。那厨娘是岭南人,跟着丈夫到金陵谋生活,因为手艺好进了咱们府,后又跟着搬迁到了京城。有一回我见她独自做了一碗面,一边哭,一边唱着这首歌谣,我倒她是在偷吃面,她见到我很惶恐,才告诉我说,她在岭南娘家还有一位老母亲。今日是老母亲的生辰,她思念母亲也思念家乡,便亲手做了一碗面,希望远方的老娘也能感受到她的这份心意。方才她唱的歌便是她们家乡的民间祝寿歌谣,我觉得有趣便跟她学了。敏儿见她可怜,又孝顺,便禀了嬷嬷,给了她们两口子一笔银钱,放他们回老家去。可这歌儿敏儿却是时刻记着。” 在场之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都是女人,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在夫家讨生活的不易,又想起了今日初二,也该是回娘家的时候。可这不就是为了夫君的前程,才出来交际周旋嘛又有为那厨娘的孝心所感动的,旋即自然就要夸赞贾家人注重孝道,对待下人仁厚。这贾四姑娘不但心肠好,还有孝心。 各人转而开始称赞贾敏孝顺、史氏治家仁厚,那豫王妃也巴不得此时赶紧把刚刚那一页给揭过去,免得荣惠公主那小祖宗又起什么心思。大家都是十八个心眼子,互相心照不宣地就将刚刚的尴尬给糊弄了过去。 荣惠公主蹙着眉,本是想给贾敏找些难堪,没想到反倒叫她得了个孝顺的美名。看这周围一个个奉承话说的。她还欲说话,只见豫王妃也趁着间隙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张开那个嘴。本来今日出来就是不合规矩,她是仗着父皇对她宠爱,又是年节,即便知道她出宫了,但是跟皇婶一起,定不会怪罪。出来时便也刻意打扮得不引人注目。奈何骨子里天生任性,刚刚还是忍不住对贾敏说了那番话。 现在细想来,这荣国府也是功勋世家,现在的小公爷贾代善同父皇还是从小玩到大的伴读、侍卫,自己在人家老太太的寿宴上找了主家难堪,难保回去后不挨父皇训斥。说不定还要禁足。 想到这里,荣惠公主也流露出一丝畏惧来。都怪那个该死的庶女,定是因为她挑拨离间,自己才中了她的计,还被当箭使了总之贾家的这两个姑娘,是被她记在了心里。 忙活了一天,到下午送走宾客,总算告一段落。史氏邀请了在京中亲戚家小住的崔氏来荣国府里住,两个姐妹也正好说说体己话,崔氏同意了;林侯爷一家年后便要跟随他去老家姑苏任职,林海也就不能再在贾家族学念书了。贾政很舍不得这个同窗,便也盛邀他在家中小住几日。 当然了本日最大的新闻,还是房老太太、史氏、贾代善难得一起的同仇敌忾,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决定要给贾娴一个深刻教训外加修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5) 像今天这种邀请了诸多京中贵客的席面, 孟姨娘这种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便猫在屋子里, 做些针线活儿来打发时间。 大女儿娴姐儿的婚事一直是悬在她心上的头等大事。先前因为跟俞彦青透露贾赦不能喝果酒的事,而受到了老太太的责罚,娴姐儿也被接到了荣安堂。起先她也在贾代善面前哭得泪人一般,百般不愿意, 毕竟自打娴姐儿出生时起,便一直待在她身边。 虽说老太太一直待娴姐儿不错, 可这次不一样, 是娴姐儿一个人住到荣安堂, 自己插手不得。谁知道史氏会不会借此机会对娴姐儿做什么不利的事 渐渐的,孟氏也想通了。娴姐儿住在荣安堂,只要把房老太太哄好了, 也能有个好亲事,就不用经史氏的手了。结果偏生房氏给娴姐儿考虑了两个如此一般的亲事, 还不如自己找她爹来说。 今日寿宴, 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都来了。孟氏知晓这对娴儿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除了庶出这个身份, 她对自己女儿的相貌、性情、才学都是万分自信, 甚至觉得比那个太太生的贾敏要强多了。 待在院子里也能听得到前院热闹鼎沸的人声。太阳快要落山了,孟姨娘有些抑郁,绣花的手也停了停。年轻时候她也觉得, 女人有美貌有手段就行了,那些正室夫人占得了大婆的位置、占不了夫君枕边的位置。可现下,她却是真有几分落寞, 这就是妾氏,永远上不得台面,连亲生女儿的婚事也做不得主。 想到这里,孟姨娘有些怏怏的,将绣线打了个结,旋即咬断。她就盼望着今天的寿宴上,她的娴姐儿能够大放异彩,得到哪位夫人的青眼,嫁进侯门公府做太太去。以后她也能跟着享福了,在这贾家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全然没料到她的娴姐儿会给贾敏挖了那么大一个坑,最后还自己跌落在坑里。 贾代善冲进紫凝阁的时候,两眼都是通红的,像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将士,将孟姨娘面前的绣棚一把掀翻在地,揪起孟姨娘反手就是一巴掌。孟姨娘自打跟了贾代善,还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的委屈,今天贾代善的样子,让她感到彻头彻尾的害怕。 “我真是小看了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敢在今天这种场合,在贵客面前污蔑敏儿还挑拨离间” 孟姨娘被那两个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乍听到贾代善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跪倒匍匐在贾代善脚边,哭嚎道“不会的娴姐儿是我们第一个女儿啊,也是老爷看着长大的。她是最温柔最善良的啊,怎么会对敏姐儿做那等事定是有小人嫉妒我们娴姐儿出众才出口污蔑,故意将脏水泼到我们娴姐儿身上老爷您不能信啊” 贾代善厌恶地一脚踢开孟姨娘的拉扯,半背过身去,冷哼一声,理了理袖口道“你说的那个小人,正是今日乔装打扮,跟着豫亲王妃赴宴的荣惠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我倒想不出,荣惠公主要嫉恨娴儿哪里若是没做过那等事,荣惠公主又如何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孟姨娘这才愣住了,她原还以为不过又是娴姐儿同贾敏之间发生了什么龃龉,横竖娴姐儿马上就要说亲事了,老太太和老爷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太过为难。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会牵扯进荣惠公主这么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她还想开口替贾娴多分辨几句,企图像往常那样将脏水洗洗白,可当听到“荣惠公主”四个字,便彻底明白这事是无翻盘的可能了。被皇家的人揭发出,无论事情真伪,对贾代善来说都是极其伤了颜面,丢了贾家的脸面。贾代善平时为人爽朗随和,可他也有他的底线,那就是决不能容忍家中谁做了有损贾家颜面之事。所以上回听说贾赦喝花酒招惹了风尘女子来家门口闹事,他才会不由分说直接拖了贾赦去跪祠堂。 对嫡长子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娴姐儿一个庶女了。 此时的史氏,不比孟姨娘好受多少。她的宝贝敏儿,险些遭受了被侮辱为戏子歌姬的奇耻大辱。若非敏儿机智,巧妙化解了,不知要在京城这么多人面前丢多大颜面。而更为可恨的是,很显然,敏儿是被那个荣惠公主记恨上了,至于是怎么被盯上的,答案不得而知。 史氏一边扶着额,用手揉着,一边抹着泪,跟房老太太诉苦。这回要是治不住那对母女,她就不姓史 “娘,您可要替我们敏儿做主啊那小娘养的,竟然揣着如此歹毒的心思,这简直就是要置敏儿于死地。选什么日子不好,还偏偏在您的寿辰来添堵,她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祖母、有没有贾家” 好端端的一个寿宴被搅和成这样,房氏心中也不舒坦。这会子又看到史氏在这里抹泪,自是不大耐烦,“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你一个当家太太,跟个妾室似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被房氏这么一训,史氏才止住了抹泪,撇撇嘴压着心中的不满不做声了。 房氏知她心里不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今日敏儿的做法,不但保全了自己,更保全了贾家的颜面,这丫头实在是出乎我意料的机智。原来倒真是我一直小瞧她了,她能这样,也是你这个当娘的功劳。我很欣慰。” 听到房氏难得夸赞敏儿,史氏的脸上才逐渐缓和了些。可一想到贾敏今日受到的委屈,史氏就又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母亲就打算放过娴姐儿” 房氏就知道史氏会这么说,不由白了她一眼。她这个儿媳妇,哪儿都好,就是城府不深,肠子太直了。到底还是在家里做惯了侯门千金,遇事不愿忍。“你要我怎么做是将她逐出贾家门,赶到大街上去还是丢到后院水塘里” 史氏嗫嚅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拿娴姐儿撒气也无济于事。好在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弥补上,不会对敏儿日后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至于娴姐儿,她小小年纪嫉妒好胜、对姐妹不友善,还心计歹毒,这个家是断然不能留了。年后我就给她定一门亲事,打发出门去。待她出嫁后,就把孟姨娘也送到庄子上去,姝姐儿放到我这边养着。你看如何” 史氏一听说要将孟氏这个狐狸精送到庄子上去,永远不许再回来,立刻喜出望外。这么多年一颗碍眼的钉子总算要被拔去了,怎么能不高兴可一想到贾娴做出了这等事,老太太竟还是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心中难免还是不痛快,也觉得房氏偏心。 房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史氏继续道“娴姐儿是长女,她不出嫁,后头的姐妹都不好出嫁。你若给她说个差的,今日又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荣惠公主揭发出来,日后定有人会说你打击报复、嫡母不慈,这样于敏儿的名声又有影响。又何必这么做她亲娘去了庄子上,以后去夫家无人依仗,不还是要靠你这个嫡母、还有赦儿政儿两个兄弟” 史氏逐渐回过味来,这孟姨娘一旦去了庄子,老爷又对她心生厌恶,日后出嫁,这个庶女还不是随她揉搓想到这里,史氏又脸色稍稍好起来。 房氏果然没有食言。农历初十之后,房氏便吩咐身边的柳嬷嬷出门寻找官媒,跟先前的两家说项去。 哪知那天在寿宴上,贾娴做出来的事情实在太过“出名”,张、吴两家都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事。毕竟么,有模样的高门庶女并不难找,可娶回家的是个会诋毁算计姐妹的女人,是谁都不愿意的。 房老太太被气得一天都没有吃饭。 寿宴结束后,崔氏就依言,带着一儿两女搬到了荣国府里来,在史氏的安排下,小住一段日子,打算春暖再回金陵。 短短不到十日的时间,王家大姐王子朦已经将贾府上上下下的下人笼络得顺顺当当,口碑极佳。连浆洗房粗使的小丫头提到那位来做客的王家大小姐,也是赞不绝口,为人礼貌又宽厚,不卑不亢没架子。更是有事没事便陪在贾敏身边,同她说说话,散散心。 有了崔氏这个昔日好姐妹的陪伴,眼前又有王家两姐妹的大方温良,史氏心里熨帖了不少。也暗自比较起这两个姐妹来,思量着该把谁定给赦儿或政儿的好。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这两日因着娴姐儿的事,史氏又和贾代善怄气上了,贾敏便又跟了史氏在一屋子睡了几日。 过年别想起晚,没完没了的炮仗声就不会让你消停。贾敏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板着脸,憋着起床气。 还好菖蒲很有眼色,早就从小厨房盛来了一大海碗元宵,有桂花陷的、黑芝麻馅的、白芝麻馅的、豆沙馅的、栗子馅的咬一口满嘴生香,又端来了一笼炸得金黄的小煎包,蘸着那醋和些许辣椒,鲜肉咸鲜,再就一口酱菜。吃得贾敏心情大好。 史氏见自家姑娘初二那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竟还能没事人似的有吃有喝,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没心没肺好啊,没心没肺活得长寿,心思细的人活得最累。 “敏儿,娘问你啊,你是更喜欢你朦姐姐、还是更喜欢胭姐姐” 贾敏咽下一口元宵,眼皮也不抬地道“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个儿。” 史氏哭笑不得,“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你祖母跟我说,你鬼精灵着呢,让我甭什么事都拿你当小孩子看。” 贾敏无语,祖母这是要撕了她的画皮 史氏索性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希望朦姐姐做你的嫂嫂,还是胭姐姐做你嫂嫂” “都不希望。”贾敏搁下筷子,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史氏惊讶,这两天她也暗中观察着,发觉子朦同敏儿玩得更好,总是如影随形的,宛若亲姐妹一般。她还道敏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子朦,没想到她竟是一个都不满意。于是便好奇问道“为何呢你不是同你朦姐姐很聊得来” “聊得来不代表我想让她做我嫂嫂,就好像您同崔姨也好得跟亲姐妹似的。那您当初为何不央求外祖母让崔姨做您的嫂子或弟媳” 史氏哑然。当初自己的确是同崔氏在成亲前就认识,比钱氏认识得稍微晚一些。可她的确没有想过要让崔氏当自己的嫂嫂。崔氏为人耿直,虽性情温柔,却也光明磊落,从不弄那些闺秀间的勾心斗角。这也是为何她会觉得自己跟崔氏更加投缘的缘故。 她素来喜欢爱说爱笑、能玩能闹的人,要聪明的不要笨的,要坦荡的不要藏奸的。就像她自己的性格一样敞亮。 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在史家那样一个侯门大宅里当宗妇。史家人口众多,几家亲戚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那几房叔叔婶婶都不是省油的灯。若崔氏做自己的大嫂,定会嫁过来没多久便被气死。 喜欢并不代表适合。这个道理,她也是晓得的。 史氏思忖了片刻,缓缓问贾敏道“你是觉得你子朦姐姐不适合咱家” “子朦姐姐哪儿都好,对每个人也都好。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却也最累。因为你不晓得她究竟是对你喜欢还是厌恶,对一件事是看好还是看坏。就像我从小就和娴姐姐不对付,但和姝姐姐玩得来。因为娴姐姐讲话总是拐着弯儿,而姝姐姐,哪怕前一天跟她打了一架,第二天你只要请她吃一顿点心,也就过去了。咱们家是只有爹爹一支嫡系,又只有哥哥两个嫡子,您又性子敞亮,这样人口最简单不过。实在不需找一个八面玲珑的嫂嫂来替您分担。倘若您真打算如此,那您是打算让朦姐姐做我大嫂嫂、还是二嫂嫂” 最后一句话,倒把史氏问倒了。起先她最初考虑的当然是赦儿。赦儿是长子,没有哥哥未定亲,就给弟弟先定亲的。 可赦儿年前才出了退婚那档子事,名声还不大好听。如今刚进了神机营,才历练了一番,听他父亲讲,赦儿在神机营很得赏识,再历练几年能有大作为。可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国公府长子的身份。 冷眼里瞧瞧崔姐姐的意思,也是更倾向于政儿。政儿眉清目秀,又知书达理,将来定是个科举上有进益的。谁不想找个这样的夫婿这两家相看不光是自己一头热,也得顾及人家的意思不是 再说了,两个女孩儿年纪都和政儿相仿些。子朦端庄、温和贤淑,将来嫁给政儿,定能做好一个贤内助,王家于政儿以后的仕途也是有进益的。是以其实这几日,自己已经隐隐有了比较,便是将子朦说与政儿做媳妇。不是说子胭不好,只是子胭性情温柔淳厚,不善言辞有些软和了,怕当不起这个家。 史氏还未开口,贾敏便已经开口道“娘为何不问我子胭姐姐子胭姐姐温柔可亲,长相也更好啊。” “你子胭姐姐性子太柔了,我怕将来当不起这个家。”史氏叹道。 贾敏眨眨眼,“娘是打算将子朦姐姐说与我大哥哥” 史氏道“当然不是。”赦儿同子朦怎么能合适呢 贾敏不满地撇嘴道“娘太偏心了,给二哥哥说个能干媳妇,将来还想让二嫂嫂掌权管家哩。大哥哥和未来大嫂嫂太可怜了” 史氏大惊,“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哪有那个意思” “喏,子朦姐姐做事稳妥,又会说话,才来几天连菖蒲木莲都对她夸赞。日后她若做我二嫂,家里谁还愿意听大嫂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再来个厉害的大嫂,咱家里一定闹翻天了。可若是来个不厉害的大嫂,大哥哥本就笨,又不如二哥能干,岂不是兄长还不如弟弟” 史氏心中一咯噔,虽自己也一直清楚自己偏心眼,可竟没想到在替两个儿子的婚事选择上,也不由自主地如此偏心,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敏儿说的何其对王家家世好,子朦又会做人,因着崔姐姐的关系,自己定会倚重小儿媳,势必冷落大儿媳。找个厉害的给赦儿吧,两下斗;找个不厉害的,赦儿本就不如政儿混得好,那赦儿那房头岂不是越来越差 想到这里,史氏重新正视起这个选择来。 上元佳节,神京四处张灯结彩。每到这一日,处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难得有机会走上街头,观赏花灯会。 早在还没到上元节前,贾敏就已经暗戳戳地巴望已久了。 一大清早,史氏伺候房氏用完饭,房氏漱了漱口,悠悠道“今日上元,听说几个丫头都想出去逛逛” 史氏忙道“是啊,都是小孩子心性。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拘在家中,难得有个热闹可瞧。听说今年御街那头有一人多高的八仙过海灯、天女下凡灯,还有登塔猜灯谜。莫要说几个丫头,家里三个小子也早就蠢蠢欲动了。媳妇已经安排好了跟在每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各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爷们儿带两个小厮,另外加派四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跟着。三个丫头走在当中间儿,赦儿、敬哥儿、政儿在外围走护着妹妹。准没事儿。” 房氏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道“嗯,咱家也不是那等古板不开化的人家,今日上元,闺阁女子本就可以出门。只我听说近日南方闹起义教,西北那边因旱灾而逃荒到神京的人也多。乱糟糟的,被挤着倒是次要,就怕” 贾代善正好过来,不由对房氏笑道“娘担忧的有道理,不过孩子们一年到头来也就巴望着这么一天,最近因为娴姐儿的事,大过年的饿都拘着这几个丫头不出门了,若是今天再不让她们出去,不晓得有多失望。我看不如这样,我和阿斓也去,有我这个当爹的在,任何歹人都别想近身。” 史氏没想到贾代善会这么说,史氏却看在眼里,同柳嬷嬷相视一笑,这孟姨娘因娴姐儿的事,在儿子心中形象一落千丈,他便开始念起史氏的好来。儿子儿媳离心好几年了,能重新和好如初,也是她乐于看到的。于是笑着打趣道“我看是你想和媳妇儿一起出去吧” 史氏登时红了脸,“谁要同他一起去都老夫老妻了,也不知道害臊” 房氏却不以为意,“嗯就是要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出去,叫旁人知道我们荣国府就是父慈子孝、夫唱妇随。” 房氏笑了笑,扭头对柳嬷嬷道“让月盈也跟着一道去逛逛吧。来了神京这么久,还未四处瞧瞧看看。” 柳嬷嬷也笑着颔首,应了一声。 房月盈正在窗下同谷雨、春杏一道裁剪窗花,刚剪了一张鹊跃枝头出头,主仆三人笑着比照。 “姑娘剪得真好,手真巧” “就数你嘴甜。” 谷雨眼尖,一眼瞧见柳嬷嬷走过来,忙站起身来,“柳嬷嬷好。” 房月盈也旋即站起,对柳嬷嬷笑道“嬷嬷好,您这边坐,春杏快,给嬷嬷看茶。” 柳嬷嬷细细打量着表小姐,心里思量道这表姑娘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憨直,也有些小心气和小脾气。经过了这名大半年,吃穿用度、学艺都是同府里的姑娘一样,逐渐也出落得如同世家闺秀,举手投足仪态大方端和,实属不错;只是原本那憨直又有些心气的性子,已经逐渐被磨平了,反倒有些小心翼翼。 寄人篱下的孩子不容易。柳嬷嬷不禁对房月盈有几分同情和怜爱,遂笑着对她道“不用上茶了,我就来说几句话。老太太说了,今日上元佳节,府里几个姑娘都要出去看花灯逛庙会,让表姑娘也跟着一道去热闹热闹。回头穿个斗篷,带上两个丫头,照顾好妹妹,跟在赦哥儿他们几个后头便是。” 房月盈有些惊讶,先是一怔,接着顿时喜出望外,对柳嬷嬷谢道“多谢嬷嬷,多谢姑祖母。春杏”房月盈微微侧首看了春杏一眼,春杏顿时心领神会,忙从袖口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来,“嬷嬷,年节下的,给您打点酒喝,别嫌弃少。” 柳嬷嬷看了一眼那荷包却是没有接,只对房月盈笑道“姑娘自己留着吧,我跟在老太太身边什么都不缺,倒是姑娘自己多留些傍身的银子才好。老奴便先告退了。” 房月盈的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勉强挤出笑脸送柳嬷嬷出了门。才放下棉帘子,小声对春杏道“你说她未收我的荷包,是不是嫌少” 春杏晓得自家姑娘又胡思乱想了,“姑娘您多心了,我看柳嬷嬷平日里人很好的,不是府里那等动辄伸手要银子的婆子。再说了,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又到了这个年纪,吃穿本也是不愁的,比那些粗使婆子尊贵百倍,连太太都敬重,还缺咱们这点儿” 房月盈点了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 今年的元宵花灯会的确和往年不同。二皇子因着侧妃李氏娘家人,同徐家那联姻打算,挨了圣上好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皇上这个年纪最忌讳皇子拉帮结派,他竟无意间和宫里的柳贵人差点扯上亲戚关系,真是冤大头好几年苦心经营的好印象都付之东流,岂能甘心 所以这次元宵灯会,二皇子特地与京都府尹筹划一番,将东街御街布置成整条花灯街,更是铸造了一对金光闪闪的花烛塔,那塔并非蜡烛,却是花灯做成的彩烛模样,如高楼耸立,很是壮观。就摆在观音庙前,不少人都过去祈福。而站在皇宫前门楼的顶楼,便能将整个灯市尽收眼底。更为精妙的是,那二皇子精心设计,让工匠按图纸挂灯,待圣上同皇后、太后登楼,便会看到整条灯市街如同一条通体发光的金龙。 灯市繁华,今日京城百姓贵族皆出门,更有国泰民安,万家灯火的意味。 有了父亲母亲在前头开道,贾府几个小辈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同行的除了贾家的四个女孩,还有东府的贾敬也非要厚脸皮来凑热闹,以及搬过来的王家母女四人、被贾政邀约而来的林侯公子。唯有贾娴被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只许在荣安堂里待着闭门思过。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里头无论男女长幼又都女美男俊,路上不知惹了多少人回头看。那贾代善左手牵着小女儿,右边挨着大儿子,心里别提多美了。就是史氏扭扭捏捏似的,始终不肯与他并肩走,一路只和崔氏这个好姐妹说话。许久未见史氏如此神采奕奕,同崔氏聊天时流露出的女儿家情态,让贾代善不由想到了年轻时。再看看自己如今儿女双全,家也兴旺,对史氏生出几分真心的歉意。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生得这么俊” “就是就是” 一路皆有人窃窃私语,待不知从哪里扑过来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娘子,将一柄荷花灯含羞带臊硬是塞到林如海手中时,贾政终于大笑起来,“如海啊,我总算知道这一路上那些朝咱们看的都是看谁了原来都是你啊” 林海今日穿了一件靛青色直缀棉袍,腰间悬玉,披了一件玄色大裘披风,更衬得眉如墨、眼如点漆,唇如点朱。接到那花灯,他也愣了下,接着也无奈笑笑。 “小姑娘真可爱,是天上仙女下凡吧喏,这小兔子灯送你。”一名路边的小贩好意递给贾敏一盏玉兔花灯,那林海旋即笑道“瞧,其实也不尽然,依我看,这一路上还是回头看贾四姑娘的人多。” 贾敏轻哼一声,“才不是,就是瞧你的人多”呸,也不看看究竟是谁长了一张惹人的脸,还出来招摇,美貌的男子皆是祸水你还学会祸水东引了是你是你就是你 林海展颜笑道“哦,贾四姑娘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不若一会儿转一圈,看看咱们俩究竟谁收到的花灯多那时再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正说着,就又有一个卖花灯的大婶,将一盏小元宝灯递到贾敏手中,“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招人喜欢,观音画上莲花童子似的” 像刚刚那个小娘子那般胆大敢明目张胆送公子花灯的毕竟极少数,可看着小姑娘可爱送花灯的却有不少。贾敏自知输定了,却根本不愿搭理他这茬儿,于是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我懒得跟你比。”接着便将那元宝灯兔子灯一把塞到林如海的手中,洋洋得意道“我现在把花灯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只要有人送花灯给我,我就送给你,你要想在我家继续读书,你就必须收下。”然后便拉着贾代善的袖子,躲到了贾代善身侧,离林海远远的。 贾代善被逗得哈哈大笑,“如海啊,我这小丫头可是个精灵豆儿,纵使你聪明绝顶,碰上我家这口齿伶俐,也未必占得到便宜啊我看你还是认输吧。” 林如海哑然,笑道“四姑娘聪慧,如海甘拜下风。” 贾政赶忙打圆场,“走走,前面就是花烛灯塔了,去祈个福,听说站在城门下一会儿还能瞧见天子颜。”虽他的父亲见过天子,可他却从未有机会见过,遂也有些好奇。 花烛灯塔附近已经挤满了人,人人都像离近些看,再拜个神,祈福来年家人身体康健,家门兴旺。 贾敬一见到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眼睛就像黄鼠狼见到鸡一样的放起光来。刚要拔腿走,就被史氏一把揪住,道“你爹送你过来的时候说了,叫我看着你,你今天莫想耍花样,给我老实点” 贾敬悻悻然缩了回去。只得跟几个妹妹一道仰头望着。 “哇,这花烛真大,像真的一样。看,那上面还画着盘龙”贾姝惊叹道。 房月盈亦是惊讶京城的正月十五,竟是热闹非凡,超出自己想象,金陵城完全比不得。怪不得人人都说京城好。 正说着,不远处另一对浩浩荡荡排场大的人马也移了过来。贾敏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天在宴席上遇到的永乐郡主,她身边跟着豫亲王妃,豫亲王并没有出来。而她身边一个做男装打扮的金衣公子,看起来甚是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荣惠公主 看来这荣惠公主又耐不住寂寞,缠着她二叔二婶带她出来近距离观看花灯了。 豫王妃也看见了史氏一家。对于上次寿宴,荣惠公主险些让贾敏难堪的事,豫王妃也很抱歉。奈何自家这闺女,从小就喜欢跟在荣惠屁股后面,遇上荣惠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不找她找谁 于是这次便做了女扮男装,又带足了侍卫,一看完花烛灯塔,和御街点灯,就送她回宫。 史氏、贾代善跟豫王妃点头示意,并未张扬。那永乐郡主却是记得贾敏,见她手里拿着好几个花灯,又见林侯公子也跟她们站在一起,不由冷哼一声,白了贾敏一眼。荣惠公主则是轻蔑地瞟了过去,只在看到林如海的时候目光停留了一瞬,确是个清俊的小郎君,只可惜面相过于温雅,自己其实喜欢魁梧奇伟、能骑善射的儿郎。 “瞧瞧,那花烛亮起来了” 果然,花烛一层层亮了起来,最后观音像下竟开出了莲花座灯,四周一片灯火通明。挤在此处的百姓顿时一阵欢呼。 贾敬砸吧着嘴,“这花烛做得妙啊,你们快看那顶端,好像还有烟花似的咦,怎么有股子味儿” 史氏啐道“这里是观音庙前,你莫要胡沁当心烂了嘴角。” “不是啊,二婶,我常炼丹,的味儿怎么会闻错,不信你问阿赦。” 贾赦皱起眉,“不错,神机营的大炮间我没去过,不过确实经常闻到这种味儿。”他忽然大惊失色,“不好有诈爹娘快带弟妹们往风筝胡同走”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两座花烛竟开始如鞭炮般炸裂,层层掉下来的火星子,吓坏了底下的人群。 佯装成百姓的起义乱党从怀中摸出了刀。 “他爹”史氏惊叫,又是慌又是护孩子。贾代善却紧紧捏了捏她的手,“不怕,有我呢,你快带几个丫头走,阿政保护妹妹阿赦快放信号,你们神机营距离此最近”说罢,却是将身上的棉袍披风一脱、一展,替妻女挡去了不少火星子,一掌徒手劈倒迎面而来的一名乱军,夺下了他手中的刀,狠狠道“你爷爷我当年做御前侍卫时,你们还在襁褓里撒尿呢” “有乱军快跑啊” “神机营的来了” 场面极度混乱,本就人多,又多贵族世家女子公子,没被火星溅到的,被踩的倒有不少。其中不乏尖叫。贾代善算看出来了,这些人虽拿刀,却并不砍妇孺贵女,而是胡乱抓人。天子脚下,这些人穿着华丽,大多是官家家眷,倘若被抓走,那些乱党就等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家眷为人质,朝中不少官员将领都要掣肘。好毒的心计 忽然他瞥见豫王妃一家,似乎成了乱党首要攻击对象。饶是带了暗卫高手,也架不住人多。只女扮男装的荣惠公主,身边跟了不少人,那些乱党见那锦衣“公子”,身边高手众多,料定是个“值钱”的,便一群人围攻了过来。 贾代善冲贾赦一挥手,“赦儿快去救人” 贾赦平时糊里糊涂,关键时刻竟一点不拖泥带水,兴许是被父亲的英雄情结所感染,上阵父子兵,一时间竟然也勇猛异常,朝着人群冲了过去,趁乱一把扛起一个身材小的豫亲王公子,扔到肩上,就朝外围冲。 肩上那人如鱼儿般挣扎,喊道“哎哎你谁啊你” 贾赦才不管背后的人怎么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听爹爹的话 他便扛着人撒丫子就跑,跑下去不知几里地。 兴许是贾代善的临危不乱,贾家的人跑得尤其快,有条不紊,穿过风筝胡同便是人少的朱雀大街,再往前走就是府衙门口了。乱党断然不敢来此。 几家人停下来喘口气,史氏开始焦急地清点人数,除了贾代善和赦儿,人都在,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刚刚听到阿善说让赦儿去通知神机营,赦儿应当去了,神机营近,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知阿善如何了。 忽然,那穿白斗篷红袄的小姑娘露出了圆圆的一张怯生生小脸,史氏这才惊觉慌乱之中拉着的竟是别人家女儿,那边菖蒲却哇地一声哭出来,“姑娘怎么不见了” 今天晚上的情形,贾敏真是始料未及,他喵的我不是来享受古代大小姐富贵生活、做闲鱼的吗怎么还会上演生死时速啊 事情发生到现在都乱糟糟的,贾敏觉得整个脑子空白,分不清谁是谁。只记得爹爹喊了一声,便叫娘带着她们跑。跑着跑着,就走散了。 她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躲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旁。以花灯做掩盖,街上追出来的乱党并未发现她的踪迹。也不知猫了又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街上的脚步声逐渐稀少,有乱军说话的声音。 “这几个浑身珠光宝气,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官眷,错不了好好看著了,带回去再一一问话看是哪个朝廷重臣家的” 贾敏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并非仅仅只想造成人群混乱。真正的目的竟是在于挟官眷以要挟群臣,好为接下来更大的叛乱做准备。上元节,一般寻常百姓家都是出来卖花灯的,反倒是富贵人家公子小姐,全都当做一年一度难得的“相亲大会”、“约会佳节”。再加上今年有空前盛大的花灯会,时机简直好得不得了。只要挑衣着华丽,身边前呼后拥的逮,一逮一个准没错 想清楚这些,贾敏只觉得头皮发凉。这些乱党全都是有组织的暴民,全部孔武有力,有的还是武林高手。也不知娘她们跑没跑得掉。若是落到乱党手中,就算是留下了性命,姑娘家的名节也难保了。 “好哇这花灯底下还躲着一个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6) 那起义教的教众, 一脚踢开杂乱的花灯,只见凌乱的花灯下, 蹲着一个小棉花团子似的小人儿。头发凌乱,衣衫单薄,缓缓抬起头来,满脸的泥灰, 竟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爷爷你别丢下我走了, 我饿” 说话间一脸鼻涕眼泪糊着头发, 顺着下巴往下流。 起义乱党皱了皱眉头, “是个小要饭的不像吧,穿得也好了点儿。” 另一个望着那哗哗如流水般的鼻涕,恶心的简直想吐了, “卖花灯家的吧,大新年的谁不穿点好的穿这么薄, 哪像富贵人家的走了走了, 有人通知神机营和禁军来了, 赶紧跑。不要耽误了正事。” 不远处齐刷刷的跑步声, 马蹄声、呐喊声传来,两个乱党慌忙逃走。贾敏脚一软,摊坐在地上。这种事, 不经历过永远不知道多紧张可怕。 “娘”没了刚刚的那股子恐惧,现下便是惊慌与委屈。来到这个世界,吴悠心中早把自己当做贾敏, 把史氏和贾代善当做亲爹娘,这会子终于绷不住了,哭了起来。 “是阿敏吗” 远远的,禁军和神机营的马蹄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人群跑过。“走这边,这边往那逃去了快追” 待那靛蓝色的身影靠近,贾敏才认出是谁,顿时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林海的大腿。“是林哥哥吗” 林海一见贾敏穿得如此单薄,只剩棉袍小袄,那大狐毛裘早不知去哪了。十指飞快地从脖间解下了自己的玄色披风,俯下身裹到贾敏的身上。 “是我。阿敏莫哭,被吓到了吗” 突然而来的披风让贾敏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全,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又吸溜了一下鼻子。 林海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明晃晃的鼻涕,兴许是刚才在替这个丫头系披风的时候。 他记得她一闻到特殊的花粉就会打喷嚏,进而鼻涕哗哗流淌。他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从袖口抽出手绢,替她擦干净后,才去擦自己的手。 “阿敏是冻坏了吧” 贾敏见自己如此狼狈,还弄脏了人家的手,心下也很是羞愧,忙囔着鼻子解释道“我听见乱党说专抓富贵人家家眷,逮穿好的抓。我便把披风给脱下来,又抹了点灰在脸上。”她想说,她这种毛病其实叫过敏性鼻炎,不单单是花粉,脏的空气灰尘都会打喷嚏,面对阳光也会。 林海笑笑,目光柔和,“你爹说的对,你是个精灵豆子。来,林哥哥送你回家。” 贾敏被送到家时,门房的人腿都瘫软了,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老爷至今未归,四姑娘还丢了。真是祸不单行如今四姑娘安然无恙回来,赶忙先跑进去一个给太太送口信。 “娘,我回来了” 史氏七魂已丢了六个,听见人报贾敏回来了,登时喜极而泣,“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把娘给急死了” 房氏也跌跌撞撞出来,见孙女安然无恙,长长地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敏儿平安归来了回来了就好” 贾敏忙回头,指了指林海,“是林哥哥送我回来的。” “哦”史氏又惊又喜,看向林海。 林海忙道“我与政兄走散后,便也在躲避乱党。贾伯伯打死了几个乱党,夺了那人的马,便让我骑上往西走,赶快去豫王府搬救兵。我半路遇上了神机营和禁军的人,便又折回头,这才偶遇了四姑娘。哦,四姑娘很聪明,她故意往脸上抹灰,又丢了自己的华贵披风,扮作贫苦人家女孩儿,这才躲过了乱党捉拿。我到的时候,四姑娘安全着呢。” 有他这句话,就等于是给贾敏做了个名声上的保全,说明贾敏并未遇到歹人。史氏和房氏对林海真是一万个感激。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孩子”史氏搂着贾敏道。 “伯母言重了,我在你家求学,又与政兄同窗情义,四姑娘就是我的妹妹。” 一家子此时唯一提起的心,便是贾代善。 然而,贾代善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外面的混论持续到三更天,也不知是哪的火光直烧得半边天都红了。派出去找的人一波又一波,老太太念了一宿的经。 快五更天鸡叫的时候,贾代善被人抬了回来,血染了棉袍,人也意识不清。 史氏扑了上去,拼命摇着,“你个死鬼让你逞什么英雄好汉当个孬种不好吗你要是敢丢下我和孩子,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也不知是被晃的,还是怎么的,贾代善的眼皮竟然动了动,史氏喜出望外,代善却哆嗦着嘴皮,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我不敢,也不想。” 史氏又是心酸又是心急,却是带着笑哭出泪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叫郎中来” 神京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御街又恢复了平静。一些小店也开始开门做生意,人们逐渐地走出来吃饭,庆祝劫后余生,开始谈论昨夜发生的事。 那些人的确是暴民乱党有组织的所为,且是和京都的人里应外合。这个人是郁郁不得志的大皇子。在得知自己被立为储君无望后,便与外贼勾结,导演了这场戏。更利用了倒霉的二皇子,好大喜功急于向皇上改变前阵子形象的心思。 由于贾赦给神机营及时放了信号,导致神机营到来的速度比禁军还快。乱党已经大部分被抓捕,还有一小撮在流窜。大皇子被关进天牢,二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受到了牵连,而被暂且幽禁府中,听候发落。 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荣国府贾代善父子,在这次中,立下了大功。不少人都看见贾代善赤手空拳与乱党打斗,为不少王公贵族子弟争取了逃跑时间,更身负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而贾赦发出的信号弹,更是及时。 史氏忍俊不禁,一巴掌拍在贾赦后脑勺上“臭小子,平日里我说话你不听,你爹说话你就听。他让你救人你就去救,让你吃屎你也吃” 贾赦摸了摸后脑勺,喃喃道“爹不会让我吃屎” “你们父子俩真行英雄好做是吗你也是,赦儿才多大,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这么狠心”想想史氏都觉得心惊胆战,“让自己儿子去救别人家女儿。” 贾代善躺在床上,在贾敏看来,几乎被包扎成了一具木乃伊,只露出嘴艰难地辩解道“自古忠孝不得两全,那是皇上的女儿不是” 贾赦忍不住替父亲说话,“娘,没啥,真没啥。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豫亲王儿子,结果朝肩上一扛,跟小鸡仔子似的。我在神机营经常扛大米,扛木头。就是她一直嗷嗷叫,还说不放她下来就咬我。结果她还真咬了,疼死我了,我气得直接将她扔地上了。她倒哭了起来,说早听说贾家大爷是个色鬼,果然传言是真的。我才知道是她是个女的。” 说到这里,贾赦忍不住揉了揉肩膀,不满地嗫嚅道“女的什么,扛着跟块木板似的。” 贾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史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又不得不担忧道“你说你个愣小子,将人家公主直接朝地上一扔,那荣惠公主我是见过,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也不晓得此次回去后,会不会对她那皇帝爹告你些什么状。若真如此,只盼圣上能看在你爹为了救京中百姓而负伤的份上,绕了你。” 贾赦眨眨眼,“那分明是我救了她,怎么已经咬了我一口,还要告我一状” 贾敏却知道,史氏说的有道理。有时事情的对错不是看事,而分对人。救了有的人,有的人感恩戴德;有的人就会咬你一口。那荣惠公主性子乖戾,谁知道她是谢贾赦还是怪贾赦。 贾代善在家里养了几日伤,到底是习武之人,加上未伤及要害,房老太太和史氏又恨不得将家中所有珍贵药材都给他吃,逐渐倒也恢复了元气。 忽然有门房忙不迭地过来通报,说宫里来人了。史氏想到贾赦扛荣惠公主、还扔人家到地上的事儿,生怕是那小公主祖宗起了幺蛾子怪罪,手一抖,一碗燕窝粥都险些打翻了。 贾代善忙安抚好妻子,便要丫头搀扶着下床。没多久,那传旨的太监便到了荣禧堂院子里,竟是笑得满面春风,还跟贾代善客气,“国公爷您身子未痊愈,就莫要走路了。在此听旨意便罢。” 一大家子人惴惴不安,尤其是房老太太,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晓得像他们这样的功勋世家,成败兴亡都在圣上一念之间。最近因为乱党和大皇子、二皇子的事,京中已经有不少人家都牵扯进去了。那理国公柳家就倒了大霉。 待那太监宣读完旨意,一行人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圣人加封贾代善为荣国公,往下再世袭三代,提九门提督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赏大宅一座,亲赐匾额;择荣国公长子贾赦为驸马,尚荣惠公主,提从四品副骁骑参领;老太君房氏、史氏皆封一品;其余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田百顷,珠宝绫罗不计其数。 史氏忙又是谢恩,又吩咐管家赶紧给宣旨的太监好处。那太监得了好处,笑逐颜开,直言道“夫人客气了,如今贾国公爷重得圣上重用,您家大爷又尚了公主,这荣惠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之前说要择婿,满朝世家子弟谁都没看好,一下就看好贾大爷了。您哪,真是有福气” 待那宣旨太监走后,众人方起身,互相道贺着。 这阵子,荣国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有来道喜的;有万年不来往的前来套近乎的;更有上门来给贾二公子提亲的,最令贾敏惊讶的是,听说还有给她提亲的。连带着之前不好说亲事的贾娴,身价都跟着翻了一翻。 不过这回房老太太却是铁了心,要将贾娴打发出去。便给她在金陵寻了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只等到了秋日便远远地嫁出去。 一时间史氏面上风光无限,夫君既得了重用,还加封了三代爵位,长子还升了官做了驸马。再加上日日被那些京中贵妇吹捧上天,有些飘飘然不知在何处了。 飘了没两天,面对着即将嫁过来的公主长媳,史氏犯了难。本来这好容易从媳妇熬成婆,是要享些清福的。可自己这大儿媳却是主子,自己和贾代善见到了还要行礼。那荣惠公主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这样想着,史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又是老毛病犯了,遂宽慰她道“那公主嫁过来,哥哥是跟着她一起住公主府的。又不跟咱们住在一处,您若不想见她,少接触便是了。横竖人家也未必想跟你多见面,您就安心在家,将来做您开心的小老太太。” 史氏嗔怪道“这公主也是要讲孝顺的,说到底我也是她正经婆婆。再说了,赦儿是我儿子,我怎么不能常去看看了应当是她们常来看我才对。” “她是皇家人,便是主,按规矩您和爹爹见了她都要行礼,您愿意多见吗再说了,您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大哥哥吗这下好了,这两个您都不喜欢的,凑了天造地设的一对,离得远远儿的,您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好您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过去呗”贾敏笑道。 史氏推了推女儿,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竟湿了眼眶,“唉,原本还一点点大的小人儿,一个个都长大了。这赦儿以前最不招人待见,如今倒成了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说起来还真是得了你的济,若不是你提议你哥哥弃武从文,就他那个资质,一辈子都考不出什么功名来。” 贾敏乐呵呵道“所以说嘛,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哥哥就是个武将,横该继承咱家武将衣钵;二哥就是文人,像您史家人;您呢,就是享福的命,先是侯门千金,又嫁了国公爷,儿子还是驸马,您说说京城还有比您风光的夫人么” 史氏被女儿说笑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呀,伶牙俐齿的,别光哄着我,将来若是嫁人了,也得哄着点婆婆。” “娘”贾敏红了脸,背过身去,不乐意听了。 史氏便也不再多提,只心中暗暗已经有了中意人选。那林侯家的小子,除了现如今还未考取进士,旁的论相貌家底人品都是配得上敏儿的,还救了敏儿,足以见得两个孩子是有缘的。只是现在提起为时尚早,她却有心探探林夫人的口风。 史氏便一拍大腿道“行我决定了,圣上赐大宅,我要好好修缮一番,和咱们府打通,要比公主府更气派。决不能让贾家丢脸” 贾敏心惊,忙劝史氏道“万万不可啊娘,您若修园子比公主府气派,那不是把皇家刻意比下去了咱们家现在就好比是在烈火上烹,旁人看着羡慕,那背地里眼红的不知多少呢” 史氏惊讶,女儿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了韬光养晦藏锋芒的道理,不由又对女儿刮目相看。 贾代善和史氏夫妻俩两下一合计,便给贾政定下了金陵王家的二丫头王子胭。因长子的婚事太好,若再从京中高门大户择一个为儿媳,无异于在朝中惹眼。王家系出金陵,也是名门世家,家风门风都是没的说,家中除了王公,暂且并无大权在握的朝中重臣,是门中规中矩的好亲事。本来贾代善青睐于王家长女王子朦,可史氏却坚持要选王家次女。也不晓得是不是受敏儿那天说的话影响,史氏确实思量了再三。 长女端方大气,次女温柔敦厚。家中已有长媳是要强的,选个温柔敦厚的,亦成互补。将来敏儿出嫁,赦儿住公主府,那荣国府便只有政儿一个嫡子,没有什么需要斗来斗去的,只要性情好,能相夫教子就行了。那王子胭生得比长姐容貌要好一些,贾政倒也中意这门亲事。 贾娴天天被拘在家里绣嫁妆,等着下秋出嫁,没人坑贾敏,贾敏倒很闲了。 只阳春三月刚过,边听得一个消息,姑苏林家的老太太身子不行了。林侯爷急修家书,召唯一的嫡子林海回去。 族学本已开学,现下也只能收拾东西赶回姑苏。贾政与林海甚是投缘,这一来,反倒舍不得了。史氏二话不说,立马给林家预备了大船和家臣,护送林氏母子去姑苏。贾家如今在京中风头正盛,而林家的爵位到了林海这一辈也就无可继承了,贾家如此重视,还派人亲自护送,又是船又是物资的,林夫人有些受宠若惊,更不知所措起来。 临别时,贾政还送了林海好些珍藏的书,史氏拎着一食盒走来,递给了林海贴身的小厮笑道“我听阿政说,上回我做的老家点心,阿海喜欢吃。你们走得急,我这紧赶慢赶给你做了一笼,你带着路上慢慢吃。等家里安顿好了,来年考春闱进京,一定还住史姨家,姨再给你做” 这一说,无异于再次邀请了。林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食盒,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史氏,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林海感激不尽,又颇为动容,看了看史氏身后的随行,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反应过来,大家闺秀都是在深闺里,贾四姑娘又如何会跟母亲来渡口 贾政像看出了什么,于是笑道“我几个阿妹不巧都随祖母上白云寺进香了,好几日才回来。不然一定吵着过来相送。” 林海心中稍稍宽慰些,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幅画轴,对贾政道“上回我打趣了四妹妹,多有得罪了。我猜四妹妹恐是嗅觉过于敏感,直至闻不干净之物便会接连打喷嚏。可巧先前我家中有位嬷嬷有祖传手艺治这个,我娘原也是有这个毛病的。这药是我娘让我转交,烦劳存周兄代我代我娘交给四妹妹。” 贾政连连点头,乐呵呵道“一定一定。” 史氏望着那瓶林夫人递过来的药瓶,以及林夫人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有了几分数。 彼时贾敏正陪祖母在白云寺听经静心,小住了七日而已。待归家时,方听说这个消息,林海已经收拾完东西乘舟赴姑苏了。一时间不知为何,竟心中空空落落。 “连个招呼都不打”贾敏手托腮,坐在妆镜台前望着窗外一树海棠发呆。 “阿敏阿敏” 听到有人唤她阿敏,贾敏先是一阵惊喜,接着便见一抹熟悉的绿色竹竿子身影窜了进来,顿时大失所望,没好气道,:敬大哥,下回能换个颜色的衣裳穿吗”不知道绿色是原谅色吗 贾敬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小姑奶奶了,挠挠头道:”不好看吗我觉得青山绿水的,这颜色很好啊我婶祖母也夸我像颗小白菜呢” 小白菜贾敏哭笑不得,实在把贾敬和那后世蒙冤身世凄惨的小白菜联系不到一起去。只能说祖母实在是太爱田园生活了,前几天还把她比作水萝卜,把大哥比作茄子。 房氏倒是真爱她的这些菜,闲来无事就在小菜园子里待着。看着养出来的菜苗,比看孩子还亲。这会子刚浇水完,房氏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这些都是史氏所不能理解的。她想不通,这些田啊,地的,有何意义更不明白婆婆也是做了几十年大户人家命妇的,也进过宫。怎么还是难改这种习气 婆媳二人的想法和三观相去甚远。 房氏悠悠道:“听说你给林家雇了大船还派家丁护送他们母子” 史氏忙道,“京城到姑苏路途遥远,林哥儿来念书,也没带太多人来。外面还乱着呢,听说水路闹水匪。好歹林家哥儿同咱家两个小子也是同窗,我们贾家家大业大,礼节得做足了。” “我自不是心疼那点花费人力,只我听说你还给那林哥儿亲手做了点心,还邀他春帏再来咱家住。你可是相中了那林哥儿将来给咱们做女婿” 史氏赧然,“什么都瞒不过娘,我确是看好那林哥儿,想将来说与敏儿。我瞧这林家也是世代书香,人丁也简单,林家哥儿品貌才学都上佳,林夫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要紧的不是你看好,得敏儿相中才是。” 史氏惊讶,原以为婆婆是个古板的,没想到在这事上同自己想法如此一致。 “媳妇觉得为时尚早,也不过是探探林家的口风。若不成,凭咱们家现在,给敏儿找什么样的人家不成” 房氏道,“咱家如今虽风光,但也切记不可一山望着一山高,若觉得林家哥儿好,两个孩子也中意,等再过两年定下来也未尝不可。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相偕一生才是真。我怕你现下看好了人家,回头若林家哥儿未高中,又会反悔。” 史氏红了脸,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林家什么都好,就是到了这一辈没了爵位,只能等林家哥考科举。若考不中,她便要思量了。 “人品好,是要紧。那负心读书人不知有多少,只要人上进,不守着家产坐吃山空,比什么都强。我看这事也不急,不过你倒是应该教教敏儿管家理财识别人心了。再给她选几个可靠的心腹。” 史氏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从荣安堂回去的路上,史氏同赖平家的边走边道“当下敏儿身边有木莲和菖蒲两个二等丫鬟,其余银杏四个人都是三等。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看法” 赖平家的笑道“姑娘原先年纪小,跟太太住在一处,没个一等丫鬟倒也省的。只是待下秋大姑娘一出嫁,二姑娘的婚事便会被提上日程。如此一来,咱家就剩三姑娘和四姑娘两个年纪相仿的了。听老太太的意思,八成是想给姑娘移到单独的院子里。这样一来,屋里掌事的嬷嬷和一等丫鬟都是必要的了。要我说,您若想从自己身边挑一个过去,那还不如从木莲、菖蒲两个人中拔。” “哦” “您想,那木莲菖蒲跟了姑娘许久,做事也都忠心耿耿。若拔个一等丫鬟,还是从旁的屋里直接过来的,那不等于让姑娘屋里的丫鬟都没了指望那干起活来,还会有劲头么要我说,太太不如放出话去,让她们彼此之间争一争,一来看看各个丫头的能耐,二来也考量考量人品。” 史氏笑道“还是你人精啊” 回到荣禧堂,史氏将要把贾敏移个单独的小院以及给她选个大丫鬟的意思跟她表达了。“你屋里的木莲、菖蒲都是二等丫鬟,你可以挑一个往上提;也可以从娘屋里挑,我屋里的琉璃、璎珞,你若觉得满意,大可都要过来。” 贾敏却摇了摇头,道“娘屋里的人都是您用得顺手的,您用得习惯,她们也干的习惯,挑到我这里,还得重新熟悉我的习性脾气,浪费时间又未必合适。若要过来,木莲她们心里该不高兴了。” 史氏道“这你不用思量,你是主,她们是仆,有的是家生子,有的是从外头买进来的签了死契,自是要忠心耿耿跟着你。主子想重用谁,那是主子的心情,也是她们的命。” “话虽这么说,可敏儿觉得是个人都有心思。她们想干好活儿,一方面是她们认为要对我忠心,一方面一个月也就巴望着那点月例银子和往上过好日子的盼头。您直接从外头派个人过来,无异于切断了她们的盼头,那做事也就未必那么积极了。娘,还是从我屋里选吧。” 史氏没想到贾敏和赖平家的说的竟是一样,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笑着道“可你从自己屋里选,原本几个处得好的,也会因此而各有心思。” 贾敏哑然,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做“人力资源”,就面临如此棘手的问题,看来有决策权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她想将此事推给母亲做,刚要开口,史氏便道“选丫头的事,娘就全权交给你了。你看着选吧,选好了以后跟娘说。还是那句话,人合适最重要,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只若人实在不错,便是其他人屋里的也无妨。” 贾敏惊讶,她一直认为自己还小,史氏平日里也都把她当作个小孩子看,虽有些事也会同她说,可挑掌事丫头嬷嬷这种事,全屏她做主,还是头一回。 史氏在屋中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也未刻意避着人,是以人刚走,太太要给四姑娘房里提大丫鬟,并且让四姑娘亲自选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受到此事心情波动最大的便是屋里的两个二等丫鬟木莲和菖蒲。 木莲是从太太屋子里出来的,比菖蒲和贾敏都要年长几岁,性情温柔平和,做事妥帖周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史氏挑中她给贾敏的原因。本来她就是贾敏身边资历最老,年纪最大的一个,其他小丫鬟也都尊她一声“木莲姐姐”。调成一等丫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太太今日放话,要姑娘自己来挑,而并不是直接将她升为一等,木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更有些担忧。 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一旁正和姑娘玩羊拐的菖蒲。菖蒲长得圆脸,看上去笨笨的,有些憨,平日里总和姑娘玩闹,还爱吃。在做事上,自是不如她。可这一年多来,姑娘却同菖蒲愈发亲近,对她却还是不远不近的,和对其他丫头一样。就像上回去看花灯会,姑娘身边也是带着菖蒲去的。 若这人选是让太太来定,自己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可交给姑娘,姑娘会不会依照自己的喜好选择菖蒲呢面对昔日一起伺候姑娘的伙伴,木莲头一次心里不大是滋味。 而屋里的其他四个三等丫鬟,也各有各的心思。若是姑娘挑了木莲姐姐或者菖蒲姐姐做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势必会空出一个位置来,那很大可能是从她们四个里拔一个递补上去;可若是从太太屋里,或者旁的院子里挑一个,自己也就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在选大丫头的这件事上,银杏几个意见出奇的统一,先一致对外,抵制任何往四姑娘屋里打探消息的人。反正一等丫鬟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先等木莲或者菖蒲角逐出来,自己四人再开始争那个拔二等的。 上午史氏刚说完这话不到一个时辰,贾敏就觉得自己屋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好像每个人都殷勤了不少,做活也麻利了,平日里嘻嘻哈哈,今日一个个三缄其口,好像都揣着心思做事似的。 贾敏也知道定是上午母亲说的那话,让各个小丫头心中有了考量,索性就随她们去,自己正好也琢磨琢磨这用人方面的弯弯绕绕。 揭开手边的甜白瓷盖碗,顿觉一股酸甜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竟是一碗甜山楂酸梅浓稠汤汁,贾敏惊讶道“家里来了新的厨娘吗” 菖蒲愣了愣,“不知道啊,不是我拿来的。是”菖蒲朝银杏等人望了望,好像是紫苏端进来的。 紫苏生得矮矮的,有些黑,五官长得很是普通,平时话也不多,只做事麻利,眼皮也不如银杏活。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让人印象不深。听到问话,她难得地主动答话道“姑娘,是我做的,是我跟自己娘亲学的手艺,姑娘早上说吃得有些腻,便想着给姑娘上一碗来解解腻。” “哦。”原来还有这个手艺。贾敏尝了一口,果然酸甜可口又开胃。“这里头除了山楂酸梅汁还放了什么,怎么除了算还有些甘甜清香” “还放了甘草和陈皮,甘草性温平,陈皮也是开胃的。” 贾敏有些惊讶,“你好像还懂些药理” 紫苏不急不缓、低眉顺眼地道“家中老父还在的时候,是乡里的土郎中,会采些草药。小时候跟着爹采药,略懂一些。只会一些土法子,知道一些食材、药材的浅显药理。” 怪不得名字叫紫苏。贾敏急得这个丫头当初买进府来,她也觉得原本的名字不错,也就没有让改,紫苏便是一味药。 身边要有个通药理的,时不时做些药膳的丫头,那是着实不错的,不但能吃得好,还能吃的健康。贾敏忽觉自己身边藏龙卧虎,只是自己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 紫苏闷不吱声做了一碗解腻汤端给了贾敏,得到了姑娘的夸赞,没过多久,另外几个就都知道了。 银杏、兰香和萱草,容貌都说得上清秀,年纪又和姑娘差不多大。大户人家在给小姐准备丫鬟时,总会刻意培养一些老实本分、相貌又不差的丫鬟,将来作为陪房同小姐一起嫁过去。若是需要,可以由小主子开脸,预备给姑爷做通房。就好比贾妍的生母杜姨娘,便是史氏的陪嫁丫鬟,用来和孟姨娘抗衡的。 木莲资格老,做事妥帖,又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自然谁都比不上;菖蒲嘛,长得有些壮实,人又憨憨的,姑娘最是喜欢,多半以后也就是配给家中得力管事,享清福的命。那两个二等的都争不过,可凭什么紫苏这个相貌太过一般,又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姑娘的注意还得了夸赞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若是看到比自己强一大截的人,就会由衷地羡慕;可若是看到比自己强一丢丢,甚至还不如自己的人得势,那便会发自肺腑地嫉妒。 紫苏从姑娘屋子里一回来,就遭到了其他三个丫鬟的排挤。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章节有bug,写这四个丫鬟是二等,我就不去捉虫修改了,从这里改为三等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7)一更 “呦呦呦, 这谁啊不是我们的大能人回来了么怎么,没从姑娘那里得什么封赏, 也给我们几个分分”银杏坐在桌子旁,嘴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冷笑着道。 “得了吧。”坐在另一边炕上的兰香正在做绣活,正好绣完了一朵牡丹, 便打了个结,咬断了那丝线, 不咸不淡地道“人家都捡了高枝了, 往后就不同咱们是一路人了。偏生咱们三个昨儿还傻傻的呢, 一同商量好要仅着咱们屋里的木莲姐姐、菖蒲姐姐先来,莫要让旁的院子人占了便宜。好歹肥水不流到外人田啊这倒好,是没流外人田, 直接被自己人给吞了。” “日防夜防,自己人难防。谁叫咱没本事呢, 不像人家, 会煮个什么酸汤, 还通药理, 会摘草药。你说我们姐妹几个在一起住好几年了,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也不见有人给端个药汤熬个药” 兰香嗤笑一声, “端给你你算老几啊你以为你是谁半个主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儿” 紫苏知道兰香这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呢,却也没吱声,只进屋拿了自己放绣活儿的软筐, 一个人走到外面,端了个小马扎坐在花架子底下绣去了。 待她出去后,兰香透过窗棂,冲银杏撇撇嘴,“做给谁看呢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银杏轻哼一声,吐了一口瓜子壳,“还能做给谁看做给姑娘太太看呗,显示她多能耐,咱们几个懒我说萱草,你怎么半天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萱草坐在银杏对面,正在剥花生,听到银杏冷不丁将话头对准了自己,一激灵,手一抖剥好的花生粒掉落地上滚远了。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又羞赧的笑容,“我啊说什么呀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主见,都是跟着姐姐们,这紫苏姐姐能得四姑娘青睐,也是人家有手艺,心思又巧,能察觉到主子喜欢什么。那咱们什么都不会,也怨不得往后人家能升二等了。” “升二等”兰香的嗓音高了一个度,“我呸凭她也配就她那个长相”说到这里,兰香还是有些没底气地压低了声音,嘟囔一句,“谁会带她嫁到姑爷家站在旁边都碍眼” 紫苏的事,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往每个丫头的心里投了一块石头。有人主动做,对主子示好表现,姑娘也笑纳了,那为何自己不可以虽说嘴上鄙夷着紫苏的行为,事实上银杏、萱草和兰香各自都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兰香针线活儿做得好,会缝缝补补,绣花的手艺在贾府三等以上的丫鬟中数一数二。之前杜娘子布置的女工功课,贾敏懒得做时,多半都是兰香代为绣;银杏嘴甜,会说话,眼皮子活,这样的丫鬟其实也是很讨主子欢心的,不然唐僧怎么最喜欢猪八戒呢 两个丫鬟都有一技之长,心动不如心动,当即就去贾敏面前刷存在感去了。兰香给贾敏新绣了四件寝衣,分别是秋香色、月白色、嫩绿色、桃粉色,又在上头分别绣了百合花样、杜鹃花样、兰草花样、雏菊花样。选的料子轻盈舒适,穿在身上也合身。 兰香去给贾敏送新做的鞋面时,银杏正在给姑娘讲精灵志怪故事,听得贾敏和菖蒲一愣一愣的,都忘了磕手中的瓜子。 贾敏吃着手边紫苏给做的蜂蜜糖渍乌梅丝,身上穿着兰香给做的舒适寝衣,听着银杏给讲的志怪故事,心里别提多美了,只觉自己犹如慈禧太后。果然重奖之下必有勇夫,用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竟能激发出这么美好的潜能来。看来以后这法子得多用用。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望了一圈,心里想道,目前四个丫头中,唯有萱草一点动静都无了。萱草本就是这几个丫头里和紫苏一样不起眼的,中规中矩,比较憨,又不像菖蒲可爱。这几日其他三个丫头上蹿下跳,只有她依旧不声不响,好像跟自己无关似的。 贾敏有贾敏心中的美,四个丫头有四个丫头自己的考量。 一开始,她们各表现各的,送寝衣的送寝衣,讲故事的讲故事,做点心的做点心,每个人都能得到四姑娘的夸赞和认可。心里也都沾沾自喜,想讨姑娘的欢心也不过如此嘛,自己也能,何必嫉妒紫苏那小蹄子 可渐渐的,几个人就琢磨出味儿来了。这四姑娘是该收寝衣穿寝衣,该听故事听故事,该吃点心吃点心,谁对她示好她都夸,没有对谁特别的青睐有加。这就不一样了,对谁都夸,就等于谁都没夸 别看四姑娘年纪不大,人鬼着呢 四个丫头悻悻然收敛了起来,重又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不再动巧心思讨好贾敏。 沉寂了三天之后,银杏最先琢磨过来看来想从四姑娘这里下手是很难的。反正挑选大丫鬟的权力握在四姑娘手中,可大丫鬟被挑上来之后,空出来的二等丫鬟位置得有人补啊,这时候那个被选上去做大丫鬟的人就最有发言权了。因为平日里她们这四个三等丫鬟,就都是听木莲和菖蒲两个人的。 到时候自然是谁和那个人关系好,就会在姑娘面前大力推荐谁呗 银杏在木莲和菖蒲两个人之间来回思量,最后选定了站木莲。原因是木莲年纪最长、资历最老、是太太屋里出来的,做事又稳妥,所以最有希望。而且木莲和自己是老乡,平日里因为这点,木莲没少对她有所关照。 兰香也不约而同选择了跟木莲。紫苏在猜到那两人的心思后,知道自己平时和木莲关系也不怎么好,便晓得没了胜算,索性站了菖蒲。有时候这种事情,不看能力,看命。命好的,命里该提的,就能提上去。菖蒲虽然各方面不如木莲出众,可是四姑娘喜欢啊妥帖的丫头哪都能找,心腹却一定要是自己信任且喜欢的人选。且木莲年纪长,恐怕等不到姑娘出嫁就要先嫁人了。到时候能不能陪姑娘嫁到夫家还是个问题。而菖蒲年纪和姑娘相仿,倒是很有可能跟着姑娘嫁到姑爷家。 到时候依照菖蒲和姑娘的交情,八成会嫁给姑爷家的得力管事,然后两口子都为姑娘效劳。那大丫鬟的位置也会空出。 紫苏在吃食上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对菖蒲投其所好,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菖蒲心思单纯,吃了紫苏几次好吃的后,果然便与她亲近了起来。 三个人的这点子心思,全部被萱草尽收眼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敏。 萱草既没有银杏那般玲珑心,也没有兰香的绣活、紫苏的手艺,但她认定了一条,做奴婢的,最重要不是什么相貌手艺,而是忠心。主子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才会放心将事情给她去做。她们几个在这种关头耍小心思,是不会入得姑娘眼的。 果然,四姑娘听了她的话后,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她收集情报的能力。连隔壁院子有几个对这边蠢蠢欲动的,都全部告诉了她。贾敏很是赞许。萱草松了口气,看来这马屁没有拍到马蹄子上。 史氏一开始虽说将事情全部交给女儿去做,可到底是不放心的。她担心女儿小,被那些有心思的小丫头诓骗了,有心教一教,提点提点,却被赖平家的给拦住了。 “太太,您省省吧,我告诉您,咱们四姑娘啊,可精着呢,比那水晶猴子还精” 史氏微微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赖平家的将屋里几个小丫头最近怎么蠢蠢欲动,上窜下跳费尽心机为自己谋出路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史氏。果然史氏听到这里,眉头紧蹙起来。可听到后来,贾敏不但全都窥破了,还装作糊涂,全部笑纳了几个丫头的献殷勤,还互相利用她们之间达成了制衡,自己则左手渔翁之利,史氏大笑起来。 “你说我跟她爹这么实诚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鬼精灵的小东西” 赖平家的也笑道“四姑娘如此聪明,看来太太您不必担心她将来出嫁到婆家吃亏了。要吃亏也是别人吃亏。” “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她会焦头烂额,来求助于我。没想到还学会装糊涂了,反倒把那几个鬼精灵的丫头给耍得团团转。不过”史氏顿了顿道“你觉得最后敏儿会定谁” 赖平家的稍稍思索了下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兴许姑娘有旁的心思也说不定。反正依我看,屋里那四个小的,都不能留了,没一个可靠的。” 一个月的期限差不多到了,史氏把贾敏叫到自己屋里,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样考虑好提谁做一等丫鬟了吗” 贾敏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考虑好了,就木莲吧。” 史氏目光稍稍动了动,“哦说说你的理由,你不是和菖蒲关系最好吗” “木莲姐姐年纪最长,即便要当我的大丫鬟也当不了几年了。她做事妥帖,又了解我,也任劳任怨,做一等丫鬟最合适不过。趁这几年还在我身边未出嫁,还可以让她考量考量之后一等丫鬟的人选,带着底下的小丫头培养培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8)二更 史氏道“那菖蒲呢你不是最喜欢菖蒲吗” “菖蒲年纪还小, 虽与我亲近做事却还欠缺妥帖周到,这点需要向木莲姐姐学习。有木莲姐姐在前, 菖蒲也能学得更好些。更何况,不是所有丫鬟都想销尖了头往上爬。比方说菖蒲,即便将来年纪大了,也未必适合一等丫鬟这个位置。她对我倒是忠心, 但爱玩爱吃,有吃有喝就能心满意足, 与其让她做一等丫鬟, 还不如以后给她涨月例。” 史氏心下很是满意, 想不到敏儿不但懂得挑人,还懂得看人,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事,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争名夺利。 “好,就依你, 木莲做一等丫鬟, 那这样一来, 二等丫鬟的位置就空下来了, 你打算让四个三等丫鬟里的谁顶上” 贾敏确实淡淡地弯了弯嘴角,道“银杏四个一个不留。” 对于银杏四个三等丫鬟这些日子以来上窜下跳的事情,史氏不是不知道。她原本还想看看女儿能不能识别, 又或是识别了能不能想法子压制住她们。要知道一个脾气特别好的小姐,将来是做不好主母的。因为做主母更应该懂得弹压下人,赏罚分明, 才能管好一个家。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四个丫头贾敏竟然一个都不要。 “哦这又是为何呢” 贾敏懒洋洋道“娘又何必明知故问您说是将挑丫鬟的大权都交给我,必定对我不放心,派了人留神看着,再跟您汇报。这该汇报的都汇报了,还需要我多说什么” 史氏惊得哑口无言,更红了脸,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也在女儿面前一览无余,“嘿,你这小丫头,连你老娘我都琢磨上了” 贾敏笑嘻嘻道“娘您做事最为滴水不漏,又对我爱护有加,怎么舍得让我一人第一次就面对这种境遇我猜您肯定怕我受委屈,或者受了小丫头蒙骗。所以定会暗中派人观察。” 史氏忍不住骂了一句“鬼精灵”。 贾敏却接着道“银杏嫉妒心强,又爱搬弄是非,我早就不想要了;以前没觉得兰香也是这样的人,现在察觉了,自然也不能多留;那个萱草,平日里看着老实,却自认为聪明地向我表忠心,将其他三人的心思和行踪都告诉了我,为了自己利益出卖朋友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正派人,所以更不能留了。至于紫苏,我倒是在犹豫。起先的确是她最先向我示好,露了一手,不过丫头嘛,为了长点月例银子也无可厚非,只要不耍心机手段、光明正大即可。她那做药膳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想找个这样的丫头也不容易。不如就继续留在我院里,但将来能不能重用还有待考量。” 史氏叹了口气,道“原我还与你祖母商量着,能不能给你单独拨个院子来住。忧心你还小,以前又被我养得那样娇,会不会离了我不行。现下看来,真是孩子长大了,可以离了娘喽我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叹气。” 贾敏一把抱住史氏,撒娇道“娘,我长大了您不是该高兴嘛可我再长大,也还是您的敏敏儿啊” 史氏得了几分欣慰,摸了摸女儿的头,“死丫头,就知道对我嘴甜。” 没过几日,史氏便吩咐将荣禧堂隔壁的一处小院落收拾了出来,因临了荷塘,到了夏秋风景都是独好的,遂贾代善曾题字为“风荷园”。贾敏嫌拖沓了,又为了和哥哥的“兰轩”、“松苑”相呼应,便去了一个字,取名为“荷园”。 木莲不出意料地被提了一等丫鬟,菖蒲仍是二等但长了月例银子,待遇介于一等和二等之间;重新补上来的丫鬟是史氏屋里的一个三等丫鬟翠莲,其余屋里的银杏、萱草、兰香三人全被撵了出去,分到旁的屋里做使唤了。至于紫苏暂且被留了下来,因着那份手艺,不过有了银杏等人的前车之鉴,也终究不敢再造次。 赖平家的又从外头买来四个小丫头,刚留了头。贾敏从中选择了两个,一个是赖妈妈家的远房亲戚,名唤桂枝的;另一个是四个里相貌最好,看起来挺聪明,也不怯生生的,给改了名字叫柳枝。 赖平家的不大满意柳枝,很是介怀她的容貌,总觉得姑娘身边的丫头长得太好,将来跟着出嫁容易入姑爷的眼。当然了这话她不好当着贾敏的面直接说出来,听贾敏挑人时,几番欲言又止,拼命暗示不要留这个柳枝。 贾敏自然知道赖平家的是怎么个意思,心中哭笑不得。这牙婆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得了赖妈妈的指示,领来的四个女娃除了这个柳枝,皆长得灰头土脸、呆若木鸡。她不管今后的姑爷会不会被吸引过去,至少自己身边留的人自己得看顺眼啊至于未来的夫君,这不是靠拴就能拴住的。 拢不住的心,你就是不给他身边放俊俏的小丫鬟,他自己也会出去渔色;向着你的心,你就是给他纳妾的机会他也不要。拈花惹草的夫君,白给她也不要,还不如和离了自己单过,反正手里积攒的银子大把大把的也饿不死。 剩下的一个名额,贾敏却是早就跟贾赦商量好了。贾赦认得一个神机营的小兵,家境贫寒,家中妹妹也懂一些拳脚功夫。经过上次花灯节的事,贾敏深感有个保镖的必要性。于是便向贾赦讨了这个懂些功夫的小姑娘,不签死契,给了她家里不少银子,只让她来做些简单的活儿,平日里主要任务是保护她。 小姑娘长得结结实实,个子也不矮,浓眉大眼的,名唤青铜。贾敏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刚硬,与自己这一屋子“植物”格格不入,便给改了同音不同字的“青桐”。 青桐家里有个生病的老母亲,平日里贴补家用也辛苦,偏偏生得粗手胼胝针线活也做的不好。只能做些力气活儿。贾敏给了她家不少钱给母亲看病,她自然感激。兄妹俩都是忠心又认主的人,青桐便打定主意要好好跟着贾四姑娘。不过她干活儿干惯了,乍一让她做些清闲的活儿,反倒不适应。 于是贾敏便撞见了青桐扛水缸、青桐一人拎四桶水、青桐一人扛两袋大米的“奇观”。发现自己还真得了一个宝。 不知不觉便到了秋节气,贾娴出嫁了。 尽管当初贾娴做下了险些给贾家惹祸蒙羞的事,但好歹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且当时惹了的荣惠公主转眼间已经成了贾家的儿媳妇,贾代善到底顾念多少年的父女情,还是给了贾娴添足了嫁妆,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远嫁到金陵,生母也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对贾娴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惩罚。待马车摇摇晃晃出了京城的城门,贾娴这才心中害怕又万分后悔地哭出声来,自己为何当初那么不知足,非要跟贾敏作对不然的话,有疼爱她的爹爹、还算喜爱她的祖母、不为难的嫡母,被贾敏越过去一些又能怎样谁叫人家本来就是嫡女呢 虽在金陵也有贾家旁系支族,可到底不是嫡系,又有谁有心思插手出嫁庶出女的事没了家族的庇佑,嫁到金陵,万一要被婆家欺负了,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贾娴哭了一路,可世上本无后悔药,自己做的孽还得自己来还。 转眼又到重阳,荣安堂外的花圃开了不少万寿菊,几个孙子孙女皆围坐在房老太太身边,一团和气。 午饭后,一大家子便在家中游园。彼时秋高气爽,园中秋色正浓、景色宜人。 贾姝撩了水,却是朝贾敏泼了过来。 “哎呦呦,泥猴儿样的我才不同你玩这般”贾敏哭笑不得,不觉湿了鞋袜,拉着木莲走慢了下来。 木莲“呀“了也一声,“姑娘还是跟我回去换一身吧,袄裙也湿了呢。这二姑娘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菖蒲却笑盈盈道“二姑娘同大姑娘虽是一个姨娘生的,性子却是不一样呢。” 贾敏也觉得鞋子湿漉漉的,脖颈不晓得什么时候也进了水,怪不舒服的,便也同意回去换。 那边邓嬷嬷却来回禀房月盈,说是来了个她的亲戚。 房月盈匆匆跟着邓嬷嬷来到前院门房旁的一处会客耳室,见到来人才惊喜出声道“舅妈您怎么来了”被唤作舅妈的正是房月盈过世母亲的嫂嫂冯氏。 那妇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枣红色小褂、藏青色裙,手里挎着个小包袱,正跟门房的婆子不知因为什么嚷嚷了起来。 “我是你们老夫人老家的亲戚,别拉扯我,告诉你客气着点儿”一回头瞧见房月盈,冯舅妈也惊喜道“哎呦,这是月盈吗不说话我都快认不出了。哎呦呦,瞧瞧这一身穿的,真是,果然进了京城国公府的大宅子就是不一样啊” 冯舅妈拉着房月盈的手,左看右看,让房月盈有了一丝不自在。于是忙对她道“舅妈您坐。”又扭头淡淡地对谷雨吩咐道“怎么也不给舅妈上茶来” 门房的婆子见真是她的亲戚,也晓得这个表小姐如今在老太太跟前还算得脸,便忙一边抽自己,一边舔着脸笑道“是老婆子我疏忽了,这就给舅太太上茶” 待那婆子出去后,冯氏朝那背影啐了一口,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房月盈望着舅妈的做派,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好歹舅舅以前也是读书人,舅妈如今怎么这个样子了 “舅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来封信,好叫我去接您。我爹爹和舅舅呢怎么没一起过来我听说爹爹谋了个缺,调到姑苏去了。我年前去过一封家书,也未见回信。是不是我寄错了地方” “去过家书我的孩儿啊你可长点心吧,依我看八成是叫窦氏那小贱人给扣下去了”冯氏口中的窦氏便是房月盈爹爹续弦娶的填房,如今在府里执掌中馈,是个有手段的妇人,连房月盈父亲也被捏得死死的。 房月盈自是知道窦氏的手段狠辣,不然祖父也不会在病重之际给京城老姑奶奶来信做这番托付。倘若自己还在家中,指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那那弟弟他怎么样了”房月盈的心揪了起来。 冯氏一拍大腿,就哭诉了起来,“哎呦喂,窦氏这个杀千刀的毒妇呦自你走后,更加视你弟弟如眼中钉肉中刺,谁叫远哥儿占了嫡长子的名头是吃不给吃饱、穿不给穿暖,我来前瞧见可怜的孩子,好端端一个官家公子,小脸竟是冻得生了冻疮,两只耳朵肿得跟萝卜干似的” “我可怜的远儿,我就知道当初不该一人来京城。我也想带远哥儿来,可爹爹非不许,说是儿子必须养在自己眼前。我还以为好歹远哥儿也是家里的嫡长子,爹爹的亲儿子,爹爹定会护住他。没想到窦氏竟然我这就去回了姑祖母去,跟您回金陵远哥儿怎么能离了我”不一会儿,房月盈的一双眼睛就肿得跟桃儿似的。 冯氏一听这话,忙按住房月盈的手道“我的好姑娘,你快别去惊动你们家老太太了。” “为什么”月盈一边擦拭眼泪,一边不解地问道。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9)三更 “你想啊, 你祖父好容易才将你从虎狼窝里送出来,你怎么能再回去呢就算你回去了, 你能护得住远哥儿吗还不是一对姐弟都落到窦氏手中” 房月盈迟疑了下,“那我去求我姑祖母,将远哥儿也一道接过来姑祖母吃斋念佛心最软了,一定会同意的。”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你现在这是寄人篱下, 本来就自身难保,哪儿还能再求人多收留一个我瞧着贾家是好, 可也不是开慈济堂的。这大户人家心思多、人傲, 你这么一来, 那旁人今后还不把你看扁了” 房月盈一愣,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之前贾娴那副鄙夷的嘴脸来,抓绢子的手不由握紧了些,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远哥儿在水深火热中吧那我这个当姐姐的岂不是成天心在锅里煎似的” “孩儿啊舅舅、舅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母亲留下的独苗过那等日子你放心, 只要有你舅舅跟我在, 就不会让远哥儿受那等欺负 咱们家离在宜兴, 离姑苏是不远的。这些日子,你舅舅都借一些由头隔三差五接远哥儿去咱们家来,吃吃好的、再给些新衣裳。能过几天好日子过几天。”说着也抹了一把辛酸泪, “可怜我跟你舅舅如今也不富裕,你大表哥要娶媳妇、二表哥要考恩科、三姐、四姐、五妹要出嫁,不然就是省也要把远哥儿好好带大。” 一旁的春杏蹙了蹙眉, 却又不好开口说话。 房月盈听出了舅妈话里的意思,怔怔道“难为舅舅、舅妈了。” 冯氏赧然道“这今岁南方闹洪涝,地里收成不好,我们也收不来租子。年初投的铺子全都亏着,全家都靠你舅舅给人教书赚点银子贴补。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房月盈犹豫着,冯氏见状,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可怜我那死去的妹子,要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儿子受着这个罪,定是心安不得不过还好,女儿得了处好前程,在国公府过得锦衣玉食,这也够了啊” 听了冯氏的话,房月盈咬咬唇,稍稍缓和了下面色,对冯氏道“舅妈,你且等等。” 说着,便对身边的春杏耳语了一番。春杏脸色变了变,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劝道“姑娘” 房月盈蹙眉,“还不快去我说的话也不顶用了” 见春杏迟迟不动身,那边的冯氏早已盯着了,房月盈起身亲自回了趟屋。 “舅妈您先吃茶,我去去就来。” “哎哎。”冯氏满脸堆笑。 待出了耳房,走远了几步后,春杏才急急地对房月盈道“姑娘,咱们在贾府里过得也并不富裕啊有些银子那都是老太太留给您攒嫁妆本的” 房月盈的声音里带了隐隐的哭腔,“那能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远哥儿在那继母手下受苦” “其实舅妈说的也未必全是真”任凭春杏如何说,房月盈此时脚步都是匆匆向荣安堂赶去。幸而这会子老太太、贾娴等人都去游园了,荣安堂里除了当班的丫鬟婆子并无旁人。房月盈走到室内,让春杏开了柜子的锁。 春杏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姑娘就是难改性子,又好面子,生怕老家那边的亲戚知道自己也是寄人篱下过日子并非多富贵,又手头没多少银两硬要打肿脸充胖子。 柜子打开后,春杏捧出了一个小匣,上面也落了一把精致的小锁。房月盈在这头催促着,“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打开给舅妈送过去啊” 春杏无奈打开了那小箱子,里头不过整齐地叠放着几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并首饰。银票是老太爷生前偷偷背着老爷、继夫人塞给姑娘的,也有到了贾府后,姑老太太给的傍身银子,都是不能动的;散碎银两多半是一些节日、姑老太太高兴时赏给几个孙女的也一并赏了自家姑娘;平时在贾府里,吃穿都是府里给的,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其实并不多,能攒下来的也寥寥无几。 看到这箱子里的光景,房月盈的脸色也变了变。她从前从未如此盘算过自己到底有多少家底,因为不敢想,一想就将自己的窘境撕开在了眼前。到用钱时,方知钱的少。她咬咬牙,从腕上,将年节时候那贾家三表婶给她的一对金镯子中的一个退了下来,沉甸甸的,约莫能换不少银子来。 春杏轻呼,“姑娘,可使不得那是贾三太太送给您的,要是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送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是收着还是戴着,自然都是归我处理。无事。若是姑祖母问起来,我就说太沉了,戴一对太重又累赘,戴一只收了一只便是。”说罢,房月盈合上箱子,吩咐春杏锁上,自己则用小帕子包了那金镯子和五个十两银锭子,匆匆去了耳房。 春杏在一旁看得直着急。可惜姑娘只一味相信那冯舅妈的说辞,心中惦记着弟弟又十分着急,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反倒责怪她如今托大拿乔了,连她这个姑娘的话都不听。 好心好意相劝,却挨了一顿说,春杏心中委屈,却更担忧房月盈遭人欺骗。 那头贾敏正同木莲等人往荷园走去准备换身衣裳,忽然瞧见房月盈脚步匆匆,神色有异,好像还红了眼圈似的,带着谷雨绕过垂花门便朝前院走去。春杏跟在后头,又是心急,欲言又止。 贾敏心中存疑,索性轻唤了一声“春杏” 春杏先是一惊,生怕这事被旁人撞见,待定睛一看,发现是四姑娘,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贾敏冲她招招手,自己也往那边去了,“ 春杏,我刚刚看见表姐急匆匆的往前院去了,好像眼睛红红的还哭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春杏先是犹豫着,后想起这位四姑娘虽年纪不大,却是个有大主意的。如今还帮着太太管家理家,比旁的几位姑娘不知强了多少倍。干脆一咬牙,将方才的事对贾敏讲了。 贾敏听罢,也是大为吃惊,“那盈姐姐当真不准备告诉祖母” 春杏哭丧着脸,“舅太太那张嘴可会说了,我们姑娘又生怕在府里被瞧不起,我看着是不打算告诉老太太了。按理说这事,我这个做丫头的也不当对旁人多嘴。可是可是敏姑娘,我实在是担忧,咱们姑娘本就没多少体己银子,若是再被人诓骗了去,将来可怎么了得我不是存心疑心舅太太,只是我生在乡下,乡里之间这种为了银钱而互相坑骗的亲戚实在没少见,我家当年若不是被叔叔婶婶坑骗了,我又何至于被卖给人家做丫头” “你别丧着气了,你是个忠心的,又一心为盈姐姐着想。我倒也觉得不大妥的样子,总归留个心眼没错。”贾敏宽慰春杏道,“今儿重阳,这会子去叨扰祖母的兴致的确也不妥。我叫人出门跟着那位舅太太瞧瞧,看看有无异端。” 那冯氏已经翘首等待了许久,房月盈走后,她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两眼咕噜噜乱转,东看看西看看。偏生左右都有婆子丫鬟好生“照看”,她也不好意思东张西望。 好容易房月盈来了,冯氏一眼便看见房月盈手里拿着的小帕子包,看起来很重的样子,顿时喜出望外。 房月盈屏退左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冯氏见只是五个小银锭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也并非是寻常普通市井老百姓,夫家往前数两代好歹也是做官的书香人家,就用这点银子就准备把她打发了 后又看到那个沉甸甸黄澄澄、做工精致的大金镯子,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 房月盈面露羞赧,又怕冯氏看不起她,认为她在这里过得也不过如此,忙撑起笑容道“舅妈,平日里我的银子都是姑祖母帮我收着攒嫁妆呢,身边自己零用的也就这么些了。那金镯子不衬我年龄又土气,您就拿去金店换了银两。远哥儿那边就全靠您和舅舅了。” 说着便又开始拭泪。 冯氏听她连这么沉的金镯子都不当好的,更加确信房月盈在荣国府里是傍上大树好乘凉了。于是连连点头,眉开眼笑道“月盈你放心,我是远哥儿的亲舅母,为了我那妹子在天之灵得以安生,也定不辜负嘱托。” 那边贾敏也不好明着去劝说,毕竟顾及着房月盈的面子。