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又在逼我治愈炮灰男配》 第5章 故人 陆矶脚底抹油,当下就要溜,身子才转过去,又急急刹住,满脸笑容地转过了身,正对上姬容玉惊愕的神情。 他不能跑,跑了不更穿帮? 陆矶面上堆笑:“二殿下……” 姬容玉眉头皱起:“停舟,你怎么了,为何与我如此生分?” 他走近想来拉陆矶的手,陆矶一个激灵,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这一犹豫,就被他握住了手,顿时汗毛直竖。 更别提姬容玉还用手轻轻摩擦他的掌心! 靠,老子是直男啊! 陆矶面色扭曲,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姬容玉立刻露出受伤的神情,配着他那副貌若潘安的脸,当真是迷惑性十足。 “停舟,你可是怪我这几日未曾去看你,我知晓你日前摔落山下,又一直不醒,本是想去看你的……” 陆矶心中默默翻白眼,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身为人家的老情人,连人快死了都没去看望过,还说什么喜欢。 姬容玉低低道:“但是舅舅说这几日父皇身体欠安,要我多在他跟前儿晃一晃,你的病他们都说是失魂,大雍治不好,要想治只有去求塞外巫族。” 未开府的皇子不得随意离京,可我想要是父皇开心了,指不定便能允我去塞外为你寻药……” 你认真的吗兄弟? 陆矶忍不住默默腹诽,看着挺精明一个人,为什么如此好骗?这也太天真了吧! 姬容玉还在解释:“我日前听说你醒了,本打算今日就去看你,可舅舅又临时差我来为他寻一个人。” 陆矶这才想起,那边还有几个人。 那几个老嬷嬷见姬容玉与他温声细语地攀谈起来,想来是以为他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自然也不敢怠慢,虽仍不敢放了那少女,却也不敢再将她往轿子里拖去。 三人立在轿前,齐刷刷望着这边,场景一时也算的有趣。 陆矶偏头越过姬容玉,正看着那边情况,眼前视线一遮,姬容玉面色不愉:“停舟在看谁?” 陆矶暗暗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那个人是谁? 姬容玉听他问的如此直接,眉头蹙得更紧:“她已经是舅舅看上的人,你要不得,再说,停舟你有我,还不够吗?” 陆矶被这话弄出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又退后两步,这下,姬容玉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终于有了几分系统曾告诉他的“为人多疑阴狠、自私霸道”的反派味道。 陆矶把心一横,干脆不装了:“实话同殿下你说了吧,我确实是得了失魂之症,前尘往事已如云烟,我悉数记不得了,你同我讲旧情,怕是没有什么用处。” 姬容玉愣愣立在那里,显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几息后立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伸手握住陆矶的双肩,眉眼里全是焦急,“这不可能,停舟,你骗我的……” 陆矶挣开他,撸起袖子,不耐地喊道:“阿五。” 趁阿五迎着姬容玉足以杀人的眼神上前去同他解释的时机,陆矶几步走到老嬷嬷身前,两人顿时一凛,把少女挡在了身后。 陆矶皱眉:“为何喊救命?”问的却是那绿裙少女。 少女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向陆矶抻着胳膊:“哥哥救救我!我不过是迷了路,他们就把我骗到这里,还要把我卖给别人!救救我!” 陆矶打量这个面容熟悉的姑娘,容貌与日前那个一般无二,只是仿佛同林伯和沈知微一样,都是没有之前记忆的。 此事古怪,但陆矶一时也想不明白。 陆矶伸手去拉她,还未触碰到人,姬容玉忽然闪身挡在面前,冷冷道:“停舟,你想做什么?” 陆矶收回手,直觉这个二皇子十分让人头疼,他现在很想来一根烟。 陆矶:“我要救她。” 姬容玉断然拒绝:“她是舅舅看上的人。” 陆矶几乎要拎着他的领子怒吼,舅舅,舅舅,舅舅又不是你爹,你好好一个皇子龙孙,为什么这么听一个丞相的话! 他是有两个头啊还是三只脚! 陆矶冷了脸:“你执意如此?” 他看进姬容玉的眼睛里,竭力调整出冷酷失望的神情,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这个演技,丝毫不输傅玉笙啊! 姬容玉好似在磨牙:“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分开?” 废话,不为了女人,为男人吗? 陆矶吐槽归吐槽,面上仍是冷冷:“我早说过,我和你已经毫无瓜葛,我要救这个人,自然也与你无关,不过是我看不下去罢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答应,”陆矶抬手捏了捏拳头,“那我们打一架便是,男人之间,拳头说话,二殿下,你说是不是?” 姬容玉愣了愣,陆矶趁他怔愣,立刻闪身揪出了绿衣少女,将人牢牢护在自己身后,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二殿下,谢过了。” 眼见着姬容玉脸色黑如锅底,陆矶立刻拉着少女,转头飞一般地逃了。 直到远远将人甩在身后,陆矶才停下,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只苦了人家妹子和阿五,一个个弯着腰在原地好一阵猛咳。 陆矶活动了一下手腕,上下打量了一圈:“你叫什么名字?” 那绿衣少女闻言顿时直起身,小鹿一般的杏眼明亮地看着他:“我名叫越晴波,谢过恩公相救!”说着膝盖一软竟是要跪,陆矶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 “别动不动就跪,折寿啊知道不?”他咂咂嘴,上来就是这种大礼,电视剧里的古代女子不都是福身行礼的吗? 越晴波挠了挠头,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我自幼同姆妈一同长在乡下,没见过几个外男,乡里乡亲也用不着什么虚礼,这等礼仪之事并不太懂,若是唐突了恩公,还希望恩公不要怪罪。” 陆矶摆摆手:“别恩公恩公的了,听着多老似的,说起来,你姆妈呢?” 越晴波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里光芒立刻黯淡下来。 “姆妈月前离了人世,留下我自己,本打算来京城投奔表亲,谁知那户人家早就不住这里了,我迷了路,又无处可去,这才被那些个人骗进了撷芳苑,整日里逼我学这学那不说,今日更是收了钱就将我卖了出去,若不是碰见恩公你,我现在指不定在哪了。” 陆矶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同她道:“那买你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越晴波双眼透露出一丝迷茫:“我不太认得,鸨母都叫他丞相爷,他近日常来撷芳苑,回回要我给他弹曲,弹的难听倒是也没有说我,只是,我委实不喜欢他,姆妈常鸵鸟我说,女孩子嫁人,一定要找两情相悦的,管他家世如何,对我好才是最重要的。” 陆矶回忆了一下系统告诉他的丞相爷穆恒的相关资料,越想越觉得,虽然这是个反派,但人家可是幕后大boss,终极人生赢家,跟了他也不吃亏啊,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像对越晴波无意的。 “你当真不喜欢他?” 越晴波摇头:“真的。” 那却是也不能勉强了。 陆矶同她边走边聊,阿五跟在身后双眼发光,时而看看陆矶,时而看看越晴波,撞见陆矶回头,就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弄得陆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讲道理,他陆矶除了有点记仇,其他方面都可以说是五讲四美甘于奉献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了好吗?为什么要以为他救人家姑娘就一定是不怀好意呢! 看看人家姑娘自己都没有想歪啊! 这一趟逛京城,可谓是十分不顺心。 但是他没想到回府后,还有更加不顺心的事在等着他。 “你说什么?” 陆矶侧着耳朵,蹙眉凑近问。 林伯面露焦急:“王爷容禀,只因平日里王爷都是与沈大人一同用膳,这几日昏迷不醒,这条规矩才废了。昨日王爷醒后,后厨以为今早王爷还是同沈大人一同用饭,特意将沈大人请到了前厅。”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王爷来,问了人才知道,王爷原是匆匆忙忙就出去了,也没同沈大人说一声,沈大人当时就咳了血,晕过去了!” 陆矶额角突突地跳,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吃饭就要吐血?这个沈知微是什么惊天绝世大情种!所以说,病弱小白脸什么的真的很麻烦啊! 越晴波跟在他身边,好奇地四处打量,伸手摸了摸朱漆圆柱,又立刻缩回了手,见他一脸狰狞,顿时吓了一跳:“停舟哥哥,你怎么了?” 这一路聊下来,越晴波已经从“恩公”“王爷”“陆矶哥哥”成功过渡到了“停舟哥哥”,陆矶上辈子没有亲人,也乐得有这么个几次三番救下的有缘的妹子,路上就将人认下了。 按古代的礼节,王室认亲非同小可,陆矶要认下越晴波做妹妹,得先禀明皇上,再开宗祠,拜先祖,这才算真的认下了这个妹子。 陆矶对这些一窍不通,上面那都是阿五说的,本打算回来后和林伯商量这件事,却不料才一进府,就听见这么个糟心的事情。 看林伯急得双眼通红的模样,可见是真的把沈知微放在了心上,也不知沈知微是怎么收买的人心。 陆矶头痛道:“现在如何了?” “皇上听说此事,甚为关切,谴了陈太医来为沈大人诊治,只是沈大人一直没醒,陈太医如今还在房里。” 话正说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拎着个药箱,低头往大门走来。 林伯忙将人喊住:“陈太医留步,沈大人……” 陈太医一抬头,先看见了陆矶,见礼后才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小国公爷已醒来了,并无大碍,王爷和林管家都不必担忧了,老臣方又新开了一副药,已交给下人去煎药了。” 说罢拱了拱手,“如此,老臣便告退了。” 陆矶点点头:“林伯,送一送陈太医。” 陈太医又躬身见了礼,这才随林伯一同出了大门。 陆矶揉了揉额角,才转过身。 “叮——” 陆矶眉毛一跳,心中顿感不妙,消停了一天的系统,这个时候蹦出来,能有什么好事?! “当前系统任务:给沈知微煎药。” “请宿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任务。” 陆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当他打算无视系统,带着新认下的妹妹去吃顿饱饭时,忽然,前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怪道王爷大清早便不见了人影,却原来是有美人相约,迫不及待了。” 陆矶身形一僵,脖子生锈一般缓缓地转过去。 那几步外披着月白外衫,唇色苍白,周身气质却依旧清贵无比的,可不正是刚刚醒过来,本该在床上躺着的沈知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煎药 第9章 乱麻 陆矶却仿佛看到了曙光,立刻来了精神,暗暗呼叫系统。 “原主和沈知微虚情假意,难道不是原来计划好的?怎么他这么激动?” 在铜镜前盘成一团躲懒的黑猫打了个哈欠:“宿主,这件事并不是计划好的,姬容玉原本不知晓,所以书中最后骤然得知原主和他睡过了才会那样生气。” 黑猫的语气无波无澜,陆矶却听得擦了擦汗,算了,基佬的世界他不懂,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狗皮膏药二殿下。 姬容玉面色阴沉:“就算你这样做了,焉知不是为了我委曲求全,总之我……” 陆矶当即抽出袖子,一刻不停地往外走,一边高喊:“阿五,去东院!” “停舟?”姬容玉愣了愣,忙追上去,“你去哪!” 陆矶回头,露出两颗灿白的虎牙:“我这会儿当着你的面,去和他剖白一下心意,不知殿下可否就能信了我?” 姬容玉面色铁青:“你非要与我置气若此?你以前从不这样无理取闹,我为何这样听舅舅的话,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陆矶险些气笑,只觉得原主也不知被什么蒙了眼,竟然对这样的人情根深种,却也是和沈知微不相上下的可怜。 “原来的陆矶知道,”懒得再装模作样,陆矶转过身冷冷看他,“但我,不知道。” 说罢一眼也不想再看他,转身就往前走去。 沈知微同陈三儿叙完话,正打算就寝,门外忽然一阵嘈杂。 “王爷,王爷,你慢点儿!” 沈知琥珀似的瞳孔暗色加深,一旁的陈三儿奇道:“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来了?” “看看便知。”沈知微面色无波,披衣起身,端起桌上已经没了一丝热气的漆黑药汁,一口饮尽,大步向门边走去。 “哗”地打开门,沈知微迈出房门,一眼便看到陆矶站在阶下,抬头望来。 见沈知微出来,陆矶面上明显一怔,接着却有些尴尬似的,慌乱地低下了头。 他身后却还有脚步声。 沈知微顺着声音来源缓缓转头,看到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这时看到的人。 藏在袖口下的手一瞬间攥紧,沈知微微微眯起双眼,姬容玉也颇为好心情似的,勾起一边嘴角,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算是招呼。 沈知微却缓缓松开拳头,温和有礼:“二皇子殿下。” 阶下的陆矶忽然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沈知微转头看他,眼神中却毫无一丝温度。 “王爷与二殿下今夜齐聚此处,倒是奇事,不知,有何要事?” 陆矶又咳嗽两声,就这廊下的两盏灯笼,拼命对沈知微使眼色。 “那个,本王今夜来此,乃是有一件事想要同沈大人你说。” 沈知微却是面色淡淡:“哦?何事?” 陆矶生怕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求助,又上前两步,站在石阶上,抬头看着他,继续眨眼睛:“沈大人可要听清楚。” 沈知微低头看着陆矶挤眉弄眼,挑了挑眉,似模似样地抬袖一礼,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却怎么看,都有股子嘲讽的意味。 可一言一行,又确乎是合礼得体,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王爷吩咐,下官定将王爷的话,字字铭记于心。” 陆矶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摸了摸鼻子,正在犹豫,一旁的姬容玉却投来一个满含挑衅的眼神,好似在说,你这样爱我,真能说出这种话么? 陆矶心中冷笑,抬头直视沈知微,对上那双琥珀似的眸子,忽然又心虚起来,心口竟跳个不停。 却没有转开视线,只心中不停念叨,看在我间接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沈大人啊沈大人,你可千万别动气,打发了这个二殿下,兄弟我立刻给你负荆请罪! 陆矶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一字一句:“沈大人,我、我心悦你!” 这话过于肉麻,陆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五和陈三儿更是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王、王爷……”阿五哭丧着脸,完了,早看出来王爷对沈大人不一般,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断了袖子,九泉之下,他、他怎么和老王爷王妃交代啊! 陈三儿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自是去看自家大人的反应,自家大人有多厌恶这个纨绔王爷,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却被本人上门来表明心意,他他他家大人不得发飙?! 陈三儿如临大敌地看着沈知微,时刻准备再沈知微气晕过去的一瞬间冲上前去,忠心护主。 两个随从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关注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姬容玉忽然朗声一笑:“却是让沈大人受了惊吓,景王是同本宫打赌输了,这才想出这么个点子聊作惩罚,当真并无此意……” “并非!”