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卡卡西BG]木漏れ日(日光雨)》 第1章 00.一夜寒 00. 一夜寒 - 深冬凛冽的朔风裹挟着夜前已覆满地的霜雪打着旋地卷起,纷扬在清冷的银色月光下如同给世界蒙上了一层薄纱,和着寒风打在脸上只余一片直刺肺腑的冷。视野模糊不清,漫天细小的白色冰晶弥漫眼前,在他鲜红的瞳仁里聚成铺天盖地的血色迷雾。冷风叫嚣着要从每一个毛孔直接灌入大脑,他的左眼如同放在针板上滚过一圈般疼得好似随时都要炸开,面罩被呼出的热气浸湿,紧紧地黏附在口鼻之上,严丝合缝得几乎让他窒息。 他的耳朵里满是轰响,再也分不清究竟是烈风呼号的声音,还是从他内心崩裂的深渊里传来的无尽悲鸣。 卡卡西几乎是用身体砸开了房门,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离床边只有一步之遥时陡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被玻璃窗隔开了冰冷温度的清辉盈盈洒落室内,温柔地笼在少年的身上,他将一直紧紧护在怀中的襁褓慢慢放在床铺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个随时可能碎裂的肥皂泡。他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指将襁褓微微敞开一些,被柔软的橙色被子包围着的小小婴孩睡得正酣,也许是因为被裹的过于严实,婴儿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火一样颜色的稀疏头发软软地盖在头顶,长长的睫毛安然地覆在骨瓷一般细腻洁白的面颊上,宁静而平和。 一直被强行镇压的情绪如同蓄积已久的洪水陡然冲开堤坝,从心底涌出酸涩与疼痛的洪流磅礴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洪流旋转着凝成巨大的漩涡,一边呼啸着淹没他的每一根神经,一边像黑洞一般,吞噬他的每一寸灵魂。他蓦地伸手紧紧抓住那婴孩的襁褓,一颗水滴坠落在婴儿的眼眶附近,随即沿着婴儿粉嫩面颊的轮廓缓缓滑下去,落在橙色的被面上洇开一块小小的水渍。 婴儿似乎被那滴带着凉意的水珠惊扰到,白得甚至能看到细细的青紫色血管的眼皮抖了抖,缓缓张开来。 不染尘埃的眼睛湛蓝得如同远海。 小小的婴儿睁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卡卡西,接着忽然动了动身子,细弱而柔软的右手从被子里露出来,向上微微抖动一下的样子仿佛是想要向卡卡西伸出手一般。 卡卡西托住那只看起来无比柔软而脆弱的小手,低头轻轻将额头抵在了上面。 “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在无边寂静的黑夜里低喃出声,用隐约带着哽咽的声音,许下终将践行一生的承诺。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01.譬如晴空 01. 譬如晴空 - 银发少年带着一身仆仆风尘敲开夕日红家的房门时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的雨刚刚停歇,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显出极致的澄澈透亮,碧色纯粹如同一整块明净无暇的蓝水晶。云絮拉扯得又细又长,仿若蜿蜒流淌的淙淙清溪。 少年银色护具拼接的缝隙处尚且凝着不知何人的鲜血,细看之下漆黑的衣料间也有血染后晕开的深色,夕日红对着屋子里叫了几声“妈妈,卡卡西来了”之后指着他身上的血迹,开口的语气带着责怪却又像是戏谑:“你也不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说话间一阵风吹过来,卷着二月里仍然冷冽的空气打在两人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的夕日红微微抖了一下,她用双手环住自己的上臂,目光就在卡卡西抱在怀里带着棉绒内衬的米白色斗篷和他只罩着一层纤薄暗部劲装的臂膀间转了一圈,疑惑极快地攀进眼睛里,只是还没等满心不解的少女开口发问,身后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卡卡西立刻抬起头,目光越过面前的美貌少女,落在她身后正向门口走来的女性怀里。 “哥哥!” 小女孩还带着些奶气的柔软童音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兴奋,她在别人怀里努力地向前伸出双手,满脸焦急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让自己的手臂立时变成翅膀,好让她就此飞进卡卡西的臂弯里。卡卡西仍旧残留着任务归来后尚未散尽的凌厉的表情在夕日红即便见了许多次也依然带着惊奇的目光里速度极快地软化下来,他向在门口侧身让开空间的夕日红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抖开一直抱在胸前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把女孩包裹起来之后才把她接到自己怀里。 一直抱在怀中的斗篷没有沾上空气中的冷意,也隔离了少年金属护具上的寒凉。夕日红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那件斗篷的真正用途。 卡卡西扶着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小不点的后背,弯腰向中年女性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天承蒙关照,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呢卡卡西,我们家可都是很欢迎小七啊,小七又乖巧又可爱,我们都想让她住得更久一点呢,是不是啊红?” 被点了名的少女点点头,人到中年却风韵依旧的女性伸手摸了摸小不点那与肩平齐的火红头发,染着笑的语气里带上了些不知冲谁而去的调侃:“不过卡卡西君要是再不回来,小七就要以泪洗面了呢~我们可舍不得呀。” 自从进了卡卡西怀里就死死抱住他的脖颈不肯撒手的小姑娘原本还在扭脸听他们讲话,此时立刻把忽然染上红晕的脸庞埋进了卡卡西的肩头。 “抱歉,下次我会尽力早些。” 卡卡西在一大一小两位女性的笑声里紧了紧手臂,微微低头给出一本正经的回话。夕日红和母亲对视一眼,没想到原本的玩笑话会收获这样的回答,却又觉得这个回答才切实符合卡卡西的个性。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天气寒冷,二位早些进屋吧。” 他抱着怀中的女孩再次鞠了一躬,在母女二人有些担忧的眼神里转身走下台阶,小女孩把头从卡卡西的颈窝间抬起来,举着小手对她们挥了挥:“阿姨再见!红姐姐再见!” 夕日红母女也笑着向她挥挥手。 小女孩一直注视着母女俩的身影,直到她们消失在阖起的门扉之后才把手重新搭在卡卡西的脖子上。 她把脸贴在卡卡西黑色的面罩上,冰凉的温度透过毛孔钻入身体让她差点打了个哆嗦,但她更在意的却是萦绕在鼻腔里那股若隐若现的气味。 “血……” 安静靠在怀里的小女孩忽然出声,卡卡西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面罩上的血腥味。 这次任务的过程中与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暗部的面具被割开一道豁口,面罩大概是在那之后他用雷切杀人时被溅上了血。只是他的感官已经习惯了鲜血,所以这么一点若有似无的气息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啊,对不起。”卡卡西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手臂抱着她,让她离自己沾了血的侧脸远一点,“没有注意到,这样好些了么?” “不。” 女孩答得干脆,卡卡西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还能闻到吗?那……” “不是的。”女孩打断卡卡西的话,白皙软嫩的小手覆在了卡卡西右脸的血渍上,“哥哥有没有流血?” 卡卡西低头望过去,小女孩写满了心疼和牵挂的眼眸湛蓝得好像蕴藏了一整片晴空。他心里一堵,然后拍了拍女孩的背:“没有,不是我的血。”顿了顿,他握住女孩盖在他面罩上的手把它移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这样说着,脑海里想的却是下次任务回来果然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接她比较好。 “不要。” “什……” “哥哥肯定是想下次先去换衣服再来接我回家,对不对?” 小女孩皱着眉头,蓝色的眼睛迅速氤氲开一片水雾,她把脸埋进卡卡西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闷。 “哥哥总是不在家……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哥哥,”她紧紧搂着卡卡西的脖子,“哥哥在外面任务顺利吗,受伤了吗,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在红姐姐的家里我每天都在想。好不容易等到了哥哥回来,可是哥哥去换过了衣服才来接我的话,我根本就猜不到哥哥经历了什么,就算我去问哥哥,哥哥也肯定对我报喜不报忧,这样我只会更担心,而且,而且……”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连和她几乎贴着脸的卡卡西也听不清。 而且哥哥从来都不愿去医院……所以,如果连对妹妹都隐瞒的话,这个世上还会有谁能知道你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呢? 小女孩缩在少年的怀里,小小的面庞牢牢贴着他的肩颈,恨不得永远黏在他身上的样子透露着满满的依恋。正午明媚的阳光抖落在她火红的发间,晃出带着些微金色的光泽艳丽得仿佛炽烈燃烧的火焰边缘。 卡卡西不禁愣了愣,然后抬手摸了摸搁在自己颈窝上的小小头颅。 “七海……”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抬头看着他,眼角还有些尚未褪尽的泪意。 “你真的只有两岁吗?” 卡卡西弯起双眸,天青色的眼睛里流转着和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七海被那样的笑容晃得一怔,然后在脸上绽开一个比他还要灿烂的笑容来。 “全世界只有哥哥最清楚答案的问题,不要来问我啦!”她一边笑着一边展开手臂在半空画了个圆,表达着她的“全世界”。斗篷因为她微微后仰的动作而敞开了一些,卡卡西连忙伸手护住她的后背以防她仰倒过去。 七海笑嘻嘻地俯身“吧嗒”亲了卡卡西一下,他隔着面罩都能感受到小女孩呼出的温热气息。 “我刚出完任务,面罩不干净……”卡卡西无奈地用指腹擦了擦小女孩的嘴唇,然后伸手去给她收拢裹在身上的斗篷,“别再动了,会着凉。” “不冷。”七海把斗篷从卡卡西的手里拽出来攥在手里,伏在卡卡西的身上使劲想要包住他的肩膀,“哥哥冷。” 小孩子的手臂实在是过于短小而且缺乏力气,斗篷绕过卡卡西的脖颈连在一起就会让他的手臂露出来,想要绕过肩膀把他包起来却又根本够不着,七海就这么把斗篷反复地抖来抖去,热气几乎被她给散没了。卡卡西眉眼柔和地任她试了几次,直到她扁扁嘴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之后才伸手把斗篷重新给她裹好。 “抓紧我。”他虽然这么说着,却用双手把小女孩牢牢护在怀里,随即将查克拉聚集脚底,在七海的惊呼声中纵身一跃,踩着房顶直线向家里的方向奔去。 被正午暖阳烘烤得格外温柔的清风包裹住小女孩的笑声,徐徐消散在绀碧色的晴空里。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02.微弱之火 02. 微弱之火 - 时间在连绵不断的雨水中飞速流逝,转眼便到了炎炎夏日。 卡卡西作为村子里最受倚重的火影直属暗部之一,即便那位慈祥的老人有心让他多些时间陪陪家里还不到三岁的小妹妹,很多事情却也无法避免地需要交给他去做。九尾之乱过去的时日虽然已经不短,但造成的恶劣影响至今也没有完全消散,无论是高层内部因为政权的重新更迭而产生的动荡还是村子里蠢蠢欲动的某个家族都令人头疼不已,猿飞日斩能够信任的人固然不少,可在亟需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的状况下却仍然显得捉襟见肘。 于是七海大部分时候都寄宿在别人家里,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好啦帕克,就在这里吧,麻烦你帮我望风,哥哥来了要马上通知我哦。”小姑娘终于觉得离自己的哥哥足够远之后把飞盘放到一边,与被卡卡西专门通灵出来陪孩子的忍犬认真地沟通。 “你真的还不到三岁吗?”头上绑着一个木叶护额的忍犬懒洋洋地坐在旁边,脸上露出极为人性化的无语表情。 小姑娘盘腿坐在碧绿的草地上,海蓝色的眼睛盯着放在膝头的卷轴,上面书写的封印术入门映进她清澈的眼底。听到帕克的问话,小姑娘抬头对它笑了笑,笑容柔软而温和:“如果按照过年来算的话,我已经三岁了哦~”说完她再度低下头,眉尖因为思考而微微蹙在了一起。 明明是秋天里的生日,她却非要按照年初来算,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帕克见七海看得认真,也就不再说出自己的想法去打扰她。 它伸了个懒腰之后趴在草地上晒太阳,头靠在七海腿边,倒也落得清闲。 作为一只忍犬,帕克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它不仅会说话、会追踪还会战斗,因而自认是卡卡西不可或缺的优秀助手,所以当它第一次被卡卡西通灵出来照看孩子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咬了对方一口——虽然还没咬到就被对方拎着脖子扔到了一边,但这并不能让帕克轻易妥协。想要它像一只普通的狗一样陪一个小屁孩去玩丢飞盘——关键问题是那孩子小得连飞盘也丢不远——简直就是开玩笑。帕克认为自己的意志实在坚定得很,然而就在它和卡卡西据理力争的时候,那个推门进来的小姑娘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迈着细弱的双腿跑过来紧紧抱住了它。 “好可爱!” 帕克在她明显发自肺腑的夸赞声中还有她用力与自己贴着脸颊的动作里瞬间决定还是让意志坚定见鬼去吧。 看护孩子的艰巨任务就这样落在了帕克的身上。 即便隔三岔五就会外出执行任务,无事时卡卡西也不会疏于训练,只是女孩的年龄实在太小,卡卡西没法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因此才会专门拜托自己最为信任的忍犬来帮他照顾一两个小时。是照顾,也是保护。天气暖起来之后他也会带着女孩一起出来,他去训练,帕克就陪七海在不远的地方玩耍。 只是不论卡卡西还是帕克都没想到她并没有如他们预想中那样同小狗玩闹,而是每次都藏个卷轴带出来偷偷地学习,乖巧省心得让帕克甚至都有点怅然若失。 夏日灼热的南风穿过树林之后就变得荫凉许多,带着拨动树叶的哗哗声拂过身躯,温存而缱绻。小小的女孩坐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低头认真地研读卷轴,火红的发丝迎着风飘摆起来,在蓝天碧草间越发生动明艳。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她的脸上,把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透明,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那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蓝色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愈加深邃难言。棕色的小狗蜷着身体偎依在女孩身边,偶尔甩动一下的尾巴昭示着它愉悦悠闲的心情。微风卷过,青草浮动,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浪。 时光在海浪的沙沙声中轻快地流淌过去,卡卡西结束训练找到这里的时候所看见的就是眼前祥和美好得仿佛画卷的情景。 他伫立于高高的树枝上,在树冠阴翳里对抬头看他的帕克点点头。 帕克起身咬住七海的衣服拽了拽。 “卡卡西的气味靠近了。”它在小女孩疑问的眼神里不慌不忙。 七海也不管自己还差几句话没有看完,立刻卷起卷轴塞进衣服里,动作娴熟得一看就知道已经做过无数次。卡卡西站在树上觉得有点无奈,却也等了一会才从树上跳下去。 他不想让七海过早接触到忍者的世界,因而在七海第一次向他提出想要学习忍者相关知识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没想到小姑娘却没有就此放弃,反而瞒着他偷偷地自学。即便卡卡西也是很小就跟着旗木朔茂学习忍术,他也仍旧对七海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和勤奋感到有些惊奇。 在普通孩子连字都还认不太全的年纪,她竟然已经可以捧着忍术入门的卷轴看得津津有味。 七海以为自己瞒卡卡西瞒得很好,却不知从第一次开始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小姑娘不曾想到的是,如果不是有了卡卡西的许可,帕克绝对不可能擅作主张地答应帮她“望风”。 这样也好,至少表面上没有准许她去学习,她还不至于小小年纪就每天废寝忘食手不释卷。 而且不要表现得那么出众,负担和危险也不会那么快地找上她。 “哥哥!”七海在看到卡卡西之后马上扔掉装模作样地和帕克丢了两次的飞盘朝卡卡西扑过去,有了哥哥马上忘记玩伴的样子倒确实和她的年纪十分相配。帕克耷拉着耳朵把飞盘叼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鬼”。 卡卡西抱起七海,斜着眼睛对帕克甩出一句“你可以回去了”就转身向木叶的方向快速跳跃回去。 留下风中凌乱的小狗叼着飞盘站在原地更正自己的话。 “真是两个忘恩负义的小鬼。” 说完“噗”地一声便消失了。 卡卡西没有听见帕克的吐槽,就算听到了他也根本不会在意,毕竟不论他还是帕克都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他看看已经爬升到天穹中央的太阳,抱着七海直接进了一家拉面店里。 比起被人抱着,自认已经三岁了的七海其实更喜欢自己走路,但是她人小腿短体力又差,走得实在太慢,从木叶旁边的森林到村子里的距离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遥远,所以也从不开口要求自己走去拖累哥哥。何况她在哥哥的怀里总是觉得十分温暖而且安心,对于哥哥的怀抱她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十分贪恋也是事实。 “我想要双份的鱼板。”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荡着小腿,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提出要求。 卡卡西瞥了她一眼,抬头隔着桌子对老板说道:“小的那碗要两份鱼板,麻烦您。” 热腾腾的拉面没用多久就被端了上来,老板大概是看七海年龄太小,还拿了个空着的小碗放在她的旁边。 卡卡西在七海开口之前就替她道了句谢,然后伸手挑出些面条装进她的小碗里。 “慢点吃。” 七海乖巧点头,小心翼翼地吃进嘴里一口之后立刻眼睛一亮,她扯着卡卡西的衣角,圆圆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哥哥好吃!” 她想对自己的哥哥说拉面好吃,但是话语中缺乏停顿,引起的歧义实在好笑得很。 