若叫她晓得是春杏来跟她讲的,只怕春杏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她遣了个外院的小厮,跟着那冯氏出了荣国府。冯氏离去后,挎着小布包心满意足地上了朱雀大街。 先是鬼鬼祟祟去了一家金店,找人将那镯子估了个价。接着便货比三家,比照了几家金店的价格后,换成了一水的银钱银票,又下了个馆子,最后才去了一家客栈接人出来。从客栈里出来的,竟是个白白胖胖的少年,看起来年纪约莫和贾赦差不多大。 冯氏对那少年言听计从,少年却横眉冷对。 小厮在门口听到了一耳朵,大约是那少年责怪冯氏怎么去了那么久,自己都要饿死了。 冯氏哄道“我的儿,你以为那荣国府是那么好进去的你老娘我也是废了好大功夫,左右打点才进去见到了你表妹。如今你那表妹已经是攀上高枝了,穿得绫罗绸缎,一身珠钗玉器,可比在江宁府做县令小姐风光多了只可惜在国公府里待了也有一年,一点心眼子都没长。一听到我说远哥儿被那窦氏欺负,便哭红了眼圈,当即就要给我取银子去。” 听到有银子,那白胖少年脸色才稍好了些,“哎呀,早就说了您一个人来京城不就好了还非要我过来,这些日子又是坐马车颠簸的,吃也吃不好,这客栈的床也硬,你说能跟表妹那边要来不少银子,我还以为有多少呢,没想到就这么点儿” 冯氏叹道“就不少啦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不是你那死鬼爹学会了赌,还被人打瘸了一条腿,何至于咱家落到这步田地你姑父那个人也是个没良心的,你姑姑才走多久,他就迎娶了新妇进门,还是个悍妇。幸而那房家老爷子是个聪明的,提前将你表妹给送到了京城,你那表弟就没那么好运气喽” 白胖少年撇了撇嘴,“年初我还见着表弟了呢,哪里过得差了长得都快赶上我胖壮了,瞧那大肘子、酱排骨顿顿吃着,哪里像受虐待的样子” 冯氏嘿嘿笑着,儿子哪里知道这才是那个窦氏的厉害之处,这招在内宅妇人的手段里是常用的,叫做捧杀。 两个人摇摇晃晃,从客栈离开后,上了一辆驴车。 小厮跟了一段后,便回去跟贾敏复命了。 贾敏听完汇报,蹙了蹙眉,“真的你可看清了” “小的看得真真的,没有去渡口坐船,而是赶驴车去了城外官道。那官道只往一个去处,便是冀州。” “那这就复杂了。”贾敏喃喃道。 木莲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姑娘,这事儿说到底也是表姑娘的家事,按理说咱们不该管。管不好讨不到巧不说,还落一身埋怨。” 贾敏道“当然了。”她可没那个心思做老好人,管不好还吃力不讨好,说不定无意中伤了房月盈脆弱的自尊,到头来还怪她哩 只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盈表姐也确实是个可怜的,本就境遇不好,身边也无什么傍身银子。瞧这光景,那舅舅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恐怕得了甜头反而隔三差五来要钱。真真无意中就做了扶弟魔了。全然冷眼旁观也不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点热乎气儿人情味都没有,以后自己有难,旁人也一样旁观。 “这事儿,我是小孩儿做不得什么主,也拿不了什么主意,还是去告诉祖母吧。”贾敏思来想去,下定了决心。 木莲想起方才春杏的话,有些担忧道“那会不会老太太直接了当地找来表姑娘,那表姑娘不就知道是春杏说的了吗会不会将春杏姐姐赶出去”同是丫鬟,春杏是个对主子忠心的,她也不忍看到她落这么个下场。 “你也太小瞧我祖母了,她可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浮沉大半辈子了,和我娘不一样。”史氏到底还是带了些侯门千金的骄矜,有时候对事简单粗暴。 打定了主意,贾敏便同木莲一道去了荣安堂。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0)四更 听了贾敏的叙述, 房老太太果然皱起了眉,额头上的皱纹沟壑也更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手中的杖在地上拄了下。 蓦地回过头来,俯身和声问贾敏道“敏丫头,既然你知道了这个事情,你为何要来告诉我你怎么不去让小厮阻止那冯氏舅妈或者回来告诉你盈表姐” 贾敏仰着脸, 一双眸子被烛光映得清亮,“祖母, 一来, 这事是春杏向我求助的, 我不想让一个忠心的丫头反而受责备;二来,我虽叫人跟着去打探了,但并无十足证据, 万一不认账,岂不伤了亲戚和气又伤了盈表姐面子三来, 盈表姐寄人篱下自然敏感些, 性子又争强好胜, 贸然告诉她反倒叫她心中委屈, 事儿办不好不说,还落一身埋怨。敏儿不坏,但也不傻。” 最后一句话把房氏逗乐了, “你呀你,怪不得那天连你爹都说你是个精灵豆。好一个不坏也也不傻啊看来你娘对你的担心还是多虑了,你是个聪慧的, 也是个有心的。祖母告诉你,咱们做人就得守着自己的良心,有底线也有助人的热心肠;可也不能见谁都大发善心,好事乱做一通。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我又何尝不怕给月盈的太多,反倒将来遭人恨” 贾敏有些明白过来,怪不得总觉得祖母对这个老家来的侄孙女并不十分亲热,也不格外关照。只是吃穿用度一向不曾短缺,也让跟着一起上学罢了。 若是当亲孙女养着,那将来若是她心思大了,眼界高了,老太太给说了什么亲事她不乐意,反而会埋怨老太太的不是。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呀”房老太太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贾敏一愣,她来告诉老太太,就是想把烫手山芋给甩出去,怎么祖母反而问她呢 “我” 房氏摆摆手,“无妨,你说说看。” 贾敏只好道“依孙女看,这事儿还是先不告诉盈表姐为好,先顺着下午小厮跟过去的那条线查查,往冀州和金陵老家那边都打听打听。就着老家人的口,将房家表弟的境遇和表姐舅舅的情形都跟表姐透露透露,盈表姐是个聪明的,一定一点就透。到时候她自己就会主动来找祖母您。” 房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嗯,那就依你说的办。柳嬷嬷,你去找人往冀州那边打听打听,有没有新来的一家几口人,男的欠了赌债还瘸了腿。这人一旦沾了赌,跑到哪儿都忍不住再去赌。还有老家房家那边。” 柳嬷嬷应下了,迟疑了片刻道“这金陵老家好打听,可这姑苏没什么认识的人呀” 房老太太这才想起方才贾敏提起过,自己那侄儿已经在姑苏谋了个缺,举家搬到姑苏去了。 贾敏小声的道“倒是有熟人在姑苏,也不算熟,是二哥哥跟他们家熟。” “哦”房老太太好奇道。 “就林哥哥家嘛”贾敏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 房老太太并未在意,一下恍然大悟,想起来林侯一家正是祖籍姑苏,现下林家老太太过世,林侯一家回去丁忧了,确实是可以帮得上忙。于是便转头对柳嬷嬷道“我记得二小子好像同林家哥儿关系甚好。” “是,二爷同林公子一处读书,常探讨诗词。” “嗯。”房老太太应了一声,“此事就不必让代善给林侯爷修书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又是娘家内宅里不光彩的事。我看那林哥儿是个端方正直的,就让二小子给他写封信,托他打听一下吧。” 此事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进行了。 约莫一个多月后,姑苏的回信到了。贾政颠颠地过来跟房氏汇报那位表叔的确在姑苏谋了个差事,续弦的夫人窦氏也是个有手腕的,将房表叔牢牢地治住了,如今整个房家都听她的。月盈表姐的弟弟远哥儿,也并非如冯舅妈说的那般被苛待,恰恰相反,被窦氏成日里好吃好喝供着,还给他拨了两个小厮,成天银钱管够,走鸡斗狗、不学无术,这么大了,不过勉强开了个蒙,书上的字都认不全。 偏偏那窦氏当着外人的面儿,对这前头夫人生的长子一副慈母样子,几乎是有求必应。弄得房表叔对后妻的善良体贴大为感动,反而认为自己的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更加不待见。 这不是妥妥的捧杀是什么 房氏听完贾政的叙述,气得手杖在地上一杵,“阿灿真是太糊涂”一想起自己那位去了的老哥哥,临终前给自己写过来的信,托付了月盈,房氏心中就一阵酸楚。自己嫁到了荣国府来,老国公爷一生刚正不阿,自己也受其影响,并未给娘家谋太多私利。房家人也朴实,不求大富大贵,在金陵当地做个普通富贵人家也就知足了。不曾想到了,竟是连房家留下的嫡亲血脉,还要受一恶妇的欺负。 若她不插手,就叫那窦氏将房家控制于股掌、将远哥儿往废了养、让月盈蒙在鼓里继续被舅舅一家骗钱接济,自己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她那老哥哥 从荣安堂出来,贾政晓得自己妹妹也是挺关心这事,便去了荷园,将信中所述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一遍。 听得贾敏也握起了小拳头,愤愤道“真是恶毒” 窦氏恶不恶毒的,贾政管不着,只颇有几分得意地当着贾敏的面,扬了扬手中的信封,“不想看看信” “信有什么好看的信里内容你刚刚不是说了么”贾敏狡黠一笑,对贾政道,“二哥哥近来也学会歪心思了,是不是想从娘这儿得什么好处,得不来便让我来帮你去求” 贾政却将信封往回一收,故作肯定地道“不想看就算了,反正如海也就是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客气话而已。”说罢,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贾敏一听,忙拦住了贾政的去路,“好二哥,你别走,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贾政见小妹急切,便也不再卖关子了,只轻叹了口气,将那信又取了出来,装模作样地念道“问汝妹安。” 贾敏瞪圆了眼睛,“没了” “嗯,没了。” 贾敏不信,欲去夺那信笺,待看到信的内容后,果然句句精炼,将在姑苏打听到的事情讲了出来,其他别无二字。唯有结尾加了一句“问汝妹安”。 “问汝妹安,人家有四个妹妹呢,也不知问的哪个”贾敏心里失落地想道。 贾政笑了笑,从信封中抖落一张纸,那也是一张信笺,信笺上简单几笔勾勒出一种花的样子。贾敏认得,这是琼花,扬州后来的市花,是一种南方的花,北地并不常见。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游学扬州,偶见此花,甚美,花美无香,无需恐花气袭人。 这是说她闻到浓郁花香就会打喷嚏,这花朵成团又大又淡雅,却无浓烈香气。 贾政背着手,抖了抖袖子,肃容正襟道“嗯哼,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贾敏拿着那张信件,脸颊不由微红晕,像是蘸了桃花水的笔在雪浪纸上晕开。 这一月有余,那房月盈的舅舅一家又来过一次。不过这次倒不是那个冯舅妈来的,而是换了家中的二儿子。以游学路过神京为由,来“探望”表妹,同样也讲述了远哥儿在家中的现状,当然了把自己家“所做的救护”也编得活灵活现,叫房月盈又是心酸又是感激。当然了临了又掏了一些银子出去。 贾敏冷笑,这一家子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住在冀州近,若是还让舅妈冯氏来,怎好装作还在江南的样子 “祖母,咱们要不要旁敲侧击地透露一些给表姐啊,她这样再贴补,恐怕那点傍身银子就没了。” 房老太太正在抄佛经,贾敏在一旁研磨,听到小孙女如是说,先是看了贾敏一眼,接着轻哼一声,腕上一用力,落笔写了几个字,头也不抬地道“就是要让她知道心疼,才能彻底跟那舅舅一家断了来往。你以为没有远哥儿这回事儿,她那舅舅一家就不会找别的名目来打秋风了这但凡沾了赌的人家,就没有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都想着不劳而获。能占到一次便宜就会占第二次。不让她长个教训,永远不知道识人、将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亲亲友友之间的事。你不用替她考虑,过阵子我自然会找时机对她说。” 听到祖母这么说,贾敏只好不说话了。 又过了那么一个月,快到隆冬了,舅舅家又来了一次,这次倒是冯舅母。看着前两次不费吹灰之力就从房月盈这儿骗到了钱,冯氏这次来连装都不装了,直接笑嘻嘻地跟房月盈拉起了家常。 房月盈心中担心着弟弟,不想与冯氏东拉西扯,“舅妈,远哥儿有没有叫您带什么信给我” 冯氏愣了愣,没想到房月盈会这么问,磕磕巴巴地道“哦,信啊,信是没有的。这不快年下了嘛我就来看看你,口信儿倒是有,你阿弟啊,可想你了,盼着以后能念书考进士,到京城来看姐姐。” 听到冯氏说这个,房月盈心中很是欣慰又惊喜,远哥儿知道要求学了,还想以后高中进士来京城看她。尽管没有信,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心满意足了。这样一想,便将准备好的银钱爽快地递给了冯氏,“舅妈,多谢您一直以来对远哥儿的照顾。” 冯氏一见银钱顿时眉开眼笑,刚要将那小包袱收进自己随身带来的包袱里,忽然耳室里进来了一个衣着齐整华丽的丫鬟。房月盈见是老太太身边的秋穗,忙起身客气道“秋穗姐姐,您怎么来了” 秋穗笑盈盈道“是老太太让我来寻您的,听说您往这边来了。我就来看看。”说罢,又将目光对向了冯氏,“呦,这位是哪位太太夫人” 冯氏本一见到秋穗,穿着打扮跟个大户人家姑娘似的,又见房月盈起身客气,一时吃不准是谁。这会子秋穗又唤她为夫人,脑子里嗡嗡的不晓得该接什么话好。 房月盈有些慌,秋穗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若是告诉了她,就等于告诉了老太太。姑祖母那么聪明,若是叫她知道了自己三番五次给舅妈家钱,会不会认为她拿着贾家的银子补贴自己家 “这是”房月盈刚要解释,却听秋穗已经走到了冯氏身边,“瞧您,当时表姑娘南边来的亲戚吧” 冯氏讪笑着,连声点头说是。 “那正好了,老太太说前阵子她给老家房氏一族写信,邀请表姑娘一家进京聚聚,过个年。房老爷已经携带家眷进京了,过会子就到。您也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冯氏和房月盈一听,皆大惊失色。 房月盈是惊喜,“什么爹爹他们都来了我怎么不知” 秋穗笑道“是老太太的主意,没告诉姑娘,是怕表姑娘日夜惦记。” 房月盈一想到能见到远哥儿,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忙拉住冯氏的手,道“是啊舅妈,我看今日外头天气有风雪,您做船的话,船家也不一定给开船。不如就在府里吃完饭再走吧。” 冯氏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她哪里能留下来,留下来和房家人两下一对峙,就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1) 五更 房月盈还以为冯氏是不好意思, 于是拉着冯氏的手道“舅母您不必担心,我姑祖母一家都是很好很平易近人的人家, 不是您想的那等不可接近的高门大户。再说了,爹爹和远哥儿都来了,远哥儿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冯氏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不不, 月盈啊,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 房月盈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好奇又诧异地问冯氏道“舅母您这是怎么了” 冯氏苦笑着道“月盈啊, 你是不知。为了远哥儿的事儿,我和你舅舅都快成那窦氏的眼中钉了。我们哪次不是找各种名目接远哥儿去我们家小住这窦氏看了自然不高兴,还在你爹面前吹枕边风, 弄得你爹见到我和你舅舅也跟仇人似的。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母亲的娘家人” 房月盈这才恍然大悟, 心中不觉更加酸楚。 秋穗在心里忍不住叹息, 这表姑娘心也太软了点, 人也是有点傻的。 于是便走了过去, 对冯氏福了福身子,笑道“原来是表姑娘的娘家舅太太,有失远迎, 失礼了。既然舅太太有难处想要走的话,那不如我来带个路。免得一会子在大门口遇上房老爷一家。” 冯氏连连道谢,“那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冯氏赶紧卷卷小包裹, 跟房月盈假惺惺告别了几句,忙不迭跟在秋穗后头,出了耳室。刚出耳室,便发觉出了一身的汗。那冯氏本就妹来过荣国府两回,哪里认识荣国府的路。心里又忐忑不安,生怕被房家人撞破,也就一路浑浑噩噩跟着秋穗往外头走,不疑有他。 哪知刚走没几步,便正撞上房家进府的一大家子,为首的正是房月盈的爹爹房灿与续弦窦氏。房灿未料到会在这里遇上冯氏,惊得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房灿刚想鄙夷他这个大舅子一家,长的嗜赌成性、幼的不思进取坐吃山空,又一想这不是在金陵而是在荣国府,如若此时当着贾家人面翻脸,丢的可是他的脸。 于是铁青着脸不打算理会,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己是受邀来的贾家,那冯氏与贾家非亲非故的,缘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是来找月盈那丫头的。联想到大舅子一家的境况,房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气得握紧了拳头。女儿来荣国府,自己都没来得及张口要点好处呢,倒便宜了外人。 窦氏不明所以,见到原配娘家人,本来在老家的时候就十分不待见,相见不比仇人好到哪里去。“呦,这不远哥儿舅母么是怎么了被人追赌债追到这儿了” 房灿平日里在家的确对窦氏言听计从,可不代表在外头不要男人的面子。见窦氏如此不识大体,不分场合就在此想与冯氏斗气,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喝道“闭嘴” 窦氏在家中跋扈惯了,原也就是没见识的小门户家出身,还比不得房氏一家到底出过房老太太这么一位诰命夫人,于是便委屈反驳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你这前大舅子欠赌债腿都被打瘸了,你不嫌有这亲戚丢人,我还嫌弃。” “你少说两句”房灿恨不得过来缝上窦氏的嘴。 冯氏也不是个善茬,听到都是这么揭自己的短,哪里能忍当即就要上来理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 虽隔了多年,房灿当然还是认得出这位就是自己那个命好高嫁、如今家世显赫、得罪不起的姑母,跟在姑母身边的正是自己的嫡长女月盈。 刚刚窦氏的声音并不小,房老太太和房月盈等人都听了那么一耳朵。房老太太面上倒无甚震惊,可房月盈就不同了,岂止是震惊,简直是晴天霹雳。 舅舅欠赌债、腿被打断了舅妈怎么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那这小半年来,舅母一直来贾家找她,朝她要银子,难道不是为了远哥儿、而是为了替舅舅还债剩下的事,房月盈不敢想,本来搀扶着房老太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的体己银子,几乎已经折进去大半了。她不是没听说过,欠了赌债的人都是一副什么德性。 房灿忙拉了一把窦氏,走上前去给房老太太行礼,“姑母,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阿灿一个晚辈,怎好劳您远迎” 房老太太笑微微道“无妨,听说今日来的亲戚特别多,我也来瞧瞧。这位是月盈的舅母” 房灿这会子是想改口也不好说了,只得老实承认,方老太太淡淡笑笑,“那就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吧。” 冯氏如今是骑虎难下,几乎是面如死灰地跟着一起往前走。 房月盈则在来人中焦急地寻找远哥儿的身影。直到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整张脸跟个包子似的,就剩褶了,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敢确认是自己的弟弟。房月盈心下惊疑,怎么跟舅母说的完全不一样。远哥儿这个样子,穿得也十分贵气,哪里有半分吃不饱、穿不暖的模样只不过好像吃的有些过于饱了 “远哥儿。”房月盈轻声唤道。 那远哥儿原本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盘盘吃食中的东西,口水直流。听见有人叫自己,挺不耐烦的。待抬起头来,见好像是自己的亲姐,这才露出了笑容,一笑,那眼睛简直眯成一条缝了。 “阿姐。” 房月盈见着光景,又是心疼又是惊讶,和远哥儿聊了几句后,发现他前言不搭后语,言语间更是不乏粗俗,哪里像个官宦人家公子看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捧杀,妥妥的捧杀这就是窦氏在她离家后,对原配留下的儿子所做的事。倘若当初不是祖父有先见之明,将她送到京城姑祖母这里,只怕等待她的是相反的一套法子,是儿子就往废了里养,明面上吃好穿好,叫旁人说不出什么来,实则什么都惯着你,惯成一个废物为止;而女儿,就照怯懦胆小了里养,养成上不得台面,连庶出的都不如,将来即便嫁人也说不到什么好人家。这些都是大户人家惯用的伎俩。 可令她更心寒胆颤的是,如果眼前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那舅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便是骗了自己。想起爹爹见到舅母说的话,那自己这几个月贴补的体己银子,其实根本没有到远哥儿手中,而是全被舅舅一家占去了 想到这里,房月盈几乎要站不稳了。 一行人安顿好,房灿带着妻儿来向房老太太请安。 “姑母安。这是您侄媳妇,娘家姓窦;犬子运哥儿。” 窦氏这辈子都没见过位分这么高的贵人,自然是巴结房老太太都来不及,忙不迭地笑脸逢迎,“侄儿媳妇娇娘给姑母请安。” 房老太太冷冷地瞥了窦氏一眼,只见这妇人吊眼梢、薄嘴唇,满脸堆笑,凌厉算计尽在眉目间,走路不稳重,举止不端庄,哪里配得上做房氏宗妇 那叫运哥儿的倒是长得眉清目秀。 “怎么不见你那嫡长子”房老太太并未理会窦氏和一双儿女,反而直接甩出了这句话给房灿,“嫡长子”三个字深深扎进了窦氏心中。 房灿面露尴尬,“老大为人蠢笨、那孩子又有些任性,叫家里给娇惯坏了,难登大雅之堂,怕扰了姑母清静。” 房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娇惯坏了难登大雅之堂一个官宦人家公子怎么会连自家亲戚的台面都上不得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当爹的,还有某些当母亲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窦氏和房灿一听,皆大惊,窦氏立马就眼角生出泪光来,房灿看了妻子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忙对房老太太解释道“姑母,都是侄儿的错,娇娘她是太心善了,对远哥儿总是护着、心疼着,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 “阿灿你住口”窦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抹抹泪,“姑母说的对,都是我们俩的错,不过主要罪责不在阿灿,他平日里都忙于衙门里的事,哪有心思管内宅。都是我不好,觉得远哥儿没了亲娘,很是可怜,总是对他有求必应,就算犯了错惹了祸也不舍得多责骂一句。现在想来,是我犯下大错了,慈母多败儿。” 若是旁人听了,定要为这个面慈心善的继母喊一声冤,叹一声息,可房老太太是谁大宅里浮沉了大半辈子,年轻时候还在宫里待过,什么场面人心没见过就窦氏这种小伎俩,房老太太简直不屑一顾。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有正事要和阿灿单独谈谈。” 窦氏还想再装一会儿,无奈房氏下了逐客令,只得带着儿女离开了荣安堂。 待她们走后,房灿怕老太太还是对窦氏有些误解,便欲继续解释道“姑母,娇娘她真的很好。” “好不好你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来点破。想我房氏一族从徽州搬到金陵,也算当地不大不小的望族,没想到我那老哥哥的嫡亲一脉里,竟然被一个外姓女人控制于股掌之中,想想也是挺丢人的。你说你这六品官儿当的还有没有意思” 房灿一怔,拳头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其实他对窦氏心里不是没有怨言的,窦氏外表柔弱,其实强势,家里中馈被她执掌,钱财进出也被控制得死死的。更不许他纳妾,撵走了屋里好几个姨娘,连长得颇有姿色的丫头都送走了。可窦氏毕竟娘家有钱,又给自己生了一儿一女,自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房氏似乎看出了房灿的心思,接着道“听说你到姑苏了,可巧那姑苏的林侯爷一家同我贾家有几分交情,你好歹也是我那老哥哥留下的唯一嫡亲血脉,我不帮衬你一二还帮衬谁” 房灿一听顿时大喜,他到了姑苏当地,何尝没想过去拉拢林侯一家那可是姑苏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有封号,更人脉广。可林侯清高,压根就看不上他这个外来的小官。没想到姑母竟然和他认识。 房灿刚要开口言谢,就听得房老太太道“哼,哪知我先前刚跟林夫人开口,人家就隐晦地说出了一事。说这房夫人窦氏好生威猛,房府上下无一不俯首帖耳。房夫人对自己的儿子甚是严格,对原配嫡妻所出长子却尤为娇惯。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内宅里有个手段叫捧杀” 房老太太说话直截了当,叫房灿猝不及防,更是涨红了脸。 “继母对原配嫡妻所出的嫡长子如此,而亲生父亲充耳不闻,莫要说你想往上攀职位了。你道那些御史都是吃素的到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子,也够你喝半壶的了。” 房灿吓得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房老太太瞥了这没用的侄儿一眼,轻描淡写道“识枕边人都不轻,还指望你识官场之人这样的人,上头怎么肯放心将更高的职位给予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填房残害原配所出,你大可继续这么下去,看看姑母是不是危言耸听。” 房灿已经被彻底吓到了,给房老太太跪了下来,“姑母,姑母,侄儿错了,姑母救我” 一见房灿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怂样,房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摆手道“好了好了,你起来,我最看不得男子大汉这副模样。我只问你几句话,一,你回去后知不知道怎么处置窦氏;二,远哥儿你将待如何三,月盈的婚事,今后我来做主你可有意见” 房灿对天赌咒,“没意见,绝无想法侄儿回去后就好好处理内宅之事,若窦氏再敢对远哥儿有什么手段,我就以妒妇之名休了她。” “哼,只怕到时候她哼一哼,你就心软了。”房氏冷笑道,却又长叹了一口气,“你那远哥儿岁数也不小了,再读书恐怕也难成才。我倒是有个主意,我那大孙子如今是从四品副骁骑参领,原也是个混的,扔到神机营不出半年就成了如今的模样,还尚了公主。你不如把远哥留下,我让他表兄带着他,保管他吃不了亏,只不知道你舍不舍得了。” 房氏目光如炬,房灿先是牙根一紧,到底是自己儿子,那军营是个吃苦的地方,远哥儿从小娇生惯养,去了只怕适应不了。可眼下也无旁的法子了,老太太说的对,回去压得住窦氏一时,压不住一世,还不如留在京城。有他当参领的驸马表兄,想来在军营也无人敢欺负。说不定撞了大运,出个将帅之才,那房氏这一脉就又烧高香了。 于是忙对房氏拜道“侄儿愿意留远哥儿在京城,多谢姑母照顾” “我累了,你出去吧”房氏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房灿一眼,便将他打发出去了。 待房灿走后,柳嬷嬷走了出来,道“老太太您对房氏一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房氏叹道“不然怎么办到底是我的娘家人。我虽嫁了国公爷,可当初也没让娘家占到什么便宜,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岁数大了,愈发怀念过去兄弟姐妹一起的日子。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吧,横竖也费事不多。” “那盈姑娘那儿” “你叫那丫头过来吧。” 贾敏这几日跟着史氏学如何操持年节这种大节日,各种人事关系要理、人情往来要走,不同的人家送不同的礼,以前结了仇的人家要不要示好、对上赶着来巴结的人家要不要接受都是一门学问。 自问自己是个现代人,处理人际关系也不弱,可面对荣国府这种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大族,贾敏还是头疼了半晌。 看了一下午的账,只觉得头都炸了。 “哎呦呦,头疼头疼。”史氏哼哼唧唧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贾敏疑惑道“娘,您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你那位未来的大嫂,等到年后就要过门了”史氏一想到自己将来要面对一个皇室身份的长媳,还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2)六更 史氏这么头疼也是寻常, 换成谁有这么一个儿媳妇,都会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轻不得重不得。而且跟皇家扯上亲戚关系,也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基本上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很难再有机会建功立业。因为外戚专权是一个大忌讳。 不过不找荣惠公主,也并不代表就不头疼。前世史氏给贾赦找的儿媳, 头一个是个短命的;第二个邢夫人,家世不怎么显赫, 婆媳关系也一直不怎么和睦。说不定那时候心里就盼着能找个高门儿媳妇了。人都是这样, 一山巴着一山高。 贾敏对史氏宽慰道“娘, 您尽管放宽心。这荣惠公主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却偏偏看好了哥哥,可见哥哥在她眼里一定有过人之处。您别把她当作公主来对待, 也别当成普通小辈来给什么下马威。您和爹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做人要不卑不亢吗” 史氏见女儿如此懂事, 还过来安慰自己, 心里也很慰藉, “娘倒没什么, 都经历小半辈子风雨了,什么没见过。这不是怕你受委屈么那荣惠公主从小唯我独尊惯了,上回在府里, 虽说是娴丫头挑拨,可她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接捅出来,可见是个做事不替旁人着想的, 我行我素的。娘怕她当了你大嫂,也难改原本对你嫉妒的印象。” 贾敏忍俊不禁,不知为何,在所有爹娘的眼里,好像只有自己家的孩子是香饽饽。“娘,她是公主,我只是个国公府的嫡女,又比她小,我有什么好遭嫉妒的。” 史氏以为她不懂,便急了,“你呀,不明白,这有些人,不是你不招惹她,她就不招惹你。” 在她眼里,自己女儿长得就是小仙子一般,就是坐那儿什么事都不做,也招人恨。不然贾娴出嫁前怎么一直使绊子 “那我就去抱大哥的大腿,求他庇护我。”贾敏狡黠一笑,对史氏小声道“实在不行,您就偶尔给她使点绊子,让她无暇顾及咱们。” 开春过后,荣惠公主和贾赦的婚礼如期而至。史氏是把各项预算都盘算得停当,怎么奢华怎么来,不然岂不是丢了荣国府的脸 哪知临成亲前三天,却被房氏叫了过去,狠狠训了一顿,“你这是要跟皇家打擂台吗” 史氏大惊失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弄排场作甚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贾家有钱” 史氏一向喜欢热闹奢靡,花钱讲排场也讲惯了,再加上娘家夫家也都富裕,从来不晓得省,更何况这还是嫡长子娶公主。她知道自己婆婆是个节俭的,也一向看不惯她的富贵做派,可这件事情上,史氏并不打算向房氏妥协。平时扣扣索索也就罢了,这可是全京城盯着的盛大婚事。 她刚要开口辩驳,房氏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若这是二小子和王家姑娘的婚事,你奢侈一些,我无话说。可正因为是大小子的,才不能这样。” 史氏糊涂了,“儿媳不明白。” “你呀,平日里聪明,这时怎么糊涂上了你再华丽奢侈,排场能压得过皇家这荣惠公主是皇上心尖上的,嫁妆自不必说了。你出千两黄金和万两黄金,在旁人看来都是一样的。按照国公府嫡长子娶妻的礼仪做就是了。再个,咱家这些年不少都是他爷爷在江宁织造府的时候积攒的,京中面上风光体面内里家道中落的国公、侯爷多着呢,都靠那点俸禄和祖荫过活,你一个婚事就将家底子都抖给外头看,让有心人瞧见了,难保不会成为将来对阿善不利的弹劾之词。” 史氏一下子明白过来,本来被婚事忙得热夯夯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可这不是圣上将最宝贝的女儿都嫁给咱家了吗” 房氏轻轻笑笑,“爹爹自然对女儿好,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就不好说了。” 房氏说的隐晦,史氏却听得明明白白的。圣上与阿善从小一起长大,做过伴读,感情是好的,可天子的心本来就难测,谁知道之后会变什么样再者,圣上在的时候就算对贾家百般信任,难保下一位登基的新皇不会忌惮贾家,得留个后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先我就是这样对你说过,敏儿便是如此。不过敏儿这孩子聪慧,早就明白过来这点,学会藏锋芒了。” 史氏将房氏的话听了进去。回去后将本来商量好的许多过于奢靡的排场都撤了,只按照比寻常国公府娶嫡长媳略高一些的排场来迎娶。 三日后,荣惠公主十里红妆、风光下嫁,一时间这桩婚事为京中人津津乐道。的确无人刻意去留意贾家的排场,都是一边倒地议论荣惠公主的嫁妆。史氏慨叹,幸亏听了婆婆和敏儿的建议。 可贾敏却在暗自担心,那荣惠公主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成亲当日,荣惠公主便抢先给了公婆一个下马威。 本朝驸马的爹娘见到驸马和公主,都是要行君臣礼的。可成亲当日另当别论,高堂还是要拜的。 在行礼时,荣惠随行的人却搬来了一张桌子,在桌子上垫了蒲团,荣惠踩着踏脚凳走上桌子,跪了下来。这样一来,公主就比坐着的贾代善两口子高出了一截。贾代善夫妇当即脸上像上了一层霜。 当日来参加婚宴的,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都来了。不是没见过本朝娶公主,可成亲当日如此落公婆脸面的,还是头一个。这荣惠公主一向行事乖张,圣上都因着宠爱让她三分,很有几分无法无天的意味,现下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可望望爹娘的脸色,这放谁身上都委屈啊 就在这时,新郎官贾赦却走了过去,一把背起荣惠公主,道“你是公主,便是咱们贾家的君,如何能让你下跪行礼让为夫背着你,你就在我背上靠稳当了,我来给爹娘拜高堂就成” 身边几个公主随行没想到驸马爷会来这么一手,其实说实话,来之前这点也是经过圣上默认的。为的就是告诉贾家,君臣父子,我女儿嫁给你们,你们也要捧好了。可驸马爷竟然将公主从桌子上背了下来。再看公主,此时虽顶着盖头,却也没有发脾气,似乎也是同意的。 当初荣惠公主相中贾赦,便是当时在花灯会贾赦救了她,扛着她一路跑,要多爷们儿有多爷们儿刚刚又是用爷们儿的强硬,直接将她背到背上,这背又宽又可靠,说出来的话也让她羞怯。想想自己其他的姐妹,嫁得那些京中富贵人家公子,要多面有多面,哪个不是见了公主、皇家人就唯唯诺诺的 这样一想,荣惠心中反而喜滋滋的,任由贾赦背着她拜了高堂。 贾代善夫妇的脸上这才好看了些,底下看热闹的人也都唏嘘一阵,无一不称赞贾赦聪明又孝顺。 成亲的事,就此揭过去了,真正的折腾才将将开始。 本来史氏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大儿子跟公主都住在公主府,两家少来往,那公主自在,自己也自在,还能避免一些麻烦。 可偏偏成亲那日搬桌子来拜高堂的事,被一些御史看去了,坊间也有一些关于荣惠公主不贤惠不孝顺的传闻。本朝崇尚孝道,孝道大于天,不管你是寻常百姓还是皇亲国戚,都必须遵循这一点,不然要遭天谴的。 荣惠公主得了宫中人的传话指点,便想装装样子,一时间往荣国府里跑的反而勤了。史氏这个婆婆是坐也不得,立也不得,总不能叫公主也奉茶立规矩,晨昏定省吧管家理财她也不会啊于是只得让她去教教小姑子们。 没想到得了这么个差事,是打到荣惠公主的点子上了。她本就喜欢对平辈的姐妹颐指气使,有了长嫂的名目,那还不趁机时威风一把 她见贾家教导几个女孩儿,都是读些书、做做女红,便十分不满,道“女儿家,巾帼不让须眉,咱们朝老祖宗当年可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这女子也是能骑善射的。小姑们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同于那些江南水乡小女子,怎么着也得懂一些。” 随着荣惠公主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都是宫里出来的。她可不愿像旁人家姑娘嫁人,特意从娘家挑些将来能做通房的美貌丫头。要是将来贾赦敢纳妾,她就打断他的腿带来的四个丫鬟清一色冷冰冰的脸,身量高、有功夫,属于出门能做保镖那种。 按照荣惠的吩咐,几个丫鬟开始教贾敏几个骑马射箭,一个个的都做惯了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哪里受得了这个 没个几天就苦不堪言。 到了晚上,好容易荣惠公主走了,贾敏赶紧抱着母亲的大腿,哀嚎道;“娘,快叫大嫂回去歇着吧,再练下去,我就成虎背熊腰了。”接着就把那四个功夫丫鬟天天逼她们站桩扎马步的事,跟史氏一一哭诉了。 史氏哪里不是看在眼里,不由心疼道“我的敏儿,为娘又哪里不知道这个可你大嫂你也看到了,正在兴头上,她是找到自己用武之地了。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娘也没法子啊” 贾代善一进门,便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险些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吓得腿都软了。待细细问清楚,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就为这事啊好说好说,你们内宅妇人做不到的事,这时候得交给我们男人。” 贾敏好奇又存疑着,就爹爹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性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没想到过了没两天,荣惠公主便急急跟史氏请罪,说是不能日日来请安了。史氏心中大喜,连缘由都不问了,直接准 母女俩逮着贾代善问了半天,才问出了其中的猫腻。 原来那日听了妻女哭诉后,贾代善便亲自去找了儿子。贾赦黑着一张脸,话也不多说,只当天晚上当着荣惠公主的面,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叫“铁锤”的陪嫁丫鬟,由衷地夸赞道“铁锤姑娘不但名字起得好,还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清冷,比我在外头见过的那些女子要高强多了。瞧这大手,跟铁铲子似的,便是我们神机营里的将领,也比不上。” 铁锤姑娘听完驸马爷这句夸,当场就吓哭了。一旁公主的脸沉得比驸马还黑。 第二日便找了机会发落铁锤,还没整治完,当天晚上,贾赦又眯着一双眼,由衷赞美了另一个叫“大刀”的陪嫁丫鬟。 荣惠公主这才发觉,自己的驸马审美异于常人,旁人都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他却喜欢铁一般的女汉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天天在军营里,岂不是对那些士兵也会有好感断袖又不少见,而且比女子更危险 这样一想,荣惠还哪有心思对付那几个小姑子,早就甩到脚后跟去了,成天不是盯着屋里几个丫鬟,就是盯着贾赦跟哪个随从小厮、幕僚末将关系走得近,忙得很。 听完了亲爹得意洋洋的叙述,贾敏叹为观止,表示男人要是想耍心眼子,真是女人都比不过的算计。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3)七更 转眼又到人间八月, 远山层林尽染,渡口人来人往。落霞映照在水面街边, 有登船的、有接人的,有的人翘首以盼、见着久别重逢的亲友欢欣愉悦;有的人送人离开,执手相看,心中空空。 新靠了岸的大船是一艘气派而不奢华的官船, 从船上下来的一行人有男有女,小声操着吴侬软语讲话, 一听便知是江南来的。为首的是名公子, 长眉入鬓、眼落星辰、一身月白色直缀, 手里拿着一柄长箫,朗月清风般的人物。虽看起来年纪不算大,从船上一路下来迈着步子悠然而平稳, 仿佛走得不是闹市,而是自家的庭院。 身边的小厮请示道“公子, 要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吗” “不急, 你先带娘和大家去安顿, 我去荣国府拜会一下荣国公。不日前在驿站写的信, 存周兄应这几日就收到了,我怎好不去拜见他” 小厮忍不住一笑,道“公子不单单是想去见贾二公子, 恐怕还有贾四姑娘吧” 林海淡淡瞥了小厮一眼,道“就你聪明,要不要明年春闱由你来考” 小厮低下头去, 羞赧地挠了挠后脑勺。 眼下正值金秋,京中桂花开得正浓,香飘十里。富贵人家爱种丹桂,取富贵、折桂的寓意。意头虽好,可却是她最烦恼的时节。林海不禁又想起几年前在荣国府旧宅的落微亭外竹林,那个雪兔子似的小丫头,接连打了几十个喷嚏,嘴角不由上扬。 “这京城的花实在是太过浓烈。”林海抬头望了望身边沿街人家门口的一株桂花树,喃喃自语道。 小厮不明所以,只得附和道“是,是太香了,香得让人头晕。” 忽有一阵风吹过,桂花香更浓烈了起来。林海蹙了蹙眉,那风却吹起了帷帽下的一点面纱,露出了淡青色纱裙的衣角,那裙角边上绣了一朵朵并开成球的琼花,每走一步便随着裙边轻轻拂摆。 “姑娘,回去吧,我看今日京中的花香似乎更浓了似的,您这嗅觉受得了吗再说了,那二爷不是说了吗今年林家来京,在京中包了一处宅子,不住咱们府了。恐怕还得再有几日才到,咱们也看不到。” “东西都买齐了吗” “都齐了,敬大爷若是知道您给他家的小公子买这些新奇玩意儿,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的。” “那走吧。” 不曾想只一年多,东府的敬哥哥便已成婚,近日还当了爹;年初赦大哥哥也同荣惠公主搬去了公主府;上个月,二嫂嫂王二姑娘也进门了;贾姝、贾妍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史氏给贾姝选的是户罗姓京中寻常富贵人家的嫡次子,那一家子虽无当大官的,却靠着祖荫吃穿不愁,家里还有田产、铺子。那位罗公子性情敦厚,和贾姝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吃。罗公子不仅仅是爱吃,还会吃,一道点心都能说出个典故来。光凭这一点,贾姝就一下子相中了。 用她的话来说,跟这种人在一起,一辈子吃饭都很香;两个人一起饭吃得香,感情就一定能好。 贾妍则被定了个同是庶子,却肯上进的少年举人,祖籍冀州,父亲是个从四品文官。那户人家本来祖母是不同意的,只因人丁不简单,那韩公子又是庶出,上头有厉害的嫡母,自己还有姨娘和庶妹,嫁过去一堆嫡亲叔伯、小姑子的,贾妍性情恬淡、沉默寡言,房氏怕她嫁过去吃亏。 哪知没过几日,贾妍却主动找到房氏,称自己愿意嫁到韩家。房氏起先有些不大高兴,认为她看错人了,三丫头并非老实本分之人,其实也有着不小的野心。但贾妍却不卑不亢地对房氏道“表面简单的人家嫁过去也未必简单;表面风光的人家嫁过去也未必风光。不论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日子都得自己过。嫁什么人家是命,能过成什么样却是靠运,运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下反而让房氏刮目相看起来。 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转眼间远嫁的远嫁,定亲的定亲,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史氏将贾敏看在身边,婚事也挑了一大堆,都十分舍不得。尤其是当初她最为中意的姑苏林家,姑苏离京城多远啊先得水路走运河,还得换马车,若是敏儿嫁到林家,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见不上几回面了。 看见过一回史氏偷偷抹泪,贾敏的心中也很酸楚,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掺和,就不必像原著贾敏那样去嫁林海 好不容易一路蒙着脸严严实实从外头回到府里,一进荷园,便撞见了自己的母亲史氏。 史氏见她蒙着脸,又带着一袭花香,不由心疼道“要买什么东西,叫小厮丫头去买便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出去一趟” 回到屋里,那桂花香气淡了许多,贾敏也终于敢拿下面纱,对史氏笑道“要给我小侄子买的东西,当然要亲自去买。再说了,寻常的物件,敬哥哥也瞧不上啊” 提到贾敬,史氏轻哼一声,“那小子,当了爹都不见得正经。要不是因为宁国府就独他一个嫡子,就他那性子,能说得上媳妇才怪。等明年春闱,我看他考不过他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贾敏无奈笑笑,“敬哥哥一定能考中的。” 史氏不以为然,“你倒对他很信。” 贾敏在心中道不是信,是本来就是,贾敬后来中了进士,人人都看好的贾政却没有;中了进士的贾敬却辞官炼丹去了,没考中进士的贾政却做了个五品员外郎。也许这就是命。 “唉,娘还不是担心你这嗅觉,也太灵敏了,一到桂花飘香的时令,就不住打喷嚏。往后嫁人可怎么办呦,也不晓得人家会不会嫌弃。早先林夫人给你的方子还有些用,我听说她们一家这几日就要到京城了,我让你二哥借机再去讨要一瓶去。”史氏念叨着,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本来林家当年因为老太太病重,回姑苏丁忧,临走时,自己又是派大船,又是派家丁的,无非也是想提前示好,探探林家的意思。林夫人给了那么一瓶子药,还应承了春闱前让林家小子住在荣国府的事。可这趟过来,却是在信中委婉表达了不想叨扰,自己在京中已有安排。这究竟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林家另有结亲的打算 想到这里,史氏有几分愠怒。她堂堂荣国公府嫡女,长相、家底、才学、品性,那样不是京中名贵闺秀中拔尖的难道还配不上他一个侯门公子仅仅是出身侯门,又没有爵位可以世袭,还得靠走科举光耀门楣,又远在姑苏。一边想着,史氏一边瞄了一眼小女儿,心中也啧啧赞叹,都说女大十八变,虽说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不论像自己还是像她爹,敏儿都不会丑,可这短短一年的功夫,身子竟就开始抽条了,越长越高,皮肤也白皙起来,整个五官都长开了。朝哪一站都宛若亭亭玉立的新荷。 不想让敏儿出门,因为桂花香是一个缘故,更多的也是担忧。长成这番模样,即便在天子脚下,也难保没有居心叵测之徒。经历过上次的花灯节之事,史氏始终心有余悸。所以当初敏儿刻意留下那个叫青桐的五大三粗的丫鬟,她也同意了。 林家的意思,史氏又不好主动去探,哪有姑娘家上赶着的 一时间心中矛盾万分。正寻思着,赖平家的便走了进来,“太太,姑苏林家来人了。刚进京,来拜见您和老爷。”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史氏和贾敏都在心中隐隐惊喜,只贾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史氏却从榻上下来,理了理衣裳,“走,看看去” 来的是林家夫人和林家哥儿,拜见了贾代善和史氏后,林海便去寻贾政说话了;内堂里只留了两个妇人。 “娘,林夫人,您喝茶。”王氏温柔一笑,露出颊边浅浅的一个酒窝。林夫人接过茶笑道“真没想到,再来京城,您家大爷、二爷都已经娶媳妇儿了。听说大爷还尚了公主,真是好福气。” 史氏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我这小儿媳也是个不错的,性子温婉和顺,出身金陵王家。” “哦。”林夫人听罢,也对王氏多了几分高看。 王氏心中大为感动。作为贾家二儿媳,别人动不动就拿公主府那位和她比。她在家中本就聪明比不过长姐,当初家中都不看好她,本来准备的就是将长姐嫁到荣国府来。没想到婆婆选中的却是她。嫁过来后,二爷是个爱读书、求上进的,性情也温润谦和,同她婚后举案齐眉。婆婆将中馈交由她打理,自己笨拙理家不行,婆婆也不责怪,只耐心地慢慢教。如今当着外人的面,还不吝惜夸赞,王氏真是觉得自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待王氏端完茶,林夫人才对史氏接着道“性子温婉和顺好,娶儿媳最要紧从来都不是家世才貌,品性最要紧。也是你们贾家门第好,子孙也都有出息,才都娶得好女子。” “嗨,两个小子都如愿了,三个庶女也都有着落了,唯独我那小女儿是个头疼的。我是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只想找个知根知底能疼人的,和敏儿凑一对璧人。好儿郎哪儿那么好找”史氏拍了拍脑壳叹道。 林夫人心中若有所思,静默了片刻,对史氏道“光知根知底还不够,还得家世、才学配得上才行。这侯门公府世家子弟一大把,没了祖荫仰仗还能撑几时到底是自己考个功名,谋个出路来得踏实。” 史氏见有门儿,于是笑道“好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若能找个有你们家林哥儿一半品貌才学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说你们好容易来趟京城,还要在外头自己安顿宅院,头先不是说好了住咱们府里,这林哥儿和政儿关系也好,敬儿明年也一起考学,正好做个伴。横竖还要跟着章夫子念书,又何苦下了学还回到外面的宅子去这是同我们生分了不是” 林夫人似乎知道史氏会这么问,忙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对史氏道“不是我不愿,是我家那小子他不愿意。” 这倒让史氏吃惊了,“哦林哥儿不愿”她只当两个孩子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颇有渊源,瞧着也般配,怎么林家哥儿难不成有了旁的心思 林夫人面露难色,“我和侯爷年近半百,就得了如海这么一个哥儿,虽说不曾娇惯,可这孩子打小便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他说不便叨扰,我也没法子。” 史氏心里思量起来,若是林家哥儿的主意,那这事就没一撇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4)八更 荷园的小院外本是一方不大的荷塘, 因着荣国府扩建,贾敏又独爱这处风景, 贾代善便特意吩咐工匠将荷塘挖得大了一圈,与府中的湖连到了一起。这下倒便宜了府中几个小辈,贾敏装模作样地在岸边栓了一只小舟,有时和贾姝几个泛舟湖上, 采莲蓬、摘荷叶盖,湖面凉风习习很是惬意。 早在房灿一家从荣国府离开后, 房氏便替房月盈寻摸起了亲事。如今远哥儿也在京中, 房月盈愈发不想嫁回老家去, 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才好。只她这出身,说差也不差,和高门大户庶出的比;说好也不好, 和京城众多名门闺秀比。再加上没了亲生母亲,在京城说亲谈何容易 房老太太挑来挑去, 本是年纪最大的房月盈, 没想到反而落在了贾娴、贾姝她们之后。 知道姑祖母是真心疼爱自己, 也有心扶持她们姐弟, 房月盈便完全放下了以前的狭隘,乖巧地跟在房老太太身边,自己的亲事也全然凭她做主, 如此一来便也不着急了,只每日和几个表妹玩耍。 北地的秋日,格外气爽,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不时有南飞的大雁排队而过。贾敏见园中秋意正浓,荷塘里的荷花虽已凋零大半,只剩一些残荷林立,风过出还有些微微的凉意。两岸却种了不少秋菊、玉簪、秋海棠,枫树并未开始红透,只青红参半罢了。便打发走了旁人,只留了菖蒲在一旁守着,自己则躺在那小舟中,脸上盖了块帕子遮住阳光,午后小憩。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闻一阵由远及近的箫声,与萧索的秋景很是相衬。 “菖蒲,几时了” 贾敏懒洋洋道,心中一边感叹箫曲动人,一边烦恼也不知是哪个挑的这个时候,打搅了她的清梦。 “未时三刻。” 不是菖蒲的声音,是一个熟悉的清冷男声,贾敏慌忙起身,那原本覆在脸上的帕子顺势滑落到小舟里,又因一阵清风吹,而落到了湖面上。贾敏一急,想着去捞帕子,那小舟晃了又晃,再定睛看看说话的人,正是林海,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凉亭中,手里拿着一柄长箫。 “原来是你,菖蒲呢菖蒲”贾敏四下里望望,只见菖蒲正靠在岸边打瞌睡,吧唧了几下嘴,睡得正香。贾敏忍不住一蹙眉,又见凉亭上那家伙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在笑话她。不由心下更气了,忍不住顺手捞过一杆子荷花茎,伸过去捅了捅菖蒲的咯吱窝,“菖蒲你给我起来” 被碰到的菖蒲立马惊醒过来,还不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本能地摆了一副要和人动手干架的姿势,那是她跟青桐请教的,想要危急时刻也能保护姑娘一二,顺便也保护一下自己。“谁谁打我” 待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家姑娘,菖蒲不由舒了口气,无奈道“姑娘,您又逗我我还以为有坏人来了。” 贾敏冲上头的凉亭努了努嘴,“可不是有坏人,大尾巴狼都进窝了,你这个守门的自个儿却睡着了。待我告诉木莲姐姐,看她打不打你” 菖蒲忙顺着贾敏的目光看去,却是一喜,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立定行礼道“林公子来了” 林海笑笑,“菖蒲,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 菖蒲难得被夸,怪不好意思的,憨憨笑道“我是长得壮,姑娘总说我再吃就横着长了。” “哦”林海低声的笑了,“我猜你家姑娘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不过是想一个人独占吃食罢了。” “啪”林海一愣,只见一株带着枯萎莲蓬的荷花茎被直击面门丢了过来,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笑道,“我大老远的来趟京城,贾四姑娘就请我吃这个” 贾敏深吸了一口气道“谁请你来了你不是嫌弃我们家么” “我几时说过嫌弃” “我爹娘都热情好客,又同你爹娘交好,那我阿娘盛情邀请,你都不愿意搬过来。怎么着我们贾家是有山精妖怪会吃了你魂魄不成” 原来如此林海莞尔,“山精妖怪倒没有,成了精的粉荷倒有一棵。” 贾敏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日穿得正是浅粉色纱裙。 “好哇,原来是编排我呢我去告诉我爹、我二哥哥” “不必了,明儿我就不来了。”林海淡淡转身,从凉亭上一路往下顺着小坡走。 贾敏不解,“你真不来了” 林海的脚步顿了顿,背着手,微微侧过脸来,淡淡笑道“嗯,明儿不来了。” “我可否问问为何是我家待你不周还是你不想跟着章夫子念书了” 林海转过身,握了握手中的箫,笑道“都不是啊,我是说我明儿个不来,后天来。” 贾敏发觉又被涮了,不由又气又羞,反唇相讥道“呵,我倒不知什么时候考春闱要用到音律了,不然林哥哥长箫不离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拿个棍子是要打虎还是摄魂呢只打虎也好,摄魂也罢,我们这里既没有虎,也没有能离了的魂。” 林海知她指的是他手中的长箫,不由在手中转了一下,道“哦,四妹妹说这个啊,这个是”他想了想,笑道,“对,就是打虎、摄魂。我回姑苏,又去了一趟扬州、余杭,听闻现下的姑娘家最喜欢懂音律又爱风雅的公子,娘便让我学习一二,将来也好说个媳妇儿。我本来见着凉亭无人,便想对着荷塘吹上一曲,不想打扰了四妹妹的清梦。摄四妹妹的魂我自是没这个道行,至于这打虎嘛牙尖嘴利的小老虎眼前倒是有一只。” “你”贾敏气红了脸,转而眼珠转转,又一笑道“哦,我晓得了。都说话本子、戏文里的登徒子,惯会附庸风雅,不是手里拿把折扇,便是拿柄长箫。装作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样子。” “啪”那长箫轻轻一下敲在贾敏的头上,林海却板下了脸,训道“小小姑娘,晓得什么叫作登徒子我倒是好奇想问问,你是从哪里看来的戏文与话本子” 贾敏一时哑然,后悔不迭自己刚刚只想着怎么怼他,随口一说就这么说出口了。古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机会看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本就连丫鬟媳妇子在姑娘面前说话,也是要百般留意,这种下流话是断不能说出来的。 “我我”贾敏一时间舌头打了结,也红了脸,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话圆过去。林海瞧见她刚才一张小嘴叭叭的能言善辩,现下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一双灵气的大眼睛却飘忽地转着,像是思忖什么坏主意。有的人在想撒谎或者想坏主意时,眼睛是会不经意间转动的,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林海觉得眼前的小人儿着实有趣,“你什么你说不出来我便去告诉贾叔叔。” “登徒子许就是风流倜傥其实内里又无多少墨水的假才子吧,我也是听赦哥哥说的。”那小人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很没底气似的。林海却瞧着愈发觉得好笑,听贾赦说的那倒也有可能,听闻赦大爷成亲前,有过一段相当荒唐的时光。从他口中听到“登徒子”也不稀奇。 “原是听你大哥哥说的,其实这登徒子也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意,下回可不许说了。”林海又故意板着脸教训起眼前的小丫头来。说是小丫头,其实也不小了,他忽然一怔,发现之前那个蹲在花灯下满脸鼻涕眼泪灰的小姑娘,不经意间已经悄然长高,面容也愈发清丽秀雅起来,那尖尖的下巴,白皙的面庞,林海只觉得握洞箫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那是自然,多谢林哥哥包庇。”只见她像讨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由刚才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立马笑开了花,见林海没有出声反驳,便赶忙朝菖蒲招招手,提着裙低声道“走了走了” 林海这才反应过来,冷着脸道“哎,我什么时候说要包庇你了” 贾敏回头笑道“我瞧林哥哥不出声,便当你默认了。不过我想,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敏儿才疏学浅、见识又短,用错了词,林哥哥一向心胸宽广、是磊落君子,想来也不会去背后告我黑状吧” 说着,便赶忙拉着菖蒲一溜烟小跑走了。 待那一主一仆的身影从小碎石路上消失在垂花门后,林海才淡然一笑,无奈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小鬼精灵。” 从荣国府出来,一路上,小厮秋实便发觉自家公子坐在马车中怔怔的若有所思,脸上还偶尔浮现莫名其妙的傻笑。 秋实也不好多问,只好打岔问了句别的“公子啊” “嗯”林海回过神来。 “您既然白天还跟着章夫子求学,为何不索性就听从了贾家的安排住在荣国府里何必每天还要再回到西街去这一来一回也耽误不少时辰呢,尤其是现在街市收摊了,人多得很。” 林海笑笑“人为主,我为客,总归不如自己住着自在,再说了,娘还带了一些女眷过来呢。再说了,贾家有四个姑娘,我一个外姓人常在人家走动,万一碰见了多有不便。” 秋实却不以为然,“那怎么不便了我瞧着贾家四个姑娘都是有趣的,您不是之前回了姑苏,还总念叨着贾家四姑娘么” “秋实”林海低声制止道。 秋实见自家公子似乎是生气了,便也不再多言。 林海见他不做声了,才义正言辞冷冷地道“京城人多口杂,随手丢个石子都能砸死个御史言官。你随口说的一句话,对我没什么,可传出去却可能对贾家姑娘名声有损。更严重的还会影响荣国公的仕途。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别人家里,我又何必给人家惹麻烦”要么就名正言顺,要么就别叫她为难。 瓦上了霜,秋意越来越浓。继续跟着杜娘子学绣花的姑娘们,已经由先前的五人变成了四人。没了贾娴,似乎几个人都和谐多了,也少了一些热闹。 杜娘子依旧那副板着脸瞧不上贾敏的模样,有了之前史氏的教训,却也客气了许多,肯亲自下场指点贾敏针线了。 “这个地方,要这么绣。” “杜娘子,这个针脚我绣得对吗”房月盈也格外上心地学针线活儿,杜娘子反倒愈发喜欢这个学生。 待杜娘子走过去,贾姝悄悄回头,对着贾敏做了个鬼脸,从怀中掏出一块玫瑰饼来,冲她扬了扬。 贾敏登时故意摆出样子,威胁交出糖饼就不告发,姐妹俩正争夺着,便听到隔壁的朗朗读书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 二人同时不抢了,贾姝冲那边努努嘴,不怀好意地笑道“四妹妹,你想嫁状元郎吗” “呀二姐你怎么都要嫁人了,嘴还那么坏吃糖饼都堵不上”贾敏伸手就又要与贾姝推搡,忽闻杜娘子严厉地一声喝“你们两个都绣完了” 二人赶紧各自坐好,老老实实地绣了起来。 年前下了两场雪,北地今年格外寒冷。过了年,离春闱就越来越近了。史氏又当娘又当伯娘的,左手拉着贾政,右手顾着贾敬,每天除了给这俩小子备足了饭菜,就是求菩萨拜佛祖。 王氏温和,也不多催促,或对贾政表现出莫大的希望寄托,只做做针线,伺候伺候公婆,这点贾敏倒很是看好。 荣惠公主有了身孕,最近雪刚化,路滑,史氏便叫贾赦在家好生看护妻子,没什么事不用多过来了。 这日贾赦两口子却还是出现在了荣国府里。 史氏训道“不是让你在家守着你媳妇儿吗娘的话也当耳旁风” 贾赦木着一张标准的士兵脸,摇摇头道“媳妇儿让我带她来的。” 史氏哑然果真是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才不到一年,就对媳妇言听计从了。心中不由自主涌上一股酸意“呦呦,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听为娘的,几时这般乖觉了” 贾赦沉默,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们哪里知道我心中的苦自从上回听了爹的馊主意,利用几个丫鬟来制住荣惠公主后,的确消停了好一阵子。可荣惠公主的娘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人家是荣宠不衰的贵妃啊荣惠公主回了一趟宫里后,经过一番指点,回来便豁然开朗,一下子看明白了丈夫的把戏。 索性将计就计,你不是拿我的丫鬟来当矛吗那我就以你的矛戳你的盾。这回他再夸大刀、夸铁锤后,大刀和铁锤就果真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要往他身边凑。不但有了大刀、铁锤,后来还加入了长枪、宝剑。 每天对付四大金刚容易吗 最近又送进府来两个金甲和板斧。 听着儿子屋里几个陪房丫鬟的名字,贾代善也很是惆怅,更兼心疼,长子这辈子,算是废了,老老实实跟公主好好过吧。 荣惠公主挺着肚子,十分干脆地道“娘,二弟和大堂哥马上就要考进士了,我寻思要不我进趟宫,从我父皇那儿套点试题” 贾政忙道“不不,这哪能烦劳大嫂,这可使不得啊考中考不中,皆是天意且是我等平日里的造化。名利于我如浮云。” 史氏对二儿子总是那么的满意,听到这话,心里更加熨帖。这样的孩子,怎么能考不中 那边贾敬却摇头晃脑道“我看行啊他弟妹,此次出题的便是你父皇,题估摸着你是套不出来的,能知道从哪本书中思忖,那也是极好的。” 贾敏心下感叹贾政说不想知道,其实心里多半比谁都想知道题目,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瞧这看着荣惠公主的小眼神,热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叔子看上嫂子了呢看来虚伪之性子,从儿时就注定了。 再看贾敬,看起来急功近利想知道试题,其实却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不然后来也不会考中进士又不做官了,在他父亲走后更加一心修仙问道。人家多直接,你想给我偷试题,我就想问问划重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5)九更 “混账东西光明正大路子你不走, 偏要走旁门左道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还考什么科举、莫要给我贾家丢人了”贾敬的话还么说完, 就听到了平地一声吼。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父亲贾代化也来了,正同二叔贾代善走进来。谁曾想刚进门就听到儿子语出惊人。 这对父子一向见了面就跟仇人似的,自从将儿子放到荣国府里念书后, 贾代化索性也不闻不问了。婚事也是贾代化一手操办的,也不管儿子愿意不愿意, 直接交换了庚帖, 选了个黄道吉日, 拜堂了拉倒。 从贾敬生无可恋的表情上看,贾敏也不由在心中感叹这种父子关系,其实是很有代表性的古代父子关系, 父亲扮演严厉的白脸,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说是互相看不顺眼, 其实贾代化还是很心疼这个儿子的。不然也不会特意从东府过来一趟。 这话是没错, 可放在这儿说就不大合适了。毕竟刚刚提出打探试题这个馊主意的, 是荣惠公主。史氏知晓儿媳那个霸道的性子, 忙过来打岔,笑着对贾代化道“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来得不巧,刚好听到敬儿说这一句, 我们实则方才都在说笑呢,哪能真去打探” 贾代化知道史氏是来打圆场的,不过他也确信儿子虽然不着调, 但打探试题这种事应当也是做不出的,却也不肯拉下脸来承认自己心急训斥错了,只鼻子里冷哼了两声,拂袖过去给房氏请安。 毕竟都是家里人,置气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置气。房氏少不得说几句贾代化,敬小子性子怪,万一你多说他几句,他一气不考了怎么办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万一他提笔在卷上洋洋洒洒大骂一通,抒发胸臆得罪了圣人,那弄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了。被房氏稍稍点拨了几句,贾代化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毕竟儿子的不靠谱大家有目共睹,于是虽嘴上仍骂骂咧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这几日暂且处处让着那小子,有什么账考过春闱后再算。 就这样,此次荣惠公主来也没故意跟妯娌王氏之间滋事,也没挑拨她们几个小姑子的;贾姝也安静了许多;史氏也不跟贾代善嚷嚷了。贾敬和贾政两个人的吃穿一应都是府里最好的,总之这两天家里异常和谐安宁。贾敏真有种“家有高考生”的既视感。 考春闱是个苦事,跟做两天牢房也差不多。贾敬是个皮猴子,从小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被训斥惯了,在那种地方很能适应。可贾政从小锦衣玉食,又被母亲捧着,不比贾敏这个小妹妹娇惯得少,史氏没见到儿子的这一日,是心里愁坏了。恐怕还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和儿子分开。 儿子在考场,史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贾代善却若无其事地喝着茶、看着书,终于不耐烦地道“哎呀,你别转了,再转我头都晕了。” 史氏一听,顿时把憋了几天的气给撒了出来,“政儿今日不在家,我可不用跟你装了,你看看你究竟有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我怎么不像当爹的了这政儿春闱,我又不能替他去考,有什么可着急的再说了,全天下那么多学子都在考呢,咱家这个有什么好金贵的你呀,就是平时太偏疼政儿了。倘若今日上考场的是赦儿,我看你一定吃好睡好到天亮。” 史氏见贾代善不但没认错,还跟她怼上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书,一拍小几道“你到底是不是政儿亲爹” 贾代善万分无奈,却也能体会此时史氏作为母亲的一颗心,于是便换了个语调哄道“我说阿斓啊,我那年在花灯会受伤,你不是说好了要跟我和和美美过到老么不是说再也不跟我赌气斗气了么你说有很多体己话要跟我说,我说好啊,那咱就天天说。你看看,这才说了多长时间你这就反悔了真是我看啊,女子的话也不能全信” 史氏被这话说的气消了一大半,却仍是嘴硬道“我几时说过这瘆人兮兮的话你肯定记错了。准是啊,你在外头听哪个桃红、柳绿之类说的” 史氏一拂袖子,重新抱了个暖炉坐了下来,“我懒得搭理你。” 一旁绣荷包的贾敏更是无奈,爹娘总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撒狗粮,丝毫不顾对单身狗的一万点伤害。 闺阁女子出门不方便,因此贾敏姐妹几个就都待在家中,没有跟着爹娘一道去接贾敬、贾政。据可靠情报称,出了考场,贾敬就被他爹派来的人接回宁国府去了。旁的考生出考场,都是一副霜打茄子的菜色相,唯独贾敬生龙活虎,摇头摆尾,活像被放入了大山的猴子,要不是被家里的人拦着,只怕就要当场将文房四宝朝天上扔了。 对贾敬来说,考科举这种折磨,今日算是倒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不能考中也是他们家房头的造化,在考春闱前,父子俩就约定好了,贾敬承诺认真考,但倘若考不中进士,亲爹也不许逼自己再考了。 闻到了空气中久违的自由气息,贾敬就差来个大鹏展翅了。哪知刚一从考场冒头,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给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压上了马车。若不是贾代善夫妇认得那二人的确是贾代化的心腹,定要认为是有人绑票了。 再看贾政,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本就生得文气书生样子,这么一煎熬,出来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贾代善蹙了蹙眉,心中的预感不大好;史氏和王氏却心疼万分,眼泪都要心疼掉下来了,赶忙让小厮给背着送进了马车里。 回家这么一趟,竟躺了七八天才缓过劲儿来。也不知道贾敬回去后跟贾代化商量了些什么,他爹竟然又放他出来荣国府转转了。 “存周听说你倒下了,为兄来探望探望你”贾敬乐呵呵地进了门。虽说已经是当爹的人了,其实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子,贾敏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万一说了什么考不好之类的话,犯了史氏的忌讳。这种节点,虽说不该讲封建迷信,该考成什么样也就什么样了,可有人信哪万一贾政真没考好,岂不是要说贾敬乌鸦嘴 “敬哥哥,我二哥哥是文弱书生,比不得你这等修仙的。”贾敏轻哼了哼。 贾敬笑笑,“嘿嘿,贾小四,就你这张不饶人的嘴,我倒真想看看回头到底谁家那么倒霉,娶了你过门。” 王氏正给贾敬上了一杯茶,又移了枕头给贾政垫着,听到堂伯兄这么说话,不由也嗔怪道“敬大哥,敏儿还未出阁呢,您怎么就能当着人家姑娘面儿说什么出嫁不出嫁的话” 贾政也想说他几句,可也知道贾敬就是这么个不讲规矩、视繁文缛节如狗屎的性子,有时候越说还越来劲,便也只得咽了下去。 贾敏遂对贾敬翻了个白眼,道“敬哥哥,你变了。你以前可是夸过我是天上来的小仙子。” 贾敬乐呵呵地道“是么不记得了。以前那是因为有贾娴在,我不喜欢她,她不喜欢你,所以就自动跟你站在一个阵营了。” 贾敏抿了抿嘴,露出一对小梨涡,“我看敬哥哥精神抖擞的,想必对春闱放榜志在必得吧我且看你到时候万一中不了,看伯伯怎么揍你” “阿敏”贾政轻声制止道。在他看来,贾敬平时不学无术,做什么都不入真,考不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贾敏现下说这个,无异于戳人心窝子。 贾敬却满不在乎道“我是否能考中那看老天爷的意思,不过我倒是晓得,林家那小哥儿是志在必得的。” 此话一出,贾政和贾敏都纷纷竖起了耳朵来,贾政问道“哦何以见得” “出考场的时候,你自己一脸菜色,旁边十有的人都你这个样,你也看到了。放眼整个考场,除了我,也就是如海面色如常了。可见考得好。” “哦。”贾政听完,脸色不大好看,他自己考得很费劲,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回来后没敢对爹娘说罢了。却仍是挤出一丝笑,对贾敬道,“如海一向学问做得好,连章夫子都夸,下笔如有神也是寻常。” 贾敏在心里道只知道原著里林海中了个探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春闱中的。按理说可能要晚于这次,可自己穿了原主贾敏这身子,这一世很多事情诸如贾赦的弃文从武做驸马、贾政娶王家次女,都已经改变了,兴许林海的情况也会有变。 几个人各怀心思,忐忑的忐忑、满不在乎的不在乎,正想着,史氏从外头走了进来。“听说敬哥儿来了,老太太喊你一道过去吃饭。” 贾敬一听说这个,顿时眼前一亮,“二婶,今儿吃什么呀” 史氏笑道“你婶祖母小院子里种的萝卜,萝卜干扮小油菜。” 贾敬大失所望,“头先春闱前,吃得可不是这样。婶母莫不是看我来了,故意的吧” 史氏一哼,道“春闱前是春闱前,那是当你们都是宝;现如今春闱已经过了,自个儿还当自己个儿是个香饽饽呢也就是块烂菜饼子,顶多给你加一碗黑米饭,爱吃不吃”说着又将目光投向床上歪靠着的贾政,“还有你,你爹爹说的对,我不该对你过于偏袒疼爱,都是成家的了。不就考个春闱吗躺个七八天也该够了,起来跟你爹学学人情世故,帮着分分忧。” 贾敏暗自好笑,这可真是高考前是珍稀动物大熊猫、高考后就成狗熊了。 哪知正想着,忽然听史氏也冲着她来了这么一句,“敏儿,你一只荷包绣了十来天,是绣蚊子呢” 儿媳王氏也忍不住笑了,贾敏努努嘴,从凳子上起身,“知道了母亲,我这就吃完饭回去绣完。” 史氏见女儿这副模样,也忍俊不禁,“也就亲娘会催促催促你,为你好。”她也晓得自家闺女诗词歌赋样样都行,可奈何有些人家的婆婆不认啊就好比自己的婆婆房氏,虽说明事理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不喜欢她这种爱玩爱笑爱奢靡的千金小姐,私心里更中意那等贤惠朴实的。她可不想让敏儿将来受委屈,一定要给敏儿挑一户好人家,富贵与否在其次,定要一家子性情相投才可。 不知不觉就到了放榜的日子,又是不知几家欢喜几家忧了。 虽说贾敏早就已经知道了大致的结局,心中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一大清早,青桐便出去跟着打探消息去了。到底是大哥大嫂那边神通广大,还未放榜,荣惠公主便从打探到了第一手的资料贾敬中了二甲第十六名;贾政却只赐了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贾代善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史氏却对自己的小儿子抱了莫大的期望,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连连让小厮再去看看榜,到底是不是荣惠公主打听错了。 这荣惠公主是何等人也打听的消息怎么会错她本是兴冲冲帮小叔子打探消息,结果婆婆还不信她的,又叫人去重新看,不由冷笑一声,不再多过问。事实上,依照贾政的学问,连个三甲都点不了,还不是看在她和贾代善的面子上,才赐了个同进士。婆婆也是太把贾政当回事了。 知道小厮再三确认的确没看错,史氏才终于认了命。按理说考中三甲都是喜事,可关键是贾敬那样的混小子,也能考中二甲,怎么她那么用功勤勉的政儿反而考不过史氏不甘心也不明白,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贾政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到了消息,就把自己闷在屋里。 贾代善倒是心里一肚子数。儿子的确勤勉好读书,但并不是所有寒窗苦读都能高中的。那有些寒门子弟,比世家公子不知用功多少倍,怎么中进士的并不多读书是要有天赋的,圣人看这些学子也不单单是考学问,而是要看谁有辅佐治国之才能。敬儿虽歪门邪道多,可脑子灵光,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东西仔细听听恰恰蕴含了朴实的道理和真情实感的见解;而政儿写的东西就匠气多了,照搬书本的多,自己的见解不够深刻,也不敢抒发。 对于家中的两个儿子,贾代善已经很满意了。长子原本担心是个不成器的,如今成了武将,还有公主为妻子做依靠,后代也不用愁了;次子能中三甲,将来自己用心铺垫铺垫,找个人引荐引荐,弄个四五品的官做做,也不是不行。谁说做大官的一定是状元状元还有做县令的呢 在这点上,贾敏十分佩服自己父亲的远见与对人情世故的精通,在这个时代格外适合生存。 由于家里的这两个消息,有点颠覆,令人自动忽略了另一个消息。直到菖蒲颠颠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贾敏道“林家公子中了一家第三名,皇上钦点了探花。” 贾敏的手微微一颤抖,绣花针扎破了手指头。 菖蒲“呀”了一声,“姑娘,快吮一吮。” 贾敏思绪万千,也不知道这段缘,重生后还能否按照原来那般续上。 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要戴大红花游街的。这也是不少姑娘争相偷偷出来看的场面,尤其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叫榜下择婿。看中的,兴许就直接让爹娘去找官媒结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史氏这才回过神来,她心目中的准女婿竟然中了探花想到这个,贾政没怎么考好的坏心情也叫这个喜悦冲淡了大半。史氏十分欣喜,也跟着出去看了。果然朱雀大街上,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器宇轩昂而过。状元郎是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榜眼也是个貌不出众的,唯有林海一表人才、气质如兰,坐在马上简直如谪仙般人物。 以前还寻思着,林家哥儿是个白身,又无爵位继承,现下做了探花,将来若能进个翰林院,便也能在京城立足了。今后若是娶了敏儿,再能跟政儿相互扶持,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 史氏越想心中越美,就想等着贾代善回来,跟他商量商量。 哪知贾代善进了一趟宫,回来就对她摆了摆手,“林家那小子,你是甭惦记给敏儿了” 史氏惊讶又不解,“为何难不成那林家哥儿考中探花眼界就高了那我荣国府的嫡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难道还匹配不上他他还想娶公主了不成” 贾代善咽下一口茶,道“你说对了,就是公主。你知道探花为什么要叫探花吗那是因为历朝历代但凡科举,皇上点探花都是挑俊的点,为的就是给自家女儿择驸马”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6)十更 “哼简直是岂有此理”房老太太气得直拍案几, “不过就是中了一个探花,就想要攀龙附凤了依我看, 林家这门亲事,不惦记也罢我们敏儿,不愁嫁” 史氏虽说心里也怪难受的,但也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这不也是她爹猜测么还没得到证实。” 房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还要证实什么你记不记得那年林家老太太病重,你给他们家雇大船又派家丁相送, 最后还邀了林家哥儿考春闱时来咱们家住。那时候你是怎么盘算的那林家娘子懂不懂你的这个心思他们家又是怎么回应你这心思的他们是应了可你看看, 人家来了京城后, 自己寻了住处,这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呢” 史氏也气道“我不过是瞧着林哥儿那孩子聪慧知礼,林家人也不错罢了。要我说, 什么劳什子侯爷,都几辈子前的事了, 论家底子哪里配得上我们荣国府娘说的对, 这亲事不做也罢” “婆婆不愿做这亲事, 那林家这回可就亏大喽”史氏正说着话, 便听得荣惠公主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铁锤在左侧扶着荣惠公主进来,史氏忙道“好孩子,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提前通报一声你这才生完没俩月, 现下四月天也忽冷忽热的,留神着凉了。” 荣惠公主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哥儿,贾代善按家里辈分给起了个名字叫贾瑚。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 贾代善夫妇不卑不亢、周到又体贴入微的照顾,让荣惠公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婆媳间的关系也逐渐融洽,特别是贾瑚出生后。 “四月天最舒服了,这个时候不出去,往后更热了。”荣惠公主笑道,“是父皇想念外孙了,我今日特地抱进宫去给他看看。哪知到了宫里,母妃将我拉到一边,说父皇正在气头上,让我等一会儿再过去。我问母妃父皇究竟为了何事生气母妃叹道,说是为了我七妹锦华的婚事。我的姐妹中,除了我便是锦华最得父皇宠爱。如今锦华也到了适婚年纪,谁都没看好,就看好新科探花林海了。” 听到这里,史氏心中一咯噔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有公主瞧上了林海。倘若这样,那倒是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跟林家提及婚事了,万一那锦华公主就是看好了林海,那岂不是要视敏儿如眼中钉之前就莫名得罪了荣惠公主,幸而有了赦儿这档子事儿,化冤家为亲家了。再来一个锦华公主,还了得 荣惠公主接着笑道“我说那好啊,既然是锦华看中的,又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直接赐婚便是。结果母妃却道,若是如此,父皇也不必恼怒生气了。父皇找来了林海,那林海竟一口拒绝,声称自己泥土之姿,配不上锦华公主金枝玉叶。真是可惜了,一个大好前程又可以做乘龙快婿的年轻人,恐怕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史氏和房氏皆大惊,又联系到方才自己所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喜的是,林海这孩子并非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是个攀龙附凤之人;忧的是,有了拒绝做驸马这档子事儿,往后不论谁家姑娘嫁给他,恐怕都是得罪皇家的下场了;惜的是,圣心难测,倘若圣上真因此而迁怒,这探花郎恐怕将来真会得不到重用,寒窗苦读数载也就白费了。 荣惠像是看出了史氏的心思,走过去拉着婆母的手道“方才听到母亲的意思,似乎以前有意同林家结亲” 史氏面露尴尬“既然被你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了。的确是有这个意思,这不先前看林家哥儿是个品性好的,又同政儿关系好,林侯一家也是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人丁有简单,想来敏儿若是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可若林哥儿先被锦华公主瞧上,那咱们家还真不敢张这个嘴了。” 荣惠公主道“您怕什么万事还有我呢锦华再怎么着,也越不过父皇对我的宠爱。敏儿是我的小姑子,我去说,锦华还敢为难不成她母妃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宫女,现在也就是个嫔,又没有皇子傍身。这几年锦华惯会讨好卖乖、对父皇投其所好,才入了父皇和太后的眼。不然哪有她母妃待的地儿” 史氏一时间犹豫起来,回头看了看房氏,“那这” 房氏微微颔首,史氏也心里稍稍有了底,最主要的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思。 一场雨将五月乱飞的柳絮冲刷得干干净净。贾敏在屋里躲了好些日子,此时也终于敢出门了。雨后的荷塘莲叶相接,碧波万顷,青桐划着小舟驶向荷塘深处。荷花还没有开,满眼望去只有一片喜人的碧色。 “姑娘看,这荷叶多鲜嫩,摘回去做个荷叶粥。”木莲同贾敏笑道。 “贾四姑娘四姑娘” 木莲回头望去,迟疑道“好像晓风明月那边有人喊您。要不要船靠过去” 青桐刚要往回划,却被贾敏制止住道“不过去。” “贾四姑娘” 晓风明月榭中的人追了出来,一路小跑上了临仙桥。 木莲欣喜道“好像是林公子吧我听说今天林夫人和林公子一道过来了,林夫人正在同老太太、太太她们说话呢。” 林海见小舟停下不再前行,才也停下了小跑,站在桥上,望着不远处扁舟上的人。 贾敏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不是不想来我们家么你是跟林姨一起来的,一定很不情愿吧那你还不赶快去陪你母亲。” 林海有些想要辩解却又词穷之感,只觉对面的小丫头看似软软糯糯,性子像个小包子,其实不好说话的很。 “是我让我娘来的。” 贾敏主仆四人皆怔了怔。 林海稍稍舒了口气,平复下,道“其实也不是不想住你们家里,是我怕住在这里以后,便再也无法静心读书了。” 贾敏气急反笑道“那还要怪我们家风水不好喽你说怕我二哥哥影响你,还是怕我敬哥哥影响你” 林海微微低下头,“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们家的事。我心中有所牵绊,在姑苏时便朝思暮念。” “林哥哥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林海淡笑了一下,“听不明白就算了,你母亲会告诉你。反正我问心无愧,说出来也不后悔。” “听说圣上让你娶锦华公主,你抗旨了你不怕丢了你的锦绣前程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其实尚公主未必是好事,很多本该有建树的士人尚公主后,因为对外戚的忌惮,都只能做一个徒有虚名的驸马。我爹娘也不想让我过这样的人生。我只想和我心爱的女子执手到老。她若喜欢山水,我便陪她看遍;她若喜欢岁月静好,我便陪她平淡度日。” 菖蒲感叹道“被林公子欢喜的女子可真好,也不知是谁有这个福气” 木莲和青桐都不由瞪了菖蒲一眼,菖蒲呆呆地摸了摸脸颊,心里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林海笑道“对,一定是个有福之人。我的心里住了一个机灵鬼儿。”说罢便转身大步流星上了小坡。 “机灵鬼谁啊”菖蒲喃喃自语道。 小舟在湖中飘荡了一下午,直到向晚夕阳霞光映满澄塘。琉璃站在岸边,轻唤道“姑娘,太太喊你一道吃饭。” “来了” 贾敏听声,赶忙催促青桐将小舟靠上岸。 “娘”贾敏提着裙,迈了进来。史氏一见到女儿,看看裙角微微湿了的样子,便晓得女儿又去泛舟了。不由嗔怪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你小时候最是个文弱的,怎么愈发不像话了一点老实气都没有” 这边说着,那边接过琉璃递过来的毛巾,给贾敏擦脸。贾敏被擦得脸生疼,哭笑不得道“娘,您昨天不还说盼望女儿一辈子是小孩子么还说最喜我现在这般活泼,还说丫头越辣子,将来越不容易受人欺负。