陆矶忙道,看一眼咬牙切齿的姬容玉,再看一眼面色无波的沈知微,心一横,“知微,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陈三儿眼前一阵黑似一阵,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家大人一个没忍住掐死陆矶的结局。 沈知微静默许久后,忽然动了。 陈三儿一句“大人他好歹是个王爷虽然不是皇帝亲儿子也杀不得大人三思”还在嗓子眼,却见沈知微一步一顿,施施然迈下了石阶。 陈三儿登时一口气不上不下,两眼向上一插,倒地不起。 陆矶见他一步步走下来,越发心虚,耳膜却分外鼓噪,心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一时想要开口辩驳几句,却张口结舌,一个字也不会说了。 沈知微走下一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王爷说心悦我?” 陆矶见他靠近,忍不住后退一步,看着沈知微那张容色出众的脸,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一个“是”字。 “王爷心悦我,却为何连我的字都不知道呢?”沈知微又走下一级石阶。 多年的厮混经历,让陆矶本能地察觉到面前这个病弱的小白脸气息十分危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正想再退一步,沈知微却忽然一步迈到他面前,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 陆矶一怔,竟丝毫忘记反抗,只由着他抬起自己的下巴,对上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下官沈知微,字端尧,下次……”他微微低头,凑近陆矶耳边,“王爷莫要再叫错了。” 他离得太近,陆矶心里一慌,正要后退,却不料一旁的姬容玉恍然醒神,怒气冲冲过来猛地将他一拉:“离他远点!” 谁料陆矶脚下还有一级石阶,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踩空,清晰地听到一声脚腕的清脆响声,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立刻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停舟!”姬容玉想要拉他,陆矶下意识挣开罪魁祸首,沈知微一愣,忙也伸出手来拉他,然而他久病未愈,又才从昏迷中醒来,哪里能拉的住陆矶,没能拉住他不说,还被陆矶带着双双倒了下去。 仿佛只是一瞬,却也好似千万年般漫长,陆矶后背猛地一痛,重重磕在地上,一声痛呼还未出口,唇上蓦然一暖,陆矶愕然睁开眼,正与沈知微微微睁大的眸子直直相对。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嘭”的一声,阿五也晕了过去。 陆矶僵硬地躺在沈知微身下,唇上的触感微微温热,还带着清苦的药味,相贴的胸膛却微微发凉,陆矶止不住地想说,应该多穿点再出来。 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下一刻,沈知微忽然被人拉了起来,陆矶这才醒神,当即面色爆红,转过头止不住的干呕起来,不住的用力擦拭自己的嘴唇,那种柔软的触感却好似依旧残留在唇上。 陆矶满心慌乱,“老子被一个男的亲了怎么办我不会变基佬吧我不我要大胸细腰长腿的妹子啊”几个大字在脑海中疯狂刷屏,一时间,脆弱的直男心摇摇欲坠,理智恍然崩塌。 却忽然听到一声闷哼,陆矶愣了愣转过头,只见姬容玉提着沈知微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而沈知微头偏向一边,唇角染血。 眼看着姬容玉还要打,陆矶立刻窜了起来,一把推开姬容玉,挡在沈知微面前,怒目而视姬容玉,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干什么!” 姬容玉双眼通红,本也是俊朗的容颜此刻扭曲得好似厉鬼:“他该死!” 陆矶心中冷笑连连,去你大爷,这好歹是老子的任务对象,他虽然天天念叨着弄死他直接去投胎,什么时候动过他一点毫毛! 他都还没动,哪里轮得到你个渣男打他的人! 熊熊怒火燃烧,陆矶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挡在混混跟前儿替校花揍人的光辉时刻,唇角挑起一抹笑,当即一个右勾拳,一拳打在了姬容玉那张俊脸上! 可怜姬容玉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顿时踉跄两步,险些没摔倒,陆矶还要再打,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 陆矶回头,却见沈知微蹙眉看着他,满脸写着不赞同,好似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为何脸色一沉,松开了他的手。 陆矶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沈知微虽然不是校花,但这个变脸似翻书的劲儿可和当年的校花一模一样。 被他一阻,陆矶发热的脑子也冷静了些,这才觉出些后怕来。 到底姬容玉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他不过是个没实权的异姓王,竟然上头把皇帝的儿子给打了! 陆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边姬容玉扶着院中一棵树将将站稳,擦了擦唇角,也是破了皮,他看着手上的血痕,神色阴沉地可怕,久久不语。 陆矶忍不住后退一步,可耻的怂了,姬容玉却抬起了头,第一眼看的,却还是沈知微。 “你很好。”姬容玉点点头,却勾起一个狞厉的笑。 他又看向陆矶,眼中的厉色顿时如潮水般褪去,咬了咬唇,好似还是那个方及弱冠年岁的小皇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停舟。” “你等我。” 他说完,又恨恨看了沈知微一眼,这才转身大步离开,直似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了。 庭院寂寂,桂枝摇落。 圆月升起,惊起树梢栖息的倦鸟,振翅的响声响在夜色中,陆矶这才回过神。 原来他已和沈知微在原地站了许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命途 此话一出,王府的仆从们各个瞪圆了眼,尤数阿五反应最大,立时跳起脚:“王爷,使不得啊!” 陆矶冷冷道:“有什么使不得!” 那怕骑马的是原主那个小白脸,他陆矶铁骨铮铮一条真汉子,会怕骑马? 陆矶对着阿五露齿一笑,声儿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去还是不去?” 阿五哭丧着脸:“王爷,当真骑不得,好端端的,您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都是坐轿子吗?” 得嘞,还真是个忠仆,陆矶眼看这事儿要不成,本也想算了,但是才转过身,就瞧见沈知微和陈三儿袖着手站在门边,沈知微倒也罢了,陈三儿明白的憋着笑呢,被他一瞪才收敛。 “牵马来!”陆矶就不信了,沈知微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都能骑,他怎么不能? 过了一会儿,马没来,倒来个了长马脸的林伯。 陆矶还没开口,林伯就突然开嗓:“王爷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我可怎么到地下和老王爷王妃交代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再瞅这整个景王府门前,人人低头抹泪,来来往往的百姓都缓了步子,不知道的只怕以为他这个便宜王爷归西了。 陆矶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过就是想骑个马,至于的嘛各位? 正想开口妥协,一旁的沈知微忽然上前几步:“林伯,让王爷一试也无妨,王爷自打失忆就转了性子,兴许这骑马,也是不怕了呢?” 沈知微说罢,一双晨光里越发浅淡的眸子幽幽对上陆矶,陆矶心肝儿一颤,忍不住移开视线,疯狂呼叫系统。 “他怎么这么说,别是看出来我是西贝货空有个壳子,想要试探我?” “宿主,我觉得不像,也许他是指你醒来就不断袖了这回事。”系统一本正经分析。 陆矶抽了抽嘴角,他醒来前原主和沈知微也没呆多久,就算断袖,沈知微又怎么知晓? 不过这说起来,昨儿个晚上,沈知微怎么知道他和二皇子“情投意合”的?原主和姬容玉商量好了对沈知微虚与委蛇,这事儿是肯定不该说的啊。 沈知微是怎么知道的? 陆矶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眼下委实不是个思索的好时机。 林伯像是真的被沈知微说动了,叹了口气,亲自去马厩挑了匹温顺的马牵了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陆矶。 没骑过真马,还没见过马跑吗? 陆矶瞧着这匹红鬃马,摩拳擦掌,忽然一脚踩在马镫上,一个使力窜了上去! 众人屏住的这口气还没撒开,那本来温驯的马忽然发起狂来,撂开蹄子,仰首嘶鸣,直甩得半只脚还没踩进马镫的陆矶像海浪中颠簸的小舟起伏不定,抓着马鬃吓傻了眼。 “马缰!王爷,快拽马缰!”四下众人惊作鸟兽散,剩下阿五和林伯站在马下,惊慌高喊。 老宦官也手足无措,越晴波掀开轿帘,惊呼“停舟哥哥!” “不、不行,我不行—— 陆矶脑子好像不停自己使唤了,浑身僵成石头,只能下意识死死拽着马鬃。 小王爷即使给姬容玉那个渣男刻过木雕,到底还是握惯了风花雪月的手,此刻粗硬的马鬃犹如利针,摩擦着刮得手心生疼,陆矶却丝毫不敢放开。 满脑子的空白里,好似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场又一场画面,时而是他被撞飞前的最后一刻,时而是颠簸在马背上面色苍白的小王爷,和山崖下云遮雾绕的最后风光。 手心浸透了汗水,紧握马鬃的手忽然一松—— 耳边骤然安静,外界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想要上前的阿五和林伯惊恐的脸,和越来越近的地面。 完了,陆矶怔怔地想。 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他死了,不知道系统会不会再找一个新的宿主。 好在他已经发现了沈知微的药有问题,下一个新来的想必也不会和他一样这么抗拒执行任务。 他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下一刻,马儿却猛地嘶鸣起来,高高扬起的前蹄止不住地落了下去,欲要再挣扎,却如同被什么牢牢压制,丝毫动弹不得。 耳畔生风,陆矶紧闭双眼,只待脖子咔嚓一响就去见阎王,却忽然落进一个怀抱,那人好似站不稳,冲击之下踉跄向后倒去,却依旧紧紧揽着他的腰。 陆矶随着他扑倒在地,正正压在那人身上,愣愣睁开眼。 清苦药香入心,红尘嘈杂入耳。 越晴波喊着哥哥,阿五和林伯叫着王爷,陈三儿嚎着大人,齐齐扑了过来。 陆矶趴在沈知微怀里,抬头只能看到他半个白皙的下颌,鲜血正蜿蜒而下。 心立刻一揪,陆矶忙脚乱爬起身,扶着沈知微坐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事?” 才说完,陆矶忍不住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问的什么废话,这不是明摆着吗? 可沈知微如今是这么个小身板,那马儿发起狂来阿五和林伯都不敢轻易近身,他怎么…… 陆矶看了眼如今垂着脑袋甩尾巴的红鬃马,心头还隐隐有余悸。 手忽然一暖,陆矶微怔,转过头,沈知微握住他的手,眼神是陆矶未曾见过的温柔和清澈。 他还在咳血,却竭力放缓了声音:“没事了。” 陆矶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在微微发着抖。 他摊开沈知微的手,几道红痕横亘手心,陆矶喉头有些发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何必……” 沈知微面色苍白,忽然又呕出一口血来,陆矶惊慌失措,高喊:“快来人,扶沈大人进去,去找郎中!” 沈知微握住他的手紧了紧,陆矶凑近,沈知微半阖了眼,眼底的光芒却依旧温柔似情人间的眼波。 “我没事,你不用急……叫陈太医,他是治惯了的,我很快,”他忽然喘了口气,握得陆矶手生疼,眼神却好似空茫起来。 “你别急,我很快就会好的,我、我也可以陪你去踏青,去庙会,看折子戏……不止是他,我也可以的——” 陆矶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忽然开口:“沈大人,你在喊谁?” 沈知微一怔,瞳孔聚焦,忽然浑身一僵。 陆矶站起身,吐出口气,说不出哪里憋屈。 阿五颠颠儿凑过来:“王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不喊陈太医?” 陆矶看也不看沈知微:“我无事,找人喊宋伯来,不用陈太医。” 阿五瞟了一眼旁边,陆矶冷冷一瞪,阿五缩了缩脖子,连声应是,小跑着去了。 陆矶转过身,越晴波红着眼守在一边,见他看来,眼泪顿时落得更凶了。 她拽着陆矶一角袖口不肯撒手,抽抽噎噎:“方才,方才吓死我了……” “我没事,别哭了。”见毫无作用,陆矶忍不住叹了口气,“再哭妆都花了。” 越晴波这才猛地一梗,呛咳两声,却果真不哭了,只拿一双兔子眼瞪着陆矶。 府门前恢复了寂静,下人们抬来一顶新轿子。 陆矶看着越晴波坐回去,叹了口气,下意识摸了下耳朵,往常,这里也许会有一根烟。 “王爷,请吧。”老宦官躬身。 陆矶掸掸衣袖,振衣而入。 沈知微靠在床边,宋祁凝眉细细诊着脉。 半晌,宋祁捋着胡须:“大人伤在心脉,本就元气大伤,又亏损日久,亟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这样动作,伤上加伤。” 沈知微点点头,宋祁又嘱咐几句,转身出去开方子。 陈三儿犹豫半晌,凑上来:“小公爷,那温景瑜,还见不见?” 沈知微看着虚空不知哪处,忽然问:“你觉得,景王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陈三儿“啊?”了一声,挠了挠头。 “变化……要说有,却好像也没有,无非就是对着您不那么殷勤了,哦还有,口味变了,今儿早上我去小厨房拿饭,还听到李师傅抱怨王爷吩咐他下回做咸辣菜,这可为难他了,李师傅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总之这王爷醒来后,当真就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不过,”陈三儿嘿嘿笑了两声,“就是害怕骑马这个毛病,还是一点都没变。” 沈知微倏然阖眼:“今日不去了,去回了他罢。” 望江楼一处临窗的雅座上,一个青衫的书生正局促地坐着,面前几案上摆了几道时兴小菜,温着一壶清酒,两只小盏 他一会儿望望上楼的楼梯,一会儿探头瞧瞧街上来往的行人,瞧着酒凉了,又倒掉换了一杯新的。 倒酒时露出一截打了补丁的衣袖,他微微一怔,抿了抿唇,正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立刻将那截袖口藏了进去,又抚了抚鬓发,正襟危坐,勾起一个端正的笑。 那转角才露出一片衣角,他立刻站起身:“沈——” 陈三儿一身赭色袍子,笑呵呵拱了拱手:“对不住,温公子,我家大人今日抱恙,怕是来不了了。” 那书生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又立刻摆手:“无妨,无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小心地递过去。 “这是小生从蕲州家中带来的山参,补身体是极好的,还望大人、大人不嫌弃。”几句话说罢,温景瑜脸上都红了一片。 陈三儿面上笑着接过:“在下便替大人谢过公子了,公子住得远,还是早些回去吧,大人说来日得空,再与公子相约。” 温景瑜讷讷点头应了,瞧见陈三儿好似在打量他,下意识藏了藏袖子。 陈三儿笑了笑,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温景瑜连连回礼,直到陈三儿下楼走远了,还时时张望。 陈三儿出了望江楼,就把那包药材扔给了身旁跟着的一个小厮。 小厮眨巴着眼:“这是……” 陈三儿轻嗤:“扔了。” “啊?”小厮瞪眼,陈三儿觑他一眼,“大人平日里用的是什么药材,这药又是从何而来,此人尚不可信,断不能让大人用他这药。” “可……若是大人问起……” 陈三儿抬脚往前走去:“只说不知便是。” 