卡卡西还没反应,刚刚掀开帘子从后厨走出来的手打老板已经大声地笑了出来。小姑娘也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因为窘迫而羞红了脸,却还是对老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长相可爱,性格也可爱,小姑娘竟然赢得了老板的请客,捎带着卡卡西也沾了光,就这样省下了两碗拉面的钱。一顿饭在老板和客人气氛融洽的闲聊中结束,卡卡西领着七海出门的时候小姑娘回头看了看,认真记下了“一乐拉面”的名字。 回家之后卡卡西换掉衣服去洗澡,七海赶忙把藏在身上的卷轴拿出来迅速地把最后几句话看完,然后将它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原封不动地塞回卡卡西的书房里,顺便选定了下一次要看的东西。 小小的女孩即便聪明,也没有想到她能够拿到的这些卷轴和书籍都是她哥哥早已细心为她准备好的“教材”。 - 快乐的时光总是异常短暂,卡卡西难得假期的最后一天也在妹妹的欢笑里迅速到了尾声。 夏季即便入夜也仍然不缺乏热闹,嘒嘒蝉鸣声在窗外此起彼伏,这种生命短暂的昆虫不甘寂寞地高歌着想要吸引另一半,以使种族代代存续下去。夜风在树梢上跳着舞,搅得树叶哗哗作响,月光带着它们摇动的影子从窗口探进来,盈盈落在阒静的屋子里。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卡卡西抹去额头的冷汗,他捂住左眼的伤疤,缓缓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身边的小女孩忽然发出一声细细的梦呓,卡卡西低下头,看着她被枕头挤得微微噘起的嘴唇,惊魂未定的异色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他慢慢伸出手,将糊在七海脸上的红色发丝轻轻别到她的耳后。 “哥哥……”小女孩的手在身前胡乱抓了抓,卡卡西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之后她才握着卡卡西的手指带着一缕满足的笑意再次安静下去。 卡卡西将薄薄的毛巾被给她盖好,重新躺了回去。 七海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不愿意自己睡在婴儿床里,她也不闹,只是一直掉眼泪,细细的哭声柔弱得像只小猫,让人心疼得不行。也许是天生就不习惯一个人,卡卡西试了一万种方法也没用,哪怕是抱在怀里哄她睡着以后再把她放回去,她也会立刻惊醒然后继续哭。卡卡西被逼无奈只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又怕夜里会压到她,因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说起来那时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思想行为比许多大人还要成熟,可是在带孩子的经验方面却比白纸还白,最开始的两个月用手忙脚乱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情形的十分之一。好在七海在睡觉以外的事情上都乖巧得过分,卡卡西在慌慌张张毛手毛脚的日子里东奔西走地请教了许多人以后终于摸清了套路,再也没出过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地过了将近三年。可能还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窗外风已经停了,夜晚在蝉鸣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安静。寂寂长夜里,小女孩清秀的面庞被皎洁的月光描摹得如此恬静而柔和。 七海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是卡卡西仅有的两个愿望里,唯一可以亲自去守护去实现的那个。 他垂下眼帘,视线里握着他指头的那只手娇小纤弱,如同他心里那簇微弱的火苗,需要他为之小心地遮风挡雨。 那是他在无边黑暗里唯一的一簇火光,无论多么弱小,他都会竭尽全力去看护。 那是绝对不能熄灭的、最重要的存续。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03.夏醺风 03. 夏醺风 - 八月的阳光明媚而炽烈,从天际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拂过脸庞的风也染上灼人的温度。晌午时分即便是躺在树影荫蔽里也仍旧躲不开滚滚热浪,只有被林叶遮去大半而变得稍微温和的日光会让人觉得略微舒适。大地也被炙烤得火热,或许是温度高得让所有生物都不愿忍受,耳畔除了风卷过树梢带起的枝叶婆娑声便再无其余。 与热烈的炎夏相反的是冷清的气氛。 卡卡西闭着眼睛,神思恍惚着回到多年前某个相似的午后。 - “切,这么热的天,为何我非得要做什么见鬼的训练啊!”少年一边和棕发的少女交着手一边抽空大声发表自己的不满,根根竖立的黑色短发让他的脑袋从后面看起来就像只刺猬一般。棕发少女用手中的武器架住对方的苦无用力向上一抬,两人借力分开时少女弯起褐色的眼睛,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因为明天就是中忍资格审核了嘛,想升级的话还是要好好努力才行呀!” “明天就审核的话今天难道不应该养精蓄锐吗?”刺猬头的少年摊开手大叫,两只漆黑的眼眸被橙色的风镜蒙上一层温暖的光泽,他一手指着不远处坐在树荫下面靠着树干显得有些兴趣缺缺的银发少年,一手用力去揪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我们在太阳底下这么拼命卡卡西却可以坐在树荫里悠哉地休息!好不爽!” “因为卡卡西四年前就已经是中忍了啊,”棕发少女笑得温柔,下一秒却陡然出现在短发少年面前毫不手软地一掌把他打倒在地,紧接着苦无的锋刃就抵在了少年的衣领上,“还有,战斗的时候不要分心哦带土,很危险。” 狼狈趴在地上的短发少年狠狠捶了下地面,随后抬头看着向他伸出右手的棕发少女,他脸一红,轻轻握住少女的手站起身之后马上又松开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动作快得甚至有点踉跄。棕发少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就被身后传来的温暖声线攫取了注意力。 “那么,这次的比试是琳获胜了。琳的话,明天的审核应该没有问题,你和卡卡西可以回去了,差不多也到了午饭时间。” 青年的金发在阳光下显得耀眼无比。他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下来,对宇智波带土露出笑容。 “至于带土,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加训,直到我认为合格为止。” “啊——!!!我刚才只是意外,是意外!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的!”少年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能听出自己的午饭马上就要飞走,他抓着头发拼命地向老师解释,跟着却又看见老师身边笑得温软可亲的美丽少女,不禁梗了梗,然后满脸通红地指着一旁百无聊赖托腮看热闹的银发少年,“这次就换卡卡西来,我绝对会赢!” 卡卡西懒洋洋地起身走过去,正午的高温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一边打哈欠一边站到金发青年和棕发少女的中间,天青色眼睛里满满的鄙视几乎要溢出来。 “明明输了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的人真是丢脸,被人一掌放倒的家伙还说什么大话啊。” 他把双臂背过去枕在脑后,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迈开腿。 “你就跟着老师练吧,我可不奉陪。走了琳,不要管那个家伙。” 琳有点无措地看看银发少年的背影,跟着又扭头看看眼睛里已经要喷出火的带土和一旁满脸无奈笑容的老师,旋即露出一张柔和的笑脸来。 “那么,带土,训练加油哦!一会儿我们会送便当过来。” 卡卡西没有回头,懒洋洋地拖着声音:“只送水门老师的那份,训练不过关的家伙不需要吃饭。” 宇智波带土看着野原琳几乎要冒出星星的黑眸立刻转向卡卡西,眼睛里像是塞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喂卡卡西,你不要小看我,我绝对、总有一天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金发青年看着聒噪的少年,无奈地向野原琳摊摊手,随后指了指卡卡西快要走远的背影。琳会心一笑,对自己的老师点点头,转身向银发少年被阳光镀上一层薄金的身影跑过去。 午后微醺的夏日暖风轻柔地翩跹而起,缠绕着黑发少年充满活力的声音飘散在此方明亮的世界里。 - “卡卡西,你给我等着! “卡卡西——!” - “……卡卡西,喂,卡卡西!”少年清亮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卡卡西猛然睁开眼,从树叶间漏下来的光芒直直地落进眼底,如同一根针般刺得他眼睛一痛。他不禁重新阖起眼帘把阳光挡在外面,可同时好像也把疼痛关在了里面。 不再被阳光照射的眼睛没有继续刺痛,那阵痛楚离开了眼睛,沿着血液顺流而下,毫无阻碍地扎进了心脏里。 他坐起身来。 “啊抱歉,不小心睡过去了。不再玩一会了吗?” “少见啊,你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还睡得挺沉。”帕克舔了舔爪子,向身旁小女孩的方向扬扬下巴,“小姑娘担心得很。” 卡卡西一愣,目光转到七海身上,看见的却是女孩子灿烂温煦的笑脸。 “没有帕克说得那么担心啦,我知道哥哥很强的嘛!”她扑到卡卡西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不过哥哥最近的任务太密集了,都没空陪我呢,今天不要继续修行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七海的声音仍旧带着奶气,说话的腔调软得让人心里发涩,虽然借口找得还是略显稚嫩,但是想要体谅别人的心情确实传达到了。卡卡西垂下眼帘,把手臂缓缓搭在了七海的背上。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嗯,我们回家。” 他单臂抱起七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汗水之后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今天也一直在看卷轴学习吧。 卡卡西对小狗随便挥了挥手算是和对方告别,无视了对方充满鄙弃的眼神缓慢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和风摇动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如同一场大雨落在了头顶。 七海安静地趴在卡卡西的肩头侧脸看着他随风拂动的发丝,即便被阳光罩上了一层碎金,银白的颜色也依然那么冰冷。 她抱着卡卡西的脖子,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痛。 感到环抱自己脖颈的两条纤细手臂越收越紧,卡卡西偏头看向七海,可女孩早已把娇小的面孔埋在他的肩窝里,表情半点都看不见。卡卡西抬起左手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了?” 少年尚未变声的音色仍旧残留着一丝与性格完全不符的稚嫩,刻意放得低沉柔和的语气是对她显而易见的迁就和关心,七海埋在卡卡西肩膀上的小小头颅左右摇了摇,隔着一层纤薄的布料蹭得卡卡西有些痒。 “没有……”大概是因为埋着头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发闷。感受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卡卡西先是疑惑了一瞬,随即想起之前自己在树林里沉沉睡去的事情,他垂下眼睑,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塞进了一块吸饱水的海绵。 仿佛有什么东西填满了空洞的胸口,那触感如此柔软,却又让人难以呼吸。 “对不起,”卡卡西闭了闭眼,“让你担心了,七海。” 七海猛然抬头,晴空般湛蓝的双眸里清晰地映出卡卡西的面庞,她用两只小巧的手使劲抓着卡卡西的衣服,瘪着嘴的样子显得有点难过。 “哥哥为什么总是说对不起呢?”蓝色的眼睛清澈得如同浮动着一层湖水,现在那湖水因为主人的忧愁而泛着令人心软的波动。 “我不要哥哥说对不起,”尽管比同龄孩子早熟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她的年纪却太过幼小,语言这种需要时间来积累的东西在此时便显得有些匮乏,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伸出右手贴在卡卡西的脸上,努力地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哥哥说对不起时总是很难过的样子,我不要哥哥难过。” 七海说着“我不要哥哥难过”,自己脸上的神情却难过极了,卡卡西看着那双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庞的明亮眼瞳,觉得心底某处似乎豁开了一道细小伤口,疼痛和酸涩的情绪泄露出来,被血液卷裹着布满四肢百骸。 可是他伸出手蹭了蹭七海的脸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只要七海不难过,我就不难过了。”他用两只手指按住小女孩的唇角向上一挑,强行把对方的表情变成笑脸,“像这样。” 小女孩的双手“啪”地搭在卡卡西的手上,用力将卡卡西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 “哥哥讨厌!”她鼓着小脸,探出纤弱的食指在卡卡西覆着面罩的脸上刮了几下,“欺负妹妹,羞羞脸!” 少年清朗的笑声被和煦夏风温柔地卷入天际。 - 回到木叶时已然过了午饭时间。 尽管没有玩闹,自己捧着卷轴学了一上午也将小丫头为数不多的精力消耗一空,之前因为担心哥哥而努力打起的精神在放心之后就萎靡下去,她靠在卡卡西的肩膀上不知何时便睡熟了。被温暖眷恋的气息包围,七海在睡梦中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看着小女孩恬静的睡脸,卡卡西不觉把原本就不快的脚步放得更加轻缓,进了木叶以后也稍微绕了个远好避开喧闹的商业街。因为已过正午,卡卡西原本是怕回家做饭会耽误太多时间所以想带七海在外面吃,但现在七海睡得香甜,卡卡西也不忍心叫醒她。 回去简单地弄些什么也好,就让她多睡一会吧。 微风轻轻卷起七海火焰般热烈的发梢抚过卡卡西的脸颊,小女孩呼在他颈间的吐息和缓而匀长,恬然安睡的面容仿佛让周围的一切都温柔下来,无论阳光、树影还是街道都好像被打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夏日微醺的午后时光如此宁静而美好。 如果不是有人打扰,这一定会成为卡卡西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安定回忆之一。 身后产生异样感的一瞬,他抱紧七海平稳却迅疾地转身,空着的左手摸出腰间忍具包里的苦无、飞快把盖住左眼的护额推上去,异色眼瞳里的神情冰寒凛冽,却在看清来人身影的一瞬间变得有些慌张。 “我的宿敌卡卡西哟——” 他把食指竖在唇边匆匆做出的噤声手势并没能及时制止对方高亢的嗓门,几乎能把半条街都从午睡中惊醒的洪亮声音让卡卡西的心都沉下去半截,他用最快的速度欺身而上,左手狠狠盖住一身龟绿色紧身衣的家伙的嘴,低声呵斥:“闭嘴!” 对上那只血红色的冰冷眼睛,迈特凯的额角渗出几滴冷汗,在卡卡西转身之前凯的确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的杀意真实而——激烈。 凯指着自己的嘴努力试图摇头。 卡卡西收回手,感受到肩膀上小女孩的动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凯桑……?”七海从卡卡西的肩头起身揉揉尚且有些迷茫的眼睛回过头去,卡卡西立刻用左手护住她的脊背。手中的苦无还没来得及装回忍具包,卡卡西把苦无横着夹在指缝里,锐利的锋尖便直直地对着迈特凯。随后他微微调整下姿势让七海靠在他的胸前,左手把苦无收起来。 凯只是远远看见卡卡西的身影便追了过来,完全没想到对方怀里的人正在酣睡。见到小姑娘的眉宇间明明还残留着被人吵醒的不适感,却仍然好脾气地打起精神笑着向他问好,凯不由被歉疚的情绪包围了,他讪讪摸着自己的河童头,咧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对不起啊,小……小……小……” 然而道歉的话说到一半,神经从来大条的热血少年忽然意识到自己连“宿敌”的妹妹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他苦着脸正不知所措,卡卡西已经在旁边无奈地出声提醒。 “七海。” “啊,对,小七!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凯干笑两声,看着卡卡西拉下护额盖住左眼的动作忽然想起刚才真的将他震慑到的杀气,他立刻跑上前去兴师问罪。 卡卡西垂下眼帘,抱着七海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我不知道是你。”他淡淡地给出回答,没有再回头。 怀中的人既然已经睡醒,卡卡西便不再特意放慢脚步,修长的双腿大步迈开之后很快便离开了僻静的小路,远处商业街熙攘的声音隐约渗透过来。通体绿色的少年被他冷淡的态度堵得一愣,眼见对方越走越远赶忙追了过去。 “就算不知道是我你的反应也有点太过火了吧?连写轮眼都用上了,你冲上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被杀了!这可是在村子内部,你至于把戒备程度提到这么高吗……” 凯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他丰富的肢体语言,并没有发现他在说到“村子内部”几个字时卡卡西微微抖动一下的眼睫。 总有一些人终日生活在阳光之下,不会明白黑暗中究竟有多少危险的触须在蠢蠢欲动。就如同随处可见的昂扬林木,外人看到的都是遒劲挺拔生机盎然的枝干,殊不知地表下的根须早已开始腐烂,尚且不知是否有药可医。 “七海在的时候我会谨慎一些。” 活在阳光下的人,就让他们永远活在阳光下吧。 银发的少年仰起头,蔚蓝无垠的天幕上洁白云絮被风牵动着变幻形状,活泼灵动的样子仿佛有了生命。他偏过头,再开口时的语气显得十分敷衍。 “你到底有什么事?” “决斗啊决斗!”终于被问到了目的,凯的情绪陡然高涨,他跳到卡卡西面前把自己漆黑的头发用力甩出飘逸的弧度,三百六十度转体之后双手举向天上,雪白的牙齿在午后炫目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青春就该如同炎夏一般火热!我永远的对手卡卡西啊,让我们在这骄阳的见证下来一场宿命的对决吧!” 回应他的不是“永远的对手”的同意,而是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失礼,七海只“噗嗤”笑了一声之后马上闭紧嘴巴转身把头埋进卡卡西的肩膀。 被挡住去路的卡卡西摸了摸妹妹的头,径自绕过迈特凯,步幅丝毫未变地向前走去。 “抱歉,我们要去吃饭。” 凯愣了愣之后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那那那,吃完饭再比!” “要回家。” “你送七海回家之后我们再比!” “陪她。” “那、那明天再比!” “任务。” 