怎么才一天的功夫,您就唱反调了” 史氏被堵得哑口无言,“你你瞧瞧,我才说一句,你就顶上十句了将来若是说了婆家,可怎么了得” 贾敏心下一思量,忙走过去缠上史氏,撒娇道“娘,你该不会是把我卖了吧” 史氏气得一巴掌打在女儿手背上,“怎么跟娘说话呢娘最疼谁你还不知道” “那您是不是给我说婆家了” 史氏怜爱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知不知道羞啊就张口问婆家也是,我的敏敏儿长大了,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娘若是给你说了婆家,敏儿高不高兴啊” 贾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高兴啊。” 这下史氏反倒愣住了。按照她的想法,一般的女儿家听到这个,都会害羞地低头,然后摇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女儿不嫁,一辈子陪在娘身边”哪有像自家姑娘这样的答得这么干脆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当真早就盼望着嫁出去了。想到这里,史氏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酸意,“没良心的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一听到要说婆家了,竟然高兴。” “那我要说婆家了,娘高兴不高兴啊” 史氏心酸道“当然舍不得你啊,可姑娘家终归要出嫁的,总不能留在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 “那就是高兴喽娘高兴,我就高兴”贾敏冲史氏眨眨眼。 史氏又气又笑,忍俊不禁道“你这丫头,当真拿你没法子。太过伶牙俐齿,爱弄小聪明。看来得找个通情达理,性子又好的婆婆才行。” “是谁家” “敏儿希望是谁家” “莫不是林姨家吧” 史氏喜出望外,“敏儿也喜欢林姨家是不是” 贾敏没好气道“是什么呀最近拢共就林姨一家来过,还有旁的人不不是她是谁我打一进门儿,看到您这不对劲的样儿,就晓得您要跟我提这个。” 史氏“嘿”了一声,“你这个小人精,怎么什么都懂” 贾敏撇了撇嘴,“咱们母女俩,都是人中人精,就别互相试探了,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吧。您就说是不是吧” 史氏一叉腰,“是,就是她们家,你觉得如何” “还行。” “还行是何意”史氏不死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贾敏不知不觉红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还行,就是还凑合。” 史氏也曾是少女过来人,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继续打趣道“那你林哥哥你觉得如何” “也也凑合吧。” 史氏笑道“没想到我的娇娇儿,竟就要嫁一个凑合的人,过凑合的日子了。我和你爹爹会意难平的。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几个丫头瞧这光景,也知道多半姑娘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也跟着欢喜高兴起来。 经过了俩月的调整时间,贾政也逐渐从科举没考好的事实中清醒过来,接受了老爹给许诺的另一条路。所幸家里底子厚,如今又有了公主嫂嫂,将来做个文官不成问题。 “如海贤弟如海贤弟” 林海迎了上来,“存周兄,敬儒兄,多日不见你们了,上回去你家,我生怕听说你身子不舒服,不大相见客,便也没打扰。” 贾政不好意思道“是啊,身子不大爽利,现在好多了。还未恭喜你高中探花很快我们就是亲戚了,往后还得仰仗你多照顾一二。” “存周兄何出此言” 贾政还未开口,一旁的贾敬便抢先白了一眼林海,道“我妹妹看上你小子啦装什么蒜” 林海一怔,贾政慌忙红着脸辩解道“你莫要听我大哥瞎说,敬大哥,你也真是太不讲究了。这样说话,要毁了四妹名节的父母之命、父母之命啊是我们贾、林两家要结秦晋之好”说着还对着苍天作揖再三。 贾敬对此嗤之以鼻,心道怪不得贾四小时候老说她大哥是个糊涂蛋,二哥是个伪君子。说什么都文绉绉的,摆一副架子。不实在不实在不宜深交说罢便也不多言语,背过身去,望起了风景。 贾政趁机赶忙拉过林海,小声道“我听我家内子说的,内子听大嫂说的,大嫂听我大哥说的,大哥是从阿爹那儿听到的。说是你阿娘同我阿娘已经言好了,要将我四妹贾敏说与你。两家都同意了,就看你和敏儿了。” 林海对此早有预期,只装作不知地问道“那你四妹怎么说” “女儿家还不是在家听爹娘的自己又做不得主。” “哦。”林海心下有些失望,他生怕贾敏是不愿意的,只是因为父母之命。 一旁的贾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展扇子道“如海啊,你若是听我二哥的话,恐怕天都黑了也听不出你想知道的。他是酸文人,说话太过含蓄。我这人崇尚返璞归真,讲话也讲究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我替他直说了吧,我家贾四姐儿应当也是中意的。好了,说完了,可以去太白楼吃酒了吗” 贾政一擦脑门的汗,气急败坏道“兄长啊兄长你怎么不该说的全说了如海,你别听他瞎说,我家小妹不是那等不矜持之人” 林海微微含笑,“存周兄不必多虑,我信得过贾姑娘为人。几日不见,敬儒兄又仙风道骨了几分。” 这话贾敬爱听,“是吧我也觉得这身衣裳飘逸像道袍。特意选的石青色” “走,我请二位吃酒。”三人相邀一道往太白楼走去。一顿饭,贾敬宰了林如海不少银子,贾政虽连连推辞,却也喝了两坛好酒,最后推辞再三,还是让林海结了账。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贾政和贾敬刚进门就遇到了贾敏,“祖母方才吃晚饭的时候还问到,看你们一身酒气微醺的样子,定是又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了。” 贾政和贾敬相视一笑,连连点头,贾敬笑道“确是狐朋狗友,以后不仅是友,还可能是亲戚。” 贾敏一愣,渐渐琢磨过味儿来,不由脸上一红,也不打算多问了。再多问这二人定要打趣她,索性转过身去,朝前走。 贾敬见贾敏转身走了,不愿搭理他,顿时急了,“哎哎,怎么走了不理哥哥我了” “不理,都是当爹的人了,成天没个正形。”贾敏的步子走得快,直接绕过了垂花门。 贾政和贾敬笑得更深,在后头喊道“特意给你们从外头带的糕点,也不要了” 闻言,贾敏才驻足停下。 贾政一扬手中的食盒,“头两层都是给二妹的,她好吃,两层都不够她塞牙缝的;中间那层是给你的;底下两层是给三妹和表妹的。” 贾敏不客气地接过食盒,白了贾敬一眼,边道“那我谢谢二哥,不谢敬哥哥哈” 贾敬一挑眉,不屑地冲贾政指了指,“他你信他能有这个心从外头带吃食给你一世家公子抠得要死,连跟簪子都不给弟媳带一个。他能想起来给妹妹们带吃的” 贾政忙解释道“圣人有云,俭以修身,要安贫乐道。家里什么没有阿胭的首饰用不完的。” “二哥,这话我倒是站在敬哥哥这边,这不是银子的事儿,是心意。”贾敏反倒好奇了,“那这究竟是谁买的呀” “还能有谁只有江南的公子才有这份细致心思,我们北地的老爷们儿都是出门不知道给媳妇儿带胭脂水粉的料。”贾政顺着她方才的话打了两句哈哈。 贾敏顿时柳眉倒竖,“二哥你也跟敬哥哥不学好看我回去娘跟前告你好哇,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家,就开始欺负起我这个最小的了。” 贾政笑了笑,忽而正色道“哥哥欺负你可以,外人谁都别想” 贾敏眼里酸酸的,几个兄弟姊妹一同长大,眼下就要各自分别了。“还学了油嘴滑舌,二哥越来越不正经了。” “他他本来就不正经,只是你们没发觉而已”贾敬紧接着补了一句,旋即就被贾政用胳膊怼了一道。 “我就你这一个亲妹妹,论亲疏,自是比娴儿她们要更亲近。你大哥哥对你平日里话虽不多,少时也跟我们俩不大亲近,可心里还是有你这个亲妹子的。他现下愈发风光,大嫂的家世就更不必说了。你将来出门,也少不得要依靠他。” “嗯,我知道了。”贾敏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史氏也从屋里披着衣裳走出来了,“我说怎么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呢原来是你们三个” 贾政一见到史氏,忙恭敬行礼道“母亲,政儿不孝,本该陪您和祖母一道用饭。只在东街偶遇如海贤弟,便邀请我和敬大哥一道去太白楼吃饭。盛情难却,儿也推脱不了。” 贾敬和贾敏站在后面互看一眼,贾敬悄悄道“你瞧你二哥哥,假不假今儿晚上明明他吃得喝得比谁都多。”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史氏十分欣慰地听完她最喜欢的孝顺二儿子说话,一眼瞥见跟在后头的贾敏和贾敬,“猴崽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打算住这儿你爹知道你来么” 贾敬是有些怕这个婶子的,忙摆摆手,“不不,回去了,媳妇儿和孩儿还在等着我。我这不是护送二弟回来么夜晚更深露重,路上坏人多。” 史氏笑了笑,“行了,坏人多也轮不到你来保护。念了几句道学,就真当自己能斩妖除魔了。”说着就唤来一个小厮,让送敬大爷回东府去。 一眼瞥见贾敏手中拎着的食盒,不由好奇问道“哪儿来的” 贾敏看了贾政一眼,“哦,二哥哥他们从外头带回来的。我回头让丫头拿下去给二姐她们分一分。” “哦,原来是政儿带回来的,我政儿就是对兄弟姐妹好。”史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贾敏不由咂舌,还真是偏爱二儿子,前世这一世都一样,看来是改变不了了。还好这一世,贾赦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小日子。 史氏拉过女儿,“进来,娘有话跟你说。” 贾敏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史氏进了屋。屋里除了琉璃和璎珞并无旁人,这会子贾代善还在书房忙碌。 史氏拉着女儿的手坐了下来,琉璃捧了油灯,给添亮了些。 “我想着有些事,既然都定下来了,也该对你说了。林家那哥儿,你也认识几年了,想来也是满意的。娘寻思着,他能拂了圣上的意思拒了尚公主,不是个攀龙附凤野心大的,也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孩子。林家人丁简单,林夫人也通情达理,娘想着你嫁过去也是不错的。你有心思都可以跟娘说。” 贾敏伏在史氏的怀里,撒娇道“娘,女儿能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就想一辈子是小孩儿,这样跟在您和爹爹的身边,早晨去祖母那里的菜园子坐坐,下午在荷塘和姐妹们泛舟,晚上跟你们一道吃饭。一辈子都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史氏目光中满是怜爱,轻轻拍着贾敏的背道“傻丫头,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论你出嫁前是闺阁千金也好,是金枝玉叶也罢,嫁人后都要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 贾敏心中有些感慨,这个年代的女子相较于现代女子来说,真是身不由己得太多。不然像史氏这种聪明又懂生活的能干女子,一定会在事业上和生活上都过得很出色。或许根本不需要嫁人。 “不过娘呀,却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思。娘既希望你做个贤妻良母,又不希望你太贤良了。太贤良的女子,活得太累。娘希望你能跟姑爷好好的,一辈子都像刚成亲时一样甜甜蜜蜜。你祖母总责怪我,从小娇惯你,让你活得像书画中的人。可娘,私心里就是希望你能活在诗意的日子里啊这女人一旦被柴米油盐蹉跎,任凭她曾经是多么娇艳的红颜,也会如没了光泽的珍珠一般。” 贾敏从史氏怀中起来,道“娘,女儿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嫁人后,一定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做个好主母,不让旁人说一点荣国府的不是。可我也不会彻底失了本心,去做一个围着琐事团团转的妇人。我想,林哥哥也不愿意看到我这样。我想像娘一样,即便做了母亲,也还热爱曾在闺阁中喜欢的这些琴棋书画,也仍有处得好的手帕交,也还能和爹爹下棋作画并肩看晚霞。其实娘您不知道,爹爹只是不好意思说,他对您感情还是很笃定的。” 史氏忍俊不禁,“你懂什么还没出嫁呢,害不害臊这么说,你是满意林家哥儿了” 贾敏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嗫嚅道“满意不满意的,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是听爹娘的” 史氏故意道“哦你钱姨家的俞哥哥也还未说亲,要不我去问问” 贾敏忙道“别别那俞哥哥不是人品不好么您忘了他上次坑了我哥哥一手您就吓唬我吧,那天我都瞧见林姨来咱家了再说了,我听大嫂说,林哥哥可是拒绝了做驸马,那要是咱家也这时候拒了,那不是落井下石么那林哥哥得多惨啊” 史氏“哎呀”了两声,“还没出嫁呢,就学会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贾敏的脸愈发红了,“不跟娘说了,敏儿困了,我要回去了。娘,安睡。” 说罢便招手喊了声菖蒲,慌张地往外跑去。迎面正撞上了贾代善,“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贾敏忙道“爹,没什么没什么,我困了” 贾代善回头喃喃自语道“困什么呀跑这么快,精神头十足的分明。”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见史氏坐在这里,似乎眼角有泪光,却是一脸笑容,不由皱眉问道“你这又哭又笑的,干什么呢敏儿刚在这儿” 史氏叹了口气,“唉,是啊,说了会儿话。” “说话就说话呗,你又哭又笑的作甚” 史氏擦了把泪,不悦道“要你管” “我怎么不管我不是你夫君哪”贾代善脱了外衫,笑嘻嘻凑了过来,却被史氏一巴掌推开了。 “那你还是敏儿的爹呢马上女儿要出嫁了,你这两天管过吗问都没问过。” 没想到听了这话,贾代善反而耷拉下来脸,不高兴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 (37) 史氏见丈夫脸色不大对, 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方才不还好好儿的难不成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不能够啊先前为林海是否被点驸马的事儿不是还皇宫内外跑前跑后打探消息 于是史氏试探着问道“瞧你好像不大高兴似的, 是白日里累着了么” 贾代善深吸了一口气,无精打采道“敏儿的婚事你看着办,家里不还有老二媳妇么我一个大男人就不便插手了。睡了,睡了, 早些歇息吧。” 第二日一大早,史氏便到了房氏的荣安堂。 房月盈正在给房氏剥莲子, 一边说笑, 见史氏来了, 也晓得定是有什么事要同姑祖母商议,便起来行礼笑着退出去了。 史氏回头望了望房月盈道“盈丫头真是愈发大方得宜了,到底是在您跟前教养了几年。” 房氏也满意地点点头, “是啊,一转眼几个丫头都要出嫁了, 唉, 往后这府里又要冷清喽。” 史氏忙道“瞧您说的, 不是还有瑚儿吗再过一两年, 政儿媳妇也要给您再生重孙子、孙女的。到时候就怕您嫌太热闹” 房氏也乐呵呵的笑了,“行了,你找我来,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哎,媳妇儿来主要想跟您商量下几个丫头的婚事。下个月二姐儿和盈丫头出门;再下个月是三姐儿;敏儿的日子我和林家商议了,就推迟一些, 可又不想推到年节下,八月九月十月都是好的,都有黄道吉日。这嫁妆嘛” 史氏说到此处,不由拿余光瞄了瞄房氏,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才接着道“按理说二姐儿和三姐儿都是庶出的,也不好过于铺张了。不过既然是我们国公府嫁女儿,太寒酸也叫人看热闹。这些都还好说,主要是盈姐儿,她是有爹和继母的,这嫁妆总不该咱们家掏吧作为亲戚添份大的嫁妆份子也算尽心了。儿媳也不敢自己做主,就想问问您的意思。” “我知道你这阵子忙,你呀,干脆这样,姝儿和妍儿的婚事,你就交由政儿媳妇主办,正好也给她练练手,给你分分忧,这两个丫头我自己给多添三千两;敏儿作为嫡女,到时候就再多给些。她的嫁妆你开了库房看着陪嫁就是了,我晓得你们两口子最疼她,我老婆子也不多过问了。” 史氏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她的确是存了恨不得把家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掏出来给敏儿做嫁妆的心思,可老太太最讨厌奢靡,又怕不允许。每每话到了嘴边都不敢多问。没想到今日老太太反而主动开了这个口,有她这样说那便好办了。 “不过”房氏又接着说道,“盈丫头的嫁妆,你也便不必多管了。我既然答应了我那老哥哥,那就必须管到底。作为娘家人,给多添一些嫁妆也是行的。你放心,我横竖动的都是我自己的体己银子,不动公中的。” 史氏忙道“那是那是,毕竟盈姐儿也是养在您跟前的,这事儿媳妇自然是听您的。” 婆媳俩在各自思量的事情上难得达到了共识,史氏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事儿,“母亲,昨儿晚上我跟阿善说起敏儿婚事时,他好像不大高兴,含含糊糊的懒得搭理,只说全交由我办就行了。您说,阿善是不是对林家不满意啊” 房氏听罢,却大笑道“傻阿斓,你呀,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这哪里是生气了是舍不得敏儿出嫁” 史氏先是一怔,很是怀疑,接着逐渐明白了过来,不由会心一笑。这还没出嫁呢,这要真到敏儿出嫁那天,得成什么样儿 这是吴悠穿过来成贾敏后,过得最舍不得的一个夏天。总觉得这样和姐妹兄弟一起玩乐的日子不多了,家里的女孩儿是一个月成亲一个、搬走一个。还没到秋天,家里就冷冷清清的了。 幸而二嫂子在贾姝的婚事刚办完后,就一阵头晕恶心,史氏起先以为是累着了。赶忙寻来大夫一看,竟是有喜了。 家中近来喜事连连,如今添丁也是大喜,史氏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下个月贾妍一出嫁,就离自己出嫁的日子不远了。早就有过心里准备,是要嫁给林如海的,林家也是不错的人家,这点上贾敏倒没有过多烦恼。只不过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却是让她为难。 木莲年纪最长,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早就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可史氏有自己的私心。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丫鬟,还真没有一个比得上木莲的,最主要是木莲跟着敏儿时间最长,最了解敏儿的喜好和心思,人又忠心可靠,娘老子也都是贾府的奴仆。若是能跟着敏儿嫁到姑爷家去,找个得力的管事或账房,不就能两口子一道为敏儿和姑爷效劳了吗 是以府里跟木莲差不多年纪的丫鬟都已经配了人,木莲却仍是在贾敏身边。为着这个,贾敏有自己的打算。 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毕竟贾敏内里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她并不想把木莲就当作主人的私人物品似的,就随便送给了人,或者为主子争取利益最大化。若木莲有了中意的人,比如家中的什么表哥、隔壁张二哥、李大哥什么的,她都可以替她做主,去跟史氏求个恩典。 可问了木莲一圈,也悄悄让青桐去打听了,也没得到有关木莲有什么心上人的消息。贾敏索性直接了当地问了她,“你若有中意的人,我可替你求了我母亲,再给你添份嫁妆。” 木莲红了脸,“没有的事儿。我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将来也是要跟着姑娘的。木莲的婚事全凭姑娘做主。” 连她自己都这么说,贾敏这下可就更烦了。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提笔给林海写封信。若林家有合适的人,那倒是可以让木莲跟着;若没有,就别耽误人家光阴了,还不如别跟过去。 贾敏在信中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愿,派人悄悄地送到了林府。不到一日,便又了回信。送信的是个林府的下人,果真是姑苏的书香门第,连个下人都有股子书卷气。反观自家的家奴,要么五大三粗的一身兵痞气,要么脑满肥肠富得流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贾敏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拆开了信。 信打开只有四个字来人可否 贾敏先是一愣,接着登时明白过来。她这才仔细看向来送信的小哥,确是个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年岁也不大。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了一番,得知来人叫郑安,祖籍姑苏,不是林家的家生子。原也是本地的体面人家,只家道中落,无奈才去了林家产业的铺子中去。后因为读过书,又聪慧,便到了林家学管事了。 贾敏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 木莲是要带上的,菖蒲自然也跟着走;青桐懂些拳脚功夫,是她委托大哥特地寻来的,自然不能落下。可剩下来的几个丫头桂枝、柳枝、翠莲就不必全跟着走了。 对不带柳枝,史氏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这几个丫头里柳枝长得最好看,她心里是不大放心的。作为过来人,史氏最有发言权。什么举案齐眉、伉俪情深,都她娘的是狗屁能在成亲第一年装一装也就算了,过不了几年男人的本来面目就露出来了。管他之前是威武雄壮也好、温润如玉也罢。 可桂枝是赖妈妈家的远房亲戚,本来送过来的时候,也是有意栽培的。赖平家的是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桂枝以后也只会忠心地跟着敏儿。 史氏将打算跟贾敏说了,谁知贾敏却道“娘,我晓得您信任赖妈妈。可她在咱们家已经得到您足够多的信任了,您也给了她足够的权力。您倒是仔细看看,这府里不说旁的,各个屋里除了祖母的荣安堂,有多少是她拐弯或不拐弯的自己人再把手伸到我这里,咱家以后难道得脸的管事都姓赖” 贾敏这话让史氏一激灵,她的确是十分信任赖妈妈的,很多事也都放心给她去做。自然也是晓得她往各个地界安排自己的人,不过赖平家的这人会做人也会做事,她寻来的亲戚,做事大多也是麻利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的。是以史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敏儿这么一说,史氏才有几分惊醒,倘若里里外外都是赖平家的安排的人手,往后自己老了,不问事了,家里的大权交给王氏,能镇得住这些奴仆么 更何况王氏还是个性子软和的。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不是笨人,话说到这里也就点到为止了。因着史氏还是嫌她带的人太少了,于是便又选了一个翠莲。 贾妍出嫁后,贾敏的出嫁日也快到了。 林家虽祖籍在姑苏,却因着儿子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而在京城也置办了产业。这一点倒让史氏非常高兴。原就担心女儿嫁给林家,千万别跟着嫁到姑苏去,那路途遥远的,将来想见一见也难了。既然是宝贝女儿,当然希望嫁得离娘家近些,万一受了委屈,娘家也还能帮得上。 到了放定的日子,林家送来了聘礼。 光是从姑苏带来的苏绣就有足足六十六匹,还有金陵的云锦六十六匹;琉球的珍珠十八斛;红蓝宝石紫水晶各一箱;金首饰就不必说了,抬来的小厮走路摇摇晃晃,绳子都累得直往下坠;足有小孩那么高的白玉观音;雕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白菜;还有各色东北弄来的高丽山参、灵芝,堆了满满一院子。 贾敏自穿越过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真是由衷痛心地在心里咆哮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实现“富得流油”的愿望。 哪知她嘴边的口水都没擦完,那边就瞧见史氏偷偷抹起了泪。贾代善不耐烦道“大喜的日子,好端端哭什么敏儿不还有几天才出嫁么” “你瞧瞧林家送来的这些聘礼,哪里像个侯门独子娶媳妇的样子我那会子出嫁,嫁妆都比这个多。怪不得人都说林家经历几代列侯,已经大不如前了。眼下看来是真的。那我敏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 贾敏的耳朵直竖起来,不禁在心里腹诽道我滴个老亲娘,您说嘛呢这还叫过苦日子您怕是真没见过什么叫苦日子吧 林家的这些聘礼,在普通公侯家应当也算中规中矩上得了台面了。可史氏期望值太高,而且贾敏又是最宠爱的小女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眼前来,当然不满意。 “这苏绣才六十六匹,你当时给我下聘的时候,可送了足足八十八匹呢” 贾代善连连劝道“那我们贾家当时不就是江宁织造吗卖布的自然不缺布了这金银首饰不如林家送的多。” 史氏破涕为笑,“我是怕敏儿受委屈。这夫家送的聘礼越贵重,说明越看重咱们女儿。” “你要实在觉得委屈,回头开库房,给敏儿多带些嫁妆。反正敏儿出嫁后,咱家也没谁要娶妻嫁女了。” 一旁的王氏不声不响,心中却有些抑郁什么叫没人娶妻嫁女了将来留在这荣国府里的不就是自己这一支吗现下荣国府如烈火烹油般,可大哥娶了公主;小妹嫁了探花郎,都是前途无量的。唯有贾政还要在官场摸爬滚打,还得靠公公打点。银子流水般地出去了,将来自己的孩儿娶妻、出嫁怎办 贾敏望着那一院子的聘礼,早就看傻了眼。晚上,母女俩像巴依老爷的地主婆一样,开始喜滋滋地清点进库房。 “乖敏儿,这些回头你出嫁,都让你带过去,娘一会儿再开库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公侯家小姐出嫁。娘当年的嫁妆啊,都让你带走” 贾敏却对史氏道“娘,您就我一个女儿,您的嫁妆给我,女儿很感动。可公中的其他物件,您就别让我多带了吧。” 史氏不明所以,问道“为何” “二嫂有孕,您很快就又要添孙子孙女了,你将库房搬空了,都让我带走,拿什么给她们” 史氏大笑道“想不到我敏儿如此为她人着想,你这是瞧不起你爹爹和我么生怕我们荣国府被你搬空了” 贾敏笑道“不是怕,是一旦我带走了,将来到了夫家,说是自己的嫁妆,其实也完全撇不清楚。万一家里需要,我再送回来,免不得要遭人说闲话;您还不如收在您的库房中,将来万一女儿要您贴补,您再拿出来,不还能让林家承个情么也好叫人知道我们贾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一直都有人撑腰呢。不比您现在给我揣这么多走,跟林家打擂台的强” 似乎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史氏便也点头认同了。到了第二日跟王氏商议此事,史氏将昨儿个贾敏的想法跟王氏说了,王氏也大加意外。她本还以为小姑子定会要走公中大半的东西,充当嫁妆,没想到只是带走了婆婆的嫁妆和她身为荣国府嫡女该有的那份。还希望将家中的多留给她的孩子们。 王氏忍不住红了脸,深觉自己之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也是嫁过来的,自然晓得姑娘家出嫁,恨不得能多带就多带,这样才能在夫家挺直了腰杆。小姑子能如此想,着实不易。心中更加对贾敏亲近了几分。 出嫁那日,天才蒙蒙亮,贾敏便被叫醒了,开始梳妆打扮。之前贾娴、贾姝她们出嫁时,自己本想着围观的,可到底人懒,起不了这么早。每每能看到时,都是姐妹明眸善睐、娇艳欲滴的模样了。 今日轮到自己,才晓得绞面是个什么东西。史氏给寻来的全福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又有福气,绞面手艺又好。可贾敏天生脸皮薄,皮子细,压根就不需要绞面。可绞面对古代出嫁的女子来说,却是必须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破风俗,疼得贾敏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哼哼两声,就被史氏喝止住了,“都做嫁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一副孩子样儿” 听了母亲训斥,贾敏只好闭上嘴,乖乖的不动了。也不知脸上被抹了多少层,终于开始梳头发戴配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便是各种繁文缛节流程要走。 林海骑着高头大马,一如他那天中探花游街一般,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往荣国府过来。照例引来了无数人围观。不少偷偷看出头来的少妇、小姐心生嫉妒。这新鲜出锅的俊美探花郎,各人家连打探都没来得及,就被荣国公家摘了桃去。听说荣国府和林府早就认得,算是世交,难不成是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将小姐嫁给林家 唉,要么怎么说结亲要趁早呢像林海这种蟠桃,你不下手早,就被孙猴子给吞了。 这种热闹事,怎么少得了贾敬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都是他想的;贾政则充当了和事老。最要命的是贾赦,把神机营的好兄弟与现在的下属全带来了,在门口挡出了一个铜墙铁壁。 最后还是史氏冲着儿子的后脑勺拍了几巴掌,“你还想不想你妹妹出嫁了是要把姑爷吓跑”贾赦这才松口放了行。 上辈子没结过婚,这辈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贾敏至今都有些懵懵的这就要结婚了 “这就是成亲” “是啊,这就是成亲。”林海将掀起的盖头放到一边,亲手给累了一天的妻子垫了一个迎枕,“来,我也靠靠,你也靠靠。” 贾敏回想着自己白日里的情形。 早上祖母将她叫过去,悉心教导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忙里忙外,成天脸上洋溢笑容的是母亲史氏;最愁容满面的,也最舍不得她的,竟然是父亲贾代善。从知道她定亲开始,父亲就没跟她多说过一句话,每回说话都是“嗯,啊”之类的。直到林海来拜,贾代善也是黑着脸,全程没给过林海一个好脸。 她不知道,待她上了花轿,贾代善像个孩子似的,差点就要蹲在地上老泪纵横。惊得门口的房氏、史氏愣了又愣,气得老太太直训斥“你这是做什么叫旁人瞧见了丢不丢人快起来” 史氏搀扶着丈夫,却也忍不住抹起了泪,“国公爷是累了,近日累了,高兴的,高兴的,大家都进去吃酒吧阿胭,和政儿都务必安排好” 将事情丢给儿媳妇后,贾代善夫妇互相搀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荣禧堂。 路过荷园,仿佛秋千架下还有女儿打秋千的痕迹。贾代善指着一丛栀子花带着哭音道“敏儿说这花养死了,花匠救不活。我说爹爹能” 史氏破涕为笑,拍了丈夫一巴掌,道“我记得,你连夜偷摸挖的,其实换了一棵好的。敏儿还以为是她种的那棵活了。” 贾代善点点头,拿手比划了一下,道“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孩子大了,他们就老了。没想到最后,到底还是老夫妻俩相互搀扶。那些早年的年轻气盛,什么对夫君纳姨娘的怨恨、对妻子任性娇蛮的不满都没有了。 “走吧,我怕政儿应付不来那么多宾客。”史氏擦了擦泪,拉着贾代善,二人整理了下仪容,重新以端庄的姿态笑着出现在了宾客面前。 贾敏只依稀记得,临上花轿时,娘拉着她的手好久才放。 林海叹道“你不知道,今天我费了多大劲,此将你从荣国府接出来。你那三个兄弟,差点没吃了我。亏我还以为平日里跟他们是好兄弟呢你那位堂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题,要我答;存周也跟着起哄;最要命是你大哥,他带了一群神机营的弟兄,把门口围了个城墙似的。” 贾敏娇羞地笑笑,“不好接就对了。就是要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娶到的。” “哦”林海紧盯着身边的小妻子,戏谑笑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今儿白日里的刁难不是个结束,而是个开始,往后还长着呢” 贾敏撇了撇嘴,“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贾家有山精妖怪,不愿意来住嘛现在把山精妖怪娶进家门了,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林海轻轻笑了笑,“还从未听哪个小女子将自己比作狼的。也罢,你若是只大母狼,我便是只大公狼。至于这山精妖怪”他忽然一个倾倒,将贾敏推向了床里,笑道,“你便是只孙猴子,也逃不过我的五指山。” “登徒子登徒子”气得贾敏嗷嗷大叫。 林海挑了挑眉,“上回在你家,你就说我是登徒子,回头我问你登徒子不是你能说的。你却道,以为登徒子便是附庸风雅之人。我就被你给绕了过去。现在细想想,你这丫头鬼精灵着,哪里是不晓得登徒子的含义说,谁告诉你的”说着,便紧紧握住了贾敏纤细的手腕子,“不说的话,我就在你脑门上敲三个凿栗子明儿个谁头上肿三个大包,叫人瞧笑话了,可别怪我。” 贾敏一阵挣扎,又被凿栗子敲得嗷嗷叫。在外头听到动静的菖蒲和木莲,全都红了脸,更加心急如焚。怎么姑爷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神仙似的谦谦君子啊,这动静听着怎么像豺狼虎豹呢姑娘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可以要不要回去跟太太汇报 菖蒲心眼实在,在听到一声姑娘的惨叫后,差点就要让青桐破门而入了。还好木莲眼疾手快,拉着她,去打水了。 两个人闹了许久,才消停。贾敏是吃了大亏,脑门不知被弹了多少个脑瓜崩。 这边贾敏还没歇过来,正事就又开始了。也不晓得某人哪来的精力明明白天的流程没少走啊 事罢,贾敏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林海翻过身,轻轻搂住了小娇妻,喃喃自语道“这下不用光在心里想你的样子了,真好。” 酣梦中的小娇妻似乎很是心满意足地吧唧吧唧嘴,嘴角挂着笑容,林如海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笑了,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手划过时,却被对方一阵啃嗜。不知怎的,林如海一下就红了脸,心里也像被什么撩拨了一样。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贾敏拽住了。 “啧啧啧,这炭烤母猪蹄,不错不错”说着,贾敏便又痴痴笑着,将林如海的胳膊紧紧搂住。 炭烤母猪蹄林如海蹙眉,什么东西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38) 新婚的第二天, 是不能起晚的。因为要向公婆敬茶,代表着正式以一个林家人的身份出现在公婆的面前。这是规矩。 在出嫁之前, 这些事情史氏都已经跟贾敏叮嘱过了。不但跟她叮嘱过,跟木莲和陪房嬷嬷都叮嘱过。 史氏将这件事说得很重要神圣,贾敏心里也就始终绷着一根弦。木莲不好意思直接过来喊,便悄悄开了一条窗户缝, 枝头的小雀欢快地叫着,没过多会子, 贾敏就逐渐醒了过来。只觉得身子很酸, 但睡得还是挺香的。贾敏迷迷糊糊中, 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是谁给了她这么强的适应能力换一个新地方也能睡得跟死猪一般。 不得不夸一句,林如海的床真软被子,嗯, 真滑溜肉嘛,真贾敏脑子一懵, 登时惊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只见自己的腿竟是敲在了林如海的身上。这也就罢了, 自己根本没枕枕头,是头冲墙的方向睡的 在闺阁中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独占一张大床, 偶尔掉了被子,木莲菖蒲等人也会帮她掖好。她的睡相不好,这点自己是晓得的。史氏不止跟她说过一次, 可那会子还小,史氏也只觉可爱,并未说旁的。 这下可遭了,刚来人家第一天,就现了原形。古代对女子的规矩极其严苛,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这睡也是要有睡相的。可吃、站、座,都是在人清醒的状态下,要求人自律,尚且可以做得到;这睡嘛,睡着了可就难以控制了。都说林家是世代书香,林侯爷对子息的要求也颇严厉。 历代林家家主都要求子孙要自律、自省、自谦,子孙除非四十无子才可纳妾,不然到了林侯爷这一辈,也不会只有林如海一根独苗了。 贾敏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当装得娇羞一点,等看清楚林家形势再说。正寻思着,这边林如海也已经醒了过来。贾敏大惊,旋即愣了愣,一时没想好是该立刻躺下装刚醒好,还是就这样坐着。 林如海眯了眯眼,“又坐着睡了”许是刚睡醒,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本就低沉的嗓音入耳更加好听了似的。 贾敏一怔,心中迅速猜测起来他说的莫不是我的睡相吧立马想到自己的腿此时还大喇喇敲在林如海的身上,贾敏忙缩回了被窝,裹紧了杯子,只露个头,微微低首抿了抿嘴,娇弱地小声道“刚醒,正想下床,夫君就醒了。” 脆甜的小嗓音让林如海差点抖了三抖,他冷眼打量着,暗自腹诽道假太假 贾敏见他面色不好,黑沉黑沉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有起床气。只觉得乌云盖顶,下一秒雷就劈到自己头上了。虽说自己也是国公府嫡出千金,家里有一大票靠山给自己撑腰,可到底要在别人屋檐底下讨生活,不好一出场就弄得很僵吧 她偷偷瞄了瞄林如海,又想了想自己现下的动作神态,不能够啊以她现在的模样、年纪,扮朵小白花还是可以的,怎么反倒觉得林哥哥看了以后更生气了似的难道是昨儿个晚上,对某方面不满意不够和谐 贾敏秀眉微蹙,她承认自己前世今生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经验不够丰富,可谁指望头婚就娶个身经百战的你以为是从东瀛来的呢 林如海微微靠在枕头上,盯着眼前的小女子,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那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又在游离到哪里去了他心里觉得好笑,又不打算戳破,决定将装黑脸进行到底,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坐了大概半刻钟。站在碧纱橱外头的木莲、菖蒲等人实在着急了,早就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了,怎么这会子又静得能扔根针了难不成是又睡着了 面对他点漆般的眸子,贾敏先扛不住了,讨好地笑道“夫君可是对我有何不满尽管提,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林如海沉着脸,轻哼一声道“不许叫夫君,怪瘆人的。” 若是还没成亲,贾敏此时只怕要冷笑一声,冷嘲热讽一番了,什么毛病这是不许叫夫君,难不成叫娘子 “叫哥哥。” 这下轮到贾敏肝儿疼了,叫“哥哥”这才瘆人吧您老也不怕酸掉大牙只有话本子里不正当关系的庆庆、金莲儿姐,才哥哥长、妹妹短的吧登徒子果真是登徒子 可面儿上又不好逆了他意,只得折中道“那没人的时候,我便还唤你林哥哥,有人的时候我就唤你老爷吧。”她记得娘在公开场合都是管爹爹叫老爷,私底下关系好时会叫一声“阿善”。 林海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算是默许了。 贾敏暗自松了一口气。都说男人成亲后会变一个模样,等女子生完孩子后又会变一副模样。这刚成亲一天,便已经在她面前变了脸了,以后还不定什么样呢幸好自己带了一院子的嫁妆,后半生也够嚼谷了。 林如海当然不知道此时贾敏心中已经在设想将来万一夫妻关系不和、和离后的事情了。想了一想,还是委婉地告诉了她,道“你昨儿夜里啊,睡觉是按日晷的方向走的。”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她不但是按日晷走的在床上转了一圈,脚丫子还差点伸到他脸上,像一条滑溜溜又不老实的锦鲤鱼。 贾敏这下是真红了脸,心里也有几分悔意。她晓得自己睡相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差。打扰到别人休息就不好了。 林如海见她这会子低眉顺眼,又恢复了人前一副娴静知礼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娴静知礼的大家闺秀谁都喜欢,可他私心里更欢喜见她卸下防备、像只小猫一样探出小爪子、伶牙俐齿得逞后得意洋洋的模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乌云般的长发上轻轻揉了两下,毛茸茸的,像个小动物。“行了,清醒清醒吧,待会儿要给爹娘敬茶,可别迟了。” 话罢,两个人便纷纷起身,开始各干各的。听到这话,外头等着一干丫头们也终于松了口气,开始井然有序地干活。 木莲会梳头,不一会儿就给贾敏挽了个简单又不失大方的妇人髻。新婚不好太素,便戴了红宝石石榴花福禄金簪,中间是红玉牡丹花挑心,唇上抿了些口脂,衬得小脸红扑扑的。两个人整装完毕,便一起向正房走去。 林家的正房叫雅正堂,也是林氏夫妇居住的地方。林家人少,林侯爷的爹娘都已经过世了。现如今住在家中年岁辈分最大的,乃是林夫人夏氏的母亲、林侯爷的岳母裴氏。 夏氏的父亲也过世得早,又只有姐妹并无兄弟。林侯孝顺,便将岳母也接到了家中。嫁过来前,史氏就打听好了,岳母毕竟比不得祖母,管也管不了太多。再说都那么大岁数了,哄一哄就行了。 对于自己闺女能在林家安心扎根,史氏有一百个信心。 两个人顺着庑廊往前走,林如海走在前面,贾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算准了总是比他慢一小步。走过了一小段路,林如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停下来回头,道“你怎么走得那样慢是鞋子不跟脚吗” 贾敏摇摇头。只是出嫁前,祖母叮嘱她,在夫家应该以夫为天,不能越过夫君去,这叫妇道。尽管她心中并不很认同这一点,但身在这个时代,就要学会少给自己招惹麻烦。 见她不答,林如海心中有了自己的计较。在荣国府,阿敏是个多么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那是岳父岳母给娇养出来的,也是给了她无忧无虑生活的资格。如果跟了他,反倒过得处处拘谨,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走,那怎么对得起岳父岳母信得过他的托付别人家的闺女,也是在别人家千宠万宠出来的,生来不是嫁到别人家去受气的。 他一把抓住贾敏的手腕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走不动我拉你。”说着,便信步悠闲地朝前走去。等快到雅正堂院子时,二人不约而同放下了拉着的手,像没事人似的,又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林侯爷夫妇对这个儿媳妇各个方面都是很满意的。除了因为儿子拒绝了皇上点驸马的旨意,让林夫人心中有些不舒服。可也证明不了儿子是因为贾敏才拒绝的。再者说了,做公主的婆婆未必是什么好事,之前去贾家,那史氏不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拜堂的时候,听说荣惠公主还带了桌子来,故意比贾代善夫妇高一截。这娶了公主,还不定谁孝敬谁呢 平心而论,若非儿子中了探花,林家的家世本就比不上荣国府。如今贾赦为武将,又有荣惠公主撑腰;贾政有荣国公打点,往后海儿入朝为官,还指望贾家互相帮衬呢。这样想着,夏氏望眼前的贾敏,越看越满意起来。 “请婆婆喝茶。”贾敏恭恭敬敬地跪下将茶呈过头顶。难得世家嫡出千金没有一点骄矜浮躁,夏氏与林侯爷相视一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喝完茶,夏氏从旁边丫鬟递来的托盘中拿了一柄玉如意,给了贾敏,“往后小两口要和和美美的,好好过日子。” “是,谨遵娘的教诲。” 贾敏吃惊的是,以为林家以书香门第自居,应当是清高那种人。没想到公公婆婆竟然如此实在,林侯爷直接封了五千两银票,外加两把金同心锁。 一开始很抵触的敬茶环节,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摸着沉甸甸的腰包,贾敏恨不得每天都能来敬一回茶。 二老留了小两口在雅正堂吃饭,吃完饭又简单聊了几句,便让各自回去了。临离开时,贾敏瞧见林侯唤了声夏氏,问她昨儿画的画如何夏氏温柔笑笑,说很有意境。林如海见小妻子不舍地望了一眼,很是羡慕似的,不由拉了拉她的袖子。 贾敏这回算晓得为何公婆没有像她料想和听到的那样,客客气气或者刻板严肃地留他们多训诫一些话了。人家是真恩爱夫妻,嫌他们俩小的在此碍眼呢没想到在荣国府的时候,偶尔被爹和娘喂狗粮也就算了,到了林家还要被喂。 林如海从小便在爹娘的狗粮中长大,祖父母在世时也是这样,对此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事。还道全天下所有的夫妻都是这般和睦。 他并不明白贾敏回头眼带羡慕的是什么还以为她是早上没吃饱,对桌上那道江南菜恋恋不舍。 过了两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以前不觉得,现在离开了家,对爹娘竟是格外想念。尽管才离开不到三天,又都在京城。 一大清早,贾敏就特别亢奋,前一天晚上也兴奋得睡不着。确切地说,自打知道自己睡相不好,是按表走的以后,贾敏就不大敢睡了。都等林如海睡着了,才偷偷摸摸贴着墙睡,恨不得给自己捆上绳子。还特意叮嘱了木莲晚上偶尔起夜的时候,悄悄来看一看她。 结果早上起来,林如海就被她这乌青的眼圈、萎靡的神态吓了一大跳。 这该作何解释 早起洗脸时,对着水盆子约莫也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像只大熊猫,又像只乌眼鸡。贾敏也怪不好意思的,从不知道自己心理素质这么差。当时出嫁的前一天,史氏还担心她睡不着,她都没心没肺睡得倍儿甜。可怎么到了回娘家,就如此兴奋 看来她实在是太想家了。 林海如何不知她这个心思,心里不由闷闷的有些吃味。他也不多说话,只换了衣裳,便坐在那里,板着脸面无表情。 贾敏在心中嗤之以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少年,装什么深沉你姐姐我好歹上辈子也活到了二十七八岁,论资历比你大多了。瞧着这张清俊的小脸,平时笑起来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现下却冰得能滴下水来。 木莲瞧在眼里也很是心疼外加着急。都说新婚的夫妻头些日子都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又有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新成家的小娘子都恨不得将最美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夫君面前。自家姑娘倒好,这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算怎么回事一会子回了荣国府,被太太老爷瞧见了,不定要怎么问她呢 林如海冷着脸,贾敏也怪不好意思的。这时木莲手里拿了一把梳子,悄悄递给贾敏,朝姑爷努努嘴。贾敏忙接了过来,走过去,要替林如海梳发。 镜子里的小妻子笑容甜美,温婉可人,谁能想到是个睡梦中会咯咯笑,一脚能把小被子踹走的不老实的他就不明白了,同他新婚,都未能兴奋得睡不着觉;要回个家,就这样了他林家哪里亏待她了他林如海哪里亏待她了就那么想念娘家 贾敏哪里给旁人梳过头尤其是男人。手笨得很,左叨一下,又叨一下,木莲在一旁看得直着急,生怕她再多叨几下,姑爷的头发非得薅下一撮来。最后,勉勉强强挽了个不伦不类的髻,乍一看不男不女的。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中自己娇妻给亲手挽的发式,由衷地在心中感叹道甚丑太丑了 “罢了,今儿要去你家,顶着这样的发式,我怕被你爹娘轰出来。还是拆了重新梳吧,我自己来。你忙你的去,这么多胭脂香粉,往眼睛下多敷点。可是乍一换地方,睡不安稳” 听到他这样问,贾敏反倒心里有愧了。她到哪儿都睡得安稳,属于给个枕头就能着的人,怎会到这儿睡不着“也没,头天来睡得挺踏实的。就是昨儿夜里,一想到今儿要见到爹娘,有些高兴” “你很想念你爹娘”林如海轻声问道。 贾敏连连点头,“想。” “不是都在京城吗我今后也不一定会回姑苏去。以后是留在翰林院还是外放做官,都是可跟你商量的。” 贾敏摇了摇头,“虽都在京城,只隔着不远的路。可却与原先不同了。男子可想出门就出门,女子嫁人后却要受重重束缚。我若常归宁,必定会引来旁人闲话,说我出嫁不从夫,还向着娘家人。爹娘的喜怒哀乐,我便都不能再感同身受,不多的时间便在回家见着的几面。若是远嫁,山高水远,便是去封信也得一个来月,更不用说相见了。” 无论在什么年代,女子生存都很难有男子那么潇洒,各方面的顾忌很多。 本来想跟林如海说几句软和话的,可转念一想,还不如实话实说,何必兜圈子或许祖母说的对,女子要想后宅太平,就要学会在夫君面前伏低做小;或许母亲说的也对,笼络男人的心不重要,拿捏中馈管家权、自己过得恣意才重要;可她还是认为,夫妻间的坦诚与信任,才是最基础的。 他想问什么,自己告诉他便是了。 林如海很快绑好了发,换上衣裳,轻轻拍了拍贾敏,“好了,以后一定多陪你归宁。” 贾敏不由心头一喜,不想他竟这般替她着想,到底算没有看错人。 正想着,门外夏氏派来的丫鬟过来催了,“爷,奶奶太太那边将今儿要带到荣国府的礼都叫人备上马车了,问你们什么时候出门” 贾敏心中暗叫坏了,一大清早的两人光顾朱磨洋工、互相试探心意,倒是耽误工夫了。林家最是个重家风规矩的,去迟了,婆婆定要不高兴了。 她记得这个丫头,是夏氏屋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秋露。于是忙对木莲使了个眼色,给秋露递上一个荷包,笑道“差不多好了,一会儿就过去。” 秋露见了打赏,顿时笑逐颜开,“哎,我这就去回夫人一声。” 林如海看了秋露一眼,道“你跟母亲说一声,我昨儿没睡好,头疼,起得有些晚了。叫她不必忧心。” 等秋露离去后,木莲才犯了难。刚端上来的热粥,姑娘连一口都没来得及喝呢。这饿着肚子去贾府,也怪难受的。 林如海瞟了菖蒲一眼,道“去捡几样吃食,用匣子装了,悄摸儿带上马车。” 菖蒲忙应道“哎” 两个人穿戴好,便一前一后出了院门。今儿是个艳阳天,透亮透亮的,看着暖和,其实秋末初冬的清寒已经有了。 林侯爷和夏氏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儿子儿媳上了马车。 从林府到荣国府并不远,马车刚走不久。林如海便打开了菖蒲带上来的匣子,将热腾腾的包子递了一个给贾敏,“吃吧。” “你也吃一个。”贾敏轻轻碰了碰林如海。 林如海无奈笑了笑,“好。”两个人便一人一个,就着茶垫了垫肚子。 史氏早就在家中等着了。今日贾敏归宁,贾赦一家三口、贾敬一家三口、贾姝夫妇、贾妍夫妇都来了,月盈和贾娴都在外地不方便过来。 一下马车,见女婿是搀着女儿下来的,夫妻二人眉眼带笑,贾代善夫妇也就放心了。 贾敏老远便瞧见贾姝,才俩月不见,脸就又圆了一圈。再看旁边的二姐夫,也是一样圆圆脸的弥勒佛相,两个人站一起就是一个城市合肥。看来婚后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二姐姐,二姐夫。”贾敏上去打招呼。贾姝也笑道“四妹妹好,四妹夫好咦,四妹你脸上的粉没擦匀,我来给你擦擦。”说着便上了手,这一擦不要紧,贾敏连躲带躲的都没躲过,却擦出一片眼底青来。 这下贾姝也心惊了难道是自己最近长胖了一圈,手劲也变大了 史氏忙仔细看过来,确认不是“夫妻打闹”所致,稍稍松了口气,悄悄问道“怎么了敏儿可是睡觉择床” 贾敏怪难为情的,刚要开口说话,只见自己老爹板着脸,眼疾手快地拽了拽亲娘的袖子,史氏愣了愣,旋即摆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这下轮到贾敏和林如海脸红蹙眉了,她严重怀疑老爹老娘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为了避免误会,以及败坏她这夫君在爹娘心中原本清风朗月的形象,到了人少的地儿,贾敏赶忙拉过史氏,悄悄跟她讲了原委,史氏将信将疑,“行了,别不好意思了,您如今也是大人,娘也懂的。只是你还太小,回头我让你爹劝劝林哥儿,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些。” 她更有些气的是,不应当是女儿红光满面,林家小子眼底发青么怎么反过来了女儿真没用 贾敏哭笑不得,“娘啊,不是啊,真的是我太想你们了,晚上高兴得睡不着” 史氏根本不由分说,便招呼几个小辈坐下。 贾敏寻思,这下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在府里吃了饭,又姐妹坐下来聊天。贾姝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多,贾妍话少。二嫂子王氏据说怀相上像个哥儿。贾敏想,上一世二哥娶的是王家大姐,头胎是个男孩儿,叫贾珠。也不晓得这回还会不会按照之前那样发展。 几个连襟、舅哥们则同贾代善坐在一处,谈些男人间的话题。 待到了晚饭前,各自便都起身告辞回去了。 史氏依依不舍,尤其对小女儿,简直恨不得能留下来过夜才好。还是房氏劝了几句,说敏儿如今是旁人家的媳妇了,回去晚了,要遭人话柄的。史氏这才松开。 上了马车,贾敏便开始怅然若失起来,一个人闷闷的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朱雀大街。街市上开始陆陆续续收摊子了,即将进入晚市。外面的热闹与马车中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如海掀开车帘,对赶马车的小厮吩咐道“停车。” “哎爷,您要买什么小的替您去。” “不必了,将马车往前赶赶,到五里桥那里等我。马车里有些憋闷,我下去透透气走走。”说着,便回头对贾敏伸出了手。贾敏一愣,“我也下去” 林如海淡淡道“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不和你走和菖蒲走” 贾敏有些意外,心中却小窃喜着。菖蒲忙递上帷帽,给贾敏戴上,两个人一同下了马车。 刚下车,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浓郁香味。贾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磕磕巴巴道“不走了,不走了,忘了这时节竟还有桂花” 帷帽的轻纱下出现了一只纤长的手,手心赫然一方帕子,林如海在一旁轻声道“快擦一擦,留神弄脏了衣裙。” 贾敏赧然,像他这么喜爱洁净的人,面对有这么一个小毛病的妻子,竟然不嫌弃。 “此事怨我”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贾敏惊讶,“怨你做什么” 林如海笑笑,“怨我没有先下来,替你打探打探附近有没有桂花飘香。你有自己给自己招什么怨” “怨我自己鼻子不争气呀连累你不能尽兴走走。” 林如海背着手,同贾敏慢慢走着,“我也不是很想走。就是今早听你说的那番话,想着你嫁给了我,便不能像在娘家那般无忧无虑地玩闹,挺憋闷的。想借着这个时辰,带你看看京都的热闹。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画过的琼花那是我在扬州游学时见到的,你虽是金陵人,却在北地长大,未见过江南美景。扬州、姑苏山水旖旎,我都想带你去看看。那儿的琼花不香的。” 贾敏笑笑,“那就有机会随你去扬州放个官儿,咱们也去那儿看风景、逛小桥流水去。” 二人沿街走着,果然两边琳琅满目,很是热闹。赶在天黑前,才坐着马车回了林府。 小厮在春熙堂汇报道“马车从荣国府出来不久后,爷就说马车内憋闷想下来走走,还带着奶奶一同出来了。让小的在五里桥等着。” 夏氏惊讶,“那少奶奶有没有戴帷帽” “戴了。” 夏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行了,你去吧。出去莫跟人提起。” “是。”小厮得了赏钱,颠颠地出去了。 夏氏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身后的老妇人裴氏轻哼一声,“我就说么,海儿向来守规矩、时辰从未晚过。这倒好,刚娶了媳妇没两天,晨起也晚了,归家也晚了。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能同海儿一道在街上走成何体统林家可是世代书香,最重规矩的人家。这堂堂荣国府,教出来的嫡女就这个样” “娘,倒也没有您说的那般吧。不过是年纪小,还贪睡贪玩闹,过两年有了子女了,心也就定了。荣国公夫妇俩我和侯爷都是认得的,人品性情都不错,教出来的女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大错。” 裴氏心疼道“荣国府的嫡女又怎么样就算她是公主郡主,嫁了人那也是要孝敬公婆的。你说你熬了半辈子了,好容易到儿子娶亲,不也得跟着享享媳妇的福规矩还是要站的,明儿就让她来伺候着。老像个姑娘似的还在床上贪睡算个什么事” 对老母亲的话,夏氏不敢反驳,心里却也不认同,她哪里是熬了半辈子林家人丁简单,男人也正直,她没受过什么小妾姨娘的罪,也没受过婆婆的磋磨。婆婆和公公一辈子伉俪情深,压根就没心思给她立规矩,她前半生跟着侯爷顺风顺水,姐妹间看着别提多眼红了。倒是娘自己,生了几个女儿,膝下无子,之前是受尽了婆婆白眼和妾氏的苦。 本来侯爷孝顺,特地将岳母接来享福。没想到来了些日子,反倒开始指点她这个做婆婆的了。 “我我也不想立什么规矩,我就海儿一个儿子,往后家里的还不都是他们夫妻俩的娘啊,您老就放宽心,有我和侯爷看着呢,海儿媳妇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裴氏冷哼道“等没规矩的野性子养成了,你们就压不住了。我可没打听到,说她女红刺绣在京中贵女里拔尖儿,也没见她这两日给你们送什么鞋面、衣裳。” “儿媳妇虽女红不出挑,可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女子家当以管家理财、针线活为主,那些琴啊、画的,都是勾栏院里的手艺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怎么反倒将那些个学得样样出挑” 夏氏直觉得脑瓜仁疼,只好岔开话题,“娘,您饿了吗我给您炖了碗参汤,这就让秋露端过来。” “哼,你要是孝顺我这个老亲娘,明儿就照我说的去做。”裴氏丝毫不忘自己的心思,夏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贾敏换了家常衣裳,做了家常打扮,这么一看,反倒真有几分小妻子的意味了。林如海嘴角弯了弯,“你先歇息,我去下书房,去去就来。” 贾敏应了声,林如海便出了院子。到了书房处,这才招来了郑安。 “说吧。” “是。今早您和奶奶走后,秋露姑娘便径直去了太太屋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荷包。晚上您回来后,赶马车的任六被太太和老夫人叫到春熙堂去了,出去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出门后去了街上一家酒馆,又去了一家赌坊。” 林如海蹙了蹙眉,“知道了。我记得二道门的陈管事家有个儿子吧。” “正是,听说在寻亲事。” “不用寻了,过两日我跟母亲给秋露求个恩典,嫁过去。” 郑安愣了愣,旋即低下了头。又听林如海接着道“那个任六,你明儿直接撵出去,就说看见他昨日去了赌坊,林家容不得这种好吃懒做还沾赌的下人。” “是。”郑安没有反驳,领命下去了。他跟了小侯爷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小侯爷素来有主见,不像那些唯唯诺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不然也不会一口拒了圣上的赐婚好意。他认准的人和事,就一定会做成。就好像先前在回姑苏前,私下里瞧着小侯爷便看上了贾四姑娘,为了春闱,毅然暂时收起了儿女情长,硬是让侯爷和夫人拒绝了荣国府的美意,在京中另外安置,自己也当真小半年没再去寻贾姑娘。 待春闱高中后,又一口回绝了圣上的赐婚,堂堂正正以探花的身份求娶贾四姑娘。小侯爷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心里傲着,却又晓得处事的规矩。 现如今同贾四姑娘结为夫妻,更是对其疼爱有加。容不得干点对她不好。太太是个性情温婉柔和的,不大会像要刁难贾姑娘。只怕背后是老夫人的意思。 月光皎洁,郑安叹了口气,心里道都折腾什么玩儿不过小侯爷的 “郑安”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郑安好奇看去,月光下站着一个盈盈的身影,笑靥如花,他想起来,这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木莲。爷之前跟他私底下透过口风,多半是要指给他的。他见过几面,温顺大方,面容姣好,心下很是欢喜。 “木莲姑娘,叫我何事” 木莲看了看左右,走了过来,问道“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姑娘今儿晨起晚了,晚上回来也晚了。她胆儿小,害怕坏了林家的规矩。就想跟你打听打听,爷生气了没” 郑安也探头探脑对木莲道“别的我不能多说,你尽管回去告诉奶奶,爷没生气,他可维护着夫人呢一切尽在掌握中。” 木莲心中了然,谢过郑安,便匆匆离去。 到了屋中,林如海沐浴去了。便趁机对贾敏悄悄道“奶奶,白日的事儿应当是有人去太太和老夫人那儿说了,不过姑爷也出手了。” 贾敏点点头,“哦,那好,安心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结束这单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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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贾敏穿上了身,木莲竟是眼前一亮。原担心奶奶身子单薄、压不住这色,没想到经这么一配,反倒显得沉稳大气了,很有几分当家奶奶的贤淑劲儿。 贾敏又从妆镜台上挑了一只白玉镯子,戴到腕上,才同木莲、菖蒲一道去了雅正堂。 林侯夫妇住在雅正堂中的主屋。贾敏到时,东方才露出那么一点子鱼肚白,天幕还是靛蓝色的。院子里的丫鬟们却已经开始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了。林侯爷爱早起读书,偶尔打打太极拳,是多年的老习惯了。林夫人倒还好,正如林如海所说,一辈子从未受过婆婆的磋磨,丈夫也只她一个妻子,说句不好听的,林夫人这一辈子才真是被男人养得天真单纯,没什么心机。 院里的丫鬟见到贾敏,又是惊讶又是惶恐,“奶奶,您怎么来了” 贾敏笑道“我来给娘请安,伺候娘起身。”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便忙派了一个去屋里跟大丫鬟香橼回话。没过多久香橼也忙从屋中出来了。 见到贾敏,香橼也大为惊讶。一是,她没想到这么早,少夫人便过来请安伺候太太晨起了,便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也没得来这么早的;儿来,昨儿在春熙堂,老夫人和太太商量事,她也在一旁听得真真儿的,老太太正打算今儿以少夫人起得晚、来得迟为由头,拿捏一下,斥责她懒惰呢。这下,反倒让老夫人挑不出刺了。 不过吃惊归吃惊,到底是林娘子身边的大丫鬟了。香橼对贾敏客气有加,却并不讨好,只恭恭敬敬地带着贾敏到了耳房先歇息着,说自己去回禀太太一声。 林侯爷已经起床了,正在穿衣裳,夏氏还迷迷糊糊着。昨儿夜里,想着母亲跟她说的话,她左思右想不大合适,又见老太太固执年纪大,不想惹了她生气,心里一时感慨,一夜睡得并不沉。 乍一听到香橼的话,夏氏还有点懵懵的。“敏儿来了” “是,刚刚在院子里,说来给您请安、伺候您起身的。我瞧今日外头实在有些冷,便请她到耳房先坐坐了。” 夏氏愣住了,林侯爷却大为赞赏,“好不愧是出身荣国府的嫡女,就是懂规矩礼节。我早就很看好这门亲事,这贾代善夫妇都是不错的人,闺女也错不了。咱们海儿娶这媳妇儿是对的。不过你啊,回头也跟儿媳妇说一声,往后也不必天天赶早来伺候了。我们就如海一个孩子,不疼他疼谁疼他自然也就心疼他的媳妇。不兴有些人家那种给儿媳妇立规矩、磋磨人的那套。” 说着,林侯爷系上了扣子,回头对夏氏笑道“最主要是,她来得早,你也得起得早才是。反倒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不是心疼你么来了北地之后,你就水土不服,总说京城寒冷,比不得姑苏养人,还腰疼。” 夏氏同林侯爷虽是老夫老妻了,也情深义重这么多年,听到丈夫说这话,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她性子本就软糯,说起话来声音也不大,柔柔的,“既然这样,就别让儿媳等着了,叫阿敏进来吧。” 香橼去唤了贾敏进屋。先是看到公公,已经穿好直缀,手里拿着一卷书,正要往院中去放声朗读。贾敏低头行礼,林侯爷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嗯,去吧,你婆母已经起身了。” 贾敏随着香橼走到夏氏跟前,“母亲,我来伺候您起身吧。” 夏氏笑道“不用,你坐着就行了,有香橼她们。饭吃了吗” “还没有。” “那回头我叫人把海儿也叫来,一道吃早饭。” 夏氏起床梳洗,贾敏在一旁也没闲着,只却不是低眉顺眼的媳妇样,反倒是同夏氏话起了家常。 “母亲,这镯子的成色怎么看啊” 夏氏乐呵呵的,拿起一只对着光,教给贾敏道“这个啊,看水头,要这么看。你娘亲没有教过你吗” 贾敏摇了摇头,旋即饶有兴致地跟夏氏看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林如海便还是不放心,早早地过来了,说也是来给母亲请安。却意外发现,婆媳俩正在小窗底下有说有笑的,不知聊着些什么。 “娘。” 见儿子来了,夏氏喜出望外,“海儿来了,快来坐。哎呀,阿敏给我盘了个发式,你看这簪子这样戴好看么我总觉得瞧着年轻了些。” 林如海见到此情形,先是一怔,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派上用场,来给这小丫头解围呢。结果人家非但不需要解围,还已经突出了重围,将婆母已经成功拉到了自己这边。 不过,这样也好。 林如海弯了弯嘴角,“我觉得好看,不过娘还是问问爹吧。” 正说着呢,林侯爷已经从外头走了进来,“问我什么” 夏氏不由脸一红,生怕儿子媳妇说出来,赶忙抢先开口道“无事无事,就想问问你饿不饿的。” 林侯爷不明就里,也不知道儿子媳妇在笑些什么,于是便只好点点头道“哦,好,有点儿饿了,一道用饭吧。”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下来用完饭,贾敏便跟着林如海一道回自己院子了。 才没走多久,裴老太太便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娘,您昨儿不是说腿脚不舒服么有什么事,叫丫头通传我一声,女儿过去便是。” 裴老太太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你瞧,就你一人孤零零的在房中吧你那儿媳妇呢听娘的,你就拿她早上不来请安的事拿捏她,谅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她若敢回荣国府告状,你就抬出婆婆的款儿,我就不信了,谁还能大得过孝道” “娘,今儿早上,阿敏已经来请安过了。” “来过了”裴老太太惊讶道,一脸的不相信。 “嗯,天没亮就过来了,比我和他爹起得还早。” 裴氏吃了憋,心有不甘道“这丫头还怪精的,倒是我小看她了。哼,那你就让她每天都这么早来,我看她能装多久等她流露出什么不满来,你就借此发挥,狠狠打压她一番,叫她这辈子都得听你的话。正好啊,我瞧海儿屋里的丫鬟太少了,不少还是那贾氏从娘家带来的,没有你自己的人可不行,回头我挑两个给他房里送过去。都成亲了,得早点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夏氏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耐心对裴氏道“娘,您快千万别这么做。海儿才刚成亲,断然没有刚成亲,家里长辈就往屋里塞丫头的,这不是给新妇添堵么况且林家的家训便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若是给了海儿添丫鬟,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回头侯爷会怪我的。” 裴氏吃了一辈子姨娘和婆婆的亏,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家风,心里自然是酸意大过相信的。只不过眼前的是女儿,女儿能摊上这样的人家,她自然是欣慰的;可女儿的媳妇就不一样了,那是外人,凭什么自己受了一辈子苦,这旁的女人都是从媳妇熬成婆,她贾氏就可以过得如此自在 见女儿这副柔弱的模样,裴氏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你那个儿媳妇,可不是个简单的,你别被几句好话就给哄住了。” 裴氏生了几个女儿,夏氏小时候也不是没被她骂过赔钱货。裴氏总抱怨自己没有享福的命,到老却都是几个出嫁女照应着,还摊上了侯爷这样的孝顺女婿。 她也不是没想法。几个姐妹她嫁得最好,妹妹妹夫们但凡有点子什么,母亲便都叫她来求侯爷帮忙。有了麻烦便是她这个大姐的,出嫁时嫁妆给的最足的却是最讨母亲欢心的二妹的。 现下侯爷特意将岳母接来享福。本来一家人好好儿的,母亲来了以后却总是要生点事儿,自己作为女儿,却只能顺着。侯爷也不是没有意见。 对她折腾可以,可对海儿,她这个当娘的却是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娘,二妹昨儿来信了。” 听到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来信,裴氏顿时思绪被引了过去,“你二妹说什么” “二妹说,妹夫在官场上得罪了人,近日心情不大爽利,又在外头那地界儿招惹了一个什么红粉知己。” 裴氏又气又急,忙对大女儿道“那你赶紧去跟侯爷说,帮你妹夫上下疏通疏通啊” 夏氏面露难色,“侯爷这两年早已不得重用,年纪也大了,圣上现在重用年轻的官员。” “那海儿不是在翰林院” “唉,海儿说到底也是刚中探花,在翰林院也才刚站住脚,哪里有说得上话的人能仰仗娘,二妹的事,往后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裴氏气得直跺脚,“那不行,你是长姐,不帮也得帮” 夏氏叹了口气道,“实在不是女儿不愿意,而是无能无力啊娘您这么多年也晓得我的性子,能帮上一二的,就绝不推诿了。您想想,这么多年,我帮过妹妹们多少回” 裴氏哑口无言,她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一向是偏心二女儿的,对大女儿却是能依靠就依靠。可却从来不会明面上承认出来自己偏心。 “我想起来了,海儿媳妇的爹不是荣国公吗她还有个哥哥是驸马,娶了荣惠公主,那可是圣上的女儿啊那宫里一定说得上话”裴氏小小的老花眼里闪着光,“你是她婆婆,你让她去帮,她敢不帮” 夏氏用帕子掩了掩口,小声道“娘,侯爷清高,林家家训也是如此。能不求到岳家绝不开口,更不许占用女人嫁妆。您再想想,这么多年了,侯爷几时求过咱们家、动用过我们夏家的嫁妆和关系” 裴氏再次哑口无言,那当然是没有求过,哪次不是夏家给林家惹麻烦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二妹受苦”老太太痛心疾首,抹起泪来。夏氏的心也针扎似的,为什么最孝顺对母亲最好的是自己,母亲却从小到大一直偏心着,偏爱嘴甜乖巧的二妹 夏氏淡淡道“娘,我没有生女儿的福气,没尝过有女儿的贴心。我现在,想把阿敏当女儿,好好疼爱。您能不能不那么厌恶阿敏啊” 裴老太太还想在用以前那几招逼长女就范,却十分难得的在夏氏眼中瞧见了淡淡的疏离,不由心下一凛,不敢多吭声了。自己只有几个女儿,肯收留她还好生伺候她的,却只有这个长女,她虽偏心,却不傻。裴氏也看出来了,长女是要偏袒那个贾氏的,奈何荣国府家大业大、权势也正盛,自己的二姐儿说不定有真要仰仗,也就只好把先前折腾的心思给放了下去。 老太太不折腾,贾敏的日子也就真的舒心起来。每日画个画、钓个鱼,除了林府里比不得贾府热闹,其他的方面都是悠闲自在得不得了。偶尔盘点一下库房里的金银珠宝,翻翻账本,发觉自己还真富有。想不到重生一回,还真的短暂实现了一把什么叫富得流油,闲得要死。 舒心的小日子过了两年,便不舒心了,源自有了身孕。 上一世的林如海夫妇,很晚才有了一个儿子,还三岁就夭折了;后来生了黛玉,之后不久,贾敏便撒手人寰。夫妻俩的身子都算不得康健。有了前世的教训,这一世穿过来后,贾敏就格外注重身体保养,吃得也比以前多些。也不知有没有这些方面的缘故,竟是进门头一年便有了身孕。 头胎生的是个哥儿,长得眉清目秀,肖似贾敏,性子却不知是随了谁,上蹿下跳的,比猴儿还顽皮,名唤林琰。 怀里抱着儿子,贾敏苦笑,“也不知这孩儿是随了我还是你,性子竟然这般顽皮。” 林如海却大笑道“儿子随娘,自然是随你。我林家家风严正,倒是你爱笑会闹,藏着小心思小主意,琰儿不随你随谁你若嫌弃,不如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提到女儿,贾敏不淡定了,也不知道真正的贾敏被自己这个西贝货穿了之后,还能不能生出林黛玉来。 林如海得了个外放的官儿,去扬州府做都转盐运使司云同。与上一世的官阶略有不同,属于从五品。官阶不大,差事却肥。 贾敏带着儿子,同林如海一同去了任上。 还别说,又过了两年,贾敏还真的又怀上了。林侯夫妇成日里喜上眉梢,逢人就夸娶了个好儿媳妇,直把贾敏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 花朝节那日,贾敏诞下了一个雪团子似的女孩儿。因着出生在花神节,林侯和林如海都大喜,认为此女将来会很有福气。林海想起扬州清雅大方的琼花,便给女儿取名林琼,乳名黛玉。 贾敏叹了口气,也不晓得今后还会不会再做个还泪的小仙子,希望是同名不同命吧。林琰却是对妹妹欢喜得很,不是耍宝就是故意逗妹妹笑,总是把小黛玉逗得咯咯的,一笑起来嘴角一对甜甜的米酒窝。 在贾敏生下黛玉一年半后,便收到了京城的家书。史氏给报了平安,荣惠公主生了长子贾瑚后,又生了一个哥儿,名唤贾琏;王氏却紧随贾敏其后,诞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皆生得圆融脸、大眼睛,秀气聪慧的模样,可把史氏给高兴坏了。尤其是那小公子,丰神俊朗,眼神很有几分荣国公的神采。史氏将这小孙子疼成了心肝宝贝,乳名唤作宝玉;那同胞的姐儿,便也随了一个“宝”字,乳名宝钗。 贾敏看到这里着实惊讶,真是孽缘,没想到前世是冤家夫妻,重生一世,一些事情被她改变后,“金玉”二人竟成了亲姐弟。想想也是,贾政这一世娶的是王子胭,也就是上一世的薛姨妈,她能生出宝钗来也不稀奇。 这是不是就能免了上一世的悲剧 黛玉约莫五岁时,贾敏收到了京城来的家书。史氏的家书里写道,父亲贾代善身子愈发不如以前了,期盼能早日见见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得了信后,贾敏便同林如海商议,一路进了京。 想前一世,黛玉这个年纪,自己已经撒手人寰了。可怜黛玉一个孤女,就由一个奶妈子、小丫鬟和几个家仆送到了京城,那么小的年纪背井离乡,爹娘又不在身边,确是不容易。贾敏紧紧搂住了怀中的女儿,随着船稳稳地靠了岸。 “奶奶,风大,系上披风。” 这一回的贾家,是以史氏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接她的,就连荣惠公主也来了。 “娘”贾敏一见到史氏,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女儿不孝,不该去扬州那么久才回来。爹” 贾代善连连点头,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显现出些许苍老,“好好,回来就好。我晓得姑爷在任上忙,孩子又小,扬州路途遥远,怎好叫你经常回来来看看就行了。孩子,快进屋吧。” “姑奶奶可算回来了,从昨儿老太太就开始念道了呢。” 贾敏好奇地打量着跟在史氏身边的小丫鬟,脸孔有些生,长相清秀,年岁约莫十岁,对史氏颇为依恋,亦步亦趋。 史氏见她打量,于是笑道“哦,这是我屋里新来的丫头,名唤鸳鸯。她老子姓金,老子娘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原本是在金陵老家看房子的,她哥哥带来她过来,我瞧着孩子合眼缘,便留在我屋里伺候了。就当养个女孩儿。” 正说着,王氏身边的乳母带来了龙凤胎姐弟。史氏登时笑逐颜开,“你还没见过你侄儿侄女,可稀罕了,双棒儿呢” 贾敏瞧去,果然是十分可爱的两个孩子,相貌也很是出众。心下不由感慨,该见着的人,还是聚在一起了。 “宝玉,宝玉”史氏和王氏一群人哄着,那小姑娘却抿着嘴,不声不响很是文静。 史氏叹口气道“咱们家也是奇了,你大哥二哥、东府的敬儿,都生的小子。我就盼着家里能多个孙女儿。好容易老二媳妇生了对龙凤胎,可宝钗这丫头太老实了,随她娘的性子,恬淡、话也不多。”她私心里还是更欢喜她的敏儿这样的,聪慧灵秀、有趣儿。 只见宝玉好奇地打量起黛玉来,黛玉比之宝玉早出生一年半,个子也稍微高了些,穿着件粉色的斗篷,像个雪兔子一般。 宝玉似是好奇极了,眼睛里也满是光彩,对着这个小仙子似的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转而回头对王氏道“娘,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啪”小姑娘的小巴掌打在了宝玉肉呼呼的小手掌上,小姑娘旋即躲到了哥哥林琰的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嗤嗤笑道“胡说,我比你高,我是小姐姐。” 宝玉委屈巴巴的,眼睛里盈满了泪,似乎得不到神仙小姐姐的欢迎,反而被拍了一掌,很是难过。一屋子的大人却都笑了起来。 贾敏笑罢,心里却叹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是又聚齐了看来这日子还悠闲不得,还得为儿子、女儿多活些年,好好护着他们长大。再说了,不是还有身边这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结束。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 冯氏阿氏蘅(1) 吴悠感到一阵钻心的头痛, 这回不知又是在哪个异时空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竟然摸到了一个包这是谁啊,下这么大狠手 感觉到周围好像有好几个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怎么回事” “这丫头不会是死了吧” “不会吧这么不经磕” 霎时间,许多关于原主的记忆像电流一般填充进吴悠的记忆里。记忆里有刀光剑影,也有高山流水。画面中有汗牛充栋的藏书室、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林,一群白衣学子认真地研读心经, 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正在讲学;画面一转, 另一边却是一些人在忙忙碌碌,有的端着箩筐,有的烧着炉子, 箩筐里是满满的各种药材。 再接着便是一位湘妃色华贵衣衫的妇人, 细眉微挑、神情淡漠,对她说了些什么,自己表情勉为其难,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再下来便是一本本的书页,密密麻麻的字,仿佛在誊抄些什么。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追赶着自己,再然后就没了。 看梦里的着装, 似乎是宋朝人的打扮;那些追赶自己的人手中拿着刀剑, 又有拳脚、又有轻功的。看样子, 这应当是一个武侠的世界。 吴悠只觉得脑壳疼,懵懵的,隐约听见周围人在讲话。 “客官, 各位大爷,这您和这位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尽管去外面打,外面宽敞。本店小本生意,这要是出了人命” 来人不客气的打断道“你悦来客栈是本镇最大的客栈,每天过往的三教九流不知有多少在此歇脚,你见到的打杀还少么打坏了什么爷赔得起”说着,一抬手,给了那掌柜一块碎银子。那掌柜的立马连连点头,带着小二退缩到了一边。 “奶奶的依我看,管她死没死,直接再补一刀算了反正家主是怕她泄露越女剑法的秘诀,她不是能背么死人我看她还怎么背” 说着便举起剑逐渐走近。吴悠心下一凛,后背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来,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剑气向自己靠了过来。 “且慢” 大汉讨好道“曲少侠,您有何高见” 被称呼为曲少侠的少年,拨开了那人的剑,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周围的人不由一阵轻呼,大汉忙阻止道“这丫头诡计多端,少侠千万要小心,可莫要再上当啊” 那人却蹙了蹙眉,冷冷道“已然中了毒了,还在乎再中一次么”话罢,身边的人都不做声了。他伸出手指,在吴悠的鼻息下叹了叹,猛地一缩回手,登时大惊失色,“真的咽气了” “啊那怎么办毒是这丫头下的,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人群中已经有几人开始哀嚎,后悔不该蹚这趟浑水。就连刚刚被称作少侠的年轻男子,脸色也煞白起来。 说来他也是倒霉。按理说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本是随师父下江南,慕名往海宁冯家听学论道、切磋武艺。哪知半路上遇到了剑客邓青。武林中人最喜的莫过于棋逢对手。邓青师出昆仑,剑法与中土多有不同,二人一道比武,比着比着便没了踪迹。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比武容易伤着无辜之人,多半侠客都会选择到山林、溪边空旷无人之处酣畅淋漓打个痛快。他便也不着急,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到镇上寻一间客栈住下来。哪知刚走到城门口,便遇上了一群人。 那群人中为首的彭大海,他是认得的。此人乃吴越世家彭家的门客。彭家是赫赫有名的藏剑世家,不但藏有家传的剑器,相传更有一本第八代家主自创的越女剑法,招式清奇,自成一派。 彭家相当保守。不若现如今的江湖,处处是帮和门派,各帮派创始人以收资质聪慧的徒弟为主,好将自己的武学发扬光大传承下去;彭家却只传本家,且传女不传男。这就对子孙的习武天资有很高的要求。大宋本来就重文轻武,子弟中即便有愿意学的,能领悟到其中真谛的就更少了。是以到了这一代,会越女剑法的人已然不多。 彭大海也姓彭,算得上是彭家的本家。他做彭家门客不为别的,一来是看家护院,混口饭吃;二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偷学几招越女剑法。 哪知就在近日,彭家夫人不知从哪里招来了几个打杂的小丫鬟。其中一个名叫阿蘅的,模样俊俏,嘴甜乖巧、头脑灵活,尤为受到彭夫人的喜爱。于是便从粗使丫鬟,逐渐提升到内院;彭老爷仔细观察了许久,确认这丫头的确不会武功后,便让她伺候伺候自家儿子习武,也就是在彭公子累了时递上杯茶、练剑时旁边叫个好什么的。 彭老爷深谙这一辈的子孙难有祖辈的成就,因为家族富贵而从小娇生惯养。有个娇俏的小丫鬟在一旁叫好,儿子反而更有劲头去练。 他哪里料到,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那小丫头虽不会习武,却是个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的资质。所有文字、招式,但凡过她眼,就没有记不住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又是记招式;又是想法子偷看剑谱。一本越女剑法,竟叫她记去了大半。 不过过目不忘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当时看过,当时必须要默下来,否则过一段时间就会忘却一些。那丫头白天干活,晚上偷偷默写。三天前的一个晚上,那丫头推脱说肚子疼,便回去歇息,其实又是在誊写越女剑法。彭夫人见这阿蘅相貌清丽,又聪慧过人,儿子也欢喜,便想做主讨了给儿子做小老婆。 去探探口风时,便发现了这丫头誊写剑法的事。 祖传的剑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那还了得彭老爷立刻派出了彭大海,又纠结了几个门生追拿这个阿蘅。 按理说这丫头不会武功,应该跑不远。没想到不但会用毒还是个心思缜密过人的。许是之前就决定当晚要跑,便事先在彭家的井里下了泻药。彭大海等人捂着肚子强忍着去追人,好容易才没把人给跟丢了。 追到城门口,正碰上他,彭大海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曲少侠,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们家主世代相传的秘籍,那是彭家的宝贝。这个小丫头,刻意接近偷学艺,背后的人不定多么居心叵测。如今金兵南下,屡屡挑衅,万一是金人的奸细,可就坏了大事了。” 师父虽然痛斥一切繁文缛节,却在民族大义上含糊不得。再加上武林中人对偷别人秘籍这种事也是相当深恶痛绝。听罢彭大海的话,他便决意替他追踪。 没几下功夫便把那叫阿蘅的小丫头追到了。 “将秘籍还给彭家。” 那丫头知道自己是犯上高手了,倒也识相,果真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朝他手一伸,嘟囔着道“好几个大男人,现在又请了个高手来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丢丢丢喏,还给你就是喽不过,我给你是能给你,可大哥哥你想过没有那我也是受人之托嘛,秘籍我给了你,你以为你行侠仗义了,可彭大海那帮人却要将我带回去碎尸万段呢。你就真忍心看着我丢掉性命” “彭大海不会为难你,我会同他去说。” 她却轻蔑一笑,玩弄着肩旁的一缕发辫,道“哈你会同他去说我往他们的井里放了泻药,你倒他会轻易放过我还有啊,你以为彭大海一身本事,甘愿来彭家当门客看家护院,就真的是却这一点子吃饭钱谁不想要这本剑谱这只是我誊写下来的一部分,更多的都在我脑子里额,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要被这群人抓回去,只怕会比死还难看。” 就在他为难的当子,彭大海恼羞成怒,冲了上来,“曲少侠你别听她妖言惑众,这个丫头最会蛊惑人心,我们彭老爷和夫人都被她蒙骗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人便中了那丫头的一阵迷雾,“不好是七毒散” 旋即便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彭胖子,算你识货这毒除了我,谁也解不了。想活命,就放我走,一个月后来海宁城外五里亭,叫我三声姐姐我就给你解药” 彭大海等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接着追了一阵子后,直到追到这个悦来客栈,与那丫头发生争执。哪知那丫头是当真没有一丝武功,一个后仰,磕到了门柱子,便昏了过去。自己刚刚手一探鼻息,竟然没气了 曲灵风虽面不改色,此时心中却十分慌张。本来只是等师父归来,要去冯家的。没想到半路竟然节外生枝不说,还要丢掉性命。这七毒散是莫忧谷药王灵姑子的毒药之一,如果不知道七种毒虫的种类和顺序,是炼制不出解药的。灵姑子神出鬼没,性情乖戾,找她求解药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也不知眼前这丫头到底跟灵姑子是什么关系。 “灵风” 曲灵风闻声吓得一激灵,见到来人却又心底莫名的一阵踏实,忙起身行礼道“师父。” “哼我去同人切磋武艺,你倒好,不乖乖等着为师,尽给我节外生枝。” “弟子愚钝,愧对师傅,甘愿师父责罚。”曲灵风的年纪看起来不比眼前的人要小多少,却对其恭敬有加。彭大海等人又听他管那人叫师父,曲灵风的武功已经很高了,那来人定然来头不小,武艺高强,遂也不敢多做声。 “师师父,徒儿灵风无用,中了人的毒,是七毒散。”曲灵风的脸色已经逐渐没了血色,更多是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快死的担忧。 被他称作师父的人,却不慌不忙,背着手捡了一张完好的凳子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柄长箫。