望江楼的小二猫着腰凑近:“这位公子,这菜可要给您热热?” 温景瑜怔怔望着窗外,陈三儿扔掉那包药材,浑身一阵冷似一阵。 身弱蝼蚁,微如尘埃,便是这般。 “公子?” 温景瑜愣了愣,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为了这顿饭,接下来一个月,怕是他又只能吃干菜窝头度日了。 他扯了扯嘴角:“不用热了,我就这么吃便是。” 小二应了两声好,又掏出两锭银子银子,搁在桌上:“方才那位爷走时替您把账结了,说是大人知你劳苦,这银子,公子可以拿回去了。” 温景瑜愣愣看着那两锭银子,强笑着道了谢,重又坐下,挽袖起箸,悬在菜肴上方,忽然一滴泪落下来。 他不落痕迹地擦去眼泪,狼吞虎咽起来,活像是多少日没吃过好东西一般。 他吃到一半便开始觉得腹胀,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直吃得满盘皆尽,才恍若无事地走出望江楼。 才出望江楼,温景瑜立时踉跄跑去一棵树下,抠着喉咙吐了个干净。 过路的百姓见了,都绕远了些, 他抱着树干,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 门口行乞的老儿往一旁挪了挪,微微摇着头:“富贵贫贱,王侯布衣,同人不同命啊……”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仆从如云,招摇而过,当先几个宫宦尖声细气地嚷着道儿,一路自朱雀街往北渐行渐远。 温景瑜被这声响吸引,远远望着那仪仗怔怔发呆。 可能有一日,着朱紫,乘五驾? 陆矶坐在轿子里,好像听到些什么声响,掀开帘子望了望。 阿五凑上前来:“王爷,可有什么事?” 陆矶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坐了回去:“没事。” 他望着轿顶:“你刚才说我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会如何?” 系统重复:“世界会重启,不会更换宿主。” 陆矶忽然十分恼火:“合着这个世界,就他娘是给老子自己准备的?我连死都不行?我倒了什么霉,不能好端端去投胎!” 这一次,系统沉默了很久,它说:“这要问你自己了,宿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问病 唷嗬,熟人。 陆矶颇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扬唇一笑。 “穆相,久仰了。” “王爷不是第一回见臣下,何以久仰?” 陆矶袖着手,闲闲地想:是,没见过,但是您老这弄死原主搞死外甥一窝端了皇帝全家的光荣事迹,他没法装不知道啊。 穆恒忽然挥挥手,随从们十分乖觉退下,他举步走近。 陆矶扬了扬眉毛,也让越晴波和阿五退后,自己迎了上去。 两人站定,穆恒微微向前倾身。 “昨日,王爷打了二皇子?” 陆矶咧咧嘴:“穆相消息倒是灵通。” 穆恒垂着眼皮,转了转那串碧绿佛珠:“王爷若是一时同二皇子置气,还是不要再说什么忘却前事之话,此话……轻易可是说不得的。” 他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身上隐藏威压。 陆矶丝毫不惧,反倒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负手望天。 “说不说得,本王也做不了主啊,这脑子它不听使唤,本王能怎么办?穆相足智多谋,要不你想个法子,让本王想一想,到底忘了些什么?” 穆恒双眼微眯,盯着陆矶看了许久,忽然一瞥越晴波:“王爷知道她是我要的人,还是带走了。” 陆矶理直气壮:“没错。” “王爷对二皇子动手,是为了沈知微?” 陆矶怔了一瞬,仍道:“没错。” 穆恒冷笑一声:“王爷是真的忘了,还是……”他骤然逼近,“想反悔?” “穆相。” 陆矶霍然转头,只见一人闲闲摇着把折扇走了过来。 “原来穆相在此处,父皇刚才还问起你,却不知穆相怎么在此耽搁?” 此人一身黑色锦袍,上绣金龙腾云吞雾,华贵非常,手中的折扇却十分普通,扇面更是空空如也,竟只是一张白纸。 唯皇室可着金龙服,这人如此年轻,不是皇帝,大雍如今又只有两位皇子,他不是姬容玉,便只能是大皇子,姬容衡。 果不其然,来人一收折扇,讶然道:“这不是景王弟弟吗,怎么今日得了空来宫里,也不同哥哥我说声。” 陆矶拱手一笑,他一个异姓王,到底不是正经的龙裔,姬容衡愿意兄弟相称,他自然要承这个人情。 “方才从太后宫中出来,正要去拜会王兄。” “殿下要去大皇子宫中,应当朝东走,为何往北。”穆恒冷冷一扫二人,在姬容衡身上停留许久。 姬容衡折扇一敲陆矶肩头:“正是,许久不来,你连哥哥我住哪儿都忘了,实在该罚,得罚你现在就跟我回宫,好好喝上几杯。” 又对穆恒微微一笑:“父皇还在等穆相,穆相切莫误了时辰。” 陆矶干笑两声:“穆相,告辞。” 穆恒声音凉水也似:“二位殿下慢走,臣不送了。” 直跟着姬容衡到了一处花园,连穆恒的影儿都瞧不见了,陆矶这才舒了口气,抹了把汗。 就算早料到有这一时,他仍免不了心有余悸。 姬容玉也就罢了,穆恒却是个心黑手狠的多疑性子,只说失忆,他当然不会相信。 若不是姬容衡忽然出现解围,他倒当真不知该如何搪塞,只是,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完。 姬容衡神情莫辨地打量着他,陆矶拱了拱手:“多谢大皇子。” 姬容衡又“刷”地展开那把空白折扇:“谢我作甚,只是若我没有记错,皇弟你同穆相,不是过从甚密?” 陆矶苦笑两声,只叹贼船当真不好上,如今是丞相不信他,却连大皇子也未必肯信他了。 随意拱了拱手:“不敢,陆矶白捡来的王爷,哪里能攀得上丞相爷这高枝儿,我倒是想攀,也得能得穆相青眼不是?” 姬容衡审慎地看他半晌:“听说王弟近来摔了一遭,忘了许多事,我一直不信。” 陆矶心想果然如此,却见姬容衡展颜一笑,折扇轻敲他肩膀:“如今,倒是信了个九成九。” “为何?”陆矶愣了愣。 姬容衡微顿,许久才道:“你许是忘了……往日,因着二弟的缘故,你是连同我正眼说一句话都不乐意的。” 陆矶无语,又是因为二皇子,原来的陆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我与你相交虽少,却也知你是个不喜遮掩的人,只因你每每见了我,都恨不得把讨厌两个字直接写脸上去。”姬容衡苦笑,“更遑论与我兄弟相称。” 陆矶也跟着苦笑:“还望王兄宽恕,我实在是忘了个干净,却不知这其中又有何缘由?” 姬容衡犹豫片刻,似要开口,忽然往他身后瞟了眼,陆矶转过头,只见花园拱门处,湖蓝裙衫的越晴波正探头探脑。 姬容衡看了片刻,忽然一笑:“这是哪家姑娘,倒是和王弟关系甚好,看这担心的样子,像是怕我会吃了你。” 陆矶摸摸鼻子,将越晴波身份说了,顺带提了穆相曾想将她接进府中一事。 姬容衡晃了晃扇子:“这倒是稀奇,往日未曾听说听过穆恒是个好美色的人。” 陆矶也奇怪,尤其在他看来,越晴波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在古代已经可以是孩子娘了,但许是因为自小养在乡下的缘故,越晴波待人有种别样的纯真,心性似幼童般不设防。 “今日先说到此处吧,”姬容衡无奈看了看他,“你府中人对你倒是真心,我再留你半晌,怕是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果然,不仅越晴波,连阿五也开始探头探脑,陆矶摸了摸鼻子,这才告了罪出来,临走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姬容衡道:“愚弟大病初愈,呆在府中也是惫懒,若是王兄得空,改日可来府上一叙。” 姬容衡眼神闪了闪,又晃了晃折扇,含笑应了。 陆矶出了宫,又上了轿子,封闭的小空间里,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系统?”无人应答,他又唤了声,“103?” 许久,系统才出现,似乎十分疲惫:“宿主,我在。” 陆矶奇道:“这才半天,你怎么了?” 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 系统顿了顿:“我刚才接到总部的一个消息,这个世界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因素介入了,会因此带来的后果,我也不太清楚。” “哈?”陆矶不可置信,皱起眉毛,“这世界不是你们创造的?怎么还有你不可控的东西?” 系统这次沉默的更久了,含糊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创造的,这个东西我们排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其实说起来,我们所有可知的不过只有书中的剧情,也不比宿主你知道的多。” 陆矶总觉得这个系统奇奇怪怪,像在瞒着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问不出来。 他揉揉额头:“算了,书中可有写为什么原主会和大皇子有龃龉?” 系统立刻来了精神:“宿主,这个我知道。” 陆矶边听边点头,恍然大悟。 德妃穆璇,乃前吏部尚书之女,右相穆恒之妹,入宫早于孝文皇后,却一直不得子。而孝文皇后入宫即是妃位,后来更是位居中宫,独享盛宠,很快生下了长子姬容衡。 姬容玉七岁以前,几乎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活的还不如他这个异姓王世子。德妃常怒他不够机敏,讨不得皇帝欢心,动辄打骂,长跪挨饿都是小事,更甚者让他做过冬日里卧冰求鲤的傻事,只愿凭此博得皇帝的一二注目。 若不是淳醴常带陆矶入宫,让姬容玉同陆矶相识相交,到了开蒙的年纪,怕是姬容玉连入太学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皇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孝文和姬容衡的身上,为此冷落后宫,甚至要立姬容衡为储,却被彼时的吏部尚书以“陛下春秋鼎盛,储位不急于一时”屡屡挡了回去。 如果姬容玉七岁那年,孝文没有死,如果两年后,穆恒不是穆相,德妃没有复宠,姬容玉许仍旧是那个在结冰的御河上,险些冻成人棍的皇子。 原主幼时是姬容玉的好友,少时是姬容玉的伴读,加冠后是姬容玉的情人。 如此,如果他还不恨姬容衡,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陆矶在心里这么一咂摸,想象原来的陆矶见了姬容衡时的场景,再和自己今日一对比,可不是冰火两重天? 只是就算如此,穆恒就当真会信他吗? 陆矶这边正头疼,外头阿五已经唤他下轿了,林伯也急急忙忙地迎出来,还记挂着他险些摔了马的事,要他下轿后快去瞧郎中。 陆矶身心俱疲,才踩实景王府院子里的地,就想直奔回卧房,才迈了一步,却忽然顿住了步子。 林伯急的不行,见他不动,忙问:“王爷,你这是看什么呢?” 陆矶盯着王府水廊下几只扑腾的绿鸭子:“林伯,你看那只脖子有白毛儿的,是不是受伤了?” 一只通体青碧的鸭子长唳一声,一翅膀扇到了另一只脖子带白毛的鸭子头上,那白毛鸭子好像是受了伤,一边翅膀动都不动,被动挨打。 陆矶叹息:“也不知它什么时候能好。” 林伯一脸茫然:“像是,老奴等下就让人来看看。”面色一凝,“王爷,不要当老奴傻,你还是得去瞧郎中。” 陆矶背负双手,又望向凉亭上,淡淡忧伤:“你看那只鸽子,是不是身体虚弱?” 一只白色鸽子蹲在飞檐上,像是脚腕受了伤,站了半晌没站起来。 “也不知它多久能站起来。” 林伯踮脚抻脖子,才将将看到:“好像是……”又立刻醒神,吹起胡子,“王爷,你得去瞧郎中!” 陆矶又低头看向草丛里一只瘸了腿的蛐蛐:“你看这蛐蛐……” “王爷!”林伯抖着胡须,面色惶然,怕是以为他又傻了。 陆矶长叹一声,正想作罢,一旁的越晴波忽然眨了眨眼:“林伯,我猜哥哥是想问……” “那个受伤的美人哥哥,现在好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御马 哈?! 陆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这种时候和姬容玉较什么劲儿啊!搞不好他们两个都得折在这里! 陆矶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不要和喝醉的人一般见识,这才平复心情,挣了挣沈知微握着自己的手。 几下没有挣动,反被人握得更紧了,陆矶皱眉,正要抬头,沈知微霍然松开他,后退几步,也放开了姬容玉。 陆矶微怔,只觉得沈知微好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无奈叹了口气。 姬容玉一只手握着被掐紫了的手腕,眼神凶狠地盯着沈知微,片刻后楼梯上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刀剑铠甲碰撞的声音让陆矶心里一紧。 一队侍卫气势汹汹涌了上来,一时不察在晕倒的管事身上又踩了几脚,摆开架势,兵器齐齐对准二人。 穆恒抬手示意众人收起兵器:“沈大人来,是要带走景王爷?” 沈知微垂眸,顿了片刻,闷闷道:“是。” 陆矶瞟他一眼,沈知微却看也不看他,陆矶摸了摸鼻子,收回了视线。 穆恒叹了口气:“可本相与王爷还有事未商定,无法……” “是这个?”沈知微忽然打断,拿过案上的白纸扫了两眼,三两下撕了个干净。 碎纸飘然落地,沈知微淡淡抬眼:“现在没了。” 陆矶险些踉跄摔倒,这处理方式还真是……十分简单啊! “你!”姬容玉更是一脸恼火,他转向穆恒,“舅舅!” 穆恒双眼微眯,定定看了沈知微片刻,忽然扬唇一笑:“沈大人说的是。” “舅舅!”姬容玉不可置信,“他根本没把你的话——” “安静,”穆恒冷冷看他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退后。” 姬容玉咬牙切齿,动也没动。 穆恒看他一眼,加重语气:“我让你退后。” 姬容玉几乎咬破唇角,恨恨剜了沈知微一眼,却没像往常一般听穆恒的话,径直撞开侍卫冲下了楼。 穆恒使了个眼色,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厮微微颔首,转身跟了上去。 带着雨腥味的风吹进凉阁,凉风款款,陆矶额上却起了层细汗。 他抬袖擦了擦额角,挤出一个笑:“穆相,这天色越发暗了,我二人也不便继续叨扰,这就告辞了。” 穆恒神色莫名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沈知微还是固执地望着凉阁外。 陆矶心底无奈,面上苦笑,片刻后,穆恒垂眸,淡淡一拱手:“不送。” 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陆矶重重吐了口气,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飞回王府,下意识拽住沈知微想往楼下跑。 却不料沈知微忽然甩开他后退了两步,陆矶一怔,抬眼看过去,沈知微和他对视片刻,唇角一抿,像是十分不高兴似的转开眼,自己转身下了楼。 陆矶抽了抽嘴角,再次默念三遍不要和醉鬼一般见识,迈步追了上去。 沈知微一路越走越快,倒像是对这新建的魏王府十分熟悉一般,路上有家丁护院见了二人,都低头躲得远远,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魏王府。 陆矶彻底放下心,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不见阿五和轿夫,正想着怎么回去,眼前忽然一暗,愣愣抬眼,只见沈知微坐在马上,垂眼看着他。 “上来。”沈知微又一次伸出了手。 陆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开什么玩笑,上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的事儿还热乎着,他现在见了马就腿软,这身体怕骑马分明已成了本能,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上去! 沈知微固执地伸着手,眼神无波,雨丝连绵,不一会儿肩上就洇湿一片,看起来分外单薄。 陆矶心里像是被叮了一下,微微酸胀,忽然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鬼使神差地把手递了过去。 手指才挨上,忽然一股大力传来,下一刻陆矶眼前景色一乱,再定神已坐在了马上,来不及惊慌,身后的沈知微忽然握紧缰绳,猛地一夹马腹! 陆矶顿时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等等等等慢点啊啊啊——” 一匹马快如闪电地穿过街角,面对着街道吃馄饨的阿五忽然一顿,放下勺子,面露疑惑。 “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简陋支起的四四方方馄饨摊下,几个轿夫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闻言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听着像是王爷的声音。”