一直追在卡卡西身后的凯终于跳脚,还没等他发飙,卡卡西的左手已经伸在了他的面前。 “又要拿猜拳来搪塞我……”凯虽然抱怨着,但目光扫到卡卡西怀里睁着一双湛蓝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的七海之后,他又瞬间“理解”了卡卡西的“无奈”。凯神采奕奕地举起手蓄势待发:“来吧卡卡西!我如果输了就做单指俯卧撑五百个!” 结果是迈特凯得偿所愿。 “这样好么?” 七海趴在卡卡西的肩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伏地流泪的凯被自家哥哥丢在身后越来越远,忍不住歪头发问。 卡卡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已经擦去眼泪握紧拳头重新振奋精神的绿衣少年,他不觉轻声一笑。 “不要紧,放心。” 少年难得出于好笑而露出的笑容如此明朗,弯起的眉眼间泄露出的笑意如同揉碎了阳光,又好像流进了南贺川温润的水波。七海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卡卡西却转过了头,天青色的眼里神情柔软明亮。 “在想什么?” “在想……”七海转了转眼珠,忽然抱住卡卡西的脖子把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在想玉子烧!” 微风将两人拂动的发丝缠绕起来,清冷的银白色仿佛也被火焰般的发丝晕染了浅浅的暖色光泽。 卡卡西摸了摸七海的头。 “好,我们去吃玉子烧。”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04.延续的原因 04. 延续的原因 - 吃完午饭回家之后卡卡西坐在叠席上的小桌旁去写任务报告,七海依偎在他身边自己折纸玩,不久就歪在他的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卡卡西任她枕着自己,直到报告书收笔才弯腰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小姑娘尚未接受过任何训练也就谈不上警觉性,而且年龄幼小睡得深沉,卡卡西的动作丝毫都没有惊扰她。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卡卡西刚刚抖开还没来得及给她盖好的薄毯卷在了怀里。 七海自小就喜欢抱着人睡觉,如果没人在她身边的话,枕头被子或者其他任何能够伸手捞到的东西都可能被她抱进怀中。卡卡西微微低头看着她熟睡的侧脸,没有试图把她怀里的毯子拽出来,只是拉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暗部斗篷盖住她的小腿。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浅淡温暖的金色柔光笼在小女孩玉雪可爱的面容上,让她看起来恬然美好得仿佛只属于世间最最精心构造出的幻术,眨眨眼睛就会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卡西心脏莫名一抖,他下意识地向女孩的脸颊伸出手,却在指尖触碰到女孩的前一秒顿住了动作。他深深地闭了闭眼,收回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交完任务报告回来的时候女孩还没有醒,卡卡西看了眼时间,去厨房热了牛奶之后把她叫了起来。 七海一点起床气都没有,无论何时、无论睡得多熟被叫起来也只会对着人笑,温柔得不得了。卡卡西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没起身时就被她抱住了脖子。七海隔着面罩和卡卡西贴了贴脸才放开他,揉着眼睛自己爬了起来。 卡卡西亲额头的习惯是被七海硬性养成的。小女孩每次醒来都一定要抱着卡卡西的脖子亲他一口才开心,但大部分的时间卡卡西都带着面罩,幼儿的身体实在过于娇柔脆弱,口鼻又是容易感染脏东西的渠道,卡卡西实在是害怕面罩不够干净让七海生病,只好用自己去亲她额头的行为去交换她不再亲卡卡西的脸颊。 “哥哥的报告写完了么?”她双手捧过卡卡西递来的牛奶杯,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之后抬头发问,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时才有的鼻音。 卡卡西摘掉护额放在桌上。 “嗯,写完了,刚刚交给了三代目大人。” “哥哥好厉害!”她眯着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任务报告有好多字喔,看起来好麻烦。” “是啊,很麻烦。”卡卡西轻声附和她,脑海里却浮现出在火影还由自己的老师担任之时,那些简洁到只有两三句潦草得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什么字的报告书。那时的他从不认为写报告如何难为,十分钟不到就能搞定的事情而已,反正写成什么样子老师也只会笑着说句“你呀”。 - 而如今这世上已没有人会再那样纵容着他。 - 牛奶已经被卡卡西稍微晾了一会,并不烫人,七海捧在手里仰着头一口喝完,卡卡西向她伸手想要接过空杯,七海却一扭身体,抱着杯子跳下床来。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洗啦,哥哥!” 仰起的小小头颅甚至还不到卡卡西的腰间,卡卡西只觉得被那双眼眸看得心里一片柔软。他摸摸七海的发顶,声音温和。 “好啊。” 得到哥哥首肯的小姑娘开心地捧着杯子迈着小小的步伐向厨房跑去,跑到洗碗池边上却突然傻了眼——她的头顶才刚刚和厨台平行,站在台边时连洗碗池长什么样都看不见。想起方才和哥哥说出的“可以自己洗”的大话,小姑娘瘪了瘪嘴,表情有点委屈。她伸长手臂把牛奶杯放在厨台上想出门找点什么垫高的东西,转身就看见卡卡西拖着一把椅子走进了厨房。 他把椅子放在厨台前,弯腰把七海抱了上去。 “那就拜托你了,小七。” ——我的哥哥一定是全世界最温柔最贴心的哥哥! 七海向卡卡西张开双臂,抱住弯腰拉下面罩的卡卡西的脖颈,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才笑眯眯地转身开始努力地冲洗杯子。 卡卡西把面罩重新拉回去,看着七海因为动作而微微摇晃的火红发丝,天青色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恍惚的雾气,将他怀念中渐染着哀伤的神情遮掩得氤氲不清。 小女孩把杯子倒扣在碗架上之后使劲够着挂在墙上的毛巾擦干了手,扶着厨台的边沿干脆地跳下来。卡卡西把椅子搬起来放回餐桌旁,小小的人就跟在他后面仰着头亦步亦趋。 “哥哥明天真的还要执行任务吗?”她看着卡卡西放下椅子之后才出声发问,卡卡西回过头,视线落在女孩明净的湛蓝眼眸里。 那片晴空里的期盼被她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七海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脸上只留下好奇的神情。卡卡西看得心中一软,蹲下身去和七海平视。 “对不……” 对不起的后半句被咽了回去,卡卡西中途改了口。 “是,明天还要执行。” 尽管小姑娘非常努力地想要不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是这种努力在洞察力一流的卡卡西面前微弱到约等于零,何况凭借对她的了解卡卡西就算不去看她的脸也完全能够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的心里此时会有多失落。 “放心吧,”卡卡西摸摸七海的头,“云隐也撑不了多久了,不用太多时间这场战争就会结束,之后的任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密集了。” 他向前倾着身体,把七海小小的身躯拥在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总是住在别人家里,抱歉,稍微再忍耐一下,我会尽快完成任务赶回来。” 其实住在谁的家里都根本没有关系……我难过的事情只是没有办法和哥哥在一起啊。 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小姑娘在卡卡西看不到的地方耷拉着眼角扁了扁嘴,很快却又收起低落的表情推着卡卡西的肩膀直起身来看着他:“云隐要输了吗?” 问题问得十分稚气,卡卡西不觉轻轻笑了笑。 “不是这样,其实这场战争到最后也找不出赢家。”他站起身来,牵着七海还没有他掌心大的小手往书房走去,“因为……之前村子里遭受过劫难的事,雷之国觉得有机可乘,所以想趁火打劫,但他们对木叶的战斗力估算过低,才导致他们被迫面对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们千里迢迢来到火之国挑起争斗,原本是想要速战速决以期从中捞点便宜,没想到却被我们拖住了脚步,进一步做不到,退回去却又不甘心。” 尽管小小的女孩其实还听不太懂这么复杂的情况,但是既然她认真地发问,卡卡西就把她当做平等的对象来对待,尽量周全地给出回答。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书房,卡卡西展开战术地图一边解释一边把涉及到的地方指给七海看。 “想必他们最近也考虑过和周边的国家结盟,但是土之国在三战时吃过大亏,稳定和发展必然是近两年的最大需求;水之国还在内战无暇他顾;雷之国孤立无援,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不过战场一直限在火之国东北方向的局部地区和夹在中间的小国里,现在两方国内都迫切需要发展,何况实力只稍逊一分的土之国一直都在养精蓄锐,双方都意识到这场战争再持续下去也毫无意义,所以至多半年,应该就能步入尾声了——当然,凭借云隐的野心,他们多半不会老老实实地结束战争,会做什么小动作也不一定,所以在真正尘埃落定之前的一小段时间会是最紧张的时候。” 卡卡西的语速很慢,用尽量通俗的语句说完之后看见小姑娘托着腮帮趴在桌子上盯着地图猛瞧,清秀漂亮的眉尖紧紧地皱着,虽然一脑门都是问号但还是在努力想要消化他的话。他有些失笑,知道这个小姑娘虽然聪明,但到底还需要时间来成长。他只是不愿让七海过早接触到忍者世界的黑暗一面,和她聊聊各国目前的状况、慢慢地教她分析情势却是卡卡西愿意去做的。 而即便如此,以她的年龄来说,耳濡目染就足够了,没必要把一切照单全收。 卡卡西把还在咬着指尖认真思索的小女孩从地图前抱到一边去,然后把地图卷好收了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 卡卡西解释的缘由大部分都还没有想明白时就被强行打断,七海也不沮丧,她只要知道哥哥说的战争就快结束不是用来哄她开心的托词而是有理有据的推断就已经很满足,此时听到自己的哥哥低声发问,她想了想之后歪头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 “什么都好啦,哥哥做的东西全——部——都好吃!” 一瞬间卡卡西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当初帕克在见到七海之后立刻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看护她的任务,任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么真诚地赞扬一句恐怕都会忍不住心中一甜。 还这么小,甜言蜜语就已经像不要钱似的使劲向外送,卡卡西看着她湖水一般清澈透亮的碧蓝眼眸,在心里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究竟像谁呢? 尽管到最后七海对于晚餐的唯一要求就是“省事”,但卡卡西却不会真的随便敷衍着弄些东西来吃。原因是从多年前开始就有一个人,一旦得知他在家里吃罐头食品或者方便拉面之类的东西度日就定然会毫不客气地招呼他一顿火爆铁拳,恐怖得让哪怕是卡卡西也不得不乖乖地改掉坏习惯。 - 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也拥有了新的原因。 - 小姑娘踩在凳子上一边努力伸长手臂擦着桌子,一边晃动着小小的脑瓜哼着歌,刚刚长过肩头的火红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背上一扫一扫的,活泼而柔软。卡卡西关掉水阀,没有了水流声的干扰,七海沾着些奶气的软糯嗓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黄花田里夕阳薄,远望山端暮霞深,春风和煦望天空,夕月高挂花气淡~ “村落燃灯火,森林染暮色,田间小路行路人,蛙鸣和着撞钟声,尽染晚霞的胧月夜……” 原本就温馨安宁的歌谣被小女孩甜蜜得仿佛黏着丝的童声唱得更加恬适缠绵,从耳朵里流淌进脑海之后意外开启了某些遥远得有些朦胧的回忆,卡卡西低头看着水池里被洗涤剂的雪白泡沫包裹住的餐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收拢在掌心。 “哥哥,我擦完桌子啦!” 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的小姑娘举着抹布,邀功一般地对他眯眼微笑。被叫回神的卡卡西有点无奈地看着那块抹布在小姑娘仰起的面庞上方晃来晃去,用右手隔在七海的脸和抹布中间才用另外一只手把抹布拿了起来。 “你也不怕脏东西掉在脸上……” 原本还在疑惑哥哥为什么要挡住她的脸的七海这才明白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有点窘迫,收回来的手还没放下就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头发,卡卡西赶紧握住她的手腕。 “拿过抹布的手要先洗过才能去碰自己,七海,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小姑娘吗,要记住哦。” 他边说边把七海抱起来让她可以够到水嘴,小姑娘红着脸洗了手,说“谢谢哥哥”的声音细如蚊蚋。虽然大部分时间七海都表现出超乎年龄的稳重和细心,但偶尔她也会露出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大条一面。卡卡西把洗好了手的七海放回地上,摘下毛巾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学会唱这个的?” 听到问话的七海抬起头,视线里挽起袖子准备洗碗的哥哥低着头,银色的碎发垂在额前,看起来帅气又温暖。 “在红姐姐家的时候~”她扒着厨台边沿扭头看着卡卡西,向上仰起的小脸上带着求夸奖的表情,“我唱得好不好听呀,哥哥?” “好听。” 卡卡西低头凝视着那双比窗外蓝天还要晴朗动人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温柔。 “七海唱得最好听。” 小姑娘闻言满足地眯起眼睛,眼底堆积的笑意璀璨得像是沉落了繁星。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05.火光犹是昔人非 05. 火光犹是昔人非 - 即便还带着夏季尚未来得及全部散去的燥热,秋天里的空气仍然令人觉得每个毛孔都惬意得想要舒展开来。没有一丝浮云遮蔽的蔚蓝天穹看起来分外寥廓高远,深湛纯粹得好似能将世界洗净一般,沐浴在澄明若水的阳光下的木叶显得无比安详而温暖。扶着栏杆站在楼顶的老人收回望着村庄的目光,转身看向刚刚瞬身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年。 单膝跪地的少年腰间缠裹着厚厚的绷带,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鲜血向外渗透出来。原本雪白的绷带上除了尘土的印子还有血液反复浸染又干涸的痕迹,颜色深得近乎发黑,身上大大小小的划痕伤口多得没法数清,让人哪怕只是看着都替他疼。 然而他声音平稳机械地做着报告,对自己一身伤痕却仿佛毫无所觉。 “……我们在星里镇进行了一次审讯,得到的间谍情报当时便已传回村子,联系的前线队伍接应到物资以后我们将人带回,中途遭遇三次云隐的营救,其中两次是上忍带队,想必此人还有其他潜在价值,目前已经将他移交给审讯组。大名派下的护卫在前后七次袭击中死亡五人,余下七人正由慎队长带人护送回去,木叶忍者没有损失。以上。” 少年低着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面前,把他的眉眼遮挡得分毫不见。 猿飞日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烟斗的细柄,终于等到少年说完,他开口道:“你先起来吧,卡卡西。” 卡卡西依言起身,站起来的过程中左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绷带上。 微风吹拂起火影斗笠上的帷帘,猿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知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木叶忍者没有损失”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少年多少次只身涉险和殚精竭虑。 即便他也只是那个队伍里的一名普通队员而已。 “辛苦了,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后续由我安排。交接等慎回来做,你先回去休息。” 卡卡西因为猿飞话语中的“先”字而疑惑抬头的时候,额前银发被风吹拂得飘摆起来,从眼皮中央纵贯而下的疤痕不再有所遮挡,清晰得甚至有些刺眼。猿飞顿了顿,过了一会才接着开口:“顾问团决定任命你为新增暗部分队的队长,”他从御神袍下的常服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卷册递给卡卡西,“从明天起,你有十天假期,这期间抽空去见见新队员吧。” 卡卡西双手捧过那本记录了新队员资料的卷册,抿了抿唇角。 “三代目大人,我能够现在去见他们吗?” 对于难得主动提出要求的卡卡西的话语,猿飞显然是感到了意外。他把烟斗送到嘴边吸了一口,有些摸不清少年此刻的想法,但还是颔首同意了。 “新成员正好都还在暗部基地里训练,你先去处理伤口,我会让他们一小时后集合。”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直接前去便好。” 身材已经开始抽条的少年微微弓着脊背低头站在不复年轻的火影面前,说话时的语气是与青涩嗓音毫不相符的深沉。猿飞看着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倦色的卡卡西,觉得自己心头也跟着爬上了几分力有不逮的疲惫感。 他抬起头,吐出一口烟圈。 “明天是你和七海的生日吧,卡卡西。”说出的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不需要卡卡西开口回答,老人已经自己接下去,“七海那孩子我在观察村子情况时见过几次,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如果无事发生,三代火影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七海,卡卡西心中一紧,不禁抬起头等着下文。 “前天下午我看见她坐在夕日家门口的树下看书,封印术入门。”老人笑了笑,笑容中除了慈爱似乎还掺杂了些怀念和感伤,“小小年纪就能看懂这种东西的确很了不起,只是你也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的是什么人。慧极易伤,虽然她还小……正是因为她还小,你想让她生活得安宁一些,就一定要教会她藏拙。” 老人的神色十分郑重,卡卡西更加清楚其中厉害,他用力扣紧掌心,沉声答应:“是,我明白。谢谢您。” 顿了顿,少年还是忍不住追问:“这次……” 猿飞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她倒是机灵,恐怕是不愿有人发现之后告诉你,她把封印术的册子在漫画书里藏得严严实实,根部的人这次没有发觉。” 