自己的徒弟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慢吞吞彭大海等人此时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 只见他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忽然手指一弹,也不知弹了什么出去,直冲着柱子旁的少女而去。少女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双手护住前,跳了起来,“痒痒死了” 彭大海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由破口大骂道“娘的小丫头竟然是在装死差点就骗过我们几个了”说着就要向吴悠扑过来。 坐着的那人却清淡淡地道“你最好不要多动。她装死是真的,你们中了七毒散也是真的。中了七毒散的人,还追着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本来还能活一个月,现在只剩下半个月也不到了。” 闻言,曲灵风和彭大海都是呆住了。旋即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下来,“高人求大侠救救我” “哼,什么高人什么大侠我最讨厌这种称呼我与你又不相识,我为何要救你” 彭大海愣住了,江湖人士尤其这种高手,这个时候不应当十分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帮忙讨解药吗怎么会有如此冷漠之人 “那您的徒弟曲少侠也中毒了呀” “他中毒,那是他自找的。我从未要他多管闲事帮忙。既然中毒了,那就是他的命,我又不是老天,没人能救得了他。” 曲灵风深深地低下了头。的确,这就是师父的性子。本来就是他不听话节外生枝在先,师父怎么可能去救他看来除非这小妖女善心大发,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一听说只能等死,又说不能乱动。彭大海等人只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把目光投向吴悠。 吴悠这具身子的主人叫做冯蘅,乃海宁武学世家冯氏这代家主冯若松的侄女。自小父母双亡,只能寄人篱下住在伯父家。冯家的武功倒算不得世家、门派中的一流,出名在武学。世人谁家不知冯氏家宅中有一座万卷阁,里面藏书如瀚海,都是千百年来的武林绝学、医药典籍、暗器毒药秘籍。冯家的人不善同人对打,却擅长在一旁拆招。 武林中常有人花重金雇冯氏子弟,在一旁观察对手的招数,然后找出破绽,一一击破。 冯蘅的伯母常氏有一儿一女,并不喜欢这个侄女。只因她的母亲并非出身名门正派,来头不清不楚,早年却是跟着莫忧谷灵姑子那个亦正亦邪的女疯魔门下,会不少用毒、奇门遁甲之类的邪术。常氏却是出身世家大族,若不是因为如今时局动荡,家里也出习武之人自保,不然也是钟鸣鼎食的大家闺秀了。 冯蘅虽同堂姐、堂弟他们一道学文、学一些武学,常氏却从不让她真正习武。不过随着冯蘅逐渐长大,伯父冯若松却发现了这个侄女异于常人的天资过目不忘。凡是她看过的书,都能如刻印一样记在脑子中。只要看一遍,便能随即默下来。 冯若松对这个侄女十分宽厚,又喜她是个好苗子,对她丝毫不亚于对亲生女儿。久而久之,常氏更加不满。于是此次便想出一条毒计来,哄骗冯蘅去同为世家的彭家做丫鬟,伺机打探越女剑法,将之招数记录下来,带回去供冯氏子弟研习。 冯蘅自知寄人篱下不容易,也感念伯父对自己的恩待,虽知此事凶多吉少,又不厚道,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没想到差点就丢了小命。 事实上小命已经丢了,内里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冯蘅吴悠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耳熟。又想起方才这背剑的少年名唤“曲灵风”,心中一个疑惑逐渐上升为惊喜。 这是射雕的世界曲灵风是黄药师的大弟子。那那眼前这个被他称作师父的,岂不就是东邪黄药师 冯蘅忙打量了一下,看来这还不是华山论剑后成名封四绝的黄药师,看年纪也就约莫三十左右,青衣长箫、俊逸不羁、湛然若神。那面容吴悠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却被那凌厉冷漠的眼神生生吓咽了下去。不由在心底吐了吐舌头,道他怎么可能是林哥哥林哥哥又不在这个时空里,只不过恰巧长得像而已。况且林哥哥的眼神才没有这么冷,他看她的时候总是温柔中带着一丝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以前的设定,以前的设定太二了,一点武侠味道也没有。还是改成这样顺眼,修文不影响已经买过的亲。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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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不问还好,一问那女侠更是柳眉倒竖,“你听不懂官话吗我刚刚说过了,两间谁要和这个臭男人住一间” 那男人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掌柜,就住此吧,两间。” “不好意思,本店只有一间天字号房。剩下的便是地字号房了。” “天字的那间给她,我住地字的。” “哎凭什么你替我选天字的”女侠道。 “你是女人,刚刚还说要住好的,住干净的,我难不成还跟你争” 听到这话,女的更不乐意了,直接绕到男的跟前一拍桌子道“王重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负剑的男子好似十分无奈,背过身去,不想与之争辩,“我没这个意思,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冯蘅在一旁听着,心里叹道原来他便是中神通王重阳,看来这位女侠便是他的那位毕生红颜知己林朝英了。两个人性子同样刚烈,谁也不让谁,这样的男人碰上这样的女人,不吵架冷战才怪。 这边的黄药师却起身,问道“阁下可是中原那位抗金义士王重阳” “义士不敢当,在下正是王重阳。”王重阳微微诧异,边打量着眼前之人,“阁下是” “东海桃花岛主黄药师。” 王重阳恍然大悟,“原来是桃花岛主,王某来江南,一路常听黄岛主大名。黄岛主落英神剑、兰花拂袖手皆出神入化,方才我一进门,看到你手中的碧箫,便隐隐有所怀疑。没想到正是本尊。” “重阳义士过奖了,若有机会,黄某也想与你切磋一二。” 王重阳笑笑,“你我二人有机会再切磋吧。王某人此次下江南还有要事处理。” “哦黄某可否问一问是何事” “我要去海宁冯家探讨武学,更打算同冯氏家主若松,就抗金之事商榷一二。” 一旁的林朝英闻言,冷笑道“你想着此事,人家冯若松全家不理江湖事多年,只怕要吃闭门羹了。” 王重阳也不搭话,只紧紧锁着眉头。黄药师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在二人之间看了一眼后,便看出了端倪,只怕是一对江湖怨侣。于是一笑,也不多言,也不点破,只当没看到,而是给王重阳倒了一杯茶道“正巧,我也要去海宁冯家,不若路上结个伴” 王重阳大喜,“那是最好。” 本来想二人一路同行的林朝英,眼见着加进来一个陌生人,当时就冷下脸来,气得抓起剑就要上楼。 冯蘅眼珠转转,计上心来,惨兮兮地扑过去,抱住了林朝英的大腿,哭道“呜呜,姨姨,你别走,你别走” 林朝英先是一愣,接着边挣脱,边扬眉气道“小丫头,你喊谁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冯蘅心里道其实按说,这个冯蘅约莫十五六岁,王重阳年近五十,林朝英也年近四十岁了,喊一声姨,真不冤枉。 可再强势的女人,内心也还是个小女人,谁都不愿意被往老了叫。更何况这些年,林朝英跟着王重阳走南闯北、匡扶正义,一瞬间年华逝去,自己饿并不觉得,冷不丁听人这么称呼自己,当然不自在了。 冯蘅忙改口哭道“姐姐他们都欺负我” 林朝英面上看起来强势,其实却是个善良率真的人,她见冯蘅满脸灰,蓬头垢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忍俊不禁,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脸,将头发别到她耳后,问道“小妹妹,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他们都来抢我的东西,还把我的头撞出这么个大包包”说着便将后脑勺的大包展示给林朝英看。 林朝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对着彭大海那帮子人道“真是世风日下,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简直是丢江湖人的脸” 彭大海有苦说不出,心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简直是个小妖女 “女侠,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她是在装傻女侠有所不知,这丫头其实是偷了我们家主的武艺在先我们是吴越彭家的家臣。” 听到彭家的名号,林朝英同王重阳都愣了愣。旋即王重阳便慢条斯理地对林朝英道“朝英啊,既然是别人家的家事,我看你就莫要管了。” 哪知这林朝英似乎是平日里和王重阳对着干习惯了,竟是一把搂过冯蘅,对王重阳轻笑道“你不让我管的事,我就偏要管。既然这丫头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要管到底。一个小姑娘,能生出多大的恶事倒是你,彭大海,先前没投在彭家门下时,干的恶事不少吧” 彭大海没想到遇上个知道他过去的,不由眼珠转转,不做声了。 王重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大想多说话。黄药师仍是笑笑,只给王重阳又倒了一杯茶。 “给给给什么破纸,都给你们”冯蘅说着,便将那秘籍誊写下来的纸朝彭大海等人的脸上砸去,“呜呜呜,给了你们,大胡子叔叔你别再追为了,阿蘅怕鬼,不想做饿死鬼你别抓我回去背书” 说着便抱头蹲在了林朝英脚边。 彭大海看到越女剑谱,顿时眼前一亮。虽说不全,可好歹也是越女剑法的一部分啊自己在彭家蛰伏那么多年,当条看家狗,不就为了这剑谱有了这个东西,谁还管他彭家东西丢没丢 可彭大海转念又想,自己身上还身中剧毒呢,于是依旧恶狠狠道“小丫头,交出解药来,我就饶你一命。” 冯蘅痴痴歪头笑道“嘻嘻,小丫头请你们喝马尿,喝马尿得解药不拉肚子不睡觉,做个好宝宝” “你”彭大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抓住冯蘅。 哪知刚举起手,便被一支飞来的箫打中了胳膊肘,彭大海疼得龇牙咧嘴,那箫又回到主人的手中,自由把玩着,黄药师冷笑一声道“她都已经把解药告诉你们了,还不快滚” 彭大海等人面面相觑,“马马尿” “你们中的不是七毒散,若真是七毒散早就已经没命了,还能让你们追下这么远的路、说这么久的话这只是普通的迷迭散,照这疯丫头的话去做,就能解。” 彭大海没想到竟是被耍了,难怪这黄药师自己的徒弟中毒了,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他早就知道不是七毒散。 “滚吧,滚远一点,不要再污了我的眼。拿着你们想要的东西,回去对你们的彭士举复命,就说东西追回来了,这丫头疯了、死了,随你们便。” 彭大海还欲不甘心,身边的几个人却纷纷拦住了他,对他耳语道“今日有高人在此,此地不宜久留。” 彭大海最后剜了一眼冯蘅,见她果然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坐在地上吃头发,兴许方才撞了柱子,真的撞傻了。于是便愤愤地带着东西出门,去找马尿去了。 待那些人走后,曲灵风才心急地问黄药师道“师父,那我” 黄药师厉声道“我真是瞎了眼,才收了你这么个蠢徒弟让他们去喝马尿,你也要相信”说着便淡淡瞟了冯蘅一眼,“这小丫头骗人的,你一日之内被她骗了三次,也基本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 天又被她骗了曲灵风忍不住在心底哀嚎,真想叫这丫头一声亲娘 黄药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曲灵风道“九花玉露丸便能解。”曲灵风一听说不用喝马尿,立刻展颜,对黄药师连连道谢。 王重阳也忍不住笑了。 “小丫头,坏人都走了,你也不必装疯卖傻了。” 林朝英惊异地道“呀,这丫头是装傻的” 冯蘅也忍不住再欺骗下去了,毕竟这位林朝英女侠,的确是路见不平帮了她大忙的好人。于是便擦了擦脸上的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林朝英拱手道“小女子冯氏阿蘅,多谢女侠姐姐出手相救。姐姐救命之恩,阿蘅没齿难忘。” “你”林朝英没想到在王重阳面前吃了一大憋,又想骂冯蘅,可看她一团孩子气,又着实没狠下心来。只得气愤地一拂袖子,坐在了桌边。 黄药师淡淡道“那彭士举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彭氏剑法只传男不传女,又不传外人。我倒是好奇,丫头你是怎么偷的艺” 冯蘅这回却老老实实道“小女不才,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混入彭家当婢女。将白日里见到的一招一式都默写下来,又得机会亲见剑谱,再一一背诵默写下来。” 三人听罢,皆大惊。过目不忘的确有听说过,没想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 林朝英看了王重阳一眼,又转过脸来问冯蘅道“你就这么告诉了我们,不怕我们也是坏人,抓你回去默书” “阿蘅觉得姐姐,和这位前辈都不是坏人。至于这位大哥哥,虽然嘴巴坏了一点,人凶了一点,心肠却也是好的。”说着,回头冲黄药师一笑。 曲灵风一怔,旋即也大笑起来,“你说对了,我师父他其实” “曲灵风你是不是想被打断腿” 曲灵风忙低头,“弟子妄言了。” 林朝英也笑了,继续对冯蘅道“那小妹妹,你一个人这么走也很危险。你要去哪里,不如我给你买一匹马吧或者送你去渡口坐船” “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林朝英眼前一亮,“你是海宁冯家人” “正是。冯氏若松正是伯父。” 王重阳略带狐疑,冯蘅不好意思地道“偷学彭家武艺,只是我的心思,不关冯家人的事。是我从小寄人篱下,又想做点什么讨伯母欢心,才想到去偷冯家剑谱的。没想到还是做错了。” 林朝英拿来绢子,替她擦了擦脸,温和笑笑“知错就是好丫头,那阿蘅便同我们一起走吧。” 几人于是便在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过了一夜后,几人便结伴同行,一道奔赴海宁。 “阿蘅,阿蘅会不会骑马” “林姐姐,阿蘅不会。” 林朝英笑笑,“阿蘅不会骑马,那我带着你吧。”说着,便拉着冯蘅的手上了马。王重阳和黄药师在前面,曲灵风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有了冯蘅的陪伴,能做个调和剂,一路上林朝英倒也没再和王重阳吵架。 “林姐姐,我屁股颠得好痛。” “姐姐,我们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姐姐,你渴不渴,阿蘅带了自制的桃花酿。” 几次之后,曲灵风不耐烦道“师父,咱们可不可以不带着这个小女娃上路啊真是麻烦,也不知以后谁会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替大家解决了一个祸害。” 王重阳知道这样会耽误时辰,可他也想过,本来还担心去冯家,冯家会不出来见。如果有这个小丫头,兴许冯若松能给几分情面。于是便劝林朝英道“朝英,阿蘅是不是累了不若我和黄岛主先走,你带她慢慢的。” 林朝英听他如此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有了黄岛主做同道中人,就想撇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以前的设定,全改了,以前的设定不好,太二了,没有武侠感觉。已经买过的亲,不用重复买了,直接看就可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 冯氏阿蘅((3)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之前的设定,之前买过的亲重新看一下前面两章,不用重复买,修文已经全部替换了,直接看就行。以前的设定太二了,还是想写的武侠味弄一些。武侠篇不会像红楼篇那么长,这篇是黄药师和冯蘅的故事 王重阳愠怒道“好端端的, 又生什么气我几时说要撇下你自己走了我不过是看黄岛主和他徒弟都是要赶路的,那阿蘅又还小, 的确不能像我们武林中人一样快马加鞭, 就想让你停一停。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说还好, 一说这话,林朝英索性下了马, 甩着马鞭子, 不走了, “我这脾气我这脾气怎么了好,是我配不上你王重阳, 你走吧, 我不去海宁了。” 冯蘅心中也急了,忙在马上喊道“姐姐,林姐姐你别走” 黄药师轻笑一声, 道“什么姐姐我看都能叫奶奶了” 林朝英闻言抬头, 对黄药师怒目而视。王重阳直在心里哀叹黄岛主啊, 你不劝劝也就算了,掺和什么 “怎么不服老你说你们俩一位半老头,一位半婆姨,人生还有多少年华可供你们争吵真要等到大宋把金兵击退” 林朝英闻言竟是脸通红,心里也是后悔不已。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自己都四十了,黄药师虽话说的不好听,可那些俗世女子,的确都可以做祖母了。而她呢, 跟着王重阳策马半辈子,他想抗金,她陪他;他颓废的那段日子,她在古墓外骂了他七天七夜,直到将他激将法激出来;他想去哪里,她便陪着。可他究竟懂不懂她的心意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一句承认,和后半辈子的相守。 等待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王重阳却是依旧不做声。冯蘅心里感叹林朝英做什么不好,非喜欢王重阳这样的大男子主义。真是一对冤家,可到了呢,恐怕直到林朝英死,王重阳才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 正想着,忽然,冯蘅只觉得自己后襟被人一提,就凌空飞了起来,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人的马背上。 黄药师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只对林朝英笑道“她不过是看你性子好,心又软,哼哼唧唧博点同情罢了。我来替你带带她,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撒娇犯懒”说罢,也不顾冯蘅愿不愿意,便策着马朝前奔去。 留下一串呼救声,“林姐姐,救我我不要跟这个人骑马” 林朝英和王重阳皆忍不住笑了,“走吧,快追上,我真怕黄岛主一个不高兴,将阿蘅给扔沟里去了。” 林朝英也笑着应道,重新骑上马,忘却了刚刚的不快,两个人一骑绝尘,当真宛若一对璧人。 不知颠了多久,几人才算到了渡口。 终于从那马背上下来了,冯蘅直觉得自己腿都要断了,人也要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于是蹲在地上直干呕。 林朝英心疼道“我就说,不能跟着你们这些臭男人,这么小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阿蘅,你怎么样” 冯蘅摇摇头,第一次骑马,没想到骑马的感觉这么难受。真是比坐车难受一百倍。 “喏,给你,小丫头。” 冯蘅不由地抬眼看去,原来是曲灵风,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帕子,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米糕。“我师父让我买的,说才坐了几步路的马你就吐成这样子。他怕你回头上船,会把胆汁给呕出来,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冯蘅倔强地别过脸去,还记着刚才的仇呢,“我不吃我是海宁人,水边长大的,怎么会晕船” 曲灵风颇为无奈,只好求助林朝英。林朝英好意笑笑,收下了包子,揣入包袱中。道“阿蘅,你等等,我看那边有卖青梅和杏子的,我给你买几个。” 吃着甜甜的杏子,冯蘅终于心满意足,还是林姐姐好啊也就只有这么美丽又好心肠的师祖婆婆,才养出了小龙女那样的徒孙。 林朝英又给了两个给曲灵风,曲灵风笑道“谢谢林前辈。” “给两个给你师父。” 曲灵风刚要笑着接,却见一双小手抢了过来,“不给他” 林朝英笑笑,“乖阿蘅,咱不生黄岛主的气了哈。” “就是,小肚鸡肠”曲灵风轻哼一声,拿了果子转身去找师父。 王重阳和黄药师此时正站在船头,临风而立,不知在谈论些什么。林朝英重重咳嗽了一声,大声道“有的人,是不是不知道饿啊不吃的话,饿死就算了” 王重阳闻言,当然知道她说的某人是谁,却也是不甘示弱。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主动跟林朝英搭话。反而转身,去了船舱。气得林朝英将剩下的果子全都给了船上乞丐打扮的人。 冯蘅望着那些果子,心里很是不舍。 曲灵风叹道“师父,您看着王前辈和林前辈,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死不承认。这日子怎么过呀依我看,这二人成不了。” 黄药师先是轻哼了一声,接着严厉道“你管得倒挺宽” 曲灵风跟在黄药师背后,老实得像个鹌鹑。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冒出过一丝邪恶的想法,真想让师父将来找个不省事的师娘,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让师父也受磋磨磋磨。最好是个能磨人的小妖精,就跟就跟阿蘅这丫头似的然后再生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娃 “哎”冯蘅吃完了杏子,又拿出一个青梅,刚要美美地咬上一口。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青梅。 她愤愤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蜷曲头发、络腮胡子的白衣青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的青梅。中原人的衣衫一般是窄袖,而这人的袖口却是宽袖子,衣领上绣着奇怪的纹饰。眼窝深陷,轮廓分明,着实不像是中原人。倒像是西域来客。 那人抢走了她的青梅,很是不客气,却连一句话也不多说,便离开了。 冯蘅有些好奇,偷偷跟了几步。见那人竟是站在船舷,将青梅擦了擦干净,给了一个从船舱中出来的貌美女子。仔细一瞧,那女子也是同样纹饰的白衣,小腹却是微微隆起的。原来是个孕妇。 那女子得了青梅,很是欢喜。看到她笑了,刚刚那凶神恶煞的男子也笑了。二人很是亲密,耳鬓厮磨地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急忙分开。这时,从船舱中出来另一个男人,比刚刚那男人更高大,也是一样古铜色皮肤、深眼窝大眼、高鼻梁、卷发虬髯。见到那女子,将那女子拉到怀里。 冯蘅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无意中竟然撞破了一宗三角恋。 白衣、西域客冯蘅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他们带来的货物,箱子上都雕刻着一种标志,那种标志是蛇。 难道是白驼山欧阳一族 传说欧阳锋的侄儿欧阳克,并不是他的侄子,其实是儿子。也就是说他和嫂子有染。难不成眼前的人便是青年时的欧阳锋 怕被看到,冯蘅便赶忙缩回了头,回到自己的那边。 “阿蘅怎么了是不是黄岛主还是曲灵风又欺负你了” 冯蘅一见林朝英,忙跑过去,悄悄对她道“林姐姐啊,我方才在船上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事。我觉得跟我们一块上船的那些白衣人,不像是好人哪” “哦”林朝英经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你是说那些西域商客” “恩恩。”冯蘅见她也有印象,这才接着道“其中那个青年,长得凶神恶煞的,刚刚一声不响,抢了我的青梅,去给一个怀孕的女子吃。他们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结果那女子却是有丈夫的,而且那丈夫正是那青年的兄长” 林朝英愣了愣,旋即笑笑,“阿蘅,梅子没有了,林姐姐下船再给你买。不可以乱说别人的话,那西域客兴许只是长得凶了一点,又不会说官话。习惯也与我们不同。你年纪小,懂什么” 冯蘅便知道,自己说了林朝英这样正派的人,一般也是不会信的。索性也不多解释了,越解释越模糊,“好了林姐姐,总之行走江湖多个心眼没坏处。回头咱们离他们远一点便是了。千万不要沾上。我看她们的纹饰都是蛇,万一有毒蛇就不好了。” 林朝英见她说的一派认真,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身边有王重阳、黄药师这样的高手,冯蘅也并不怕此时不成气候的欧阳锋。于是天黑了之后,便也沉沉地睡去。 到了晚上下了雨,船晃得厉害。第二天早上,却放晴了,船也快到了岸。 船靠岸后,冯蘅像见到了亲人,“林姐姐,王前辈,下了船不远便是海宁了。我带你们去哎,姐姐小心” 一个扛大包的一撞,将冯蘅撞向了人群,接着便听到一阵惊呼。 “啊”应声倒地的还有一个女子。待冯蘅定睛一看才发现坏了,正是昨日在甲板上见到的西域客。 果然,赶过来扶起她的正是昨日抢她青梅的男子。那男子扶起女人后,对冯蘅怒目而视,阴冷的目光像是啐了毒液。 林朝英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便也不想节外生枝,忙拉起冯蘅,对来人道歉道“抱歉了,人太多。没事吧” 白衣女子摇摇头。冯蘅却心虚地看了白衣西域客一眼,那大胡子青年也冷冷地看着她。 王重阳自顾自在前头走着,林朝英气道“下了船就跟一人似的。” “你到了冯家可不许这般。” 林朝英不气反笑,“呦,敢问王前辈,是以什么名义来命令我” 冯蘅不由苦笑,这俩人又来了真是只觉得腿部一阵冰凉,像被蚊虫狠狠咬了一口似的。接着便腿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林”糟糕,连喊都喊不出声了。冯蘅感到一阵阵冒冷汗,这是中毒了 望着林朝英和王重阳渐行渐远的身影,冯蘅的头也晕得厉害起来。“怎么小丫头走不动了不晕船晕地” 冯蘅听出了声音是谁,心中一喜,却连话也说不出来。直接倒了下去。 黄药师也察觉出不对,忙俯身扶住了她,嘴唇发紫,面色苍白,“你中毒了” 冯蘅动了动嘴唇。 黄药师什么也没多说,忙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九花玉露丸。又在她的几个穴位点了点,才将她抱到路边无人的地方。 兴许是吃了药,又被点了穴位,冯蘅勉强能说出话来,“好像是蛇” 黄药师蹙眉,只迟疑了一瞬,便小心翼翼又果断地拉上她的一截小腿裤腿,果然有一个蛇齿印。 “我帮你挤出来,别动别说话。” 逼出毒血后,冯蘅觉得刚才的头晕好多了,忙对黄药师道“我袖子里有药快给我。” 黄药师微微惊讶,依言将她袖子里的药给了她服下。又听冯蘅道“点我的三足里、天池穴、百会将我放平在地上。” 这时候曲灵风也跟了过来,见状大惊失色,“师父这” “船上有不速之客。”黄药师淡淡道。 曲灵风想了想,仔细思索起船上的人来。 就这样静了片刻,冯蘅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也恢复了正常气息。“多谢黄岛主相救。” “不救你,谁带我们去冯家” 冯蘅淡淡笑笑,“你这人明明不坏,为什么非要一副谁都欠你一顿揍的模样” “谁教你的法子” 冯蘅看了黄药师一眼,并不想说起灵姑子。 “不说也罢,灵姑子这几年神出鬼没,有人说她早就死了。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能走吧” “哎”冯蘅一把抓住了黄药师的袖子,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却像桃花般柔弱,“不能走,一动腿,蛇毒就扩散了。你想看我死了那你们真就别想进冯家了,我伯伯只听我的。” 黄药师冷着脸,“在这儿坐着,我去喊林朝英。” “不要,朝英姐姐好容易和王前辈不吵架,你去干什么人家会恨你的。” 黄药师闻言,也不多说话了,只将冯蘅往肩上一背。“不许多说话,说话扔下去。” 曲灵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上前去,在心里叹道师父啊师父,没想到你聪明一世,竟是这般单纯。不知道姑娘家的小腿不能随便看嘛是要被以身相许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 风 氏阿蘅(4) 兴许是意识到了后面的三人怎么还没跟上来, 林朝英同王重阳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了又等,才看到黄药师背着冯蘅, 同曲灵风一道走了过来。 林朝英起先远远地看着,还噗嗤一声笑道“阿蘅这丫头,定是脚走累了,蹲在地上耍赖。你看黄岛主,面虽冷却还是有侠义之心的。” 王重阳却不以为然,紧锁眉头道“我看未必, 不像是走累了吧。” 林朝英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忙迎了上去,一看冯蘅耷拉着脑袋, 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样子, 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黄药师淡淡道“中毒,是蛇。” “蛇”林朝英喃喃道,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冯蘅同她提起的大船上的西域来客。“是他们是方才下船时,阿蘅不小心撞到的那个怀孕妇人。” 冯蘅有气无力,“不一定是她,可能是她家里的人,以为我是故意要伤害她吧。”昨日那个很可能是欧阳锋的人, 抢了他的青梅, 他料定她是个小丫头, 顶多心里骂几句,不会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可今天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嫂子,他必然会以为是谁自己怀恨在心, 故意推搡的。这才对她放了蛇。 真不愧是西毒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林朝英急切道“是多毒的蛇快去找医馆。” “不用了,林姐姐。我已经黄岛主已经给我吃了缓和的丹药了,还点了我的穴。你们现在送我回冯家就行了,冯家精通医术,我伯父自会有法子替我疗伤解毒。” 林朝英见她还能说出话来,神志也还算清醒,于是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到了海宁城,便是冯蘅的底盘了。根据她的指点,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冯宅。 冯家是隐藏的大世家。靠近海宁城的郊外,傍山依水,却也不是很偏的地界。 走了一小段石阶,便看到了正在扫地的小童。 “各位请留步,往前走便是海宁冯氏家宅,不知各位可有家主的名帖” 王重阳刚要开口解释,只听黄药师不客气地道“名帖在我背上。” 小童先是一愣,还以为黄药师的意思是,名帖在背上的包袱里。仔细一看,身后竟是背着个姑娘,那姑娘小丫鬟打扮,无力地转过脸,冲他唤道“清风,是我” 叫清风的小童险些扔了扫帚,大惊失色道“蘅姑娘你怎么会这般模样家主以为你走丢了,四处派人寻呢” 冯蘅不由苦笑,在心中道她的这位大伯母,果然没有告诉自己的夫君,人其实是她派出去的。明知道去彭家偷学艺,是个危险的事情。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冯蘅回不来。 王重阳道“我乃终南山王重阳、这位是林朝英、东海桃花岛主黄药师和其土地曲灵风,路遇冯姑娘,还烦请通报你家家主一声。” 小童见冯蘅回来了,前日家主还十分着急,于是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回去通报。 冯家家宅很大,坐落在山脚下,能听得到不远处潺潺的泉水声。 不同于彭家的保守,冯氏子弟有的是冯家本姓人,有的是所收的外姓弟子。而这些弟子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主攻武学,一种是研读医术。 刚刚从身边路过的一群穿着淡青色衣衫、提着剑的少年便是习武;后院有一处院落,和后山的路相通,便是供研读医术的弟子居住。与后院一墙之隔的便是放药材的地方,更有种植药材的药圃。冯家整个家宅最为壮观的莫过于藏书阁,不过那里除了冯氏家主,其他人未经家主允许,是不可进入此地的。 都说冯家博采众长,这么多年来,一直收集各地武功绝学。若能进入冯家藏书阁一揽,不知能收获多少武功秘籍。 “阿蘅”为首的长胡子中年男子,便是冯若松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秋香色华服女子。 “伯伯。”冯蘅在黄药师的背上有气无力,却仍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冯若松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又是心疼,“你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我跟你伯母、还有阿萱、阿英都急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朝英简短道“阿蘅中毒了,毒液已经被逼出来大半,也吃了解毒的药。” 冯若松大惊失色,忙过来把了把脉,接着松了口气,“还好,毒素没有侵入内脏,不算严重。待我熬制几副汤药,再修养一阵子就行了。哦,刚刚我听清风来报,阁下可是林朝英林女侠” 林朝英礼貌地笑笑。 “终南山王重阳。” 冯若松拱手,“久仰大名。” “这位是东海桃花岛主黄药师。” 冯若松早就想问这个背着侄女回来的男子是谁了,他识人多年,看得出这是个清高自傲、不好惹的人。在江湖上,越是话少的人,可能越狠,武功也越深不可测。 听到是黄药师,冯若松还是惊讶了一下。因为此人的名号是近几年突然从江湖上冒出来的。有人说他祖籍也是浙江海宁;还有人说他是从云南丽江而来,家族也曾庞大,后受朝政秦桧案的牵连,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些都不足以让人惊讶,江湖中人藏龙卧虎,仔细打探底细,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黄药师的名号这几年在江湖起的很猛,他无门无派,自成一家,背后也没有任何的帮众跟随,似乎独来独往,性子十分怪。 可通天道人、青岩派帮主、百花谷谷主全都输在他手里。听他们的描述,此人剑法高超,除了剑,还有一套掌法也出神入化。更手持一柄长箫,擅长用音律来扰乱人心智。刚刚看到他腰间悬着的箫,冯若松便更加确认此人是黄药师了。 原以为是个隐居的世外高人,没想到年纪却并不大,且清瘦俊逸、倒像是出身江南书香世家。 冯萱听说堂妹被找回来了,十分欣喜,又见她中毒受伤,心中又焦急不已,道“阿蘅,你怎么会不辞而别呢连我都不说一声,你知道我和英哥哥多着急吗” 常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暗道什么人下的毒怎么也不再多下一些,竟然这丫头捡回了一条小命。却也跟着女儿假惺惺地抹泪道“是啊,阿蘅,下次可不能这么顽皮了,你知道我们这些长辈多担心么” 冯蘅心中愤恨,真是没见过如此伪善之人,也不知原主这些年在常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有多不容易 几人早就将冯蘅送到了一个屋里,让她平躺下。 冯若松对黄药师抱拳,“多谢黄岛主。” 黄药师却并未有意与冯若松搭腔似的,只淡淡道“以后还是看好这丫头,再乱跑去别人家偷学武艺,是要被打断腿的。” “偷学艺”冯若松眉头一蹙。常氏忙喝道“阿蘅我和你伯伯从小教导你礼义廉耻,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旋即对冯若松笑道“我们阿蘅不是过目不忘么许也是想背一些经书回来,讨你欢心。” 冯若松面上迟疑着,林朝英见状,十分气愤,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王重阳制止住了,对她摇了摇头。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直接干预也不好。 冯蘅咬了咬嘴唇,看到伯父面上的一丝失望,有些难过。 冯若松却道“阿蘅,真是你自己去偷别人武功秘籍、要来讨我欢心的吗”他的侄女不是这样的人,弟弟和弟媳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 黄药师冷冷打断道“委委屈屈、唯唯诺诺做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便是你怕他作甚不解释也罢,姓冯的,你要问什么,问你夫人便知。” 常氏冷不丁地被点名,心下一敛,“我我有什么这位黄岛主,可别含血喷人” 黄药师却转了转手中的长箫,冷哼一声道“你算老几值得我来同你说话” 常氏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哆嗦着指着黄药师道“你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礼数之人,这是在我的家” 黄药师却并不搭腔,只背着手同曲灵风走了出去。 冯若松灵机一动,忙过去拦住,“黄岛主请留步,家事我自会慢慢查清楚真相。内子无礼,还请黄岛主莫要怪罪。冯某人久仰黄岛主大名,此次难得一见,不若黄岛主就此留下,与我冯氏子弟一同切磋武艺,黄岛主意下如何” 曲灵风知道师父此时脾气上来了,不宜多说话,再和冯若松说几句,恐怕要甩袖子走人了。于是忙替他对冯若松道“如此甚好,我家师父本来就是来冯氏家宅同冯家主探讨武学精深的。那便叨扰了。” 冯若松松了一口气,“不叨扰,不叨扰。”说着便对儿子冯英吩咐道“阿英,你去给黄岛主几位安排住处,务必安排妥当。” “是,爹。” 常氏看了看丈夫的脸色,知道情况不妙。这个丈夫本来就很是偏袒侄女,这下知道是她怂恿冯蘅去偷武功秘籍,只怕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冯萱又如何不知这些年,自己的娘一直对冯蘅不满可这次的确是自己的娘做过分了,阿蘅才多大让她去别人家偷武功秘籍,又没有武功,万一被抓住了,简直是九死一生。难怪会一身伤地回来。 待大人们都走后,冯萱才坐到床边,对冯蘅道“阿蘅,你受苦了。我代我娘,替你陪个不是。” 其实冯家,除了常氏,其他的人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冯萱更是待她如亲姐妹。每每在常氏欲刁难时,都能给她解围。冯蘅笑笑,“无事,你不是常说我这人有福气么你看,这不也一路遇上了高手相助” 冯萱欣慰地点了点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奇地问道“对了,刚刚背你来的那个男人谁呀他为什么会背你你们” 冯蘅不由脸一红,“萱姐姐,你乱想什么呢我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偷了吴越彭家的剑谱,他徒弟来追我,我使诈给他徒弟下毒了。后来他又追了上来。不打不相识,就这些喽。” 冯萱看似相信,又不大相信地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吗是这样也好,我看那人,虽然长得不错,可年纪却不小了,怎么着也快三十了吧说不定已经有家室了,你总不能嫁给人家去做小” “阿姐”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你好好养伤,待你伤好后,我再同你玩。”冯萱善意地笑笑,一双眼睛清澈似小鹿。 冯蘅也点了点头。 休养了些日子,冯若松又亲自给冯蘅配了药,冯萱还每天各种补汤地送进来。冯蘅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冯若松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一点情面没留地发落了冯夫人。常氏虽然怀恨在心,但看丈夫一脸决绝,生怕真的会同她离心,便也暂时不敢再对冯蘅造次。 没了刁难,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冯蘅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冯家的女弟子都是做差不多的打扮,她和冯萱作为家主的亲缘,却穿得更好得多。冯萱总爱一身杏黄色黄杉,冯蘅则爱淡淡青色,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曲灵风”冯蘅躲在柱子后头,猛地拍了下曲灵风的肩膀,曲灵风一愣,刚要回头,人却不见了。 “哎,你冯蘅你给我出来” 冯蘅却躲在一块假山石后头,痴痴地笑。 “哎呦”冯蘅一捂脑袋,“谁敢对我丢石子是不是你啊,阿英” 冯蘅气得站起来,刚好被曲灵风看到,曲灵风笑笑,“这下看你往哪儿跑”旋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多谢师父指点。” 原来刚刚的石子正是黄药师用弹指神通打的。 黄药师轻哼道“真是无用。” 曲灵风委屈,要是都像您那样武功,我还拜您为师作甚自然是不如您喽。再说了,谁会像您那般不怜香惜玉,对个小姑娘也用弹指神通弹石子儿,稍微把握不好力度,脑袋就一个血窟窿。 冯蘅捡起那石子,气呼呼地走到雅轩。 冯若松见是冯蘅,微微笑道“阿蘅啊,怎么身子大好,想来听学了” 冯蘅将石子放到冯若松的桌子上,“伯伯啊,您看。” 冯若所装作糊涂,“这石子怎么了又大又圆,挺好啊。” 冯蘅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差点忘了自己要告谁的状。“有人欺负阿蘅” 冯若松捋了捋胡子,笑道“哦是谁敢欺负我们阿蘅” “还能有谁那个姓黄的呗” 冯若松轻轻笑道“你不欺负人家徒弟,人家缘何欺负你” 曲灵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冯家主英明。”说着便朝冯蘅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灵风。”黄药师轻声唤了唤,曲灵风只得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听起内功心经来。 林朝英解围道“阿蘅就是活泼烂漫,我是很喜欢她这性子。” 冯若松点点头,“我这侄女,性子随我兄弟,我兄弟小时也很顽皮。不过心肠是好的。阿蘅做饭的手艺可是我冯家一绝呢。阿蘅,去端些吃食果茶来给各位。” 冯蘅听见冯若松发话,嫣然一笑,“是。” 曲灵风撇撇嘴,“还是长辈发话管用,乖乖地就走了。” 不一会儿,冯蘅便和几个侍女端着茶盘走了过来。风若松道“先给客人上。”冯蘅点点头,走过去亲自给林朝英她们送上。 “给林姐姐的。” “王前辈慢用。” 冯蘅一一摆上,却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其中一个放到曲灵风的桌子上。曲灵风得意洋洋道“哎,这不还得乖乖地给我嘛这就对了,我可是你伯父的客人。” 冯蘅没有多说话,只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低着头,又不情愿地将一盘糕点端上来给黄药师。 黄药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不要这个,我怕你给我下毒。”说着便随手拿走了托盘中原本预备给冯若松的那份。 “别”冯蘅眼睁睁地看着那份糕点被黄药师给拿了去,托盘里只剩下一份。冯蘅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这时冯若松却好奇道“阿蘅” “啊”冯蘅磕磕巴巴地答道。 冯英努了努嘴,“还有爹的呢你怎么了阿蘅” 冯蘅为难道“这份太小了,要不我给伯伯换一份” 黄药师的嘴角微微弯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讥诮。 冯若松已不是头一天认得这个侄女了,对她的一些小心思小把戏还是懂的。只怕这会儿糕点也被她做了手脚,刚刚原本要给黄药师的那份,定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于是没好气地冲她招招手,“过来阿蘅,我就要你手里这份。” 冯蘅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诚惶诚恐地将那糕点呈上。冯若松板着脸,亲手端了那糕点,尝了一口,不由蹙了蹙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里面还嵌了樱桃肉。 不好冯若松心中暗道,再看黄药师,神情镇定自若,尝了一口那糕点,旋即悠然地喝了一口果茶。 冯若松狐疑地看了侄女一眼,正在低着头玩弄自己的发辫,一只脚在地上画圈圈,难道说,这次真的老实了 就这样歇了一会儿,冯若松便打发几个小的离开了,他是要跟王重阳等人商议,联合江湖中有名望的高手,对付金人。 出了雅轩,冯蘅有些小得意,又有些失望,她苦思冥想,明明刚才的糕点盘里,有一份是放了很多盐巴的。难不成黄药师住在东海小岛上,每天喝海水吃惯了盐 “你笑什么”冯萱正好过来。 “笑就笑喽。”冯蘅轻轻拨弄了下桃花枝条。 “你呀,我最了解。一露出这种笑容,一定有人被你捉弄了。”冯萱颇为无奈,“阿蘅,那屋里坐着的可都是在江湖上名望不比爹差的人。还有那个黄药师啊,我看他不是个好惹的,你可别把他当做一般的人来捉弄。到时候引火烧身,我可帮不了你。你看他对他的徒弟多凶” “其实他人也挺好的,没有那么凶。”冯蘅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日自己中了蛇毒,黄药师给她疗伤又背着她。 “哎呀呀,我们的阿蘅还会胳膊肘往外拐啦还会帮那个人说话了,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呀”冯萱打趣道。 “阿姐又打趣我,是因为他先前救了我啊。被彭家的人追是一次;我被蛇咬又是一次。” “哦,你也知道人家救了你两次两次救命之恩,就换来你这个回报说吧,你怎么捉弄人家了” “谁让他帮曲灵风还拿石子弹我”冯蘅嘟囔道。 冯萱浅笑,“我们的阿蘅不是恶作剧,而是长大了。心里不知不觉装了一个人,想引起他注意,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好。要我说啊,你不如用你最擅长的。” “什么擅长的” “你让人家吃了什么不好吃的,就做一份好吃的送过去呗。” 冯蘅若有所思,旋即明白了过来。 听了一天学,比练武还要累。曲灵风活动活动筋骨,同师父回了房。 “咦,什么东西好香” 曲灵风见窗户微开,桌子上摆着满满的美味佳肴,“师父,你看是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送过来的” 黄药师蹙眉,旋即展颜笑了笑,“是那个鬼丫头送来的。” 曲灵风恍然大悟,“哦,一定是她伯父让她来赔不是。那我一定要吃光” 冯蘅躲在假山后,听曲灵风说要吃,急得直跺脚。心里道这又不是给你吃的。正想着要不要赶走曲灵风,忽然,从房顶上飞下来一个人,衣衫褴褛,身上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口袋,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冯蘅大惊,什么人轻功如此高强竟然能出入冯家如入无人之境看来又是一位武林高手。 那人却耸动了下鼻子,十分陶醉道“好香好香”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 冯氏阿蘅(二5) 曲灵风大喝道“什么人” 待定睛一瞧, 竟然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叫花子。可叫花子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白天的时候, 并未见到冯家出现这么一号人物。若是从屋顶上飞下来的, 那这避人耳目的武功未免太高超了一些。 曲灵风再看了看师父, 黄药师却是站在原地, 不动声色地盯着来人。 那叫花子一脸笑,眼神直勾勾盯着屋里桌子上那些美味佳肴, 不由自主地就想推门进去。忽然意识到这是别人家, 而且主人还站在一旁, 于是忍下心咽了咽口水,回头对黄药师、曲灵风笑道“你们你们不吃啊不吃, 那不如给我吧。” 曲灵风不客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竟然私自闯别人的家宅。” 叫花子有些羞赧, “洪某人实在惭愧,我只是路过此处, 闻到这一桌子好饭菜的香味,实在忍不住了,才下来看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黄药师却微微笑笑, “阁下是丐帮中人” 叫花子一愣,心思却还是在屋里那桌菜上,忙不迭地点点头,“是啊, 不过什么丐帮不丐帮的,都是要饭花子罢了。” “阁下手中拿着丐帮法宝打狗棍,又自称洪某人, 想必就是丐帮此任帮主洪七。” 洪七嘿嘿笑笑,指了指黄药师,“嘿嘿,被你看出来了。什么打狗棍一根棍子罢了。不过我也看出了你是谁,你青衣长衫、手拿碧箫,徒弟和你都举止傲慢,你是东海桃花岛黄药师。” “哦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洪七摸了摸肚子,“嘿嘿嘿,久仰大名。哎呀站在院子里说多没意思,不如一起进屋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 黄药师想了想,又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假山的方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径自推开了房门,洪七知道有戏,连忙跟上。 这时,假山后的冯蘅却走了出来,“等等” 曲灵风又好奇又好笑道“冯二小姐,你大晚上的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屋里,躲在我们院子中作甚该不会是又要伺机暗算我们吧” 冯蘅没有理会曲灵风,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黄药师道“白日里是我不对,不该给你的糕点里放盐巴。”说着,便瞟了屋里一眼,“那桌菜是我做的,伯父让我来给你赔不是。” 曲灵风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下午师父吃了糕点之后一直在喝水,原来是这个小丫头做的手脚。 洪七盯着这两个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哎呀,有什么话不能吃完了再说非要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我一个路过的叫花子都看得出来,你这个小媳妇儿是做桌子好菜给你赔礼道歉;你这个当丈夫的呢,其实也没生她的气。互相之间试探来试探去的有什么意思我们江湖中人不就是快意恩仇嘛” 听到“小媳妇”三个字,冯蘅登时红了脸,又气又羞,“叫花子,你乱说什么呢你私自闯入我冯家的宅院,我没叫人轰你出去就不错了,你还胡言乱语。” “哼哼嘿嘿,小姑娘,你要轰我走,叫花子没意见。但能不能等我吃完这顿饭的我洪七平生除了武功,就好吃这一口。不能说吃遍了美味佳肴,也算吃遍大江南北了。你这菜,我不用吃,就知道一定好吃。谁娶了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冯蘅听罢,虽是恭维的话,却也害羞地低下头去,随后跑出了院子。 黄药师这才正式邀请洪七进屋,“请。” 洪七早就按捺不住了,“好好,多谢多谢”一坐下去,就迫不及待地撕下了一条鸡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曲灵风有些嫌弃地打量着洪七,心道这人真是丐帮帮主怎么看都不大像,师父该不会是被此人骗了吧可转念又想,师父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被骗 黄药师却是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悠悠道“不知洪帮主为何会出现在海宁” 洪七边吃,边道“哦,最近临安一代都不大太平,我这人本来走南闯北,可最近在帮里听说了一些事,所以便决定来海宁了。” “丐帮消息灵通,不知近期海宁可是有什么江湖公事” 说到这个,洪七放慢了吃的速度,眯起眼睛道“你黄药师一向隐居,特意出了趟东海,也来到海宁,为的什么,难道心里不比我这个叫花子清楚” 黄药师倒也不丝毫避讳,道“如今江湖有传闻,九阴真经孤本流落海宁,而最后可能的所在之处,便是海宁冯家。试问天下高手又有谁不想得此经书” 洪七吃罢烧鸡,吐出了一根鸡骨头,抹了抹嘴,“嗯嗯,你倒是比那些名门正派的教主、掌门要坦诚得多。” 黄药师轻蔑一笑,“名门正派究竟是黑是白、孰正孰邪,又有谁能做这个评定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抱团所称罢了。我黄某人从不屑与他们打交道。” 这话,洪七是信的。如今丐帮中也有一部分势力,对九阴真经蠢蠢欲动。练武之人虽说想在武学上精益求精是好事,可过分追求武功登顶,就不是好事了。 有些人不扎实练武、打底子,却妄想凭借一部武功秘籍一步登天,甚至独霸武林、作威作福。九阴真经的消息重出江湖,接下来必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首当其冲的便会是冯家,冯家无错,但何尝不是怀璧其罪今天他本也是来打探打探虚实,结果便被这饭菜香味给吸引下来了。 酒足饭饱,洪七抹了抹嘴,对黄药师抱拳道“叫花子今日沾了黄岛主的光,吃到了这么美味的菜肴。可惜啊,黄岛主一心只在经书上,无心品尝美食。白白浪费了这桌食物,恐怕也浪费了那做菜之人的心意。叫花子告辞了。” 说着便一个转身,用轻功飞出了窗子。 待洪七走后,曲灵风方对黄药师道“师父,此人真是丐帮帮主洪七” “嗯。” “那他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会不会同我们一道抢经书” “多他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黄药师轻描淡写道,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冯蘅刚刚娇羞惊慌逃走的样子。 “那王重阳和林朝英此行前来可也是为了九阴真经” “那倒未必,我看那王重阳的确是心怀民族大义之人,那林朝英嘛,一心扑在王重阳身上,只可惜两个人性子都要强,互相都不肯低头罢了。” 曲灵风心里道只怕世人都对旁人的事情看得清楚,轮到自己时,却未必。 次日,冯家来了一行贵客。 之所以说是贵客,是因为来者不但武艺高强,还身份尊贵,连仆人都是锦衣华服。为首的男子身量高大,相貌堂堂,身后跟着四个侍卫模样的随从。 冯蘅悄悄打量,与冯萱耳语道“这又是来找伯伯商讨抗金大计的” 冯萱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知道,我只听哥哥说,他们是大理段氏皇族,是我爹爹请来的。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大理段氏皇族冯蘅不由又打量了一下为首的男子,心里揣测道难不成此人就是段智兴这倒是稀奇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邪、北丐、南帝、中神通全都出现在了冯家,只差一个西毒了。可是照那日的推测,同她们一道乘船的西域人,很有可能便是欧阳锋。难不成冯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冯蘅忍不住偷偷跟上。 只见冯若松将段智兴迎进了后院,屏退走右后,二人却是走进了冯家的禁地藏书阁。 冯蘅若有所思,难道说,冯家的藏书阁真的藏了什么不得了的武功秘籍只可惜冯若松行事小心,连进了藏书阁,也是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冯蘅只得作罢。 无人后,冯若松对段智兴跪拜道“段皇爷” 段智兴大惊“你我两家颇有渊源,交情不浅,冯兄何必如此多礼” 冯若松却是没有起身,“此次我冯氏只怕要遭受大难。如今江湖已经隐隐传遍,说九阴真经流落在海宁,而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便是我冯家。” 段智兴想了想,道“那我敢问冯兄一句,九阴真经到底在不在你这藏书阁” 冯若松坚定道“没有。” 段智兴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复杂,缓缓背过身去,沉吟道“那那冯兄又何必担忧遭人觊觎” “我自是不担忧旁人觊觎,本来就是没有的东西。可段皇爷也知道,怀璧有罪,便是没有,一旦有了传闻,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会盯上我冯家。我猜测,不日海宁城就将会掀起腥风血雨,万不得已才写信给皇爷。” 段智兴转过身来,“你放心,既然我肯来,就一定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冯家。我此行还带了一队护卫,不敢说武艺精绝,对付一般的江湖中人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段智兴顿了顿,“方才我在院子中,还见到了几个人。我经过他们身边时,能感觉到内功深厚,轻功也上乘,不知可否也是冯兄请来的高手” 冯若松皱了皱眉,摇头道“说来也是稀奇。这三人都并非是我邀请而来。那一男一女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王重阳和林朝英。” 段智兴大惊,“可是那位抗金义士终南山王重阳” “正是。而旁边那位年纪轻些的,乃是东海桃花岛主黄药师。段皇爷远在云南可能有所不知。这黄药师是这几年突然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物,无门无派、自创落英神剑、落英神剑掌、兰花拂穴手等武功,剑法超群、招式新奇宛若行云流水。箫不离手,擅长用音律扰乱人的心智,功夫越高的人越容易走火入魔。他带来的徒弟,叫曲灵风,二人说是慕名而来,与我探讨武学。” “这个时间节点上前来,难保不让人多猜忌一些。”段智兴道,“冯兄还是对外人多加提防才是。” 冯若松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天干物燥,窗外的蝉鸣声声,叫人难以入眠。冯蘅辗转反侧,心下隐隐不安。 “阿蘅,你怎么了”冯萱见冯蘅起身,也醒了过来。 冯蘅站在窗口,望着半开的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叹道“我睡不着。” 冯萱笑道“阿蘅心中可是有思念的人了” 见她不做声,冯萱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于是试探着问道“是那个黄药师” 冯蘅心下慌乱,“是也不是。就是觉得家里最近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心里有些不踏实。我们冯家一向深居简出,来往的江湖人士也并不多。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前来还有白日那位姓段的大理皇族人士,你看他气度不凡,不像是简单的段氏人,恐怕是个王爷吧。他还带来了一些侍卫,那些侍卫个个也是武功高强的。你说伯伯会不会请他过来别有用意” 冯萱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对冯蘅道“爹有什么用意,也不会对我们说啊他一向不喜欢我们小辈掺和进来,你就别多想了,早些歇息吧。” 冯蘅点了点头,“嗯。”忽而又蹙了蹙眉,“阿姐,你有没有听到外头好像有什么动静似的” 冯萱刚来的困意,“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是蝉鸣吧。” “不是。”说着,冯蘅将窗子推开得更大了些,这时,声音更加明显了。冯萱也竖起了耳朵,喃喃道“很嘈杂,好像是” “着火了”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二人匆匆穿上外衣,就循声赶过去。发觉起火的地方正是藏书阁方向。冯萱这下比冯蘅还急。冯家能在江湖上拥有一席之位,千百年来靠的就是这藏书阁的武学和药学藏书。那藏书阁对于冯家的意义,比一个宝库还重要。 这样想着,冯萱也赶忙跑了起来,待快到藏书阁时,发现已经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侍卫在提水灭火了。 果然冯若松已经站到藏书阁前,痛心疾首,仰天长啸,“我的书,冯家的根啊” 冯萱和已经在场的冯英一同扶住踉踉跄跄的父亲,同样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唯有冯蘅警惕悄悄地打量着人群中的每一个人,以及四周的院墙。 王重阳、林朝英、曲灵风还有段智兴闻声赶来,看到起火的藏书阁,纷纷露出了同情和惋惜之色。冯若松已经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 唯独不见黄药师。 经历了一夜,总算将大火扑灭了过去。冯英已经派人去清点藏书阁余下的藏书了,冯若松精神萎靡,外靠在椅子上。常氏在一旁抹着泪,劝慰着。 王重阳等人坐在客席上。 不一会儿,黄药师轻轻落在院子里,缓缓走了进来。 王重阳等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开口多问。常氏却阴阳怪气地道“黄岛主真是姗姗来迟啊。方才担忧后院的客房被烧到,又怕有人不小心跑到后院被大火波及,我派下人挨个院子去确保平安,却唯独没有看到黄岛主,不知黄岛主深夜去了何处” 黄药师连看都没有看常氏一眼,径直走了进来道“我用得着跟你解释” 常氏气恼,刚要开口,便被冯若松制止,道“夫人,不得对黄岛主无礼。” 段智兴联想到九阴真经,也不免用狐疑的目光投向黄药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二 冯氏阿蘅(6) 在座的人中, 王重阳资历最老, 见局面有些僵持,于是便悠悠开口道“今日藏书阁着火, 不像是天干物燥, 反倒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不知冯老爷是否派人去查看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究竟是内贼还是外头来的人” 段智兴起身道“我带来的侍卫和暗卫,明里暗里两层,寻常的人几乎不大可能在眼皮子底下放火。” “那就是内贼喽”冯英快人快语。 “侍卫暗卫”林朝英听到了话中的两个关键词,反问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并非有意相瞒, 我乃大理段氏段智兴。” “段皇爷”林朝英颇为惊讶, 与王重阳互看一眼,很显然她没想到冯若松会请这样的人物来家中, 而且带来这么多皇宫守卫, 一定是为了守护冯家的什么。之前就有传言说九阴真经重现江湖, 很有可能就藏在海宁冯家,难道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常氏不客气道“既然段皇爷都说了,守卫将我冯府守卫好, 外头的人进不来,那必定是家里的人。可家里的人要想躲过视线, 岂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这个人武艺高超, 轻功也高于常人。” 曲灵风不让了, 站起身来, 怒目而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你,又没说其他人。”常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冯蘅却轻笑一声, 道“伯母、曲少侠,二位莫要生气。可否听蘅儿说一句” 常夫人刚要开口骂冯蘅,冯若松却和蔼地望着冯蘅道“阿蘅你说。” “刚刚段皇爷也说了,他带来的侍卫武艺高强,一般人在眼皮子底下出入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我敢问段皇爷,您的侍卫是只守卫了冯府的府门外,还是里头也安排了人” 段智兴道“自然是里外都有人。” 冯蘅笑道“那里外的守卫武功可是外面的强,里面的弱” “都是差不多。” “既然差不多,又何来的内贼在眼皮子下放火之说呢”冯蘅看向常氏,常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冯蘅接着道“若说有嫌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有的。” 几人面面相觑,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冯若松知道这个侄女一向聪明,自己也颇为看重,于是便问道“那依阿蘅来看,会是什么人所为” “伯父,放火人的动机无非三种,一种是与我冯家有仇,知道我冯家的藏书阁是镇宅之宝,没了藏书,必能对冯家大为打击。可冯家一向深居简出,也多年不理会江湖事,从我在此以来,并未听说同什么武林高手结怨;第二种,便是嫉恨,嫉恨我冯家藏书多。可若真是江湖中人所为,你说嫉妒我们家有神兵器我信,从来没听说过因为谁家藏书多,而遭人红眼的;那便只有第三种,便是我冯家有什么值得外人惦记的秘籍,此人放一把火,好将秘籍引出来。” 冯英听不明白了,“哦这怎么引” “我问你,如果你的房间着火了,你第一时间跑出来,会带上什么走” 冯英爱剑如命,想都没想便道“自然是我的飞雪剑了。” “正是。女子通常会在危急关头顾念孩子;每个人都会顾念对自己尤为重要的人或东西。那么藏书阁如果有此人想找的宝物,我若是那个人,我就放一把火,然后躲在暗中观察,看这个家的家主最先冲进去救什么出来。救出来的那样便是他想要得到的宝物,这时候去抢便是了。” 段智兴大为吃惊,没想到冯家竟然有这么聪明的小女娃,分析此事如此清晰。 “冯家有什么宝物值得人觊觎” 冯蘅的声音落了下去,有些失望地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黄药师,道“各位究竟为何而来,心里应当都有数才是。不需要阿蘅多言吧” 各人被戳中了心思,都纷纷不做声了。为了九阴真经,这个节骨眼上,的确很有可能是被盯上了,才会被放火烧藏书阁。倘若冯家真有,冯若松一定第一时间冲进藏书阁将真经拿出来。 可是刚刚并未见冯若松作此举动,看来放火的人心思白费了。 “那会是谁放的火”王重阳捋了捋胡子。 冯蘅看向黄药师,“那就得问黄岛主了。” 曲灵风以为她也是怀疑是师父放的,所以刚要急眼,忽见黄药师淡淡开口道“我与那人交过手,穿着夜行衣、身手不凡,中了我一根附骨针还能逃走,不是一般的功夫。他的招式很怪异,我在中原从未见过。伏在屋顶时,像一只蟾蜍。” 冯蘅心中惊道果然是欧阳锋是他的蛤蟆功。 原来那日自己的猜测不错,白驼山庄的人也来海宁,现如今五绝都齐了,一定是为了某件公认的宝贝。想到不久之后的时间线,应当就是华山论剑了,难道说是为了九阴真经 “说的不错的确是西域来客”正说话间,从屋外房顶上落下来一人,曲灵风认了出来,正是晚上吃东西那叫花子。 冯若松却是认得这张脸的,也十分惊讶地叹道“丐帮洪帮主” 洪七对冯若松拱拱手,之前其实冯若松起先也是想请洪七帮忙保护一下冯家,只是洪七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很多丐帮弟子都见不到他。没办法才舍近求远,找了段智兴。 “冯家主,我这几日跟帮里的弟子多方打探,发现一月前,有一对从西域来的商客住到了海宁镇上。这些人都穿白衣,养蛇驱蛇,武功高强,若我没猜错,应当就是西域的白驼山庄欧阳一脉。欧阳家人心肠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与金兵有所勾结。他们早就仰慕中原武艺许久,有野心称霸武林。我猜他们也是听到了九阴真经的消息,才来到此。给你放把火,呵呵,目的应当和你这小侄女说的差不多。” 冯若松重重拍案,叹道“怀璧有罪怀璧有罪啊可我冯家只不过是藏书多了一些,真的没有什么九阴真经啊这些人怎可以如此不折手段那是我们冯氏祖先呕心沥血所藏。” 段智兴叹了口气,对冯若松道“现在武林都在传言说你有,说你有你就有。你又如何解释得了今晚放火只怕是一个开端,怕就怕那欧阳一族勾结金兵,到时候就麻烦了。不如你先让家人子女出去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做安排若是信得过我,就跟我去大理吧,我身为大理皇爷,还是能护得住的。” 冯若松感激不尽,“冯某在此多谢段皇爷那就夫人,你带着阿萱、阿英还有阿蘅,暂时去大理避避风头,我留在这里处理事务。待风头过了,你们再回来。” 常夫人道“阿萱阿英跟我走,阿蘅就不必去了吧。藏书阁被毁,阿蘅看过不少医书,说不定能帮你补一些出来。” “你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对阿蘅” “伯伯,伯母说的对,藏书阁被毁,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留在这里,陪您把能补的修补上,说不定我看过的能有印象呢。”冯蘅笑道,“若伯伯担心我的安慰,这不还有朝英姐姐和王前辈他们么大不了我之后跟朝英姐去终南山便是。” 林朝英冲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会保护阿蘅,暂且也会待在海宁。” 常夫人见终于甩掉了这个大包袱,于是露出了笑容。 说逃难就真逃难,在会客厅散去后,冯若松便嘱咐各个儿女收拾东西动身。 冯萱十分不舍地跟冯蘅道别,“阿蘅,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大理啊” 冯蘅拍了拍冯萱的手,甜甜笑道“阿姐,我们只是暂时避避风头,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你好好保重。” 冯萱只得点点头。 这时,冯若松出现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阿萱,阿蘅。” “爹。” “伯伯。” “阿蘅,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书籍的事要问问你。” “嗯。”冯蘅又安慰了冯萱几句,便跟上冯若松的步子,到了冯若松的书房。 关上门后,冯若松打开书房的暗格,取出了两册经书。冯蘅看到上面的字时,惊讶万分,正是江湖人人都在找的九阴真经。原来伯伯并未将九阴真经藏在藏书阁中。可因为此书而损失了藏书阁很多的书,冯蘅还是感到十分惋惜。不过是一本武林秘籍,在她看来,藏书阁中众多治病救人的医书远比这种会杀人的书要有用多了。 “打开看看。”冯若松吩咐道。 冯蘅迟疑着翻开书页,冯若松接着道“一页一页看,看完了烧掉。” 冯蘅大惊,“伯父,您这是” 冯若松点了点头。 冯蘅没有想到,再来一世,她还是替原主冯蘅背了一遍九阴真经,看来真是宿命缘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黄药师,而是为了家族。 “那那您把经书给我,却让堂姐、堂兄他们去大理,万一那些歹人回头搜冯家不成,以为您将经书给了阿姐她们怎么办那阿姐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冯若松慈爱地摸了摸冯蘅的头,“他们有段皇爷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即便真的有事,身为江湖中人的儿女,身为冯家的儿女,那也是逃不了的命运。九阴真经乃黄裳所作,内里武功绝妙,却招式异常歹毒。只一个消息便引起江湖混乱,将来若是流落歹人之手,定是武林灾难的到来。一定得交给真正配得上它的人。阿蘅,伯伯知道你一向聪明,虽然没有教你习武,可骨子里也流淌着我们冯家的侠义心肠,相信你不会让伯伯失望。” 冯蘅心头一酸,在冯若松的眼中见到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一夜的功夫,海宁冯家便在镇上销声匿迹。据说昨夜遭了一场大火,大火蔓延了整个冯府。这起骇人听闻的事情,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 冯蘅戴着帷帽,坐在街边的小摊吃面,没人察觉到她的脸颊滑落两行清泪。 “小二,付钱。” “好嘞” 为了掩人耳目,冯蘅的手上也提了一把剑,向城郊走去。 她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只鸡,还有一壶酒。 “好香好香”洪七的食指再次大动,他十分懊恼,只要闻到食物的香味,这根食指就会大动,然后自己便会遏制不住地想要去吃东西。有时候真恨不得剁了自己这根手指。 待他从泥土里挖出这只烤鸡,洪七简直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吃的烤鸡都白吃了。 “香吗” “嗯,香”洪七连连点头,愣了下,回头对冯蘅笑道“是你啊,小姑娘。怎么你还没走我看林朝英她们不是往北走了么没带上你一起” 冯蘅索性坐了下来,对洪七笑道“那洪前辈想不想吃我做的鸡丝丸子、竹荪鱼唇、山鸡炖野菇呢” 洪七眉开眼笑,“要是能天天吃到,那我真是快活似神仙了。只可惜啊,我洪七年纪一把,也不小了,又是个乞丐,这辈子都只能打光棍。我是讨不到你这样手艺的娘子” 冯蘅气道“谁要当你娘子你老的都可以做我爹了” “那黄药师也小不了我几岁,比你大十几岁呢,我看你对他还有点意思。”洪七边吃边打趣道。 冯蘅板着脸,“洪前辈,若你能帮阿蘅一个忙,阿蘅愿意给您做一个月的美食,每天不带重样的。怎么样愿不愿意做这个交易” 洪七抹了抹嘴,“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说吧,什么忙” “借用一下你们丐帮弟子喽。”冯蘅狡黠地笑笑。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二 冯冯氏阿蘅(7) “哎哎, 你最近听说没九阴真经重现江湖了” “听说,听说了,说是藏在临安张家” “什么张家分明是在余杭花家” “哎呀, 你们说的都不对, 是在青山派掌门陆顶天手中。就在他们祖师爷画像后头搁着呢” “开玩笑, 我这可是从丐帮那儿听来的那还能有假” “我这也是丐帮弟子说的” 三日不到,被溜到的九阴真经藏书之地,浙江的世家、门派, 几乎被提了个遍。 曲灵风坐在西湖边, 给师父倒了一杯茶, “这丐帮怎么如今越发不行了打探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真是妄称第一大帮了。” 黄药师笑着摇摇头,“这一看是背后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曲灵风惊讶道“谁难不成是洪七自己” “洪七这个人为人还算光明磊落,这种古灵精怪有损丐帮名声的鬼点子, 一看就是冯蘅那个鬼丫头想出来的。只怕她是针对了洪七好吃的毛病,拿这个要挟了他。” 原来如此。曲灵风恍然大悟。旁边站着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十分钦佩地看着师父, 给他敬了一杯茶,这是近日黄药师新收的一名徒弟,姓陈, 取名陈玄风。 西湖美景、美不胜收,万里碧波横, 望着湖光山色, 黄药师心下感叹也不知冯家遭此劫难,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杭州城外,冯蘅却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一条毒蛇朝自己吐着信子游荡过来。 放出蛇的白衣男子,吹着操控蛇的笛子,蛇停了下来,男人冷笑道“上次放蛇咬你,竟然让你逃了一命,当真是命大。不知这次有没有同样的幸运了。最近从丐帮中传出来不少关于九阴真经的下落,可在我看来,那些下落都是假的。跟我想的一样,九阴真经一定就在冯家。冯若松死了,让自己的孩子去了大理,唯独你没有跟着。这经书一定在你手里。” “我我只是冯若松一个远方堂弟的女儿,又不是冯氏少主,他就算有,又怎么会放在我身上你找错人了” 欧阳锋冷笑道“小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乖乖交出来,我让你死个痛快;不交出来,我让你浑身爬满蛇。” 冯蘅挣扎道“横竖都是死,好不公平。你好歹跟人谈条件,要说点让我愿意的事。” “还没有人跟我谈条件”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值得跟你谈的东西,我的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欧阳锋迟疑了。 忽然,林中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箫声。那声音如痴如怨,如泣如诉,叫人听了如同在指甲挠心肝。 冯蘅赶忙捂上耳朵,心中却大喜。 欧阳锋乱了方寸,左右看着,“是谁谁躲在那里,是好汉就出来” 那人却并未理会欧阳锋的激将法,只继续吹奏箫曲,欧阳锋头痛欲裂,也顾不上操控蛇了。待差不多了,那人才停下了吹奏,从树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欧阳锋恶毒地盯着来人,“是你” “上次没打痛快,这次再过个几招吧。” 欧阳锋阴阴地笑笑“阁下是高手,跟高手过招,当然有意思。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东海桃花岛黄药师。” “白驼山欧阳锋。” 说罢,二人便过起招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蘅体力不支迷迷糊糊晕了过去。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 “姐姐你醒了” 冯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朴素的小房子,旁边一个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救你的人把送你到这里。我姓梅,字若华,是这里的村民,你叫我阿若就行了。” 梅若华冯蘅喃喃念道,这不就是梅超风之前的俗家名字 眼前的小姑娘笑容烂漫,面容姣好,很难和之后狠毒可怖、动不动就亮出鬼爪子的梅超风联系到一起。 木板有被踩动的声音,梅若华喜出望外,回头道“好心叔叔,姐姐醒了。” 黄药师缓缓走了过来,他来的时候,给了这小姑娘一块饼子,又给了她一点碎银子,要求她照顾冯蘅。梅若华便视同他为好心人。 “醒了应该无大碍。” “多谢黄岛主。” “你不必多说话,我一会儿会让阿若送吃的过来,欧阳锋中了我三根附骨针,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你安心养伤,等你养好伤,我就送你去终南山。” 冯蘅痴痴地望着黄药师,黄药师亦没有从床边起身,任凭她这么望着。良久,还是黄药师先开了口,问道“你缘何用如此眼神看着我怎么我三番五次救你,你还是在怀疑我是个坏人” 冯蘅低下头去,“是觉得黄岛主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黄药师蹙了蹙眉,迟疑了一阵道“你昏迷的时候,口中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林哥哥;你头次见到我的时候,也唤我林哥哥。你指的可是此人” “嗯。”冯蘅点了点头。 黄药师依旧眉头紧锁,仰面望了望房梁,正好梅若华端着一碗粥过来了,黄药师半晌才道“喝点粥吧,早些歇息。我和灵风他们就在院子里。” 梅若华不解地望了望黄药师,为何明明下午的时候,黄前辈很着急姐姐的伤情,才过来说了不到两句话,人就走了 歇息了一夜,醒来后,冯蘅觉得身子好了不少。 门口是黄药师清冷孤高的身影,正在吹他的长箫。似乎是感觉到背后有人,黄药师听了下来,微微转过头,“你好了” “嗯。” “那是打算走” 冯蘅没有回答,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敢问黄大哥,当初接近我们冯家,究竟是为了与我伯父探讨武学,还是也是为了九阴真经” 黄药师没有转过身来,静默了片刻,道“为了经书。” 虽然早已猜到此目的,冯蘅还是落寞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那您这几日一直暗中跟着我,又是为了经书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黄药师缓缓转过身,看向冯蘅,清丽的面容上有着隐隐的期盼,他二十几年潇洒不羁,从来不屑回答各种俗人对他提出的问题,可此时面对冯蘅,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冯蘅扶着门柱子,微微笑笑,“你知道我过目不忘,能将彭氏越女剑法背下来,就一定能背下九阴真经。倘若我真的见过那本经书,你会让我背吗” 自己会吗会和欧阳锋一样黄药师在心中问着自己,不会吗他此次来,不就是为了九阴真经试问武林中人,又有谁对这本经书不感兴趣 黄药师不想欺骗冯蘅,也从来不会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冯蘅不由想到这身子的原主,在刚生下孩子之后,为了自己的丈夫,重又默写了一遍九阴真经,就此香消玉殒。黄药师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人死过后,情深又有何意义 “如果是你口中的那个人,他会让你背默吗”黄药师自然不知道冯蘅口中的“林哥哥”在另外一个异时空,他只当也是一位武林中人。 冯蘅笑着摇摇头,“他会让我背默,只不过不是九阴真经,而是夫子让我背默的诗词歌赋。倘若我偷懒背不下来,他便会在我的脑门上敲一个凿栗子。可若我真的不想背,他也不会勉强。” 黄药师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院子。 清早,梅若华高高兴兴地挑着一背篓新鲜的山菇跑了过来,“姐姐,姐姐”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也整整齐齐的,空无一人。 她意识到了什么,忙转身,呼唤着不远处而来的黄药师,“黄前辈姐姐她走了” 黄药师脚步一滞,人愣了片刻,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新买的簪子。梅若华再三挥手,道“黄前辈,姐姐好像给你留了信。” 黄药师几步走了过来,只见桌子上用镇纸压了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本来就带在身上,还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笔墨纸砚。 一旁的梅若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姐姐那天给我钱,让我去镇上买纸笔,原来写了这么多东西。” 还有一张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经书奉上,信岛主虽为人不羁,却心系民族大义,绝不会让经书落入奸邪之人手中,更不会危害武林、与金人为伴。冯氏阿蘅留。 三月之后,江湖发生了一件震惊武林的事终南山全真教教主王重阳要在华山举办论剑,邀请天下高手一决高下,得胜者便能得到九阴真经。 “哦,原来弄了半天,这九阴真经是在王重阳手中啊那海宁冯家岂不是太冤了听说冯氏子弟都跑到大理国去了。” “这王重阳不久前创办了全真教,与古墓派林朝英是对头呢。” “也是一对江湖怨侣。” 众人议论纷纷,一阵唏嘘。只可惜这些,林朝英都已经不关心了。她想要的,从来只是那个人同她相伴。 终南山下,王重阳同黄药师遥望远山,王重阳道“既然九阴真经已经在黄岛主手中,为何还要交给我” “一眼没看。谁打赢了是谁的,黄某人赢了自然还是黄某人的。” 王重阳笑笑,“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吧,你将此物抛出来,等于是公之于众,此书与海宁冯家的人再无瓜葛,你是为了保全冯姑娘。” 黄药师亦笑道“王兄看别人的事很清楚,却唯独看不懂林前辈的心和自己的心意。” 王重阳怔了怔,似乎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黄药师也不勉强。 几日过后,华山论剑正式开始。一直比试了七天七夜,最终胜出了五位高手分别是丐帮帮主洪七,桃花岛主黄药师、西域白驼山欧阳锋、大理段氏皇帝段智兴以及全真教主王重阳。 王重阳的武功更胜一筹,九阴真经自然名正言顺地归了他。那些江湖中人虽然心有不甘,但通过一场比武,已经对自己的实力和王重阳的实力有所了解,人家那是实至名归。 其他的四人武功不相上下,便被封为华山论剑“四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欧阳锋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山,期间一言不发。倒是洪七一路乐呵呵的,同黄药师打趣道“怎么,你那个小娘子没有一道跟来” 黄药师冷着脸,不想跟他说话。 洪七并不生气,只丢给他一个酒葫芦,黄药师嫌弃地看了一眼,碍于现在洪七的江湖地位同自己也算是平辈,并未开口讥讽。洪七笑了笑,打开喝了一口,叹道“哎呦,这桃花酿的酒就是好喝啊上次做了一桌子菜,那人不领情;这次一壶酒,那人也不领情,小阿蘅真是命苦” “你说谁” 洪七笑道“我说谁同你有什么关系” 黄药师着急道“洪兄,还请告诉黄某冯蘅的下落。” 洪七刚要开口,忽然闻到一阵异香,只见路边,冯蘅手中拿着一只烤鸡,笑道“洪前辈,香吗” “好香好香”洪七流着口水,食指又大动起来。 冯蘅忍俊不禁,洪七在黄药师身上拍了一巴掌,道“还不快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来啦来啦”说着便扑向了烤鸡。 冯蘅微微歪着头,对黄药师笑着,灿若桃花。 “听说你把经书让给王重阳了怎么以前不是很想要吗” 黄药师笑道“不要了,我桃花岛的功夫不比九阴真经差,我黄药师自己也能创出更厉害的剑法来。” 冯蘅嫣然,“那你现在打算回桃花岛喽王前辈当了道士,朝英姐姐也去古墓不出来了。我怕黑,不想去古墓,我现在无家可归,怎么办” 黄药师背着手,望望天,道“啊,某人不是有那个什么林哥哥么投奔他啊” 冯蘅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被一只胳膊推着往前走了,“走吧,桃花岛的风景不比你想去的地方差。你不想默的经书也可以不默,没人敢勉强你做不喜欢做的事。” 冯蘅只感觉耳边莫名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声,轻声道“谢谢你。” 恍惚间便一阵头晕目眩,一股劲儿冲向了自己的身子,接着便灵魂出窍跌出了空间。霎时,她明白了过来,这一单元的任务,她已完成了。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时空故事等着自己去历险。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1() 二月初十,京城, 阴天微雪。 镶黄旗富察氏庄悫公府, 内院里传出了“嗷”地一声叫。登时一院子的丫鬟听到惨叫全都白了脸,有的是被吓得, 有的是心疼得。被打板子的不是什么犯了错的小厮管事, 正是这公府的小九爷傅恒。 庄悫公, 不是生前封号, 是死后追封。主人叫富察氏李荣保, 前户部尚书米思翰之子,生前官至察哈尔部总管,卒于雍正元年。能被追封为一等公,他的嫡长女功不可没。 李荣保的嫡长女先前被指婚为宝亲王福晋, 宝亲王继位后,便被封为皇后, 娘家自然也跟着满门荣耀。 李荣保在子孙上很旺,生了九个儿子,两个女儿。只可惜他活得并不长,没能享受满堂儿孙带来的天伦之乐。 傅恒是李荣保最小的儿子。 按理说, 皇帝爱长子, 百姓爱幺儿, 这个老九应当是最得宠的才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儿子一多, 便不稀罕了,更何况满蒙的人,女儿家也一样金贵。可自打傅恒出生, 便被李荣保夫妇捧在手心里,不仅仅是因为年纪最小,更因为这孩子生来便长得眉清目秀、聪慧过人。略微长大后,李荣保便教他满人的骑射与汉人的学识,傅恒也一学就会。 渐渐的,在这个家里,除了长子广成、长女宜宁,便是这个小九最得喜爱。 李荣保去世后,福晋兆佳氏便将管家大权直接交给了长媳,自己一心照顾幺儿,期盼他娶妻生子、成为大清栋梁,自己将来到天上也好安心面对夫君。 就是这样一个疼儿的额娘,今日竟然对儿子动家法了。 说出来也是冤孽。 早在李荣保在世时,就已经给小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定的是九门提督阿楚晖家的女儿瓜尔佳氏。瓜尔佳出美女,又是门当户对,在外人看来这是最合适不过的一门亲事了。可傅恒偏偏就是与这位夫人不对盘,新婚当晚就大吵了一架;那位新夫人也是个虎的,直接挠花了傅恒的脸跟脖子。气得傅恒直接去了书房,一夜没回来过。 在这之后,两边的家人自然是为了小两口的和睦,百般相劝。瓜尔佳氏倒是听进去了,愿意收收性子,笼络笼络丈夫的心。说实在的,面对这样一个英俊神武的少年,谁能不心动可莫看这傅恒长得是眉目清秀,骨子里却是个倔脾气。说不理新夫人,就不理,谁来劝都没有用。 就这样,瓜尔佳氏绞尽脑汁,也费尽心思,不论怎么样讨好,都跟丈夫拉近不了距离。拖拖拉拉过了两年多,连阿玛阿楚晖都想和离了这门亲事。