阿五皱了皱眉。 但,他家王爷此刻应正与魏王爷携手叙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听错了。 阿五摇了摇头,抬手招呼:“摊主,再来瓣蒜!” 阿五吃的面色红润,陆矶却吓得面色惨白。此刻雨下得久了,街两边早已没什么摊贩,倒是方便沈知微不要命似的纵马。 可不就是不要命了!陆矶咬着牙,街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满面风雨兜头袭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沈知微!”陆矶的喊声都被风声盖了过去,只余一丝儿打着旋儿的飘进耳朵里,却让沈知微好像又加快了速度。 陆矶吓得一把抓住了马鬃,马儿吃痛,忽然躁动,马鬃从指缝间划过,陆矶瞪大了眼,惊得魂儿都飞了,忽然腰间一紧,沈知微的胳膊把他的魂儿拉回了壳子里。 后背陷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耳边一热,沈知微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呼吸间酒香氤氲。 “好玩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读物 好玩你大爷 陆矶几乎要骂娘,有心挣开,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反倒是下意识往沈知微身上贴紧了些,陆矶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抓紧了沈知微的袖子。 偏雨又开始落得大了,眼前一片迷蒙不说,浑身也浇得湿透,叫人止不地住打颤,背后的沈知微却像个火炉,连呼吸都热得滚烫。 陆矶疑心他是喝酒淋雨后发起了烧,看起来还是高烧,顿时十分心焦,生怕他一个头昏控不住马,他二人直接连人带马撞到墙上。 如果真的撞墙陆矶悲催地想,看在沈知微给他解围的份上,他可以忍痛牺牲自己这张俊脸。 只要别撞断脖子,一切都好说。 等陆矶把自己可能的死法想到第十七种,马速却忽然慢下来,陆矶愣了愣,颤巍巍地睁开眼一只眼睛,下一瞬立刻瞪大双眼。 “这是哪” 马蹄溅起长街的水花,一踏即过,石板路上响声哒哒,沈知微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御马。 可即使凭借陆矶对自家王府的那点子印象,他也十分清楚,这宽阔的青石板路,两侧高大的红墙白瓦,绝对不是守着闹市区建的景王府 一惊过后,陆矶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随他去吧,反正他还能跳下去不成跳下去也是死,不跳说不定还能等沈知微清醒一点,带他下去。 他陆矶已经见过太多风浪,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正想着,揽在腰上的手忽然一紧,沈知微骤然勒紧缰绳,马儿瞬间高高扬起前蹄,一阵狂躁 “啊啊啊”陆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吓得晕过去,下意识侧身,像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抱住了沈知微 干嚎了半晌,才发觉身边除了大雨冲刷的哗啦啦响声,一片寂静。 陆矶抖抖索索睁开眼,只见马儿已经停下,正原地无聊地踏着蹄子,惊魂未定吐了口气,陆矶像抹一把被雨水糊住的眼睫,忽然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沈知微的腰。 陆矶愣了愣,下意识感受了一下,腰挺细,摸起来柔韧感不错,很有力量的样子。 等等,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啊 陆矶抽了抽嘴角,松开手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腰上一双手臂紧紧揽着他,头顶微沉,沈知微居然还把下巴搁他头顶了 陆矶脸黑了黑,再次为身高而心碎。 “沈大人”陆矶试着掰了掰他的手没有掰动,唤了一声,半晌也没听到回答,沈知微好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陆矶动不了,只好看着眼前沈知微的脖颈发呆。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的弧度流下,像溪流一般汩汩汇入衣领中,一身白衣几乎要被雨水淋成透明,皮肤却透着红,离得近了,陆矶几乎觉得能看到水蒸气。 “沈大人,”陆矶无奈又叫了一遍,就这这个十分难受的姿势,伸出一只手,试探着去够沈知微的额头,“你好像起热了。” 啪地一声,手拍在沈知微脑门上,陆矶恍惚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张热乎的烙饼子,再翻个面儿就能熟了 雨还在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陆矶皱了皱眉,竭力伏低身子,从沈知微的下巴下绕出来,总算解放了头顶,与沈知微面对面了。 腰上的手依旧紧似铁箍,陆矶只好往后仰,免得直接贴沈知微脸上。 眼前,沈知微闭着眼,唇色苍白,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悠长,竟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沈大人” 陆矶不可置信,抬手捧住沈知微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甚至下手拍了拍,“你别睡啊,你睡着了咱俩怎么下去” 难道就要这样坐在马上淋雨吗 陆矶一个头两个大,直觉今天下的雨都是他心里流的泪。 忽然,沈知微眼睫颤了颤,微微张开了一线,陆矶立刻惊喜道“沈大人,你等会儿再睡,先想个办法把咱俩弄下去怎么样” 沈知微看着他,迟缓地握住陆矶捧着他脸颊的手,弯起眼睛,像个吃到糖的孩子,慢慢地笑了“我带你回家啦” 陆矶愣了下,下一刻,沈知微像被抽了线的木偶,倏然迎面倒下 “等等”陆矶来不及反应,唇上忽然一热,顿时瞪大双眼 靠第二次 陆矶猛地推开沈知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在人摔下去前一把捞了回来,沈知微软软靠在他身上,垂着头乖巧地搭在他肩膀,闭着眼晕得十分干脆。 天地间一片淅沥沥的大雨,这条长街也不知建在哪里,半晌也没有行人,置身雨幕中,好似天地间也只有两个人 真他娘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一个还是晕的 陆矶抬起手扇着风,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比沈知微红得更厉害,沈知微要是烙饼,他就是烙了十几张饼子的热铁板了 这太可怕了,他穿来这儿才多久竟然就就两次了这样下去怎么行他好好一个直男,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陆矶脑海乱糟糟一片,庆幸这回沈知微啥也不知道,一时连下不去马都抛在了脑后,直到一声熟悉的猫叫,忽然出现在耳旁。 陆矶愣了愣,这叫声太熟悉了,他循声望去,只见红瓦墙头上,蹲着一只皮毛油亮的黑猫。 雨水落在它身上像被什么阻隔一般,溅落出一圈细细的涟漪,丝毫淋不到它的毛。 黑猫舔了舔爪子,忽然起身,仰起头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穿透力之强,扰民度之广,要不是需要抱着沈知微免得他掉下去,陆矶绝对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果不其然,院墙内传来几声叱骂,有人拾起一块石子,直直扔了出来,黑猫叫唤了一声,跃下了院墙,几下消失不见。 身后却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顿了顿,来人忽然惊讶道“小公爷” 陆矶如有所感,霎时转过头,雨幕渐分,朦胧中,前方不远处的朱红大门上,一块黑色匾额高高悬挂,上书四个大字 秦国公府。 陆矶目瞪口呆,一个不察,沈知微身形微偏,软软向下坠去,陆矶立刻手忙脚乱,原本安静的马又往前走了几步,陆矶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把你们大人接下去啊啊啊” 寂静的国公府门前,响起一阵嘈杂热闹的声响,穿透雨幕,似能直达乌云之上,已见晴好的高空。 树梢最后一滴雨水落下,敲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屋中燃着安神的香,雾气飘飘绕绕,盘旋在床帐边经久不散,一个人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支着额头打瞌睡。 鼻尖忽然一痒,陆矶打了个喷嚏,慌忙醒神,看了看床上依旧熟睡的沈知微,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起来。 本以为沈知微是满大街乱跑,没想到居然当真一路直奔回家了,却没想到国公府居然建在京城如此偏僻的地方,大虽大,却总透着一股子冷意,许也是主人家业不常在家的缘故,府中下人也甚少,和推门就是人间烟火气的景王府大不相同。 方才颤着腿给人从马上扶下来的时候,那小厮眼中的鄙视就差直接写脸上了。一个看大门的下人都会骑马,陆矶抽了抽嘴角,一时难得汗颜。 如今他所在的正是沈知微的卧房,陆矶看了一圈,也没法写什么特别的,这屋子装饰比他的屋子简洁许多,处处透着极简至冷的味道,除了这个聊作摆设的香炉,屋中甚至没什么别的摆设,就像从不留什么无用的东西一般。 陆矶咂咂嘴,听说沈知微是被他爹从小严苛管教着长大的,如今一看果然八九不离十了,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陆矶忍不住替沈知微觉得有点遗憾,想他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吴老爷子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孤儿院中又多得是孩子,他又是其中最大的,上树掏鸟蛋石子打玻璃的混账事没少干,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看月亮听童话却也不少他。好孩子坏孩子他都做过,童年一点不寂寞。 所以,看到沈知微这近乎不通人情的室内摆设,陆矶忍不住有些叹息。 “宿主,你不要自己脑补了行吗。”地上忽然出现一只黑猫,猫脸上一片无奈的神色。 陆矶微微眯起眼,看的黑猫缩了缩脖子“宿主,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在想”陆矶拉长声音,忽然一把卡住黑猫的脖子,拎着猫一阵乱晃,咬牙切齿,压低声音,“我快死的时候你人在哪我他妈都解决了你跑出来了要你有什么用,啊你告诉我要你有什么用” 黑猫被他晃出了残影,断断续续道“宿、宿主你先放开,要出猫命了” 陆矶狠狠揉了一顿它的毛,直到一身顺滑皮毛乍得不成样子,才舒畅一般将它丢回地上。 黑猫咳嗽两下,昂起脖颈“宿主,我不能干涉你执行剧情,我的任务就是发布任务” “你的任务呢”陆矶冷冷道。 黑猫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实不相瞒宿主,我刚才本来是想发布任务,让你照顾沈知微的,但是你好像自己就做完了等等宿主有话好好说沈知微要醒了” 陆矶一僵,收回手,看了眼床上,一身雪白单衣披着头发的沈知微微微蹙眉,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陆矶吐了口气,闷闷地坐了回去,危险地眯起眼看着黑猫。 黑猫抬起爪抹了把脸“宿主,虽然我不能干涉你的行动,但是我可以为你一些不偏离本世界规则之外的道具,让你过得更舒适。” 陆矶皱了皱眉“什么叫规则之外” 黑猫咳嗽两声“就是,比如说我不能给你一台电脑或者一把ak47,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影响过大,会导致世界崩溃。” 陆矶瘫着脸“那你能给什么”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系统十分不靠谱,他已经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靠谱的东西了。 黑猫甩了甩尾巴,摇头晃脑“休闲读物,肥宅快乐水,尖叫橡皮鸭喵嗷” 陆矶拎着它的后颈,冷着脸提到窗边,桀桀一笑“你还是滚吧” 黑猫一阵扭动挣扎,叫个不停,陆矶皱了皱眉,怕它会吵醒沈知微,正要将它扔出去,忽然啪嗒一声,一本书从它身上掉了下来,与此同时,黑猫一个扭身,灵活地从他手中蹿了出去,跃进花丛中不见了。 陆矶奇怪地捡起那本书,封面花花绿绿,还被人仔细包了新学期专用磨砂书皮,十分爱惜的模样。 傅少心尖宠 陆矶默念出这几个字,满头雾水,这什么一看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标题,就算是休闲读物也给他两本男频文好吧 想要翻开看看,身后忽然一声响动,似乎有人想要下床,却忽然顿住。 “陆王爷” 陆矶一惊,随手把书揣进了怀里,转过身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无稽 “沈大人醒了”陆矶双眼笑眯眯,“感觉如何,头可还疼热可退了”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沈知微有些怔,视线在陆矶穿的衣服上顿了顿,才轻轻摇了摇头道“已无大碍。” 他穿着一身雪白中衣,墨发披散,脸上还带些病态的红晕,衬着久病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虚弱,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人独闯魏王府、策马狂奔踏长街的飒爽英姿。 若不是沈知微躺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模样陆矶亲眼看到过,药还是他亲自熬的,他怕是也不会相信这俩人是同一个。 “王爷怎会在此”沈知微说着咳嗽起来,面上潮红又添了两分。陆矶十分贴心地走过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上。 沈知微顿了顿,捧在手心,却没有喝。 陆矶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拉过凳子,往床边热络一坐“沈大人忘了也对,你喝醉了,不记得也正常。” 于是他一五一十,将沈知微如何带他出魏王府,又跑回国公府的桩桩件件都说了一遍,只除了府门前的那一吻恍若无事地咽回了肚子。 “沈大人又救了我一回,这人情我陆矶都记着,往后沈大人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陆矶伸手,想要豪迈地拍一拍沈知微肩膀,打眼一看他弱不禁风的模样,手顺势一转,啪的一声拍在了自己大腿上。 手劲儿还不小。 他龇牙咧嘴笑了笑,沈知微却眉头越皱越紧,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忽然开门见山“容微臣问一句,王爷真的失忆了吗” 陆矶敛了笑。 沈知微定定看着他“可否请王爷告知,为何曾经与穆相和魏王殿下交好,如今却倒戈相向” “若王爷当真失忆,穆相又何必要对王爷穷追不舍” 陆矶很镇定,沈知微当然不蠢,他既然敢什么都告诉沈知微,自然也不打算再隐瞒。 姬容衡要他拉拢沈知微,他没有原主虚与委蛇的本事,那该如何是好 直说便是 陆矶抹了把脸“沈大人,我接下来的要说的,可能你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所以我得先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沈知微双眼微眯,熹微的光从长睫透出,晦暗不明。 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臣信不信王爷,那要看王爷到底要说什么。” 陆矶喉头有点干燥,他看了看沈知微那张和傅玉笙一模一样的脸,欲言又止许多次,终于咬了咬牙“实话跟你说,我的确不是陆矶。” 沈知微的手顿了顿,眸光一利“此话何意” 陆矶摸了摸鼻子,苦笑不止“实不相瞒,我是穿来的。” 生怕沈知微不能理解什么叫穿越,陆矶决定连说带画,双管齐下。 他找来笔墨,在纸上画了两个圈,指着第一个“我叫陆矶,来自这个圈。” 