从现身开始就一直木着脸的少年微微舒展了眉眼,虽然表情变化不大,可一直看着他的猿飞日斩却的确察觉到了卡卡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仿佛也随之松弛下来的心弦,从任务归来后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肃杀气息仿佛冰消雪融般散去了大半。 这让猿飞再次相信自己当年确实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只是……想到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小姑娘蜷缩身体窝在树下一边认真学习一边又要竖着耳朵听察周围动静的样子,猿飞握着烟斗,眼里闪过深思。 “你不想让七海成为忍者吗,卡卡西?” 少年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老人误会的事由和根源。 “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过去而干涉七海的未来,请您放心。” 无论七海想要怎么成长,我都会帮助她。 “只是她的年龄还小,所以我想至少等到她满三岁,到时我会把我全部所学都教给她。” 连同从前老师没有教会我的东西一起,全部……都教给她。 那双异色的眼睛半垂着眼帘,明明是相同的眼神,却因为颜色的差异而显出不一样的意味来。被一层浅淡阴霾笼罩住,左边清亮的天青色瞳眸看起来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右边瑰丽的血红色眼睛却好似悲伤得险些要落下泪。 猿飞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点点头,换了话题。 “鸣人……也很快就要三岁,那时他就必须搬出去单独居住了。” 御神袍的袍角被清风卷动,白色衣料边缘上的赤红火焰仿佛于半空中飘飞而起,在秋日过于明亮的阳光里灿艳得几乎晃花了少年的双眼。视线恍惚间那团火焰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一幕悄然重叠,又随着风的静止从眼前陡然散逸。 “住所已经安排好,我会把详细位置告诉你,趁着他还没有住进去……你去看看吧。” 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卡卡西的思绪被“去看看吧”几个字拉扯回来,面罩下的唇角抿出一丝无人可见的苦涩。 明明尚未出世就已经被他保护着的孩子,事到如今却连见一面也不能。那是记忆中比阳光还要温暖的青年认真交托给他的任务,他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却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兑现。 卡卡西垂下头,简短回答的声音四平八稳。 “是。” “觉得缺少什么……就来告诉我。”三代火影伸手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像是某种托付,又像是某种安抚,“我们的谈话就到这,去见了你的队员以后,早些带着七海回去吧。” 卡卡西道了谢,却没有马上告退,腰部受了伤的少年到底还是单膝跪在地上,提出了一个令猿飞惊异的请求——能否尽快为他安排去医疗班治疗。 由火影安排的患者自然具有最高的优先级,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会立刻接受到最好的治疗,卡卡西执行S级任务归来当然有这样要求的资格,但根据少年的性格和以往的习惯,这个要求便十足令人意外。 自琳离世后卡卡西便再不曾接触过医疗班的忍者,触景伤情究竟是多大的心理折磨猿飞日斩并非不能理解,何况少年的实力足以保护他不受到过重伤势,他的理性也不会允许他仅仅由于心理障碍就影响到下一次的任务甚至为他在任务中的安危埋下隐患,因而猿飞也从未干涉过他什么。这次的任务他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从他平稳的气息和一分都未损失的理智来看伤势应该还达不到让他认为自己必须尽快去见医疗班的程度,那么原因…… 脑海里闪现的是卡卡西接过队员卷册时从脸上划过一瞬的异样神色,结合这个特别的时间点,猿飞若再是想不到,便真的该从火影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我会立刻给你安排。” 卡卡西回答“谢谢您”的时候猿飞的眼神已经飘远,老人把烟斗拿近唇边,缓缓颔首。 “那么我就告退——” “三到五天之内会给你的分队发派任务,”老人在少年话音未落之前再次开口,“A级以下,和新队员加紧磨合吧。” 卡卡西一愣,随即垂下眼睫。 “十分感谢您。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猿飞挥挥手,便见少年行了个礼,转眼消失无踪。 他抬起头,岩壁上四代目火影的雕像如同被阳光撒落一层沙金,在朦胧了视线的烟雾中,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宛然还在面前,笑着对他保证一定会继承火之意志、一定会保护好村子。那个年轻人的确做到了,付出自己和妻子的生命为交换。尚且生机盎然的树叶燃烧着照亮村子,留下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即将枯萎飘落的腐朽之物。 卡卡西也好,七海也好,鸣人也好……水门拼下性命所护住的萌芽,就由他这片朽叶来守着吧。 流风远扬,袍摆漫卷,戴着斗笠的老人转身走向楼梯,叹息声伴着缕缕烟霭被留在身后,徐徐弥散在秋日清冽的空气里。 - 卡卡西在告别三代火影之后便径直向暗部跑去,几个纵跃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他从隐蔽处的小门进了暗部基地,在门口就有人把他拦住,指路说成员已经在三号练习室集合。卡卡西出言谢过,转身走向练习室。 指尖触及门时骤然停顿一瞬,而后他眉目一敛,若无其事地推开了房门。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情况,两把苦无便一前一后地破开空气高速射来,一把正对面门,一把直指心脏。 ——还真是完全不留余地。 卡卡西在心里一哂,身形却倏尔消失,一息未尽便已出现在某个队员身后,他的左手死死压住对方的面具,右手里苦无锐利的锋刃紧抵那人的颈动脉,只消一分力气就能立时剖开血管置人死地。门口“叮铃”一声,一把苦无狠狠撞上地面。 室内陡然鸦雀无声。 掷出苦无的暗部队员在感受到脖子上的沁凉温度后才发觉一阵风从耳边擦过,尚且未及反应,冷漠的声音便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越没有实力的人,越喜欢当出头鸟。”扣着对方脑袋的卡卡西丝毫未动,“新队长给你们上的第一课,摸清对手底细之前,绝对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了吗?”见对方用力将颈部偏离苦无才艰难点头,卡卡西松开手,把苦无插回对方的忍具包。 他跳到几步开外的台子上坐下来,右臂搭在曲起的右腿上,左手拿着之前从三代火影那里得到的成员资料册,闭住左眼翻动起来。 “面具摘掉,从左到右,报姓名和代号。” 门口的苦无静静躺在地上,反射着棚顶射灯的冷光,在卡卡西到来之前还在互相表达着被一个十六岁的小鬼所统领而产生的不满的几名成员面面相觑一番,没人打算再继续唱反调。左侧最靠近门的队员首先开口,除卡卡西外在场的十一个人接连把自己的资料报了出来。 射向卡卡西的苦无是两把,门口落地的却只有一个,在场的人无论当时是否看清了卡卡西的动作,在看见他把贴在挑衅之人脖颈上的苦无插进对方忍具包里后也都明白过来,那消失的另外一把苦无是在高速飞行的途中就被卡卡西从半空拦截下来,握在手里变成了反制对手的武器。绝佳的眼力和判断、极致的反应与速度瞬间展露无遗,何况缠裹在他腰上被血染到近乎黑色的绷带在射灯的照耀下显眼之极。已故四代火影的得意弟子、三战远扬其名的功勋忍者、十二岁便晋升上忍的天才,“写轮眼卡卡西”——如今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队长资格了。 卡卡西把十一名队员的身份核对一遍,淡淡点了点头。 “旗木卡卡西,从今天起是你们的队长。”他一边做了极其简洁的自我介绍一边把资料册翻到最后两页,原封不动念出上面的信息,“分队编号第六,规定十四人,目前缺少一人。战备室分配在三号,储物柜钥匙去特别班领取。休整期一天,后天上午九点集合开会。有问题吗?” 队员们回答“没有”的声音虽然不大整齐,但是足够响亮。卡卡西一边把资料册卷起来收回口袋一边从台子上起身,腰上的伤口早在刚进门时便因攻击动作再次裂开,新鲜的血腥味飘入鼻腔,他伸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表情却丝毫未变。 “希望今后合作无间。那么,解散。” 说罢身影一闪,从高台上消失无踪。 丝毫不拖泥带水,来也好去也罢,始终迅若奔雷。 - 只是任他动作再快,接受完医疗班的治疗以后也已经临近黄昏。卡卡西飞快地回家把任务着装换下来,丢进洗衣机打开开关以后才出门。 本次任务需要他们护送物资去前线,不仅由于绕路大名府再去国境外而路途遥远,中间几次三番被袭击也延误了很多时间,以至于这次离开村子已有月余。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年初他去接七海回家时,夕日夫人玩笑的那句“卡卡西君要是再不回来,小七可就要以泪洗面了”,卡卡西面罩下的唇角不禁抿了抿,他微微弓起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夕日家。 敲开房门时迎接他的是夕日红惊喜和烦恼交织的脸庞。 “你可算是回来了,卡卡西!” 夕日红的声音里有一种微妙的如释重负,一瞬间卡卡西几乎要以为七海给他们家里造成了什么负担,转念却又有些紧张,因为即便表现出一副“得救了”的样子,红的脸上还是带着点忧心忡忡的神情。 “抱歉,总是给你们添——” 卡卡西还没说完,红赶紧打断他:“说过多少次了卡卡西,小七从来都不是麻烦,你让她在我这住一辈子都行,而且你愿意找我帮忙我很高兴!” 这句关切来得太过直白而且没有防备,卡卡西不觉愣了一下,他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回应同期伙伴的关心。 场面并没有冷下来,夕日红很快就带着在开门的一刹那便被卡卡西注意到的烦恼表情继续开口:“不过这次你回来还真是让我松了口气……小七那孩子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我能看出来她并不想被我们察觉到,一直都在努力掩饰,但是你知道,小孩子掩饰情绪的能力实在……她不想让我们担心,我就也一直没有问。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次离开太久的缘故……” 卡卡西的表情没有变化,红却敏锐地看见他微微蜷起的指节。 “我知道了……谢谢你,红。” 少年尚且稚嫩的声线一旦柔和下来便显出些温煦,夕日红不禁有点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之前一直在听凯向他们抱怨卡卡西冷淡得像块冰,红虽然没觉得有凯说的那么夸张,但即便是因为七海而与卡卡西接触还算多的她却也仍然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并不想与人多有瓜葛的态度。就像每次他来接七海时,虽然所有道谢的话都带着真诚的感激,然而整个人依然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可今天…… “不……没什么,不用谢。” 夕日红顿了顿,侧身给他让出门口。 “小七在屋子里拼拼图,应该还不知道你来了,我去告诉她。” “麻烦你。” “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晚饭时间也快到了,不然你就和小七一起在我家吃吧?” 红虽然这么问,也的确是真心邀请,但还是觉得卡卡西多半不会愿意,结果不出所料被对方婉拒了。她笑了笑:“那你先等等,我去把小七带来。” 卡卡西点点头,看着对方离开玄关消失在转角处。 很快又有细碎脚步声迅速地接近了。卡卡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玄关转角,因而急急跑来的七海那小小的身影第一时间便被他收进眼底。他立刻蹲下身,才刚刚张开双臂小姑娘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七海用力抱着卡卡西的脖子,好像害怕一松手卡卡西就会飞走似的,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她只叫了一声哥哥就不再开口,稚嫩的面庞埋进他的肩膀,卡卡西稍稍侧过头,脸颊便隔着面罩贴在了小姑娘火红的头发上,视线里除了柔顺贴在七海脊背的长发,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离开太久了,她的头发长了这么多。 好像……个子也稍微长高了一点点。 转念他又有点想嘲笑自己,才不过一个月而已,都是错觉吧。 卡卡西一只手搂住怀里的小姑娘,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脑勺:“我回来了,七海。对不起,这次任务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所以用了很长时间。” “哥哥又在道歉了……”因为脸庞还埋在卡卡西的肩头,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闷,随即她撑着卡卡西的肩膀把头抬起来,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多久都没关系啦,哥哥没事就好!”说着她忽然注意到卡卡西身上整洁完好的暗部装束,顿时有些担忧地耷拉下眉眼。 真的没事吗……哥哥。 尽管她嘴上说着“多久都没关系”,可是眼角一丝极细微的红色还是被卡卡西捕捉到了。那是泪意迅速泛上来又被迅速压下去才会有的模样,卡卡西心里一凝,觉得自己这次离开的时间恐怕真的是过于长了。他拍拍七海的背让她穿鞋,随后向夕日红道了别。 “拼图给你留着,等你下次过来哦!”站在门边挥手的红不忘笑着和七海交待一句,七海攥着卡卡西的手指倒退着走路,努力大声回答:“谢谢红姐姐!红姐姐再见!” 卡卡西稍许弯下腰,没被七海拉住的手在她背后一拳远的地方隔空护着,以防她绊倒。看着夕日红把门关上,卡卡西在七海转回身之前就蹲在她的身后,正向后退着的小姑娘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哥哥……?” 卡卡西挑起的唇角藏在面罩之下无法看见,但是眼睛因为笑容而略微弯起的弧度却十分清晰。他抱起七海,说话的语气温柔和暖:“我们回家。” 七海呆呆地睁大眼睛,然后忽地抱住卡卡西的脖颈,娇小的面孔紧紧贴在他的肩窝上,一声“嗯”就闷得像要哭了似的。 卡卡西想问她怎么了,还没来得及张嘴,小姑娘却又飞快地把头抬了起来:“可是,哥哥出任务回来好累好累的吧,还要抱着我……” 七海虽然这么问,可也没有要求卡卡西把她放下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哥哥抱着她肯定会觉得累,可是如果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那么他们回家的速度就会慢得不得了,哥哥又不能快些休息了。想着想着,她的心里就泛上些委屈。 ……啊!为什么我就不能赶紧变成大人呢? 小姑娘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卡卡西看着她过分纠结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心头浮起几许柔软的无奈,卡卡西伸出两根手指压在七海的眉心,把她皱着的眉头向两旁舒展回去。 “没事,只要看到七海,哥哥就不累了。” 少年澄净的眼里映落了天边金橙色的温暖霞光,温柔得不可思议。七海看得呆住了,她猛然抬手盖住自己有点发烫的面颊,噘起粉嘟嘟的嘴巴小声嘀咕。 “哥哥又在骗人啦……我虽然是小孩子,可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会有人只是看看别人就觉得不累了呢!真是的……” 卡卡西看着她忸怩的模样不觉轻声一笑。 “不过,哥哥今天为什么换过了衣服才来接我呢?”七海听到笑声仿佛被惊醒了似的,她的手还盖在脸上,神情却已经从忸怩一秒跳到忧愁,海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急切的关心,“哥哥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受伤哦。”卡卡西摸摸她的脸颊,“换过衣服是因为之前去总部见了部下。怎么说我也是新任的暗部分队长,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去多失礼。” “……诶?” 捂着脸颊的七海一愣,随即陡然瞪大了眼睛。 “诶诶诶!是说、是说哥哥升职了吗?!” 升职?这个说法还蛮新鲜的……不过…… 卡卡西看着七海满满都是惊喜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哇,哥哥好厉害!”她弯起大大的眼睛,扶着卡卡西的肩膀倾下身体就亲了他一口,“分队长耶!十六岁的分队长耶!哥哥实在是太厉害了!” 卡卡西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唇。 “跟你说过面罩不干净,七海……还有,什么十六岁的分队长啊,马上就是生日了。” “我不管!”七海双手包住卡卡西的手,鼓着脸颊抗议,“没过生日就是十六岁!十六岁的分队长!” 原来小孩子胡搅蛮缠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么?拿她完全没有办法……卡卡西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好、好,我是十六岁的分队长。” 七海这才满意地露出笑脸,她整个人扑在卡卡西身上,声音比她喜欢吃的奶糖还要甜。 “哥哥最棒!” “是、是……” “哥哥最厉害!” “对、对……” 七海搁在卡卡西肩上的小脑袋动了动,她在卡卡西看不见的位置无声地吸了吸鼻子,向下撇着的唇角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她环抱着卡卡西的脖颈,声音低低的。 “七海最喜欢哥哥了。 “全世界,最喜欢哥哥了。” 卡卡西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向七海,可是小姑娘把头在他的肩颈处埋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 心里莫名一酸,卡卡西伸手抚上七海的头顶,温声安慰:“哥哥也最喜欢七海。 “全世界…… “最喜欢七海。”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06.只要的事 06. 只要的事 - 卡卡西的生物钟一向比闹钟还要精准,即便连续执行了一个月的高强度任务,在天刚蒙蒙亮起时他也照常醒了过来。床头钟表的时针正好盖在“6”上,倒也不算太早,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准备起身。 才略微一动就觉得胸口有些阻力,卡卡西低下头,看见七海整个人蜷成一个小团子窝在他怀里,小手把他的衣服攥得死紧。他不禁一愣。今天的七海……睡姿和以前不太一样,一向喜欢抱着人的她今天却只是拉着他的衣服,那只紧紧攥住的小手让她看上去显得莫名惶然而且小心翼翼。 怎么看都不像单纯因为他外出太久而思念他。 卡卡西握住七海的手,轻轻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睡衣上松开。