反正在满蒙,没那么多腐儒的规矩,便是,还娶过再嫁的寡妇,更何况女儿相貌又不差,家世也好,何愁找不到像模像样的巴图鲁 可女儿家的心思哪里像想的那么简单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位瓜尔佳氏也是个倔强性子,让她走,她偏不走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反正我现在是你的正妻福晋,你就别想娶别人进门 两日前,又不知是为着什么大吵了一架。这回瓜尔佳氏被气得背过了气去,险些就没了命。还好长生天保佑,总算回过魂来。婆母兆佳氏眼看着一对小冤家,差点就演变成为瓜尔佳氏与富察氏结成冤家,不下狠手管是不行了。于是便叫来了伯兄马斯客,与长子广成,对傅恒动了家法。 天灰灰白,有细小的雪粒飘落。 两个婢女边搓着手,呵着热气,边向景明苑走去。 一个圆脸婢女道“九爷真可怜方才我去取热水,刚好路过福晋院子,听到院子里头一阵棍棒声,九爷一声声的哎呦听得我心惊肉跳。九爷本就身娇肉贵,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个罪这一顿打下去,估摸着最起码得躺一个月了。” 另一个道“不会吧我还以为福晋只是就这次这个事,吓唬吓唬九爷,怎会真下得去重手” 圆脸婢女嗤之以鼻,轻哼道“你懂什么听说啊,今儿大爷手疼,代为下手的是八爷,八爷跟九爷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还能给九爷好果子吃” 瘦高个儿的婢女迟疑道“不至于吧,说到底也是亲兄弟。再说了,九爷也不是长子,八爷有什么可同他争的” “嗨,看九爷从小就得宠眼红呗你想啊,若是没有九爷出生,那八爷可不就是最小的儿子了可要我说,还得分人,就八爷那个闷声性子,就算没有九爷,老爷和福晋也不会喜欢。不过说真的,九夫人也真是个可怜人,换成谁也受不了这样成天独守空房。这都快三年了,我听说还没圆” “嘘小点儿声,快到景明苑了,不说了,留神被人听了去。” 两个婢女收敛了言行,端端正正地走了进去。 外头是冰天雪地,冷风刺骨,景明苑正屋房内,却是温暖如春。屋里烧了地龙,还放了不少花花草草。 圆脸婢女看了一眼屋里那盆孤零零的绿萼梅,心里想道还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花。旁的少夫人都喜欢杜鹃、山茶之类的花朵,唯独九少夫人欢喜梅花这种孤芳自赏的花。奶嬷们常说,性子过刚容易折,九夫人就是性子太硬了,不如菁华园的那位软和。 “给夫人请安。”两个婢女蹲了个万福礼。 福晋在满人的文化里,原就是正妻的意思。大福晋就是大老婆,侧福晋虽不是正妻,却地位不可小觑,比妾室要高强许多;这格格么,意思是小姑娘,后来既可称呼八旗贵族小姐,也可称呼皇室贵族的小妾。后来入了关,入主了紫禁城,福晋便也有讲究起来。亲王、郡王、贝勒的正妻可以称呼为福晋,贝子以下的普通八旗贵族,便只能称呼为夫人了。 吴悠正躺在躺椅上,一边吃着婢女递过来剥好的橘子,一边被人捏着肩,一边被人捶着腿。天寒地冻的,又是在京城,这橘子可是个稀罕物。酸溜溜、甜滋滋的,吃在嘴里心里也美滋滋。吴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过来便被当作了祖宗来伺候。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投身了个孕妇,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回魂穿的身子,是个大有来头的,与其说她有来头,不如说她的丈夫有来头。瓜尔佳阿悠的丈夫正是清乾隆时期的名臣富察傅恒。 有关于傅恒的野史传说不少,有关于她的野史传说也不少,最离谱也是最广为流传的一个便是傅恒之妻瓜尔佳氏,满州第一美人,与乾隆皇帝有过一段不可描述的经历,在所生的儿子中,一个叫福康安的,特别得乾隆喜爱,还有传闻说这个福康安眉眼鼻子和乾隆皇帝生得一模一样编得活灵活现,就跟躲在人床下看到了似的。 满洲第一美人么,吴悠很是期待。让婢女拿来镜子照了之后,吴悠很是泄气,还是自己的这张脸,不过是白了一些,水灵了一些,还珠圆玉润胖了一些是什么鬼 待这两日屋里来来往往进出了一些丫鬟、福晋、嫂子小姑子后,吴悠心中也有了对比。看来那个时候的满清贵族,是以女子丰腴健壮为美的。本来女真族便是马背上的民族,又有何蒙古族通婚的习俗,大多女子从小吃肉喝马奶,能骑善射的,长得自然也是人高马大。 睁开眼,头顶是枣红色丝绸帷幔花帐,从头到尾彩绣了瓜蔓、石榴,寓意福寿绵长、多子多福;身上盖的也是麒麟送子踏彩云图案;不远处的多宝阁上,有一处最大的地儿也摆着一座翡翠观音,旁边则是一对大福娃娃泥塑。 吴悠心里道看来这屋子的女主人,真的十分想生孩子。 富察傅恒在家排行第九,这还没算他两个姐姐,也就是说公公李荣保一共生了九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样的战斗力,不论搁在哪朝哪代,可以说都是十分了得了。 在她的贴身婢女吉官一边抹着泪,一边宽慰她道“夫人,您又何必动气想不开呢这不是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吗爷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福晋跟您一条心啊再说了,还有您的母家呢,只要您愿意,老爷和舅老爷就能骑着马、提着刀把这富察府给砸喽” 最后一句话听得吴悠心惊肉跳,敢情这瓜尔佳氏这么虎啊 女子虎点儿也好,不容易被欺负。不过太虎了,就很容易夫妻关系不和睦。这位瓜尔佳氏便是如此。因为父母之命、两家是世交而成婚。成亲后却天天见不着自己丈夫,更可悲的是,到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所幸婆母兆佳氏是个通情达理又好心肠的,知道这件事彻头彻尾都是儿子的错,虽说对小儿媳的性子也有点捉急,但是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反而一直想法子拉拢两个小冤家。 吉官颇有大丫鬟的风范,走过来不满地接过两个小丫鬟手中的食盒,道“外头雪不是停了么怎么去取个点心也要这么长时间” 两个小丫鬟不敢抬头,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出去看热闹去了呗美男挨打,也是雪天里一道别样的风景,何况那嗷嗷叫,叫得抑扬顿挫,直叫人脸红心跳,哪能错过 吉官见她们两个都低眉顺眼、老实得如鹌鹑,也不想当着夫人的面苛责,于是便接着问道“火锅子传了吗” 瘦高个的丫鬟忙道“传了,小厨房的人说半个时辰后就送过来。” 吉官蹙眉,“半个时辰要这么久夫人旁的都不想吃,就想吃这个,等着做呢” “谙达说,今日宫里娘娘新赏赐了新鲜的鹿肉,是皇上在雪停后在园子里猎来的。福晋让烤了,给各房头分一分,记得夫人嘴馋爱吃这个,特意吩咐了多分些。还有上好的羊肉、牛肉,一早从天津那边运来的海菜、海米、海贝,说是放到火锅子里先烧,涮羊肉的时候会格外鲜美。” 小丫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小厨房要做的菜都背了一遍,听得吴悠直流口水,要不是碍于现在的身份面子,她早就跳起来了,现在却只得端着架子,摆出一副慵懒又病恹恹的样子来。吉官却不耐烦地打断小丫鬟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一到催饭就有理由。别是因为长房、三房、和八房那边又有什么幺蛾子吧” 见别拆穿了,小丫头又低下头不做声了。 吉官一掐腰,喃喃自语道“就知道是这样,也罢,你再去催催吧。” 小丫头得了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逃似的赶忙出了屋子。都说这九夫人脾气本就不好,加上三年婚后生活的磋磨,性情更是有些怪,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将花瓶砸到她们身上。这些事,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 吉官是个忠心的仆人,待小丫鬟走后,她便静静地坐在了吴悠身旁的小绣墩上,一会儿给吴悠捏捏胳膊,一会儿给吴悠讲讲趣事。反正就是不提傅恒就是了。 “快快快开帘子开帘子留神脚下,磕着九爷,当心我抽你” 外头一阵嘈杂,吴悠蹙了蹙眉,“吉官,什么人” “您坐着,我去瞅瞅。” 吉官还没来得及起身,小满一掀开帘子正要去看个究竟,差点就与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朗明” 朗明是傅恒身边的贴身小厮,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因为主子得宠,他一个小厮也锦衣华服、不缺吃穿,跟个副少爷似的。 若是旁的丫鬟,这么没有眼力,恐怕早就挨朗明呲儿了。可这是景明苑,是九少夫人屋里的人,他哪有那个胆子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了。瞧瞧自家爷这惨样儿,他可不想变成第二个。于是冲着小满龇牙咧嘴一笑,再装模作样地一愣,“呦,少夫人在呢,给少夫人请安。”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被抬进来直哼哼的傅恒差点从抬架上起来,“什么这是景明苑死朗明,你把我往哪儿送呢我不要待在这儿,出去出去” 朗明头疼又哀怨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儿,心里道都这时候了,您还不低头不是您常说的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节骨眼儿上,不为别的,为了保卫您的娇臀,也该向福晋低个头哇不然何至于如此 鉴于自家小姐和姑爷水火不容的关系,吉官看到姑爷这几个人是黑透眼了,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冷若冰霜、冷嘲热讽的话来,刺激到小姐脆弱的心灵。 瓜尔佳氏的格格是多么骄傲啊小姐又是瓜尔佳氏出了名的美人,不知八旗子弟中有多少等着她来嫁呢,凭什么嫁给你富察傅恒就要低声下气过日子 吉官伸手一拦,“朗明,既然爷不愿意来,就烦劳你送回去呗。反正书房也宽敞,不行东屋。” 朗明陪着笑脸,“吉官姐姐,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福晋和老福晋的意思。”说着冲抬着的人使了个眼色,一招手,直接把人趴着扔到了床上。 “朗明朗明我命令你给我回来,你胆敢将我丢在此,等我哎呦”激动之下牵动了伤口,傅恒疼得额头直冒汗。就算是从小习武,也还是难忍这种疼。先前挨打还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可没想到傅谦下手这么重。“等我好了,你你等死吧你” “爷,小的已将您送到您该待的地方,相信夫人会好好照顾您的。小的告退。”临了,朗明抹了把泪,看了看主子,“爷,您别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小的,小的也心疼您,可小的也有苦衷啊,您好好保重,我会来看您的。” 朗明一行人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傅恒、吴悠还有吉官几人,在傅恒看来,应该说是剩下,他、以及瓜尔佳氏那一派人,可怜自己此次是孤军奋战,且是拖着病躯。这回指不定要被怎么羞辱。真是虎落平阳被母老虎欺 现在这个四角朝床趴着的姿势,着实不怎么雅观。怎么说,自己也是名满京城的国舅爷、富察府玉树临风的小九爷,落到这步田地,还是拜这个女人所赐,还要以这副姿态趴在她面前,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傅恒心中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你不必以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知你心中其实恨我入骨。那日气你差点升天的事,我傅恒绝非故意。你要非认为我是故意的,我也没法子,也不想多解释。还望你看在我们两家人世交的面子上,今夜相安无事。等开春儿,我姐姐说了,便让我进宫当侍卫,到时候你也不必天天见着我心烦,我们两相不干涉,不是挺好么” 说这话时,他用了他一贯冷淡的语气。他也不知为何,打小就不喜欢瓜尔佳氏这个格格,觉得她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听说自己要和她定亲时,更是觉得她连沁雪表妹一个角都比不上。成亲时,他也曾打算相敬如宾,好好相处。结果洞房花烛夜,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她,当场就被挠了个大花脸,害的他第二日遭了兄弟几个好长时间的笑话。 他的傲,是天生的,也是在这尊贵府中逐渐养成的。他想过要找最好的女子,可以是满蒙有勇有谋的美人,也向往是汉家温柔如水的女子,反正就不是瓜尔佳氏这样的。偏偏遇到她,让他丢了所有的面子和尊贵,还要在她的无理取闹与歇斯里地中忍耐。 话说出口后,出乎意料的是,瓜尔佳氏并未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而是依旧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从头打量到尾 尾想到受伤的部位,顾不得疼痛了,傅恒怒目瞪道“你莫要用那种眼光打量我,非礼勿视,你我名义上是夫妻,然则你懂的。” 吴悠微微笑,心里好奇第二次在异时空看到这张和林哥哥相似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回回都这样,却莫名感到有缘。还都是一样带着些傲慢的性子。 这时候小厨房送菜的人便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满满当当堆满了新鲜食材。 小满顾及地看了一眼大床趴着的那人,小声问道“夫人,放这里吃么” “搁这儿吧。” 切得薄片几乎透明的牛羊肉片摆得满满当当,新鲜的海米、海贝、紫菜,都是不容易见到的东西,放在汤里可以提鲜味,再放点豆芽,更加鲜美。另外还有山菌菇各色、腐竹、笋干、萝卜、酸菜、白菜 “夫人,烤鹿肉腿给您一只。” “好。” 吉官瞥了眼傅恒,问道“夫人,真在这儿吃” “嗯,就在这儿吃。”吴悠笑眯眯道。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嫡恒嫡妻(2) 按照吴悠的吩咐, 吉官她们已经将锅子在桌子上架了起来。 “先放些提鲜的。”吴悠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凳子上, “肉先别放, 待会儿涮吃着,多放些辣子。” 小满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分为很多个小碟,小碟中有的是香油, 有的是蒜泥、有的是芫荽,少不得北方特有的麻酱。 桌子旁忙作一团, 不一会儿香气便随着汤锅的沸腾而飘了出来。 “真香夫人真会吃” 吴悠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片在热锅中涮了涮, 又蘸了蘸香油麻酱, 味道不错,在于肉的鲜美, 真不是后世那种连锁火锅店相媲美的。大概这个时候, 牛羊不是饲养的, 也没有工业环境污染,所以异常美味吧。 “你们也吃啊” “不敢不敢。”婢女们连连摆手,懂规矩地低下头去。吴悠乐呵呵的, 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被拒绝后, 她倒也不硬是要求, 本来么, 生在什么年代里,什么境遇中,倘若自己硬是要她们坐下来一起吃饭,可能第二天这些婢女们就会被当做没规矩不本分而撵出去。 吃了半晌, 吉官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瞥了瞥床的方向,俯下身,用筷子夹了一片肉,靠近吴悠的耳边小声道“夫人,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吴悠用帕子擦了擦嘴,觉得鹿肉有些烤得油大了。 “那儿,爷还趴着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吴悠一拍大腿,“瞧这记性,都怪这小厨房的手艺愈发长进了,一会儿去小厨房,给那做菜的头头赏锭银子。” “好嘞”小满应道。 吴悠看向床里,对吉官吩咐道“去,盛碗鲜汤端去给九爷。” 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着,两下距离也不远,傅恒趴了些时候了,不见朗明等人过来,更不见有郎中过来给他看伤上药,心里着实幽闷。他本以为瓜尔佳氏会像往常一样同他大吵一顿,或者看他这般模样伺机冷嘲热讽一通,结果没想到的是,瓜尔佳氏非但没有吵闹,也没有嘲讽,更没有要替他宣郎中的意思,反倒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悠然自得、当着他的面儿吃起了火锅。 吃得那叫一个喷香、那叫一个滋砸,隔着半间屋子都能听见她偶尔吧唧一下嘴、称赞味美的声音。 伤口疼,疼得脑壳直嗡嗡,胸口的气也有些喘不上来。长这么大,一直是骄子,还是头一回被人晾着,就这么如一口破麻袋一般,扔在一旁。 成亲第一日之后,傅恒就觉得自己和瓜尔佳氏是前世的冤家,还有未了的业障。每回一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她动手,她就避让;后来她怀疑他有别的女人,但凡看到他身边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全都被打一顿鞭子给撵了出去。 两天前,她在院子里拦住他,质问挑事,说他同七嫂有私情。他终于怒了,不再是惹不起躲得起、冷笑一声就走,他同她又大吵了一架,说她不可理喻、胡乱猜忌不知羞,不论她对他再怎么上心,自己也不会对她动心。她气背过去了,起初自己还以为她又是装的。可郎中后来说,差点就没了小命,她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时而暴躁,身子也并非如他想得那么康健。 事后他有些后悔,不该在气头上那么口不择言。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是拜过天地和高堂的,即便自己不喜欢她、她的脾气又那样坏,大不了多躲一躲、忍一忍便是了。今日额娘问的对,倘若那日她真的背过去了,人没了,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阿玛、面对瓜尔佳氏族人他们两个彼此不喜欢,她嫁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无奈父母指婚,要结两姓之好,她又何尝不是牺牲品 所以言是利器,可伤人,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本来关系就不好,此次过后,估摸着连整个景明苑的人,都会看他黑透了眼。巴不得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一切都有因果,冤有头债有主,譬如现在,自己受了伤又没人管,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小国舅爷、小九爷,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狼狈。他不知道额娘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也动了气,真的不打算派郎中来给他瞧瞧,就让他疼死算了,除非张口向瓜尔佳氏求救。 但是他猜,她一定不会相救,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一股子鲜香味飘了过来。傅恒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什么力气,人迷糊了,亦或者是她吃得太香,那锅子越涮味儿越远。 一个身影逐渐走近了。傅恒有些艰难地侧过头来,发现是瓜尔佳氏的大丫鬟吉官。那丫头带着同她脸上一样的那种微笑,手里端着一个碗,香味是从那碗里飘过来的。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忍着疼痛对吉官道“君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吉官将那端碗的手放低了些,放到床沿的位置,刚好能让他闻得,旋即笑道“夫人让我盛碗汤过来,给九爷闻闻。” 傅恒气得更加无力,越想动越牵动身上伤口,“你若顾念我两家交情,便请帮我叫一下朗明。” 吴悠觉得自己吃饱了,放下了筷子,道“我已顾念两家交情,允许你在我的雕花大床上趴着。这大床是鸡翅木雕花的,乃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你再啰嗦一句,我叫人扔你去雪地里赏月去。”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人便来了。 “夫人可吃好了这些撤吗” “撤了吧。”吴悠淡淡道。 “是。”府里的人都很有规矩,进了主子房间从不敢眼睛乱瞄。为首的婆子指挥着丫鬟,将桌子上的锅子、碗碟撤了个干净,空留一股鲜香味在屋中。因为冬夜不能开窗散味儿,一时间也不是太好闻。 婆子出了景明苑,便被另一个婆子给叫了过去,一路沿着墙根庑廊,走到了福宁堂。 福晋兆佳氏急切地问婆子道“景明苑怎么样了” 婆子战战兢兢答道“府里规矩,不能乱看。” 兆佳氏急得热心窝子,“不让你乱看,又没让你闭眼。看到什么说什么” “是。奴婢看到屋里少夫人在吃火锅子,吃得挺津津有味儿的,屋里还有三个丫鬟。” “少爷呢” “没看见少爷”婆子结结巴巴,尽力回忆,好像当时内间屋里的床上趴着个人,跟小乌龟似的。 老福晋觉罗氏心里也急,奈何上了年岁,话说不快,总是一字一句的往外蹦,“那,春、和、媳妇、就、不管、了”春和是傅恒的小字。 兆佳氏本来心里急得像一团火,婆婆一开口,直接把火给浇灭了。可老人家毕竟八十多岁就剩一颗牙的人了,总得哄着点不是于是便握着觉罗氏的手,笑道“额娘,您放心,阿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会不管的。” “什、么、哎呦是、不、是我、孙子、疼啊” 兆佳氏一阵头痛,冲老六傅新招招手,“带你玛玛回去歇息。” 老六一把扶住觉罗氏,“得嘞奶,这么晚了,您不困哪我扶您回去歇着” 觉罗氏急了,欲言又止,又不愿意走,还想跟兆佳氏说什么。奈何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如何跟一个大小伙子比力气“春” 傅新边哄着老太太往外走,边解释道“哎呀,老九没事儿,刚刚老八都是假假打的,苦肉计。” 终于把老太太“请走”了,兆佳氏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对长子道“也不知伤怎么样了,虽说是冬日伤口不易发炎,可总拖着不请郎中也不是个事儿。傅谦,你怎么对亲弟弟下手这么狠” 傅谦的眼睛瞟了瞟,讷讷地道“是儿不对,下手没轻没重。” 老七傅玉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这个八弟一眼,有些后悔自己今日来晚了,额娘怎么就会让八弟对九弟动家法平日里八弟就是所有兄弟中被边缘的一个,心中难免对九弟有愤恨。额娘难道都不明白 待傅谦出去后,傅玉才对兆佳氏道 “额娘,这苦肉计行么便是弟媳愿意照顾,老九也未必领人家这个情啊。况且前两天闹大了,人家就算真放任不理,咱也没法子。那阿楚晖大人都说了,大不了让女儿回娘家。” 兆佳氏叹了口气道“成不成的,我也早该打他了。你说放着好端端的媳妇不疼,成日里待在书房,这不有病么是,春和同阿悠的确是打小就不对付,可小冤家小冤家,小时候打打闹闹的,长大不也有成了夫妻好好儿的么你说他偏,都怪我,当初不该顾念哥哥嫂嫂,一时心软收留了沁雪。” 傅玉叹了口气,“额娘,这我真得说一句了,春和对沁雪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一起长大,沁雪身世又可怜,对她多有怜悯。家就这么大,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老九可什么逾矩的事儿都没做。我私底下问过他了,倘若不让他娶瓜尔佳氏,他愿不愿意娶沁雪老九说了,他不愿意,就是把沁雪当妹妹。您想啊,倘若他真对沁雪有心思,那当初定亲的时候,他怎么光反对瓜尔佳氏,丝毫不提沁雪啊您是沁雪的亲姑姑,沁雪的爹也是有军功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娶的可能啊” 兆佳氏听罢,喃喃道“说的也是。啧,还是听听你们的说法好,家里女人多,七嘴八舌的乱传,也分不清真假。连我都以为春和同沁雪两厢情愿了。看来八成是沁雪一头热,很多流言也就放任了它传了。” “就是啊,您说您都信了,那九弟妹能听不到么她听到了,能不和九弟闹别扭可偏偏九弟没对沁雪动那个心思,他又性子倔,不爱解释,可不就误会越来越深越觉得九弟妹无理取闹” 兆佳氏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开春我便给沁雪寻个婆家,早日嫁出门去。” 傅玉笑道“额娘,将表妹嫁出去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小两口误会还未解,就将表妹说婆家,且不说表妹会不会去九弟跟前抹泪,那和弟妹才是真的覆水难收了。沁雪这就是个疙瘩,得让他们亲手解开往后才会顺。” “得,就听你的。咱家你这几个兄弟里面,还是你最聪明”兆佳氏听了,心里也欢喜了些,但却又叹了一口气,“唉,这老九要是和你一样通透该多好” “九弟那是头脑简单,直来直去,是个当武将的好苗子。姐姐说开春让他进宫当侍卫,我看行” “当侍卫也好,进宫历练历练,才能看清楚一些人和事儿。你不知道,那日我那亲家公和我商量,想要女儿回家去。说实话,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我实在是舍不得阿悠,我同这孩子的额娘原本关系就要好,阿悠虽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她这性情同她娘一样啊,刀子嘴豆腐心。我是想把阿悠当女儿。所以你也别说什么苦肉计不苦肉计,我今儿是真想打那个臭小子” 傅玉笑道“行了额娘,我帮九弟说了半天,您气儿还没消啊您记不记得大堂兄和大堂嫂刚成亲也闹来着现下不是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若是有缘,孽缘也是缘;若是无缘,您生生凑一对也不顶用啊您还是担心担心九弟的屁股吧。” 兆佳氏一拍手,“跟你说了这么多,差点儿忘了。你说阿悠会不会不给他请郎中我看悬” 傅玉笑了笑道“额娘,您就等着看吧。”说着,便对小厮道“去,把九爷身边的朗明叫来,爷有事对他吩咐。” 雪停后,虽是天晚,天空也能看出明净来。 隔着墙能听到雪松上雪落的声音。吉官掌了灯过来,吴悠坐在榻上,手里抱了个小暖炉。小满在一旁小声问道“爷好像没动静了,也不知是疼晕了还是睡着了。您要是不想管也不想见着他,要不咱还是叫朗明他们把他抬到书房吧” 吴悠缓缓道“怎么抬要是能把这尊佛送走,我还用得着拖到这会子朗明平日里跟他关系多好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势同水火,就这么往我这一扔,人就跑了,你以为是朗明自己愿意的一看就是我婆母的吩咐。一来这挨打,是打给我看的,向我表明,在这个家,还是认我这个儿媳妇,即便是自己亲儿子,她也向着我;二来,也是给我们制造个同处一室的机会。他现在半死不活哼哼唧唧的又动不了,当然只能由我摆布了。” 吉官从小到大跟着吴悠,既忠心又心直口快,不客气道“那也不能扔咱们这儿啊哦,爷先前这么对小姐,太太打一顿怎么了那我们小姐这两年受的气还少凭什么要我们来照顾” 小满嗫嚅道“好姐姐,我还不知道向着咱们夫人可可这毕竟不是喝醉了或者睡着了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旁人回头不还是要说夫人的不是” 吴悠对吉官道“我知道你忠心,小满也是思虑周到。你俩就别内讧了。”说着,白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傅恒一眼道,“谁让他欺负我那么久让他再疼会儿去,要我照顾他,门儿都没有。小满你去把朗明喊来,他不来你就说是我叫的,回头出了事我兜着。” 朗明接到景明苑小满姑娘传话时,心中着实惊讶。因为就在不久前,七爷刚刚叫他过去,让他揣着些金疮药、化瘀膏什么的,说是一会儿少夫人会叫他。他才不信呢,少夫人这会儿恨不得把少爷吃了,怎么可能会找他来替少爷上药可七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得不听。更何况心中也是替少爷捏把汗。 哪知刚坐下来还不到一刻钟,景明苑就来人了。说的话跟七爷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怪不得家里人人都说,富察家最聪明的就是七爷傅玉了。 朗明一听消息,立马赶往景明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火锅味儿,外头天寒地冻,屋里烧着地龙,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见到吴悠,朗明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夫人万福。” 只见吴悠穿戴整齐,又披了个厚披风,朗明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吴悠冲屋里瞥了一眼,淡淡道“有人趴在被子上像只龟,占了我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哼哼唧唧个不停,要我晚上如何睡得我去东屋客房睡,主屋的地儿腾给你了。” 朗明知道夫人这是故意在臊他,不由无奈地挠挠头,“是。夫人慢走,我一定照顾好爷。” 待吴悠走后,朗明才麻利地跑向床边,“爷爷是我,我来了” 傅恒缓缓地睁开眼,见果真是朗明,没好气地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了爷快疼死了知道吗”话刚说完,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两声。 朗明停在耳朵里,不敢置信地问道“爷,您饭还没吃呢是疼得吃不下吗” 傅恒苦笑,“吃什么吃她在我眼面前滋砸了一晚上火锅,末了还让丫头端了碗汤在我鼻子底下说是给我闻闻。” 朗明忍俊不禁,拼命忍着笑,又莫名觉得自己不厚道。只得背过脸去,装作找药的样子。“爷,我给你带了金疮药和化瘀膏,是不是不够啊” 傅恒强打起精神,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柜子,“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常事。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只是哎呦,八哥这两年武艺见长、对我下手忒重了些。那柜子里我之前放过一些治皮外伤的药,也有内服的丹丸。” “哦。”朗明恍然大悟,忙去开橱子,翻当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多到底应该拿哪个” “你找什么呢一共不就那几样拿高瘦黑色瓶子那个。” 朗明面露难色,将一堆瓶瓶罐罐抱了出来,走到傅恒跟前,“您是不是记错了这柜子里好多药呢。” 傅恒蹙眉,见朗明果真拿来了不少,又看了眼柜子,难掩眼中惊讶之色,明明之前那个柜子里空荡荡的,所以才会被他用来放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难道是瓜尔佳氏放的她身子有什么隐疾 想到这里,傅恒心中更添愧疚。怪不得昨天那郎中说,她并非如看起来那么健壮,郁郁寡欢与心思多,让她身子大不如前。郁郁寡欢是因为他吗说起来,自从二人成婚后,当真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她常对他发脾气,是火一样的爆,燥得人心焦;而自己则是常摆一副冷脸给她看,冷言冷语冷眼神,是冰一样的凉,冻得人心寒。互相你捅一刀,我扎你一下,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傅恒对朗明道“你把药瓶子打开,给我闻闻,或者看看上头有什么字。”对医术,他多少也懂一些。 朗明点点头,先从中拣出一些带字纸的,看了几个以后,朗明大为不解,“爷,这些都是治跌打损伤的、活血化瘀的一些外用药。这个我也知道,还有这几个也是,一闻就闻出来了。这就怪了,难不成夫人知道您今天要挨打特意提前准备了这么多瓶” 傅恒看着这些药瓶,怔住了。他隐隐想起了一件事,大约在半年前,自己因为和八哥比武,被八哥的枪不长眼刺破了胳膊。被她看见时,她也是急急慌慌地说她去拿药,只可惜自己当时连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径直出了院子。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在屋里常备一些外用伤药了因为知道他动不动舞刀弄枪,容易伤着 不会不会,瓜尔佳氏才不是那么细心又面面俱到的人。她顶多只会嘲笑他武艺不精,或者逞能。话虽这么说着宽慰自己,可不知怎的,傅恒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 吉官基本上没来过东屋,因为自从新婚夜小姐和姑爷吵过架后,姑爷就在东屋生根了。看着屋里一应东西俱全,俨然另外一个主屋,吉官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也有好处,对今晚的吴悠来说,算是拎包即住了。 小满开始替吴悠铺床。吴悠也有些累了,也知道几个丫头都累了,便也不那么讲究,让小满和吉官各自回屋去睡,留瓜儿在这里值夜。 哪知刚躺下,吴悠就痛得“哎呦”一声。 “什么东西膈着我了” 小满还没走开,听到夫人这么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刚刚床还没来得及铺好,夫人就要躺下了。 吴悠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这一摸不要紧,竟然摸出个簪子来。心里顿时大骂不要脸这傅恒果真在外头有了狗,才和这位嫡妻关系如此恶化。 小满吉官也看见 ,从爷常睡的枕头底下掏出个簪子,还能说明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要么是爷买了准备送给谁的;要么这簪子就是哪个女人故意放在这儿的。可这是景明苑,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勾当吉官已经边在心里骂着,边把景明苑上上下下的女子都排查了个遍。 忽然,小满“咦”了一声,惊喜道“夫人,这不是您之前丢掉的那支吗” “是吗”吴悠当然不记得,再说了,那原主妆奁盒子里那么多首饰,恐怕她自己也不记得吧 吉官听这么一说,也过去仔细看了看,颇感意外道“还真是您之前扔出窗外的那支。您还记得吗这支是您和爷成亲的时候,宫里的皇后娘娘赐给您的,那会儿还不是皇后,还在潜邸呢。这簪子叫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您还特别喜欢。后来有一次您和爷吵架,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了,其中就有这支簪子。” 经过吉官的提醒,原主的一些记忆逐渐涌上心头,是有这么一支簪子。当时为什么吵架呢因为白日里,那个叫沁雪的表妹在她面前溜了一圈,头上戴着个好看的粉水晶簪,她嘲笑沁雪土气,一点都不尊贵;沁雪却一脸绯红地告诉她,这是小时候九哥送的十岁生辰礼,不论长到多大,在她看来,这簪子都比什么尊贵的物件让她值得珍惜。 回去后,她便又和傅恒大吵了一架。在看到这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子跌落在地上,摔坏了,更是觉得讽刺又绝望,直接抬手给丢了出去。之后也后悔过,去找。可不知是手劲儿太大扔远了,还是掉到了哪个石头缝里,反正就是找不着了。 没想到竟然在他这儿 再看看这缺角,竟然也被补了个大概出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三3) 今夜雪霁天晴、月明无星, 有人睡得香,有人辗转反侧, 有人想辗转而动惮不得。 一大清早,兆佳氏实在是忍不住了,简单梳洗过后,便吩咐小厨房做了早饭带着一行人往景明苑走去。 太阳还未完全照上来,屋檐上有些雪已经渐渐融化,开始滴起水来。兴许是还有些早, 平日里这景明苑要么是没人来,要么是无人管。不像大房、二房那些房头, 规矩严不说, 便是大夫人、二夫人她们也都起得早、人勤快。 兆佳氏到院子时, 四下里还静悄悄的。 这要是换作旁的房头,恐怕兆佳氏早就发怒了。可傅恒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老幺, 阿悠也是她很是喜欢的一个孩子,小两口关系都不和睦,她哪有心思去立什么规矩 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会不会经过了一晚上, 小两口患难见真情,已经掏心窝子解除误会了呢那此刻自己带着一帮子人进去, 岂不是煞风景想了片刻, 兆佳氏深吸了一口气,果断转身往大门外走。一行嬷嬷丫鬟赶紧也跟上掉头。 刚走了没几步,还没出门呢, 兆佳氏又换了个主意,还是傅玉说的对,让她不要往最美好的局面上去期盼。这阿悠和傅恒的势同水火,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前天阿悠还被傅恒气得背过去了。怎么可能见傅恒挨顿打就心软下来换成自己,自己也不乐意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俩人的疙瘩是越结越多、仇怨也是越结越深的,指望一个晚上就和好如初,的确不大可能。 想到这里,兆佳氏看了看东屋,好像隐隐有些动静似的。貌似窗户上的纸有些湿气,当时烧地龙造成的。她知道儿子一直以来一和阿悠闹别扭,就去东屋住,看来昨晚的确如老七所猜测那样,两人还是分开住的。 兆佳氏又是叹息又是无奈,想着要不要去东屋看看儿子的伤势。正犹豫着,正屋那边的门却开了,从中走出来一个人,伸了个懒腰,还晃了两下胳膊,是个男的。 身边的齐嬷嬷反应了过来,惊讶道“福晋,那不是朗明吗” 兆佳氏也看到了朗明,朗明自然也看到了眼面前一大帮子人,登时愣在了原地。半晌才磕巴过来行礼,“给福晋请安。” 兆佳氏惊讶地望着正屋,“你你怎么会从主屋里走出来” “回福晋,是这个少夫人不在主屋,少夫人歇在东屋了。” “这么说昨天你跟傅恒睡一个屋的” “嗯嗯不不不”朗明忙解释道“哦,这个昨儿夜里,少少爷怕自己忍不住伤口疼而哼哼,会打扰到少夫人休息,所以就让少夫人去东屋歇着。” 兆佳氏自从昨天听了老七的说法,便晓得了傅恒的心里并没有沁雪,看来也没有旁的女子。那为何不愿意和阿悠好好过难不成是兆佳氏盯着朗明左右打量,这俩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比沁雪来得都早,更加朝夕相处,长得也是越发清秀了。难道儿子不喜欢女子 朗明被福晋打量得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自己要丢饭碗子了。一个念头很快地扎根在了他的心里接下来一定要以最短的时间、尽最大的努力让少爷和少夫人伉俪情深 东屋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值夜的丫鬟赶忙起身,来迎接福晋。 兆佳氏想了想,没有走向主屋,而是先去了东屋看看儿媳妇。 人果然还没起身呢,不过已经醒了。 一见到兆佳氏,吴悠也蒙了,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兆佳氏拦住了,坐在了床边,拉着吴悠的手道“好孩子,外头冷,不必起来了。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身子怎么样了,顺便叫小厨房把饭也给你带过来了。” 吴悠一看,果然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不一会儿小桌子上饭食便摆得满满当当。吴悠怪不好意思的,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兆佳氏这个婆婆的确对她不错,从不刁难,且一直都是向着她的。 “阿悠啊,我知道你嫁给傅恒,委屈了。那混小子我早就想揍他了,他性子倔,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难免言不由衷,你别太往心里去。额娘说这话不是让你原谅他、替他开脱,而是不想让你气坏身子。在这个家,你就是额娘的女儿,你若是留下,咱娘儿俩就好好过;你若是将来有了更好的人家,额娘虽舍不得也愿意放你走,只是希望你别记恨傅恒以外的富察家人,这个家还是欢迎你来看看的。” “额娘。”吴悠心中有些莫名的暖意,想来原主嫁过来这几年,同傅恒夫妻关系并不和睦,支撑她留下来的除了骨子里的倔强劲儿,肯定也有舍不得兆佳氏的缘故吧。 兆佳氏笑笑,“好孩子,先不说了,洗漱一下用饭吧。额娘特地叫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好。额娘也一起吃。”吴悠笑着下了床,婆媳俩一道用了早饭,饭桌上有说有笑的。齐嬷嬷心里叹道福晋从小到大都是个端着的性子,嫁到富察家更是如此。家里八个儿媳哪个见了福晋不是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唯独瓜尔佳氏是个头脑简单的,不懂就问,不会就说,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反倒投了福晋心意。不过福晋同瓜尔佳氏在一处的时候,的确增添了很多乐趣。 “福晋。”齐嬷嬷有些难以启齿,可到底还是觉得说比不说合适。 兆佳氏正在兴头上,浅笑着问道“怎么了” “估摸着九少爷也该醒了,咱们要不要也给送一份早饭过去” 兆佳氏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又不想在儿媳面前提起儿子,有些尴尬地笑笑,对齐嬷嬷道“也不用劳烦小厨房再多做一份了,反正我和阿悠也吃不完,就给主屋那边盛一碗粥,再夹几个包子、小菜拨一盘、送碟咸菜便是了。” 齐嬷嬷无语,福晋哪,您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啊瓜尔佳氏没来前,九少爷是您的心肝肉;现在不但揍了九少爷有一顿替瓜尔佳氏出气,哦,大早晨的,给儿媳妇的便是“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给九少爷的便是“盛碗粥,弄碟咸菜” 再说朗明,见福晋带人去了东屋后,便赶紧跑回去叫醒傅恒。估摸着福晋看完少夫人,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福晋过来,倒是齐嬷嬷带着婢女端着饭菜过来了。 饿了一晚上,上了药之后伤口也好多了,闻到粥的香味,傅恒顿时感到食指大动。 “我的小爷您受苦了”齐嬷嬷也算是看着傅恒长大的,哪里见过九少爷受整个罪“一个个的这么没眼力,少爷能下来吃吗还不快将小几端过来” 傅恒笑笑,“不用,没有那么脆弱。” 朗明给傅恒身子底下垫了床被子,勉强支撑起来,丫鬟才端来了热粥。 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齐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九爷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对这些吃食更是讲究得精细,做得不合口味是坚决不动一筷子的。如今却狼吞虎咽起来。“小爷,您慢点吃,不够的话,我再让丫头去东屋给您盛点儿来。” 傅恒一愣,不由抬起头仰面望着齐嬷嬷,“这么说,额娘是在东屋陪瓜尔佳氏一起吃了” 齐嬷嬷顿觉失言,“啊,是啊,少夫人留福晋一道吃饭,福晋便留下了。我的意思是,不够的话,我再让小厨房去给您做。” 傅恒是何等聪明的人尽管齐嬷嬷这么说了,他也还是心中有数额娘分明就是特意带着好饭好菜去给瓜尔佳氏吃的,然后给自己盛了点剩汤剩菜加大头菜疙瘩。这还是他的亲额娘吗 越想心中越酸溜溜,越想越酸楚,酸得连咸菜都觉得苦了。 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兆佳氏才缓缓走了进来。眼见撤下去的饭菜吃了个碗都锃光瓦亮了,兆佳氏笑道“胃口好了,看来昨儿伤势没太伤及元气。皮外伤养养就行了。” “额娘您”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傅恒在兆佳氏面前,难得流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太偏心眼儿” 兆佳氏轻哼一声,“我偏心眼儿这话你其他八个哥哥都能说,唯独你不能说。你去问问,你们九个兄弟,额娘从小到大最偏心谁” 当然是最偏心他了,这个傅恒自然知晓,可眼下,却来了个跟他“争宠”的,这个人竟然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妻子。这叫什么事儿 “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少跟我这儿哼哼唧唧。马上是要进宫做侍卫的人了,往后守神武门,可不能给富察家丢脸。” “知道了额娘。” “不过我听你伯伯说了,任何男儿只要丢到侍卫堆里滚一圈,不出一个月立马就身板挺、站得直,器宇轩昂、有模有样。我就期盼看到我家春和这样。”兆佳氏难掩骄傲神色。傅恒心里怪难受的,觉得昨儿个一定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了。自己成了亲,非但没有好好过日子,还让额娘一直费心,说起来也是很不孝。 “额娘,儿子昨夜想通了。之前和阿悠置气,是我的不是。不论阿悠脾气多坏,我是个男子,理应让着他。那日我虽不是故意气她,可后来听给她瞧病的郎中说,她身子并不好,长时间郁郁寡欢,我想这也应当与我有关系。那日万一她真气出个三长两短,我也难辞其咎。往后,儿子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儿子也尽量想想法子,和阿悠好好过日子吧,不过您也要和她谈谈,让她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其实傅恒想起那一橱柜的药,心里莫名对瓜尔佳氏有了一丝好感与歉疚。 兆佳氏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惊叹道这老七可真是神了这个都料得到,别说这打一顿还真管用,这么快就想通了看来以后还得多打几顿。 还是得按照傅玉的套路来,兆佳氏听罢,悠悠道“春和,你能这样想,额娘很高兴。你跟额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沁雪” 傅恒板下脸来,“是瓜尔佳氏跟您背话的吧真是多舌妇人我都跟她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把沁雪当亲妹妹,因为她没有阿玛额娘,寄人篱下于咱们家,多不容易再说了,舅舅还是为咱大清平乱,而马革裹尸的。咱们总不能让功臣之后心寒。” 兆佳氏一拍大腿,“嗨,早知道早点儿问你了。我就说嘛,知子莫若母,我儿的心思我这个当额娘的能不清楚沁雪小鼻子小眼小嘴巴,脸也巴掌大一点点,不是你喜欢的呀额娘还记得你打小一点点的时候,就对额娘说过,额娘身边的婢女琪琪儿是个貌美的大姐姐,你说琪琪儿姐姐大脸盘子、大眼睛、高鼻梁,像雪山上的女神。后来琪琪儿嫁人,你还哭着不让走。要论相貌,也该是阿悠入得你眼啊” 额娘的说法,傅恒不可否认,平心而论,瓜尔佳氏出美人,阿悠的确是明艳高贵,清丽绝伦。 只可惜脾气差了点。 兆佳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叹了口气道“哼,府里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齐嬷嬷” “在” “今儿就去把各院管家都叫过来,挨个儿训话,看看究竟是哪个院子里传出去的,说是九少爷喜欢表小姐,查出来一缕拔了舌头撵出去。” “是” 傅恒惊讶,“怎么府里也有人传” “可不是么这我还是听你七嫂说的,你七嫂说是听老二媳妇说的,老二媳妇是听老五媳妇说的。额娘刚听到时,也气得半死,寻思着别这事儿我是阖府上下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吧” 傅恒蹙了蹙眉,“这这是空穴来风,根本没影的事,这些下人都是如何编纂传言” 兆佳氏叹道“是啊,你想想,连我都信了,更何况你那位一点就着的媳妇儿” 傅恒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儿,的确如此,以她那个性情,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立马疑神疑鬼了。若是连下人都在传,她知道了如何不生气方才自己又错怪了她一次。 兆佳氏笑笑道“不过今儿额娘听你说一句准话儿,额娘就放心多了。你放心,沁雪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比你还关心她。额娘一定替她寻一个京中顶顶好的人家,给她照着亲生女儿的陪嫁来讲排场。咱们的确不能让功臣之后寒心,春和你做得好” 傅恒见额娘很是理解,也颇为欣慰,“额娘您能这样想,儿子真是暖心。” “不过你啊,也记住了,既然额娘要给沁雪说亲事,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有事没事见面溜达,回头传出去,对沁雪多不好万一她往后的丈夫介意呢你这不是害她么” 傅恒点点头,“还是额娘考虑周到,沁雪是不小了。儿子往后一定避嫌。” “嗯,额娘去跟阿悠说说,免得让她一直误会你。” 傅恒对兆佳氏很是感激。 朗明则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希望少爷和少夫人往后能消停点儿,不求如胶似漆,最起码相敬如宾吧。 兆佳氏带了个头,来景明苑探望傅恒,这就像是给全府的人都做了指示她不怪罪傅恒了,母子俩还是连心的。 于是上午,其他房头的人才陆续来看望伤员。兄弟是看兄弟的,嫂子不方便看小叔子,便在堂屋同吴悠说话。 大夫人开了库房,给拿来了最好的长白山野山参、高丽参、灵芝一应珍贵药材;二夫人、三夫人给送来了上好的活血化瘀药;老四、老五媳妇比较边缘化,只来坐了坐,和吴悠说了些家常;六爷傅新站在床前,给傅恒说了段天桥说书段子,逗得傅恒等人哈哈大笑,六夫人却是又气又羞,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偏偏自己丈夫又爱唱昆曲、又爱斗蝈蝈。 傅玉根本就没有来,是七夫人带着表小姐一块进了屋子。 一见到那位表小姐,吴悠感觉吉官整个人都要炸毛了,简直虎视眈眈,随时都要生撕了小三似的。 吴悠仔细打量着两个来人七夫人巴林氏有一半蒙古人血统,是个符合满蒙人审美的高个儿健壮美人;而那位表小姐沁雪则是截然相反的长相,温婉可人、清秀柔弱,简直一个江南小女子。 “七嫂,也来了。”吴悠笑眯眯地跟巴林氏拉了拉手,又冲兆佳沁雪点了点头,“表妹。” 沁雪原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躲在巴林氏身后,见吴悠对她笑着点头,和巴林氏二人都有些意外。 吉官跟在夫人身边,自然很多秘事是懂的。她总在巴林氏身上嗅到和表小姐一样的气息,什么气息呢就是那种看着九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眼神。身为有夫之妇,就更加不要脸了。呸没有更加,一样不要脸,只要是对有主的男子还心存惦记的,都不是好人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这个巴林氏偏偏在家中和表小姐走得最近。明知道前两日夫人是因为表小姐而和九爷闹了别扭,她还特意带了表小姐过来晃悠,是存了什么心思 巴林氏微妙地打量着吴悠,按照她的了解,九弟妹这会子看到兆佳沁雪,不扑上来撕了她,也是被气得跺脚离开才是。怎么能笑眯眯的呢难不成是笑里藏刀,后面憋着大招呢 不过兆佳沁雪果然也不负她的众望,十分不客气地对瓜尔佳氏怯生生地道“嫂嫂,我能同你一道去瞧瞧表哥吗我就看一眼,就说一句话就走。” 瞧瞧人家这说话的艺术先是语气要怯生生的,好让人觉得谁拒绝了她,就是欺负人;然后是邀请你,一同去看望,这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人家就看一眼,就说一句话,一点都不过分,你要是拒绝了你就是小心眼儿。 吴悠在心里呵呵果真是好一朵美丽的小白花。 她依旧浅笑着点点头,道“好,随便看。” 好瓜尔佳氏说好巴林氏和兆佳沁雪都愣住了,巴林氏自然不是为了当兆佳沁雪牵线搭桥的,也不跟她是一条心,只不过不想看着瓜尔佳氏过得舒心罢了,她和傅恒关系不好,她就自在,所以才带着兆佳沁雪来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沁雪也甘愿被利用;而兆佳沁雪则知道,瓜尔佳氏不会轻易让她去见表哥,八成是要出言羞辱,甚至甩她耳光。就算这样,她也认了,她就是要当着表哥的面,让他看看这个女人有多彪悍、多么残忍、多么不近人情,以及自己多么惹人怜爱。 可瓜尔佳氏竟然笑眯眯的同意了,还说“随便看”这是什么路数这叫人怎么接话 兆佳沁雪索性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人还没到,眼泪就先下来了,声音也哽咽了。“表哥,我来迟了” 吉官气得想砸东西,吴悠又是在心底着实感叹真是说话的艺术啊让人觉得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而她这个正房夫人就是个打酱油的。 傅恒在里屋听到沁雪的声音,本就有些惊讶又迟疑,因为早上额娘已经说了,让他们表兄妹俩避讳着些,自己正想着如何关照她别过来呢。结果人就来了。来了倒也罢了,这会子竟然进来看她,要知道今日上午来探病的人很多,却是连一位女眷都没有进来呢。哪怕是跟哥哥们一道。 这虽说是从小青梅竹马一处长大的,到底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也难怪府里的下人会传了。看来的确是自己平时不避讳,才会产生流言蜚语,进而让瓜尔佳氏误会。 沁雪自然不知傅恒此时此刻是这样想的,红了眼圈,依旧打量着傅恒,“表哥你,伤的重吗” 朗明见这架势还了得,外面一位正主,这位表妹竟然来进来了,这是要翻天覆地的节奏啊于是忙道“不重不重,有我照顾,你还不放心” 沁雪一怔,“怎么是朗明照顾没有请郎中吗” 傅恒有些尴尬,尤其是瓜尔佳氏还在堂屋,隔着不远的距离,连门都没有,肯定都听去了,这不要命么“无妨,习武之人,跌打损伤也是常事。吓到你了吧,吓到了就别看我了,回去吧,别哭了。” 沁雪没想到自己才坐一会儿,傅恒竟然让她走,心有不甘又十分惊讶,于是咬咬唇道“表哥这是在赶我走嗯,沁雪知道了。” 这时,吴悠同巴林氏一起走了进来。巴林氏笑道“呦,这是说什么呢怎么我们沁雪哭了九弟你是不是欺负沁雪了” 沁雪起身,擦了擦眼泪,“没有没有我就是看表哥这样,有些”沁雪哽咽道,“九嫂,我知你心中对表哥一直有气,可也求你看在表哥这次因你而被打的份上,多照顾照顾他吧。” 吴悠依旧笑眯眯的,在心里翻着白眼道说话的艺术第三讲字字扎人心肝、挑拨离间之不露痕迹。 “好,妹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有我亲自照顾,你傅恒哥哥会好得很快的,等你哥哥好后,开春九哥九嫂带你去郊外放风筝哈” 兆佳沁雪脸色十分难看,什么放风筝,她又不是小孩儿。 “是啊,七嫂、沁雪,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了。阿悠她很会照顾人的,那一柜子的药都是她平日里替我备下的,怕我舞刀弄枪的受伤,这不昨晚就派上用场了。” 吴悠一脸懵敢情儿这瓜尔佳氏还是个张飞绣花面儿上粗其实心细如尘的主儿 巴林氏不对啊,怎么这两口子都不按套路走棋 兆佳沁雪却是快哭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妻4) “表哥, 你好,沁雪知道了。”兆佳沁雪巴掌大的小脸, 秀眉微蹙,樱桃小口欲言又止,真是要多娇柔有多娇柔,任凭哪个铁血男儿看了,此刻都无法坐视不管。 傅恒的心里也有些于心不忍,是不是刚刚自己哪里说的太莽撞了 兆佳沁雪微低着头, 心里却隐隐乐开了花。自己与表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对傅恒的性子最了解不过了。他性情直爽、心底简单, 对弱小富有同情心。所以也是这个家里, 对她最好的人。久而久之,她便也知道, 不论先前因为什么事情让傅恒对自己生气,只要她扮作柔弱,在他面前委屈一哭, 说上几句尽显可怜的软话, 他便会立马心软。 越是铁血的男儿,越容易被柔情的女子所俘获, 是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些, 是瓜尔佳氏这种女子,毕生都懂不了也学不来的。 正想着,忽然一双柔荑出现在她眼前, 轻轻拉起了她的手。兆佳沁雪惊讶地抬起头,惊觉正是瓜尔佳氏。 吴悠浅颜微笑,拍了拍兆佳沁雪的手背,道“沁雪表妹这是怎么了你这一哭啊,我们几个哥哥嫂嫂的心都要化了。你表哥是个舞刀弄枪的,性子直,不比汉人书生温文儒雅,懂得体贴姑娘家心思。他不是针对你一人,你瞧他平日里对我说话不也是夹枪带棍的吗若是他说了什么,触动表妹伤心事了,表嫂代他向你赔不是。一会儿等你们走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不过,便是顺天府审案子也得给犯人一个张口喊冤的机会不是表妹倒是说说,方才你表哥说了什么,叫你伤心了” 兆佳沁雪顿时哑口无言,说了什么压根就没说什么啊自己不过是眼红心酸自己的表哥竟然破天荒替瓜尔佳氏说话,来回怼她。这个瓜尔佳氏以前不是没脑子么怎么今日这般厉害 经吴悠这么一说,傅恒也回过神来,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兆佳沁雪道“你表嫂说的对,我就是个直性子,这个沁雪你还不了解你尽管说,方才我哪里说的不是,叫你伤心难过了表哥跟你赔不是,若是误会,表哥也好跟你解释解释,往后再也不这么说了便是。”虽是这么讲,可傅恒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明明从她们几个进屋起,拢共就讲了不超过三句话。 这女人心还真是脆弱。 兆佳沁雪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帕子。瓜尔佳氏一双美目宛如笑面虎,笑眯眯盯着她,就等着她开口回答。 “我”兆佳沁雪“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还是巴林氏看出了眼前的形势,沁雪是完全站到了下风,再待下去恐怕连先前那点子好印象都要败坏了。于是忙过来打圆场道“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姑娘家脸皮子薄,心思细,听不得几句话就触景生情了。无非是看九弟九弟妹感情甚笃、伉俪情深,所以心里感动呗”巴林氏加重了“感情甚笃,伉俪情深”几个字,故意腌臜傅恒。 她知道,当初和瓜尔佳氏结这门亲事,傅恒是一百个不愿意。哪里还有什么夫妻感情 傅恒听巴林氏这么一说,反倒释然一笑,“哦,原来沁雪是感动的呀早说啊,我还以为我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伤心了。刚刚还在脑子里,把从你们进门开始我说的几句话来回盘当了一遍,发现确实没什么不妥之处。若是感动哭的,就大可不必了。你以后也会找到真心对待你的如意郎君。”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兆佳沁雪这回是真的哭了起来。 “表哥,表哥你真的希望沁雪嫁人吗” 傅恒皱眉,“你这叫什么话舅舅、舅母走后,额娘便把你接到富察家,待你如亲生女儿。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们富察家自然不会耽误你,定会给你说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你这样说,叫旁人听去了,该要说我们富察家亏待你了。” 兆佳沁雪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帕子,咬着唇道“沁雪不是这个意思,沁雪只是只是心里有所牵挂,舍不得罢了。只可惜,沁雪的心意,恐怕旁人不懂。”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便是再头脑简单,也该听得出来。朗明站在一旁,忍不住朝旁边闪闪,时刻做好保护少爷的战斗准备。一边拿眼角余光瞟向少夫人。生怕下一刻少夫人就顺手操起一件称手的家伙什,朝这边砸来。 “没什么可惜的”吴悠一把拽过兆佳沁雪,同样假惺惺抹了抹眼泪道,“我知道表妹你拿我们当家人,我和你九哥又何尝不是舍不得你你放心,我一定说服额娘,让她尽量给你找一户京中人士。离得近,将来嫁人了,也可以常回家看看。表妹你没个亲兄弟姐妹,保不齐那有些势利眼的人家会欺负你,若是你将来嫁的夫君杀千刀的真欺负你,你不要哭,直接连夜跑回来。九嫂家旁的不说,人是管够的我有六个大兄弟,个个都是满洲最身强力壮的巴图鲁,我出嫁的时候他们便说了,谁敢欺负我,就打断谁所有的腿。” 傅恒听得讪讪的,这话到底是说给沁雪那个八字没一撇的夫婿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兆佳沁雪听吴悠前半段话,先是险些被气晕了;听到后半段话,又被吓得回过魂来。 说到底,她现下也不过只能依靠姑母,包括将来说亲的事儿。倘若姑母真的给她说一门远嫁的亲事,或者对方品性不好,自己的下半辈子可就真的没了任何指望。 这也是为何她拼了命也要想尽办法留在表哥身边的缘故。哪怕是个妾,也比外嫁高强。可没想到,这个瓜尔佳氏这么难缠。前几天自己故意传了留言,让瓜尔佳氏听到,认为巴林氏同傅恒也有瓜葛。听说这瓜尔佳氏今年身子一直不好,在喝汤药。郎中叮嘱了不能大动气,否则很容易急火攻心。 瓜尔佳氏是个急性子,听到消息也不管真假,便去同傅恒吵闹。傅恒表哥性子也是一样的急,二人自然争吵不断。果然瓜尔佳氏被气背过去了,结果竟然还是命大,被救了回来。 都说瓜尔佳氏心狠手辣,以前敢对傅恒表哥动心思的丫头,都被她给打了一顿撵出去。别看她现在笑眯眯的,心里不定把她恨成什么样子。万一真的去姑母跟前、甚至皇后娘娘那里进谗言,给自己指了什么很差的婚,那她还不如一头碰死。 事到如今,沁雪有些后悔当初听了巴林氏的“开导”满蒙的女子都是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幸福。 这时候,吴悠给吉官使了个眼色,吉官忙从柜子里拿出药来,对傅恒正色道“少爷,该换药了。” 傅恒也反应过来,“七嫂、表妹你们先回去吧,替我跟七哥也道声谢。”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兆佳沁雪便是眼皮子再死,也不会继续赖在这里。勉强对傅恒挤出一丝笑,便跟着巴林氏一道出了景明苑。 待兆佳沁雪走后,傅恒揉了揉已经生疼的头,叹道“今儿早上,额娘来跟我说,府里有流言蜚语,说是沁雪对我有意。我还斥责府里这帮舌头长的下人,方才看来,竟是真的。原我以为是你捕风捉影、胡思乱想,竟是我错了。” 吴悠淡淡道“本就是你错了。你若不给她希望,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你们男人熟读兵法,对什么离间计、苦肉计、欲擒故纵通通能懂,可惜内宅斗法,一窍不通。我这个人,向来厌恶内宅妇人间勾心斗角,既然今儿都敞开了说,我就问你一句,你可想要娶沁雪” “不愿意。” “开春让额娘给沁雪说亲事,你可有异议” “无。” “倘若我们过不下去了,你可愿意放我和离” “不愿意。” 吴悠、吉官以及朗明全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傅恒有些惭愧地微低下头,对妻子道“以前对你有成见,从未真正了解过你。你也以为我对你置之不理,是因为我心中藏着表妹的缘故。现下两相误会已解,我不想让我阿玛同你阿玛原本对小辈的美好祈愿,变成两家的仇怨。其实,上次你砸碎扔掉的簪子,我已经找人替你修好了。还没来得及给你,就同你吵了一架。” 吴悠想起昨晚在枕头附近发现的簪子,还用个帕子小心翼翼包着,这话应当也不是假话。 “簪子我看见了,昨晚差点膈着我的头。” “你已经看到了”傅恒又是惊讶又有些尴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其实你长得也不丑,挺好看的。扔簪子那天,我是故意说这话气你的。现在我收回了,真的,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大马猴儿。” 大马猴吴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傅恒一番,心里道就这求生欲,要不是生在古代有包办婚姻,也就注孤生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5) 福宁堂 “什么这话真是阿悠说的没跟春和吵起来、也没发脾气三言两语就把沁雪气走了”兆佳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齐嬷嬷道“我听满儿说的真真儿的, 满儿是我娘家外甥女, 那还能哄我她还说啊, 九少爷还开口帮九少夫人解围呢。表小姐登时眼泪就刷地一下下来了。”接着,齐嬷嬷便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跟兆佳氏学了一遍。 兆佳氏笑得咯咯的,直用帕子掩着嘴,“好,阿悠这孩子啊,早该这么开窍了以前哪, 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拉过来怎么教她都没用,不论跟妯娌还是跟春和, 都是一点就着, 动不动就钻人家圈套。春和呢,竟然也开窍了,总算觉出了阿悠的好。嗯,早知道打一顿能有这效果,早两年就动手揍他了。” 齐嬷嬷哭笑不得, “嗨, 福晋这说的什么话好事多磨嘛都说越是前期磨过, 要么就散了, 只要是没散了的, 后头小两口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比寻常夫妻的还要好得多。九少爷和九少夫人哪,是把这辈子的架都在这两年吵完了, 以后就不用吵了。” 兆佳氏喜极而泣,“但愿如此,我总算盼到这么一天了。比我想的还要早一些,我都怕这回再让他们两个和好不了,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悠从咱家离开了。都怨我,早些时候没对沁雪的事上心,只以为她是同春和青梅竹马走得近,没想到竟然对春和真的有那方面心思。有这心思也就罢了,那你在春和未成亲前对我说,我这个做亲姑姑的也不会不考虑啊可问题是,春和对她并没有那个心思,那你就该歇了这份心思啊哪能在人家娶了妻子后还去破坏呢这就是品行不端、心地不好了。” 齐嬷嬷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事儿啊,您先别掺和,还是让兆佳氏的人给表姑娘说亲事,若是说的亲事不好,咱们再出手。免得上来就是咱们说,反倒遭人埋怨。等她家里的人都不管,或者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亲事,她就知道福晋您尽心尽力养她这么多年是多大的恩惠了。” 兆佳氏觉得颇有道理,不由笑道“你这个老东西,现下活得越来越精,比我还精了。” 齐嬷嬷笑道“那老奴我哪儿能比得上您” “去,去叫老大家的开库房。今儿阿悠开了个好头,挤走了沁雪,没给咱这些当正室的丢脸,这叫旗开得胜。我要给她好东西,犒劳她” 管家里中馈的是长子广成的媳妇马佳氏。富察家兄弟九个,还有两个小姑子,当这样一大家子人家的大嫂,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年纪不算很大,可这么多年的操劳,已经有细纹爬上了额头。有时候和兆佳氏站在一起,不显得比婆婆年轻多少。 丈夫广成是个老成性格,古板又话不多,只知道让她在家里相夫教子,听从婆母的话。二人之间如今除了问问孩子功课,长女定亲事宜,旁的也无话可说了。 马佳氏是个贤妻良母,在娘家时,娘家也是从小这么教导她的,如何做一个世家大族的宗妇。她这些年做得很好,上下有口皆碑。婚后她也以为嫁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和广成的关系,就像爹爹和娘。可直到她遵照妇道,给丈夫纳了妾,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儿。 妾室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氏族里旁支小门户里出来的良家子,长得甜美、又懂得温柔小意,很得丈夫宠爱。马佳氏亲眼见过丈夫同伊尔根觉罗氏站在一起,脸上那种笑容,从来不曾在自己这里见到过。 马佳氏心里苦。 家中八个妯娌,老三、老四、老五几家,夫妻感情都甚好,没有纳妾;老六是个混不吝,可对媳妇那也是言听计从的;至于老七傅玉,性子温文尔雅,有点汉人书生的清韵,对巴林氏可谓纵容了。有些事情她也不是没看出来,可惜了七弟聪明一世,总爱在这个家里帮别人出主意,不知道以后若是哪天晓得了自己的事情,会怎么处置。 苦还有个人比自己更苦吧老九媳妇瓜尔佳氏,那才是真正的苦。想到这里,马佳氏心中泛起的一丝苦涩,稍稍淡化了些。一开始,她是羡慕瓜尔佳氏的,瓜尔佳氏是大姓,又出美女。老九媳妇长得俏,活脱脱一个小美人,阿玛还是九门提督,家里兄弟也都混得不错。九弟那个人,是个性情中人,同自己的丈夫不一样,又没有长子的重任。小日子不知道能过得多好 可从心底里,她是看不上瓜尔佳氏的。她不是个贤妻良母,不以丈夫为天,还像个在家中的娇小姐。不但见了丈夫,不知道说软和话,也从来不到婆母面前伺候着。大白天的还爱睡懒觉,睡到太阳高高的。可偏偏婆母就是喜欢她,说她不造作、真性情。 马佳氏冷笑,想来是婆母年纪大了,看瓜尔佳氏年纪小,觉得好玩吧等再过些日子,傅恒和瓜尔佳氏还是关系不和睦,恐怕还是得和离。 算盘在手中拨弄了弄,马佳氏揉揉额头,将账册递给管事,“我核对过了,你再核对一遍。” “是。” 这时,有人打起了门帘,齐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齐嬷嬷是福晋身边的红人,资历也老,马佳氏忙起身,“嬷嬷怎么来了有什么事,遣小丫头过来说一声便是。今儿外头有些倒春寒,冷着呢。” 齐嬷嬷笑道“给大夫人请安,夫人万福。这不福晋遣我过来么,说是开个库房,拿几样东西。” 一听说是兆佳氏吩咐的,马佳氏立马更加恭敬起来,“是额娘近日要去拜访什么亲友吗”家里的访客也是自己在弄,怎么她不懂马佳氏生怕自己哪里做漏了,让婆母不高兴。 “哦,不是。是嗨,难得小九爷和小九夫人和睦了,福晋高兴,让开个库房,给小九夫人拿几样好东西犒赏犒赏她。” 马佳氏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烦劳夫人带我去一趟库房”齐嬷嬷见马佳氏怔住了,不由出言提醒道。马佳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应道“好。” 富察家的库房有不少好东西,有很多还是御赐的。先帝倚重富察家,当今圣上同皇后娘娘感情好,也常给富察家赏赐东西。马佳氏对库房有绝对的控制权,这让其他几个妯娌羡慕,也让她有一丝寂静生活的欣慰。 每次开库房,尽管知道这些都是公中的东西,可看到了还是心情很舒畅,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宝库。可这次开库房,马佳氏却是百般不情愿。 齐嬷嬷走了进去,拣了好几样东西走。有个红玉雕的宝葫芦;翡翠雕的一对栩栩如生的蝈蝈儿,之前六爷跟福晋跟前磨了半天,福晋都不肯给,竟然要送给瓜尔佳氏齐嬷嬷又拿走了两支钗、两支簪子、一串翡翠佛珠、一串墨玉佛珠、一只祖母绿的戒指、一枚西洋镶蓝宝石的洋戒指。 同行的丫头,眼都看直了。马佳氏简直眼珠子都在滴血,尽管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可还是叫她红眼透了。 当吴悠拿到这些东西时,也是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齐嬷嬷笑眯眯如菩萨,“当然了,这些都是福晋让我开库房,特意给您选的。瞧瞧这对蝈蝈,多像您和九爷啊这可值钱又难得了呢,是大伯爷家的老二从南方偶得的,花了大价钱,六爷之前跟福晋要了半天都不给呢我们福晋说了,您今天怼人怼得痛快,又长脑子又长心了,今后只要您和九爷能越来越好,这些东西少不了您的” 乖乖这些东西当真不赖头一回听说,怼人还可以怼出奖品来的。吴悠偷着乐,似乎已经想象出自己睡在金银珠宝上的情形了。要不再赖几天、等东西捞够了就和离 “额娘给送了什么好东西我看看,我看看” 坏喽,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吴悠懊悔,是不是应该刚刚跟齐嬷嬷收这些财宝时,应该躲着点儿 吴悠还没开口说,齐嬷嬷已经替她挡回去了,笑着对傅恒道“福晋让我来的时候吩咐了,这些都是特意给九夫人的,九少爷没有哈” 朗明在一旁嚷嚷道“别介福晋这不偏心眼儿么凭什么我们爷没有啊都是亲生的。俗话说的好,见者有份,是不是啊爷” 齐嬷嬷笑道“朗明,嬷嬷提示你一句,你是九爷身边的随从,不是贴身丫鬟。这儿是你常待的地儿吗难道不觉得自己碍眼还多嘴” 朗明自动给自己呼了一巴掌,“哎,多嘴掌嘴,我这就出去。” 吴悠捧着匣子走了过去,拿起那蓝宝石戒指、翡翠蝈蝈儿在傅恒面前亮了亮,“呀,这翡翠蝈蝈儿雕的可真好,真绿” 傅恒有些想笑,奈何自己趴着又不大能动弹,只得伸手过来,对吴悠道“翡翠不是这样看的,要对着光看,要这样儿,你瞧。这儿,这儿,这个纹理是点睛之笔,特别细腻。在看这儿,这个触角这儿。” 傅恒讲着,吴悠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她还从来不知道看一个玩意儿有这么多的道道。 窗根底下趴着一排人,相互挨着拥挤着,吉官拍了一下朗明的肩膀,“臭朗明,滚一边儿去你是不是最近又胖了,你挤着我了” “我”朗明委屈,欲言又止。 齐嬷嬷忙制止道“嘘,小点儿声,一会儿被听见了。走了走了”齐嬷嬷不耐烦地招招手,将几个人喊走。 自己则快速回到福宁堂去复明。 “奴婢这下看得真真儿的小九爷和小九夫人俩人凑一块儿,九爷教她看翡翠蝈蝈儿,小九夫人听得可认真了” “是吗”兆佳氏大喜过望,“好太好了这是好兆头啊。齐嬷嬷,你去让老大媳妇再开库房,再给阿悠拿” “别别”齐嬷嬷按下了兆佳氏的手,劝道“您悠着点儿,库房东西虽多,哪儿经得起这个给法儿往后能给的日子长着呢。” 这边吴悠听了一通鉴赏讲课,听得一愣一愣、津津有味的。 “好玩儿吧” 吴悠欣喜地点点头,“好玩儿。” “这下会玩儿了吧” “嗯嗯。”吴悠刚点了两下头,旋即又将那些好东西的匣子一盖,得意道,“反正都是我的,跟你没关系。你就瞧着眼馋吧。” “昨天你不是已经让我眼馋过了吗吃着火锅儿,就给我端碗汤过来,还让我闻闻。”傅恒没好气道,“忒狠心了。” 吴悠只顾着轻点自己的宝物,并未搭理傅恒,傅恒又自顾自跟她搭话道“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从前你从来不会像刚刚那样耐心听我讲一件事儿,有些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我我跟你搭不上一两句话。” 吴悠斜着眼睛瞟了傅恒一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瓜尔佳阿悠从来都是个貌美如花,聪敏好学、通情达理的好女子。” 傅恒笑道“第一个词儿我认同,后面两个有待商榷。” “谁要跟你商榷我往后的夫君觉得我如此,就行了。” 傅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要干什么” “不是早先就说了要和离么不是你提的么一天跟我提八百遍,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傅恒舔了舔略干涸的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也不着急。我马上开春就要进宫当侍卫了,你一天也见不着我几面儿,眼不见心不烦。白天你同吉官她们玩儿便是了。到了晚上,我还住我的东屋,这间主屋都给你。你想和离,也得找好人家再走不是不然你多亏啊还有,你也看到了,额娘巴不得你跟我和好呢,看到点苗头就给你这么些好东西,你说以前也算是我富察家对不住你,你不打算多捞点儿回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妻6) 吴悠听罢,思忖片刻, 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过既然话都敞开说了, 咱们就约法三章。和离之前的日子, 你不招惹我, 我也不给你惹事。不过万一家里要是还有人来给我上赶着挑拨离间, 我也不会委曲求全。” 傅恒忙道“那有人的时候, 明面上你还得跟我成双入对地出来,不然不单我没面子,你也没面子。” 吴悠合上茶杯盖,“好说好说,这个不难。往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傅恒一愣, 眉头紧蹙起来。 “怎么你不乐意不然呢姐妹” 傅恒没好气道“就兄弟吧。”说着顺势从上到下瞟了吴悠一眼, 嘟嘟囔囔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直来直去跟块板似的, 哪里像姐妹你女扮男装待在军营别人都看不出来。”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吴悠沉着脸,很是嫌弃, “堂堂富察家九爷,有话不妨当面说。” “我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比你年长,往后就是你兄长了。作为兄长, 我先给小妹赔个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里给她下了套似的,吴悠有点不自在, “谁是你小妹” “不要我给你赔礼道歉那就不赔了。我小九爷一身傲骨,除了圣上和阿玛额娘,还从来没向谁低过头。” “要哇,怎么不要”吴悠轻哼一声,“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九爷能真心悔过,也是一桩善事。我岂能阻止你一心向善” 傅恒努了努嘴,“烦劳小妹帮兄长我翻个身,你这样,我只能仰着脸同你讲话,我要讲的话有很多。能否看在这点上,照看一二” 吴悠老大不情愿地走过去,帮他翻了个盖儿,大概的确是趴了一夜不容易。 “腿麻了,哎呦。” 平日里走到哪儿都趾高气昂的小九爷,也就这副样子,吴悠着实有几分幸灾乐祸。 “你笑了” 吴悠闻言,重又板下脸来,“我笑是因为觉得你可笑。你别忘了,之前咱们虽不算有着血海深仇,但也算是深仇大恨了,你别指望帮我修补个簪子,又额娘给了我些宝物我就能原谅你。” 这回,傅恒倒是没有替自己辩驳,反而神色愧疚,“成亲以来,不,应当说你我自幼相识,一直以来,我都对你颇有成见。因为成见在先,互相之间猜忌误会也颇多。我既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也辜负了我们两家族人的美意。我无颜请你原谅,但这回致歉我是真心实意的。还有,那日真不是有意气你,我不知道你近来身子弱,平日里见你张牙舞爪、中气十足,以为你很康健。只要你那日硬是要说巴林氏心悦我,我的几个兄弟里,我同七哥关系最好,七哥也是最好的性子,所以也是在气头上,话赶话同你说了那些。” “歉意我收下了,我们瓜尔佳氏的女子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吴悠心里却细想了下最后一句话,这巴林氏早上来的时候,也阴阳怪气的,莫不是当真背着傅玉欢喜傅恒 “朗明”吴悠推开门,“人都去哪儿了” 几个人闻声忙从外头跑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把你们爷挪到东屋去。” “啊”朗明面露尴尬,不由朝床上的傅恒望望,满眼都是同情,敢情儿爷你还是被人家轰走了啊。 接下来的个把月日子,吴悠过得不知道有多惬意。不用请安,也不用跟夫君打交道。兆佳氏为了让小两口培养感情,特意关照了,其他房头的人没事别去景明苑瞎打扰。一时间,这个小院子成了府里的世外桃源。 开春了,天也逐渐暖和。景明苑左边种了不少红梅,二月里开得正盛。还有不少的玉兰花和迎春,无不昭示着春回大地。 躺了大半月,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以前傅恒巴不得搬到这东屋里来,现在也不知怎的,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朗明” “哎,爷有什么吩咐呦,爷怎么自己穿鞋了我来我来。” “不用,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你们服侍以后去宫里当差、将来说不定外放出去做官儿,什么不都得自己来”傅恒蹙眉,漫不经心地问道,“外头怎么这么吵好像好多女人叽叽喳喳似的。嫂子们来了” 朗明回望了一眼,“哦,外头啊,也没多少人。就是三姑娘来了,同夫人、吉官她们放纸鸢呢。” “宝宁来了”傅宝宁是家中唯一一个庶出,在姑娘里行三,所有孩子里行十,比傅恒小三岁,家里已然替她定了亲事,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 “嗯,现在一天来好几回,跟夫人关系好着呢。” “一天来好几回我怎么不知道她怎么不来看看我这个九哥”傅恒越发不高兴,好像他在这个家的地位逐渐被动摇了。而且动摇的这个人,还是他媳妇儿。 朗明不知道,自家爷大下午的又皱什么眉。倒是外头的欢声笑语,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傅恒一甩辫子,蹬上靴子“走,咱们也瞅瞅去。” “哎哎,爷,吉官姑娘过来说了,说是夫人的意思。说但凡她们玩儿,让您离得远远儿的,最好十丈开外。” 傅恒愠怒道“我理她个” 朗明忙制止自家主子,外头都听着呢,不能说粗口,有损如玉公子的形象。 “我理她个屁”憋了半天,涨得脸通红,傅恒起身穿上棉袍、马褂,戴上扳指,朝朗明一伸手,“去,把爷的弹弓子拿来。” “爷想打麻雀”朗明乖乖地递来了弹弓,不解地问。 傅恒却没回答他,而是悄悄走出了东屋,躲在柱子后头,瞄准那纸鸢就是一下子。世家子弟里第一神箭手的名头不是盖的,那纸鸢摇摇晃晃飘落了下来。 朗明这下看明白了,不由没好气地腹诽道爷真幼稚太俗了见不得人好,人家不带你玩儿您就恶意报复。一老爷们儿跟人家几个姑娘过不去,当真胸襟狭窄。我都不想跟您了 本来傅十和吴悠正玩得兴起。 “九嫂,你怎么这么会放纸鸢啊府里其他几位嫂嫂都不陪我玩儿,我那天去找五嫂,碰了一鼻子灰,大嫂还说我快嫁人了,应当在闺房里绣花儿,好好学学皇后娘娘的贤良贞静。唉,你说我都马上要进牢笼了,还不许我在家松快松快还是你这儿好” “绣什么花儿啊满人家姑娘不都能骑擅射吗等再暖和些,我们去赛马” 宝宁顿时来了兴致,连连点头,“还是你好我以前就觉得你这样的性子最好相处了,你说我九哥是不是眼神不大好” “他啊”吴悠淡淡笑笑,“他是记仇。” “记什么仇” “小时候他随你阿玛去我们家,同我几个哥哥叫板。他射箭厉害,赢了我三哥。我就抓了只蝲蝲蛄,放到他身上,他被吓哭了。我就笑话他,连蝲蝲蛄都怕,还不如一个小女子。从此以后,他就对我仇视上了。一听说让娶的人是我,老早就开始闹情绪。后来”后来新婚前,她去寺庙祈福,“偶然”听到兆佳沁雪在祈求佛祖,成全她和傅恒这对苦命鸳鸯。她心高气傲,新婚时质问傅恒,俩人以此为由头吵起来,又开始翻旧账,翻到小时候十几年来的恩恩怨怨,尽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儿科,但对于一个火爆性子碰上一个高冷不解释的傲娇性子,不吵才怪。最后她挠了傅恒,他就撇下她走了。 还真是一对前世冤家。 正想着,手中的纸鸢飘飘忽忽掉了下来,断了线。宝宁大失所望,“怎么断线了” 纸鸢挂在了不远处一棵树上。 几个人围着看了看,面面相觑。 见宝宁很是失落,吴悠想了想,对吉官道,“去叫朗明过来。” 吉官刚要去,努了努嘴,“喏,这不人来了么” 果然,朗明和傅恒两个人有说有笑,从景明苑里走了出来。 “朗明”吴悠淡淡唤道。 二人驻足,朗明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傅恒同他一起走了过来,却是没有跟吴悠打招呼,而是十分温和地看向宝宁,“宝宁啊,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看看你哥哥我” 宝宁刚刚因为纸鸢断线了,有些不高兴,但是看见傅恒还是给行了福礼,“九哥好。” “怎么老大不高兴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主二仆不约而同丢给他一个白眼。 宝宁撇撇嘴,“跟九嫂放纸鸢,纸鸢掉树上了。想叫朗明爬树拿下来呢。” 朗明点了点头,“哦。” 傅恒“啧”了一声,回头狠狠瞪了朗明一眼。朗明愣了下,顿时心领神会,“哦,哎呦,我腰疼,我三姑娘、九夫人实在对不住,我落枕了。” 吉官一脸不信,狐疑地打量一眼,“到底是腰疼还是落枕了” “嗯哼” “也腰疼,也落枕,实在对不住啊,要不劳烦九爷拿一趟” 宝宁笑道“对啊,我忘了还有九哥,九哥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吴悠老早就看到他们主仆二人在互相使眼色打掩护了,无非是傅恒想漏一手、在她面前显摆显摆功夫。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幼稚,不论到了多大岁数,他是个什么身份。 “有人前阵子受伤了,养了大半月,到底行不行啊” 男人最忌讳被说“不行”。吴悠话音刚落,只见傅恒已经“蹭蹭蹭”地上树了,拿到纸鸢又跳了下来。 “好好”宝宁十分捧场地拍手叫好,“我九哥好身手” 傅恒将纸鸢放到宝宁手里,“那是,你九哥我马上可是要进宫当御前侍卫了,那可是要保护皇上安危的。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宫当侍卫” 宝宁还沉浸在对九哥的崇拜中,吴悠却眼尖地发现纸鸢上有个洞,“这纸鸢怎么有个洞” 宝宁也看到了,拿过来研究起来,“好像是唉。” “都挂树上了,刮个洞不是正常”傅恒笑笑,朗明也在一旁附和着。 “别站着了,三妹、九妹进屋去喝口茶。” “九妹”宝宁瞪圆了眼睛,“我最小我排老三,哪来的什么九妹” 傅恒轻笑着看了眼吴悠,“没喊你,喊你九嫂呢。要不悠妹妹” 吴悠觉得自己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宝宁还是很有眼色,看到这光景,自己还有杵在这儿的必要吗“哦,不坐了,我想起来额娘还有事情跟我要交代。”宝宁带着丫头忙不迭地走了。 待宝宁走远,吴悠没好气问道“九妹你几个意思” “不是遵照你那天的意思么人前相敬如宾,给对方留足面子。你还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姐妹,我叫你九妹有什么不妥” “听了牙疼,你不嫌酸我还嫌酸。”吴悠摇了摇头,“这纸鸢也是你打下来的吧”说罢,便带着吉官等人进去了。 傅恒颇为得意,朗明不知道自家爷得意个什么。 宝宁出了景明苑便直奔福宁堂。 “他真是这么喊阿悠的” “嗯”宝宁的头点得像个鼓槌,“千真万确啊额娘哎呦,春和哥哥、阿悠妹妹,我听得牙都倒了。也不嫌害臊,我还在旁边呢。” 兆佳氏喜得心里都甜化了,同齐嬷嬷互相看了眼。 “好,好宝宁。贪嘴丫头,春喜,今儿从外头拿来的洋点心,给三小姐都送过去。” 宝宁笑嘻嘻地点点头,“谢额娘。” “可真是菩萨保佑,祖宗显灵啊” “我就说嘛,小两口感情越吵越好” 二人正说着,傅恒却自己找上门来了。一进门来便对兆佳氏道“额娘,我要开库房” 兆佳氏惊讶,“这是怎么了要进宫了准备打点打点” “不是。儿,想瞧瞧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上次,那翡翠蝈蝈儿那样的。” 兆佳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儿啊,你是想拿好东西哄你媳妇儿吧不用多说了,额娘明白都明白的我让老六去外头寻摸寻摸,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好东西,回头去你媳妇儿面前显摆一圈儿,然后额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傅(7) 兆佳氏趁机问道“怎么着这会儿终于觉出来你媳妇儿的好了” 傅恒摇摇头, “她她哪里好了除了空有一张皮囊,不学无术又脾气臭的, 美则美矣。只不过, 儿是发觉她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就是了。” 兆佳氏知道自己儿子嘴硬,人又傲气,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儿打自己脸, 不愿承认那就算了。 傅恒抬眼试探着对兆佳氏道“她她之前还说她打算跟我和离呢。” “哦要跟你和离也不是不能理解。” 傅恒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额娘,我说她要跟我和离” 兆佳氏边给兰花浇水,边道“是啊, 额娘这不听着呢嘛我耳朵还没聋呢。人家想跟你和离也寻常啊, 你想,她进门两年半, 你理她没有俩人都没在一个屋睡过,你以为我不知道和离就和离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如今看来她也不喜欢你了, 你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傅恒小声自言自语道,“额娘,您口是心非。您刚刚还说要给我开库房,拿好东西哄着阿悠玩儿呢。其实您比谁都希望我们俩能重新好上。” 兆佳氏无可奈何地道“是,额娘是最期盼你们两个能和和美美的。可额娘也不能那么自私啊,倘若你们两个就是好不了, 阿悠又真的不想跟你过了,那额娘还能挡着不让人家走” 傅恒撇了撇嘴,“额娘,感觉我不是您亲儿子,她才是您亲闺女。” 兆佳氏呵呵笑了。 “额娘额娘看我弄来什么好东西了” 兆佳氏同傅恒笑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媳妇儿的好东西也来了” 傅新喜滋滋地捧着物件迈进了屋,一见傅恒,不由一愣,“呦,九弟也在呢怎么不见九弟妹” 傅恒笑着问道“六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傅新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物件一扬,“嘿嘿,刚在十王府街那儿淘来的,让你们开开眼。” 兆佳氏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呦,还卖着关子呢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别的不说,跟着你阿玛什么古董、字画、金银珠宝的好东西没见过” 傅新不以为然,“千里眼见过吗”说着,傅新拿出了一根短棍子似的东西。 兆佳氏大为惊奇,“这是个什么” “哎呀,额娘,他唬你呢我一回进宫,我看见姐姐那儿也有,皇上赏赐的,西洋使臣进贡。这叫望远镜,还千里眼”说着傅恒嫌弃地去从傅新手里夺,“给我玩会儿。” 傅新不让,“去去去又不是给你的,我给额娘看看。”说着便调好了之后,递给了兆佳氏,“额娘,您看,是不是院子那头的都看得一清二楚” 兆佳氏大为惊喜,“是啊,哎呦,还真是千里眼,连春喜的头发丝都看清楚了。” 傅新见母亲很喜欢,于是颇为得意地道“那是,我淘来的东西什么时候错过”兆佳氏又递给了傅恒,傅恒看了看,的确是样有意思的好东西。 “还给我。” “六哥,送我吧。” 傅新傻了眼,“哎哎,几个意思啊上手抢了怎么滴额娘您管不管老九现在愈发无法无天了啊都是您跟皇后娘娘宠的” 傅恒退而求其次,对傅新说好话道“不白要,你多钱拿来的我给,两倍买你的。” “不是,你要这个干什么去宫里当侍卫用得着望远镜真指望成天扒墙头上替万岁爷抓贼” 傅恒不甘示弱,“那你又不当侍卫,成天游手好闲的一个富贵公子哥儿,你要这个干什么” 傅新振振有词,将那精致小巧的望远镜折叠起来,道“吸引姑娘啊你说我带着这么个玩意儿去八大胡同、彩云楼之类的转一圈儿,何愁花魁不找我” “老六”兆佳氏拉下脸来,“成天没个正形,还去那种腌臜地方,我们富察家就没你这么一号人,你媳妇都来我跟前哭过多少回了你把这千里眼给你九弟,钱我出了。” 傅新自然不会让老娘出钱,只是心里十分不舍得好容易得来的这么个好东西,就这么落入老九手中。 “额娘,您太偏心眼儿了。”傅新叹了口气,“得,那就九弟付钱给我吧。” “多少” “一千两。”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呢狮子大开口啊不成,没那么多。一百两” 傅新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老九啊老九,砍价都不带这么砍的。做人不能这样,要不说你媳妇儿怎么不愿意搭理你。” 傅恒得了那望远镜,笑道“所以才跟你买这个去送人情啊” 傅新恍然大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知理论不过傅恒,只好跟兆佳氏哭诉,“额娘,这不公平。凭什么他可以买了去哄媳妇” 兆佳氏笑道“哄自家媳妇好过你拿去哄花楼姑娘。” 傅恒听到这话,大笑道“就是有空你也多陪陪六嫂,别老跟蝈蝈、蛐蛐儿待一块儿。” 傅新望着傅恒的背影,愤愤地哼了一声,“小人得志,瞧把你美的” 从福宁堂出来,朗明觉得自家主子走路都生风的。 “爷,今儿有什么高兴事啊” 傅恒洋洋得意,“从六哥那儿讹来样好东西,喏,这叫望远镜,也就是洋人的千里眼。拿这个可以看到百里外的地方,一清二楚。” 朗明眼前一亮,“呦,那这要是拿回去,不得让夫人眼馋坏喽” 傅恒大步流星回了景明苑,一进院子,便看到瓜尔佳氏正和吉官几个踢毽子,上去拉着瓜尔佳氏就往外走。 “要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呦呦,小爷我跟自己夫人说话,还不让拉手了怎么着” 吴悠眯起眼,鄙夷道“你去问问阖府上下,有谁不知道咱们俩是一对仇人” 傅恒眼巴巴地道“不是说是好姐妹吗姐姐,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你去不去” “什么好东西” “来了就知道了。” 吴悠只得跟上他,七拐八拐地绕到了府邸的后院,爬上了一座小楼阁。这楼阁原本是藏书的,后来富察一家满门武将,喜文的少,逐渐来这儿的也少了。 傅恒带着吴悠上了顶楼,方圆几里的风景尽收眼底。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这个啊今儿也不是重阳节啊,登高望什么远” 傅恒这才取出望远镜来。 望远镜吴悠自然是认得的,只不过这玩意儿在这个年月的确是稀罕物。而且这望远镜做得小巧精致,银质的,还有华美花纹。她拿来向远处看了看,都能看清远处街上买东西的人。的确很新鲜。 傅恒见她手法娴熟,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这是看东西用的” 吴悠也得意地轻哼一声,“怎么就许你知道、不许我知道别以为你什么都比旁人懂,我见识过的可比你多多了还千里眼呢,这东西呀,叫望远镜,从你六哥手里讹来的吧” 本来傅恒还想在瓜尔佳氏面前显摆一番,这下反倒显得自己无知了。 “一看你这手法就不对,哪有睁着两只眼睛看望远镜的这是单筒的,当然要闭着一只眼了。”吴悠开始手把手地教傅恒。 傅恒没显摆成有点泄气,见她很是认真,又蔫下去几分,老老实实地接过望远镜,按照吴悠的指点去做。 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趣了。反倒是吴悠,拿着那望远镜兴致勃勃地望着远处的街市。傅恒两只手撑在栏杆上,拍了拍,半晌才找着个机会搭话道“三天后我就要进宫了。” 吴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听着就跟你要进宫参加选秀女似的” “你甭打哈哈。”傅恒没好气地白了吴悠一眼,嗫嚅了一会儿,又摆出平日里那副小九爷的潇洒模样来,反过身背靠着倚栏,问道“听说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心里特舒畅” “嗯,也不是。” 傅恒闻言,心中有些窃喜不舒畅难道说,她心里其实还是喜欢我却仍是故意问道“此话怎讲” 吴悠侧过脸来,“你在我也不理你啊你走不走有何不同” 傅恒登时拉下脸来,一把夺过望远镜,“拿来拿来,借你看看的,还看上瘾了。” 富察家的老小要进宫当侍卫了,全家人都挺欢喜。只有一人不欢喜,那便是他本人。 “额娘,明儿我就要去报道了。” 兆佳氏慈爱地望着儿子,笑道“别忘了先去你姐姐那里一趟,给她带个话儿,就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她担心,让她保重身体。在宫里凡事有你姐姐,一定会多加关照你的,额娘也就不担心了。” 傅恒点点头,“额娘,我都多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听说当侍卫很能锻炼人,往后我就再也不是富察家的老幺了,您也别再把我当孩子。我也要像哥哥们那样,将来能给富察家撑门庭。就是有时候当值,不能时常回来。那个,那个谁就托您照看一下了。” “谁呀” “啧,额娘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二了吧唧,没什么脑子那个。” 兆佳氏恍然大悟,“哦,朗明啊你放心,反正他还是你的小厮,你进宫去了,他还在你原来的院子里头,活儿只轻不重,没人敢使唤他。” “朗明有什么好托付的我说的不是这个。” 朗明站在一旁,委屈得想哭我怎么就没什么值得托付的了爷你变了。 “我说的是,景明苑那个总跟我作对的女的。她,脾气不好,又不懂与人相处,以前我在家还能治治她,现在我也不敢跟她吵了,我这再隔三差五地不在,怕她在家中与人惹事儿。所以托您照看一二。毕竟说出去,她也是我傅恒的夫人不是” 兆佳氏听到这里,展颜笑了笑,“你说阿悠啊阿悠不用你说,我自会照看。况且阿悠人聪明,又能干,最近和宝宁玩得好呢,不需得着你操心。” 这话怎么听着又这么别扭傅恒仍是恭恭敬敬地对兆佳氏行礼,“那就有劳额娘费心了。” 兆佳氏却是叹了口气,“说到费心,我还真有点。你说阿悠要是真跟你过不下去了,她这个性子适合找个什么样儿的额娘寻思是不是找个脾气温和一点儿的更好就像宝宁姑爷那样的。” 齐嬷嬷也连声附和,“性子相反的容易相处久,过来人都是这么说的。”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个人来,若是当初没定阿悠和春和的婚事,说不定这个人才是适合阿悠的。”兆佳氏同齐嬷嬷两个人交头接耳笑盈盈聊起趣事来。 傅恒同朗明出了福宁堂。 “你说额娘不会真把瓜尔佳氏当作亲闺女了吧” “啊”朗明还沉浸在刚刚被主子“抛弃”的忧伤之中,乍一听问话,反应稍稍有些迟钝,“我看像。前些日子福晋还十分上心您和夫人的关系,最近倒好,压根就不提了。这夫人也是个会讨福晋欢心的,隔三差五和三小姐往福宁堂窜。不是带老福晋出去晒太阳,就是逗得福晋咯咯笑。您这么一走,恐怕福晋就更不会想着凑你们俩一对儿了。爷,您问这个作甚您莫不是对夫人动心了吧” 傅恒轻笑道“我爷一向喜欢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你说瓜尔佳氏除了脸好看、脸好看、脸好看,还有什么” 朗明腹诽有时候脸好看就够了,更何况夫人还是非常好看。 “你不知道,她现在比小时候消停多了。小时候可坏着呢,每次见我,都憋着坏水儿跟我抖机灵。不是往我身上放蝲蝲蛄,就是往我荷包里装毛毛虫。还有一回故作娇羞,送我一条什么绣的帕子,上头抹了辣根儿。我那时候就想,谁要是娶了她,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我自己而已。”傅恒无奈地摇摇头,撇开柳枝,跟朗明在河畔走着。 “你说,她这样的人,离了我,能嫁得出去吗” 朗明决定给自家傲娇的爷一个打击,十分自然地点头答道“能啊,怎么不能您刚刚也说了,夫人长得美,带的嫁妆又多,娘家也有助力。别说是和离了,便是带个把儿女再嫁也是行的。咱们满洲又不是没有再嫁的先例,多着呢,哪个不是带着成群的车马牛羊您觉得她脾气不好,保不齐就有人喜欢这小辣椒的性子呢。” 傅恒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进宫当侍卫不是那么闹着玩的事,也不会因为你是皇亲国戚就对你格外照看。因为说到底,给皇上当差的就都是皇家的奴才。 按照兆佳氏的吩咐,傅恒进宫先去看了皇后富察氏。 富察宜宁二十多岁,温柔可亲,对弟弟很是慈爱。 “家里都还好吧” “都好呢,额娘说让娘娘不用太惦记。咱家人口多,让娘操心的事情多,一操心反而不容易老了。” 宜宁莞尔一笑,“你呀,就是这张嘴会说话。”待抿了一口茶,宜宁才悠悠问道“你和你的夫人怎么样了还是从前那般闹我听说前阵子闹得不轻。” 傅恒微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谁跟您面前嚼舌根子的没那事儿,好着呢。” 宜宁淡淡道“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从小就不喜欢瓜尔佳氏,性子又固执,从来不肯让步。原本我就不大赞成这门亲事,奈何阿玛已经早就替你们定下了。你若真是不喜欢,便去与人家说清楚,女子的青春经不起蹉跎,等待是一件于双方都痛苦的事情。”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前阵子是闹了,但这之后我发现了我和瓜尔佳氏之间可能一直都有些误会。或许她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是我们之前成见太深了。” 宜宁轻叹了口气,“你若是能好好的,自然是我和额娘都期盼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对阿悠造成的一些伤害,她能释怀吗有些事,不是道个歉就可以。你也要问问她的意思,衣服破了可以再补,唯有人心难修复。” 傅恒若有所思,低头道“多谢娘娘点拨,我会好好考虑。” “呦,傅恒在呢” 闻声,傅恒和宜宁都起身来给皇上行礼。 弘历搓了搓手,笑了笑,仿佛寻常人家姐夫见到小舅子一般,甚是亲切“你小子不用紧张,有朕在,你只管好好干,保你平步青云。” “谢皇上。” 弘历略微沉吟,“嗯,好像,听说你和你那个夫人关系不大好,说她脾气不好、老挠你。这怎么能行既然是悍妇,干脆休了算了。你若是开不了口,朕替你下旨。” 傅恒忙叩拜,“奴才惶恐,多谢皇上惦记。傅恒同夫人的关系实非传言那般,夫人并非悍妇,相反心地纯良、没什么心机,之前奴才跟她之间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奴才也愿意同她重修旧好。” 弘历挑了挑眉,“哦,误会啊既然是误会,那就该解释解释、该哄哄的哄哄。” “奴才遵旨。” 弘历同宜宁相视一笑,宜宁对傅恒道“行了,去查文大人那里报到去吧。” “奴才告退。” 待傅恒出去后,弘历却是呵呵笑了,对宜宁道“怎么样,朕替你试探出来了吧这小子心里其实有他那个夫人,就是嘴硬罢了。你也不用多操心,朕去替你指点指点。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倒是可以宣瓜尔佳氏进宫聊聊你们女人的心里话。” 宜宁笑道“多谢皇上。” 第一天也并未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四下里跟着转一圈先熟悉下紫禁城里环境,就可以回去了。 临走前,大太监李玉特地赶过来让傅恒留步,说是皇上要同他说几句话。 傅恒疑惑,跟着李玉到了御花园。 弘历站在亭子中,见傅恒来了,便道“长话短说,你你姐姐可能同你额娘一条心了,她们现在都同你夫人一条心,你夫人大约是想和离。但是朕,是向着你的,你跟朕说实话,发现自己喜欢上你夫人了吧” 傅恒也不好欺君,只得点点头。 弘历颇为得意地掐着腰,俯瞰园中景色,“哼,瞒不过朕。是男人,对喜欢的女人,就毫不客气地拿下朕也遇到过,有的答应常在乍一看是真不顺眼,碍于她们的阿玛家族势力,朕也得留着。可过那么几天再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看。有的也挺有趣的,有的也挺有才。这女人,你得用心去发现她们的长处。这点上你就不如朕。” 傅恒心道全天下谁能跟您比您女人多多咱们凡夫俗子的一生可不就一个 “朕给你出出主意,女人是要哄的。不然虽说朕是皇帝,这后宫一大家子人,也难哪她喜欢什么朕帮你出” 傅恒蹙了蹙眉,想了又想,半天才道“喜欢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妻(8) “财迷啊”弘历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 宫里的女子大多是温柔和顺的,就算有个别仗着娘家权势飞扬跋扈,但是也都端得是外表厉害, 内心贤良淑德。总归绕不过一个“贤”字。但是把爱钱摆在明面上的,还是头回听说。毕竟无论对君子还是女子,这都不是什么好品质。 傅恒点点头, “也不算是财迷, 就是我留神观察了几回, 每次她看到些金银珠宝啊、古玩玉器啊,都挺开心的,反正比见着我开心。奴才就寻思是不是时不时地弄点这些哄哄她。” 弘历不以为然,笑着摆摆手道“你不懂,这男人哪,就是女子的脸面。天下没有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有财有势。你那个福晋, 既然爱财, 也定爱权势。你只要好好干你的侍卫,过两年朕将你提拔一番,她便对你死心塌地了。” 帝王想的总是和寻常百姓不一样,就好比是发出“不食肉糜”疑问的那位皇帝一样。做帝王的, 后宫佳丽三千, 嫡妻皇后贤能大度,各个妃嫔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君王欢心,自然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妃嫔同君王过得不好还能和离的。傅恒光听着, 没有做声。 弘历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相对于穷苦人家或者小门小户来说,嫡妻或许没那么重要,因为讲究的本就不多。可对于老百姓中的富贵人家来说,嫡妻的地位是不容小觑的。不但是两个家族的纽带,娶一位好的妻子,更能旺三代。这点上说,你先前便是再不喜欢你的这位妻子,也不该同她闹别扭至此。后院不安宁,你这仕途是走不顺的。这点,朕还是要教训叮嘱你几句。” 傅恒诚恳道“谨遵皇上教诲,奴才也深有悔意。” “嗯,知道了就好,今日不当值就早些回去吧。听说过两日你们要开始集训,还得在宫里待些日子。” “是。” 弘历点了点头,反正皇后的话他已经带到了,这个小舅子他也有意栽培。皇后娘家满门都是清贵,子弟不能说个个有出息,但是一不像有些八旗子弟纨绔,二不拉帮结派让人忌惮。对这门亲事,弘历当真是万分满意。所以一听皇后说,自家弟弟和弟媳妇关系不和睦,想请皇上从中调解一二,他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对傅恒来说,接下来的集训,简直就是坐立不安。倒不是因为集训难受,吃不了这个苦,而是因为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这么多天过。好在宫里还有位亲姐姐,虽然不能明显偏袒,但富察宜宁也是颇为挂念,在集训后也常悄悄来看看弟弟。 集训结束,各个即将新上任的侍卫可以归家探亲两日了,再回来就要按照排班当值站岗。一个个的自然欢呼雀跃又有唏嘘。 宜宁望着弟弟,很是心疼,“黑了,也瘦了。” 傅恒却满不在乎,“这算什么想要当勇士,哪能怕吃苦再说了,往后奴才还要守卫皇上和娘娘的安全呢” 宜宁想到今后也能常在宫中见到弟弟,心里也甚是宽慰。“那就早些回家吧,额娘一定想你想得紧了。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这么多天吧” “是啊,额娘一定想奴才了,奴才也想额娘。不过离家这么多天,没有瓜尔佳氏同奴才吵架作对,耳根子可真是清静,舒坦呀” 宜宁如何不来了解自己的弟弟,总是口是心非,不由忍住笑,故作严肃地瞥了他一眼,“真的” 傅恒顿时有些泄气,小声道“清静是清静,就是太过清静了,也有些不习惯。” 宜宁看在眼里,知道九弟这一对也不是完全没得救,就是彼此有成见,之前误会造成的隔阂,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强行要求人家必须在一起或者必须和离,能不能成的还是看缘分和造化。 从宫里拜别了皇后,傅恒便归心似箭地回了府里。 刚一进家门,迎面便碰上了傅新,手里头提溜个鸟笼子。“呦,九弟回来了” 傅恒也拍了拍傅新,“六哥,家里都还好吧” “好着呢,早上额娘还念叨你。就是老七吧,唉”傅新拍了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傅玉是家中几个兄弟里最聪明的,平时都是他给别人出主意,怎么还有他落难的时候傅恒诧异,“七哥怎么了” 傅新悄悄将傅恒拉到一边,瞅了瞅周围,小声道“跟七弟妹写了和离书了。” 傅恒听罢更加吃惊,“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跟七嫂和离咱家要和离也得是我呀” “是啊我寻思怎么着也得是你排前头啊没想到你没有,老七先这样了。” “总得有个由头吧七嫂平日里和七哥感情不是挺好的”在他看来,至少巴林氏从未像自己和瓜尔佳氏那样闹过。 傅新摆摆手,“谁都不敢问恐怕只有额娘和他们两口子知道。你也懂,老七这个人绝顶聪明,又有主见,但凡自己决定的事,一定是有十足原因的。所以谁说他也不得,他就是铁了心的。弄得额娘现在觉得咱家是不是风水被坏了,怎么接连你也闹和离,老七也闹,接下来是不是就到我了我们家那位看着最近几个弟媳都要回娘家了,也嚷嚷着不跟我这个纨绔。” 傅恒心里道只怕内里没那么简单。不然自家人哪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讲的事 傅新神秘兮兮地凑近傅恒道“据我猜测啊,可能是这儿”说着,比划了一下头顶,又指了指旁边一盆青萝。 傅恒尴尬一撇嘴,“不是吧” 傅新一怼傅恒的胸口,“啧,不信问你媳妇儿去。我听说闹和离之前,你媳妇儿请老七吃了顿饭,吃完饭回去,平平静静就和离了,七弟媳家已经来人接回去了,说是要看破红尘了要出家。现如今老七也清心寡欲的,大抵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打算去云游四海散心。” 傅恒深吸了一口气,若说巴林氏给六哥戴了绿帽子,自己怎么这么心虚呢。倒不是那个跟六哥不清不楚的人是自己,而是巴林氏之前的确明里暗里跟自己表达过一些词不达意的话,那看人的眼神,也的确不是嫂子看小叔子该有的,自己又不是傻子。听傅新说了这么个消息,不知怎的,傅恒有几分对不起傅玉似的。 于是赶忙先奔向福宁堂,去给兆佳氏请安。 “额娘,我回来了,儿子给您请安。” 兆佳氏的确看起来身体还不错,就是神色有些忧虑。见傅恒来了,顿时欣喜了许多,“春和回来了啊,怎么我听说是中午才到家,也没叫人去接你。” “紫禁城离咱家又不远,儿又不是不会走路,不需要人接。” 兆佳氏欣慰,“短短不到一个月,人就不大不一样了,像顶天立地男子汉了。再不是公子哥了哈” “额娘,七哥七嫂怎么回事”傅恒开门见山问道。 兆佳氏埋怨,“谁给你一进门就嚼舌根子是不是撞见老六了” 傅恒也不正面回答,只直接问道“额娘您就别问了,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到底怎么回事以前不都好好的么” 兆佳氏面露难色,“我也这么想呢,老七的意思是巴林氏在同他成婚前心里就有了别的男人,虽没和那个男人有什么首尾,不过一直把那个男人装在心里。要额娘说,虽说这事的确不大守妇道,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哪个少女不怀春早年瞧见哪家少年郎中意了,偏偏不是父母之命的,那便只好放心里,左不过婚后同丈夫好好过,再不惦记那人便是了。可你知道你七哥的性子,他是个性情中人,便硬要分开。你七嫂也没有拒绝,二人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各自分开了。哎呦,平静得额娘这心里都堵得慌,额娘宁愿她们像你和阿悠那样打一架。” 傅恒该怎么说,巴林氏心中那个男人就是他 于是只得宽慰了兆佳氏几句,便回了景明苑。 站在景明苑外,还真有几分近乡情更怯,不大敢迈腿似的。走的时候,院子外都是梨花桃花梅花,现在桃花都落了,紫藤爬满了花架子。院子里依旧是欢声笑语,好像还有宝宁的声音。 傅恒悄然而至,站在一旁看了许久。 直到一个毽子迎面飞了过来,傅恒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几个人才愣住了,宝宁先反应过来,笑意盈盈道“九哥,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听额娘说你要中午以后才到呢。” 傅恒将毽子递还给宝宁,笑道“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爱玩” 宝宁怪不好意思的,“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走了走了,省的咱们在这儿碍眼。”说着便匆匆招呼丫鬟跟上。 吴悠淡淡笑笑,“刚当了侍卫就是不一样,学会躲在暗处侦查了。来了多久都不出声,我们也没看到踪影。” 傅恒打量了一眼吴悠,春日了,衣裳也减了许多,浅红色春衫绣着小朵的海棠花,更衬得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外头开得正盛的花朵,眉眼间神气活现,又少了几分跋扈。“你没看到踪影啊我这么大个人站在那儿,说明你这眼神不行啊往大了说,就是眼瞎。” 吴悠没好气道“我可不是眼瞎么当初也不知道瞎了哪门子眼,眼上糊了多少猪油,非得跟在你身后。得,好容易清静了大半月,你一朝回来,就打破了。前些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心” “我也舒心在宫里成天集训,没有你在耳边嗡嗡,又没有糟心事儿,甭提多舒坦了” 吴悠不气反笑了,“那还等什么呀和离不就得了各自舒心去。” “那可不行,家里已经有一对和离的了,再来一对,传出去叫人听了像什么话额娘不得被气死不能和离、不能和离,至少这两年你是甭想了” “什么叫甭想了哦,敢情这和离还得排着那我这韶华岂不是都被你们富察家给辜负了” 傅恒笑笑,“韶华自然不能辜负,上回不是说了么,要走至少捞足了、再找着下家再走不迟啊不过就你这个性子,难说有能忍你的人。我也就受点累,忍一忍你,跟你做一辈子好哥俩儿。站在这院子里说话作甚进屋吧,我有话要问你。”说着便自顾自进了堂屋。 吴悠跟吉官哑然,“嘿,真自觉,我邀请他进来了么” 吉官无奈地撇撇嘴,心里叹道这姑爷是越来越有心眼了,只怕不甘心放了小姐走。 傅恒今儿穿了件宝蓝底银白福纹直缀,端得是贵气逼人。连着一个月的集训,变得身板挺拔,褪去了原先贵公子的富贵悠闲气,隐隐有一股威仪。他倒也不客气,端起一杯茶,就喝,又拿了桌上那果脯吃。 “谁准你吃我东西了”傅恒刚坐下,吴悠后脚就迈了进来,瞧见他这般大模大样的,比走之前反而更胜了,以前两人走路恨不得绕道,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感情很好的老夫老妻。 傅恒哭笑不得,“怎么这难道不是我家你的不就是我的” “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傅恒心里顿觉好笑还是皇上讲话一针见血,这位还真是个财迷。他却放下果脯,对吴悠问道“我问你,七哥七嫂和离了,这事儿同你有关系没” 吴悠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长进了,若是以前怀疑我插了一手,这会子早就怒气冲冲、不分青红皂白来找我说道了。” 傅恒哑然,“我以前有这么不通情理” 旁边的吉官、满儿等人面面相觑,心道是不是的,您自己个儿心里没点数么 “我是听六哥说的,说你请七哥吃了顿饭,他回去就和离了。我寻思,这也不能这么巧吧” 吴悠倒是没有否认,“是啊,是我请的。” “你请他吃什么了” “就家常菜,青菜、小葱白豆腐、韭菜、黄瓜之类的。” 傅恒蹙眉,这都什么玩意儿堂堂富察家的九少夫人,请自家人吃饭也不用这么寒酸啊。刚想问几句,蓦地豁然开朗,顿时一拍脑门,没好气道“你这请他吃的都是一个色儿啊” “是啊,湛清碧绿的。你七哥是明白人,没吃两口就懂了。” 还真是傅恒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转圈,“你说我不在,你在景明苑玩儿你的就是了,优哉悠哉的不也挺好何必去管他们院子里的就算七嫂真的让七哥头顶上哈这么多年了,不听不说不也这么过来了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吴悠也慢慢站起来,“那是你的心思,不是我的心思。再说了,这错也不是七哥的,七哥人那么好那么通透,是少有的性情中人,你忍心看他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再说了,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巴林氏什么心思你自己没数么她若真是放在心里、之前又如何会三番五次挑拨离间我和你的关系我不为你,我就是为自己刷个冤、平个反,除个小人。说到底她心术不正,就像块烂疮,不早挖了得烂一条腿。” 傅恒一时哑口无言,反倒没了话说。 多少对傅玉怀揣愧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找他。不过到了晚上,傅恒没去找傅玉,傅玉反倒主动来找他了。 傅玉手中拎着一壶酒,来给他接风,也算给自己践行。 “七哥,你的事我听额娘说了点,说你要去云游四海” 傅玉云淡风轻地笑笑,“天大地大,如今太平盛世的,拘在家里太可惜了。以前没机会,现在机会多了。” 傅恒犹豫再三,还是对傅玉道“七哥,若是瓜尔佳氏说了什么,对你和七嫂之间造成当下局面,还请七哥多多包涵,她年纪小,性子冲,我替她赔不是了。但她不是有心的,更不是坏心思。” 傅玉摆摆手,轻笑道“瞧瞧,三个月前你们二人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你竟会向着她说话。可能你自己都没觉得,你同旁人讲话十句话不离瓜尔佳氏;你在外头待了这么久,这些日子心里可曾觉得耳边少了个人,清静是清静,但是还挺孤单” 傅玉句句戳中傅恒的心思,傅恒点点头,笑道“家里人人都说七哥最聪明,果然如此。” 傅玉轻叹了口气,“你们这样多好啊,多让我羡慕。要知道,夫妻哪有不拌嘴吵一辈子不可怕,吵了能和好便是好。额娘常说你们是前世的冤家,见面就掐。可弟妹知道给你悄悄备下治伤的药,你呢,到处去寻宝讨她欢心。听说之前她砸坏了的簪子,你偷偷去修补好。旁观者清,你们本可以是很好的一对,只是被一些事蒙蔽了。待将那灰拂去,就会显露出对对方的心意来。而让你们蒙灰的,便是巴林氏。” 傅恒想说话,欲言又止。 傅玉接着说道“阿容从不会同我吵闹,也不会对我笑。我和她之间就像一杯水,淡得不能再淡,我以为她就是这个性子。直到去年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她远远望着你,流露出的笑容。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你们都说我最聪明,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最笨,难得糊涂。你也别怪弟妹,她说的对,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我回去后,在屋里找到了一些她写的诗词,很多藏头诗,都暗含了你的名字。你们新婚夜之前,也是她找人去故意告诉阿悠你同沁雪有情意,阿悠才同你争吵。这些都是她后来主动告诉我的,我想她也是对我们之间看淡了,不大想同我过。” 听罢傅玉的话,傅恒着实唏嘘。自古子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人都生儿育女过得好好的,可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知道。就像他和阿悠,本就不是一路人,其实很难过到一起去。却偏偏被绑到一处。 傅玉似乎猜出了傅恒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傅恒,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们俩七哥断言,和离不了。” 和离不了月光下,傅恒缓缓走着。 “朗明,爷近日不在家这阵子,少夫人可有提起我” 朗明十分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没有。” 傅恒没好气问道“一句都没有是不是你没听见不是让你同她屋里的小满、吉官什么的多走动走动吗养你千日,有何用” 朗明委委屈屈,人家屋里的丫鬟也是养兵千日啊,是你随便一句话就能哄走的 “那她有没有见什么人” “有,回了趟娘家,还有一位表舅老爷上门来拜访。” 傅恒蹙眉,“表舅老爷哪个表舅老爷” 朗明想了想道“好像什么少夫人远房表哥,还是什么她额娘的手帕交的儿子之类的,沾亲带故,是前年的新科进士。” 傅恒勃然大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朗明抹抹脖子,“您也没问哪” “这表哥、表妹的,瓜田李下,她也不知道避个嫌”傅恒拍着扇子,气道。 朗明腹诽您之前不也没跟沁雪姑娘避嫌 “我不是说亲戚不能来往,我是说我自然信得过她,可对方呢你知道是个什么人万一是个坏人呢那我也对沁雪没那个心思,她还不是对我一厢情愿”更何况那丫头还憋着心思要和离,嘿,让你找下家你还真找了胆儿挺肥傅恒登时黑了脸。 四月天最舒服,吴悠起了个大早。 “小满,今儿穿薄点儿,不然回头去踏青太热。” “哎”小满应道,“您穿哪件儿” “哪件好看穿哪个,鲜亮些,春天么。” 小满拿了件鹅黄色的,又拿了嫩绿色的,“您穿哪个都好看。” “呦,选衣裳呢”吴悠还没来得及选,就见傅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拿过小满手里的衣裳,看了两眼,摇摇头道“鹅黄的像鸭子,嫩绿的像大葱,都十分难看,不适合你。”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三 傅恒嫡妻(9) 吉官不乐意了,“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左一句不好看, 右一句不好看, 合着我们夫人橱子里的衣裳就没一件好看的这些料子,都是老福晋赏的, 府里裁缝统一做的, 您要是有意见, 怎么不见您给夫人买啊” 傅恒笑道“说的对啊爷我就是这个意思夫人这些衣裳都是旧款式了,京中早就不时兴了,我看不如这样儿,今儿外头天晴好,不如我带夫人上街上瞅瞅去你放心,看好什么料子、成衣、钗环、胭脂水粉, 尽管跟我说, 爷全包了。” 吴悠眯起眼,“我要是瞧中整个铺子里所有的布料呢” “那爷就把铺子买下来, 别说是一个绸缎庄了,就是整条街爷也买得起” 吉官和小满面面相觑, 还真是吹牛, 皇城根下十王爷府大街上的店铺,背后东家哪个不是达官贵人说不定皇家的人都有。这爷怎么转性子了愈发大方起来。 小满知道夫人素来同九爷不对付,能从他那儿得到好处,巴不得往死里坑九爷。爷刚刚夸下了海口,那少夫人还不逮着机会猛敲竹杠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顺手就将那两件衣裳叠了起来, 准备放回去。 哪知吴悠却说道“收起来干什么谁说我要跟他去街上转转了不理他,咱们还走咱们的。” 傅恒沉下脸,“去哪儿” 吴悠浅笑,“都说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九爷又何必问” 傅恒也背着手笑了笑,道“是啊,都说了往后亲如兄妹,这做哥哥的关心关心自个儿妹妹去哪儿,总不为过吧再说了,这府里头一亩三分地的,能出什么岔子可到了外头就不一样了,乱着呢,万一碰到个把歹人,你一多情少妇、打扮得花孔雀似的。” “呸呸呸”吴悠连啐三口,“你就见不得我好,巴不得我出点事儿。这乾隆盛世的,哪有什么乱子大不了我多带几个家丁便是了。” 傅恒轻哼一声,故作好奇地问道“外头到底有什么春景儿那么吸引你去看别不是景儿,是人吧” 吴悠抿嘴一笑,露出颊边一对酒窝,“先前爷您说我疑神疑鬼,殊不知爷现在也做着我以前做的事儿。可我是女子,您是君子,君子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那爷便是伪君子。” 傅恒见说不过她,又不想争吵,于是便一拂袖子,十分沮丧地道“爷也懒得同你说了,真是犬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说着,外头跑进来一个丫头,“夫人,表舅爷又来了。” 吴悠闻言,蹙了蹙眉,想都没想就对小丫头道“不见不见让他回去。” 小丫头很显然没有意识到傅恒也在屋内,有些顾虑地偷偷瞄了傅恒一眼,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嗫嚅地道“表舅爷说务必通传,要见一见您,若时间见不着,他下回还来。” 吴悠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恒那边便已经接过话头对小丫头道“见啊怎么不见都是自家亲戚,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说着暗自瞧了一眼吴悠。 “盼儿,你别听爷的,人家是来找我的,我说不见就不见,你就跟表舅爷说,今儿我身子不爽利,就不见客了。有什么事找我阿玛、兄长去,我在这家中也说不上话,更何况悠悠之口,多有不便,还请他见谅,往后不要来了。” 小丫头刚要转身,却被傅恒伸手拦住,“亲戚间寻常来往,正大光明、磊磊落落有什么不能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富察家苛待妻子,不让见娘家人呢怎么着,难不成不光明正大” 吴悠没好气地道“我不见他是为你好,为你们富察家好。你不知道,我这位表兄虽与我自幼相识,却是远方表亲。他自幼丧父,额娘含辛茹苦拉扯长大。前些年终于考中了进士。可进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没有人么,哪怕是状元,回去当县令的也不是没有过。更何况他一个无门无路的进士去了晋城一个清水衙门,日子依旧清苦,文人可不就是清苦么他这哪儿是来看我分明是来求我通过你上下打点来了。” “原是这样。”傅恒恍然大悟,“这倒是棘手了。要说结亲,不就是为着结两姓之好从古至今,大户人家结亲都是为着能将两家绑在一块儿,互相拉扯一把。你说,人家奔着咱们过来,咱们直接哄走了,传出去你娘家人会不会说我傅恒不顾念两家情分” 吴悠抿了抿嘴,“你以为这两年我们娘家的人还能认为能从你身上捞到点什么好处谁人不知我与你势同水火啊不然呢,就凭你姐姐是皇后、你又与皇上相熟、现在又做了侍卫,你瞧瞧这两三年,有一个找上门来求助打点的没” 傅恒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还真是,我说怎么这么清静我瞧大嫂、二嫂、五嫂、八嫂她们好像常有亲戚往我们家里来。当然了,像三哥、八哥也有需得着嫂子们娘家的时候。咱们俩呢你阿玛额娘同我额娘,忙撮合咱们都忙不过来,可能也就没人来打秋风了。” 二人说着说着,也不争吵了,吴悠也不提了那踏青的事,二人难得平和地坐了下来,小满忙给上了茶来。 傅恒品了品,惊讶地发现这瓜尔佳氏还挺懂茶,满人先前是没有饮茶文化的,这些都是汉人的习俗。茶是极品明前龙井,香气扑鼻。 “茶不错吧”吴悠问道。 傅恒点了点头,“回口很甘,香气在口中不绝,好茶。不便宜啊七哥给你的” 吴悠摇了摇头,“这是今年新茶,就是我那位表兄送来的。” 傅恒顿时觉得口中一阵苦涩,一点都不回甘了,还有股臭臭的味道。 吴悠接着道“你瞧,你也品出来是好茶,还知道不便宜。你说我那表兄哪来的银子送的我一开始不懂啊,还以为就是寻常亲戚走动上门的见面礼,便也收下了。我请宝宁喝过一回,宝宁跟着额娘、皇后娘娘长大,对这些自然比我这个粗鄙的人更懂。当即就说出了这茶的一二三四五六来,我才惊讶,又不好退回去,只好让人包了银子送还表兄,就当是我买的。可他却死活都不收,只求我一件事。他在山西待久了,那地儿清苦,老娘也跟着享不了福。京城有缺,想让我帮忙给宫里皇后娘娘递个话儿。这回知道为什么我躲着他了吧” 傅恒把玩着手中的核桃,“这还真帮不了。你是不了解我姐姐。我姐姐这个人,最是节俭贤惠,绝不会为了娘家任何事去跟皇上开口。就连我当侍卫这件事,也是皇上主动向富察家要人的。” “这我自然知道。就算她肯帮,我也长不了这个嘴。这叫什么收了人钱,替人办事儿,徇私枉法结党营私富察家出了一门皇后,皇上又很倚重,已经是京城很多人眼中钉肉中刺了,我阿玛身为九门提督虽说官儿不算太大,可论职位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位置,守卫皇城安全呢。谁不眼红咱们两家若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再说我这表兄,我还不清楚他,他也就是那么块料,读书么还可以,做官么就真的没有那个栋梁之才了。这京官儿哪是那么好当的这顺天府尹就五年功夫就换了仨,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前一个就被贬至宁古塔了。山西虽清苦,可好歹能安稳度日不是我是寻思,若是清苦,就悄悄给我那表姨以我额娘的名义多补贴些银子便是了。还有,我若帮了这一个,开了这个头,恐怕日后便有源源不断的亲戚找上门来了,你说我帮还是不帮我可听说啊,八嫂的亲戚不时地就过来打秋风,八嫂在额娘面前好没底气。” 听了吴悠一番话,傅恒心中竟是十分敬佩。他原以为她也就是个跋扈千金小姐,现在是深宅无知妇人,前阵子虽对她有了些好感,却也是建立在歉疚、发现她对自己的有心之上,以及的确让人挪不开眼的美貌,没想到竟还是如此顾全大局、有远见之人。 之前自己听朗明说了此事,还怀疑是阿悠同表哥相好,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悠不由叹了口气,“本来瞧见今日天气挺好,还想出门踏青来着,看来去不成了。” 傅恒站起身来,笑笑,“怎么去不成那岂不是辜负好天气既然你已打定主意,不收你那表兄的钱财不替他打点官路,那咱们就出去呗套了马车走后门走,我知道有条路可以绕开前门大街,直奔郊外。” “真的”吴悠不禁喜出望外,忙对小满道“那快换衣裳,拿那件雨过天青色罩薄纱双层的。” 却说这位吴悠的表兄海荣,左等右等都不见表妹、表妹夫出来,好容易等到个小丫鬟,还是说表妹病了,心里顿时泄气了大半。表妹是个直性子,说不帮八成就不帮了,他今日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从富察家出来,海荣垂头丧气,准备回客栈去。迎面正撞上一个人,那人破口大骂道“不长眼啊你” 海荣拱拱手,口中含糊地说着道歉。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了,“这不海荣兄么” 海荣抬起头,定睛看了看,才发现是当年自己一同赶考的同窗,浑身富贵非凡,顿时心生羞愧,“原来是那齐兄。” “怎么了海荣兄闷闷不乐似的走走,我请你吃饭。” 那齐好说歹说,拖着海荣去了酒楼。正好烦闷,海荣也索性喝了闷酒。 听了海荣一番倒苦水,那齐不以为意,劝道“你是许久不在京城有所不知,你那位表妹还当真帮不了你什么。京城谁不晓得她同夫君傅恒关系势同水火都快打得和离了。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你哪,趁早省省,去投靠别人吧” 海荣急了,“那这,我若是有门路,当初就不会去山西这么远的地方了。你是不知外放官的苦,这山西自然比不得京城,连天津、冀州都不如。” 那齐啧啧两声,“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是守着金山不会度日。这山西是何地晋商满地走,富得流油。还有山西产什么煤呀” 海荣面露难色,“我一个外放文官儿,能有什么能耐” “你说你没钱打点,我不是给你都指明了么我再给你牵线搭上一个贵人,保管你能回京。” “真的”海荣不敢相信。 那齐却说得很肯定。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 (10) 七月盛夏, 京城就如同个大火炉。越是到了晌午后, 日头越毒辣,树上的知了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叫着,惹人心烦。 吴悠啃完了三瓣西瓜, 又喝了一碗冰水镇过的乌梅汤,用帕子擦了擦嘴, 放下碗感叹道“真痛快再来一碗” 章佳氏嗔怪道“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你当我这儿是茶楼啊还再来一碗,琳琅,不给她喝了, 那么凉的东西,也不怕喝多了闹肚子。” 吴悠哂笑,“我这不是在家么再说了,我同自己的亲额娘说话还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额娘这是为你好,虽说这天儿也热, 喝点乌梅汤清凉解暑, 可女子还是少喝些为好, 免得伤身子。”话都说到这里了,章佳氏悄悄靠近吴悠小声道“喝多了凉的, 不利于以后怀子嗣。” 吴悠登时红了脸,“额娘,说什么呢” 章佳氏不以为意,“啧,脸红什么这儿又没有外人,再说了, 你也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了,跟自己亲额娘私下里说说有什么的” 吴悠小声嘀咕道“怎么不是大姑娘了这不还是么” 章佳氏惊讶万分,从榻上站起来,“怎怎么会还是呢我听说,你最近这些日子不是同姑爷感情好了不少么他还老拿好东西来哄你。” 吴悠斜了斜眼,“是吉官跟您说的、还是小满跟您说的看我回去不用粘牙糖粘她的嘴” 章佳氏也不客气,“你少打岔是谁说的你甭管,反正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跟额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忽然,一个藏了已久的念头重新浮现在章佳氏脑海里,几次欲言又止后,四下里瞧了瞧无旁人,又打发了伺候倒茶的小丫头出去,方对吴悠道“别是姑爷那方面不行吧” 吴悠哭笑不得,“额娘,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试过。但既然没试过,咱就别在背后造别人的谣,虽说我跟他不对付,但造谣这事实非君子所为,要丢面子也是两个人一起丢。” 章佳氏岂能不知道个中轻重,立马三缄其口,可心里却打起了鼓,若真是这样,吃亏的总是女子。一来无法嚷嚷出去,二来,总不能找个人提前来试试。古代倒是有皇帝提前给驸马送去个宫女替公主试试的,可说到底谁愿意自己的夫君未成婚前被别人先摘了果子 迟疑了一会儿,章佳氏又冒出一个念头,“那会不会姑爷有一些特殊癖好我听说有些世家子弟,见多了女人腻了,也会偏爱男子的。傅恒不是身边有个什么贴身小厮,叫朗明么额娘见过一次,长得眉清目秀,傻愣愣的,该不会” 在章佳氏冒出更多离谱念头之前,吴悠忙打断她道“额娘,您最近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都哪跟哪儿的事儿您猜测的那些都没谱儿,他不喜欢男的,应当也没什么毛病吧大概其还是跟我感情不和睦,所以我们不一块儿住。” 章佳氏赶忙问道“那他给你买东西、又哄你的事儿都是假的” 毕竟还是收了人家富察傅恒不少好宝贝,拿钱也拿到手软,怎么好这时候说从来没拿过呢吴悠硬着头皮答道“给也给过,不过他愿意给,我也就收下了,不算什么哄吧就是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稀罕物儿,爱在我面前臭显摆,显摆什么呀谁没见过好东西” 章佳氏算听出来了,拍了自家闺女手背一下,“是傅恒哄着你,你不待见他吧” “额娘您不知道,他成天里对我冷嘲热讽、编排我,今儿给我起个外号,明儿说我衣裳首饰妆容难看,就没见过这么欠的人。瞧着在外面也人模狗样、正正经经的,也不知跟我上辈子结了什么仇什么怨了。头先是他想和离,现在我同意了,谁知他又不乐意了。我说不跟他一个屋住,他也同意,就是横竖不说和离的日子。还说让我自个儿先去找,找着人了再和离。您说我能这么干么我要真这么干,我成什么人了别说到时候他认不认这个账,光是唾沫就能把我和咱全家淹死了。” 章佳氏是过来人,听了女儿这么说,心里逐渐有了计较。这对小儿女,也真是小冤家,看着立马就能散了吧,好像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 于是便笑道“那就顺其自然,走到哪儿算哪儿。人不要跟自己较劲,他若对你不好,你就别缠着了,及时放手;反过来他若对你好,你也别矫情。反正你要是能跟他好好过下去,额娘自然高兴;若是不能过了,回来娘家也行。横竖都随你,你就别多想了,少生气、多吃饭。那最近他在宫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有个当皇后娘娘的姐姐,谁敢不关照他不过撇开别的不说,这人干事情还是挺认真的,武功也好。皇上已经升他当总领侍卫了,等过了立秋,皇上说要微服私访,让他贴身保护。他倒好,颠颠儿跑来告诉我,说特意跟皇上求了个恩典,带我一块儿出去玩。你说他安得什么心” 章佳氏笑而不语,只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茯苓,再端一碗冻奶酪子给小姐尝尝,再撒点提子干。” 转而笑道“既然是跟皇上请来的旨意,那你就去呗,一道出去散散心也比窝在家里好。有皇上在,他也不好欺负你,你说是不是” 吴悠听罢,觉得章佳氏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便也点头应允了。 “额娘,这点心不错,府里新来了点心师傅” 章佳氏笑道“哪儿啊,这是你表姨前两天来的时候给我的。” “表姨”吴悠微微惊讶,“海荣表哥的额娘吗她不是跟着表哥回山西了吗” 章佳氏点点头,“是啊,海荣在这儿待了一阵子,先回去了。后来你表姨身子不大好,便留在京城亲戚家养着,前阵子才跟着回去呢。” 听到此,吴悠不禁有些惭愧,“额娘,我说了您别怪我,海荣哥之前找过我,还给我送礼,想让我通过傅恒给宫里皇后娘娘递个话儿,能给他在京城补个缺儿,我没同意。我是觉着,京官儿没那么好当,这几年光顺天府尹就被撤了俩,表哥人实在又不会左右圆滑,山西虽离京城远些,可地方太平清静,他刚考上进士若能安安稳稳先做个几年官再来京城也不迟。 况且宫里那位主子,也不是那等子好给自家人安排事儿的,不像底下有些妃嫔,仗着皇上一时宠爱启用娘家人也是有的。皇后娘娘全天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皇上也忌惮结党营私。富察家也就傅恒得了皇上青睐,其他的八个兄弟没有一个权臣。” “你说的额娘也明白。其实我那表妹来我们家,我又何尝不知道海荣那孩子念书可以,做官私下里说的确不是块料。莫要说你了,你阿玛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也就没帮,也帮不上,现如今朝中要么随张廷玉、要么随刘康,你阿玛谁都不想沾。我也知道海荣家清贫,便私底下给了我那老妹妹接济了不少银子。” 吴悠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心思。海荣哥这才外放多久待在官场稳当了心性,到时候也不迟。” 话正说着,来了个小丫头,“福晋,小姐,外头姑爷来了,说来接小姐回去。” 吴悠皱眉,冲小丫头道“让他等着” 小丫头却接着道“姑爷刚刚说了,估摸着您许久未见娘家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他先在门前大街溜达一圈儿,过半个时辰再来接您。说给您去买天桥下的驴打滚、艾窝窝、豌豆黄。” 章佳氏含笑,“这不挺好的么” “额娘,他这做给人看呢您别被他蒙蔽了。” 章佳氏不高兴了,“我看就是你矫情” “嘿”吴悠从榻上起来,“额娘,这就把您收买了合着他欺负我那两年都不作数几块驴打滚就想把我也收买了姥姥我才没那么好拉拢呢。” 章佳氏无奈,“我的千金大小姐,真是服了你们二位。得,你们俩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瞅你俩挺配的。一个嘴叭叭的,一个一肚子坏水。” 吴悠忙道“嘴叭叭的是我,一肚子坏水那是他。” 章佳氏瞟了闺女一眼,依稀想起傅恒小时候每次来府里,谁都不怕,但都会被阿悠逮的各色虫子吓得哇哇大哭,还被阿悠藏在门上的墨水泼过一脸、掉过阿悠挖的泥坑、吃过阿悠用石子充作的糖。 破天荒的章佳氏并不多挽留,而是推着女儿往门外走。 吴悠着急大喊“额娘,您不留我吃晚饭了” 章佳氏理理衣褶,拍了拍,“不留了,没做你的饭。” 正巧碰见门口的傅恒,手里果然拎着大盒小盒,身后还跟着一个提东西的朗明,见到章佳氏,傅恒笑靥如花,“给岳母请安多日不见,岳母大人愈发年轻了,气色极佳,想来最近定是府里日日有好事,日子过得顺心舒坦吧。听说大舅哥又升官了,女婿在这儿恭喜了。” 章佳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嘴怎么这么会说话看着那眼神中的热络,也不想是在人前装的呀 “悠妹,我等你老半天了。你也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呢。” 悠妹章佳氏和丫鬟茯苓不约而同地一阵牙酸,两个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 吴悠哀怨地瞧了自家老娘一眼,没好气道“吃什么晚饭说是家里没做我的,我这已然是泼出去的水了。” 傅恒道“怎么这么说呢天下额娘都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我额娘对我两个姐姐,还有宝宁也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想的很,但是也盼着女儿早些归婆家,怕女儿被婆家说。” 章佳氏在心里再度赞许挺通情达理的呀,怎么就之前和阿悠过不下去前两年是不是被猪油蒙心、现在擦干净了 傅恒当着章佳氏的面,也不避讳,直接将手里盒子打开了,“特地给你买的,新出锅的热乎的驴打滚,你上次不是说天桥底下的那家老字号好吃么” 吴悠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是心里藏着奸呢,也不好争论,只得招招手含糊道“谢了谢了,走了。额娘,我走了啊,改日再来。” “哎,路上慢点儿”章佳氏挥挥手。 两人上了马车,傅恒得意洋洋地坐在了一边,闭目养神道“我觉得你额娘挺喜欢我的。” 既然就剩两个人了,吴悠也不客气,“她喜欢你有什么用我又不待见你。” 傅恒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你原先不挺中意我的么” “谁让你早两年干嘛去了尽惹我生气,让我伤心了。心伤了还怎么补” “那你小时候也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噩梦啊那么多年呢,我至今堂堂一总领侍卫,在御花园瞧见毛毛虫都险些大叫,多丢人” “那不一样,小时候的事是小时候,都是闹着玩儿的,不可一概而论。现在咱们长大了,我又嫁给了你,可你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让一个妻子伤透了心,你说我怼你两句该不该” “该” “我骂你,你应不应” “应” “我要金银财宝,你给不给” “给” “我要走,你让不让” “不让” 两个人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吴悠白了傅恒一眼,轻笑道“答得挺果断,反应还挺快。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傅恒知道此时跟她争论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索性倚着马车,舒服地坐着,慵懒地重又闭上眼,道“你走了,我欺负谁去你欺负我从小欺负到大,欺负了我十来年。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我个儿比你高,力气比你大,我不得欺负回去你就老实在景明苑待着吧。” 吴悠气得放下车帘,夺过驴打滚,闷闷不乐吃了起来。 “怎么着还想吃独食那我买的,多少给我留点儿。” 小满看不下去了,无奈道“爷,您在府里、外头,都是仪表堂堂、风姿俊朗的富察家九少爷,对谁都稳重知礼的,怎么一见到咱们夫人就一点儿都不谦让呢” 吴悠也附和道“就是,我比你小,怎么着你都得让着我,这次跟皇上下江南,在别人面前你可得给我面儿。” 傅恒小声道“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 “那我不去了。” “好好好,去去去别介,这可是皇上让的,我好容易可以带家眷。我这不是怕你在家里闷得慌,特地带你去游山玩水么这次爷要下浙江,那江南可是好山好水呢,你在京城看不着。准你带个丫头,我看就小满吧。” 小满欣喜,“真的吗我也可以去” 吴悠这才心情好些,“算你讲义气。这次同行的除了万岁爷,还有谁皇后娘娘跟着去吗” 傅恒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就不去了,她近来身子不大好,她这一出宫,宫里就无人管六宫了。高贵妃本就对协理六宫大权虎视眈眈,怎可这个节骨眼拱手她如今这么得宠,也是因为其父亲高斌治水有功。近来伏天东南海上频起大风,江南洪水泛滥,刘统勋在浙江治水,万岁爷打算亲自去江南探个究竟。带你也就是打个下手,我们是有正事儿要办。朝中也不太平,新起来的吏部尚书刘康有别于张廷玉,不少新出来的进士、年轻官员都投靠于他。你那位表哥之前找你想谋京官的缺儿,就算咱们伸手了,也未必帮得上。帮了,就难免要经过刘康的手,到时候富察家跟刘康沾上,就真的要被万岁爷忌惮了。” 吴悠心里一惊,想起额娘的话又稍稍平复下来,幸而当初自己脑子清醒,没有头脑发热去帮海荣打点。万一这刘康不是个好人,哪天被乾隆办了,恐怕海荣也得受牵连。 二人回了家,便收拾收拾启程的行装了。 此次乾隆微服私访下江南,是直奔着江南治水去的,并非游山玩水。身边只带了侍卫傅恒,鄂敏、两个暗卫、一个贴身太监小六子,李元亮之子李侍尧、并一个内务府主事高斌。 高斌吴悠知道,便是大名鼎鼎的乾隆时期治水名臣,也是宫中高贵妃的阿玛。这位李侍尧也是颇有名气的,只是后期作为权臣贪污被乾隆判了斩立决。讽刺的是,当时被乾隆派去查此案的正是年轻时候的和珅,李侍尧之后,和珅便成了最大的贪官。这会儿还没和珅呢,这个李侍尧也是刚入仕,长不了傅恒几岁。 几个人唯有高斌岁数大点,一路上有个照应。 刚出京城,李侍尧便和鄂敏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哪有出门还带夫人的不是说二人感情不和么敢情皇上还是偏心小舅子啊 高斌却笑而不语,这些年轻人哪里懂得皇上出门光是清一色男子汉那有什么意思可又不好明目张胆带个妃嫔出宫,既然小舅子和夫人关系不好,想缓和缓和,那就同意带上呗。一来卖个人情给岳母家,二来这一路上哪怕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也好过五六个大汉待一块儿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1 傅恒嫡妻(11) 一行人扮作商人, 出了城,在石家庄附近停下歇息。伏天已过, 虽还有些热,但立秋过后已然有了凉爽的清风。再加上山间树木成荫,遮天蔽日,山间溪水潺潺、鸟鸣啾啾。都是在京城、深宫、大院中待久的人,来到这山水之间,无不恣意畅快。 小禄子给弘历递了水来, 弘历摆摆手, 扇了扇扇子。一眼瞥见小满搀扶吴悠下车,傅恒本不在那辆马车上, 见状也忙过去搭把手。弘历不由轻哼一声, 扇扇子的幅度更大了,对身旁的鄂敏道“哼朕真是后悔同意让他带着媳妇儿出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凭什么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是孤零零的,他倒好,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还带着丫鬟。朕都没带丫鬟” 鄂敏笑笑“咱们是随爷出来办正事的,妻子儿女带出门来自然多有不便。这傅恒大人成婚不久又年轻,与夫人伉俪情深舍不得分离,一同带着也可以理解。” 弘历摇摇头道“鄂敏这你就说错了。他傅恒不是因为伉俪情深不舍得彼此,才带着出来。恰恰是因为他们两个夫妻不和睦,朕才允了他的请求,给他们小两口相处的机会。” 一旁的李侍尧拴好了马缰绳, 顺了顺马毛,走过来笑道“万岁爷是心系臣子,忧心臣子后院不睦,影响前朝。” 弘历颇为赞许地对李侍尧点点头,“说的很对呀。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这家里不能做到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夫唱妇随,男人在外都不能安心为官做事,都是一样的道理。你这点很通透啊” 李侍尧谦虚地低下头去。 傅恒见大家伙都在说笑,但并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于是走过来问弘历道“爷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弘历将扇子一收,咧嘴笑道“哎,来迟的人,就不让这个人听了。你姐姐之前同朕说,你一心想和你夫人重归于好,朕这次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许你带你夫人出门,你可不要辜负了朕的美意。” 傅恒对弘历施礼,“多谢万岁爷成全。” 弘历招呼了一下吴悠过来,问道“还未问你这夫人怎么称呼” 傅恒忙答道“拙荆瓜尔佳氏。” “哪个旗的” 吴悠答道“回万岁爷,小女子正黄旗,阿玛是九门提督阿楚晖。” 弘历恍然大悟,“哦,九门提督阿楚晖家的闺女,怪不得瞧你眉眼间有些眼熟,还有股子英气。叫什么” “小女子小名阿悠。” 弘历笑道“阿悠,好名字,悠然自得。嘿嘿,朕跟你说,傅恒就是个爱游山玩水的主,你看他跟朕出门都不忘带上你,你嫁了他一定能一辈子无忧无虑、优哉游哉。” 傅恒心里一阵甜,先是不由自主看了吴悠一眼,又在心中愈发感激起这个姐夫来,有他发话,还不如有如神助 吴悠也在心里暗自想道坏喽,本来自己跟傅恒这事儿,婆家兆佳氏算通情达理能允许她提出和离;娘家也能收留她回去。那就一切都有余地。谁知这个傅恒如此有心计,竟然搬出了皇上当救兵 高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对大家伙提醒道“我刚刚问了那个茶肆小二,出了这片山就是出了石家庄了,要走一段路,今天是到不了什么大地方,我们恐怕要到小镇的客栈上将就一夜。大家就不要耽搁了,爷,咱们启程吧,免得临近天黑路上危险。” 弘历也很是赞同,点点头,“那就别站在这儿了,都走吧。” 几辆马车疾驰,扬起尘土阵阵。 待那几辆马车走远,茶肆的小二忙绕到屋子后头,对一个人吩咐道“快去跟刘大人汇报,万岁爷一行往南去了,带了高斌高大人,多半是直奔浙江。” “小的明白。” 那人听罢,立马跨上马,朝相反的方向奔去,直奔京城,到了城中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府里后花园内花开正盛,有戏子咿咿呀呀唱着昆曲。竹藤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闭着眼睛手跟着戏子的腔调打着拍子。 来人见状,也不知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老爷,任五回来了。” “嗯,讲。” 任五这才开口道“大人,他们已经一路往南去了。跟在万岁爷身边的的确是高斌高大人,还有新近上来的李侍尧,两个御前侍卫,其中一个是小国舅爷富察傅恒。别的都是些太监宫女太医乔装打扮的小喽啰。” 刘康睁开了眼,“往南去了是去浙江吗” “看样子是。” 刘康淡淡道“刘统勋在浙江治水,皇上想重用刘统勋,势必把他盯得死死的。浙江水利的事我们插手不了,躲着点儿刘统勋,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的那些事若是被他听到些风声,保不齐也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捅到皇上跟前去。所以要尽快把江南的事压下来。让江饶收敛些,不该贪的节骨眼上就别伸手。” 任五犹豫了下,向刘康请示道“那些闹事的书生怎么办” “起头的叫什么” “起头的是个举人,叫纪昀,此人诡计多端。” 刘康挥了挥手,重又闭上眼,开始听昆曲,“小小举人,捏死跟个蚂蚁似的,何足挂齿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是。” “现在既然万岁爷去了浙江,咱们江南的事就收敛些。北方有山西这边呢,只要有煤窑在,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进袋子里。上次那齐带来的那个海荣,还算上路子,只要肯听话就好办,听话的人就能用,要是人不听话”刘康目露凶光。 任五顿了顿,“小的打听到,这个海荣和九门提督瓜尔佳阿楚晖沾亲带故,阿楚晖有个女儿嫁给了富察傅恒。” “哦”刘康警惕地皱了皱眉,“那为何这海荣不去找傅恒、反而托上了我” “据小的打探,这傅恒同他夫人感情并不好,从成亲一直僵到现在,本来两家还有些交情,现在都不怎么往来了。尤其是阿楚晖一家,很是不满傅恒对女儿这种态度。那海荣刚来京城时,也是先去找了傅恒夫人,不过去了几次都被挡回来了。” 刘康点点头,“还是不容掉以轻心,派人多盯着。用好了就是一把刀,用坏了就是别人悬在我脖子上的一把刀,必要时候,把他推出去。” “是。” 刘康深吸了一口气,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毕竟他是汉臣。和张廷玉这种三朝元老也不一样。刘康站起身来,背过手,对任五道“皇上此次随行并未带妃嫔,到了江南温柔乡,看着山美水美,没个美人在旁怎么能行让你安排的都去安排了” 任五回道“大人放心,江南那边顾大人已经安排下去了。” “嗯,那就好。一定要快马加鞭,赶在皇上到浙江之前,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刘康吩咐完,心满意足地重又坐下,手里把玩着两个核雕,嘴角划过轻蔑地一丝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微服私访又怎样下到黎民百姓间,也未必看到的是真相。” 从北至南,先是马车后换船,旅途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转秋凉了,南下风景好,碧波青山的,也令人心旷神怡。 是日沿着京杭运河,一行人到了扬州城外。 弘历用扇子指了指城门上的城名,对傅恒笑道“到扬州了” 傅恒紧随其后,跟在弘历左右,“这扬州是出了名的富庶,百闻不如一见,这回有机会看看了。” “嗯。”弘历连连点头,一边吩咐着身边的几人,“高斌你去前面打探,安排下住处。其余的人跟上。额,都把东西带好了。” 高斌不无担忧地望了望扬州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担心人多手杂,道“鄂敏就不必跟我去了,都留在爷身边护着。” 傅恒看出了高斌的担忧,对他道“您尽管去,有我在爷身边就行,我必定寸步不离。” 忽而,弘历皱着眉,望着不远处一瘸一拐、捂着肚子相互搀扶的吴悠主仆二人,凑近傅恒问道“怎么着你这媳妇莫不是有了” 傅恒回头看去,先对弘历答道“没有的事儿,可能是水土不服。” “哦女人的事不可小觑,这万一是呢” 傅恒心里道万一是真的,那就出鬼了,肯定是隔壁老王家的呀 “到底是年轻人,你看你这点就不如你姐夫我,你姐姐若是身子不适,我便是再忙大事,也得立马抽身去看看。” 傅恒哀怨地看了一眼,“那我还不是为了贴身保护您” “嘿这还老爷我的不是了去吧去吧,你把她叫过来,一道走,我这有鄂敏呢。” 傅恒得了令,满心欢喜,忙回头迎着跑了几步,到了吴悠跟前,伸出手来想拉一把,“怎么着,一脸菜色,爷刚刚都把我拉一边儿去问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吴悠尴尬地涨红了脸,“爷懂得还真多。” “那是,也不看人家家里多少女人” “听你这口气,还挺羡慕”吴悠手插着腰,仰脸问道。 傅恒摇摇头,“羡慕不来,家里有你这么一个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哪里还能再来几个要不要我背你” 吴悠摇摇头,“不用,你跟着爷身边贴身保护去,再说了,这么多人呢哎哎”说话间,傅恒已经将吴悠背了起来,“害什么臊反正你现在是女扮男装,别人走在大街上看见了也只当我是背了个小兄弟。” “小满,你受累,拿下行礼,一会儿就到客栈了,小禄子雇的马车也在后头能赶过来。” 小满笑道“少爷,您尽管顾着少夫人吧,不用管我。” 吴悠却是满脸通红,浑身的不自在,“你放我下来吧,我又没瘸,给他们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自家丈夫背自家夫人,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关系有多好呢” 傅恒先是一愣,接着将吴悠朝上又背了背,“对喽就是要让他们看见以为咱俩关系很好,回去你就赖不掉了。” 吴悠没好气道“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我就说你安不了好心。” “得了,都身体抱恙了,还不老实。你就少说两句,我听说扬州城好吃的特别多,你要是安静的,哥哥我就给你买桂花糕和包子吃。” 弘历本来还有些担忧,一回头瞧见傅恒背着吴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近旁的李侍尧道“嘿嘿,瞧瞧,爷这一路尽看他们两口子卿卿我我了,爷呢,孤家寡人一个。” 李侍尧是个聪明人,知道万岁爷平时在宫里后宫佳丽三千,出门这么久,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都是男人,也能理解。尤其是眼面前还晃荡着这么一对恩爱夫妻。 “爷,这扬州城啊,听说是出了名的富庶,也是出了名的富贵温柔乡。咱们离杭州也近了,索性就在扬州多玩几天。找艘画舫,枕雨听曲,别有一番风味。” 弘历笑逐颜开,“到底是文人懂风雅,像傅恒鄂敏之类的当真武夫。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扬州城里连风都是香的。还不是一种香,有酒香气、花香、饭食香,还有那么一股子女人香。” 李侍尧乐呵呵地随着弘历往前走,城中果真两面街边酒楼林立、繁荣热闹。 “这酒楼可真多,名字也风雅。”弘历对扬州城的富饶很是满意,毕竟哪个帝王都乐意见得自己治理下的地区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李侍尧左右看着,“是啊,这是梦月楼、追云阁、飞仙楼、十里春风”念着念着,李侍尧的脸面就挂不住了,这都什么名儿爷,怎么听着跟花楼似的 弘历皱了皱眉,“这怎么看起来像酒楼,听起来怪怪的” 傅恒背上的吴悠早就饿了,看了一圈,傅恒也好奇道“爷,这扬州城的酒楼还挺特别。” 弘历尴尬笑笑,“可能吧,一个地方一个习俗。走,找个地方吃饭去。可这选哪家呢” 站在路中央,望着两边的什么十里春风,谁都不敢往里迈。 这时,十里春风跑堂的小二冲他们招了招手,“几位爷,外地来的吧里面请啊” 看着小二的打扮,挺正经的,李侍尧问道“你这里是正经吃饭的酒楼吗” 小二一甩布巾,“正经的很,就是吃饭的酒楼。” 弘历应允道“去坐下吧,我们这么一大帮子,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小二领着几个人上楼,“几位要坐梅、兰、海棠、还是牡丹啊” 弘历笑笑“小二,你们这店还真是十里春风啊爷选兰花儿。” “那您跟我来。” 这酒楼视野不错,也宽敞,布置得也很雅致。吴悠抬头望了望,连帷幔都是粉、绿轻纱,不由对小二道“你们这里布置得跟姑娘闺房似的。” 小二笑盈盈道“这位小公子这怎么话说的难不成您直到姑娘闺房什么样我们这酒楼就是寻常装扮,您不信,往前走几家,这一条街都是这样装扮。” 吴悠也不想争论,只半笑不笑地跟着一起坐下了。 弘历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菜什么最好吃的,都给上上。” 小二笑逐颜开,“您真有眼光,来我们扬州就得吃正经淮扬菜。整条街就是我们十里春风最正宗了。我这就让后厨给您做。这除了菜,您不点个唱曲的姑娘” 傅恒皱眉,“小二,你们这儿不就是酒楼么怎么还有唱曲的” 小二笑嘻嘻道“您有所不知,这是本地特色。像您这打扮,一看就是往来的富商。凡是来咱们城里落脚歇歇的,都会找个唱曲姑娘,不然都衬不上您的身份。” 弘历淡淡冷笑,“我说怎么从楼梯上来就听到隔壁丝竹弦乐的,原来是这个景儿。” “所以说,您来都来了,不入乡随俗一次我给您寻两位过来,保管您满意。您是想听琵琶还是笛子要唱的还是舞的” 李侍尧摆摆手,作势要轰小二出去,“不便请,我们里头有读书人。” 哪知那小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有些不屑道“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才好来咱们这等风雅之地啊您想啊老爷,这一边和友人喝着小酒,一边看美人,多么赏心悦目” 弘历忙道“哎,本朝历法,举人以上读书人和官员不能狎妓。” 小二笑道“这位老爷看来是从北地来的,头一回路过咱们这儿。正是因为不能,所以才来咱们这种正经酒楼。” 弘历渐渐明白了,故作赞同地点点头,“这么说,家里不方便,明目张胆地去清楼也不方便,来你们这儿喝酒吃饭,再听个小曲儿,看个姑娘,十分正大光明啊哈哈哈,聪明聪明。你们掌柜的可真是经营有方”心里却气得不行。 “爷您过誉了,哪里是我们掌柜的主意这都是我们知府卢大人的英明。卢大人说了,咱们广陵府地处京杭大运河繁华地段,来往客商不断,尤其是盐商。虽是富,可不能被铜臭味所掩盖。要雅,要大雅什么是雅才子佳人、吟诗作对,这就是雅。要让这些来往的客商,连坐下来吃饭都能听曲、看画、作诗。这些唱曲清倌儿,词儿都是当地的读书人写的呢” “哦你们卢大人这么说。那我问你,你们这儿唱曲最有名的姑娘叫什么” 小二哎呦一声,“爷,您太有眼光了,我们城里最有名的姑娘是水玲珑,不过玲珑姑娘这几日都不大方便出来。您在这待几天恐怕赶不上了。” “怎么是生病了么有银子也不行” “真不是我骗您,实不相瞒,玲珑姑娘近日都在卢大人府上唱曲,这快到秋日,几位当地的大盐商在此商会集会,邀了卢大人喝酒吃蟹赏月听曲呢。” 弘历微微点头,“好一个卢知府,真是大大的雅人,我算是开眼了。” 小二见这几人一会儿说不点,一会儿又打听水玲珑,估摸着是刚来的,也不在这儿多待,便也歇了宰一刀的心思。便下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待人走后,弘历将扇子一掷,大发雷霆,“这个卢胜达,真是可恶至极好端端的一个扬州城,都被他祸害成了什么样子美名其曰风雅,其实真是大恶俗打着风雅的名义,将整条街弄成花街柳巷一般。还在这酒楼弄什么暗场子,我看这种人要是不除,没个几年,就成大祸患了” 高斌忙道“扬州地处南北交汇处,十分重要。江南客商、徽州、北来的客商都会经过此地。若是按照卢知府的治理,风气只会越来越差不说,久而久之金陵、余杭等地都会效仿,后患无穷。” 弘历冷笑,“咱们就在这儿多待几日,好好会会这个卢知府。” 高斌安排好了客栈,几人也安顿下来。 “这小院落真不错,跟家里一样。”吴悠环顾一周,又抬头看看夕阳,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小满嘟囔着道“哪里一样了这儿的屋檐低、青砖黛瓦白墙;家里的屋檐高,金砖红墙。” 傅恒帮着一同将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笑道“南方多雨,为了雨水能顺着屋檐下来,屋檐自然低;北方到了冬日,想让日头多照进来,自然修得屋子高,屋檐也高,窗户还大。不过你们看,这些院子的墙都很高,又跟金陵往南的姑苏、浙江一代不一样。因为扬州多盐商,还有很多是从徽州来的徽商,所以这些院落也有徽州的特性。” 提到“盐商”二字,弘历深吸了一口气,用扇子敲了一下傅恒,对其小声道“收拾完东西到我屋里一趟,爷打算派你去打探打探卢胜达在扬州的所作所为。” “是。” 高斌过来道“这客栈所剩的房间也不多,所幸每个屋都挺宽敞,应有尽有。爷,您看” 弘历背着手,给傅恒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那爷住主屋,小禄子随身伺候,正好还有个套间,鄂敏和在套间外保护;东屋高斌一间、李侍尧一间;西边就拨给傅恒你们两口子了。” 吴悠惊讶地合不拢嘴,“我和” 傅恒硬是按下吴悠的手,“是是,将就着挤挤,爷安排得甚好。”说罢低声凑近吴悠耳语道“万岁爷都跟鄂敏挤一个套间,你不跟我难不成跟鄂敏、跟高大人挤” 说着便拉着吴悠,招呼小满收拾东西。 进了屋,果然是个挺大的屋子,不比家里差,只是望着那张雕花大床吴悠犯起了愁。之前一路上傅恒和鄂敏都是贴身保护,睡在皇上屋外,轮流值守。因着第二天就赶路,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可没想到现下到了这扬州城,偶遇扬州知府卢胜达作妖,皇上决心留下来几天查查这个官的底细。 “愣着干什么这么多东西都指望小满一个人收拾尊贵的九夫人”傅恒过来道。 “这就一张床,我们俩怎么分” 傅恒毫不在意地开始往屋里抱东西,“一张床怎么了你腰有多粗、人有多宽还是你会来回打滚不够你睡” 吴悠气得一甩手,背过身去。傅恒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你晚上跟我睡,把持不住自己。” 吴悠气急反笑,“傅恒少爷,您还真是大言不惭。不过咱可说好了,晚上各睡各的,各自待在自己的被窝里,手别乱动,脚也别乱动,咱们就背靠背睡到大天亮,这样也挺好的。” 傅恒一笑,“本来就是如此,不然呢你想什么呢你想跟我面对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12) 吴悠刚要张口反驳, 傅恒忙制止住她, 道“爷让我收拾完东西放下就去找他, 有差事要吩咐我去做,真的。” 说完便一本正经地出去了。 傅恒急匆匆到了弘历跟前, “爷,有何吩咐” 弘历蹙眉道“暗卫已经去打听过了,这个卢胜达做了扬州知府后, 整个扬州是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将脂粉气当做风雅。原本这些烟花女子都是不能到城中的, 大多聚集在南面, 以及画舫之上。可这卢胜达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又与富商勾结, 恐怕也收了不少盐商的钱, 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让这些烟花女子以唱曲为名出入城中酒楼。” 傅恒恍然大悟, “这个卢知府还真是胆大包天,方才吃饭时店小二提到的那名行首杜盼儿,恐怕就与卢胜达有着莫大的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应当也是知道不少内情,爷不妨让暗卫从此处入手。” 弘历笑道“爷我同你想的一样, 我也认为要从杜盼儿下手。” 傅恒应道“爷打算让我怎么去打探” 弘历笑笑转过身来道“暗卫下午已经去打听过了。这个盼儿是江月楼的歌姬, 容貌无双、才情卓绝,为人很是清高。在扬州城成名后,除了卢胜达、还有几个大盐商能请动她之外, 别的客人想听她一曲,都得凭她挑选。听说她对才子颇为仰慕,嘿嘿,咱们这儿,高斌岁数大了,鄂敏和李侍尧么,长相上差点儿意思。” 傅恒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忙低下头道“所以咱们几个人中唯有爷您才华横溢、相貌堂堂,当之无愧。” “呦呦,在这儿等着朕呢看来你是猜到爷要派你去接近那个盼儿。” 傅恒苦着脸,“爷,您也懂的,傅恒此次出门并非一人以前来,这家里母老虎就在身边呢。在她眼皮子底下找歌姬,我不是找死么” “嘿堂堂富察家九少爷、紫禁城的总领侍卫竟然是个惧内的。傅恒,传出去恐怕要笑掉大牙啊” “别人的牙笑不笑掉小的管不着,小的就担心自己的牙会不会被扇掉。” 弘历挑了挑眉,“有那么严重吗爷一路上看来,你的这个夫人不像外界传的那般飞扬跋扈啊倒是个通情达理、恬静可人的小女子。对你也相敬如宾的。” “这出门在外,又当着您的面儿,不得互相装点儿”傅恒卖着苦肉计,知道皇上并不十分相信,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而对皇上夸赞道“再说了,若论气势,我同爷您相比差远了,人家盼儿姑娘未必瞧得上我,爷您太抬举我了。您好容易出宫一趟,路过扬州,不想听听这扬州第一歌姬唱的曲儿” “哦,听曲儿你让爷去听曲儿爷怎么觉得这有陷阱等着爷跳呢你是爷的小舅子,哄着朕去接近那个盼儿,把自己摘干净喽,回头到了紫禁城,你再去你姐姐那儿将朕在扬州的所作所为背一遍,然后爷成坏人了。” 傅恒忙道“小的不敢,万万不敢我是跟您一头的” 弘历笑了起来,“跟我一头好哇,富察傅恒你记住这个话,回去我可要到你姐姐那儿好好跟她描述一番她这个弟弟是怎么跟爷说的。” “姐姐跟你一条心,我跟姐姐一条心,那小的不就是跟爷您是一条心” 弘历品着傅恒这句话,点了点头,“也罢,爷就跟你一道去会会这个杜盼儿,看看从她口中能不能套出些有关于卢胜达的话。爷要让这个卢胜达现原形,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院子里桂花飘香,很是芳香馥郁。到了晚间,小满忍不住推开窗户,半开着,让花香透些进来,不由惊喜道“夫人,您看,月儿渐渐圆了。” 吴悠轻叹了口气,“是啊,月儿圆了。我也想阿玛额娘了。” 小满不想提些伤感的话题,于是便跟吴悠打岔道“夫人,刚刚这客栈的老板娘给送来了新做的桂花糕,您要不要尝尝” 刚吃完晚饭,吴悠觉得有些腻,“不吃了,放那儿吧,留给傅恒回来吃。” 提到这里,小满好奇地道“夫人,怎么这么晚了爷还不回来” 吴悠回过头,“好像也是哦。快傍晚的时候,他说万岁爷找他,之后便出去了。嗨,他们出来本就是为的公事,咱们也管不着。” 小满却犯难了,“那还等不等爷回来了都亥时了。” 吴悠望了望外面的月色,微微一笑,“等吧,要不我们去厨房自己做点菜,来喝两杯反正这是在外头,没有府里那么多规矩。” 小满连连点头。 这客栈的老板娘倒也热心,直言不需要她们做,自己来帮着做几样小菜就行了。 扬州菜清淡而又不过于寡淡甜腻,咸淡适宜,清香可口。两杯甜米酒下去,吴悠和小满便脸颊红扑扑的了。 桌子上的灯花爆了爆,小满笑道“夫人灯花爆了有喜事。” 吴悠手托腮,轻叹口气,“我能有什么喜事啊你们爷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我现在就想平平静静、悠哉悠哉地待在我的景明苑,每天跟你们踢踢毽子、发发呆什么的。” 小满其实私心里一直希望夫人和少爷能和和美美地过寻常小夫妻的生活,来年再生双儿女,每每看见他们二人僵持着心里也怪难受的。想这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神采奕奕、双目顾盼生辉,多么娇媚的一位丽人跟少爷闹别扭的这两年,整个人都枯了,性情也大变,变得疑神疑鬼又爱生气伤感。 不过最近这半年以来,她感觉夫人又回来了,变得比以前更让人喜,更光彩照人了,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份闲适恬淡。九爷也变了,以前有些孤傲,对夫人说话也冷冷冰冰的,现在在夫人面前,有时候反倒像个天真的小少年。 齐嬷嬷说九爷和夫人是一对欢喜冤家,一定上辈子就是夫妻,这辈子约好了也在一起。老天故意设了磨难作为考验。 之前因为七夫人的挑拨离间、沁雪小姐的自作多情,让她们心有误会。现在没什么误会了,夫人却被之前九爷的举动伤心了,还是不大愿意搭理九爷,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看来九爷想抱得美人归,还是任重道远。 “小满,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马上子时了。” “你说傅恒这位大爷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想到这里,吴悠忽然酒醒了一半,皇上下午喊他过去,定是要指派任务给他。一共随行带了两个暗卫,一个鄂敏。鄂敏肯定留在皇上身边,那出去打探消息的也许只有傅恒一人。就算武功再高,遇上一群人也是寡不敌众。莫非是去打探扬州知府卢胜达的事、被对方发现了 吴悠摇了摇头,披上件中衣,“小满,咱去院子里走走吧。” 小满面露难色,“现在夫人,更深露重的,又是大晚上,秋凉了,还是别出去了。” “刚吃完,溜达溜达,消消食。” 小满打量着吴悠略显焦急的神色,心里明白了三分,不由在心里慨叹夫人和九爷一样,明明心里也惦记着对方的安危,可就是嘴上什么都不说。 “那我给您再找件披风。”小满转头去开箱子,吴悠向对面张望了望,“好像高大人那边都已经熄灯了,万岁爷那边还亮着。” 小满是不敢揣测圣心的,只给吴悠披上披风,提上灯笼,跟着吴悠推门到了院子中。暗卫之一察扎尔站在主屋门口。 吴悠迎了上去,察扎尔俯首行礼,“见过傅恒夫人。” 吴悠压低了声音问道“老爷还没歇息” 察扎尔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选择了沉默。 吴悠有些不甘心,踱步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傅恒去哪儿了” 察扎尔还是沉默。 “那你能不能帮我喊一下鄂敏” 察扎尔终于动了动,这个可以有。 于是察扎尔转身从屋中喊来了鄂敏。 鄂敏见是吴悠惊讶也在意料之中,“弟妹有什么事” 看到鄂敏出来,吴悠心里也估摸出多半皇上也不在了,那就是一同出去了。“傅恒还没回来,我这不就是来问问。” 鄂敏也有些担忧地望了里屋一眼,小声对吴悠道“实不相瞒,万岁爷傍晚和傅恒一道出去的,带着禄公公和图鲁,到现在也都没回来。我这想走,又因为万岁爷吩咐了让我留在这里保证女眷和两位大人的安全,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吴悠蹙起眉,“这就怪了。按理说,若是光有危险的任务,万岁爷断然不会跟着去,更何况还带着禄公公,这样来看八成是去逛扬州城了。不是说要在扬州待几天么难道逛得太尽兴,走远了找不着回来路”古代没有高德导航,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也能理解。 鄂敏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犹豫了再三,还是对吴悠开口道“鄂敏跟夫人想得差不多,不过说句您不爱听的。我听说这扬州瘦西湖一带,到了晚上才是真热闹。有不少船舫都点了灯笼,船上还有歌声。许是万岁爷几个在湖畔吹风、吟诗作对,接着走饿了,去船上点两个小菜、喝点酒、听个曲儿然后就晚了。这男人啊,都爱个温柔的,您平时对傅恒别太那个了,这久而久之出门在外图个新鲜也没什么” 吴悠没好气地白了鄂敏一眼,转身就走。 小满不明就里,忙跟上,“怎么了夫人九爷究竟去哪儿了” 吴悠脚下匆匆,人也气冲冲的,“不知道,八成是在哪个船上喝小酒了。” “哦。”小满心里道在船上喝小酒也没什么,刚刚自己同夫人不也在屋里喝小酒 等到跟着吴悠回了屋,刚坐下没多久,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小满急忙先去打开门,待看到人后,惊喜地回头对吴悠道“夫人,是爷他们回来了” 听到傅恒他们并无危险,吴悠也松了一口气,旋即一股子气恼也涌上心头,“做什么要这么晚才回来还偏偏让我跟他分在一个屋。害得我也不能早睡。” 几人皆毫发无损,到了院子中,依稀能听到傅恒同弘历说话的声音。大意是傅恒给弘历跪安,弘历吩咐他们都去早些歇息。 傅恒这才往自己的屋跑,发现竟然还未吹灯,小满就站在门口。 小满不满道“爷,您怎么才回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差点熏了一个跟头。 吴悠一惊,“是不是喝多了” 小满忍不住用手扇了扇,委屈道“爷,您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大脂粉味儿” 傅恒也愣住了,赶忙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然后面露尴尬地朝吴悠望望,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哈哈,月色真好,赏月呢” 打开的门,风也带着那香味往屋里刮,一闻这味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亏得自己刚刚还替这孙子担忧是不是被坏人劫持了,真是杞人忧天人家呢不知猫在哪个富贵温柔乡。 “是啊,真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九爷好大的兴致既然月色如此美好,爷还回来作什么索性彻夜与月作伴便是”说着,吴悠就要关上门。 傅恒抢先一步挤了进来,挡在门口,“我说来话长,能不能别赶我走” 吴悠轻笑道“呦哪儿敢啊自然是爷您进来睡,我出去了。” “别介是我错了行不行真不是去寻欢作乐”傅恒拉住吴悠坐下,小声道“我跟皇上去找那杜盼儿打探消息去了,想从她口中套出卢胜达的话。” 一听到是“杜盼儿”,吴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儿还是挑最好的。” 傅恒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傅恒对天发誓,今晚绝对为夫人守身如玉、没有献身” 吴悠顺势一推,“滚一边儿去谁要你为我守身你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大内侍卫,应当言行检点。到脂粉堆里被个歌姬迷上,额娘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富察家就没有出过这样的人” 傅恒连连点头,“夫人说的对夫人我困了,你看天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早些歇息” 吴悠瞟了他一眼,轻笑道“想歇息啊我还想歇息呢也不知道因为谁我等到现在地下躺着吧。小满,给爷铺被子。” 傅恒傻了眼,“我睡地上” “忘了之前我们的约定不是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么说我们是兄弟,或者姐妹,那哪儿有睡一块儿的道理” 傅恒知道自己今晚是躲不过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认栽了,点点头道“行,地上就地上,你晚上下床别踩着我就行。” 吴悠被气得胃疼,直接向里躺着歇息去了。 傅恒也不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觉得浑身酸痛,地上多硬啊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对黑眼圈去面见弘历。 弘历哈哈大笑,跟鄂敏打趣道“看看,这傅恒大人是怎么了昨儿晚上没睡好” 鄂敏也跟着笑笑,心里却腹诽爷太偏心,出去喝花酒不带我,带着小舅子。 傅恒哭丧着脸,“爷,我今儿死活都不去了,不然没我好日子过。” 弘历摇摇头,故意道“不行,嘿嘿,爷看昨日那个杜盼儿很明显对你比较青睐,连爷都被晾一边了。去了一回听个曲就够了,作为入幕之宾还得是你。爷我万一被你姐姐知道了,她是会伤心的,说也不知节制。你去,还是你堪当众任。” “爷,我怕我今晚再去找她,就不能活着见您了” “怎么了那杜盼儿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不会,阿悠会。” 弘历郑重其事道“傅恒,你是一位臣子,要对皇上尽忠。这是你的任务,不是给你挑三拣四的什么菜,没要你去拈花惹草,让你给爷打探消息来着。你越早完成越不用去招惹那个杜盼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着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又到了傍晚,天快黑了,小满见夫人一天未怎么吃,也有些心疼。“夫人,您就别跟九爷置气了,他也不是故意要去那种地方的。想来的确是有事儿要去办吧” 吴悠一拍桌子道“办什么事儿要去烟花之地啊” “那您还说您不在乎爷那您多少吃点儿吧,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我那是为他我那是为了富察家的清誉丢人现眼。”吴悠气都气饱了,对小满道“不吃了,换男装出去走走。” 小满端着碗,无奈地摇摇头。 