又指着另一个圈,严肃道“而你们在这里,原来的陆矶也在这里,有一天,他死了。”在圈上画了一个大叉。 沈知微低着头,面上看不出表情。 “有一天,我也死了,出车祸你可以理解为被马踩死了。”陆矶又在第一个圈上画了个更粗的叉,然后打了个箭头指向第二个圈。 “我来到了这里,替了原本陆矶的壳子,所以,我又活了。”墨水沾多了,陆矶想在纸上再打个勾,却滴了一大坨墨水上去。 他讪讪收回手,“我确实还有些他过去的记忆,有的也确实不记得了。” 比如和姬容玉的地下恋情,再比如这世界就是本书,这些他都不想说。 “呃,总之,大概就是这样。” 他慢慢说完,抬头和沈知微对视了片刻,沈知微不眨眼,他也不眨眼,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秒,陆矶忽然把毛笔一撂,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啊啊啊到底该怎么解释,这种说法狗屁不通毫无逻辑天方夜谭小孩子都不会信吧沈知微怎么可能会信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陆矶狂躁地放下头发的手,灵机一动“我给你看,我有个随身系统,我喊他出来给你见见,系统,喂103” 喊了半天也没有动静,系统再次装死,陆矶就像个无头苍蝇,忽然,他想起怀中还有本邪魅狂狷的霸总小说,顿时眼睛一亮。 这玩意儿沈知微肯定没见过,一定可以证明他的清白正要掏出来,手背上却忽然一凉。 沈知微的体温和发烧时判若两人,冰得陆矶忍不住一个哆嗦,愣愣抬起头。 沈知微淡淡收回手,低头转了转杯沿“不必说了” 恍若晴天霹雳,陆矶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沈知微不信他也对,正常人谁会信,要是他没穿越前,一个人跑来手舞足蹈跟他说来自外星,他十有八九觉得这人脑子有坑,大刘小说看多了,需要一片二向箔清醒一下脑子。 可沈知微如果不信他,会不会把他当做妖魔鬼怪,轻者浸猪笼,重者架个火刑台把他活活烧死 陆矶越想越怕,忽然十分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方法有许多种,他为什么要选最没技术含量的一个 他忍不住白了脸,往后踉跄了一步。 沈知微正举杯喝茶,微一抬眼,顿时扔了茶杯,一把拽住他,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矶被他拽住,差点下意识回手打出去,喉结动了动,艰难道“你,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沈知微蹙眉“怎么处置你想怎么处置” 陆矶哭丧着脸“淹死太难受,烧死又太疼,毒药据说死前十分痛苦,能不能给个快准狠的死法” 沈知微眉头拧成川字,收回手揉着额头,一副更加头疼的样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你死” 陆矶一僵,足足三秒,倏地转过头,瞪眼瞅着他“你、你你信我” 沈知微揉着额头的手慢下来,缓缓放下,他看了陆矶一眼,瞳孔的颜色像清澈的琥珀,忽然勾起唇角“我信。” 恍若整个冬日冰封的霜雪在刹那融化,心头积压的块垒瞬间消散,陆矶几乎窜到了沈知微跟前,激动地抓起他的手“你信我你真的信我” 沈知微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低头看了看陆矶握着的自己手,顿了顿,没有挣开。 “这世上本就有些事,无法用常理解读,谓之天方夜谭者,兴许只是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他身上,我又为何不信” 陆矶险些热泪盈眶,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沈知微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这一刻,他觉得沈知微就是他的知己,就是他陆矶拜把子的兄弟 “今天起你就是我陆矶的兄弟了以后谁再想找你茬,先问过我拳头答不答应”陆矶把胸膛拍的震天响,信誓旦旦。 沈知微挑了挑眉“那么,这位” “叫我陆矶就行。”陆矶终于脱下了封建王朝王爷的名头,一时间觉得天无比蓝,花无比香,世界无比开阔。即使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沈知微的房里房外也没有一点花,但心灵美才是真的美,他觉得他升华了。 “陆矶”沈知微缓缓念了一遍,淡淡道,“阁下既然将这些事都和盘托出,想来不止此一事要说。” “兄弟,你太聪明了,”陆矶扯了扯领口,激动的心情让他有些燥热。 国公府的下人说没有别的干衣裳换,只好找了件沈知微的给他,说是新裁的,还没穿过,可沈知微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实际上比他高了半个头,这衣裳穿他身上,必须要挽袖口扎紧腰带,穿的久了自然闷热。 他热切地看着沈知微“实不相瞒,兄弟我还有一事相求,其实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沈知微准备下床的动作骤然一停,下一刻恢复如常,只眼神沉了些许。 “哦合作阁下为了谁,自己,还是旁人” 陆矶还是热得慌,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手还不停扇着风“还能有谁,当然是大皇子,难不成我为了穆恒和魏王” 沈知微抿了抿唇,垂眸盯着床帐“是我想岔了。” 陆矶继续道“大皇子知道我和你有那么些交情,想让我来说项,我觉得这不用我多说,你该比我明白才是,怎么样,考虑一下” 沈知微抬眼看他“你一心帮大皇子,自己便无欲无求么” 陆矶尴尬地挠了挠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有那肯定是有的,自古谁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不是” “穆恒一直铁了心要弄死我,若只是我自己也就算了,我家里还有个妹子,不能总坐以待毙,站大皇子,总比站姬容玉靠谱多了。” 他苦笑两声“只可惜我现在就是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委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沈知微闻言沉默片刻,忽然道“朝中实权,无非文武二者,你若要辅佐大皇子,却是不必从武了。” 陆矶没听明白,皱了皱鼻子“为何”话音刚落,忽然瞪大双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你同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授业 陆矶瞪大眼看着沈知微,心跳得飞快。 沈知微勾了勾唇角“大皇子为人谦和,事勤克俭,德才踔绝,的确是储君的合适人选。” 陆矶顿时喜出望外,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原主废了那么多功夫做成的事,他一天就做成了 陆矶喉头干涩,半晌才挠了挠头,颇有些难以启齿“可这我也不会文啊,不从武,我还能干什么” 虽说这里的字他能认出个七七八八,但写的却也是鬼画符,让他以此行文办公往来应酬,难道要以后的六部同僚都跟着学习看图猜字 “要你入朝,乃是多方考量。”沈知微低低道,“你想必不知,如今大皇子在朝中,麾下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自左相身故,满朝文武皆以穆恒马首是瞻,大皇子行事处处受掣,可无论是依从祖训,亦或考校资质品行,他明显都更胜魏王。” “孝文皇后尚在时,大皇子本是满朝公认的储君人选,如今,泰半官员虽拥戴魏王,其实哪里是真心实意看重于他” 这个事实众人皆心知肚明,与其说是拥戴于他,不如说是他背后的穆恒更为贴切。 “如今之势,陛下虽独宠穆氏,却也并非无可转圜。”沈知微沉吟道,“朝中尚有与穆相一派相持之人,且左相生前乃天下士林之首,陛下要废长立幼,总得想法子堵这悠悠众口。你欲助大皇子也好,与穆相抗衡也罢,此时入朝,乃是最佳之选。” 陆矶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可我要如何入朝” 他一本没事,二没背景 等等,背景 陆矶顿时眼前一亮,他怎么忘了他现在可是堂堂正正宗室亲王一个,哪怕是个异姓王,那也是皇亲国戚,入朝弄个官做一做,有什么难的 脑海中浮现出影视剧中常见的权贵子弟蒙荫封官各式场景,陆矶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他也有能靠背景吃饭的一天。 不知道房东大叔知道他如今有这样的出息,会不会后悔当初给他涨房租涨得太勤。 他正畅想着一路开挂的人生,沈知微却忽然无情打断。 “你要入朝,本来不难但如今朝中六部,除礼部外皆由穆恒把控,他擢升右相前,更是吏部尚书出身。你若凭借荫爵入朝,吏部大可将你安排去个闲散衙门。入朝自然简单,但如此于事何济” 三伏天一盆冷水,将陆矶泼了个透心凉。 陆矶垂头丧气“这要是不行,那还能怎么办” 默然片刻,头顶忽然传来两个字。 “科举。” 陆矶愣了两秒,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接着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 “不行不行,这我真不会,沈大人,我好歹叫你一声兄弟,你不能坑我啊” 开什么玩笑,他连毛笔字都写不利索,让他做文章考科举,还不如让穆恒自己自首来的更快 等他从劳什子的乡试一路考到进士,怕不是要当第二个范进。到时候指不定国号都已经改完了,他只能在穆恒的登基大典上山呼万岁,接着被当做典型案例一刀咔嚓。 那还要他干嘛,不如洗洗回家睡了。 陆矶就差把拒绝两个大字直白写脸上,沈知微无奈“我朝不成文之规,若得三品以上职官举荐,可直入会试,只要你能于殿试面圣,由他为你点官,你既是凭真才实学考入,只这一层,无论旁人如何阻挠,也不能随意将你发落,你也好有个名头,向陛下求个实差。” 陆矶脑子如同生了锈,讷讷道“可我上哪里找这样一个三品官” 闻言,沈知微轻轻理了理衣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下官不才,如今在兵部挂了个闲职,区区三品兵部侍郎,加袭从一品国公爵罢了。” 哈 陆矶反应了一瞬,下一刻几乎要吐血,他怎么忘了眼前就坐着这么一个碾压他的存在,区区三品,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平淡语气说这么装逼的话啊朋友 陆矶抽了抽嘴角“这倒是个法子,可穆恒能由着我明目张胆去考科举” 沈知微淡淡道“他自然不会,可伪造个身份,送你入考场这等小事,下官还是做得到的。” 陆矶无言以对,忍不住用力抹了把脸。 为什么沈知微能用一脸正气的表情说出这种话,话说回来,他这样冒用身份去考试,皇帝不会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沈知微听了他的话,微微挑眉,“以亲王之尊,尚且要科举授官,对于推广科举一事有利而无一害,我朝实行科举不过百年,蒙荫察举之陋习尚不能完全废除,只要你不徇私舞弊,陛下嘉奖你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怒。” 陆矶被他说服了,但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十分空中楼阁“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我要怎么考过” 沈知微挑唇“不会,不能学么” “可是找谁学呢”陆矶苦恼咬指甲,学是能学,可这个人选,当真十分棘手。 首先,既是秘考科举,这授业恩师自然不能找穆恒的朋党,但告诉计划之外的任何人,其实都十分容易泄露。 其次,此人还必须有足够耐心和功底,不然只怕还没教会他,就先被他气得见了阎王。 最后,这人必须还能经常见面,要是跟牛郎织女似的一年见一回,他基本可以选择放弃了。 陆矶想了一圈,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沈知微缓缓坐正身体。 陆矶看了看他,试探道“大皇子” 沈知微顿了顿,还未回答,陆矶先自己摇头否认“不行,大皇子住在宫里,出入不便,不是好人选。” 沈知微淡淡“嗯”了一声,陆矶继续皱眉苦思。 沈知微几步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斟了杯茶。 陆矶挠着下巴,忽然眼睛一亮,“嘭”地一拍桌子“宋伯怎么样上回我俩唠嗑,宋伯也是念过书的,据说还是当年科试的头名来着” “嗒”的一声,沈知微用力放下茶杯,似乎想要开口,陆矶却又迅速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宋伯只过了乡试,会试他又没去过,何况现在都过去多久了,指不定这题型都改了” 陆矶几乎要想破脑袋,眼瞅着沈知微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茶杯能长出朵花儿来,忍不住道“我说沈大人,你别顾着喝茶,既然大家同为大皇子做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替我想想” “我”沈知微张了张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陆矶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口中絮絮叨叨“都说了让你多歇歇,这酒啊以后还是少喝,俗话说” 一句话没说完,沈知微咳嗽得更厉害了,陆矶拍着他的后背,蹙眉道“我再去叫郎中来看看。” “不用。”一步尚未迈出,袖子忽然一紧,沈知微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下,“还是,想一想人选要紧。” “你真没事那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陆矶不解。 沈知微脸上有些红,几句话却像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似的“夜里风大,有些凉罢了。” “嗨,你不早说,兄弟我在这儿能不给你关窗户吗。”陆矶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转身走去关窗。 窗外夜色浓浓,已是掌灯时分,偌大的国公府却十分安静,好似只有沈知微这一处卧房有人一般。 但陆矶知道,只要喊一声,准会有下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这好像是国公府下人们独具的特色,不像在景王府,动不动身边呼啦啦围了一群人,想干点啥都不自在。 但是一想到景王府,陆矶忽然有些怅惘,国公府位置太过偏僻,虽然安静,却显得有几分冷清。不过半日,他竟已经开始想念王府门口的人声鼎沸,烟火喧嚣。 还有林伯阿五和越晴波,若是知道他今日这一遭生死徘徊,指不定又要怎么没完没了地念叨。 只是今晚怕是要在国公府过夜了 他仰头看了看暗蓝天幕上灿黄的星子,心里有了几分牵挂,连星星都似乎多了些看头。好在他已给景王府递过信儿,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阖上窗户,陆矶转身,正瞧见手边一张案几上放了几本书。蓝色的封皮上,时务方略诗文要辑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陆矶忽然想起,似乎每每见着沈知微,他都在看书,本以为他看的会是兵法谋略,这书名却不太像。 他指了指封皮“这些书我能看吗” 沈知微一脸平静,微微颔首。陆矶拿起来翻了翻,字体大多他都能认得,只是他的古文一向学的不太好,只能勉强看个大概意思。 “这都是你写的”陆矶翻着书,只见上面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批注,字体隽逸,风骨蕴秀,虽然看不出门道,却也十分赏心悦目。 没想到沈知微一个武将,居然也会看这些。 沈知微“嗯”了声,淡淡道“不过是一些策论诗文类的书,要说会试,大体考的也就是这些” “你都会”陆矶讶然,兴致勃勃坐到他面前,“那你老师是谁” 沈知微顿了顿“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并皇室子弟,幼时皆入崇贤馆一同习文,主课恩师乃唐学士,业已仙逝。” 陆矶点点头,面露愧色“对不住对不住,不该问的,唉,若是你恩师尚在就好了,让他来教我指不定能行” 沈知微忽然站起身,陆矶愣愣看他,沈知微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冷冷道“你想了那么多人,就没想到我” “啊”陆矶一脸呆滞,沈知微双眼微眯,忽然一手撑在他身后椅背,微微俯身,渐渐凑近。 “下官的意思是,阁下想了这许多人,为何独独将下官忘了”沈知微淡淡看着他。 “还是阁下觉得,下官教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同人 陆矶眼前光线被沈知微挡去了大半,昏暗中鼻尖都是沈知微身上浅淡的药香,他发了会儿怔,猛地弹起身,脑袋正磕上沈知微的下巴,连人带椅子险些翻倒。 受惊一般退后好几步,看着沈知微磕磕巴巴“你、你教我” 沈知微吃痛皱眉,仰起头摸着下巴,陆矶这才看到人家白玉似的下颌愣是让他给磕红了一片,忍不住一阵心虚。 “我教不得么”沈知微双眼微眯,缓缓放下手,声音透着一股子冷意。 “不不不,绝对没有。”陆矶擦了擦额头,他要怎么说,说他一直记着原主渣了他的人,弄死他的爹,又在他药里做手脚,觉得沈知微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奢求沈知微帮他 许是尚有隐瞒,陆矶总有些心虚,却忘了沈知微又不会未卜先知,哪里会知道原主曾经做过什么事只要他不说,沈知微就不会知道,那帮他又有什么奇怪 平心而论,沈知微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矶干干笑了笑“只是一时有些惊讶,毕竟沈大人你病体未愈,这等事情劳心劳力的,我这不是怕你累着” 沈知微脸色这才缓和些许,淡淡道“无妨,这几日已是见好,况且温书复习又不比习武练剑,能将我如何” 也许能把你再气回床上。 陆矶默默腹诽。 沈知微转过头看向另一侧“既然如此,明日我还是跟你回景王府,正好借养病之由,为半年后的会试做准备。” 陆矶只能点头“那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客房。”站起身往外走去,经过门边,忽然一顿。 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一一看去,落款都是沈知微,当中却有一块颜色略浅于其它地方的空白,形状窄长,似乎曾有什么东西被挂在这里,后来却被取走了。 他本想问一句这是什么,回头一看,沈知微正轻轻揉着额角,眉头微蹙,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下,悄悄出去了。 随手阖上门,陆矶打了个哈欠,抬脚要走,忽然猛地一僵。 脑海中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上次一次他不小心亲了沈知微,第一反应是什么来着 这回呢 一股热血涌上头顶,紧接着又从头凉到脚,陆矶立刻拔腿落荒而逃。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儿,睡一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一定 然而他越想睡,却越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此时此刻,有人也是无法入眠。 魏王府花厅中,烛火低垂,穆恒坐在上首,手中碧绿佛珠一颗颗转动,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先走进来一个老实面相的沉默小厮。 姬容玉满身酒气,东倒西歪给他扶着,双眼迷离,脚下一绊险些撞倒椅子,仍伸手点着虚空,口口中含含糊糊“来,给本王满上再,再喝” 那哑巴似的小厮把人放到椅子上,躬身施了一礼,无声退下。 一时间,花厅中只剩下穆恒和他两个人,姬容玉闭着眼瘫在椅子上,不住往下滑,口中喃喃不停唤“停舟”。 穆恒冷着脸看了半晌,忽然端起茶杯,扬手一盏清茶泼到了他的脸上。茶水淅淅沥沥灌入领口,姬容玉皱着眉抹了把脸,睁开眼,这才透露些许清明。 “清醒了” 姬容玉懒懒看他一眼,仍旧瘫在椅子上,嗤的一笑“穆相这么晚了,到魏王府,何事啊” 穆恒捏紧手中的佛珠,眉头皱起“你看看你如今,可还有一点皇子贵胄的模样醉成这样,夤夜不归,是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差么” 姬容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穆相何必说这种话,你在乎过我的名声” 他声音忽然一冷,咬牙切齿“你要是真的在乎我是不是个好皇帝的料,又怎么会让我去做光天化日从撷芳苑抢人的烂事我的好舅舅,你在乎的怕是只有你自己的名声怕不是过几年,这皇位都要给你来坐了” “住口”穆恒忽然抓起手边的玉如意砸了出去,姬容玉不躲不闪,额角正正被砸中,登时破了口子,鲜血直流。 姬容玉吃痛,想要起身,却腿一软直接摔到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干脆瘫坐在地上,靠着椅子哑声笑道“我说的有错舅舅这就恼羞成怒了” 穆恒冷冷看着他“我不去自然有我的道理,却容不得你来揣测我只问你一句,今日阻拦我一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姬容玉抿着唇,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脸色惨白,衬着血色分外醒目。 穆恒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些冷冷的怒意“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怎么,忘了这魏王府怎么来的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说他可用,说他不会背叛,如今你睁大眼看看,这话是不是打你自己脸” 姬容玉咬着牙“可你难道就说到做到了吗” 穆恒闻言眯起双眼“你说什么” 姬容玉忽然抬头大喊“我说,你难道就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之人当初你如何答应我的,口口声声不会动他,今日却要将他送去守陵,你可曾问过我” 穆恒嗤地笑了,忽然起身几步走下座位,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身,冰凉的手置于他脖子上,低声道“姬容玉,今日最后答应此事的人,不是你么” “我”姬容玉脸色瞬间一白,穆恒掐住他的脖子,声音低沉,“人也想要,皇位也想要,我的好外甥,你未免过于贪心了。我是说过不动他,那也是在他未反之前,他既毁约,我也不会再顾及往日陆矶,必须死,而你只需记得,我既然能捧你,便能重新让你一无所有。” 姬容玉却并未如往日一般妥协,眼神凶狠与他对视,穆恒眯眼看了他半晌,冷冷一哼,用力甩开他,转身大步离去“来人。” 那沉默的小厮出现在门口,穆恒脚下不停“叫个郎中,还有” “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出王府一步。” 姬容玉眼前被鲜血糊住,忽然大笑起来,眼眶却渐渐湿润,他颤着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雕,垂眸轻轻摩挲,声音满是痛苦“停舟,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第二日,陆矶早早就醒了,用早膳时,沈知微一见他就愣了片刻“昨夜没休息好么” 陆矶顶着俩大黑眼圈,眼神看屋顶看门口看桌脚,就是不看沈知微,讪讪一笑“啊这个,有点认床。” 沈知微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趁着沈知微转身的空当,陆矶偷偷拍了自己一脑门,他到底心虚个什么劲啊药吃多了还会有耐药性呢,别提他也不是第一次和沈知微碰嘴皮子,就算没有第一回打底,现如今沈知微也是他一条战线的兄弟,都是自己家人,计较这许多是爷们儿该干的事吗 陆矶唾弃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拍拍脸,跟着往桌子前一坐,提起筷子才发现,桌上的早膳竟与他在景王府的差别不大,一水儿的咸口,几道爱吃的也摆在上头,因此那一碟藕粉桂花糕和甜豆花就异常显眼。 眼瞅着沈知微舀了一勺甜豆花送进嘴里,抬眼对上他的神色,微微挑眉“怎么了,不合口” 陆矶回神,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太合口了” 心里忍不住嘀咕,明明沈知微没和他一道用过几回饭,为何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想他上辈子的几个狐朋狗友,没几个像沈知微这么心细的,不禁一阵唏嘘。 动了筷子才发觉国公府的厨子竟意外合他口味,不像景王府做甜成了习惯,竟仿佛是个地道的北方厨子。一顿饭下来,哪怕他心里藏了事,依旧吃的不少。 用过膳便准备打道回景王府,陆矶除了来时一身衣裳和系统给他的一本书,十足的两袖清风,倒是沈知微着人从国公府带走了许多书。 看着一箱箱书往马车上搬,陆矶忍不住喉咙发紧,艰难开口“沈大人,这书” “给你的。”沈知微看着下人们打开箱子挨个查验,确认无误后点头,他每点一次头,陆矶的心就沉了一分。 他抹了把脸,万万没想到,曾经逃的语文课,合着都是要到这辈子来还债的。 待到一切妥当,二人前后脚上了轿子,如今时日还早,国公府所处的地界也没什么百姓,街上冷冷清清,陆矶掀起帘子看了半晌,十分无趣,只好又放下帘子。 从这里到景王府,得穿过小半个京城,陆矶百无聊赖间,忽然灵机一动,掏出了怀里那本休闲读物。 上回看的仓促,如今有时间打量,才发现这本书书边有些卷曲,翻开的封皮上还有名字,纤细的笔触写出“于乐乐”三个大字,一看就是个女孩子。 竟还是本二手书 陆矶好奇,翻到了第一章,随意扫了两眼,忽然一怔,猛地把书举近,一个字一个字又读了一遍。 “a市的天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忽然间就下起了雨。那是于乐乐第一次见到傅玉笙。” 靠这特么是啥玩意儿傅玉笙的同人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约定 回王府的路上,陆矶就着渐高的日头和轿帘外熙攘的人声,将这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遭,不仅发现了一张傅玉笙个人写真照,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实打实就是一本以“于乐乐”为虚构女主、傅玉笙为男主的同人文。 书中讲述了乐观开朗的女主于乐乐,大学毕业后境遇潦倒,于人生低谷时遇到了当红小生傅玉笙,从此展开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狗血爱情故事。故事开始,自幼喜欢猛男硬汉如科比,曾对课本上的大胡子鲁滨孙一见钟情的于乐乐,十分不待见傅玉笙这样的小白脸。 “这姑娘和我有点像啊”陆矶一脸懵然。 他还记得自己在小学课堂上读到鲁滨孙,深深为他战斗自然的顽强硬汉精神所触动,在语文课上流下一瓢泪水,语文老师一高兴,他就当了两年最讨厌的语文课代表。 没想到还有和他一样的角色。陆矶十分感叹。对于乐乐的印象从“无脑霸总女主角”瞬间拔高成“有思想和独到见解”的霸总女主角,并且表扬了一番作者。 可他翻把整本书翻了个遍,作者名字也是一片空白,陆矶按下疑惑,继续往下看。 第一次见面,于乐乐正奋勇解救一名被小混混围殴的高中少女,力不能及时,傅玉笙横空出现,救下两人。 陆矶忍不住再次吐槽,为什么一个忙的不行的大明星会忽然出现在小巷子啊这也太扯了吧少女yy也要讲基本法啊他当时救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怎么没见傅玉笙从天而降 傅玉笙对勇斗混混的于乐乐十分赞赏,表示想和她成为朋友,作为霸总文女主,于乐乐当然不会答应,她坦言了自己对小白脸的不喜,她和傅玉笙不是一路人,留给了傅玉笙一个清纯而不做作的背影。 “非常好,”陆矶抽了抽嘴角,“你成功引起了他的主意。” 根据少女读物的一般规律,男女主即使曾经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也一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次相遇。人们称之为“巧合”。 于乐乐果然在一份新的工作中和傅玉笙重逢,并因为爱管“闲事”和低情商遭到了恶毒女配的排挤,傅玉笙替她解了围,却也因此暴露了两个人认识的秘密。 之后于乐乐和傅玉笙展开了长达一年的友情互怼、打脸日常,终于有一次来往时被人拍下了刻意曲解的照片,掀起了舆论轩然大波,舆论声讨中,傅玉笙坚定不移站在了于乐乐的立场,并顺势昭告全网表白 陆矶连连赞叹,不愧为少女读物男主的典范,按照一般发展,接下来就该皆大欢喜,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了吧 陆矶往下一瞟,忽然眉头一皱,翻了两下,越看越不对劲儿。书里的傅玉笙表白后,非但没有迎来欢喜大结局,反而声誉一落千丈,昔日粉丝转粉为黑,四面八方发言声讨,似乎一夜之间,人人都想抓住机会踩上一脚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而就在于乐乐将要明白自己感情的时候,忽然,硬汉男二横空出世这个男二竟比科比还硬,比鲁滨孙胡子还多 什么沙雕陆矶心里吐着槽,手下却十分诚实地又翻了一页,却发现 没了 这本书到头了 “什么鬼这算哪门子少女读物啊卡在这里不是致郁吗” 陆矶不死心又翻了一遍,忽然在封面角落里,看到一个“上”,顿时一口老血。 正准备叫出系统给他下部看看结局,眼前光线骤然一亮,陆矶下意识挡了挡,却仍从指缝中看到一张和记忆中傅玉笙一般无二的脸。 沈知微打起轿帘,面无表情看着他。 “敢问王爷这轿子里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能让你坐到现在” 陆矶有些发怔,沈知微挑了挑眉“怎么,王爷等着微臣先踢轿帘,再背你下来不成” 周围传来一阵强忍的低笑,陆矶这才回过神,忙咳嗽两声,借着大袖子掩住了书,干干一笑,躬身下了轿。 “王爷”脚才沾地,阿五立刻哭丧着脸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声震天响,“王爷啊,阿五对不起你,都怪小的,小的就不该去吃馄饨,如果小的不吃馄饨,王爷就不会” “行了行了,”陆矶嫌弃地抽出腿,“不知道的以为你家王爷我归西了。” 才说完阿五,林伯和越晴波又接二连三跑出来,挨个拉着他嘘寒问暖一个遍,也不知阿五昨天找不见他回来怎么报的信,他明明昨天还递过消息,为什么这帮人看起来仿佛他被绑架了 景王府前一阵忙乱,陆矶抽空回头看了眼,沈知微和几个国公府的下人站在身后,正静静望着这边。雨后初晴的天空将他一身白衣映得晃眼,恍惚中,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陆矶张了张口,唤出一句“沈大人。” 沈知微挪了两步,抬袖一揖“王爷。” 忽然想再听他叫一句陆矶。 这个念头忽然蹦出来,陆矶忍不住怔了怔。 “沈大人,晨露微凉,还是进府一叙。”搜肠刮肚,居然只想出这么句话。 沈知微仍旧抬着袖子“谢王爷。”他直起身,唇角弧度隐隐约约,陆矶脸莫名一热,忍不住偏过头。 陈三儿慌慌张张从府门中跑出来,见到沈知微似乎终于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站到了身后。沈知微抬袖再向陆矶一揖,举步往府中行去。 经过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忽然轻声道“微臣倒的确不能踢轿帘背王爷下轿。” “啊”陆矶懵了一下。 沈知微忽然勾了勾唇角,抬眼看他,浅淡的眸色十分清澈“但王爷若温书也有此等专注之心,微臣许是能试上一试,待王爷打马游街之时,背王爷下马。” 沈知微与他擦肩而过,离得最近的陈三儿和阿五交换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两拨人渐渐分开远去。 “停舟哥哥,美人哥哥说的什么意思啊”越晴波眨了眨眼,疑惑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陆矶一怔回神,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去忙你们的吧,都散了,散了”转过身就是一阵埋头狂走,直到身边空无一人,这才停下来摸了摸狂跳不止的心口。 他愣愣看着眼前一株悄然盛开的初秋桂花,脑海里盘旋的却只有一个念头。 沈知微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会试到底该不该交白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真香 辰时,天光尚昏,景王府书房外,一左一右杵着两个木头桩子。 陈三儿打了个哈欠,袖着手,闲闲看着地面,一旁阿五站得倒是板正,只脑袋一点一点,眼瞅着就要摔倒。 忽然,书房里一声哀嚎,阿五瞬间惊醒,绷直了身体。 