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他单手撑着床沿翻身下地,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先是洗了手把昨晚买来的海带泡在水里才去盥洗室洗漱,回到厨房前还不忘把七海的漱口杯和洗脸用的小盆接好水。 七海起床的时间基本都在七点左右,卡卡西的动作也不着急。虽然之前的伤口在接受治疗后已经快要愈合,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疲惫和倦怠依然存在,他一手揉着稍微有些眩晕的额头一手把小鱼干倒进盛着水的锅里,刚要把火打开就听到身后快速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他立刻放下按在额角的左手转头瞧去,看见七海在他身后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哥哥,早上好~” 不似往常刚睡醒时懵懵懂懂的样子,赤脚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目色分明,精神得让卡卡西甚至有些诧异。他过去把七海抱起来,一边回答“早上好”一边把她带回卧室。 “怎么不穿鞋就跑过来?” 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卡卡西说话的音量便自然地放轻,传入耳朵里比晨间宁静的氛围还要令人感到安心。七海低头蹭了蹭卡卡西的脸颊,长长的头发钻进他的衣领里,把他的脖颈磨得痒痒的。 “我、我忘记了嘛。” 忘记了……想起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卡卡西摸摸她的头,把她放下来,让她正好踩在那双棕色的小熊拖鞋上。 “做噩梦了吗?” “没、没有,没有做噩梦。” 七海低着头把脚塞进鞋子里,只给卡卡西的视线留下一个小小的发旋。 面对眼前这个连说谎都还没学会的小姑娘卡卡西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了想,扶着膝盖蹲下身和七海平视:“怎么小七现在做了噩梦都不肯告诉我呢,讨厌我了吗?” 眼帘向下低垂,密实的银色睫毛半遮住那只天青色的眸子,少年的表情顿时显得有些伤感。小姑娘马上慌了神,赶忙扑上去抱住卡卡西的脖子:“不、不是的!七海最喜欢哥哥了!” “可是七海都不告诉——” “告诉!告诉哥哥!”七海火急火燎地开口,好像怕晚说一秒就证明她真的讨厌卡卡西了似的,“我、我梦见哥哥在我前面走得很快很快,我追不上,我在后面拼命地喊哥哥,可是哥哥怎样都不理我……我喊着喊着突然就醒了,结、结果哥哥不在,我、我就……” “你就连鞋子都忘了穿,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找我了吗?” “嗯、嗯……” 小姑娘瘪着嘴、捏着卡卡西的衣角蔫巴巴地垂头站着,像做错了天大的事情一般。卡卡西被她委屈中隐有不安的神情戳得心里一软,他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把挡在七海眼前的发丝撩起来别在她的耳后,说话的声音温柔得如同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只是个梦而已,不要怕。梦里的事情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真的吗?那……那哥哥不会像在梦里一样,丢下我、不理我吗?”七海紧紧抓着卡卡西的衣服,棉质的背心甚至被她稚嫩的手掌攥出了褶皱。睁得圆圆的蓝色双眸澄净得像是被水洗过的晴空,可只要卡卡西给出一句否定的回答就会立时大雨如注。 “是真的,哥哥不会丢下七海。”虽然不知道她如此不安的来源到底是什么,但是…… 卡卡西倾身拥住七海小小的身躯,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你。” 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干净、清新,却又莫名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七海把胳膊搭在卡卡西的背上,觉得她的世界被这样温暖而令人贪恋的气息填满了,让她满足得甚至想要流泪。她尚且不懂那些“只要”意味着什么,此刻她只知道她的哥哥、她最依恋的那个人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她。 她紧紧抱着卡卡西,阳光从窗外探进头来,将他们的影子剪在一起,仿佛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七海看着地上两人重合在一起的身影,把自己的小脑袋向旁边一歪,软软地在卡卡西脸颊上蹭了蹭。 “哥哥,生日快乐。” 卡卡西怔了一下,随即摸摸她的头。 “小七也生日快乐。”卡卡西放开七海,站起身后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方向朝门口推了推,“去洗漱吧,我去准备早餐。味噌汤可以吗?” 七海努力地向后仰头去看卡卡西的脸,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回答了声好,然后趿着拖鞋“呱嗒呱嗒”地跑开了。卡卡西看着重新欢快起来的妹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缓缓放下方才推着七海的手臂。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七海和他贴脸时柔和温软的触感,他抬手盖住自己的左眼,脑海里回放的却是水门班刚结成不久时执行那个寻找走失小猫的任务时的情形。那只仅有少年卡卡西半只手臂长的虎纹小猫最后是被琳找到带回来的,本来老实安静的小猫在看到卡卡西的一瞬就挣扎着从琳怀里跳下去,贴着卡卡西的小腿绕着圈地喵喵叫唤。带土伸手想把它抱起来,结果被它一爪子挠伤了手背。 - 三道细细的抓痕意外地深刻,殷红的血珠一点不客气地从伤口渗透出来。 - 前一秒眼里还闪着小星星的黑发少年蓦然僵住,下一秒卡卡西便觉得宇智波家祖传爱用的豪火球即刻就要从带土的眼睛喷出来。 “……啊啊啊啊!搞什么啊,你这蠢猫!” “不要去和一只猫计较啦带土!”琳赶紧死死拽住带土的胳膊,不让他冲上去和那只猫拼命,“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再把它吓跑的话要怎么办啊!” 带土又愤怒又委屈:“可是……” “而且你的手都流血了呢,要赶紧处理一下才行!”女孩没有在意那句“可是”,自顾自地低头在腰包里翻找药膏,没看见少年橙色风镜下因为意外和感动而变得十分晶亮的漆黑眼眸。 “被猫抓到就已经够丢脸,竟然还哭了吗?” 护额在上面罩在下,卡卡西露在外面的就只有一双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清秀眉眼,带土却生生从上面读出了鄙视和嘲笑的意味来,他顿时涨红了脸。 “什、什么哭了!这是感动的泪水!不、不对,我才没流泪,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而已,你这笨——”完全忘记了琳正拉着他的手为他抹药,带土挥着拳头就要扑上去揍卡卡西,结果刚一动作就打到了女孩的手,对方手中的圆形小盒被他碰摔在地。 “啊……对对对对不起,琳!”被吓一跳的反而是打到人的带土,他慌慌张张地抢在琳之前蹲下去捡起药盒,翻过来就看见洁白的药膏上沾着一层沙土。他赶紧用指甲把弄脏了的药膏刮下去,琳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凑过去想要把药盒拿过来:“不可以用指甲刮啦,带土,不卫——” 琳的话还没说完,下意识扭头认真听她发言的带土一转头看见女孩近在咫尺的美丽笑颜,他惊慌地向后一仰,再次把药盒甩在了地上。 “……笨蛋。”卡卡西撇过头去,不忍直视。 原本就已经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带土顿时找到发泄口,火冒三丈地跳起来:“你是想打架吗,卡卡西!” 卡卡西抱起双臂上下扫了他一眼,没开口。 这副模样看在带土眼中全然都是挑衅,他立刻挽起袖子就要向卡卡西冲过去,琳只好不去理会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药膏,跑过去挡在两个男孩子中间。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啦,我们可是同一个班的伙伴呢!带土,你这样会把小猫吓跑的!”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记得那只虎纹小猫的人,琳一边推着带土的胸膛试图阻止他去找卡卡西的麻烦,一边扭头把卡卡西的注意力从带土身上岔开,“卡卡西,那只猫只亲近你,就麻烦你把它抱回去好不好?” 除了他们的老师波风水门,对带土最有约束力的便只有野原琳了。带土撇着嘴哼了一声,还是转身回去捡起药膏,卡卡西无声地叹了口气,蹲下去向那只因为一直没得到回应而显得有点可怜的小猫伸出双手。 小猫“喵”了一声便径直扑向他的胸口,把自己毛茸茸的头顶在他脸上蹭了蹭才安稳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不过好神奇啊,”琳站在卡卡西身边,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它真的很喜欢卡卡西呢!” “呿!”正刮着药膏的带土走过来吐出一个不屑的音节,“那是它蠢,所以才会喜欢卡卡西这个笨——”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琳所喜欢的人正是卡卡西,他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似的梗了一下,生硬地改了口,“我是说!放着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这里不管偏偏去黏卡卡西这个笨蛋,这只猫实在是太蠢了!” “谁跟你一样。”银发的俊秀少年抱着小猫的画面看上去分明柔软温馨,可他说话时带着点懒洋洋的语调却显得意外不符地嘲讽。带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消化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卡卡西是在骂他蠢。 “旗木卡卡西!你这混蛋,真的想打架吗?!” “这个月你九战九负,迫不及待想添上第十负吗?” “你别小看我!只、只要我开了写轮眼,马上就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你信不信!” “是、是,不过你真的会有开眼这天吗,宇智波吊车尾?” “卡卡西!”这一声名字带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眼看他又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琳立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推着卡卡西的后背向前迈开步子。 “好啦好啦,我说你们两个人,不要吵了嘛!我们快点回去吧,委托人还在望眼欲穿地等着呢!” “哼,看在琳的面子上……” 卡卡西睨了他一眼,没有再作声。自觉占了上风的带土任琳拉着他,开始说起了早上集合之前在路上遇到的人和事。琳认真地给他回应,偶尔还要笑着拉上卡卡西一起搭句话。 那天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卡卡西已经记不太清了,除去怀里小动物温热柔软的触感,停在他记忆里的就只有骀荡的碧草和温柔的天光,以及在他们三人头顶上方、和今天一样的、高远的长空。 - 他放下盖住写轮眼的手掌深深闭了闭眼睛,收拢起遥遥飘远的思绪,叠起被子回到了厨房里。 - 小姑娘今天整理自己的时间好像比以往都长,等到身后终于传来七海的脚步声时,没有拿到桌子上的就只剩下味噌汤。卡卡西从墙边的挂钩上取下汤勺,扭头看向七海时总算明白她用了这么久的原因。 已经长到脊背的红发被她精心地扎成了两条低低的马尾,像一对兔耳朵一般柔顺垂在身后的模样让她看起来乖巧得甚至有点可怜。她飞快地跑过来,看见餐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餐具之后忍不住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怎么了?” 听到卡卡西发问,小姑娘咬了咬下唇,有点低落地开口:“之前红姐姐帮我绑头发的时候明明很快的,我、我却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弄好。好不容易这么早就起床,结果还是没帮上哥哥的忙……” 因为是哥哥的生日所以才努力地想要好好打扮自己的,不知不觉却用了这么久……早知道还不如快些来帮忙呢,哥哥在外执行任务那么久,昨天才回家……哪怕只能让他轻松一点点也好啊。 “我再也不要扎辫子了。”和自己怄气似的,她趴在厨台的边沿上自暴自弃地做出决定。 卡卡西的动作一顿。 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来七海已经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说起来女孩子的确会早熟一些,也比男孩子更加在意自己的外表,印象里琳似乎也是在年龄不大的时候就经常跟红和静音她们凑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聊起这种男孩子们毫无兴趣的话题。 卡卡西垂下眼帘,视线里的是身边小姑娘折腾了一早上才梳整齐的长发。 如果琳还在…… 他放下汤碗,腾出手去轻轻理了理七海的头发:“第一次看见七海梳辫子呢,很可爱。” 听到哥哥称赞的话小姑娘立刻精神一振,随即又无精打采地趴了回去:“可是好浪费时间……”还误事。 “刚刚学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去做好,而非追求速度。小七不是做得很好了吗?熟能生巧,多做几次自然就会快起来。学习忍术的时候那么有耐心,梳头发的时候怎么反而这么急躁?” “那怎么能一样嘛……”七海噘着嘴巴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之后突然一愣,旋即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弹起来,“哥、哥哥怎么知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她赶忙改口试图掩饰,“不、不是,我是说……哎呀,我没有、我哪有学习过什么忍术啦!” 小姑娘的眼神四处乱飘,唯独不敢和卡卡西对视,他不禁笑了笑,转过身去把剩下的那碗汤也盛出来。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暗部,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却发现不了岂不麻烦。”他一面端起两碗汤走向餐桌,一面向碗柜的方向偏了偏头,“帮忙拿两个汤匙,七海。” “喔……”七海垂头丧气地拿出汤匙,慢吞吞地转过身,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和哥哥道歉才好,就听见卡卡西继续问话。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那三卷基础讲解看完了,都看懂了吗?” 七海走到卡卡西身边将两把汤匙放进碗里,也许是因为还在想着要怎么道歉,她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有的地方不是很懂……” “最近几天我会比较忙,下次放假的时候再给你解答吧。” “好……诶?”不在状态地应了声之后才陡然反应过来卡卡西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七海蓦地抬起头,因为吃惊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倒映着卡卡西的面庞,明亮得像是容纳了满室晨光。 “哥哥、哥哥不生气吗?”她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喜悦,却又带着期盼和不安,“不怪我不听话吗?” 那个紧张兮兮的神情和早上七海在睡梦中死死拽着他衣角的模样重合起来,脑海里自动回放起夕日红那句“小七那孩子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和七海声音低低的“生日快乐”,卡卡西的心里倏尔划过一丝明悟。他弯腰摸了摸七海的额头:“怎么会呢。七海现在长大了,成为一名忍者需要学习的东西,我都会教给你。”说着他捏起七海因为兴奋而染上一抹红晕的小脸,“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绝对不要再自己偷偷地学习,也不能再把家里的卷轴私自带在身上,能做到吗?” “能,能的!我能!”小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喜悦,她用力一跳,径直搂住卡卡西的脖子脚下悬空挂在了他的身上,力道大得甚至把原本就略微弯着腰的卡卡西勾得一个趔趄。 “我最喜欢哥哥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下来,一会早饭要凉透了。” “哦、嗯……”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捂着自己发烧的脸颊向桌子对面自己的座位跑回去。卡卡西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心里微微一叹。 不论起因是什么,七海现在一定已经对他俩的血缘关系起了疑心……或者说不止疑心,她的不安实在是太过明显,对他的态度虽然仍旧亲昵,却显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小姑娘那副惶惑敏感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已经确定了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卡卡西拉开椅子坐下来,跟着对面的小姑娘一起夹着筷子双手合十,一句“我开动了”却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尽管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那时没人想到接收它的孩子会这样幼小。 真的是……太小了。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07.永远许诺的永远 07. 永远许诺的永远 - 十月初的黎明已经开始吐露寒凉,窗外被稀薄阳光略微抹亮的暗蓝天幕衬得空气愈发冰冷。尚未熄灭的路灯光芒黯淡,淹没在清早昏昧的天光里,一眼望去既无力又孤单。对着外面出了会神的卡卡西抹去额角的冷汗,缓缓抬手盖住自己的双眼。 “哥哥又做噩梦了吗?” 沾着奶气的软糯声音因为主人刚刚睡醒还带着点鼻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让卡卡西蓦地一惊,他飞快地回头,看见小姑娘正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七海?你怎么——”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怎么醒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卡卡西回身把从小姑娘肩头滑下去的被子拉起来重新围住她,随后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道歉,“对不起,吵醒你了。” 