月色撩人,街市亮如昼。扬州城的热闹同京城不一样,多了一份旖旎温柔。 街边的酒楼此时比白日里还要喧闹多了,吟诗作对声与清甜婉转的歌声不绝于耳。 小满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地方,有些紧张,“夫少爷,咱们回去吧。” 吴悠作为现代人,酒吧也不是没见识过,况且古代人含蓄,这种情形充其量也就是清吧的架势。 “呦,两位小爷里面请,瞧着面生,新来的吧” 吴悠直接亮出了一个银元宝,“少废话,叫你们头牌杜盼儿下来。” 站门口的皮条儿知道来大客人了,赶忙喊来了鸨母,鸨母听说有富贵公子来,喜盈盈地迎了上来,刚要开口,眼睛顺势这么一瞟,就给认了出来有些不屑的轻哼道“两位小姐,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儿,要玩儿回家玩儿去。” 小满没想到被认出来了,有些尴尬又担心。 吴悠却依旧面不改色,“我说我找杜盼儿唱曲,银子不是问题。” “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收的。你也听说过,我们盼儿姑娘如今有了名气,不是什么人都接。说实在的,有时候想接什么客,连我这个当娘的都做不了主。唉,真是女儿大了不由娘”鸨母故作姿态,吴悠却不由分说就往上走。 鸨母见拦不住了,忙说“快拉她下来,准是哪个人家的大婆来抓丈夫回去了” “姓傅的,你给我出来傅九,傅老九” 一通嚷嚷与横冲直撞,傅恒还真从一个房间里急匆匆跑了出来,一见到吴悠脸色都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清丽绝伦的美人,目光高傲又疏离地打量着她。 傅恒面露尴尬,“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我我有正事,你先回去。” “什么正事要在这种地方搂着女人谈” 听到这种话,杜盼儿十分清高地冷笑了一声,别过脸去,“要闹你们回去闹,不过傅公子这么才情的人,与你聊不来,也是常理。” 吴悠恼羞成怒,“你你还告诉她这些亏得我千里迢迢陪你来扬州进货,你倒好我回去告诉爹去,和离得了” 傅恒一看顿时急了,忙要追上去,小满也没想到自家爷竟然会这样,“爷,小满看错你了,回去就告诉老太太去。” “盼儿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我先回去了。改日再相见,莫要牵挂。”傅恒边对杜盼儿说,边急匆匆地追去。 这种大闹的场面鸨母也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叹了口气,“何必呢男人不就都这个毛病么跟个母夜叉似的,谁能受得了我说盼儿啊,你可别” 话还没说完,杜盼儿便关上了门。 不多会,隔壁进来个人。 “什么人” 杜盼儿轻蔑一笑,“一个俗人你多虑了,他就是一个外地来的客商,自诩长得不错又有几分才学,恃才傲物的。其实俗不可耐,在他那凶悍的夫人面前直接就露了原形。” 来人的手上戴着扳指,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小心些总没错。京城的刘尚书派人传话,说不日皇上微服私访到浙江,让我们江南的事情都停一停。最近不要招惹些莫名其妙的客人,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杜盼儿面无表情地应道“知道了。”心里却不无失望,原以为那位傅公子是个不寻常的,没想到也是那么俗不可耐,家中也有了妻室,还是那么一个妻室。 二人一路打闹回了客栈,小满劝了一路。 到了院子,傅恒直奔弘历处,“爷,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妥了。” “察觉出什么来” “卢胜达同盐商往来密切,臣还疑心有京城的某位大人。我看到一把扇子,之前在宫里您那儿见过,应该是御赐之物。是那把雏鸡花下图,有您的题字,您的字我不会看错。” 弘历点点头,“这是我之前赐给卢胜达的。他在京城时候也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说话会讨巧,当时爷也是一时兴起,跟他对对子输了,随手就赏给了他。哼哼,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将御赐之物给了歌姬。对了,你不会让那个杜盼儿察觉出什么吧” “不会,至少刚刚我在她面前同我夫人打闹了一番,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怀疑。” “那样就好,行了,你可以歇一歇了,接下来的事我让察扎尔他们去办。” 傅恒苦笑凭什么前头苦差事我,后头立功就给别人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13) 回到房里, 傅恒才开始疼得龇牙咧嘴。小满打来一盆水, 甚少瞧见自家爷这副德性,再回想起方才在花楼里的情形,想笑又不敢笑。 傅恒委屈地白了吴悠一眼,“我都因你而受伤了, 你也不过来看我一下,当真狠心。” 吴悠也忍俊不禁,只得过来,“什么因我而受伤。你把话讲清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傅恒指了指自己的手, 果真两道挠痕, “我这可是用来打拳、提剑练武的手,出趟门毁在你手里可怎么得了你这人不大,劲儿不小, 挠得都伤到筋骨,疼死我了。” 吴悠皱皱眉, “有那么严重么” “有哇, 十指连心这药膏上了之后火辣辣地疼, 你快给我吹吹。” 吴悠虽不情愿, 但还是帮着吹了两下,“好好, 别嚷嚷了,一会儿李侍尧他们准要笑话咱。” 傅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狡黠,又见她认真耐心的样子, 睫毛长长、下巴尖尖、鼓起的小腮帮子像一只小松鼠,十分可爱,比平时待他冷冰冰嘲讽的时候好看多了,傅恒不由盯着吴悠看得出了神。要是能一直如此,让他一直生病也愿意啊 “好了,还疼不疼啊” 傅恒回过神来,指着自己的脸,“还有这儿。” “啪”吴悠一个巴掌抵过去,“美的你自己上药。” 傅恒没趣儿地接过药瓶,小满在一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刚刚在杜盼儿跟前演吃醋演的还挺像,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和那个杜盼儿有什么”傅恒回过头来问道。 “谁真吃醋了你少自作多情,我这也是为了大局,为了公事。”吴悠嘟囔着瞟了傅恒一眼,正说着,门外有人来了,“傅恒大人。” “禄公公,何事” “万岁爷说,明日启程去杭州。” “知道了。”傅恒叹了口气,“这危险又辛苦的事儿都是我来做,剩下来立功的就交给别人。” 吴悠笑道“行了,你还计较这个能为民除害不就得了这下估摸着那个扬州知府当不久了,好好一个扬州城被弄得乌烟瘴气,没人治还得了” 傅恒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吴悠道“我听七哥说,有很多侠义之士,都是嫉恶如仇走天下,替人鸣不平的。我若是有朝一日能跟你一起游遍天下,行侠仗义” “那我们俩就都喝西北风喽。”吴悠一边说着,一边将巾子放到水盆里浸了浸,给傅恒的脸上敷,“那话本子里说的,戏文里唱的都是骗人的,你也信那行侠仗义的人,钱财从哪里来靠劫富济贫那人家富的人靠勤劳双手致富,又错在哪里了你呀,就老老实实待在皇上身边做个侍卫,守卫好紫禁城就得了。” 傅恒望着吴悠,“你真跟别的女子不一样,讲出来的话也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见识少了,等你见多了女孩子,就不会觉得我哪儿特别了。”男人不都一样么凡是因为你“特别”而爱上你的,那都是新奇作祟,哪天见到个更特别的,保不齐就觉得你平凡一般了。 傅恒低头笑笑,“可能是吧,不过我也不打算去见识别的女子了。若是哪天皇上给我派个官儿做,我想做个好官儿,然后带上你,外放到任上去。青山绿水,偶尔替百姓做点实事儿,人家把鸡蛋、花生的都用篮子装给你,日子那多自在” 吴悠一愣,一瞬间仿佛被他描绘的画面给吸引了,转而却又回过神来,对傅恒白了一眼,啐道“受伤了还不老实早点歇息吧,明儿还要赶路呢。看在你被我不小心挠伤的份上,又为扬州城的事儿跑前跑后了好几天,跟那个杜盼儿打周旋也不容易。今儿晚上就准你在床铺上睡吧。” 傅恒一听,顿时乐了,就要站起来。 吴悠忙道“唉,可不许乱动,不然我踢你下去。” “知道了。”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倒真没有做些什么。反而说了一晚上的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闲碎趣事。 第二日,几人便匆匆踏上了去杭州的路。 “爷之前留刘统勋在浙江治水,高斌治理黄河,你们俩是一南一北。你离爷近,也不知这刘统勋在江南治水治得怎么样。” 高斌道“刘大人一向勤勉,治水也一定比我更胜一筹。前几天在扬州的时候,我已经叫人快马加鞭送信到刘大人那儿了。” 乾隆点了点头。 秋日凉爽,往南走一路秋景宜人,尤其到了杭州。 弘历喜上眉梢,“江南风景好,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扫在扬州的脂粉气啊” “爷,那个扬州知府您收拾了吧”吴悠深吸了一口空气,笑道。 “嗯,那是自然,那还不得重重地办他他不单单是附庸风雅,依照自己低俗的喜好,将整个扬州城弄得不伦不类,他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还不是因为背后有大盐商撑腰爷不但办了他,还办了几个盐商。爷已经下令将扬州城内所有的花楼都撤走了,只许画舫停靠岸边,等这次回京后,爷就任命李侍尧去接替卢胜达。李侍尧你可能担此重任” 李侍尧忙点头“多谢爷的抬爱,李侍尧必定鞠躬尽瘁,还爷一个清清静静的扬州城。” 弘历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吴悠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案子彻头彻尾都是傅恒在跑,为了接近那个杜盼儿,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倒头来皇上却任命李侍尧为扬州知府,都说皇上偏心小舅子,可那也都是在小事上吧。这样想着,吴悠不由自主地看向傅恒,果然见他神色淡淡的,眼神中藏着失落。 不知怎么的,吴悠心里一下子涌上一股子心酸。她悄悄手底下拉了拉傅恒腰间悬着的玉佩穗子。 傅恒回过神来,愣了愣,见是她,莞尔一笑。两个人相视一笑,傅恒轻轻摇头,小声道“没事,走吧。” 吴悠仿佛也明白了似的,不再多问。 李侍尧忙道“爷,前面有个挺大的酒楼,不如我们过去坐坐走了很久了,也不急于住客栈。” 弘历点头,“嗯,上次就是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发现了扬州城诸多的弊病。这回来了杭州,也得吃一吃当地的饭啊,说不定还能听到些平常听不到的话呢。” “爷爷”几人刚要走,却忽然前头来了几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悄悄对着弘历作了个揖,弘历定睛一看,认了出来,来人正是刘统勋。 “嘿嘿,刘延清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弘历的扇子敲了敲刘统勋,对旁边的高斌等人笑道。 刘统勋知道皇上是微服私访,不便暴露身份,于是便道“爷,您要不要在前面的酒楼歇歇小的已经给您订好了位置。” 弘历微微有些惊诧,“你这来之前,石头一样的一个人,现在反倒会做事做人了不少。”刘统勋有些讷讷又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弘历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楼叫“临江仙”,比邻西湖而建造,坐在楼上可以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西湖美景。 “真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啊”乾隆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个酒楼倒是清静,刘统勋你不知道我们路过扬州城,那一城的酒楼真是让爷闹心的很,都是那个扬州知府卢胜达弄的。爷一气之下,下定决心要在扬州彻查,将那个卢胜达严办喽。这才耽搁了几天。看到这西湖美景,真是一扫爷前阵子的坏心情。看来你这治水治理的也不错,今年夏天钱塘江水汛是抗住了。” 刘统勋正色道“小的只一心治水。今年夏天的汛期还好,怕的是往年这阵子,会有从东南海上刮来的妖风,带来的大雨。钱塘大堤无碍,只是周边小地方不知能否抵挡。” 弘历叹了口气,“越是小地方,住的百姓越多。你说的夏秋海上妖风爷我也听说过,前阵子福建总督给爷上过折子,说福建一带每年不堪这种困扰,爷也很是头疼。你要在这儿好好的办,等这阵子汛期过去了,若是周边的水都治理好,爷也知道你辛苦,会让你回京城的。” “多谢爷的体谅。” 说话间小二将菜端了上来。“西湖醋鱼来啦” 弘历眉开眼笑,“嗯,连菜色都看着赏心悦目。”忽而像觉察出什么来似的,蹙眉道,“怎么这层楼这么清静啊不至于这么好的观景台,一个人都没有吧” 刘统勋有些惭愧,“小的也是为您的安危考虑,特意提前跟店家打了招呼,这一层楼包了下来。不过小的也知道不便扰民,仅此一层楼这一个中午而已。” 弘历虽有些不高兴,却也知道刘统勋用心良苦,便摆摆手没有多说。 “怎么这西湖美景不是给人看的么我也给了银子,为何不让我上楼” “这有人已经包下了,你赶明儿再来吧。” 弘历皱了皱眉,对傅恒道“怎么楼梯那儿这么吵傅恒你下去看看。” “是。” 傅恒过去,见是一位客人在同掌柜的争论不休,却是位戴着帷帽的小姐,虽看不清脸,但隔着轻纱也能隐约看出是位清秀婉约的小姐,带着个小丫鬟。 “掌柜的,怎么回事” 见到傅恒,那小姐大概也猜到了,不由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占了一层楼的客人吧” “多有得罪,占了这层楼并非本意。实在是人多,有些不方便。” 那女子轻哼一声,“占都占了,还说什么得罪不得罪方便不方便的我却问一声掌柜的,你这客栈大门朝东,开门迎客,来者皆是客,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今日便是杭州知府来了,也断然做不出来这等事。” 那姑娘的声音虽清甜婉转,声却不小,吴悠闻声已经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冷笑一声对道“呦,原来是位姑娘。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走在路上、坐在酒楼里,老有漂亮姑娘同某些人讲话。怎么旁的人就遇不上呢” 青衣的姑娘打量了吴悠一眼,却也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道“怪不得这位公子要包下一层楼来观景,原来是佳人在侧。只可惜这西湖美景,得配西湖醋鱼吃才好,醋味大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吴悠知道她这是在编排自己,却碍于皇上等人都在,不好与之争辩。 傅恒轻轻拉了拉吴悠,哭笑不得。 弘历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这是怎么了” 待他走过来,见是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一身青碧色纱衣,眉目如画,婉约秀雅,宛若画中人,与宫中的妃嫔全然不同,别有一番清婉气息。 “怎么是不是我们打扰了姑娘的雅兴了” 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对皇上道“这位爷看起来还是位通情达理的。小女子乃是杭州本地人,杭州人都爱在这临江仙的顶楼吃饭眺望西湖美景。可刚刚掌柜的说,这层楼今儿被人包了。本是兴高采烈来瞧风景,却被无故撵走,岂非煞风景” 弘历恍然大悟,忙作赔罪状,“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不大懂这里的规矩,给小姐添麻烦了。” “若你们是外地来的客商也就罢了,旁的地方我不知。只在我们这杭州城,便是知府大人来了,也断然没有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致,而坏了他人兴致的规矩,只会与百姓一同坐。” “哦杭州知府是这样一个人”弘历喃喃道,却心中一阵欣喜,“受教了,小姐里面请。既然如此,我们又怎好意思占着位置” “多谢这位爷。” 弘历笑了笑,回到座位上,那一主一仆两个姑娘也走了上来,捡了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下。小二忙过来问点菜。 弘历小声对刘统勋道“让你不要扰民,你非不听。” 刘统勋心里也懊悔,自己最不是个会八面玲珑拍马屁的人,就因为这,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上级。前几天夫人还责怪他,说皇上要来视察,还不好好表现一番。学不会别人的十成十,至少七八成也行啊哪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吴悠却不大高兴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姑娘,女人看女人最准,总有一股绿茶味扑面而来。 傅恒似乎看出了吴悠的心意,悄悄拉过她,对她道“你别多心了,人家一准儿看不上我,就不是冲我来的,不信走着瞧。”说着朝皇上的位置使了个眼色。 吴悠大惊,傅恒无奈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用完饭,几人欲回客栈。 弘历要走又像是有什么放不下似的,对着那桌的小姐拱了拱手,“今日打扰姑娘了,敢问姑娘芳名” 那丫鬟恼羞成怒站起身来,“唉,你这人好没规矩我们小姐的芳名也是你能问的我们又不认识你” 青衣姑娘却按住了丫鬟,“兰儿,莫要无礼。”转而依旧坐在原地,对弘历道“素不相识,又何必多问” 弘历喃喃自语道“素不相识,也是啊,又何必多问。”于是便对姑娘拱手道“绿水长流,有缘会再见,后会有期。” 几人匆匆下了楼,高斌早在楼下等候,“刘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咱们就跟刘大人走吧。” 弘历对刘统勋道“这个杭州知府我记得叫程文许,先前中过进士,差一个名次就是那一届的探花了,待过翰林院,是个人才。这两年在杭州风评如何” “臣之前在海宁,跟着嵇大人,对本地官场知道的不多。不过程文许在杭州的百姓中风评不错,传闻他为官清廉,常午饭只吃青菜,有程青菜的绰号。” 弘历满意地点点头,“程文许,不错。不过刘统勋啊,爷记得你以前是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官儿,怎么到了地方才两年,就也学会了这些风气呢还叫那个小姐抢白了一通” 刘统勋惭愧道“下官知错。下官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内子总说下官榆木疙瘩脑袋,就知道一门心思做事,官场不懂拉拢关系。这不唉,下官还是老老实实治水吧。” 弘历知道他是个好官,不由叹了口气,“你一刑部侍郎,让你在这儿跟着嵇曾筠治水委屈你了。不过水利也乃国之重任,等过了今年,爷就调你回京城。” “谢皇上体恤。爷,这次就住我府上吧。” 几人跟着刘统勋到了此处的府邸,却是不大的院落。不过有着江南园林的美。 刘统勋的夫人带着儿子迎了出来。 “这是内子王氏,这是犬子刘墉。” 吴悠心里惊讶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宰相刘罗锅啊不过清朝其实是没有宰相的,后世说是宰相,其实也就是对内阁重臣的一种泛指。现在也就是个不到二十的小青年,比傅恒小那么两三岁。 弘历感叹你这儿也是太小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方便啊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也不像刑部侍郎住的地方啊 刘统勋羞赧道“我也不是常住杭州,哪里有到一个地方就买宅子的道理让皇上见笑了。” 弘历道“也罢,要不去会会这个程青菜看看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几人跟刘统勋到了程文许的府邸,程知府赶忙携带家眷出来迎接圣驾。 "下官程文许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走在大街上这一路,对你赞不绝口的老百姓挺多,我看杭州城你管的不错。” “下官身为父母官,理应尽职。是皇上文治武功,杭州百姓也安居乐业。” 乾隆很满意,忽而眼前一亮,在程文许的家眷中看到了一个身影,“程文许这是你的家眷” 程文许一愣,“回万岁爷,这是贱内姚氏,犬子程安和小女程绾。” “不知是哪个an” 吴悠在心中叹口气,貌似所有帝王的邂逅故事都是从这句开场白开始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三恒嫡妻(14) 程宛低着头站在原地, 文弱而又羞涩。程文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望望女儿,又望望皇上。 “这” 弘历挑了挑眉道“程文许,你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伶牙俐齿的。今儿中午我和刘统勋他们在临江仙吃饭, 刘统勋本来刻意包下了整层顶楼,供我们眺望西湖美景。结果这程小姐一来, 就与我们的人杠上了,说这临江仙虽是酒楼, 可老东家本意也是为了不辜负这西湖美景, 供杭州城的百姓来登。只要是正正经经掏了银子的,就可以上来, 没有谁能独占的道理。” 程文许听罢,当即吓得赶紧拉着家眷跪地给皇上谢罪,“下官罪该万死, 教女无方。小女年纪小, 不懂事,口出狂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弘历忽而咧嘴大笑,“行了,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再说了这里虽是你的府邸,可朕爷也是微服私访, 不想多这么多礼节。你这哪里是教女无方,分明是教女有方啊爷十分欣赏你这女儿,不卑不亢、刚正不阿;这走在杭州城一路上,也多是听到百姓议论你程文许清正廉洁、为人正直,是个好官。百姓有你这样的父母官,也是幸事。” 程文许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重新笑着带一家子站起身。 弘历望了望这园子,虽说不似北方一些王府、侯府的大气,却婉约雅致别有一番韵味,于是笑道“我看你这园子不错,就在你这儿住吧,刘统勋哪儿,嘿嘿,实在是挤不下,爷看就算了。” 刘统勋涨红了脸,“让爷看笑话了。” 这时,程文许赶忙引着弘历一行人进府邸内院看看去了。 傅恒和吴悠二人走在后头,相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傅恒叹了口气道“唉,还不如让爷带个答应、常在什么的出宫呢,瞧瞧,指不定回去的时候多个人一起走呢。” 吴悠白了他一眼,道“口是心非,你们男人应当都喜欢程小姐那样柔弱的江南女子吧” 傅恒一怔,“啧,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就不喜欢柔弱的,我喜欢母老虎。” 吴悠又好气又好笑,“切,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们瓜尔佳氏的女子,都是出了名的贤惠端庄,从来没有母老虎这么一说。” “哦那你难道是生出来的时候,被产婆掉包了其实是山里捡来的” 吴悠忍不住在傅恒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编排我。我这种笨嘴的,就是再多一张嘴,也说不过你。” “再多一张那可不行,你脸虽说长得也不小,但也放不下第二张嘴了。搁哪儿呢脑门那不成了二郎神了” “我呀,不跟你计较等回家后,我要将这一路上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数给额娘听,请她老人家来给我做主。” 傅恒笑笑,故作害怕道“那我可完了,我额娘最喜欢你,一到你面前,就不向着我了。” 吴悠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于是也颇为得意,拾了旁边的一枝不晓得被谁折下的桂花。 “唉,既然额娘那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你就待在我们家呗你看,这江湖险恶的,你要是跟我和离了,万一找着一个还不如我的,比我凶的,你怎么办” 吴悠闻了闻那桂花,香气馥郁,“谁说和离要再嫁了我阿玛额娘说可以养我一辈子。” 傅恒摇摇头,“那是你阿玛额娘的意思,将来未必是个哥哥嫂子的意思。你住在娘家,成天白吃白喝,多不好我们富察家呢,人口多,也不在乎多你这一碗白米饭,依我看,还是留下比较好。” “依我看啊”吴悠望了望不远处的程宛,轻笑一声,“依我看,回宫后,你这小舅子恐怕要挨你姐姐埋怨了。” 傅恒也顺着吴悠的目光看到了正在跟弘历解释亭台楼阁题字诗词的程宛,叹了口气,“防也防不住,他是天子,后宫女人本就多。我姐姐这个皇后,要想被人说是贤后,就只能宽容大度。要我说,还不如寻常夫妻的好。” “我不是说这个,我当然知道天子想带哪个女人回去,都是拦不住的事儿。我是说,要带也得分谁。像这种带回去,宫里恐怕又要给掀起不小的浪。” 傅恒有些好奇,“为何不就是个知府家小姐么正经出身,又不是烟花女子。” 吴悠没好气道“我不是说出身。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这有时候女人啊,看女人才最准,男人看不明白。总而言之,这个程宛不简单,不信咱们走着瞧。你啊,为了给你姐姐省点麻烦,还是多盯着些。” 傅恒听了吴悠的话,又打量打量程宛,若有所思。 却说那刘统勋从程府里出来,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家。 一推门,夫人便迎了上来,“怎么着皇上还过不过来住了我这屋子都收拾好了。” 刘统勋一摆手,将大门关上,“万岁爷留在程知府家了,你啊,让墉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得去书房看看嵇大人留下的一些治水心得。” 刘夫人一怔,“这不是说好了住在咱家么怎么又去程知府家了” 刘统勋一跺脚,“哎呀,你就省省吧。人家程知府家好歹还有个府邸的样子,咱们呢,这就是个临时租的小院子。你没看皇上出门又是带着侍卫、又是带着高斌高大人么还有那对年轻夫妇,听说男的是皇上的小舅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富察傅恒。这一大帮子人我们这小破院子哪里够住的早知道还不如按我说的来,安排住客栈呢。这下倒好,平白丢人现眼了不” 刘夫人不以为然,嘟囔道“我这不是想让你跟皇上面前有点表现机会么你瞧瞧,人家程文许啊,生生给自己造出个清廉的名声来,外头人都传他的好;这一边呢,大宅子住着,什么文人字画啊,一点都没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是杭州知府你说他真清廉,我都不信什么叫真清廉就你我这样儿的,一个刑部侍郎、又在江浙治水,旁的官儿摊上这种差事,早就肥的流油了。你呢让我跟孩子陪你住着小破院子,还是租的。” “我的俸禄发下来都交给你,墉儿还要念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子俸禄哪儿够在杭州买个大宅子的再说了,咱家就四口人,堪儿还小,说不定过两年就回京城了。咱们河北有老宅子,做什么要在这儿买新宅”刘统勋说的有些没底气。 刘夫人却叉腰在院子里骂道“还是啊你爹、你们刘家老太爷之前好歹都是做官的,这是三代忠臣。除了山东老宅、京城有个旧官邸,还有什么我说那程文许哪点说错了他哪儿来的大宅子俸禄多少还能比你多这皇上不知道啊,皇上心里又没数,看着湖光山色美景,只要不是特别富丽堂皇的,哪里会往贪上想哦,再走街上逛一圈,听听几个小孩唱的歌谣就知道了我呸上个月来的时候这街上还没人夸他程文许呢。都是花钱雇来的” “你小点儿声”刘统勋动气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这是别人的地盘儿,咱们是京官儿,也就是过来治个水。万岁爷看重水利,这自康熙爷起水利工部就是大事。” “那是工部的事啊,哪儿有让刑部侍郎来干的” 刘统勋深吸一口气,“那不是更好刑部我也能干,工部的活儿也干过。回头回了京城,指不定万岁爷还有重任呢。” 刘夫人冷哼一声,“得了,跟你也就过过穷日子。能不能回京城还不知道呢我可得去告诉墉儿,将来考中进士做了官,可不能像你一样” 刘统勋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墉儿呢怎么没见他人我去书房看看,你平时也不叮嘱着些,让他读书的时候抬头挺胸,莫要驼背,将来成个罗锅子,怎么娶媳妇” 刘夫人一拂袖子,“娶什么呀没钱娶等着天上往下掉啵” 刘统勋知道自己夫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也辛苦,无奈地摇摇头。 刘墉却在后门接进来一个人,两人偷偷摸摸地进了屋。 “崇如兄,多谢搭救” “晓岚何故如此狼狈” 坐着的书生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头发也乱着,脸上还有灰,“有人要追杀我,要纪昀项上的人头。” “什么人” “不知道,但肯定跟大堤的事有关,跟程文许也逃脱不了干系。” 刘墉惊讶,忙坐下来听纪昀细说。这个纪昀本祖籍是河北人士,跟着家人迁到了嘉兴,也是个大名鼎鼎的才子,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与之交好。 “大堤怎么了程文许领着我爹去看过,没问题啊” 纪昀摇摇头,“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为什么圣上会接连派嵇大学士、你爹刘统勋来治水杭州富庶,修个堤坝完全没问题。可问题是,年年修,年年都会在汛期有村庄遭受水难。因为这堤坝的高度就根本没有修到那么高,每隔着一段距离的堤坝就会有一段是偷工减料的。城里隔着远,受不到波及,水渠挖的也有问题,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可”刘墉若有所思,娘和爹吵架的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娘只想爹踏踏实实的做个中庸的官儿,能回到京城去,不要在这种地方做辛苦又不讨好的事。官场复杂,这堤坝有问题,一定跟地方官脱不了干系。地方官哪有这么大胆子八成是上面的官授意,那就牵连大了。万一爹被掺和进去,岂不是惹祸上身 纪昀见他犹豫了,十分着急,“崇如兄,你可不能在此时优柔寡断啊务必带我去见你爹,我这项上人头要不要无所谓,可老百姓的性命不能不顾。此事一定与杭州知府程文许脱不了干系。发现这件事的是我一个同窗,他去程文许那儿告知了此事,程文许说要管。可我那位同窗不久后就已经失足跌下沟渠死了,现在又是我。这些人急于对我们下手,一定是因为有钦差要来杭州。” 刘墉看了看纪昀,此人果然聪明过人,竟然能猜出有重要人到了杭州。 “好,我带你去见我爹。” 刘统勋听了纪昀的话,十分震怒,“走,带我去看看。”刚要拔腿,被刘墉阻止道“爹,晓岚贤弟不能跟咱们出门,外面有要抓他的人,出去就死定了,得找个人保护他。” “这”刘统勋略微沉吟,想了下道“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倒是想起个可靠的人来。” 程府中桂花飘香,秋菊开得正盛。 “玉簪花清冷、紫薇未落。你这府里景色宜人啊”弘历喝了口茶。 程宛抿嘴笑笑,“平日里紫薇、玉簪早就落了,兴许是知道爷要下江南,所以才久久开着。” 二人正温情脉脉相望,这时吴悠却脚步匆匆走了过来,笑盈盈道“爷,我刚刚跟小满在街上逛,碰到个远房亲戚。是我表姨一家,原来住在河北保定,后来跟着表姨夫做生意到了浙江来了。现在路遇杭州,我看她和儿子住在客栈,也挺不方便的。我能不能出去住两天,陪陪我表姨” 此时弘历正和程宛在下棋,这两日诗情画意,很是悠然自在,自在得都不想出门了。“哦他乡遇故交,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这事儿,你你跟傅恒商量去啊,你们是一家人。” “我跟您不也是一家人嘛再说了,您是姐夫,就是长辈。额娘说了,出门在外要听长辈的话。” 一句话说得弘历心花怒放,“怪不得皇后常说,傅恒之前跟你闹别扭是错了,现在我也觉得他是眼瞎,放着你这么一个好媳妇儿,他还想干什么” 程宛看出了吴悠的心思,笑道“这个好办,若是傅恒夫人不嫌弃,便将表姨接到我们府里小住两日,也方便照顾。” 吴悠面露欣喜,“如此的话,那真是太好了程姑娘,你不但人美,又有才学,还是个女中豪杰呢” 弘历见她夸得不得体,却又有趣,不由笑道“唉,说到底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不过也难免。毕竟满蒙的女子自小都不学汉文化,更别说出口成章了。” 吴悠撅了噘嘴,“爷,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这句是说我没才学。我是比不上程姑娘,程姑娘嘛,将来必定是要找最好的婆家。我呢,就只能配傅恒这种人了。” 程宛登时红了脸,却又云淡风轻地笑笑,若有似无地瞟了乾隆一眼。皇上却哈哈大笑,“哦傅恒怎么了这么瞧不上傅恒” “一介武夫,哪里比得上您能文能武” 弘历点点头,“嗯,你们夫妻俩有意思,一个嘴刁,一个嘴甜,嘿嘿,前世冤家三生有缘。我看哪,这辈子你们就捆一块儿吧。” 说话间,傅恒正好过来了,“爷,你们说什么呢隐约好像听到了说我的名字。” “哦,我跟爷请示呢,能不能出去住两天陪陪我表姨。结果程姑娘说要接我表姨来府里住几天,我就夸程姑娘人美心善。” 傅恒恍然大悟,“你呀,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程宛笑道“不麻烦,傅恒夫人也是孝顺心善之人。” 傅恒旋即给吴悠使了个眼色,二人跟皇上道别,打打闹闹回了自己屋子。 “这么说,皇上同意了” 吴悠点点头,“嗯,我出马还有做不成的事” “也好,这刘大人说的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也出去打探了一天,没想到这程文许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比之卢胜达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卢胜达是明面上,程文许是暗地里。他和江南大营那边的官员走动频繁,在外头还养着两个外室。那两个外室住的院子比这个大多了,其中一个竟然是仿苏州拙政园。” 吴悠深吸了一口气,“我借着想参观府里的由头,让程夫人带我转了一圈,发现府里虽然看起来雅致,仔细看看有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其实很值钱的。我好歹上半年也跟着你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有些事得让万岁爷亲眼去看看才行,这个程文许好狡猾。那些被水患遭殃的老百姓,根本不许他们进杭州城全部赶到周边的华亭、嘉兴、岭南、诸暨。” 吴悠有些担忧,“只可惜万岁爷这几日都被这个程宛给拴住了,成天就是吟诗作对、泛舟湖上,根本无心刘大人想汇报的事。” 傅恒道“先将纪昀母子安顿下来,保护好证人安全。咱们俩想法子将爷哄出府去,到时候江堤上走一走,去村庄里看看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是怎么评价程文许的,就真相大白了。阿悠,此事事关重大,弄不好我也会受到牵连,你赞不赞成我蹚官场的浑水” “你呀,做这个事,比当你的富察家小九爷让我佩服。”吴悠看向傅恒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与惺惺相惜。 “你也一样,刚刚跟皇上说话想法子让纪昀母子收留在程府上的时候,又机智又不露痕迹,比当富察傅恒的夫人更厉害,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做傅恒夫人。”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1傅恒嫡妻(15) 长堤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钱塘江。 弘历怔怔地望着江水, 半晌痛心疾首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乍看之下坚固的堤坝,上头来人查看, 就带人去看好的堤坝段。把差的、偷工减料地放在离老百姓村庄近的地方。好一个清官程文许” 如此想来, 他的那个女儿程宛, 八成也是安排好了刻意接近自己的。原本才子佳人的一段偶遇现在想想,简直令人厌恶。 “刘统勋”弘历震怒。 刘统勋不疾不徐地跪了下来, 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一步。“微臣失察, 罪该万死。” 弘历颔首,“你也知道你失察朕让你在这治水, 你在浙江待了这么久,竟然只顾着修堤坝、挖水渠治水,外面的事两耳不闻。你夫人说的对啊,你是不通官场人情世故, 不是个做官的料。你可知做官不仅仅是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更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刘统勋心里空荡荡的, “微臣谨遵皇上教诲。微臣老家来了家书,家母病重, 作为儿子微臣没能在病床前尽孝, 这么多年一直是兄弟在家照顾。求皇上开恩, 准臣回家照顾老母亲。” 弘历叹了口气,“回去两年吧。两年以后再回来,浙江的事朕已经派了高斌顶替, 回来后就直接到你的刑部任职。” 刘统勋知道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他能回京城去,现在皇上终于准许了,却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 “不过你这儿子,是个可造之材,叫什么” 刘墉忙过来道“草民刘墉,字崇如。” “那个呢” “草民纪昀,字晓岚。” 弘历喃喃自语,“刘崇如、纪晓岚,嗯,你们都已经是举子了,朕盼望能在过两年的进士中看到你们两个。” “草民定当勤勉”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弘历却转过身,负着手,斜眼睛望着吴悠道“瓜尔佳氏你可知罪” 吴悠忙跪下,“民妇不知,还请皇上示下。” “不知哼你跟朕之前说什么说这个纪昀是你表兄,他老母亲是你表姨,结果呢哦,你跟傅恒串通一气,看着朕被那个程宛父女耍着玩儿。”弘历十分气愤地指了指自己,“朕现在觉得自己像头蠢啊驴呀” 吴悠和傅恒忍俊不禁。 “还笑朕朕要不是看你是我小舅子,看着是你媳妇儿,非得治你的罪。” 傅恒悄声对吴悠笑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吴悠撇了撇嘴,“那我还真不能跟你在一起,整天提心吊胆。” 从浙江回到京城,也快入冬了。兆佳氏早就接到信,说小九和小九媳妇要到家了,高兴得是合不拢嘴。见到吴悠后,便拉着手嘘寒问暖。 “呦都瘦了瞧这小脸,呦呦,是不是那个坏小子一路上给你气受了” “额娘”傅恒埋怨道,“你怎么尽向着她说话我感觉我都不是您亲儿子了。” 兆佳氏笑着白了他一眼,吴悠也抿嘴一笑,对兆佳氏道“他啊,一路上尽欺负我了。” 儿子跟在后面,兆佳氏心里也着急,也不知道来回这么久时间,儿子儿媳究竟有没有真正在一起。不过瞧着这关系,的确是缓和了许多,那也是叫人欣慰的了。 兆佳氏拍了拍吴悠的手背,“孩子,路途颠簸,先好好歇一天,然后再让傅恒陪你回娘家看看你阿玛额娘。” “好,多谢额娘惦记。” 章佳氏也十分惦记吴悠。 “这怎么走了这么久我还寻思着,要是再不回来,入冬天都要凉了。额娘生怕你衣裳没带够。” 吴悠哭笑不得,“额娘,那要是冷,也是咱北方比南方冷啊。我去了趟杭州,人家江南暖和着呢,到了秋天花儿都开不败。再说了,咱们那是陪万岁爷下江南的,怎么会缺吃少穿” 章佳氏忙擦擦眼泪,“对对,说的对。” 吴悠看了看家里,“这是有客人” 章佳氏笑道“是啊,你表姨来了。” “哪个表姨” “就是海荣他娘啊” “哦哦。”吴悠恍然大悟,又有些疑惑道“表姨不是跟着海荣表哥回山西了去么” “是啊这不前阵子你过世了的表姨夫老家有位长辈过世了,我这位老妹妹特意过来奔个丧。顺道也过来看看京城的这些亲戚们,也是昨儿个刚来咱们府上。海荣也来了,不过白日里好像跟京城的同僚去叙旧去了。” 吴悠蹙眉,“海荣哥在京城还有熟悉的同僚” 章佳氏也疑惑着,“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你表姨的模样,比以前哎呦喂,可是气色好太多了。还胖了些,气度雍容华贵的。说是儿子在山西当官儿当的顺当,也孝顺她这个老娘。要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当初海荣来求咱们帮忙调任个京官儿,咱不是都没答应么。” 吴悠点点头,“若真是这样自然是好,怕就怕官场黑暗,海荣哥别被什么坏人拉下水。” 章佳氏讶异,“不至于吧” 吴悠也不能确定,只心里有些不踏实。这件事倒也没有多影响什么,一家人照例叙叙旧,说些家常。 一眨眼便到了冬至年根下。宫里照例要安排天坛祭天,一应的皇上安危问题,自然都是由傅恒这个侍卫总领负责。哪知道原本井然有序的一件事情,却在去天坛的路上出了岔子。 “夫人,夫人”小满急急慌慌从外头跑进来,“出事儿啦,出事儿啦” “啊”吴悠一个紧张,差点扎着手。 吉官儿埋怨道“你这个死丫头,作甚不能好好说话十万火急的事儿么” 吴悠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满有些着急,却又看了看左右,打发了屋里两个小丫头出去烧热水后,才关上门,对吴悠道“我刚刚听说,今儿不是皇上祭天么说是抓着个刺客。” 吴悠闻言,又是一惊,差点又扎着手。什么情况啊这是难不成还串台串了还珠格格的情节小燕子来了还是紫薇来了 吉官也好奇了,“呀,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刺客这些不都是咱们九爷负责的么” “是啊,九爷呢回来了没” 小满摇摇头,“没呢,我问朗明,朗明也三缄其口的。好像也急匆匆的去打探。现在外头都不让说不让传这个。我这不也是事关咱们九爷么,这才悄悄过来跟您说。” 吴悠定了定神,“先不要慌,等爷回来以后问问他就知道了。你们也不许往外传哈,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怀着忐忑的心疼,用了晚膳。结果等到酉时傅恒才回来。 一进门便带着一股子凉气,吴悠忙过来吩咐丫头给卸下朝服。 傅恒有些委委屈屈道“我都累了一天了,你还过来搭把手啊人吉官儿小满也累了一天了。你准是趁我不在,睡了一天。” 吴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支走了小满她们,亲手给傅恒解扣子,接下冠,那家伙才美滋滋的抿嘴笑起来。 “我说,你今儿跟皇上天坛祭天,有没有碰到什么事儿” 傅恒神态一变,“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吴悠小声道“还怎么知道呢皇城根儿下老百姓都知道,许都悄悄传呢。” 傅恒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你可别乱说了啊,这事儿正严查呢,接下来我又要有的忙了。” 吴悠大惊失色,“难道是真的不至于吧这可是天子脚下,有人胆敢行刺这京城的治安也太不安宁了” “嘘”傅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过吴悠坐到床边,“你别嚷嚷啊,谁告诉你是刺客的不正在查么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旁人,心里有数就得了。我怀疑根本不是什么刺客,也就是的时候,闯过来两个人,就要往皇上的龙撵前扑,背侍卫一下子打倒在地上,口里喊的好像是冤。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刘尚书那头就已经大喊有刺客了,几个人上去把那两人扎成了马蜂窝。我才看清是一妇孺和一个小孩儿。” 吴悠流露出骇人的神色,“怎么会是这样” “反正此事不简单。安危的问题是我负责,结果刘康现在调任了刑部尚书,这事儿他直接接管了。这顺天府尹曹奎是他的门生,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本来我、刘康、曹奎都对这个案子调查,估摸着明儿个调查起来我就是个局外人。” 吴悠想了想,道“你呀,留个心眼儿。这个刘康不是个简单人,听你的意思,皇上最近也颇为忌惮他。本来天坛遇刺客这种事,就跟他没那么大关系,他那么心急重视,说不定与他有关。你不是说隐约听到那对母子喊冤么他现在又和顺天府尹连成一气。你干脆明儿跟他们走马观灯把案子查一遍,然后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糊里糊涂就结案了。再悄悄去跟皇上说去。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说。” 傅恒点了点,“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现在只想睡觉。”说罢便朝床上仰面一躺,“你这屋里真暖和,这床真大真软,我不想走了。” 吴悠气急败坏,拍了傅恒一下道“起来,回你自个儿的屋去” “不起来,哪儿都不去,这就是我的屋。” 傅恒跟着刘康等人查看了尸体,果然按照吴悠的提议,别人说什么他就附和着点点头,装作一副很紧张又害怕的样子,好像生怕真是刺客会怪罪到他的头上。刘康见状也正中下怀,赶忙由仵作和顺天府尹派出去调查的人员汇报,给断了人是从外头逃窜来的疯疯癫癫的要饭花子,算了结案。 傅恒一看是这么判的,也不是刺客,顿时心花怒放,对刘康和曹奎百般感谢。 待和二人道别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回了宫。晚上不当职,便悄悄去了南书房。 弘历搁下批阅奏折的笔,“这么说,你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简单不简单的,奴才也不敢说。就是将心里所想跟皇上您说一下,这事儿既然奴才和刘大人已经一起结案了,也给您汇报了,奴才就不便插手,您若是想查,自然是派您的人去。” 弘历低头一笑,喝了口茶,“你啊,什么时候也变得越来越精了,以前明明是个耿直的小伙子。放在两年前,你肯定在同刘康一起查的时候,就硬是要一查到底了,哪怕跟刘康弄个不欢而散。现在呢,知道给自己留后手,又有那么点良心。说吧,是不是你们家那个小悠儿出的主意” “什么都瞒不过万岁爷的眼睛,的确是阿悠出的主意。” “你姐姐原先还说,瓜尔佳氏笼络不住你的心,担心这个姻缘迟早走散了。朕说不必担忧,这傅恒要才有才,要相貌有相貌,这瓜尔佳氏舍不得走。只要长辈把瓜尔佳氏笼络好就行,顶多让傅恒再纳个妾。这八旗子弟哪个不是一妻多妾现在看呢,哪里是瓜尔佳氏笼络不住你分明是你笼络不住她,京城小九爷,现在成天跟在人家身后面。不过也是哦,你那个福晋长得的确不错,瓜尔佳氏出美女真是名不虚传。” 傅恒脸色变了变,尴尬道“万岁爷,您谬赞了,贱内就是一个长得普通的粗人,难登大雅之堂。” 弘历愣了愣,一看他那副好像家里宝贝要被抢了的德性,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胡乱怕个什么朕又不会跟你抢个有夫之妇。真是朕有时候真想揍你。” 傅恒松了一口气,脸上陪着笑,“奴才哪有那么想奴才就是真心觉得瓜尔佳氏长得丑,又笨又泼辣。” 弘历点点头,“嗯,李玉啊,这些话都替傅恒抄下来,回头等瓜尔佳氏来了,亲自念给他福晋听。” “嗻。” 傅恒顿时哑口无言,一下子老实了。 这几天,傅恒在吴悠跟前都战战兢兢的,生怕皇上真召见她,跟她背背自己哪天嘴秃噜出来的话。弄得吴悠都有些生疑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干什么坏事儿了” “没有对天发誓,我没有” 所幸天坛祭天刺客那件事有了眉目,傅恒被急召进宫了。 原来那对母子是从山西过来的,一直沿路乞讨,也在北京城逗留过,在破庙、大杂院之类的地方都待过。一直想寻机会找大理寺少卿,不过都被当做要饭花子给打发了。 这暗卫就是暗卫,都是当细作的好手。那皇上派过去的人,竟然在这母子之前住过的地方,搜出来一个破瓦罐。看起来好像是个乞讨用的、不起眼的罐子,结果里头竟然是有字的。将那些字拓写下来,记录了一件触目惊心的事。 弘历震怒,召来了傅恒。 “山西巡抚、知州、县令一路人马,勾结当地煤窑商人,私自开矿。光去年一年煤窑就塌了三个,死了不知多少无辜挖煤的百姓。这件事竟然没有一个官员上报,从下至上都瞒了下来。行啊,真行那对母子就是死了丈夫,不服冤案被埋,一路走到了京城,就这样被人当做刺客灭了口。” 傅恒站在一旁听得摇摇欲坠,不论那天是刘康还是谁下的令,可终究那些侍卫是听他的,这下真是杀与不杀,自己都逃脱不了干系。 弘历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抄了抄手,瞟了他一眼,道“山西巡抚唐敏最近递交了丁忧的折子,母亲病故,回去守孝三年。这唐敏和刘康原本是同窗、同批的进士,关系甚好。此次唐敏请命回家,候补上来的缺儿,也是唐敏提的,还是刘康力保的,叫海荣,原本是山西晋城知州。听说这个人跟你家还沾亲带故,你认识这个人吗” 傅恒是个聪明人,个中关系利害,以及皇上试探的语气一下子便听了出来。忙跪在地上,对弘历道“回皇上,是有这么个人。是内子的远方表兄,之前他和他母亲还去奴才的岳父岳母家做客过。也想通过他表妹,来跟我托个关系,在京城谋个缺儿,说是山西路途遥远艰苦,想回京城或者河北。被奴才媳妇儿给拒绝了,因为那时候奴才媳妇儿和奴才关系正僵着,奴才跟她斗嘴,差点将她气病了。”说罢,傅恒悄悄抬眼看了看皇上的反应,“这事儿,这事儿万岁爷您应当知道啊。” “哦。是有这么个事儿,朕记得。对对,皇后还跟朕说了,让朕劝劝你。” 看来皇上的疑虑应该是打消了,傅恒稍稍松了一口气。 弘历却看了看傅恒,接着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山西那边就得好好查查。山西巡抚不可缺,唐敏去丁忧了,这个什么海荣朕也不了解,朕不想委任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不若这样,朕派你去做这个山西巡抚,你意下如何” 傅恒愣住了,“万岁爷,奴才没入过朝堂啊,奴才是武夫。” 弘历咧嘴笑笑,“凡事都有开头,今儿是武夫,明儿是朝臣,说不定过几年,朕还是要你去带兵打仗呢。这入内阁的大臣哪个不是能文能武出去走走才能知道天下事,才能更好的在朕身边辅佐。走吧,准你带着家眷上任。朕一是想给你这个机会单独跟瓜尔佳氏相处;二也是想好好看看,你傅恒夫妇到底会不会因着那头有自己的亲戚,就徇私枉法。山西那边究竟是人是鬼,朕要你给个明明确确的答复来。你要对得起朕,对得起山西百姓。” 傅恒重重地跪拜在地上,“奴才遵旨”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妻三 傅恒嫡妻 (16) 傅恒回到家, 将去皇上那里的决定跟吴悠一五一十都说了。吴悠惊讶万分“海荣表哥怎么会跟海荣表哥扯上关系” 傅恒摇摇头“现在还不一定, 只不过皇上通过暗访,了解到与刘康脱不了干系。朝堂之中,皇上对陈廷敬为首的老臣十分忌惮, 所以才会这两年重用刘康。可眼下刘康在朝中结党营私,势力越来越大, 皇上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江南的事,与他有关,山西的事也没那么简单, 我现在担心的是,你那个表哥海荣,稀里糊涂就被人拉过去站了刘康的队伍。” 吴悠叹了口气, 很是惭愧“海荣哥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哪里懂得做官。他很小的时候,阿玛就去世了, 是表姨母独自带大他。他也只能越发拼命的读书, 要考中进士。后来进士是考中了, 也得了外放的机会。可惜去的是山西, 他又没有成家,只能带着老娘一起上任。他觉得山西条件艰苦,一心想回京城。上回其实他来找过我好几次,但都被我拒绝了。我一是不想去做这种拉关系的事,二当时与你连话都不说,更何况让我去找皇后娘娘” 傅恒见她面露惭愧之色, 仿佛很是内疚,于是安慰她道“你也莫要自责了。其实海荣想的也不是很有道理。这外放官哪有不辛苦的除了江南水乡之地,去川蜀路途远,去云南,去北地,去湖广,哪个不远了我们马上也要去山西啊有的大臣去戍边,一走就是数十年,这些人又哪里不苦了考进士为了光宗耀祖,过悠闲又有油水捞的日子,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对的。” 听了傅恒的话,吴悠心里好受了一些“嗯,希望海荣哥不要卷入刘康的党争之中。” 第二日,傅恒去与兆佳氏说了这个事,兆佳氏又惊又急“啊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啊额娘这就进宫去找你姐姐,让她跟皇上说说去。”说着就要起身动身。 傅恒赶忙拦住“额娘,您就别去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姐姐去说了也不好使的。再说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苦差事。皇上是对我委以重任呢” 兆佳氏悲切起来“那也要离开京城,哪有在额娘身边的好你从小娇生惯养,富贵公子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那是要做一方父母官的,哪那么容易额娘怕你吃不了这个苦。” 傅恒笑着安慰兆佳氏道“额娘您就放心吧,您的儿子才没有那么娇气,我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说了,皇上准我带家眷上任,阿悠这次跟我一起去。” 兆佳氏闻言,赶忙用绢子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啊阿悠跟你一起去那敢情好啊到时候就你们两人,没有别人打扰,说不定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额娘盼着你们回来的时候是一家三口呢” 傅恒笑笑“就知道您又要说这个,好,我尽量争取以后给您生个四五个孙子” 说动身就动身,圣旨一下来,那还有假 两家的人都到城门外给二人送行。 宝宁拉着阿悠的手,“九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悠拍了拍宝宁的手道“都是嫁人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等嫂子回来,再带你放风筝哈” 兆佳氏拉着两个小辈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都舍不得。只能叮嘱道“你们到了那边要常写家书,要保重身体。不要逞能,凡事以平安为主。” 傅恒哭笑不得“额娘,我又不是小孩子。”话正说着,从人群后头怯生生地走出来一个人,傅恒看到她不由一愣,是沁雪。 多日不见,沁雪更瘦了,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人,跟纸片似的。看到傅恒,沁雪一汪水灵灵的眼睛里包着眼泪。 宝宁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就她戏多,每次见到表哥都眼泪汪汪的,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多亏待了似的。” 宝宁说话的声音不小,沁雪自然听得到。其实宝宁只不过是个庶出的,沁雪原本却是千金大小姐,阿玛还是战死沙场的功臣。这么些年其实她也习惯了。 傅恒先开口道“听额娘说,给你说了门亲事,在济南,是山东都督家的公子,虽不是长子,却是书香门第,家风淳朴,子弟上进。你嫁过去应该会过的很好的。” 沁雪点点头,又有些失落,“其实这么多年,姑姑还有你们一家待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之前糊涂,听了七嫂的挑唆,生出些非分之想。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跟表哥不是一路人,你跟九嫂才是真正的一对,以后有九嫂在表哥身边,表哥一定会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说着,沁雪又转向吴悠,“九嫂,之前是我不好,一直在你面前挑拨你和表哥的关系。其实表哥从来都是把我当妹妹,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要跟你分离的话。他是真心把你当作妻子,就是有时候口是心非,又倔强了些。” 吴悠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傅恒在一旁偷笑,“好了,都弄这么沉重干嘛山西离北京不算远啊我是去做官的,又不是不回来。额娘,别送了,我们走了啊不然晚上赶不上住客栈了。大哥,你快带大家回去吧” 说罢,二人跟一行人挥手告别,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这下两个人是真正坐到了一辆马车里。旅途颠簸,马车摇摇晃晃,吴悠总会不经意被颠簸到傅恒这边。 “你怎么老挨着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吴悠柳眉倒竖,“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我想挨着你是这马车太小了,路太颠簸了好吧” 傅恒盯着她笑道“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哎,我不想跟你争论,你说你不喜欢我也罢,反正我是喜欢你的” 吴悠忍俊不禁,背过去不想看他了,“油嘴滑舌,不正经。” 二人就这么一路上打打闹闹,拌着嘴直到山西。 吴悠掀开了马车门帘,问赶车的车夫道“车老板,还有多久才到” “前面再过一个山头就到了。” 傅恒从吴悠身后过来,对车夫道“去白河镇。” “好嘞” 吴悠不解,“怎么改道了” “不然怎么知道这山西的官员是人是鬼” 马车很华丽,白河镇不大,这样的马车自然引人注目。再加上下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靓,不少人多看几眼。 一进客栈,小二便迎了上来,“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傅恒道“打尖。” “哎呀,这个白河镇又小又破又穷,早知道不跟你出来了。” 傅恒忙连声安慰。小二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样衣着华贵的男人,带着貌美女人出门,女的又这般娇滴滴,一看就是过往富商带着小妾。 “夫人,您别埋怨老爷啊咱们这个镇虽然小,可等您到了晋城,到了太原,那就不一样了。那边遍地都是您这种马车。” 吴悠故作不解,“哦,老板这是为什么同是山西的,差别这么大” “那可不人家有煤啊” 傅恒流露出不信的样子,“那挖煤都得官家同意的,能挖的也就那么几家的,哪有像你说的那样遍地富商一共就那么几个大煤窑,你以为我不知道小二,吹牛的吧” 小二被质疑了,很是不服气,将毛巾往肩膀一甩“这位爷,您还别不服我,您是外地来的吧这山西的煤谁说只有官家准许开采的才能采。私底下开挖的山头多着呢有的人有钱,买下一个山头,那只要跟官府打好关系,就能开挖” 傅恒淡淡笑笑,“官府官府能答应你做那样的事” 小二道“怎么不能哎呀,这位爷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么实在你得给银子啊有的富商直接给煤窑” 傅恒心中有了计较。 吴悠趁机问道“那既然那边那么富有,你们这个镇上的人怎么不过去” 小二叹了口气,“唉,谁说没人去呢年年有人去,可这钱哪里是好赚的尤其是今年,都是有去无回啊这官府开的煤窑,多少还顾及人的死活。这富商开的,给的钱多,签的也是死契。” 傅恒二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你感觉刘康在利用山西的富商为自己牟利,而且有很多还是无良黑心,未经过朝廷批准的煤窑” “很有可能。目前还不能下定论,咱们先去巡抚府,安顿下来,不要打草惊蛇,来日方长,再做打算。” 吴悠撇了撇嘴,“你刚刚让车夫,朗明带着小满她们先走了,现在就一匹马,我们怎么走” 傅恒一把拉起吴悠,到马背上,吴悠顿时惊呼。傅恒却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反而从背后环抱住她,“别乱动,谁说一匹马不能带两个人了爷这就带你一起” 吴悠笑道“真不应该答应陪你一起来山西上任,我应该在家里伺候婆婆。你不是好人,这一路上总想着占我便宜。” 傅恒一扬马鞭,“晚了”马儿载着两个人向官道上跑去。 到了府邸时,天已经快黑了。朗明赶忙到门口迎接,吩咐小厮将马牵走。 “爷,您怎么才回来刚刚已经来了一波人了。” 傅恒和吴悠边往里走边问道“是哪些人” “山西最大的两个煤商,邱家,谭家。还有知府海荣,知州李其。” 傅恒蹙眉,“已经是知府了” “是,听说就是前几天才上任的。刘尚书保荐。” 傅恒向吴悠望望“你现在说他没跟刘康结党营私,别说我不信,估摸着皇上也不信。有空你还是去跟你的表姨走动走动。” 吴悠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满和吉官都已经走了出来。 “爷,夫人,东西都已经搬好了。” 傅恒道“大家赶路都辛苦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果然赶路最容易累。累了这一路,今天晚上吴悠的确睡了个好觉。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漫山遍野地找傅恒,可是都没有回应,手里拿着一枚玉佩。 吴悠从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空空,傅恒不知去了哪里。 “小满小满” “夫人怎么了” “老爷人呢” “爷去衙门了呀”小满十分不解。 吴悠松了一口气。 “夫人您做噩梦了吧” 吴悠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都快巳时了。” 吴悠对自己有些无语,竟然睡了这么久。不过出来也有好处,不知多少官夫人梦寐以求出来陪老爷外放,不用早起伺候婆婆。不过很多官员都乐于带小妾上任,夫人留在家中陪老人。 这小妾跟着出去,又没有婆婆刁难,感情能不好么结果回去还嫌弃正头娘子。吴悠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这回恐怕是真的要过悠闲日子了。 “夫人”吉官匆匆忙忙走进来,见吴悠还没起床,不由对小满埋怨道“你也由着她赖床。咱家福晋怎么说来着让咱们看着点儿姑娘。不要让她在外头无法无天起来。” 吉官说的是“姑娘”,那自然话是章佳氏说的了。吴悠撇撇嘴, “你们是谁的丫鬟是谁给你们发工钱再说了,我起那么早干嘛这哪里会有事情做啊” 吉官无奈道“夫人,外头那几个官太太已经来好久了。” “官太太什么官太太”吴悠结结巴巴道。 “还能有谁知州夫人,知县夫人,当地大煤窑商的夫人就算人家不来拜访您,那您还得去拜访老爷的平级,上级啊老爷是来做官的,日后难免互相打交道。这后院啊,有时候就代表这些老爷本身的意思呢。” 吴悠苦笑,敢情这福也不是白享受的。幸亏自己嫁的不是皇帝,当个皇后更不容易,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人都已经来了,吴悠自然没有不迎接的道理。 吉官却说,“我就猜到您没起床,已经骗她们说您路上舟车劳顿,现在水土不服,让她们过些日子再来了。” 吴悠心头大喜,夸赞吉官道 “真是我的好丫头往后你要是嫁人了,我可怎么舍得既然称病,索性就多病几日。” 一连几天,吴悠都称病不出,在家不是睡觉就是钓鱼画画,过的很是惬意。她不急,底下要来拜访的官太太却急了。 都知道山西看似清贫,其实因为煤窑富得流油,要么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一查谁的乌纱帽都不保。这皇上从京城派了个京官,这是几个意思不明摆着要查查山西的事情么 “你们说,这巡抚夫人架子可真大啊咱们来了几波都被挡回去了。要说水土不服,也该好了吧。难不成是个病秧子” “唉,我可听说啊,这位傅恒大人是当今国舅爷,就一位夫人,这带过来的就是正头娘子。到现在成婚几年了,都没有一儿半女。” 女人就是这样,提到这些就十分兴奋。“呦,别是有什么毛病吧这傅恒大人是做过御前侍卫的,自然是生龙活虎,我可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了,这傅恒是年纪轻轻,相貌英俊,一表人才,能文能武那不就是夫人生不出来” “没道理啊,怎么不纳妾” 其中一个轻哼了一声,“我家里有亲戚是京城人,听说这位傅恒夫人哪,是个出了名的妒妇跟夫君关系差着呢” “哦,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说,很多人心中就有了些计较。 不过别人说她的这些,吴悠是全然不知的。她也不在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钓乌龟。 府邸有个荷塘,里头有几只乌龟,还有一只大王八,吴悠每天玩的不亦乐乎。 她高兴了,傅恒郁闷了。 那天从外头回来,拉着个脸,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谁给你闭门羹了” 傅恒嗫嚅道“这儿不是说民风淳朴么怎么吃饭的地儿比之扬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吴悠一听,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这么几天,几个下属平级什么的,轮番请我吃饭,每次都带两个貌美丫头来,说是送给我铺床叠被。”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吴悠笑笑,打趣他道 “那不是挺好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你就顺手笑纳了呗” 傅恒黑着脸,“你让我笑纳你是不是真不在乎我” 吴悠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赶忙换了打趣他的心思,“我没这么说,我就是” “就是什么瓜尔佳阿悠,你是我傅恒明媒正娶的夫人,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你还讹走了我一对翡翠蝈蝈,一盒子珠宝。爷就是看上你了,你甭想耍赖” 吴悠看他那愠怒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了,自己再跟他对着怼,估摸着大家都吃不好饭,于是便打岔道 “好了好了,那你不收那些丫头不就行了” 傅恒哭丧着脸,拿下了官帽,“朗明跟我说,无意中听到别人私下里议论我,是不是我不举” 吴悠一口茶差点全喷在了傅恒脸上。 “他们怎么这样唉,看来我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出去见见客”吴悠心里有点内疚,人家也是青春正茂大小伙子,自己这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有点不道德啊 这样想着,吴悠心里很是内疚,便嘱咐小满翻箱倒柜,找出来京城带过来的衣裳。打算明天开始接帖子。 其实不见到客人也挺好的,她们见不到你,她们的夫君自然也无法从她这里撬到什么傅恒的打算。占不到便宜,也套不了近乎。 吴悠想着,自己到底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傅恒夫人形象出现呢 是端庄贤惠型还是温柔如水型还是高冷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三17) 最后, 经过吉官、小满等人的讨论, 一致同意让吴悠以“人淡如菊”的形象首次出现在各个官太太面前。 理由是言多必失。不论是平易近人型,还是温柔贤惠型, 都容易给人造成好说话的印象,从而今后更多登门拜访;而高冷型, 又会让人觉得傅恒的家眷傲气,万一其他几个夫人回去跟夫君一说, 互相之间再一抱团,都不配合傅恒,对傅恒在山西做事不好。 小满特意给吴悠梳了个恬静简单的发髻,又簪了一朵绒花在鬓边,一身淡青色旗装外罩缠枝玉兰纹比甲, 腕上只戴了一个白玉镯。这一身这么一搭配, 果然素净淡雅。偏生吴悠是个五官长得明艳的, 穿上这身又不至于太素淡了。 几个官夫人虽然也打听到这位傅恒夫人瓜尔佳氏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 可待吴悠出来后,还是都在心里着实赞叹了一把这腰身、这脸蛋、这气韵, 巡抚大人一直没有子嗣也不纳妾,也不难理解了。 就算这是位母夜叉,长成这样也可以忍忍了呀 望着这些官夫人脸上惊讶的神色, 吴悠心中颇为得意。本来在景明苑一个人撒欢惯了, 还挺担忧自己会不会装白莲花装不出来,现在看来,自己演技还不错。 面对这么样一个陶瓷般的画中美人儿, 一个个官太太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刘知州的夫人平时是这个圈子里最活跃的一个,此时此刻各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指望着她先开口带动带动气氛。 刘夫人一咬牙,笑盈盈地对吴悠道“这茶可真是香,得是一品西湖龙井吧” “不是。”吴悠淡淡地笑笑,也揭开杯盖子喝了一口。 众人都等着她接下来去解释这茶的来源,这也是属于刚认识的人待在一块儿,一个比较常见的寒暄开端。哪知道等了一阵,那杯子里的茶都见底了,也不见吴悠接下话头去聊。那刘夫人脸色都变绿了。 总之不论别人问什么,吴悠都是两个字“都好”,“可以”、“不错”、“嗯哼”。一来二去的,几个夫人如坐针毡,聊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告辞走了。 吴悠心想,大概从今往后她们都不太想来了吧。 “小满,给我在水榭摆一张桌子,夫人我下午要作画。” “好嘞” 悠闲日子还没过一个时辰,门房的人就匆匆跑过来回禀了,“夫人夫人上午那位刘知州夫人又来了。” “什么”吴悠惊地一笔顿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墨点。吴悠深深地皱起眉,这个刘夫人还真是锲而不舍,经过上午那么尴尬的聊天境地,竟然还有勇气登门拜访,也是勇气可嘉。 称病吧,上午还好好儿的,下午就病了,未免太明显。说不在吧,自己明摆着哪儿都不去,在山西连个朋友都没有,这也说不过去。 再三思量了片刻,吴悠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再见一次,大不了还是上午用的那些招儿呗 等见到刘夫人之后,吴悠才发觉是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这回刘夫人倒是一个人来的,可却随身带来了一个小匣子,匣子打开后,里头摆了一支碧绿碧绿的翡翠簪子,那簪子通体翠绿,花却是白玉雕的杜鹃花,花蕊是红宝石,花萼是金子托的,便是在京城富察家的库房,吴悠也没见过做工这样精致的好东西;匣子第二层,是一条红宝石项链,西洋工艺,中间那颗红宝石大得如鸽子蛋。 吴悠眼都快看直了,要不是身边的吉官悄声提醒,要淡如菊,恐怕早就脸上堆笑成一朵花了。 刘夫人不愧是个交际圈里的人精,从吴悠一开始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迅速捕捉到了一丝动容。有动容就说明心里喜欢,甚至渴望。要是真的为人正直,看到这些东西恐怕早就翻脸生气,送客了。 吴悠有些不悦地挑挑眉,淡淡开口道“刘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夫人眯起眼睛,笑道“您看您初次来到山西,按理说我再就该来拜访您。可一直听说您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便也没好来打扰您。我家官人以后还要靠傅恒大人多提点” 吴悠深吸了一口气,“提点不提点的,我也做不了主。您要说这个话,还是让刘大人自己去跟傅恒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跟他说不着。” 刘夫人愣了愣,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心里却有了考量看来这位傅恒夫人不是不喜欢,而是装作不喜欢金银珠宝。跟自己中午回去后,跟夫君合计的差不多。这位傅恒大人,明面上是皇上的小舅子,皇后不同于贵妃,地位摆在这儿,不需要暗地里结党营私,为自己壮大势力,最重要的是不能被人抓住小辫子。所以他是不敢明着收受贿赂,行方便的。这才压着自己夫人让她不要跟山西城里的官夫人来往。 这样的话,像上午那种几个人一起探望的局面就不合适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自然不会好意思开口。只能暗地里进行,今天下午,刘夫人过来,带着看似不起眼其实很贵重的东西,其实是来试探试探吴悠的。这么一试探,果然试探出了门道。 刘夫人是个有眼色的,既然看出了吴悠有贪财本性,并非志雅高洁到不近一切金银财宝之士,那目的就达到了。至于收不收今天的礼,那并不重要。只要诱惑开得够大,就一定能撬开嘴。想到这里,刘夫人便赶忙收起了匣子,起身对吴悠致歉。 吴悠也轻哼一声,十分不悦地跟刘夫人寒暄告别,连话都不稀得多说。 待送走了刘夫人以后,吉官冷笑一声,撇了撇嘴,“这个刘夫人也真是的,把我们当做没见过好东西的乡下人了竟然来给您送礼,哪儿有这样厚颜之人依我看,往后她再来,咱们干脆都称病不见算了。这样几次,她也就不来了。” 吉官的话,并未引起吴悠多大反应,额头却起了一层冷汗,因为刘夫人走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做错事了。错就错在刚刚刘夫人把那支簪子打开时,自己是先愣了几秒,才流露出厌恶与生气,而不是第一时间表现出来。这个刘夫人很明显就是来试探自己的,不然被她拒绝后,就应该是面露尴尬与羞愤,而不是一副了然于胸、心满意足的样子。 吴悠赶忙对吉官道“快叫朗明去叫老爷回来,就说我有急事要同他商量。” 吉官很少见自家夫人这般着急,不过既然吩咐了,她也不多问,赶紧去叫了朗明过来。一炷香的功夫,傅恒便从巡抚衙门回来了。 听了她的话,傅恒也沉默了,思忖了良久。 “你说的很有道理,刚刚那个刘夫人一定是来试探你的。” 得到了印证,吴悠泄气,又有些惭愧,“我不是真那么财迷,就是乍看到那种东西吧。你不知道,那两样东西的确做得很精致。” 听到平时张牙舞爪、神采奕奕的小妻子,这会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磕磕巴巴地解释,傅恒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也莫要自责了,人都有私欲贪念,一时之间没控制住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都不是圣人。” “那现在该怎么办” 傅恒想了想,“如若这样,恐怕过几天,这个刘夫人还会再来,而且会再带着更贵重的礼上门。” 吴悠惊讶,“那我要不要出去躲几天西郊有个甘露寺,要不放出话,就说我看破红尘,跟佛有缘,一心想念经” 傅恒哑然,“你这会子看破红尘,那不正好合了她们的意再顺道给送几个小妾过来” 吴悠心里道那样不是正好反正到时候叨扰的不是我,我可以躲清静了。 “行了,你这样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我看,咱们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既然对我们发起进攻了,咱们防守不住,索性接招。” “怎么个接招法”吴悠眨巴眨巴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恒,总觉得他这眼神不怀好意似的。 “下次再来给你送礼,你就收了呗” 商量了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个馊主意吴悠气得差点去拧傅恒的耳朵。 傅恒却赶忙躲开,连连制止,笑道“夫人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的意思是,咱不如给她们来个将计就计。等到那个刘夫人再上门时,你照旧不收她送来的东西,不过对她的态度要稍微缓和一些,请她喝杯茶,吃个点心,她跟你说话,你也搭腔一两句。等她把礼送上来时,你还是不高兴,不过这次得多瞟几眼那个东西,然后淡淡笑笑,跟她说,刘夫人,我好歹也是京城过来的,你这是打发叫花子那个刘夫人是个聪明人,她丈夫刘知州也是个聪明的,自然会懂得你的意思。” 吴悠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立志要当贪官” “夫人哪,你说咱们到了山西查了这么久,眼看着都要开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一点头绪都没有。最要紧的是,咱们俩严防死守,那些人一边攻克咱们,一边私底下进行他们的勾当,咱们是不让他们进入我们的领地,可人家也不让咱们进入他们的圈子啊到头来,一定是山西的事情办不好,该出的事情接着出,我这个巡抚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所以你就打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傅恒似乎看出了吴悠的疑虑,笑道“你莫要担心,他们送过来的任何一件东西,我都会原封不动地放在库房里,登记成账本,然后给京城发密报,将咱们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查探山西内情给皇上解释一下,将来这些东西既是罪证,也是要上缴国库的真金白银。皇上会体谅咱们的。” 这么一说,吴悠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又过了两天,果然如傅恒所料想的那样,刘夫人再次登门拜访。这次带来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吴悠按照傅恒的吩咐,跟刘夫人打了一圈太极,继续不收礼,送客。眼神却往那白玉观音上瞟了又瞟。 刘夫人回去后,将吴悠的反应跟自己夫君背了一遍,刘知州骂道“真是越贪的人装的越清高,这新来的巡抚和巡抚夫人比先前那个还要难拉拢看来不下血本是不行了。你去跟大同煤窑的陆老板说一声,让他准备好金子,这回这个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十日之后,刘夫人再次登门,这次的礼,可是让吴悠彻底开了眼那是一盆金子做的聚宝盆,花盆是金子,枝干是金子,叶子是翡翠雕的,花朵是红玉,果实是红宝石。 这次的眼睛发直,绝对不是眼的,是真情流露。吴悠紧接着就换了一张笑脸,对刘夫人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刘夫人三顾茅庐,堪称有诚意”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心说,这要是都不收,可就真不知该送什么好了。 从吴悠这里撕开了口子,黄金自然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巡抚府上。 吴悠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库房里,登记在册,将来好上缴国库。自从这些东西送进府里来以后,吴悠便每天都来看三遍,生怕被贼给惦记上,又是擦拭又是清点的。 傅恒看着直好笑。 “你这有时候夜里都能起来出去看看的,还真当个宝贝” 吴悠严肃道“那是自然你都把东西登记在册发密函给皇上了,到时候上缴国库,发现少了一尊金佛,谁能说得清到底是丢了还是咱俩贪了” 傅恒笑得直抽抽,“依我看,到时候朕交了时,你还不得心疼死” 吴悠被他这么一说,脸上还真流露出肉疼来,“可不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你要说不收吧,不是自己的,也就没感觉。现在收都收了,你再让我将来吐出去,我这心里呀别提多难受了这就跟从来没吃饱过的人,饿着也就饿着了,可你让她吃顿肉,再重新吃糠咽菜,那不是折磨人么” 傅恒揽过吴悠,“谁说这些是咱们的东西了这些东西既不是咱们的,也不是刘知州那些贪官以及背后的煤窑富商的,这是属于国库的银子,还有一些为了这些黑心煤窑丢掉性命的老百姓的抚恤银。你要是拿了这些东西,今后要睡不着觉的。” 吴悠耷拉下来脑袋,嗫嚅道“那你案子查的有眉目了吗查不出什么,都对不起我自己个儿。” “当然查出来了,我跟你说,这山西啊,可不单单只有煤窑,我暗访到,这些人还私底下开采了金矿。但并未上报朝廷,这些东西很可能进了刘康刘尚书自己的腰包里。跟山西的官员勾结一气,买官卖官,再用这些金子收买朝中其他官员的人心。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山西这边的事,很快就要有个了结了。” 吴悠听得心惊肉跳,“那海荣有没有牵扯进去” 傅恒犹豫了下,还是对吴悠说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在我查探中,你的表哥海荣,跟刘康是有往来的。他在京城有个同窗好友叫那齐,那是个八旗子弟中出了名的纨绔,以前我也有所耳闻。那齐跟刘康府上来往密切,刘康是汉臣,也是通过那齐等一些八旗子弟,打通了满官一些门路。这个案子基本要定下来了,倘若这个节骨眼上,海荣肯弃暗投明,我或许还能帮他在皇上面前说一说好话。” 吴悠若有所思。 “弃暗投明”海荣冷笑,“表妹,当初我去你府上多次拜访,只想求你在京城给我安排一个差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我额娘去你们瓜尔佳氏府上,你阿玛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阿玛是九门提督从一品大员,你丈夫傅恒的亲姐姐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为我说一句话就这么难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不帮我,我至于投靠刘大人” “海荣,我记得小时候表姨一个人将你养大很辛苦,你那时候读书并不算灵光,却跟其他寒门出身的子弟一样头悬梁锥刺股,说是一定要读出来个名堂,好给家里光耀门楣。你阿玛若是活在世上,看到你中进士、做一方好父母官是会很高兴的;可他要是知道你跟那些黑心富商、朝中权臣勾结,他只会觉得你对不起祖宗。” 海荣冷哼道“我现在反倒要感谢刘大人了,给我指了条明路,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浮沉刘大人说的对,荣华富贵就是好,有银子就能呼风唤雨更何况我现在是守着一座金矿” 吴悠见他执迷不悟,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当下却为傅恒深深担忧上了。若是海荣能被拉拢过来还好,现在知道了傅恒在办他的事,怎么可能不跟同党通风报信,除掉傅恒 “表哥,既然如此,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既然咱们好歹也算是亲戚一场,我也还惦念小时情意,表姨待我一向也很好,我又怎可见你我兵戎相见我瓜尔佳阿悠在此对表哥做个承诺,无论表哥是否与我们一个阵营,我都会让傅恒到时候在皇后娘娘面前给表哥求个情,算是给表哥留的最后一点退路。做人总是要给自己留退路,表哥不会不懂吧再退一万步讲,这件事不是傅恒想办,而是皇上想办。这次皇上派傅恒做山西巡抚,早就已经暗地里派了暗卫和钦差,每天都有密报送到京城,你以为我们不查,皇上就不知道了吗皇上刚登基没几年,国库因为治水的事空了很久,正愁没地方补呢,山西的事皇上志在必得。表哥,你可得好好想清楚” 海荣心里一沉,沉默了半晌,终于对吴悠道“我听闻今日傅恒去了大同金矿,那里有埋伏,你快通知人去救他。”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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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自己夫君搂自己夫人,又不是别人家的夫人,犯法吗再说了,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谁要是出去乱说,下个月月钱不发了” “那我呢我看见了,是不是该给我点封口费啊”话说着,从傅恒身后走过来一个人。吴悠这时才惊讶的发觉,傅恒不是一人待在这儿,刚刚隐约是有两个身影似的,只是自己太着急了,看到傅恒又心里大石头落地,根本没顾上看身后那人是谁。 这么一见,吴悠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吴悠才惊喜道“七哥怎么是你啊你怎么蓄上胡子了” 傅恒也哑然失笑,“是吧我刚刚看到七哥时,也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遇上山匪了呢。” 傅玉背着手笑道,“那你遇上的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山匪,帮你摆脱了杀手。”傅玉离家之前,是九个兄弟里最温文儒雅的一个,最喜穿一身月白色直缀,总是玉佩不离身,箫不离手。没想到云游四海了一圈,竟是成了这般模样。倒也说不上邋遢,却是多了一分潇洒不羁。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遇上了对我痛下杀手的人”傅恒好奇地问道。 吴悠道“说来话长,是海荣告诉我的,一开始跟他说理,他不听;后来我以利益以诱之,他终于心动了,也想给自己留一个后手。所以才告诉我你可能会遇到埋伏。我猜,他们之前就已经觉察出一些不妙来,你动了他们太多的利益。” 傅玉微微颔首,“能对你这个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下手,看来他们的确是急眼了。动你的人,不会是京城的人,那些人拎得清分量,全都得仰仗着皇上过活,怎么敢动皇家的人可地方上的小官就不一样了,做这种事本来就是起了贪念,在一方山水作威作福惯了,俨然土皇帝。你来了,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一了百了。春和啊春和,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和傅玉料想的差不多,派出杀手的的确是地方上的官员,与煤窑富商陆家相互勾结。动了煤窑本就动了他们的利益,没想到傅恒还查到了金矿。那事情就很大了。私采金矿入自己腰包,而不是上交朝廷,弄不好就是谋反的罪名。 傅玉接着道“依我看,你们不能回去。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他们能在路上涉埋伏杀你,照样能在半夜三更潜入巡抚府。咱们不如就此失踪,让他们先慌上一慌。堂堂朝廷从二品大员丢了,也够他们狗咬狗慌上一阵子了。” “那皇上那边”傅恒迟疑了。 “皇上那边你们也就这么报,就是要让皇上知道这些人到底有都大胆子,多么无法无天。不然你这死里逃生的,皇上还以为你不痛不痒在这儿办案子呢。这种案子,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光凭借你一己之力难以彻底瓦解刘康的势力。若是让他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只怕反过来会咬你一大口。你就听我的,跟我走吧。”傅玉拍了拍傅恒的肩膀。傅恒在家中就一向信服这个七哥,自然也是点了点头。 “那阿悠呢” 傅玉闻言,笑道“自然是一起带上。不然留着她在府里更危险,容易被对方劫持做人质。到时候你投鼠忌器,就更不好办了。现在这样,傅恒阿悠跟我走,朗明你带着暗卫回去,装作找不到老爷夫人的样子。” 朗明哭笑不得,“哎呦喂我的七爷,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人,那万一他们要杀人,岂不是只剩我了” 傅恒啐道“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就你这点小卒子,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你。” 朗明听完这句话更郁闷了,合着万一人家绑架了自己,九爷他们压根就不会来赎是吧 傅恒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行了,放心吧,万一你被抓了,我倾家荡产也赎回你。这趟你跟着我辛苦了,等事情办完了,我跟夫人求个情,把吉官说给你。” 朗明顿时喜出望外,“九爷此话当真” 傅恒瞟了眼吴悠,跟朗明做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朗明大喜,“九爷,朗明在此先谢过您了” 傅恒按照傅玉的主意,吩咐了一番暗卫,又跟朗明做了些交代,便带着吴悠骑上马,跟着傅玉走了。 傅玉带着傅恒走的是小道。 吴悠惊奇,“七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一路向南,去游山玩水了吗” 傅玉笑了笑,“是啊,这一路上不就认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他们有的人虽为草寇,却重情重义,与我性情相投,也帮了我不少忙。这次我本是要去西安,沿着一路往西,去沙漠走走。结果一路上看到了不少难民,一开始我还以为有旱灾、蝗灾、瘟疫之类。