书房里传来陆矶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行了,真不行了” 沈知微声音低哑“有什么不行再来。” “真不行疼啊,轻点轻点” “我根本没用力” 陈三儿和阿五木然对视了一眼,书房里的动静却越来越大,陈三儿面无表情捂住了耳朵。阿五眼圈微红,含泪望天“天要下雨,王爷要断袖,拦不住啊,王爷王妃,小的对不住你们,小的当真尽力了” 书房里。 沈知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矶“伸手。” 陆矶苦着脸,犹豫许久,终于颤巍巍豫递出左手。 沈知微抬起一根两指阔的戒尺,毫不留情打了三下,手背上顿时红痕交错,看起来触目惊心,沈知微冷冷道“我这才使了力气,你方才喊什么疼” 陆矶摸了摸手背,心里忽然一阵委屈,忍不住道“我都说了不行,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书桌上铺满了书籍,笔洗砚台横七竖八,地上还散落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沈知微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手握戒尺正襟危坐。 “有什么不行不过是让你把策论三章背一遍,就这么难你若这都做不到,日后如何辅佐大皇子” 就这么难陆矶忍不住磨了磨牙,就这么难且不说他最烦的便是古文,那密密麻麻的墨字在他眼前几乎就是无数飞蝇,嗡嗡乱飞搅得人心神不宁,就说这策论三章,说是三章,每一章都能写满二十张纸,沈知微不过昨夜才给他讲过大义,今日就要他全背,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你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沈知微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距离他二人回王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几乎从第二日起,沈知微天天鸡鸣就要喊他起来,夤夜挑灯更是常态,陆矶被他折腾得眼圈青黑,白日在府中走着脚下都像踩了棉花,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偏偏沈知微一个病号似乎比他还能扛,无论自己怎么狼狈,都日日神色淡淡沉稳自如,看得陆矶心头火起。 “再来。”沈知微似乎丝毫没有察觉陆矶有什么异常,倾身拿过一册书,“你再看两遍” “我不看了。”陆矶忽然闷闷道。 “不行。” 陆矶眼前有些发黑,忍不住扶住桌角“我已经连着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沈知微斩钉截铁“我陪你。”手中翻开书,“想一想大皇子在朝中” 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心头,陆矶猛地起身“我说不看了” 沈知微一怔“可你明明快记下了” 陆矶满腔怒火,一脚就踹翻了椅子“我说我不看了,不背了,不考了沈大人听不懂” 一口气说完冷冷看着他“你是铁打的身子骨半仙儿似的人物,我陆矶比不得,还请沈大人放过我”掀袍绕过桌案往门口去。 沈知微僵了片刻,伸手去拉他袖子“我” “放开”陆矶心中有气,一甩没甩开,更觉头重脚轻,强行扯出袖子,疾步离去。 沈知微手张开又握紧,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我是不是逼他太紧了” 卧房里,沈知微坐在桌边,垂眸盯着桌角,喃喃自语。 陈三儿端来一个檀木托盘,一边搁下上头的瓷碗,一边问询“大人是说王爷” 沈知微没有回答。 陈三儿心中一阵感慨,几个月前,他家小公爷还变着法儿想让这个小王爷归西,这才多久,转眼就上赶着给人当起西席了。 陈三儿叹了口气“要小的说,确实有点儿。这人到底都不是神仙,何况王爷是个养尊处优的,自然比不得大人你打小就在国公爷跟前儿没日没夜练守岗,他哪里受得住莫要说王爷,就是小的和阿五这几日守夜,也时常困得眼皮子打架。” 沈知微抿了抿唇“是我心急了,可我不过是” 他停住话头,到底没有说出口。 乌木窗棂上,一片红叶缓缓飘落,叶脉上染一层细盐似的晨霜。 “什么日子了”沈知微望了望。 “九月廿六了。”陈三儿掀开瓷盖,轻声道,“大人先喝药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沈知微看着漆黑的药汁,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不用了。” 陈三儿语重心长“宋郎中说了,再喝半个月,准能大好了。” 沈知微摸着碗沿,神色有些怔忪“只有半个月了么” 陈三儿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只好应下“自然,宋郎中倒比太医院更顶用些,再过半月,大人肯定能好全” 沈知微收回手“倒了吧。” “倒时候也能啊”陈三儿呆若木鸡,“倒、倒了” 沈知微偏过头不看他,陈三儿心中一噎,彻底明白怎么说也没用,只能无奈应声,端起碗出去。 临走到门口,沈知微又来了一句“日后再来送药,不必过问我。” 陈三儿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是。”跺着脚迈出了门槛。 日头渐高。 阳光在黛瓦白墙上缓缓移动,一束光投在窗边的鸟笼上,穿透了阴影。 鸟笼中一只白鸽眨了眨漆黑的小眼珠,歪着头啄了啄那束阳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伸来,敲了敲笼子。白鸽“咕咕”叫了两声,欢快地扇了扇翅膀,转身一扭一扭跳了过去,行动间左爪似乎有些不便。 陆矶换了身寝衣,头发披散在身后,发梢还滴着水,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鸽子喂食。 白鸽啄食啄得欢快,不一会儿一把鸽子食就见了底,陆矶正要收回手,白鸽却往前又啄了一嘴,正好啄在陆矶左手背上,陆矶触电般收回手,疼得倒抽凉气。 “连你也要来惹我”陆矶忍不住气结。 手背浸了热水,原本的红痕已微微肿起,被这么一啄,就跟直直啄进了心口一般,酸疼不已。偏那鸽子还一副懵懂的模样,不明所以地歪头看他。 陆矶心中有气,有心攥它出来好好教训一顿,却又下不去手,半晌抓着笼子泄愤一般摇了两摇,忿忿坐回了桌前。 没坐多久,陆矶忽然左右望了望,背过身去,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鼓捣起来。 白鸽眨着小黑眼珠安静地瞧他,忽然一偏头,顿时浑身炸毛,扑棱着翅膀惊叫起来。一只黑猫踩着步子跃上了窗户,瞥了它一眼,刻意凑近两分,露出尖尖的牙齿。 可怜的白鸽吓得缩在角落僵硬无比,黑猫无奈缩回身子。 “宿主。” 话音刚落,陆矶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慌忙将一物塞进了怀里“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 黑猫跳上椅子,又跃上桌子,坐在他面前“宿主,按照任务要求,你不能对任务对象发脾气,最新任务,请你听沈知微的话,并向他道歉。” 陆矶几乎脱口道“不可能想都别想”他气呼呼地转过头,一脸拒绝合作的表情。 让他去和沈知微道歉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记就不记,说不考了就是不考了去道歉算哪门子事 黑猫默了默“真的吗” “难不成我骗你”陆矶撇撇嘴。 黑猫低下头,眼神幽幽看向陆矶怀里,陆矶立刻警惕,想要起身却为时已晚,只见黑猫抬了抬爪子,一本书顿忽然从他怀里脱出,“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 一片静默。 黑猫抬起头“宿主,你不是说不记了吗嗷”顿时撒开爪子窜到了地上,一边跑一边控诉“宿主,你这是迁怒” 陆矶追在它后面满屋子跑,咬牙切齿“我今天不逮到你我就不姓陆” 一人一猫上蹿下跳绕了五六圈,陆矶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气喘吁吁,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黑猫优哉游哉地甩了甩尾巴,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宿主,你何必这么倔呢,沈知微不也是为了你好,这还是你自己当初答应的” 一提这事陆矶就火冒三丈,心里却又夹杂着积分说不清道不明,脱口道“他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大皇子” 甫一开口,就像打开了话匣,陆矶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道“他就知道姬容衡朝里缺人,一点都不问问我辛苦不辛苦,就算我不辛苦,他能熬得住吗老子好容易把他从病秧子养成这模样,他是想让我前功尽弃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说都不听,一问就是大皇子,大皇子,大皇子是他什么人” 黑猫了悟,总结道“你是觉得他不在乎你” “滚” “你是心疼他” “闭嘴” “还是吃醋喵嗷” “你想死就直说。”陆矶拎起黑猫的后颈皮,阴恻恻说道。 黑猫倒挂着,猫脸上一派无谓“反正你必须去给他道歉,这是任务要求。” 陆矶一松手,黑猫啪叽掉到了地上“做梦”冷冷说完,一头栽进了床里,抬手挥下了床帐,打定主意抗争到底。 到了晚上。 陆矶木着脸,拎着食盒,叩响了沈知微的房门。 人影在雕花门框上映出,陆矶的喉咙忽然有些干,眼看着人影渐近,甚至忍不住想要扭头回去,却忽然听到一声“谁” 陆矶一怔,房门打开,烛光倾泻而出。 “王爷”陈三儿讶然看着他,“王爷找我家大人他不在。” 不在 大晚上的,他能去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大雪 陈三儿把眼一低,陆矶手腕一转,毫无痕迹地把食盒藏到身后,一扯唇角“哦,出去了,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大人他”陈三儿张口欲言,陆矶却迎头截住话头,“既然他不在,本王改日再来也一样,这便回去了。” “王”“不必告诉他本王来过。” 陆矶跟急着投胎似的,一句话都不想听囫囵,抬脚便走。 “王爷”陈三儿看着陆矶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啊” 陆矶一路埋头疾走,真要说也谈不上哪里有气,偏心里就是堵得慌。 好嘛,他这翻来覆去想着如何给人赔不是,可人家根本没把这事儿往心里搁,合着这一天过去,坐立不安的只有他一人。 要说也是人家心大,心大好啊,病好的也快,等考完科举,早早也就能搬出去,他正好落得清静,何乐而不为 陆矶越想越觉得这事百利而无一害,竟好似当真成了一桩妙事,脚下虎虎生风,一路风驰电掣冲进了院子,却在月洞门处直直撞上一人,险些没歪了鼻子。 来人拽住他的衣袖,待他站稳后也没有拿开,反倒又握紧了些。 “王爷”声线微微沙哑,含着惊讶。 陆矶一怔,抬起头,忍不住睁大了眼,这不正是沈知微吗 沈知微眉梢似乎有些疲惫,仍旧穿着早上那件白衫,边角却有些褶皱。 陆矶印象中这人一直颇重仪表,倒是少有这样不修边幅的时候。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院子里 陆矶面上有些古怪,一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大眼瞪小眼,颇有些尴尬。 忽然,沈知微打了个喷嚏。 陆矶回过神,反手摸了摸他的袖子,才发现这是一件单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早已入了晚秋,连他都穿上了夹衣,沈知微一个病号,一天到晚穿个飘飘欲仙的白衣裳晃悠什么呢 陆矶暗暗翻了个白眼“沈大人找我里面请吧。”说着一把抽出手,甩袖往前走去。 身后静了一瞬,才传来跟上的脚步声。 陆矶进了屋,先阖上了窗户,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夹杂着几声颇为欢喜似的鸽子叫。陆矶回过头,只见沈知微站在案几旁,正伸手逗弄那只白鸽子。 “王爷何时养了只鸽子”那鸽子同沈知微十分亲近似的,低头啄着他手心。 陆矶看着一身白的沈知微,再低头瞧瞧一身白的鸽子,扬了扬眉“那会儿见他病了,就带回家养着了。” 沈知微自然不觉,了然地点点头,陆矶一阵无趣,撇撇嘴坐到了桌旁,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沈知微转过身,也坐到了他身侧,斟酌半晌“方才见王爷似乎从东院而来” “哦,”陆矶淡定喝茶,“晚上吃多了,出去散了个步。” “王爷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入秋了,东院那几条鱼太瘦了,顺便给他们贴贴膘。” “身上还有微臣房里的药味,很浅,想来王爷没有进去” “咯喇”一声,茶杯碎裂,茶水洒了满桌。陆矶磨了磨牙,几乎快要气炸,重重撂下半只茶盏,准备好好问问沈知微到底想干嘛,一句话已到了喉咙口,沈知微却突兀道了句“是我错了。” 这句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陆矶见鬼似的盯着他,什么情况沈知微专程跑来给他道歉 沈知微垂眸缓缓道“我想了想,这几日确实太过急迫,未曾考虑王爷的感受,确实是我之过,还请王爷宽宥。” 他这样正经,陆矶倒浑身不自在起来,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反正我也习惯了” 他的确习惯了,上辈子考试周前临时抱佛脚,他哪回不是和凌晨四点的校园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点难度其实根本难不倒他。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廊换成书房,地中海教授变成沈知微,曾经能吃的苦,他就吃不得了 陆矶挠挠头,咳嗽两声“大家都是兄弟,这点事儿我转眼也就忘了。”他哈哈一笑,故作大度地在沈知微肩上拍了一巴掌。 笼子里的白鸽歪着脑袋眨巴着绿豆眼瞧两人,烛火噼剥一声响,陆矶忽然醒神,慌里慌张揭开了食盒。 “这个雪梨枇杷羹特别润喉” “宋伯说这青玉膏活血消肿很好” 两人双双一怔,陆矶低头看了看沈知微掏出的青色瓷瓶,一阵哑口无言。 他抬起头,正对上沈知微看过来的视线,下一刻,两人又十分默契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靠 陆矶嘴角抽搐,这气氛不对啊,为什么这么尴尬 还能再尴尬一点吗 好在沈知微已经站起了身“时候不早这青玉膏,就留在王爷这里罢。”他视线转向食盒,陆矶利落地盖好盖子,递到了他手里。 沈知微似乎勾了勾唇角,再看却还是那副样子,淡淡一抬袖“谢过王爷。” 陆矶摸了摸鼻子“私下里你不用这么叫,叫我陆矶就行的。” 沈知微却顿了顿“下官,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哈 陆矶满头雾水,不喜欢这个名字这是什么理由他名字难听吗 他觉得挺好啊,据吴老爷子说捡到他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写在一张纸上,写的寓意是“中流之石,砺而不怠,毁而不残,坚且韧之”,他一直觉得朗朗上口,好读又好记,十分满意来着。 沈知微居然说不喜欢。 行吧,不喜欢就不喜欢,愿意喊啥喊啥吧。 陆矶瘫着脸想。 沈知微却问道“王爷在过去可有别的名字” 陆矶大脑还没转过弯,闻言愣愣脱口道“陆陆啊” 话一脱口顿时仿佛烫了舌头,想收回却也来不及,他仍旧听到了一声低笑,然而抬头去看,沈知微仍旧默然而立,仿佛刚才笑的那个人不是他。 “陆陆”他顿了顿,缓慢重复了一遍。 陆矶脸十分热,这个叫法是孤儿院里那帮小崽子给他起的,每次他一回去,身边都是陆陆哥哥长陆陆哥哥短,小崽子们表面上嘴甜,其实看中的都是他每次回来带的那些小玩意儿。 但是他怎么脱口就说出来了妈的好尴尬啊 陆矶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虽然比沈知微矮,也是一米七五的顶天立地好男儿,顶着这个名字出去像什么样子太丢人了好吗 沈知微低眉一笑“王爷歇息吧。” 陆矶尴尬的冒烟,点头如捣蒜,盼星星盼月亮巴不得他早走,结果人是走了,可是陆矶这一晚上还是没睡好,难得沈知微没大清早喊他起来,可是他还是鸡鸣三声准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导致他浑浑噩噩去书房时,依旧不敢和沈知微对视,满脑子还是昨晚上的尴尬现场,好在沈知微似乎当真改变了策略,对他可以说是相当温柔,弄的陆矶越发不自在,竟有些怀念冷着脸打他板子的沈大人。 