明明看起来更需要安慰的人是哥哥才对,可为什么总是哥哥在道歉呢…… 小姑娘眼角和唇角一起向下耷拉着,有点忧愁的样子。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挣扎着把被裹住的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仰头做出颐指气使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快点,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卡卡西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娇蛮模样一愣,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七海见状只好费力地向前拱了拱包在被子里的小小身躯,皱着眉头去够他的衣服:“快点哄哄我呀哥哥!” 小姑娘本就白净软嫩,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还要向前拱的样子像个蚕宝宝似的,卡卡西被她佯装生气实则撒娇的行为逗笑,俯身亲了亲她一直指着的脸颊:“这样行了么,我的大小姐?” “行、行了……”分明是自己要求的,但是当卡卡西真的亲了她之后她反而忸怩起来,七海一边嘟囔着回答一边把脑袋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连耳根都红透了。卡卡西看着她把脸埋得越来越深最后只露出个头顶的样子心下好笑,伸手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以免她被自己闷到:“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好吗,七海?” “哥哥也睡吗?”面颊仍然红彤彤的七海睁着圆圆的眼睛歪头发问,反射着窗外微光的双眸亮晶晶的,满满都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原本想否认的卡卡西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摸摸她的头答应:“嗯,我也睡。” 心满意足的小姑娘眯着眼睛对卡卡西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在躺回去的卡卡西身边扭了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之后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卡卡西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又为她把被角掖好。 年龄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心里装的东西却那么多。很多孩子在这样的年纪都还蹭在父母的怀里无忧无虑地玩闹或者撒娇,她却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去体贴别人、安慰别人,怎么去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让别人不要继续伤心。而且……会被他起身时细微的声响吵醒,说明七海睡得并不好,她还在心里烦恼着两人血缘的事,却一直都不曾向他求证。卡卡西也不确定七海是在逃避还是在装傻,但是这样下去她怎么受得了。 她还……这么小。 虽然嘴上答应着七海“我也睡”,但在这样的日子里卡卡西根本没可能真的睡着。他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直到再次睡醒的小姑娘噘着嘴把手拍在他的胸膛。 “哥哥又骗人,哥哥根本就没睡觉……”刚刚睡醒的小姑娘口齿还有点不清楚,她一边拉着卡卡西胸口的衣服试图凑近他一边囫囵着抱怨。卡卡西不禁失笑,他探身亲了亲七海的额头,扶着她坐起来。 “没骗你,我只是比你醒得早。”卡卡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知道,大人需要的睡眠时间比小孩子短。” “唔。”小姑娘哼唧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打着哈欠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穿鞋,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有点冷”。 “因为昨天下了雨。”卡卡西摸摸她的额头以确认体温正常,“穿件长袖的衣服吧。” 见小姑娘揉着眼睛答应,卡卡西起身先去洗漱,随后再去厨房准备早餐。 虽然名义上是兄妹,卡卡西也一直很注意培养七海在某些事情上回避于他的习惯。自从七海记事以来,卡卡西便从不会在她换衣服时在场,洗澡之类的事情也是早早就由她自己完成。她的年龄太小,最初的独立并不容易,一开始守在门口的卡卡西经常会听到小姑娘摔倒在地上或者碰掉什么东西的声音,尽管感到揪心他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不进去帮忙,而七海,这个仿佛生来就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也从不会埋怨卡卡西,她甚至每次都会擦干眼泪等到眼睛不红了才把门打开。 卡卡西知道自己永远没法给七海足够的关爱和照顾,他比不了她的父亲和母亲,他甚至比不了琳。如果当初活下来的不是他而是琳的话,七海就不必总是借宿在别人家里,不必整日地担忧外出任务的他,不必经受这么多不必要的困难,而凭借医疗忍者的身份……如果是琳的话,对那个孩子多少也能够照顾到一些吧,不必像他一样……连远远地看上一眼都不能。 恍惚间卡卡西的手劲就大了些,磕在锅边的鸡蛋几乎被拦腰断成两截,蛋液顺着锅沿滑到灶台上,黏糊糊又混乱的一团。他无奈地抓抓头发总算彻底回神,关了火拿着抹布先把灶台清理干净,还没等把鸡蛋重新下锅,就听见从盥洗室传来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呼唤。 那声音里的惶急和害怕实在太明显,卡卡西根本不及思索就赶忙扔下东西跑过去。 入目的是唇边还沾着泡沫的小姑娘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漱口杯不知所措站在水池边上的模样,看见卡卡西过来她立刻把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完好站在那的小姑娘让卡卡西先放下了大半的心,见她不由分说地开始哭,刚放下的那半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实在是因为七海平时太少哭了,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更是从未有过。卡卡西把她手里的牙刷和杯子拿到一边,蹲在她面前用两手捧着她的脸去擦她的眼泪。 “怎么了,七海?没事的,别哭,跟我说,没事的啊。” 面对卡卡西的柔声劝慰小姑娘却哭得更凶了,她抬起袖口胡乱地想抹掉脸上的泪水,却把泪水和牙膏的泡沫混在了一起,蹭得脸上到处都是,因为哭泣而皱起来的小小面庞上乱七八糟的一片,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我吐血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卡卡西怔了怔,没能立刻消化掉这句话,然而这个反应看在小姑娘眼里却更像是事态十分严重的佐证,她立时哭得更凶了,连说话都开始打嗝。 “我、嗝,我吐血了,我是不、是不是要死掉了啊,我——嗝,我是不是再也见不、不到哥哥了,嗝……” 卡卡西这回真的吓了一跳,他握住小姑娘的两只手腕阻止她继续在脸上用力地乱抹,同时迅速观察过盥洗室内的每一寸,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这才微微放心。 “没事的,小七,别怕,”卡卡西抱着她,“告诉我,你是怎么吐血的呢?” “我,嗝……刷牙,嗝,泡沫是红色的,嗝……漱口嗝,水也是、也是嗝……红色的……我是不是,嗝,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她一边回答一边打嗝,眼泪就像开了闸似的止不住,说的话也语无伦次,卡卡西却听懂了。他让七海张开嘴,看见她靠近后面的牙龈红红的一片之后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也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好笑多些,可看到小姑娘红彤彤的眼眶和鼻尖,看到那张哭得惨兮兮的小脸,卡卡西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他伸长手臂拿下架子上的毛巾给七海把脸擦干净,点了点她的鼻尖:“不会的,小七没有生病,那不是吐血。”卡卡西一面说着一面抱起她,让她的面庞正对着盥洗室的镜子,“来,啊——对着镜子。” 一头雾水的小姑娘抽噎了两下,听话地对着镜子亮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卡卡西用空着的右手指了指她左侧里边的牙龈。 “看到了吗,只是那里有点肿起来,你刷牙的时候又太用力,所以流血了而已。”说着卡卡西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点笑意,“小七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蔬菜和吃水果?” “我、嗝,我有吃……”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的小姑娘也不哭了,只是打嗝还没有完全止住,原本就底气不足的回答因为打嗝显得更没说服力了。看见镜子里的哥哥满眼都是星星一样明亮的笑意,七海羞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只好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鸵鸟,把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排除在视线之外。 我、我可真是傻到家了,怎么能闹出这么傻的笑话来呢……刚才一定把哥哥吓坏了,结果是因为这样小的事情,哥哥也一定觉得我很傻……明明决定过不要给哥哥添加负担的。七海捂着眼睛反思自己,反思着反思着就忍不住撇下了嘴角,鼻尖又开始酸涩起来。 她把自己的脸挡得严实,卡卡西看不见七海此刻努力忍住不哭的表情,但他还是若有所感似的,把七海放回地上之后拉开她捂在脸上的双手,果不其然看到小姑娘蒙着一层水波的双眸。 “没关系的,七海,不要害怕。” 比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最让人感到心痛的还是她现在这副泪水在眼里澹澹打转,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的假装坚强。 卡卡西叹了口气,轻轻和她贴了贴额头。 “没关系,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所以七海,你不用害怕,知道吗?” 额头相抵的地方触感温热,少年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清晨里显得那样柔和而令人心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想去依恋,七海喉咙一哽,终于忍不住把阴云一样笼罩心头将近两个月的问题脱口而出。 “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她使劲攥着自己的袖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一开口就哽咽得不成语声。 “我其实不是哥哥的妹妹,对吗……我是、是别人家的孩子,对吗?我跟、跟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吗?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我明明——” 我明明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我明明没有哥哥……明明没有这么好的哥哥…… 她吸着鼻子连续问了几个“对吗”之后忽然就哽住了,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强撑不住了一般,嘴唇紧紧地抿着,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小脸憋得通红,眼睛却睁得圆圆的,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更多的泪水似的。 卡卡西被击中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她在不安,可是卡卡西并不知道她已经不安到了这样甚至有些自卑的程度,他一直不曾主动和七海说过身世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不去伤害她,却没想到拖而不决却是最大的伤害。她还太小了,她那么细心,那么体贴,她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可她还是个小孩子。她没有父母,哥哥总是不在身边,现在还发现“哥哥”这个唯一的亲人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亲人。她不敢再去全心全意地依赖哥哥,可除了哥哥又没有了其他能够依赖的人。她还这么小,这么柔软,她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卡卡西伸出手,把她死死攥着袖口的手指慢慢掰开握在手里,拉下面罩微微仰起头和七海四目相对。那双眼像是两汪蔚蓝的湖泊,清凌凌地浮着一层光芒,明净而深邃,恍惚间似乎和记忆里一双熟悉的眼睛慢慢重叠。 却是完全相同的形状,完全不同的眼神。 “并不是只有拥有血缘关系才能成为亲人,小七。” 阳光跨过窗棂洒在少年的脸上,将他的面庞勾勒得无比温柔,温柔得甚至有些哀伤。 “你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便到了我的身边,在我身边慢慢长大,我看着你学会走路、学会说话,看着你长出牙齿,看着你蹦蹦跳跳,看着你偷偷学习,看着你一天一天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你,那一点血缘关系有没有又有什么影响?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我的妹妹,而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我都会做你的哥哥,所以不要害怕,好吗?我不会丢下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少年的眼神比南贺川的流水还要清澈,比天边的彤云还要温暖,七海和那只眼睛对视了一会,渐渐地觉得眼睛鼻子和喉咙全都开始泛酸,心底压抑了许多天的担忧和委屈就像是溃堤的洪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到达眼底变成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汹涌地奔流而下,把视野都模糊成了没有轮廓的色块。 她扑进卡卡西怀里,放声大哭。 卡卡西轻轻拍着七海的后背,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漫漫时空,投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08.若能传达 08. 若能传达 -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平静下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抓着卡卡西的衣襟,脸庞埋在他的肩颈处腻歪着不肯抬起来。卡卡西蹲得腿有点发麻,可还是没有出声催促,他知道刚才小姑娘不顾形象地哭了半天,现在缓过神来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拥抱着,直到某人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唔,嗯、嗯……”小姑娘哼唧几下,头埋得更用力了,卡卡西失笑,摸了摸七海的后脑勺。 “饿了吧?还不快点去洗洗脸准备吃饭。” “没有饭……”埋着头的七海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鼻音,“哥哥都没做饭呢!” “怪谁啊,歪不讲理。”卡卡西说着,轻轻敲了敲七海的发顶,“昨天买了蛋糕,记得吗?你说要晚上吃的,现在吃了吧。晚上我带你去吃别的。” “嗯,好、好的。”七海乖巧地答应了,但一动都没动。 “不起来?” 听到卡卡西的问话,七海像只小猫一样把脑袋在卡卡西的肩膀上蹭了蹭,扭捏了一会才小声回答他。 “我、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丑丑的……” “是丑丑的。”卡卡西予以高度赞同。 “哥——哥!” 小姑娘恼羞成怒,抓着卡卡西的衣襟使劲摇晃几下还不解气,扑在卡卡西肩头“啊呜”就是一口。 不过隔着一层衣服,她那一口小奶牙又没用上力气,硌在肩膀上不仅丝毫不疼,反而磨得人有些痒。 是不是让她跟帕克玩得太多了啊……一言不合居然上嘴咬人。不着边际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卡卡西动了动肩膀,用手把七海的小脑袋撑起来。 “以后不要哭,就不会丑丑的了。你看你的眼睛都肿了,一会还要出门,可别耍赖不去。” “谁、谁会耍赖啊,那么重要的事情……真是的!”顿了顿,她又紧张兮兮地瞧着卡卡西,“那、那我丑丑的,哥哥还会喜欢我么?” 小姑娘的眼睛被泪水洗过之后更加明亮了,就这么直直地照着他,像两颗小星星。 大概小孩子都需要在意的人直白地对他们表达感情才能感到安心吧……卡卡西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地给她肯定。 “喜欢。” 七海顿时眉开眼笑。她“吧唧”亲了卡卡西一口,欢快地从哥哥身上起来跑去洗脸了。卡卡西缓缓起身,去厨房里把昨天买的最小号的奶油蛋糕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他其实对甜食殊无好感,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陪七海吃几口蛋糕却也无妨,哪怕小姑娘自己都不知道今天的蛋糕代表什么意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七海不是那么喜欢吃青菜,但总体说来可以称得上不挑食,其中对于甜食的热情显然要比对其他食物高出很多——不过有个很奇怪的地方,除了奶糖以外她几乎不吃糖,说是“太甜了”。卡卡西不是很能理解她的逻辑。 他觉得就算是和七海一样爱吃甜食的带土恐怕都不能理解她的逻辑。 托宇智波带土的福,卡卡西对“哪里的甜品比较好吃”堪称了如指掌,当年他虽对这种事无甚兴致,可挡不住带土总是在修行或者任务的间隙里絮絮叨叨,有时那家伙还会给水门老师和琳带来一些——从来没有卡卡西的份。这不奇怪,卡卡西对甜食一向只会表现出嫌弃,尤其当这份甜食是带土带来的时候。用带土的话来说就是:“我又不是受虐狂,谁要管卡卡西这个混球啊!” 