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有很多都是老弱妇孺,家里的青壮年都去煤窑挖煤了,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一个镇子眼睁睁都快空了。 可巧我一位江湖上的朋友,他家本就是这镇上的,得知不少镇上的老乡都平白不见,料定其中有蹊跷。果不其然,这个地方的知州、同知、知府等官员竟然和本地的一些富商勾结,去私自开采煤矿,更过分的是,他们去年年底在一座山头发现了金矿。于是便让这些人去挖,但是又怕走漏风声,只好在挖完金子后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也是天意,今天路过的时候,正好就遇上了有人要杀九弟。” “那还是真是多谢七哥了。” 傅玉看了看吴悠,“怎么你们两口子都已经外放出来了,瞧着刚才的意思,还闹别扭呢” 傅恒忙接话道“哪有的事儿我们感情好着呢你九弟妹这个人,也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特在意我。” 吴悠没好气道“我那是看你有生命危险,好歹名义上夫妻一场,跟着你好好地出来,不能就我一人回去啊。额娘对我多好,我怎么跟额娘交代” “你就嘴硬吧反正你刚刚眼神里的焦急骗不了我。” 傅玉看着二人斗嘴,忍俊不禁。 “哎呀,到底还是年轻人。我也是羡慕。不过七哥我提醒你们,像今天这种意外,也许明天也会有,到时候有没有好运气有好心人相助,就不好说了。人这一生,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那是难以避免的。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傅恒和吴悠深深地望了彼此一眼,不多言语了。 入了山,天已经不早了。深蓝近黑的天幕上悬着饺子般的金色弯月,不时有乌鸦凄凉地叫上几声。 吴悠从屋里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傅玉特地让朋友给找了身农家女子的衣裳。青花布衣,扎着头巾,吴悠对这身打扮很是新奇,不由对着院中一口水缸照了照。可惜月光不够皎洁不够亮,看得不大真切。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江湖中人打扮的女子,端来了一碗水,“瞧你刚刚吃饭光嚼馍了,给你碗水。” 吴悠忙回头,见是傅玉的朋友,一个叫林冬儿的,接过水再三道了感谢。这是处小山寨,以前是土匪窝子。前几年朝廷围剿,跑了四面八方,此处小山寨也就荒废下来,被傅玉其中一个江湖朋友给占了,用以存放些粮草,也算是一个小聚点。 “还真别说,刚开始傅玉让我找身衣裳给你换上,我还担心你穿不惯。没想到你穿得还挺合身的。”林冬儿上下打量了吴悠一眼,不由赞许道,“你不像是那种大户人家待着的富贵太太,那些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滴滴踩着花盆底鞋。我在门口看见你下马的样子,有点咱们江湖儿女的意思。”刚说出口,林冬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瞧我,就是口无遮拦,你们这些八旗贵族,再怎么说,也不能跟我们江湖下九流的混为一谈。” 吴悠笑笑,“别这么说,你们也是有情有义、忠肝义胆的好汉,我佩服着呢。倘若不是生在那样的人家,我倒也羡慕姐姐这般自由自在。” 没想到吴悠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还十分认可她,林冬儿来了兴致,索性和吴悠一道坐在了门口,“屋里那个是你男人”江湖中人果然说话爽快又辣,像烈酒一般直截了当。 吴悠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 林冬儿见她这会子反而脸红了,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自家男人就是自家男人呗还别说,你这男人长得还挺白净,细皮嫩肉的,又不是那种小身板的书生窝囊玩意儿。瞧着也是个有功夫的,对你还挺上心。在门口瞧见他拉你下马,还帮你牵马来着,还挺会疼人儿的。” 吴悠好奇道“不都这样么” 林冬儿“啧”了一声,“妹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别看这读书人体面,可负心汉多呀这世上多的是陈世美那样的,在家里读书,全靠媳妇伺候父母、做些针线活儿拉扯儿女长大,结果自己为了试图扭脸就娶了公主。因为读书人野心大,美名其曰心里揣着天下,读圣贤书,呸都是狗屁,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能当官儿,再附庸风雅地找几个红颜知己。还不如我们江湖中人有情义,跟着一起吃过苦的糟糠之妻绝不会抛弃了。” “林姐姐是读过书的人家,看得出来。”吴悠试探着问道。 林冬儿却沉默了一下,笑着打岔道“你这眼睛可真尖,小时候却是和你一样也是官宦人家女子勒后来闹了灾,流离失所,也跟家人走散了。幸而得了我师父相救,她个有功夫的老尼姑,才活了下来。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她不愿意说,吴悠便也没有再继续问。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似乎一见如故。林冬儿很是高兴,“你可真是个爽利人我喜欢要是你们这些官宦人家子弟都像你这般瞧得起人就好了。” 吴悠笑道“我、我家夫君、还有你们认识的我家七哥,不都是那样的人” 林冬儿听到她提起傅玉,猛然红了脸。吴悠一下子就瞧了出来,忍不住笑笑。 在山里住了几天,反而日子过得格外悠闲。山寨里什么都有,有菜园子也有从山下背来的猪肉,要么林冬儿会在山间采些蘑菇,要么男人会在山溪里捉鱼、山林间打野味。远离了朝堂纷争,吴悠都快不想走了。 约莫躲了十来天。傅玉从山下回来,跟傅恒说了下外头的情形。 果然得知他失踪的消息,不论是山西这边,还是京城那边,都已经派出了人马搜救。皇上派出的人马到了,也接到了傅恒的密函,已经在京城秘密部署办刘康党羽。 “怎么样看你们两个好像待得都不想走了,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云游四海也很好”傅玉笑着问道。 傅恒拉了拉吴悠,“是啊,不想走了。比我这朝廷命官当得有意思多了。” 傅玉看了看和好如初的九弟和弟媳,点点头,“这下额娘应该也放心了。我已经偷偷给额娘飞鸽传书,让她放心你的下落,也提前跟她告知了你们之间的进展。你们可不要等我一走之后,就又闹翻了啊” 二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不同于以往的柔情蜜意。 傅玉也看出来了,“看来还是患难见真情。不过这样也好,额娘早就说了,像你们这样早年天天吵的,一旦和好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吵。反而刚成亲时候风平浪静的,往后闷闷不乐的时候多着呢。凡事把话说开就好。” 吴悠轻笑道“是啊,患难见真情,七哥也要在漂泊中找到你的红颜知己呢。” 傅玉愣了下,旋即哑然,“我啊,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哪有什么心思找红颜知己” 吴悠若有似无地瞟了不远处晾衣服的林冬儿一眼,又看了看傅玉,只能说一切看缘分,自己只有祝福了。有时候真心比明面上看起来的合适要更有意义,不然为何同床异梦的那么多 乾隆十年,山西巡抚富察傅恒入军机处担任军机大臣,任户部右侍郎、内大臣,调任回京。一同带回京城的还有妻子和刚出生的长子福灵安。 兆佳氏望着儿子,抱着孙子,心里甭提多美了,嘴里不停念叨着“真是祖宗保佑啊瞧瞧这小子,长得跟他额娘多像啊大眼睛、高鼻梁。” 傅恒不满道“额娘,明明灵儿长得像我。” “像你像你不丑死了么” 吴悠在一旁忍俊不禁,对傅恒打趣道“你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都说隔辈儿亲,孙子比儿子亲,有灵儿了,你这老九也就靠边站了。” 傅恒讨了个没趣,坐在炕边上,对额娘问道“听说我长姐又有身孕了” 兆佳氏抬起头来,眯起眼睛,“是啊,唉,宜宁这孩子,先前二阿哥走了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好容易又有了这么一个,我上个月去看她,好像情绪也不大好似的。宫里的女人不容易,高大人家那个女儿高贵妃,挺得宠的,也给过你姐姐不少气受。这不你姐姐养胎,皇上让高贵妃协理六宫了,愈发的得意。说是贤惠大度,可都是女人,又是我的女儿,我哪能不知道呢有谁愿意天天看着这么一个人在眼面前晃那心里能好受傅恒啊,你和阿悠方便的话就多去宫里陪陪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三傅恒嫡妻(19) 今年夏天是苦夏,热得很, 人稍微动一动便是汗流浃背。蝉躲在任何一个可能躲的地方, 吱吱叫得让人心烦。可又不可能让人把树都砍了, 还得指望这些参天大树给遮点阴凉。 皇后富察氏自打有了身孕, 就格外小心,连带着天气热,也就懒怠走动了。 吴悠抱着福灵安来时, 莫名觉得长春宫有些冷清。庑廊底下放了张躺椅,皇后躺在上面, 旁边的宫女轻轻打着扇。 “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万福金安。”说着,吴悠又将儿子放下,小孩子还牙牙学语, 说不出一句全乎话,“姑姑,这是皇姑姑。” 皇后看到吴悠本就高兴, 再听到吴悠教小外甥认亲, 心里莫名一阵欢喜。“姑姑”这种寻常人家的称呼, 自打入宫以来,自己都不知多久不曾听到过了。就连每回傅恒过来请安,也都是叫她“皇后娘娘”, 自称奴才,好好的亲姐弟,硬是生分了。 自己小心谨慎了小半辈子, 活得太累,弟媳不讲究的性格,让她生出一分莫名的欢喜来。 “来,到大姑姑这里来。”皇后朝小灵安招了招手。 孩子还太小,刚刚学会走路,吴悠便抱着福灵安到了皇后跟前。富察氏自己怀有身孕,此时看见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自是欢喜。富察氏身子弱,早年有过一个二阿哥永琏,没养大就夭折了,这么几年一直郁郁寡欢,也就没有再怀上。可身为中宫皇后,身边有着虎视眈眈、家里有权有势的贵妃,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再生一个皇子 有时候越心急,越事与愿违,直至现在怀上这一胎,吴悠旁观着,似乎富察氏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高兴似的。 “长得跟九弟可真像,眼睛又像你。”富察氏看到家里人,还是平添了几分高兴的,眼睛弯弯成了月牙,笑得恬淡,“以前傅恒做侍卫,还能常来看看我。现在他做军机大臣,又在尚书房行走,本来事情就多,见本宫反倒不容易了。本宫难得见到家人,如今皇上让高贵妃协理六宫,太后又加了一个娴妃,本宫近来清闲的很,都是自家人,你也常过来走动走动的好。” 提到“高贵妃、娴妃”,吴悠能明显感觉到富察氏心中是有些失落的。本来么,性子再好的人,也不愿被当做老好人。更何况现在高贵妃盛宠、又地位仅次于皇后,父亲高斌治水有功也得到了重用,一时间家族权势滔天,如同烈火烹油。现如今皇上又让高贵妃协理六宫,皇后身子不便出门,高贵妃直接就等于大权在握了,也不怪太后特地将娴妃提溜出来分分高贵妃的权。 傅恒的这位长姐,从小在家就是个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典范,这样的人诚然别人看了都说好,可自己活得往往也累。因为你前期做得太好了,后面有一点做得不好的地方,都会被人放大了说。不像高贵妃那种骄矜的,大家都习惯了你的性子,偶尔做个好事,反倒要被人称赞人还不错。 做这个皇后做得累,又加之先前的丧子之痛,心思细,又在深宫之中无人可诉说,能不短命么吴悠想想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大概就是这一胎生完后,孩子又夭折了,自己也便在第二年跟乾隆东巡的时候没了。 眼前的富察宜宁,观之可亲,想当年自己和傅恒闹别扭的时候,还是她里外里费了不少心思。得知傅恒不喜欢她时,希望傅恒能同意和离、不要耽误瓜尔佳氏青春、各自安好;得知傅恒和瓜尔佳氏之间有误会,傅恒也想重修旧好时,又让皇上微服私访特地带上他们两个,给他们两个相处的机会。 从来不问家里几个弟弟,要权势地位的支持,只关心家人是否平安。这样的好姐姐,去哪里找 一想到她没几年寿数了,吴悠就忍不住心疼。 “待过半个月入秋了,娘娘不累的时候,可以适当出去走走,御花园景色宜人,跟别的娘娘说说话,心情也好些。” “还说话呢,夫人您不知道,每回她们来都七嘴八舌的、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挑拨离间,要么就是互相之间拆台”说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珍珠”富察氏有些愠怒,出言轻声喝止。吴悠心里打量,真是个好性子的,连训斥人都温温柔柔。这样的性子,在后宫里,若是不能得丈夫庇佑,再没个皇子傍身,的确活得艰难些。便是放在内宅中,恐怕也会活得个心累。 宫女噤了声。富察氏方对吴悠解释道“人多口杂。起先纯妃、嘉妃、娴妃她们也常来请安。可每次坐不了多久、便是你一句、我一句,变着法儿地互相之间拆台。看着让人心烦,久而久之,本宫也就不让她们来了。” 的确,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宫里这么多女人,都够演一出连续剧了,不然宫斗剧怎么能拍那么多集吴悠心里想着。 “那皇上常来长春宫吗” 提到皇上,富察氏怔了怔,脸上浮现出笑意,却不经意间带了一丝哀愁,“来自然是来的,只不过万岁爷日理万机,本就忙碌。而后宫里又不是只有本宫一个女人,一大家子人呢,本宫有孕,也不方便伺候,自然就要劳烦其他姐妹了。” 吴悠心里疼得直抽抽,封建社会的女子怎么这么可怜往往越是高贵人家,尤其是皇室中人,过得更加身不由己,想想还不如寻常市井人家小夫妻开个店坊、住个小院子过得有滋有味。 “听说你跟傅恒彻底和好啦,本宫真替你们欣慰。能修为夫妻不容易,可要好好珍惜。说起来,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呢。”富察氏的脸上挂着温柔恬淡的笑意,连声音都是轻和的。 吴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啊,就是个愣头青,一点都不会疼人。嘴又很笨,就知道变着法儿地损我。在江南的时候,好些讨好我的招数,都是万岁爷教给他的呢。皇上跟娘娘也是少年夫妻,那才叫伉俪情深吧” 富察氏的脸上浮现出短暂的一抹浅笑,她望了望院中的花圃,年年岁岁花相似,其实花早已不是那年的花,陪她赏花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少年了。 半晌,富察氏才浅浅地笑道“皇上是皇上,本宫是皇后。” 吴悠在家时听兆佳氏描述,还以为这皇后娘娘只是因为先皇子永琏的事,一直在心里有疙瘩,从而胎气不稳、情绪不佳;再加上高贵妃耀武扬威,协理六宫,愈发的不痛快。现下看来,哪里是这个原因,根本就是对皇上还抱有寻常夫妻的爱情理想。 身在帝王家,太过重感情,是个忌讳。必定寿不长。 也不知历史上富察皇后究竟是怎么没的,便也不好冒然去改变什么。只不过有一条倒是真的,八成与她这郁郁寡欢、身子弱有莫大的关系。 吴悠瞧了瞧左右,悄声对皇后道“娘娘,我能跟您说一会儿家常话么” 富察氏很是喜欢这个不拘小节的九弟媳妇,“当然可以。”估摸着她是顾忌身边的宫女,于是便对珍珠吩咐道“你去御膳房点几样新鲜的点心来,回头让九夫人带走。” “奴婢遵命。” 说着,富察氏便慢慢站起身子,吴悠赶忙扶着她,向屋内走去。“娘娘,现在没人了,阿悠能不能叫您姐姐啊” 富察氏被逗乐了,“好,你想叫什么都好。” 吴悠咧嘴笑笑,露出颊边一对酒窝,“长姐,阿悠来跟您讲讲我跟傅恒在江南、还有山西时候遇到的趣事吧” 富察氏连连点头。 吴悠本就会渲染,再这么连说带比划的,就跟说书人似的,逗得富察氏笑得一阵一阵。 珍珠等人见娘娘很少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也就知趣地退到外面把着门、不打扰。 “话说我们从扬州水路到了杭州,果然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风景那叫一个宜人。于是万岁爷便背着手说道,嗯,这扬州城咱们是下馆子的时候揪出了一个大案,不如到了杭州城咱们也下馆子吧。”吴悠学得有模有样,富察氏用帕子掩着嘴直乐。 “迎面正好来了个人,原来是刘统勋刘大人,他早就安排好了杭州城最大的酒楼临江仙,竟然包下了一层顶楼。不但可以一边吃饭,还可以眺望西湖美景。万岁爷心想,嗯,这个刘统勋平时跟榆木疙瘩似的,今天终于办了件人事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两个姑娘跟掌柜的争执的声音。”富察氏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不由愣了愣。 吴悠眨了眨眼睛,“长姐,您可别生气,我还没讲完呢。等我讲到后头啊,您就知道了,这位程小姐啊,她其实是被人故意安排好的,来接近皇上” 关于刘康贪赃枉法,与江南大营贪腐河堤银子、山西私自开金矿的事,皇后自然是有所耳闻,包含那个杭州知府程文许。地方的官得知皇上来了,可不可劲儿地巴结对于当初万岁爷要下江南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路上美人是不会少的。 有预期归有预期,真知道了,富察氏的心还是微微沉了沉。 这时,吴悠却蹲下身子,握住富察氏的手,仰起脸道“娘娘,那个程小姐啊,跟她的爹是一路坏人,最后她父亲被革职查办,她自然也落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这些富察氏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早就该带回宫里来了。 想起程姑娘,富察氏多了一丝怜悯,“她也是为了帮她的父亲吧,只可惜她父亲做的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所以说长姐,您就不要生姐夫的气啦皇上姐夫虽然同那个程姑娘呢,聊了几天诗词歌赋、又看了几天西湖景,可该办案子的时候毫不含糊,直接将那个程家连锅端了,一点都没留情面。当真有帝王气魄。” 富察氏微微出神,她又何尝不知道弘历早就不是当年藩邸那个宝亲王那个程姑娘又何尝没有付出过几分真情在江山面前,情义值几两 “哦,对了长姐,后来这件案子立了大功的是两个少年。他们哪,一个叫纪昀,我听说他已经中了进士,留在翰林院了。还有一个叫刘墉,便是刘统勋的长子。皇上在杭州的时候说了呢,刘统勋是大忠臣,治水有功,若是他有的不是儿子,而是个女儿,他一定要收进后宫封嫔封妃,以慰刘统勋的辛劳。” 富察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治水有功的,又何止刘统勋。最主要的不还是高斌么皇上当年又何尝不是因为高斌有这个能力,才收了高贵妃进府做格格那时候高氏还是个汉女,为了抬举高斌,不但登基后封了贵妃,还给她们家抬了旗。现在想想,哪里是高家沾了高贵妃的光,分明是高贵妃沾了娘家的光。 吴悠仗着胆子,握了握富察氏的手,“所以说娘娘,娘家其实靠不住,譬如那位程小姐,她为了娘家付出自己,娘家倒了,她也跟着一起倾覆;男人也靠不住,心是不是真的尚且不说,分成那么多瓣儿,想真心都难;儿子也许靠得住,因为好歹是自己生的,可他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一半靠得住,一半靠不住;唯有自己才是完全靠得住的。您得靠您自个儿好好活着。” 富察氏有些惊吓,“你这丫头,怎么乱说话呢这可是宫里,虽说是长春宫,也要当心隔墙有耳。” 吴悠点了点头,“阿悠刚刚都是胡乱说的,娘娘听听就是了。不过阿悠和傅恒,还有额娘,都是真心希望娘娘能够过得舒心自在,将来能生个小阿哥,陪着他慢慢长大。” 说到这里,富察氏难得的露出了笑颜。 吴悠对富察氏说了一番肺腑之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这几日天气太热,兆佳氏怕灵儿中暑,便也不让吴悠带着孩子再去宫里了。倒是有一日傅恒从宫中回来,摘下官帽,十分佩服地对吴悠道“真得谢谢你上回去宫里看我长姐,我今儿去宫里找皇上说事儿,顺道去看了下我姐姐,气色比先前好多了,人也开朗了,听说吃饭也比以前吃得多了,我眼瞅着人倒是丰腴了一圈。” 说着,傅恒就要过来伸手抱抱儿子。 吴悠拿着个拨浪鼓边逗儿子,边道“能多吃好啊,多吃是福。” 待屏退了左右,傅恒神秘兮兮地对吴悠笑道“哎,你对我姐姐到底说了些什么你知道么,原先皇上考虑到我姐姐身子弱,怕这一胎不稳,特地让高贵妃协理六宫。可我姐姐不这样想啊,高贵妃本来就耀武扬威的,再让她大权在握,那不是给心里添堵么 那高贵妃也坏,隔三差五地还特地到长春宫去跟我姐姐汇报六宫事宜,表面上是请教,其实就是炫耀。我姐姐每次都被她气一通。嘿,自从你去了长春宫跟我姐姐说了话后,第二天高贵妃过去,我姐姐直接说让高贵妃看着处理,把一些原本自己还握在手里的权也分出去了。可把高贵妃得意坏了。结果呢还不到一个月,那高贵妃就自己累病了” 傅恒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悠想起这个高贵妃好像也不是个长寿的,还在富察皇后前头死的。傅恒疑惑道“怎么就累病了而且我姐姐以前最看重亲力亲为,也挺忌惮高贵妃,怎么就会把权全交给高贵妃呢” “你想啊,她本来就是逞强的人。现如今好容易大权在握,能不好好在后宫里逞威风一番估摸着不是天天挑娴妃的刺,就是把其他妃嫔拉过来教训立威。后宫苦不堪言,迟早会有人去皇上或者太后那里给她上眼药。” 傅恒一拍桌子,“你还真说对了,我听我姐姐身边的大宫女说,皇上之前碍于高斌大人,一直对贵妃使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不久竟然和贵妃起了龃龉,在宫里闹出了动静。之后便常来我姐姐这里了,我姐姐也不多说后宫的事,只说些花啊草的,未来孩子叫什么小名字好。皇上这阵子去我姐姐那里,比去其他妃嫔宫里还勤。而太后那边呢,反而更加心疼娴妃。这么一来,高贵妃反而两头不落好了,能不病么” 吴悠心里道,人就是这样,操劳多了的那个人,往往不落好。只能说知足常乐吧,适当放松下自己。 过了半年,皇后如愿生下来一个小皇子,皇上大喜,给他取名永琮,有立太子之意;而高贵妃一看皇后又生下皇子,跟皇上其乐融融的,眼看着生完孩子后,反而身强力壮起来,自己呢,跟皇上起了不少冲突,又孩子孩子没有,宫里的妃嫔对她也敬而远之,一下子就又病倒了。 皇上体恤,给她加封了皇贵妃。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福薄,担不起皇贵妃的贵重,刚加封三天,人就去了。连年都没熬过去。高贵妃刚走,皇上就摘了高斌的顶戴花翎,罪名是在治水期间贪赃枉法,家也一并抄了。 速度之快和为人冷情,让人叹为观止。 高贵妃的事,让富察氏反而又是一个警醒。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吴悠对她说的话,有这个福气,也得有那个命去享才是。帝王冷情冷性,高贵妃好歹也是藩邸旧人,跟自己差不多时候进府,陪伴了皇上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人才刚走,茶就凉了,不知她泉下有知,自己刚走,皇上就对高家抄家,会作何感念 ,什么皇后什么皇子,都是虚的。正经活着,才是真的。 宫里传来喜讯的同时,富察家也传来的好消息吴悠又有身孕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兆佳氏望着吴悠还未隆起的小腹,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念着阿弥陀佛,“真是祖宗保佑了”想来几年前,这九小子和他媳妇,俩人还闹得不可开交呢。 傅恒刚晋升了礼部尚书,加官进爵;家里妻子又有身孕;宫里亲姐姐生了一个小阿哥。富察一家真可谓是春风得意、一时风光无两。 别人都在高兴着,唯一吴悠高兴不起来。 “他爹,你说咱家最近是不是太顺了”吴悠吃完饭躺在躺椅上,手里拿了个苹果。 傅恒对于吴悠生完长子福灵安后,对自己改的这个称呼“孩儿他爹”,十分不满意。每回吴悠这么唤他,他都要凑过来,故意用胡子扎她一脸。 “哎呦呦,我错了。”吴悠吃痛,连连求饶,“傅恒大人饶命。” “叫哥。” 吴悠别别扭扭地挤出了三个字“春和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妻(20) 傅恒蹙眉,“怎么还叫得扭扭捏捏的”说着, 就要伸手过来掐吴悠的脸。有些妇人生了孩子后, 又为家里日夜操劳,很是憔悴。可吴悠生完福灵安, 却只丰腴了一些,皮肤更见光滑,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吴悠一躲,正好外歪靠在枕头上, 却接着说道“我是说,你不觉得咱家近来的权势在京城中有些太大了吗比之先前的高贵妃娘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有时候被捧高了,就容易飘,更何况富察家这会子简直就是在山的巅峰。傅恒对吴悠提到的高贵妃嗤之以鼻, “高家高家能跟咱家比么那高氏能被抬旗, 全是因为皇上先前看中高斌的治水能力, 不然她一个汉军旗的能直接当贵妃比家世显赫的娴妃那拉氏还越过一头去皇上那是给她父亲面子, 她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嚣张的时候胆敢挤兑我姐姐。你看看高家,除了高斌还有谁可堪重任咱家不一样, 姐姐是皇后,我是礼部尚书,现如今姐姐又生了小皇子,听听皇上给起的名儿永琮,意思还不明显么” 吴悠在傅恒的脑门上重重地拍了拍,“我瞧你是真的飘了, 这种话在家里也不能说,当心隔墙有耳。” 傅恒疑惑,“你以前是个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的反倒谨慎起来” 吴悠白了他一眼,不无担忧地道“能不谨慎么以前说句不好听的,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现在有家有口的,还有灵儿,我家和你家加起来多少口子人这都是牵绊。有句古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啊更何况树大招风,这个节骨眼上,高贵妃没了,娘娘又生了儿子,皇上也流露出莫大的喜爱,宫里宫外的谁瞧咱们不红眼旁的不说,你得提醒娘娘多注意点儿。” 傅恒冷静了下,发热的脑子终于逐渐清醒起来。 还没来得及去跟皇后说,皇后便已经主动召吴悠进宫了。 自从上回孕期听了吴悠的一番话,皇后便如同醍醐灌顶,不但对事事都放宽了心,也认清了身在帝王家,就不该对皇上抱有寻常夫妻情爱的现实。忍痛疏离了些,这样反倒对自己有好处了。高贵妃没了,宫里又起新秀。舒嫔、玫贵人等皆备受宠爱,尤其是舒嫔,端得是一张秀丽精致的好相貌,小嘴又甜会说话,都快一枝独秀了。 纯贵妃、娴妃和嘉妃每每到她这里请安,都免不得要给舒嫔上几滴眼药。纯贵妃性子软和,一向是和稀泥的;嘉妃年轻气盛,跟之前的高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巴不得能给舒嫔找些不自在;而娴妃那拉氏就有意思了,明明总是拉着个脸,被提及皇上最近宠爱舒嫔时,却总是扬起笑容,与其说是安慰众姐妹,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从娴妃的身上,富察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和娴妃都是真正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到皇帝身上的人,把皇帝当做自己的丈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傻真傻 富察氏在感叹娴妃同时,也是在感叹之前的自己。 做什么不好,非要爱上皇上娴妃那是没有孩子,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发现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儿;等到孩子长大了,成家了,活到像太后那个年纪了,更会发现,其实孩子也是那么回事儿。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 自己能想开这些,都是得益于弟媳瓜尔佳氏的那番话。换作旁人,还不敢说呢。也算当时给她下的一剂猛药。 是以富察氏见到吴悠时,表现得十分亲热。以前是因为这长春宫里难得见到家里人,现在是因为她觉得吴悠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通透人儿。 “快来坐,快给拿个垫子过来。” 礼节还是免不了的。吴悠给皇后郑重其事的请安,富察氏忙拉起她,“你这怀有身孕,这些繁文缛节的就省了吧。” 吴悠笑道“不能省,这是宫里,可比不得家中。也正好儿让怀着的这孩儿来提前见见世面,知道些礼节。” 富察氏就喜欢听吴悠这说话逗趣的劲儿,便也不生疏了,吩咐珍珠给拿些点心过来。“这是牛乳片,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这梅花酥也是极好的,还有这蜜糖浸乌丝梅,都尝尝。” 吴悠欣喜地看着富察氏这些变化,不再是先前那种满身贤惠的端庄,瞧着累。现在看着虽然依旧端庄贤惠,却多了一些家常气息,平易近人。 二人寒暄了一阵,吴悠问道“小阿哥呢” “被奶娘抱走了。”富察氏提起儿子,满脸的幸福,不过也有一丝遗憾,宫里的孩子,都是奶娘带大的。 “看得出来,娘娘对七阿哥很是看重。傅恒对阿灵也看重得紧。” 富察氏也点头笑道“是啊,那天看到他,他还直说呢,要好好栽培这个孩子。”说到这里,难免有些神伤,富察氏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永琏。当时的皇上何尝不是十分重视这个嫡子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思绪便被永琮拉了回来。也许老天就是怜悯她,才又给了她一个永琮呢也许永琮就是永琏投胎转世过来陪伴自己的。 “你呢,现在又有了一个,阿灵也不大,你带起来恐怕有些吃力吧” 吴悠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话头,于是便接过来对富察氏道“我倒是不在意的。无论是嫡长子也好,次子、还是女儿的也罢,反正都是我的孩子。孩子都是老天赐予的,我把他们看作是到这个世上来陪伴我的。看着他们成长,能带给我无尽的乐趣,也能让我跟着长大。” 富察氏笑了,“这话倒是逗趣,咱们都是大人了,哪有大人跟着孩子长大的” 吴悠浅浅一笑,“可不就是跟着长大都是头一回为人爹娘,以前光是知晓阿玛额娘的辛苦,却没有亲身体会到;有了阿灵后,就知道了十月怀胎的不容易。你看傅恒与我,先前一直吵吵闹闹的,尤其是傅恒,那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小九爷啊现如今自从有了福灵安,整个人都稳重多了;我呢,以前心大,现在也学会心细了。可不就是孩子也教着咱们么” “那倒是。”富察氏很是赞同,点了点头。 “所以啊,我也就不求儿女能多么有出息、光宗耀祖也好、中庸平凡也罢,我就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旁的什么我也不想争。孩子要争,将来是孩子的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护着他成长。就说最近吧,额娘可能本来就偏心傅恒这个老九,自然也偏心福灵安。我就跟额娘说,本来傅恒就得了便宜了,现下到了孙子辈,灵安上头好几个堂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总是偏心他一个,别的兄弟难免有话说。将来对他也不好,这男孩儿啊有时候就散着养反而壮实。” “你呀,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先前傅恒还说你是个粗人,依我看哪,粗心的是他才对。让你这么一块美玉生生蒙尘了两三年。”富察氏忍俊不禁,同时对吴悠将将说的一些话也上了心。 吴悠被夸赞,怪不好意思的,“嗨,我哪里是块什么美玉就是块石头罢了。” 富察氏却叹了口气,“阿悠,本宫拿你当自己人,才对你推心置腹。这偌大个深宫,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自家人了。你别本宫做皇后做得风光、如今又有了永琮,可本宫这心一直都放不下。生怕”生怕再想永琏那样,不明不白地夭折了。后宫的事谁说得清楚 吴悠忙安慰她道“娘娘,您又多想了不是娘娘福泽深厚,小阿哥也一定如此。娘娘,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可一定不能生气哦。您还记得在您怀着小阿哥时,我对您说的话您看,这高贵妃就是操心操劳多了,才病逝了。你也适当学着分分心。” “阿悠你没待过宫里,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说不定哪里就埋伏着坏人。” 吴悠心道我怎么不知道就那点事儿后世都在电视剧拍烂了。 “娘娘,那就哪儿最安全将小阿哥放到哪儿去。” “哪儿最安全放到哪儿去”富察氏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吴悠前脚走,弘历就到长春宫来了。 他对嫡子是愈发喜爱。看到皇上来了,富察氏赶忙叫嬷嬷把七阿哥抱来。 弘历爱不释手,“自从永琮出生,朕看你脸上的笑容都多多了。朕看着也高兴。谁说身在帝王家就不能享受寻常百姓的天伦之乐这不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若是之前听到皇上对自己这么说话,富察氏必定大为感动。可近来却是越想越明白,皇上这么说,也只能是美好的企盼,成为不了现实。帝王家就是帝王家,深宫里就是有跟前朝挂钩的尔虞我诈。永琮一出生,就自带嫡子的身份,暗地里不知多少冷箭等着放。阿悠说的对,成不成器都是次要,孩子先要平安长大。哪怕后来继承大统的不是他,当个富贵悠闲王爷也不错。 于是,富察氏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没有过多跟皇上搭腔。 又逗弄了一会儿永琮。弘历屏退了左右,对富察氏道“朕打算等永琮周岁过了就立为太子。” 其实弘历有这份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富察氏也不是不知道。本来也是乐于见得的,毕竟永琮是中宫所出,名正言顺。可富察氏却淡淡笑笑,对弘历道“多谢皇上看重永琮,可孩子还小,这么大的福气压着,怕他承受不住。” 弘历大为惊讶,对于嫡子的看重,恐怕皇后比自己还要胜。再说了后宫哪有后妃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怎么反而会拒绝。 难不成她是质疑他的诚意想到这里,弘历多疑地蹙了蹙眉。 夫妻那么多年,富察氏怎会看不出丈夫的心思不由在心里凄凉一笑,果然这就是帝王心。就连对身边最亲近的人,相守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夫妻,也是要先怀疑一下,然后再释然。这恐怕就是身为帝王的本能吧。 “永琏去的早,永琮一定是上天赐给臣妾的,也许他就是永琏转世的也说不定呢。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想多想,只盼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有皇阿玛、皇额娘、还有皇祖母的疼爱,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是这样。提到去了的二阿哥,弘历的心也微微触动。自己也是从那些黑暗难熬的年月过来的,为什么自己的三哥被削去皇子头衔、做了八叔的儿子当初自己和皇额娘没有推波助澜皇位争夺向来都是残忍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永琮身为中宫嫡子已经是招风的大树,自己再早早将他立为太子,势必招来嫉恨。 而且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了高贵妃的事。刚被立为皇贵妃,人就去了。刚刚皇后说的有道理,孩子还小,用这么大的福气压着不好吧。 这样想着,弘历也就歇了这份早早立太子的心思。 小阿哥在襁褓中,向着弘历伸出了小手,甜甜一笑。 富察氏温柔笑道“永琮这孩子,就跟他皇阿玛亲呢。” 弘历的心也化了,“是啊,这小子一见朕就笑。” “那就让他多跟皇阿玛待在一起呗。” 一个月后,富察皇后再次“病倒”,太医称是月子里带出来的病,也跟心情长期郁郁寡欢有关。太后有些不悦,一个中宫皇后,身子这般弱,都有儿子了,地位又如此还有什么好郁郁寡欢的 不过富察氏的举动却让太后很是惊讶,富察氏贤惠地向太后表达了歉意,并表示想要麻烦纯贵妃和娴妃两位妹妹来共同协理六宫。 作为上一轮的宫斗胜者,太后一下子读懂了富察氏的心思。钮祜禄氏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这个看似柔弱病歪歪的儿媳妇,原以为这孩子是个太过纯良的,不适合在后宫中生存。可眼下看来,说不定是个有大智慧的,藏着拙呢。 钮祜禄氏也没有多话,索性配合着你情我愿演了一出,顺带着提出将永琮带到身边去抚养。富察氏虽然流露出了不舍,但等钮祜禄氏走后,便重又恢复了平静。 珍珠大为不解,“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万一太后娘娘抚养永琮越来越喜欢,舍不得送回来可” 富察氏平平静静地道“哪有祖母不疼孙儿的再说了,整个宫廷上下,恐怕没有比寿康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纯贵妃和娴妃,一个有儿子,一个对皇上有情意,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嘉妃眼睁睁看着两个心机手段不如自己的宫妃协理六宫,都不是省油的灯,让她们内斗去吧。 永琮由皇祖母抚养,再由皇阿玛教习,比跟在自己这个皇额娘身边要安全多了。只不过这样养大的孩子,势必会和自己这个亲额娘不亲近。想到这里,富察氏咬紧了唇,眼角有泪流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公公先帝爷雍正,那也是个不在自己亲额娘跟前长大的皇子,就这么在前几十年那么不起眼、不得重用、沉默着长大了,再最后的九龙夺嫡中翻身成为最大赢家。 是先太后真的不想抚养自己的儿子 不,有时候隐忍的爱未必不是爱。 想到这里,富察氏又微微笑了。 对于富察氏的放权与皇子被抱到寿康宫养,弘历还是给予了皇后更多的疼爱。人就是这样,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弱者得到的同情和关注更多。 富察氏什么都不要,弘历便将好处都给了她的娘家富察氏一族,尤其是最小的小舅子傅恒,那是恨不得将所有能加的头衔都加到他的身上。 不过委以重任也是有条件的。 十一月,傅恒和阿悠的第二子刚生下来,取名福隆安,皇帝便急急召了傅恒进宫。待傅恒回到府里,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委任他为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前往金川前线平定叛乱。 听到消息,兆佳氏直接晕了过去。一家人瞬间手忙脚乱。 待兆佳氏醒来,便开始拉着小儿子的手,嚎啕大哭起来,“就说你姐姐成天不争不争的,没用吧看看,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怎么就派我儿上战场了” 长子广成是个稳重的,知道额娘也是此时心急,一时乱了心智,才口不择言,“额娘,您说什么呢皇后娘娘贤惠端庄,后宫也不得干政啊。这些都是皇上决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傅恒也忙对母亲道“是啊额娘,这眼看着前线告急,讷亲办事不利,眼下内阁几个大臣要么老,要么太年轻,就我年富力强的,不派我派谁再说了,您不是从小就教育我们兄弟几个,大丈夫志在四方,富察家九个儿子个个都是忠于大清的男子汉。”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自己儿子上战场时,没有几个母亲愿意笑着欢送。刀枪不长眼,弄不好是要丢性命的。 可小儿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兆佳氏看到将军盔甲都送来府里了,也是皇上下了圣旨的事,推脱不掉了。 傅恒叹了口气,慈母之心何尝不能体会额娘他委托了其他几位哥哥照看,可阿悠呢,这才刚生完孩子,就要分别,还不知仗要几时才能打完。 走向景明苑的脚步愈发的沉重,远远地就看见了亮起的灯,还有婴孩儿的啼哭声。两三年前,这种情形自己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也做阿玛了,还是两个儿子的阿玛,而那个女人还是自己曾经十分厌恶的瓜尔佳氏。 傅恒苦笑了下,阿悠是个性情粗枝大叶的人,以前自己总是嫌弃,现在看来反而好了呢,她听说自己要去打仗,一定不会哭天抹泪,会很高兴终于没人烦她了吧。 门被轻轻推开,傅恒只推开一条缝,尽量让风少吹进来一些。 虽未到冬月,可因为阿悠是在月子中,所以已经提前将屋子弄得暖和和的。 “怎么那么迟才回来你又去宫里顺道看皇后娘娘了”阿悠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好,打着呵欠呢。 傅恒看着她梳着家常发髻,懒懒散散,不甚美丽,却更让他心动。 吴悠似乎觉察出了有些异样,“怎么不说话平时一进门不就开始怼我么” 傅恒坐到了床沿上,目光温和地望着妻子,小声问道“阿悠,你说我成天这么编排你,你烦不烦我” “烦”吴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真闹心。怎么着良心发现了是不是皇后娘娘教训的你” 傅恒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要是一时半会儿听不到了,你应该会挺高兴吧” 吴悠想了想,刚要点头,却斩钉截铁地摇摇头,“并不会,我会不习惯。”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21) “什么你要去打仗”傅恒一五一十地将皇上委任他去金川平叛的事对吴悠和盘托出, 吴悠听罢, 惊讶地叫出了声。 傅恒还是甚少在自己的这个小福晋脸上看到如此惊讶的神色, 一般都是毫不在乎的淡定,弄得他还以为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瓜尔佳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虽然说吴悠对傅恒会去金川打仗有着心理预期, 可还是有些害怕了。因为以前没有她这么一个人物啊, 有了她的出现, 连富察皇后都改变了一点点历史线,万一傅恒的磁场也被自己搅乱了呢虽说时空真假难辨, 可情义是真的呀 “我不想让你去。” 傅恒哭笑不得, 七分欣慰, 三分不舍, 顺了顺吴悠的头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金川土司叛乱, 皇上已经先后派了讷亲两个大人前往,都铩羽而归不说,讷亲还出了旁的事被揪住了把柄。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人人都说我们富察家满门荣耀,出了一个皇后,家里几个兄弟都得了济。尤其是我傅恒,短短七八年时间,就从一个蓝翎侍卫擢升成了户部尚书、军机处行走。安定的时候, 我们享尽了荣华富贵,哪有白吃白拿的道理” 吴悠扬起脸,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小猫,“可是你从来没打过仗啊” “皇上会让兆惠将军与我同去。”傅恒忍俊不禁,摸了摸吴悠的头,“平时不是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么对我也爱答不理、满不在乎的,不是说了自己一个人也能过么怎么反倒怕上了看来你也就是一只纸老虎。” 吴悠内心的担忧欲言又止,该怎么说说自己是从乱时空过来的,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嗯,之前做过梦,好像前世我就与你认识。” 傅恒被这句话逗乐了,“哦,那前世我是个什么人” 吴悠想了想,算上长得像的黄药师,“有书生,也有大侠。” “那现在不是挺好,现在我是将军。”傅恒哑然,只当吴悠真是做梦的,于是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做梦,不要把我梦成乞丐。我是乞丐,那你不成了乞丐婆了” 吴悠黯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缘分。 傅恒出征是皇帝的旨意,哪里由得着她的意志为转移况且在傅恒看来,为国上战场,是他这种世家子弟的荣耀,也该如此。 怀中的二小子还在嗷嗷待哺,快两岁的福灵安已经会说完整话了。 “额娘”小手轻轻地勾住吴悠的手指头,吴悠回过神来,慈爱地拍了拍福灵安的小脸蛋。 这时,门“吱呀”一下开了。 傅恒从外头风风火火地大步迈了进来,一脸的兴奋,“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吴悠好奇,“什么东西” 傅恒神采奕奕,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帕子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对碧绿碧绿的翡翠蝈蝈。 “这不是之前额娘送我们的那对” “是啊,我特意去找族里的长老,带我去找的萨满师,在神灵面前许了愿、祈福过,你一只,我一只,这样咱俩不论在哪儿都能凑成对儿。” 吴悠眼眶一热,心头一酸,接着搡了一把傅恒,道“瞧你,真是吐不出象牙来。人家都说做一对同命鸳鸯,你倒好,要跟我做一对同命蝈蝈儿。” “蝈蝈儿多好,听着就像逗趣的俩人,就像我跟你,见了面就叽叽喳喳、斗来斗去。” “就知道贫嘴,都什么时候了”吴悠揉了揉眼睛。 傅恒将其中一只蝈蝈放到吴悠手心,“放心,我会打胜仗平安归来的,我舍不得你和两个孩子。这辈子还没跟你吵够架呢。” 正月还未出,傅恒就出征了。 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后,兆佳氏就病了一场。奈何前线告急,傅恒不得去也得走了。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病一场对身子都是不小的折腾。转好之后,精神头大不如前。 老七媳妇巴林氏和离了;吴悠刚出月子;其他七个儿媳轮流照看着。熬了小半辈子的长媳马佳氏竟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之感。旁人家的嫡长媳,那都是何等的风光可富察家呢有九个儿子,什么都是以稀为贵,儿子一多也就不值钱了。还不如俩闺女,这不,长女嫁入皇室成了皇后。 老太爷在时,还是很器重广成这个长子的。可老福晋不,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一点不假。婆婆兆佳氏九个儿子中最偏爱的就是小儿子傅恒了,连带着儿媳妇也是最宠瓜尔佳氏。 平心而论,这个瓜尔佳氏哪里跟贤惠沾得上一点边从来不给兆佳氏请安也就罢了,进门三年还无所出,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后来倒是不闹了,成日里在景明苑吟诗作画,不教待字闺中的小姑子宝宁绣花,反倒一起不是踢毽子就是放风筝。这又哪里配得上做宗妇了 兆佳氏呢,不但不责怪,还时不时地让开库房,将那些好东西往瓜尔佳氏屋子里送。 自己为这个家又是操劳又是伺候婆婆、丈夫的,从未见兆佳氏对她有什么和颜悦色的时候。 如今她的宝贝疙瘩上了战场,老婆子果然心疼病了。 马佳氏照例让丫鬟熬了药,自己亲手端了过去,在病床前伺候兆佳氏喝完。看到老二和老三媳妇来了,她叮嘱了几句话,才出了福宁堂。 雪地上的雪一踩一个脚印,身边的贴身婢女边走边同她道“这也真是可怜,说派上战场就派上战场了,九夫人月子才刚出呢。” 马佳氏轻哼一声,“荣华富贵都给他享尽了,也该是出点力的时候了。”整个家里九个兄弟,混得最好、官职最高的就是老九,皇上很明显是因为皇后才偏心的傅恒。不然凭什么一个四品蓝翎侍卫七年内升到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皇后也太偏心了,九个人都是她的兄弟,凭什么就帮傅恒一个人 雪过天晴,待雪化了后,又过了两天,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儿。 吴悠没敢抱着两个小孩出来,怕冻着,只自己一人到了兆佳氏床前探望。 兆佳氏见到小儿媳,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光彩。马佳氏刚放下药碗,自然捕捉到了婆婆眼睛里的讯息,不由一阵怄气。却只能在旁人面前维持大嫂的端庄平和,对吴悠笑笑,“九弟妹来了。” 兆佳氏见几日不见,小儿媳都瘦了一圈了,小脸都尖了,知道她是担心傅恒所致,不由心里更心疼起来。 “阿悠啊,来坐。” “额娘,你慢慢的。我不坐,我站着就行了。” 马佳氏在心里啐道就是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跟抹了蜜似的。这下男人去战场,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看你还如何得意 兆佳氏挤出一丝笑容,“阿悠生辰快到了吧,我给你摆桌酒席,叫娘家人也过来热闹热闹,再请个戏班子唱堂会。” 马佳氏拉长了脸,凭什么她的生辰就要摆酒席也没见您给我们几个这么过过 吴悠浅浅笑道“额娘,这个节骨眼上不合适摆酒席,再说了也不是什么整生辰,就是小生辰而已。” 兆佳氏拍了拍吴悠的手背,笑道“阿悠就是贴心。这样吧,我让你大嫂回头带你去开个库房,挑几件入眼的东西算作额娘送你生辰礼吧。再挑几样给小灵安、小隆安。” 马佳氏终于忍不住了,“额娘,这库房年节前刚盘过,这时候打开不合适吧而且最近过了个年,外加战地吃紧,家里是进项少、支出去的多。现下又多了小侄儿两个,六弟又纳了妾,八弟妹也怀了” “行了行了”兆佳氏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啰啰嗦嗦跟我说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想跟我说,不想给阿悠开库房拿东西吗” 马佳氏被兆佳氏戳中了心思,顿时涨红了脸。虽然婆婆从来不曾像对待瓜尔佳氏那般亲昵,但在人前人后总也是给足了她这个长媳面子,何曾像刚刚那样过 “你执掌中馈那么多年,才遇到这么点年节上的事就不行了什么叫出去的多、进来的少我虽老糊涂了,明面上的账看不大清楚,可有些事我不说破不代表我不知道。姻亲是该互相帮衬,可一个劲地往娘家拿,你说我告诉广成,他会怎么想” 吴悠暗暗看了马佳氏一眼,没想到这个大嫂还会这么一出。不过也听说马佳氏家世虽清贵,满门读书人,但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祖辈好歹也是打过仗的,可到了这一辈,马佳氏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兄弟了。大多资质平平,勉强在朝弄个官做做。 兆佳氏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马佳氏的面子,让马佳氏差点哭出来,“媳妇错了” “你不是错了,是有失偏颇。”兆佳氏冷冷看着长媳,“我刚刚也说了,都是姻亲,就是一家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富察家也从来不是那么没器量的人家。可你自己做着这些事,别人不说不是不知道;我只不过让你给阿悠开个库房,你就百般推脱不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都说我偏心眼,什么好东西都给老九房头可你们自己呢你执掌中馈没给自己捞过好处老二跟你一起管,没捞过小厨房采买是老三家的在管;府里的花草树木和扩建园子老四、老五房头分走了一杯羹;老六家的和老六闹和离,老六又不争气,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塞了好几个铺子和田产才罢休;老七是个好的,现在一拍两散了;老八家的,哼看着老实,其实你我心知肚明” 马佳氏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口,兆佳氏心中门儿清的一笔账。 “你们都是我的儿女,我也拿儿媳妇当亲生女儿看。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你们一个个吃富察家的、喝富察家的,这么多年谁都好处都没少拿,拿了我也没打算跟你们再往回要。但得了便宜就要卖乖,闭上嘴,关上门闷声发财去。别跟乌眼鸡似的盯着人家手里的东西,总觉得自己拿的还不够,我给别人的比给你自己的多。平心而论,你公公在世时,是不是对广成最好” 马佳氏恭敬道“那是自然。” “你们几个都得过老国公的好处。可傅恒三岁时候,他阿玛就去世了,我不疼他谁疼他他出去打仗、效忠大清,那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事,我给他媳妇一点生辰礼怎么了当初她刚嫁过来,和傅恒关系不好,你们几个做嫂子的,谁曾劝过哪个不是看热闹” 一席话说的马佳氏满脸通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兆佳氏深吸了一口气,“下去吧。再敢多言,说府里支出多,那我就当你当家不利,让别的媳妇来管家吧。” “是。”马佳氏也不便多留,灰溜溜地离开了。 兆佳氏叹了口气,“阿悠啊,委屈你了。” 吴悠满是感动,“额娘,不委屈。阿悠自从嫁过来,额娘待阿悠比亲生额娘还好。阿悠从来都不计较这些东西。” “是啊,我就是看中你这一点。虽说看起来喜欢那些小玩意儿,其实不是个贪心的孩子。唉,有时候缺什么补什么。老大媳妇娘家两个兄弟窝囊,她额娘一直想让她从咱们家掏些银子回去补贴。这么多年我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不知道,没想到她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了。得敲打敲打她。” “额娘,您别忧心了,我相信傅恒他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归来的。” 乾隆十四年正月,傅恒督军出征,二月班师回朝,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结束了历时两年的金川叛乱,土司乞降。皇上大喜,封傅恒为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自此朝中再无对傅恒不服者,再无他是因为皇后亲弟才坐到高位的流言。 “就这样就回来了”吴悠眼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除了胡子多了点,其余一点变化都没有的人,自个儿连伤感都没来得及伤感,仗就打完了。“不是诗里都写万里长征人未还、古来征战几人回么” 傅恒拍了拍胸脯,“那是爷我厉害那金川土司一见到我,就投降了。” 仗打好了,他说什么都行。反正人平安归来就好,吴悠也不想跟他此时的洋洋得意一般见识,只自顾自地叠着福灵安两兄弟的小衣裳。 傅恒讨好道“哎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皇上今天召见我” “知道,封你为忠勇公、赐了你宝石顶戴、四团龙补服你已经说了三遍了。” 傅恒挺直腰板,“皇上赐我新府邸忠勇公府,在东安门内。” “真的”吴悠喜出望外。“那是不是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大宅子了” “那是自然你想修成什么样子全屏你”傅恒摸了摸吴悠的脸蛋,“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几个嫂子给你气受了吧” 吴悠之前没觉得委屈,可一听傅恒这么说,反而心酸就想吧嗒吧嗒掉眼泪。“就是想哭,其实也没有什么。平时我可凶着呢,谁敢欺负我可就是觉得气不过,她们凭什么呀你一出征,她们就对我立马变了个脸,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像就跟觉得你回不来了似的一想到这个,我就难受,我就怕你真回不来” 傅恒又心疼又好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看,我们可是一对蝈蝈儿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三 傅恒嫡妻(2妻2) 又是升官、年纪轻轻又封国公、皇上亲赐府邸东安门内, 还题匾额, 是多么大的殊荣借着乔迁之喜,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原先嫁给傅恒之后,吴悠因着同傅恒夫妻关系不睦, 原主一心都扑在同傅恒修复关系上;而被她穿了之后,又不爱交际应酬, 所以一直深居简出。早两年又去了山西做巡抚。所以对于这京城贵妇的圈子,吴悠知道的甚少。 她有些担忧地问傅恒道“这可不比在山西的时候,我还能称个病,躲一躲。京城的这些贵妇闺秀们, 可都是人精你快帮我想想法子。” 傅恒笑道“你刚刚不也说了么, 这些人都是人精。既然是人精,她们想的比你要更多才是。你也不想想,早几年我在宫里当御前侍卫的时候, 怎么没人上门来找你不要说做侍卫了, 就是做兵部侍郎时, 又有多少人上赶着跟你结交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惯了的,如今眼巴巴地给你递帖子,还不是因为我风头正盛、很得皇上青睐你呀, 就不用担心见到她们说什么了, 你只要朝那一坐, 她们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地找由头跟你说话。能跟你说上话,她们才会松一口气;如果一直找不到话跟你说,当是她们着急才对。” “啧我发现这两年你对官场上的一些道道, 越来越清楚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做官的脑袋”在吴悠心里,傅恒这样傲娇的世家小公子,就适合做个御前侍卫,跟在皇帝身边耀武扬威,即便将来发达了,也该是个武将才对。实在难以想象将来他成为官油子的模样。 傅恒无奈地苦笑,“没法子,身在其位,谋其政。不然还能不干了辞官回家” 一切果然如傅恒所料想的那样,那些贵妇、命妇们,全都上赶着同吴悠讲话,没话也要找话说。上天办了一个赏花宴,一群女人跟蜜蜂蝴蝶似的,围着吴悠怎么一朵花打转转。从来没有过这种前呼后拥的待遇,不知怎的,吴悠竟然觉得这样子还不错。 丈夫有官有权,家中自然就有钱。短短几年的功夫,待吴悠生下第四个儿子福康安时,从富察家分出去的忠勇公府,已经俨然有了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趋势。不但富贵双全,人丁还兴旺。都说傅恒娶了一个会旺夫的夫人,自打成亲后,傅恒就在七八年里连生三级,从一个小小的蓝翎侍卫,坐到了内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人家还会生,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一时间吴悠成了京中贵妇羡慕嫉妒的对象。 本来女儿的婚事是章佳氏内心里的一个疙瘩,最坏的时候也跟阿楚晖商量过要女儿和离回家来的。没想到真是天意,不但没有和离,两口子还越过越和美。孩子都生了一窝了,现下这女婿官儿还越做越大。全家都得了他的济了 这下吴悠和傅恒的新府邸,反倒离吴悠的娘家更近了。院子大,宅子大,章佳氏也过来的勤,看看吴悠、看看小外孙外孙女什么的。 章佳氏回回过来都合不拢嘴,免不得要将女婿夸上一番。 “哎呀,你说说,傅恒这小子,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说嘛,准是个有出息的瞧瞧,这才三十出头,就坐到这么大的官儿了。” 吴悠嗔怪道“额娘,您看您每次来都可劲儿地夸傅恒,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正好福康安小跑过来,在章佳氏跟前撒娇。章佳氏满脸慈爱,“哎呀,这个四小子是这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的,既像额娘又像他阿玛,将来准跟他阿玛一样有出息”说着就在福康安的鼻尖上点了点,“鼻子上有个尖儿,长大了准当官儿。你说你投身在这个家,是不是有福气呀都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吴悠看不过去了,“额娘,哪儿就有您说的那样。什么叫横着走又不是螃蟹” 章佳氏不以为意,“我哪里说错了这傅恒如今不就是权倾朝野放眼满朝文武,还有谁像他这样权势那么大论文的论武的,皇上可都信任他呢” 吴悠惊呼“额娘您是不是糊涂了” “怎么了外头都这么说。”章佳氏不解地眨巴眨巴眼,“这皇后娘娘后宫地位如此稳固,还有个小阿哥傍身,嫡子就这么一位,又在太后跟前养大,现在皇上亲自教养的,怎么不是太子的意思” 吴悠大惊失色,“你听到有不少人这么传” “嗯” 吴悠在心里暗叫不好坏喽 “额娘,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你们哪,都是有些飘飘然了。哪里就权倾朝野您想想,史上那些权倾朝野的官员,不论文武,就几个善终的远的不说,刘康、讷亲、张廷玉皇上也忌惮着呢再说了,哪里就权势大了、独得皇上倚重了不是还有刘统勋大人、阿桂将军、兆惠将军、刘墉大人、纪昀纪学士吗额娘,你别看咱们现在盛着呢,您别忘了,这些恩宠都是谁给的那个人既可以给,也可以一念之间全收回了,还可以随时要了谁的脑袋。” 章佳氏被女儿说的心惊肉跳,赶忙摆摆手,“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是章佳氏不说就可以的。吴悠知道,京城坊间的这些传闻,有心的也好,无心的也罢,对傅恒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还有关于太子的传言,对皇后来说就更不好了。 吴悠将自己的疑虑跟傅恒一五一十都说了。 傅恒也很震惊。 吴悠道“依我看,咱功名利禄都有了,爵位也有了,基本咱们也是鼎盛了,这个节骨眼上要不就找个借口归家来吧。” 虽然对于这样的境况,傅恒听完也很是担忧,可哪有男儿郎不恋慕权位的尤其是已经尝到了位高权重的好处,现在正是兴头上。 “但凡权臣,难免朝中会有想要巴结的人,也难免会有造谣生事的。这些皇上比咱们都清楚。再说了,姐姐同皇上还是伉俪情深,皇上对七阿哥也是最为疼爱,这些都是毋庸置疑。” “我自然是信这些,可你还记得汉武帝时期的卫青、卫子夫姐弟么” 因为卫子夫留意到了弟弟卫青,因为卫青会打仗,进而汉武帝给了卫子夫莫大的恩宠。卫家满门荣耀,直至卫子夫的儿子做了太子。可后来呢若是以前,乾隆对傅恒这个小舅子的确是十分好的,可前提是富察皇后年纪轻轻去了,先后夭折了两个孩子。乾隆对富察皇后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护好她,而富察皇后这一生也就定格在了与乾隆最美好的一段年华里。没有过为儿子争权、没有过娘家人功高盖主。 可现在呢,吴悠不敢说永琮一定能活到大、直至登基,可眼下来看,的确是太子的大热门;而且还有一个能文能武的舅舅。帝王疑心病重,能不多想么最主要的是,再过几年,准格尔叛乱又会死灰复燃,还有南部边境。到时候还会让傅恒去上战场。他从第二次平叛回来后,就病逝了。 听了吴悠的那句话,傅恒也沉默了。 而后宫里,皇后富察氏也的确烦恼着。 皇上近来对于协理六宫的事,十分信赖娴贵妃,娴妃已经晋升为娴贵妃了;对于孩子,也更为关心纯贵妃的两个儿子,尤其是永璋,还常说他现在是大哥哥,要做表率;对于后妃的恩宠,皇上给舒妃的赏赐最多,却新近喜欢上了一个小宫女魏佳氏,封为了答应。 富察宜宁揉揉额头还真是雨露均沾。她了解皇上,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人摸透他的心思。同时也是皇上开始忌惮富察家的表现。 永琮现在放在皇上跟前亲自教习,这点还是没变。皇上对永琮这个嫡子的关切也是真的。可儿子渐渐长大后,富察宜宁真心体会到之前吴悠对自己说的一些话是真的,倘若自己当时一心还纠缠于一些小情意,根本无暇顾及宫中冷箭,又不懂得自保,永琮根本不会长这么大。几年在寿康宫的抚养,永琮长得壮壮实实、平安康健。而自己适时对六宫权力的分散,不但让嘉妃那三人争得不可开交,也无暇顾及针对她。 那么现在呢眼看着富察一家成了京中人人眼红的一族,并非只有傅恒一人,还有广成、傅新、傅清、妹夫一家,全都起来了。这就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外戚家族。 傅恒和吴悠进宫来给皇上、皇后请安。 左边傅恒带着福灵安、右边吴悠抱着福康安,乾隆见了哈哈大笑,“快把侄子抱来,让朕这个姑父好好瞧瞧。这老大和老二都更像阿悠嘛” 傅恒笑道“都说儿随母、女随爹。” 乾隆点点头,“外甥像娘舅、侄女像家姑,像皇后的话,也美女儿也好哇,就像朕跟皇后的和敬公主,又乖巧又嘴甜。”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寻常人家的老夫老妻,可这对夫妻虽仍恩爱和睦,却已经不像几年前那般单纯心思,都有了各自的思量。 乾隆转而对傅恒道“你姐姐可辛苦了,前阵子永琮生病,她一直衣不解带地陪伴,皇额娘瞧了都心疼。你也辛苦了,之前为了大清的安定,孩子还那么小,就去金川打仗。” “身为爱新觉罗的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 乾隆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傅恒的肩膀,忽而低头瞧见福灵安,不由喃喃道“这小子是有点小,不然要是跟和敬年纪相仿的话,倒是可以将来指个婚,亲上加亲嘛” 傅恒闻言一愣,吴悠也心头一惊。 亲上加亲是好事,可眼下傅恒这一家实在是风头太盛了。想当初讷亲、刘康等人,哪一个不是风光无两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皇上,奴才家的这就是泥巴小子,哪里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傅恒笑道。 乾隆大笑,将刚才一时心血来潮所想抛之脑后,反而带着傅恒去见和敬公主了,同他说说有女儿的好处。 待二人走后,皇后仿佛看到吴悠松了一口气,遂拉着她的手,“跟本宫进来走走吧。”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富察氏淡淡笑笑,“除了前些日子倒春寒,七阿哥着了凉,旁的都还好。” “小孩子身子比大人弱,难免会容易生病,长大一些就好了。”吴悠也点了点头,如今自己也是做额娘的人了,很多事情有更深的体会。当母亲的哪有不想把自己孩子放在身边养的皇后这样将孩子放在太后那里,也是能保全孩子的最好办法了。 “本宫刚刚看你听到皇上说想给你们家两个小子将来指婚一位公主,你和傅恒都愣了愣。皇上也就是随口一说,孩子还小,将来未必有这个真打算。” “是。”吴悠应道,“只不过圣心难测,皇上有时候说的每句话可能都是思量过的。主要是咱家最近风头太盛了。” 吴悠将外面听到的,都跟富察皇后说了。皇后听了也是花容失色,“当真已经有人如此传言了” 吴悠点点头,“是。” 皇后神色敛了敛,“该韬光养晦了。皇上近来宠爱一个宫女魏佳氏,还对舒妃分外上心。对后宫势力平衡得格外。不过也就是个宫女,不足为惧。皇上八成也是图一时新鲜。” 魏佳氏、宫女莫不就是后来的令妃吴悠心里道这个人是不可小觑的。 “娘娘,是不是包衣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让谁起来。与其皇上让她起来,不如您去让她起来。舒妃跟太后走得近,倒是可以不用顾忌她。”皇上是不会启用一个跟太后走得太近的人。 听了吴悠的话,富察氏若有所思。 吴悠道“所以我和傅恒打算辞官归家,以照顾老福晋为由。正好七哥云游四海惯了,在外头有了自己的一方事业,闲云野鹤的,咱们也想带额娘一起去。” “那那怎么可以傅恒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 吴悠笑笑,“名利身不带来死不带去,哪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的好眼下富察家最需要保全的便是您和七阿哥。皇上对傅恒的信任,也是基于您和七阿哥。不过咱们家也不能就此消失掉,骤然没了这些倚靠,宫里人捧高踩低,也是不妥的。只不过是暂时避避风头。我和傅恒商议过了,让家里人扶持扶持二姐夫。” 李荣保一共两个嫡出女儿,二女儿富察安宁是副都统萨喇善的嫡妻。 皇后明白了吴悠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巧也不巧的,就在这个当口,兆佳氏病倒了,老年人病来如山倒。傅恒向皇上请辞,回家照顾兆佳氏。 乾隆皱眉,“孝心可嘉,可你又不是长子,何故要辞官呢” 傅恒道“正因为不是长子,是幺子,才应当是奴才回家。长兄是整个富察氏的顶梁柱,不能让哥哥们来照顾。况且傅恒这几年因为皇上的信任,功名都齐全了,家里好处都让奴才占尽了。早几年奴才跟着皇上下江南、去山西,都是哥哥在家照顾额娘,如今也该是奴才回报额娘和哥哥们的时候了。” 乾隆的心思很微妙。一方面,近来傅恒的权势的确已经让他不容忽视了,甚至有些不舒服。本来永琮的出生和长大,是让他狠高兴的事,可有一个当皇后的额娘,还有一个文在内阁做学士、武能上场做将军的舅舅,再过几年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喜欢一枝独秀,还是百花齐放的好。 可另一方面,傅恒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撇开亲缘关系,放在大臣堆里,也是个得力助手啊 压着还是不压着,本就是在他的思量间。哪知这个节骨眼上,傅恒既然主动提出了,而且有个这么合适的由头。 君臣二人推辞了三日,乾隆还是准了。不过不是辞官,是准傅恒长假。等什么时候家里方便了,想来入朝了,随时回来。之所以这么考虑,是因为他左思右想,让一个人集文武于一身,的确对自己太不妙。文臣就是文臣,武将就是武将,文有刘墉、纪昀、武有鄂敏、兆惠、阿桂等人,一文一武,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才是对自己最妙的。 这样自己与七阿哥的父子情也可以稍微释然一些,不用忌惮着。 傅恒就这样突然地归家了,朝堂一片哗然。 有些人试探着看看是不是皇上和傅恒有什么计谋。哪知没过几日,国公府就这么没人了,只有一些下人在守着,傅恒和福晋瓜尔佳氏连同隔壁富察家老福晋一道不在了京城,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槐花飘香的五月,一辆不起眼却又宽敞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咱这是去哪儿啊”兆佳氏这辈子没出过京城,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去老七那儿,老七给的什么锦囊妙计。他这个人啊,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诸葛亮在世。”傅恒打趣道。 “额娘您累不累”吴悠关切道。 兆佳氏笑着摆摆手,“不累不累额娘可高兴了,这辈子没出过远门,听说蜀中可好了,又暖和又美。没想到我这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还能出去看看大好河山就是那四个崽子带不出来,咱们就这么走了行么” 傅恒笑道“额娘,咱们又不是一走了之。就出去一年半载的,带您到处游山玩水。等风头避过了,再回来。他们有大哥照看,不碍事儿的。” “好” 傅恒夫妇相视一笑,同兆佳氏欢欢喜喜地开始了路途。 乾隆十九年,准格尔内乱,皇上派章佳阿桂出征,同时委任副都统萨喇善为副将。次年凯旋而归,阿桂得了铁将军的称号,同时萨拉善也开始得到了乾隆的倚重。这是连襟,不过到底不是富察家的人,同之前的傅恒,让乾隆思量的要少了一些。 乾隆二十年,傅恒游山玩水归来。 乾隆二十二年,富察家老福晋兆佳氏病逝,傅恒继续丁忧三年。 乾隆二十五年,傅恒重回朝堂。与此同时,纯贵妃之子永璋在皇上面前失德,被贬削去籍,纯贵妃病倒,后仙逝。晋嘉妃为贵妃,舒妃为贵妃,娴妃为皇贵妃,而那个得宠一时的魏佳氏,在得到皇后的“有意”抬举后,先是很快做到了贵人,后来皇上就对她失去了兴趣。不过这个女子也是个有心计的,后又得到了皇上的几回宠信,有孕生了一个格格,晋为嫔位。再次受到了皇后的青睐,次月后再次受到了皇帝的冷落。 乾隆二十九年,南部边陲纷争,一员年轻的大臣在此平乱中立了大功,也是由御前侍卫,到内阁行走、直至入军机处。 “钮祜禄和珅”傅恒念道这个名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怎么跟我差不多这人厉害啊” 吴悠笑而不语,心说人家比你厉害多了,可是天下第一贪官哦,可皇上就是留着不杀,等着留给儿子杀,来稳定民心呢。 傅恒有些心痒痒,“唉,这也就是我不在,不然哪里轮得到这些无名小辈” 吴悠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您都多大年纪了哪有快半百的老头去打仗的给年轻人留点机会吧。你就省省了,还不如将来指望指望咱们儿子。” 望着院子中打拳的一水四个小子,傅恒就叹气,“怎么就生了四个小子不多生几个闺女你说这四个,将来谁最像我能文能武啊我觉得是福隆安。” “我觉得是遥临。”遥临是福康安的字。 傅恒摇摇头,“不信咱们打赌。” 吴悠淡淡笑笑,“拿什么赌” 傅恒一提袖子,“朗明把也前几天淘来的好东西给夫人开开眼” 朗明看了自家爷一眼,懒得动,“爷,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都这么多年了,您还跟夫人叫板呢您也斗不过人家,到老都没弄明白” “嘿你个死朗明,是不是我这头的” 吴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说傅恒,咱都两个老妖精了,还斗嘴呢” “斗啊要一直斗下去。斗到下辈子,下辈子,我还要骑马从你家门口经过;就在你家那棵歪脖子树下。” “在歪脖子树下等我干什么等我用毛毛虫吓你” “来给你抓蝈蝈。” 吴悠的记忆中隐约浮现一些过去的旧画面,这些画面不是属于她的,应该是属于原主的。两个孩童,女童欺负了少年,少年去告状,女童被母亲训斥哭了。少年悄悄将一只编织好的蝈蝈笼子放到了女童窗前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四 红楼聊斋聊 再续情缘(1) 吴悠觉得自己已经沉睡了良久,身处一片混沌之中。猛地一道亮光, 接着就感觉到自己仿佛从混沌中渐渐落了下来。耳边是流水潺潺、隐约能感觉到身边云雾缭绕、花木芬芳。 “无忧姐姐, 无忧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醒了没有啊” “快去瞧瞧去” 吴悠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是谁在叫我”睁开眼, 没有刺目的日光, 也没有熟悉的亭台楼阁, 反而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吴悠大为好奇, 赶忙左顾右盼,“傅恒” “无忧姐姐” “她醒了醒了” 没有听到傅恒熟悉的声音回应, 反而听到了一些细小活泼的话语, 吴悠好奇又有些害怕,“是谁在说话” “是我我是香草妹妹” “还有我,你的小兰儿” 吴悠四下里看去, 到处寻找说话的来源。最后低头一看, 发现说话的不是人, 正是自己身边的一些花花草草,顿时大惊失色,从花丛中跳了起来, “呀妖怪” “妖怪谁是妖怪”小花草们开始议论纷纷, 语气很不愉快,它们似乎十分不欢迎“妖怪”这个词。 终于一株随风自在摇曳的蒲公英哭了起来,“无忧姐姐,原来你是说我们呢你幻作了人形, 就不要我们了我们可都是仙草啊是不是绛珠姐姐以后也不认得我们了” 绛珠好耳熟的名字 不过眼下吴悠没心思去研究这个名字的出处,她更关心自己这回究竟是到了什么神仙境界。 “别闹,别闹,我没有嫌弃你们。”吴悠一边安慰着这群小花们,一边四处寻找能否有人能解答。 哪知这么一吵闹,竟然从那头的草丛中站起来一个白胡子老者。老者白须白眉,伸了个懒腰,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看起来像极了神话中的老神仙。 吴悠喜出望外,“老神仙老神仙” 老者闻声,见是一个一身青衣的小仙子,不由直立起身子,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进而对吴悠作揖,“仙子可莫要叫我老神仙。我不过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麻雀,路过太虚幻境歇息。虽然你我同是精灵,可我乃是修炼而成,仙子本体是仙草,又生长在这仙境之地,得天地之钟灵而自然幻化为人形,是高于老朽一个等级的。” “那也就是说我介于小仙和精灵之间喽。”吴悠好奇问道。 老麻雀点了点头。 吴悠轻叹了口气,“唉,原还以为自己能投个不错的胎,怎么幻化成这仙不仙、妖不妖的了” 老麻雀摇摇头,“你这小仙子,当真不知道珍惜。你知不知地上有多少山精妖怪想要修炼成仙甚至不惜去吸收人的精气来补充自己的阳气。别怪老朽没提醒你,像你们这种生长在仙境、不谙世事的仙草精灵,若是顽皮去人间,可要小心哪人间的妖精有的可凶猛着呢。前几天,我路过一片森林,林子深处有一个兰若寺,那里头就住了一个千年老妖。哎呦喂,要不是我逃得急啊,我就变成烤麻雀了。” 一席话说得底下一片花草笑得咯咯的,高兴得迎风舒展,摆动着小枝叶。 “兰若寺”吴悠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聂小倩” “嗯”老麻雀听到名字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名字。我起初啊,就是在林子里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喏,跟你呢长得差不多高,大眼睛懵懵懂懂的,说是脚崴了,问我能不能背她回家。我老麻雀是个多热心肠的人啊就背着了呗,哪知道就把我引到了那个什么兰若寺。也怪我前一天喝多了酒,又睡了一天的觉,整个人糊里糊涂的,竟然没闻出来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妖”老麻雀懊悔得捶胸顿足,似乎差点被做成烤麻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吴悠这下逐渐明白了过来,敢情自己这次入的是个聊斋的世界等等,若是聊斋,那刚刚这老麻雀精说这里叫“太虚幻境”又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红楼梦里警幻仙子的住处吗难道说这是一个糅合了红楼梦和聊斋的世界 她刚想要开口问,忽然从不远处的天边飞来了一只燕子。老麻雀忙道“原来是青鸟仙童。” 那被称作青鸟的,落在地上后,一个转身,幻化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这位便是今日刚化作人形的萱草仙子吧” 萱草又被称作无忧草。所以刚刚那些小花小草都喊她为“无忧姐姐”是这个缘故。 “正是。”吴悠迅速进入了角色。 “昨日是我将那神河中的泉水通过草环引入到萱草仙子的根须,仙子才能得以如此快地幻化人形。” 吴悠看了看那仙童清俊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记得之前红楼梦里,绛珠仙草就是因为得了神瑛侍者的甘露浇灌,幻化人形后才许诺去人间走一遭,将一世的泪水还给神瑛侍者。这个青鸟说他也给她引来了神河的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要她投胎去人间还泪 那青鸟似乎看出了吴悠的心思,莞尔一笑,“哦,萱草仙子不必多虑。我虽为仙子引入神泉水,可却也是受人之托。” “受何人所托” “乃是一位朱雀仙子,她本去人间历劫,经历一世情劫,按理说如今劫数已过,也回了仙界,不该对凡尘有任何牵挂。只不过去了一趟人间,难免会受七情六欲的牵绊。她在人间的那位夫君,也是一位历劫等待飞升的小仙,自朱雀仙子去后,他在人间的时日也不多了。倒也无需她牵挂。只不过二人在人间还有一个女儿,年纪尚小。 那小女儿本也是太虚幻境一棵绛珠仙草所幻化,去人间还愿,所以自幼体弱多病。这朱雀仙子掐指一算,往后女儿在人间还有多灾多难,虽说知道是她的命数,可多少母女一场,也想让女儿少受点罪。前几日朱雀仙子跟随西方几位仙人来此太虚幻境做客,无意中看到萱草仙子很有灵性,很快便能幻化人形。便委托我之后的几天都来给仙子引入这河里的水,让仙子得以加快成形。” 原来如此。 吴悠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是我得了朱雀仙子的恩惠,朱雀仙子也对我有所托,希望我能去人间替她走一遭,来帮帮她那放心不下的女儿这朱雀仙子之前投身的可是人间荣国公府,名唤贾敏;嫁了个夫君乃当朝探花,后来去了扬州做巡盐御史;夫妻二人膝下有一女,名唤黛玉” “萱草仙子当真冰雪聪明。” 呵能不熟么刚历过一回红楼。只不过自己之前经历的是红楼前传,自己就是贾敏。看来不同的时空,人是不一样的。 青鸟见她聪明有加,也不需要自己指点,便话带到为止,就要飞回去。 吴悠赶忙拦住,问道“不知仙童可否认识一只蝈蝈精、或者蚂蚱精什么的” “蝈蝈精”青鸟很是疑惑,“这人间蝈蝈成精的也不少,不知仙子所说的是谁” 吴悠听了,有些失望。其实也希望傅恒最好别是跟着她来这个世界,真投身成了什么蝈蝈。这些麻雀啊、青鸟啊都能成精,那他一个昆虫还不得一口一个被吃了 青鸟到底是跟姻缘有关联的一种鸟,再次看透了吴悠的心思,便笑笑,从袖子中拿出一截红线来,“这个给仙子。有缘千里来相会,送姑娘一截红线,愿仙子在人间也能得偿所愿。” 吴悠接过红线,“多谢青鸟仙童。” 两相道别,吴悠便准备动身去人间了。 一群花花草草又开始叽叽喳喳,“无忧姐姐你要走啦照顾好绛珠姐姐” “是啊” 吴悠冲小花小草们挥挥手,又说了一些道别的话,便下了界。 同绛珠仙草的还愿不同。因着历劫的是神瑛侍者,所以绛珠仙子只能也跟着投胎成了一个人,经历人间悲欢离合一遭。自己只是为了帮忙照看,自然不需要去投胎。而是跟那个什么赖头和尚、一僧一道之类的角色差不多。 要想照顾好林妹妹,自然要做她身边贴近的人才好。于是,吴悠便把主意打到了老麻雀身上。 话说这林如海眼下正愁着呢。 夫人仙逝,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再也无心续弦、仕途与其他。女儿还小,没有娘亲教养的女孩儿,将来嫁人是很难嫁的。于是他便想到了自己远在京城的岳母荣国公府老太君史氏。史氏是侯门千金,阿敏又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将玉儿托付过去最合适不过。一来不会受委屈,二来从小没有母亲教养、但却在国公府老太君身边养大,说出去对玉儿也是不差的。 只是孩子终究还是太小了,虽然托付了贾雨村一路代为照看,一群老弱妇孺也还是让他担忧。 “阿敏,你怎么就去得这么早撇下我和玉儿不管了”林如海想到发妻,又是一阵心酸。 “铃铃铃铃铃铃前世有缘、今生同劫、来世再相会。缘定三生,方尘埃落定” 林如海的思绪被一阵叮当叮当的摇铃声吸引住了,“什么人在门外”林如海皱眉,之前玉儿小时候有个赖头和尚来此,也说了游戏诶奇奇怪怪的话,令他很不悦,只当那和尚疯疯癫癫,便赶走了。这回在后院偏门,又看到这么个云游道士路过巷子,自然也是不高兴的。不过读书人还是文雅,不会出言训斥,只想待那人赶紧自己离开。 哪知那人依旧摇摇头,继续碎碎念道“前世有缘、今生同劫、来世再相会。缘定三生,方尘埃落定” “等等你说什么缘定三生,方可尘埃落定” 云游道人笑笑,“这位官人与原配夫人本是前世有缘,今生乃来历劫,如今夫人已经历劫完飞升,就等官人之后同她团聚了。” 林如海大惊失色,“你怎知” 云游道人笑而不语,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阁下中过探花,家中原配嫡妻乃是京城大家闺秀。嫁过来后多年不曾有所出,家中两房姬妾也是如此。直至年近半百,膝下唯有一女,且体弱多病。”老麻雀摇头晃脑,说得溜溜的。 吴悠在锦囊里小声提醒,“老麻雀,你少说两句,没得一会儿他问你什么,你答不上来就穿帮了。” “真乃仙人敢问我与我家夫人何时才能团聚” “天机不可泄露,该相见的时候自会相见,你只管过好你在人间的日子便是了。眼下她还有牵挂,便是你这女儿。自有体弱多病,将来还多灾多难。” “啊”林如海知道自家女儿一向多病体弱,可多灾多难听到了还是大为震惊,也不愿意相信。 “那不知仙人有何破解法子” 云游道人从宽袍大袖中取出一只锦囊,“这香囊由仙草所制,佩戴在身上可辟邪、挡灾、保平安。剩下来的,就看孩子造化吧” 林如海接过锦囊,一时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云游道人已经不知所踪。 “老神仙”林如海一个打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书房的窗户半开着,清风吹过,桌子上的书页哗啦哗啦响。林如海长舒了一口气,一定是因为最近太想念阿敏了,才会梦到与她相关的事情。 可当他要拿起书时,却是惊得瞠目结舌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赫然放着一只香囊,和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 “这”林如海拿起香囊,仔细端详,再三确认是真的后,不由抬头望向天,喃喃自语道“阿敏,是你吗是你在保佑我们的玉儿” 古人迷信,况且还是怎么玄乎的梦。林如海见那香囊并无什么害处,只不过是寻常人佩戴的里面装有香草、萱草之类的防蚊虫、有清香的物件,便将之送给了女儿黛玉。告诉她这是他特意求来给她护身的。黛玉自然悉心收好。 其实要离开家、离开爹爹,黛玉也很舍不得。可爹爹却在之前将要送她去京城的心思一一道来了,都是为了她好,并告诉她,外祖母是京城的大户人家,是扬州、姑苏的世家比不得的。她到了那里,跟在外祖母跟前长大,可以长见识、可以认得很多京城的名门闺秀、将来可以出落得更加落落大方,往后过得更好。 黛玉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是父亲的期盼,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要带着去京城的东西并不多,不过几个箱子,里头装了些贴身用的、日常用具。林家世代书香,家训节俭勤勉,更因林如海在扬州做巡盐御史,位置敏感,多少盐商富贾憋着想给他送银子、宅子、美姬,之前又有多少人扬州知府、巡盐御史因此而被抄家砍头。林如海一向谨慎,自然也吩咐此次送女儿上京城要内敛一些。更何况还是一个姑娘家,一路上招摇华丽,势必会引起一些水匪的惦记。便一切从简,只给女儿带了一个小丫鬟,同黛玉年纪差不多,名唤雪雁,并一个黛玉的奶妈子,几个护院,便齐活了。 在锦囊中的吴悠叹道这林老爷也太实诚了若说低调行事,也是对的。可要低调也是路上低调啊,你可以让女儿多带点银票啊到了京城重新拾掇一下再说,或者找个押镖的分头上京,到了京城会合。这京城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地界儿,连进个好馆子,店小二都会根据着装看碟下菜,你让一个本就是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寒酸地过去,岂不是让贾府那帮子奴才低看了 吴悠想到这里,正见雪雁端着一盘果子迈着小碎步子而来,就是你了 对着雪雁吹了一口仙气。 雪雁踉跄了一下,便晕乎乎地倒在了草地上。吴悠的魂儿离了本体,附到了雪雁身上。 黛玉见雪雁跌倒了,忙关切地问道“雪雁,你没事吧” “雪雁”站起身,扑扑尘土,“没事,姑娘我回屋收拾要带的东西了。” 黛玉见她粉团子似的,踉踉跄跄,不由忍俊不禁。旋即重又拿起笔,安安静静地写起了字。 林如海正与此次随行去京城的护院交代几句,忽然听到庑廊那边一阵嘈杂,似乎是个老嬷嬷责骂小丫头的声音。 “哎呦呜呜呜,嬷嬷你莫要打我了再说,雪雁哪里做错了” “你个小蹄子还不知道错你说你啊,这一身是过年时候姑娘赏给你的,你不好好收起来这会子翻出来、还说要上京穿着。咱们和姑娘都是一样素净的打扮,你穿这般好的衣衫,是要越过姑娘去吗” 林如海听出来了,是玉儿身边的嬷嬷,还有丫头雪雁。不由皱了皱眉,这还是在家里呢,到了荣国府哪能这般林如海走了过去,打算教训那两人几句。 就听雪雁带着哭音说道“嬷嬷,不是您告诉我的吗你说扬州比不得京城,那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地儿。咱们到了荣国府,一言一行都要留心,不能让人家瞧咱们林家的下人没规矩,进而瞧不起姑娘。我还听厨房的柳大娘说,她的小女儿嫁到了京城,在一户大户人家做管事媳妇子,说那些人家连下人都穿得体面,一个一等、二等丫鬟都穿得像个副小姐。我就想着,既然如此,那我可得把最好的衣裳穿出来,没得叫别人瞧不起咱们” 嬷嬷一时语塞,竟忘了打她,半晌才道“你个小丫头,还知道顶嘴” 一墙之隔的林如海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自己光想着让玉儿此去内敛,却忘了京城那等地界,皆是人看人的。自己让玉儿带这么少的人和物,岳母她们是知道林家的财力的,自然不会因此低看玉儿。可那些不明就里,光看表面的下人呢到时候会不会贾府的下人也是这么看 “啪”嬷嬷打在雪雁的胳膊上。雪雁“哇”地一声哭了,“嬷嬷,我错了,我出门找个镖局,将东西送到京城还不行么” 嬷嬷被气笑了,“你有多少东西,要用镖局来押够不够人家押镖钱给我起来,快干活去” 镖局这倒不错林如海露出了笑容。 待被揪着回了小院子,嬷嬷也走了,吴悠才从雪雁身上回魂。那雪雁迷迷瞪瞪揉揉眼睛,“咦,我是睡着了哎呦。”冷不丁地瞧见自己胳膊上一阵青,雪雁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谁呀趁我打盹的时候欺负我”又一想到自己干活的时候竟然不小心睡着了,害怕被嬷嬷骂,于是便赶紧端起东西走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