半途上许久不见的姬容衡忽然登门,瞧见他一脸虚浮躲躲闪闪的模样,忍不住咂舌摇头“王弟啊,为兄这几日正好有空,瞧你这不乐意的模样,要不换为兄给你补习两日” 陆矶神游天外,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嗯好好好”来了一串模板式回答,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书房气压猛地下降三个度,安静而清凉。 他茫然抬头,只见沈知微似笑非笑请出去了姬容衡,而后转脸一冷,不知从何处又掏出来一个戒尺,外加一摞厚厚的书,啪地全撂在他跟前儿,直挡住他大半张脸。 “想来下官还是太过温和,以至于王爷开始怀疑下官的授业水平。” “没有没有。”陆矶摇得好似拨浪鼓,沈知微冷冷一笑,“抄不完,今夜还是别睡了。” 书房里又传出阵阵哀嚎。 陈三儿和阿五打着哈欠守在门前,对望一眼,一脸复杂抬头望天。 秋高气爽。 转眼,彤云渐浓,层云密布,万籁俱寂的清晨,整个京城,迎来了今冬最大一场雪。 景王府的屋檐下垂了几挂冰凌,小厮站在廊下搓着手跺着脚,裹着厚棉衣呵着热气,听见声音,转头向花园望去。 后花园中梅树开了大片,枝头点缀着红梅细雪,小径上,也影影绰绰走来一红一白两个人影。 陆矶裹了件红色大氅,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毛绒绒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左顾右盼“今年的雪真是大啊,哎我说,北疆雪是不是比这还大我看你都不带冷的。” 沈知微的确看起来闲庭信步一般从容。他披了件和陆矶同样款式的白氅,连衣裳也是白的,站在雪地里,越发显得眉如墨画,闻言略略勾了勾唇角“哪日你若得空亲自去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陆矶呼了口白气,笼着袖子跺了跺脚,对那廊下行礼的小厮点了点头,随着沈知微往书房慢慢走去。 “这几日京城有什么事没有”陆矶看向沈知微。 沈知微略一沉吟“一则,今科会试主考官已经确定,由礼部尚书竺清担任,想来题目已经定下了。” 陆矶竖着耳朵,沈知微又道“二则,圣上已逾半月未曾上朝,一任朝中事务,皆由穆相把握,日前孝文皇后忌日,陛下似乎有意为大皇子立府,但穆相持政后,此事不了了之。” 陆矶皱了皱眉,怪不得这几天姬容衡越发少出宫了,上个月还经常来王府给越晴波带东洋进贡的新鲜玩意儿。 “三则,”沈知微顿了顿,“魏王终于被穆相解了禁,这几日终于出府了。” 陆矶“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凑近了些许“我说他怎么最近这样安生,原来是被穆恒关起来了” 沈知微看了陆矶两眼,面色仍旧淡淡,语气却轻快了些“除了穆恒,谁能管得住他,又瞒得过陛下。” 陆矶点了点头,却总觉得此事有些反常。 姬容玉从几个月前,一直被穆恒禁足到现在,居然没有给“陆矶”递过一点消息。 是不想递,递不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沈知微停步,陆矶这才发现两人已走到书房门外,只好暂时按下疑惑。 “拿着。”沈知微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碟文书,递到他手中。 陆矶翻开看了看“淮南道宜州安远县人士,韩淼这是,文牒”他惊讶抬头。 沈知微点了点头“是假的。” 陆矶汗颜,即使到了今天,还是对沈知微理直气壮说出这三个字感觉十分违和。 “韩淼,家住安远县槐树巷东三户,母早亡,唯有一老父,世代为匠,无有妻女,举荐人是我。”沈知微叮嘱道,“会试时,改换形貌拿此文牒便可,你只需当自己就是韩淼,切记不能让人认出,尤其是穆相党羽。” 陆矶收好文牒,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眨了眨眼“哎,我听大皇子说,三品职官可举荐两人,除了我,你还举荐了旁人吗” 沈知微顿了顿,颔首“还有一人。” 陆矶忽然觉得昨天晚上那碟腌黄瓜吃的有点酸,下回得嘱咐厨房少放点醋。他“哦”了一声,问道“是谁啊” 沈知微无奈摇摇头,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地龙的暖气扑面而来“他与你又不一样,与其打听这许多不相干的事,不如多看点书。” 陆矶撇撇嘴,心里十分不服气,却仍跟着迈了进去“不是我诳你,这些书我绝对倒背都没问题” 鹅毛大雪纷飞而下,天色十分晦暗,京城中却仍有许多百姓裹着棉褐,三三两两走上了京城街道,开始一日的生计忙碌。 朱雀街角,孤零零地支着一张桌子,摆开的物件早已被埋在大雪之下,只隐约从墨色中能辨认出那是几幅字画。 温景瑜眉梢鬓边缀满霜雪,裹紧身上浸了雪水的沉重蓝袍,紧闭着眼,靠在墙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入v公告 温景瑜是被一阵推搡弄醒的。 “后生,后生,可不敢睡在这里,要冻死人的,醒醒” 温景瑜缓缓睁开眼,才看到模糊的人影,立刻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大人可是要买字画,学生曹碑钟体都学过一二” 耳边听见几声笑,温景瑜愣愣抬头,这才发现眼前站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老翁,哪里有什么大人。 “你这后生有趣,见谁都叫大人么”老翁笑声浑厚,抖落一肩扑簌簌的浮雪。 温景瑜面色尴尬“老前辈” 老翁上下看了看他“你是卖字画的怎的不去书院巷,莫不是外乡人京城里卖字画的都在那一片,这守着朱雀街口,往来的那都是眼高于顶的贵人,哪里会买你的字” 温景瑜攥紧了衣袖“那边大多是同科试子,当街卖画,到底有辱斯文” “嗨,要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穷讲究,忒好面子。”须发皆白的老翁掏了掏耳朵,“你以为,跑到几条街外摆字画就没人认得出你了这京城左右左右巴掌大的地儿,你就是再往出走三条街,也没用。” 温景瑜十分难堪“我” 老翁又打量他两眼,拢紧破棉袄,叹了口气“要我说,这人呐,重要的得是自己瞧得起自己,哪日你就算做了高官,难不成还要把出身抹得一干二净寒门小户就是寒门小户,比不了那些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也用不着去比,挺直腰杆子,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才是正理,不比你大雪天跑几条街到这儿来的实在” “前辈教训的是” 老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老头子我会点面相,你这后生将来肯定有出息,切不能因为这种事损了心志,咱开朝的太`祖爷当初还是个庶出,可你看如今谁还敢瞧不起他” 他掏出几块铜板,不由分说搁进了他手里“眼看着会试近了,回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好好温书罢。” “老前辈”温景瑜欲言又止,那老翁却摆摆手,渐渐走远了。 温景瑜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铜板,忽然苦笑两声。 可就是庶出的太`祖,即位后颁的第一道旨意,却是子孙立嫡而不能立长,这是什么道理 出身的重要,怕是只有体会过位卑者苦楚的人才最有感触。 他又为何不能同他们相比 即使没有雄厚家世,只靠自己,他也一样可以做到 温景瑜攥紧铜板,硌得生疼。半晌一片雪落进衣领,温景瑜打了个寒战,这才动手拂去字画上的雪。 正准备收起摊位,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他抬起头,只见一个锦衣公子身后跟着一群随从,前呼后拥地往这边冲来。 马速飞快,温景瑜本欲避让,却不料那锦衣公子的马临到近前忽然打滑,马上之人缰绳脱手,竟重重甩飞出去,狠狠砸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木桌四分五裂,字画也通通落进肮脏雪水里,毁了个彻底。 温景瑜怔怔看着,好似失了魂,下一刻,却忽然被人拎起了衣领,脸上重重挨了一拳。 “谁准你在这里摆摊,平白惊了我家少爷的马,你担得起吗” 温景瑜气的发抖,却缓缓勾起冷笑,嘲讽道“我扰了他分明是那马蹄” 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拳,那小厮眼神躲闪地望了望正痛叫着被人扶起的锦衣公子,中气十足道“马蹄怎么了你这穷酸莫不是要抵赖,我家少爷的马日日都有人看护,这蹄铁是新打的,你这是说我家少爷御下不严,有人偷懒不成” 温景瑜眼神冷冷,那锦衣公子却忽然推开小厮,上来撩起袍子对着他就是一脚“娘希匹老子好容易起了个大早去给祖爷爷请安这他娘还怎么去又让二房抢了先,回去肯定还得挨训” “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 “是” 拳脚如雨点落下,温景瑜麻木地抱头蜷身,不知过了多久,那锦衣公子终于喊了停,温景瑜却仍旧保持着蜷缩姿势,怔怔看着眼前的雪地。 “算了,现在回去换衣裳兴许还来得及,那个卖字画的,”他指指温景瑜,轻蔑道,“给本公子跪下认个错,本公子就不和你计较了。” 温景瑜僵硬抬起头,扯了扯唇角,竟依言爬起身,正正跪在他身前。 周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那公子更是得意大笑,脚下踩着几张“瘦梅傲霜雪”,“凌云一寸心”,志得意满地挥了挥手,小厮仆从都四散开来。他正跟着转身要走,一直跪着的温景瑜却猛地暴起,一拳打在了他眼窝 那锦衣公子立刻惨叫一声,一群小厮忙慌张涌来,温景瑜抓紧时机,又在他太阳穴砸了几拳,他没练过武,只能专挑这种让人最疼的地方下手,最后一脚踹在他子孙根上,衬着一群小厮惶恐看顾主子的空当,转身撒丫子狂逃 温景瑜在小巷中七拐八绕,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远,终于,他猛地推开一扇破木门,冲进去重重关上。 半晌,扶着门大笑起来。 这间屋只有一进,他笑了片刻,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木然收了笑,取了些清水擦拭起来。 寂静的屋中只有落雪声,间或有撩起水花的一二响,温景瑜看着木盆中狼狈的自己,眼圈儿忽然有些红,忽然,门砰砰响起来,温景瑜一惊,只当是那群人追了上来,抄起栓门的粗木杠,小心地在门缝中看了看。 待看清了来人,却是猛地一怔,立刻扔掉木杠,抬手理了理鬓发,又想起什么似的,忙跑到木盆前对着水整理了仪容,才慌慌忙忙跑去拉开门,低头一礼“大人。” “我家大人今日有事,没空前来了。” 温景瑜愣愣抬起头,只见陈三儿背着手站在门前,一脸不耐,身边一个小跟班倒是对他笑了笑。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温景瑜缓缓放下手直起身,扯了扯嘴角,让开路“原来是陈兄,外面天冷,陈兄” “别兄不兄的,我和你很熟吗”陈三儿揣着袖子,懒洋洋道。 温景瑜心中一刺,僵硬一笑“是,陈” 陈三儿摆摆手,不耐地抬手将一个袋子扔进他怀里,碰撞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拿着。” “大人说,天冷的厉害,怕你没钱买炭火,特意让我又送了些。就是买最好的银丝炭,也够你用到开春儿了,大人还嘱咐让你好生准备,别的不用想,他这几日忙碌,无暇过来。” 温景瑜抱紧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大人自从三个月前,就未曾再来过,可否冒昧一问,大人在忙些什么” 陈三儿咳嗽两声,又板起脸“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你只需要好好准备,日后入朝为大人效力便是。” 温景瑜涩然一笑,低声道“是,在下也知道,大人肯帮我,不过是因为我许还能有些用,若我没考不中,怕是大人也不会在我身上费心思” 陈三儿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转身就想走,温景瑜却又出声叫住他“阁下好像十分不喜我,我知道,我出身微末,自然入不得阁下的眼,又要屡次劳烦阁下来这鄙陋之所” “停停停,”陈三儿忍不住伸出手,不耐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里吗” 温景瑜怔了怔,陈三儿在他这四面透风的屋子里打量了一圈“大人救济你,是惜才,不是让你妄自菲薄的,我月月来给你送银两衣食,可你瞧你住的这是什么屋子,得亏了大人没来,不然岂不是要以为这银子都被我陈三儿私吞了,我就问你,你做出这一副自怨自怜的模样,是给谁看” 温景瑜脸色煞白,慌乱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并没有想以此博得大人同情之意” “我管你是因为什么,但我陈三儿,当真瞧不起你这种人,跟着大人身边的哪几个没过过苦日子,偏就你日日一副凄苦模样,平白看了惹人心烦,我要是大人,我也不愿意来” 陈三儿说完就走,头也没回,温景瑜被这一番话说的浑身冷透,抱着钱袋站了半晌,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原来大人都是这么看他的 但他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温景瑜攥紧了手,用力的手指发白。 大丈夫行走于世,不能自力更生,却要受人恩惠,怎能不让人瞧不起 怀里的钱袋仿佛烫手的烙铁,又渐渐融成火浆,在他和沈知微之间,划下了一道深不可逾的天堑,无比明晰地提醒着他,是怎样卑微如蝼蚁的存在。 他转过身,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将银袋放了进去。 木箱中,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式样相同的钱袋,还有几身新衣。 他阖上了木箱,紧紧抿着唇,抚摸着箱子的纹路。 有朝一日,等他能与那人平起平坐之时,定会在谈笑之际,将它捧出。 一一归还。 “三爷,小的有件事不太明白,沈大人为何对这温生如此上心”陈三儿和那小跟班走出一段路,小跟班挠头问道。 陈三儿双手拢在袖中“这叫上心你是没见大人更上心的。” “嘿嘿,小的自然不比三爷您常在大人跟前儿,消息灵通。”小跟班笑眯眯地奉承。 陈三儿嗤地笑了声“大人的意思,这温景瑜好像帮过他可是,嘶大人之前,并未与他有过什么交集啊。” “这”小跟班面露疑惑,“那这事儿怎么算,总不能是上辈子帮过吧” 陈三儿被他逗乐了,挑眉道“兴许是呢。”两人渐渐走远,化作窄巷中两个小小的黑点,缀在一片银白的天地之间。 腊月十九,鸡鸣方过,城东头的贡院外已熙攘攘挤了一群年轻后生。 “哎,赵兄,据说今次科举主审乃礼部尚书竺大人,那可是顶天的清官,出了名的严苛,想来这次会试,怕是难有浑水摸鱼之人。” “谁说不是呢,要是被他抓住,肯定不能善了,有这心思的听了竺大人的名头,定然早就知难而退了” “咦,你看那边,这不是那个温” 温景瑜垂着头,站在人群后头。自他周身一丈,空无一人,许多试子从旁经过,嘻嘻哈哈对他指指点点,所说无外乎“当街卖画”“不知凭什么得了沈大人青睐”云云。 温景瑜木着脸,只当没听见,忽然,一个穿天青袍子的人从人群中撞出来,引起一阵骚乱。 “你这人长不长眼啊踩了我新制的皂靴,知不知道仪容形貌也是科举一项,我要是因此落了第,你赔得起吗”一人撸起袖子,愤愤指着那突然撞出来的人。 那天青袍子倒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虽然五官平平,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笑眯眯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家住的远,这不是险些迟了,有些急,还望兄台宽恕则个。” “哼,”那人上下打量他一圈,见他穿的衣服料子只是普通,不屑道,“住得远我看出来了,又是个穷酸吧,但凡有点家底的,谁不在贡院附近早早赁下房屋,还险些迟到我看你还是趁早别考了” 那人嘻嘻一笑“是也是也,兄台说的极是,在下的确是个穷酸。” 那人见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更是变本加厉地嘲讽,温景瑜听得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站在了那天青袍子身边。 瞬间,那颐指气使的人像是见了什么瘟神,撇撇嘴骂了句“晦气”,领着一帮人离开了。 “哎呀,多谢兄台解围。” 那人忙弯腰施了一礼,温景瑜还了一礼,淡淡摇头,“无碍,那帮人惯会这样欺辱人,你不用往心里去。” 那人笑眯眯“自然自然。” 说着热络一拱手“在下韩淼,敢问兄台如何称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