而水门总是在带土跑去琳身边邀功时来到卡卡西身旁,指着卡卡西手里那盒被带土用诸如“我只是看卖东西的老婆婆太可怜了所以随便买了一份带过来,才不是为了你”之类的理由塞到他怀里的章鱼小丸子或者其他什么,带着点戏谑地轻声一笑。 “如果没有这个,他的话还蛮让人信服的。你说呢,卡卡西?” 那时的卡卡西从来没给过水门回答,而如今…… 卡卡西想起那些曾被他深深鄙弃过、但其实味道还不错的小食,一抹微不可察的清浅笑意在他天青色的眼睛里慢慢浮泛起来,转瞬却又像泡沫一样湮散,再也无迹可寻。他把昨天买的蛋糕面包还有牛奶都拿到桌子上,又摆好盘子和刀叉以后才听到小姑娘的脚步声。 七海跑到餐桌旁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卡卡西说她像个小兔子,气得她鼓起脸颊给卡卡西切了一大块蛋糕。很明显这就是报复,小姑娘对于卡卡西的好恶可一向清楚得很。 卡卡西端着七海递过来的盘子,有气无力地送给她一句“可真是谢谢你”。 只不过最后小姑娘还是在他吃了两口之后把他的盘子拽到自己面前,把桌上的面包推给了他。 - 折腾了一个早上才吃到饭,两个人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已经九点多了。卡卡西锁好门转身牵起七海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间尽头的阴影里。 - 太阳升起来之后空气也温暖了许多,金色的阳光弥漫在树丛和建筑物之间,映照得世界清澈明亮。小姑娘突然松开了卡卡西的手跑到前面去,甩着有点长的衣袖在地面上的光影交界处跳起了格子,嘴里还哼哼着串了词的童谣。卡卡西放慢脚步听了一会,听到她把八竿子打不着的《春之小川》和《红色香豌豆》唱混在了一起不觉摇摇头,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他想了想,走上前去用手指勾住了七海的后衣领。 “别跳了,那边风大,出汗的话容易感冒。” 七海立刻停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仰起小脸对卡卡西露出大大的笑容。 “好~” 不过听到她唱《红色香豌豆》倒是让卡卡西心里一动,他低下头去看着七海被微风撩起的火红发丝,轻声问道:“七海最喜欢什么花?” 小姑娘回答得不假思索:“鸢尾花!白色的鸢尾花!” “为什么?” “漂亮呀!”她右手攥着卡卡西的食指,左手因为说到了喜欢的东西而兴奋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花瓣上的花纹像火焰,像是凤凰的尾巴,华丽!” 华丽……这个理由被七海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感觉合情合理。卡卡西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一会我们就买鸢尾花。” 七海听到这话却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有点结巴:“诶?可、可是去看望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阿姨的话,不是应该要买百合花的吗?” “没关系,拜祭的话,白色的鸢尾也可以。”说着卡卡西反手握住七海的小小的手掌,压低的少年嗓音透着一种浅淡的温柔。 其实只要是你喜欢的花……无论是哪种,他们都会很乐意收下吧。 可以给四代火影夫妇献自己喜欢的花好像让小姑娘特别高兴,到了山中花店的时候她亲自选好了花,扒在桌子边沿目不转睛地看山中夫人扎花束,湛蓝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映着穿过玻璃窗探进室内的浅金色阳光,通透明亮得仿佛两颗毫无杂质的蓝宝石。卡卡西付过了钱,看着七海从山中夫人那里双手接过洁白的鸢尾花束紧紧抱在怀里,就好像他从前见过的小孩子抱着心爱玩具时的样子。 玩具…… 卡卡西忽然意识到,七海除了对忍术、忍具展现过极大的兴趣以外,似乎从来没在他的面前表露出对其他东西的热情,玩具也好,漫画或是其他什么书籍也好,就连那些帕克陪着她的时间其实也被她用去看卷轴了,属于小孩子的娱乐活动好像从来没见她做过。 之前去红家里接七海的时候,红说她在拼拼图…… 卡卡西低头看了看身旁正鞠躬道谢的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决定抽空去找夕日红问问七海平时的爱好。 明明是自己的妹妹,这种事情却要去问别人……我一会还真是应该向老师谢罪啊。 卡卡西在心里苦笑,向山中夫人道过别后跟在紧紧抱着花束的七海身后走了出去。 因为顾及着小姑娘个子矮腿也短,两个人走得很慢。太阳渐渐地向天幕中央攀升,越来越和暖的温度让盘桓的微风也愈显温柔。七海小小的面庞洁白得如同她怀里的花瓣,可垂落在颊边的鲜红发丝却比花瓣上的花纹更像火焰。 卡卡西伸手撩起摩挲着七海脸颊的发丝给她别在耳后。 从前水门班的三个学生是他们老师家里的常客,大部分是在修行之后去跟老师蹭饭,有时则是玖辛奈突发奇想做了好吃的东西叫他们过去,不然便是在谁的生日或者节日里。卡卡西还记得有次在厨房帮忙的时候,他们的师母就是一边哼着歌一边切菜,火红的发丝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起来。正帮忙洗菜的琳很是有些羡慕地看着玖辛奈的长发,跟她说:“师母的头发真是好漂亮呢!” “啊啦,谢谢小琳呢,我很开心的说~”玖辛奈开朗地笑弯了眼睛,她用手指卷起一缕发丝,“本来还以为只有你们老师才会这么认为呢!” “怎么会……明明是这么温暖、这么美丽的颜色啊!” “小琳真可爱~你都不知道,师母我啊,小的时候因为这头红发吃了好多苦的说……”玖辛奈停下切菜的动作给琳讲起了小时候因为红发被人欺负、后来又因为红发被水门救下的事,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会挥动手臂,琳也关掉水嘴听得十分投入。完全没被她们注意到的卡卡西摇了摇头,走出厨房帮老师水门浇花去了。 “怎么了呀,哥哥?”小姑娘软得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嗓音打断了卡卡西的回忆,他回过神就看见那双盛着天空的蓝色眼睛,里面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没什么……” 下意识给出这样的回答,转念他又改变了主意。 “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关于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阿姨的吗?” “是啊。”卡卡西揽过她的肩膀,“七海想不想听?” 小姑娘把“想”字回答得中气十足,卡卡西对着她笑了笑,慢慢讲起了从前发生过的琐碎小事。 阳光轻轻笼在他们身上,好像回忆里某些温柔的目光。 - 卡卡西其实时常会和七海讲述一些过往之事,有关四代目火影的,有关玖辛奈的,连带着偶尔会说到带土和琳。四代夫妇为了守护村子而牺牲自己的事卡卡西很早就告诉过七海,虽然讲得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完全影响不了小姑娘在听故事时敬慕中带着痛惜的目光。至于带土和琳的逝世……卡卡西从没和她提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生俱来的体贴,七海也从来不问。 有时候真的说不好她像谁多一些。 -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墓园,眼看离墓碑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七海却突然站住了。她抱紧了怀里的花束,满脸犹豫。 卡卡西蹲下身:“怎么了?” “我、我的眼睛是不是还肿着呀……”七海的眉尖慢慢蹙了起来,她一脸愁苦地看着卡卡西,“我这样去拜祭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阿姨,会不会太失礼了呀……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本来卡卡西看着她皱着眉头认真发愁的小模样不由想笑,听到她问“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却又觉得心头发涩。 “不会的。” 卡卡西注视着七海的眼睛。 “不会的,七海。他们会很想要见到你的,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他们都会很想要见到你的,他们会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不要担心。” “真的呀?可是、可是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姑娘听到哥哥的话明显放心了很多,但依然难免迟疑。卡卡西于是对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秘密~” “诶——”七海噘着嘴鼓起脸颊,“哥哥好坏!” 卡卡西伸出手指把她鼓起来的脸颊戳得凹下去,在小姑娘假装要去咬他手指时站起来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好了,去吧。” 这不是七海第一次和卡卡西一起来拜祭四代目夫妇,还像以往的惯例一样,七海先在墓碑旁和四代目夫妇说一会话,卡卡西在稍远的地方看着她,然后他们再交换。 小姑娘把一直好好抱在怀里的花束轻柔地放在墓碑前,先向着墓碑做了拜祭的动作,然后跪坐下来。 “那个……嗯,四代目大人,还有玖辛奈阿姨,好久不见啦,我是小七,旗木七海,您二位还记得我吗?虽然,那个……虽然其实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不姓旗木的……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到底是不是七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 七海沉默一会,忽然弯着双眸笑了起来。 “但是、但是呢,哥哥说不论怎样他都是我的哥哥呢,我真的、真的超级开心!哥哥说得对,我从出生开始就是她的妹妹,反正不管将来怎么样啦,我永远都要做哥哥的妹妹! “啊,对不起,说了好多我自己的事情,总、总之,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哭的……我、我的眼睛还有点肿呢,这样来见二位实在是太失礼了……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啊对了,今天的花是我选的,是我最——喜欢的花,哥哥说来拜祭的话白色的鸢尾也可以的,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呀…… “哥哥他现在一切都好喔,就是太喜欢逞强了……他真的好忙啊,总是到处奔波出任务,即便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一定很辛苦……而且哥哥受了伤也总是瞒着我……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嘛!” 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像是在对谁撒娇似的,马上却又摆出了自豪的表情。 “不过哥哥好厉害的!他上个月成了暗部的分队长呢!十六岁的暗部分队长,以前都没有的对不对!真不愧是四代目火影大人的弟子呢!唉……我要是也能看到四代目大人的英姿就好了……还有还有,哥哥说玖辛奈阿姨做的饭菜特别特别好吃!不过呢,我哥哥做的饭菜也很好吃的哦!哥哥真的是个超级超级好的人啊……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阿姨,如果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的话……能不能请你们保佑哥哥呢?让他不要受那么多的伤,不要在任务中遇到危险……还有、还有呐,哥哥他总是不开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哥哥做些什么……” 她双手合十,弯腰向着墓碑低声祈愿。 “四代目大人,玖辛奈阿姨,如果你们能够听到的话,能不能请你们保佑我早些找到答案呢?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只要能够让哥哥多开心一点点也好,请保佑我找到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七海最后向墓碑行了礼,然后站起身来跑到卡卡西的身旁。 “交换!” 她仰着小脸,灿烂的笑容美好得像是笼罩着一层浅浅的乳白色光晕。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头,慢慢地向墓碑走去。 卡卡西也在墓碑前说了一会话,在这个距离上七海根本听不见,她也没有偷听的打算。她蹲在原地托着腮帮等着卡卡西说完话,心里盘算着这里离慰灵碑不远,一会要拉着哥哥也去看看琳姐姐和带土哥哥。七海知道以前是因为她太小,哥哥怕她累到,总是看望过老师和师母之后就带着她回去了,现在她长大了,不能再拖哥哥后腿害他不能去做想做的事了。 水门班的合照就在书房,哥哥在书房工作的时候,时常会望着照片出神,他一定……也很想念带土哥哥和琳姐姐的吧。 卡卡西听到七海的提议时有点意外,看着那双湛蓝的明亮眼眸,却又意识到这份体贴和温柔完全在情理之中。他抱起七海,和她贴了贴额头。 “谢谢你,小七。” 谢谢你的提议。 谢谢……你的心意。 十几步外的低语,七海听不见,卡卡西又怎会听不见? - 从慰灵碑处回去之后卡卡西带着七海在外面转了半天,不仅午餐和晚餐都在外面解决,还带着她吃了很多街边的小吃。小姑娘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瘪着嘴委屈地跟卡卡西说“吃不下了……”的模样实在好玩得很,卡卡西也总算自己发现了一个七海的爱好—— 吃。 ……真是个非常质朴但又让人头疼的爱好啊。 直到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小姑娘还觉得有点撑,她窝在卡卡西怀里闷着声音发誓再也不吃这么多了。 “万一长胖可就麻烦大了!”她这么说。 卡卡西闻言不觉叹息一声,抬手轻轻弹了下七海的额头:“明天开始,跟我做一些基础的身体练习吧,七海。” “诶!可以吗?!”七海立刻兴奋地向卡卡西确认,没想到卡卡西点头之后她顿了顿,又把头埋进卡卡西胸前,闷声道,“哥哥肯定是嫌我长胖就不可爱了。” 什么歪理……哪学来的? “《梦与花之恋歌》,”七海非常认真地给他回答,“是红姐姐的漫画书。” 尽管没看过这种东西,但根据名字和常识也知道是那种所谓的少女漫画吧……三代目大人说的,她用来藏忍术书册的漫画就是这些吗? “那吐血就要死掉的剧情,也是漫画书上看到的吗……” 听到卡卡西提起早上那个傻到家了的乌龙事件,七海涨红了脸,慢慢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嗯、嗯,是的呢……”她在被子里团成一团以后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答。 卡卡西真是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把七海从被子里面捞上来一点:“那些漫画都在乱画,你不要信。” 倒不如说,不要看才最好。 “就、就只看过那一本嘛……看忍术看累了的时候,就、就……瞄了几眼……其实我知道那个漫画有点假嘛,可是……可……”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有限,白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又情绪高涨地玩了一下午,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随后呼吸也逐渐平缓匀长起来。 卡卡西低下头去,看见七海已经舒展开眉眼,睡得熟了。月亮透过玻璃、透过窗外轻轻摇摆的纷杂树影将流光盖在她身上,皎洁的银色让恬然安睡的女孩看起来仿若月光带来的精灵。 修长的手指拨开小女孩凌乱贴在面颊上的火红碎发,卡卡西俯下身,带着凉意的唇瓣轻轻贴上了她温热的额头。 阒寂无垠的漫漫长夜里,少年温暖柔和的声音低不可闻。 “生日快乐,七海。” 生日快乐,鸣人。 月亮仍然静静地照耀着,似乎少年埋藏在心里的低语,也能穿过深深夜幕、穿过重重阻隔,被月光温柔地送达。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09.停云 09. 停云 - 深秋的风已经沾染了些萧瑟的意味。 帕克趴在粗壮的树桠上慵懒地打着哈欠,偶尔会迎着风吹来的方向甩甩尾巴。随风而来的不仅有远处森林里的冷意,还有只在晚秋盛放的花朵香气,倒也能给百无聊赖的发呆生活增添点令人安乐的惬意。帕克舔着爪子重新在树上趴好,耷拉下耳朵注视着远处阖眸席地而坐的红发女孩。 说起来它也有将近两个月没见过七海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帕克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和两个月前判若两人,尤其是当她不在卡卡西身边时,那个稳重沉静的模样就像是凭空长大了十岁。 大概是从小就和帕克在一起,小姑娘下意识地就把它当成了“自己人”,完全没想过她的前后反差都可能会被帕克收入眼底继而告诉卡卡西,毕竟以她的聪慧,想到帕克终归是卡卡西的忍犬才是理所当然的事。究竟是年龄太小,又或者人太温柔,帕克也说不好是出于哪个原因,但七海对周围的戒心不够多却是事实。 只是现在还不好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七海却不知道暗中护卫着她的帕克心中复杂的想法,她此刻正阖着双眼专心感受着周围的世界。 有了自己“偷学”的理论基础和卡卡西精炼到位的讲解点拨,七海对查克拉提炼的学习毫无障碍,速度快到堪称是跳过了“学习”而直接进行到了“练习”的步骤,只是混合查克拉所需的身体能量与精神能量的修行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漫长过程,所以她现在的主要课题是另外一项——“感知”。 当年七海的父亲感知能力非常强大,而她那身为漩涡一族后裔的母亲也同样不弱,因此卡卡西十分相信她在这方面具有相当的潜力。虽然感知范围的大小与查克拉量的多少有着很强的关联性,但培养感受世间万物的能力却不会受到限制。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独秀……晴空、行云、流水、游风、草木、动物,还有,人……不同种类的事物间、同种类事物的不同个体间亦截然不同,同一个体在不同时刻也不尽相同……七海在心中默念着练习的要点,完全沉浸在了对周遭的感知里。去体会这种不同,去感受他们,去记住他们,去分辨他们,便可洞察世—— “谁?!” 已然熟悉起来的环境里突然闯入完全陌生的气息,身体甚至比大脑反应还快,七海立刻跳起来,目光尚未找到落点时苦无便已紧握在纤细的五指间。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向的帕克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叫了声好。 只不过七海做出这一系列反应之后才想起身边还有帕克在暗中护卫,她定了定神,向陌生气息的来源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白色道服的男孩。 男孩的头发比七海还要长,应该是被整齐地束好了,黑色的绸缎一般,全都柔顺地垂在身后;他的面容十分清秀,由于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缘故,看起来和气又可爱;只是这一切都没有他脸上那双瞪大了的眼眸更加引人注目。那双眼睛纯白无垢,像是一眼就能望进最深处,却又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一般深远得要把人吸进其中。 ……他被我吓到了。 七海和那双眼睛对视几秒之后忽然意识到这点,她赶忙把苦无塞回忍具包里。 “对、对不起——” “请你原谅——” “……” “不不,是我反应过度——” “是我太冒失了——” 因为之前的异口同声而同时沉默下去,两个孩子有点尴尬地对视片刻后重新开口,不料声音却再度重合在了一起,结果是两个人都想抢先说话所以语速都很急,反而谁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男孩和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彼此,不由一起笑了出来。 连续三次的不约而同似乎让两个小孩之间产生了微妙的默契,陌生人相见时的距离感陡然销声匿迹,白眸的男孩微笑着向七海身边走过去。 “刚才真抱歉,我之前来这修行的时候没遇到过别人,所以才会莽撞地跑来,不是存心吓你。” “没有的事!是我反应太大了,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呢~而且我是第一次到这边来,说起来还是我占用了你的地方……我会妨碍你修行吗?我换个地方吧?” 男孩摇摇头,学着方才七海的模样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不,其实……家里规定的修行今天都已经完成了,我到这里来只是加练,不要紧。你刚才在休息吗?” “不是~” 七海也坐了下去,两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白色和浅鹅黄色的衣角却搭在了一起。 “我在练习感知,因为是第一次成功,所以察觉到你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啊,我不是在怪你哟!” 男孩被她急吼吼想要解释的模样逗笑了。 “我不会误会你。”他温和地保证,随即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怔了一下,然而没等他再开口,七海已经弯着眼睛比出个“没问题”的手势。 “你也不会妨碍到我,敬请放心~” 女孩的双眼就像晴空下的南贺川,阳光在里面袅袅婷婷地打着转。男孩不禁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 “太好了……”他向七海伸出手,“我叫日向宁次。” 女孩看着面前的手愣了一秒,继而握上去粲然一笑。 “初次见面~我是旗木七海,请多关照啦,宁次!” 宁次弯起嘴角点点头,清清浅浅的笑意漾开在他云朵一样洁白的眼睛里:“嗯,请多关照。” - 清风卷来远方的花香,林叶筛落清澈的阳光,树丛下的小世界温暖明亮。 - “高兴吧卡卡西,”趴在树上的小狗伸了个懒腰,“小丫头交到新朋友了。” 它话音才落身边就卷起一缕极轻细的风,银发少年抱着双臂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它身边,少年戴着面罩看不全表情如何,但明显并不似帕克所说的那般高兴。即使帕克再了解他不过,此刻也有点摸不到头脑,它站起身来探头去看卡卡西的脸,非常人性化地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卡卡西摇了摇头没说话,帕克回想起刚才日向家的小鬼伸手时七海愣了一下的样子,有点懂了。 “为了她的安全也没办——等她上了忍校自然就能接触到其他小鬼了,到时候你想让她多看你两眼都难。” 作为一只最擅长探查追踪的忍犬帕克其实十分心细,何况它还陪伴卡卡西经历了许多,如今多少也清楚这个少年心里最碰不得的伤口都长在哪,眼见着此刻他又想往自己心口戳两刀,帕克只好咽回原本的话,中途改口送他一句有点不伦不类的安慰。视线里的少年又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两个越聊越投机的小孩,银色的睫毛逆着光盖下一片朦胧的阴影,表情模糊成一片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不回答,帕克抖了抖毛扭脸发问:“我去叫她?” 卡卡西闻言却背靠树干坐了下去,从口袋里翻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笔记看了起来。 “等等吧。” - 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 难得七海认识了一个同龄的孩子,卡卡西有心让她和她的小朋友相处得久一些,只是小姑娘自己却有点等不及了。日向家的男孩在一旁投掷忍具,她就坐在后面托着下颏心不在焉地瞧着,过了一会终于憋不住开始不时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明显心神不宁的模样,卡卡西就知道今天自己“修行”的时间远远超过平常,已经让她心生担忧了。 卡卡西推推窝在他身边抱着脑袋打盹儿的帕克示意它去找人,自己一个瞬身落在了两个孩子视野外的地面上。 日向宁次一气呵成地把忍具全都正中目标之后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转身就看见小女孩咬着下唇在出神。他不禁走过去蹲在女孩面前,一双纯白的眼眸透着担心。 “你怎么了?” 被关心的女孩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男孩微蹙眉头忧心忡忡的面庞,七海愣了一下,旋即发现走神了半天的自己根本没注意宁次说了什么,她努力试图回忆对方的问话,只是这慢了一拍似的反应正好让宁次误会了什么。 “你累了吧?” “……诶?” 女孩呆了一下的表情逗笑了宁次,他也坐下来,心里越发笃定了。 “说起来你都在这练习这么久了,也难怪……”虽然练习感知看上去不用消耗体力很轻松的样子,可事实上坐在原地集中精神感受四周绝对是既辛苦又枯燥的事,她居然也能坚持这么久。宁次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可语气却是不赞同的:“虽然努力是好事,但万事有度,过犹不及,修行还是得有张有弛,不要贪多。” 明明也是个孩子呢,却把那个谆谆教诲的语气学得有声有色的,七海绷不住笑出声来:“是不是你的长辈对你说的呀,宁次~一看你就没听话!”要不然哪能跑到这儿来还遇到我呢? 宁次好容易端起来的架势就这么被七海一针给戳瘪了,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血色,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爸爸说的……但你累了还是应该歇一会儿的。” 七海其实想对宁次说她并没有觉得累,只是心里放心不下久未归来的哥哥而已,可她不忍拂了宁次的好意,来自朋友的关心令人新奇,让人想小心地将之保存。 “嗯,我知道啦,谢谢你。”说完就看见男孩头上的细汗,于是拿出手帕起身去擦他的额头,“你都出汗了,不要马上坐在这儿呀,被风吹到会感冒的。” 宁次一怔,脸上未及褪去的血色更深一层,他张嘴想说什么,视线落到七海身后的某处之后目露惊讶,话音一转就变成了个:“咦?” 七海回头,看见的是五短身材的忍犬腿脚飞快地向她跑来的模样。她立刻高兴地转身向棕色的小狗展开双手:“帕克!” 宁次看她张开双臂的样子简直吓了一跳,虽然那是只小型忍犬,可七海人小小的一只又单薄得很,宁次是真怕她被这一扑直接扑摔在地,所幸那只忍犬跑过来之后只是意思意思地蹭了蹭七海的手指。宁次把心放回肚子里,这才好奇发问:“你——家的忍犬?” “我哥哥的,它叫帕克。”说完她又转头郑重其事地对忍犬介绍,“帕克,这位是宁次。” 帕克不太感兴趣地瞥了一眼这个日向家的小鬼,随便说了句“哟”算是打过招呼,在七海柔软的谴责目光里跟她说带她去找她哥哥。 小姑娘蔚蓝的眼睛里像是有颗小太阳骤然升起。 宁次几乎好奇地想见见七海的哥哥了,不过他只是温柔地和七海道了别,回答了她临别时“早点回家”和“不要感冒”的关切,直到对方雀跃的背影在视线里越变越小之后宁次才发现自己忘记问她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来。 - 七海发现这件事已经是在和自家哥哥会合半小时之后了。 - 她远远看见倚着树干等在路边的卡卡西时大喊一声“哥哥”,拔腿就跑了起来,冒冒失失的模样把卡卡西吓得不轻。他几乎下意识地瞬身过去一把将小姑娘捞进怀里,以免她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 小姑娘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感受到哥哥的担心,搂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个亲亲。 卡卡西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扶着额头,一边焦头烂额一边哭笑不得。 帕克把人安全送到之后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一如既往地唾弃一遍七海有哥哥就看不见它的行为,顺便抱怨一句“凭什么刚才你没有这样对待那个小鬼”,末了还甩下一条“你不能看我可爱就欺负我”。 卡卡西满脸冷漠,七海倒是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给帕克顺了顺毛,然后和觉得自己总算找回了场子心满意足的小狗道了再见。 终于送走了找到机会就要对七海撒个娇的帕克,卡卡西把小姑娘抱起来向回家的方向走去。七海原本还想下地自己走,卡卡西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真不怕明天没力气继续修行啊?” 这个问题可真是切中要害,七海扁着嘴趴在卡卡西的肩窝上,无精打采地哼哼着“当小孩子好麻烦哦”。 卡卡西失笑:“总会长大的,不要急。”转念又想起了这个年纪时的自己,他眸光黯淡了一瞬,然后把手搁在了七海的后脑勺上,声音轻轻的。 “慢慢地长大吧,七海。” 慢慢地、平顺地长大。 “不要急。”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要消失了,七海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酸,但她觉得一定是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她急于看看哥哥的脸,却被压着后脑勺跟本抬不起头,只好用力收紧手臂抱着卡卡西,憋出一句:“我不急,我在哥哥身边长大,我才不急。”说着不知怎么就想哭,总感觉自己好像不经意说对了什么似的,总感觉不抱紧一些哥哥就会消失了似的,她死死搂着卡卡西的脖子,声音坚定得像是许诺一个誓言,“我永远都和哥哥在一起。” 永远之类的话大概只有小孩子才能这么笃定地说出来,傻得有些可爱。卡卡西在心底叹了口气,却是轻声应和她。 “好。 “永远在一起。” 这把声音实在过于温柔,温柔得像是幻觉,像一场梦。七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心头反而更加发堵,她蹭了蹭卡卡西的脖颈,看着他清冷的银色头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 “说话算话。”她抱着卡卡西小声说。 只要我说话算话就好了,她心想,只要我永远都跟在哥哥身边就好了。 只要我记得就好了。我一定会记得的。 可是卡卡西捋了捋她火红的头发,声音淡淡的,却又纵容的:“说话算话。” 十月末的傍晚风已经很凉,小姑娘被哥哥抱在怀里,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隔绝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冷意。 这一刻七海的心里忽然生出无边的勇气来,她也不甚清楚永远是个什么概念,但是她想,不管永远到底有多远,只要是为了身旁的这个人,她总能走下去。 绝对……会走下去。 - 出了小树林之后光线便明亮很多,心情也好似随之轻快了些许,卡卡西把小姑娘放到地上,牵着她的手在平坦开阔的路上慢慢向回走。 “想吃什么?” 卡卡西本意是想问她回家之后做些什么晚饭,没想到小姑娘点着下巴颏儿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是有些希冀地回答:“我想吃拉面……”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卡卡西看过去,好像看到了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陡然想起今年夏天她在某家拉面店语出惊人的“哥哥好吃”,卡卡西摸摸她的头温声说好。 直到两个人在一乐拉面坐得整整齐齐等着开饭时小姑娘才想起来要和哥哥说新朋友的事,她眉飞色舞地给卡卡西说宁次这里很好宁次那里很厉害,说着说着又开始感慨“宁次长得也好看,眼睛竟然是白色的,像云彩似的”。 “白眼,那是日向一族的血继限界。”卡卡西听到此处自然地开始给七海科普,“一种非常厉害的瞳术,视角甚至覆盖到360度,不仅能看到周围环境的查克拉流动情况,而且……”说到一半便注意到小姑娘变了脸色,他不禁停下话头,“怎么了?” 血继限界,还是瞳术,七海生怕哥哥又想起带土哥哥的事情心里难受,但看哥哥现在仿佛毫无所觉的样子,她不可能自己提起来,只好拼命掩饰自己的神色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没什么……” 都不用看卡卡西怀疑的眼神,七海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非常可疑,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竟然还真让她想起点什么—— “啊!我、我忘记和宁次约定下次见面了……” 她趴在桌子上,这回是实打实地有点欲哭无泪了。 好不容易交到了一个朋友,这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起玩了……唉。 卡卡西在边上轻笑一声,把她从桌子上拉起来,拍拍她的衣服:“经常去,总能再遇见。” 小姑娘一听这话重点完全跑偏:“我能经常去吗?哥哥、哥哥最近都没有任务吗?” 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蛋糕砸中怀里似的,卡卡西点点头:“云隐已经有停战意向了,这段时间空闲多一些。” 小姑娘举着胳膊欢呼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卡卡西赶紧伸手拎住她的后襟,又好笑又无奈地哄她坐好。 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卡卡西知道她已经忘了刚才说起血继限界的事情。他摸了摸七海的头顶,小姑娘好奇地转过头来,然后奉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有一头火焰般热烈明艳的绯红长发,还有一双天空般一望无际的湛蓝眼睛。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10.明日约定 10. 明日约定 - 清晨时下了会儿雨,直到傍晚林间的土壤仍然潮湿而稀软,脚掌踏在其上的噼啪声响由远及近地倥偬而来,像是急于去赴一场早已开始的约——只是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时,并没有任何人在等候。 他扶着树干平复自己的呼吸,心头的期盼和阳光一起湮没在树林的阴翳里。 尽管昨天分别时没有定下约定,但宁次总觉得七海的想法也许和他一样,只要第二天再去老地方就能再见了,他也打定主意今天要早些来,如此一来无论七海几时会来,他总能等到她的。只是没想到一旦人有了计划,变化就会赶上门来添堵。 日向家的孩子每天都有定额的修行任务,完成之后所有的时间就全都归自己支配,宁次虽然早就决定今日要早点完成修行,却没料到早晨父亲出门前交代回来要和他交手,验收一下他最近修行的成果。宁次自然无法出门,他坐在院子里左等右等,等到心头那把燎得他坐立难安的小火苗悻悻熄灭之后才终于把父亲等回家,而当他总算完成所有的事情能够出门时,西方已经有霞光渐起。 用尽了全力跑到这里,到头来还是没见到人。 如果她今天没来还好……如果她来等了我很久却没有等到的话,还不知要多失望。宁次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小女孩要去找哥哥时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那双眼里就好像盈满了水色天光。 像她那样的人,合该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才对,宁次心想,失望的感觉很难受,我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样。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七海? “宁次!” 男孩正出着神,身后却有人大声叫了自己的名字,他冷不防被吓得一个踉跄,旋即就好像磕碰到了揣在心口的打火石,熄灭在下午漫长等待里的小火苗倏地又蹿起老高。 “……七海?” 转身的工夫小姑娘已经跑到了面前,她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眼里却是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明亮欢喜。 “怎么这么晚了还要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脱口问出分毫不差的话语,正如初次相遇时一样,男孩和女孩双双愣了愣,然后全都笑了。 “我正要回去呢,帕克说你过来了,我就赶紧跑了回来。你才是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上这来,你们家族规矩很严的吧,晚饭时赶不回去可怎么办?” 七海完全不提自己等了多久,开口就是对他的关切,但宁次却能够推测出七海等在这里的时间绝对不短。他心里有些歉疚,又有点感动,不觉在唇边抿出一个温煦的笑意来:“我怕你会来,总觉得应该来看一眼……”他顿了顿,又说,“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七海怔了一瞬,旋即小姑娘伸手拍了拍宁次的胳膊,力道轻轻的,像是树叶飘落在水面,漾开浅浅的涟漪。 “我们又没有约定好,你又不是迟到,也不是失约,干什么乱道歉呀。你会来我就很高兴了,虽然哥哥说只要经常来这里总能再遇到你,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我真的很高兴!”说罢看见宁次还是有点内疚的表情,七海忍不住伸手想去展开宁次微微拢起的眉尖,“你看,我等到你了啊,只要最后能够等得到,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约定吧。” “……啊?” 宁次垂眸看着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女孩,漆黑的睫毛弯成柔和的弧度:“明天,如果明天你还会来的话,换我在这里等着你。” 男孩洁白的眼眸被夕阳染上稀薄的橙红色,看起来暖洋洋的。七海总觉得好像有谁往自己心里塞了一把蜜糖似的,她忍不住弯着眉眼向宁次伸出小指:“好啊,拉钩~” 两个小孩子把纤细的手指勾在一起,还认真地对了对拇指。 “盖章。”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宁次看着七海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后转身跑回去、跑出一段路之后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见他还在原地再次露出笑容来。她高高地举起手臂用力摆动几下,嘴里还不忘催促他:“早点回家啦,宁次!” 宁次也向她挥了挥手,抬腿朝着日向一族的驻地跑去。 跑了几步之后他不禁也停下脚步向回望,女孩的身影已经变成小小的一团,身边还跟着一个更小的团子,应该是一直在哪里等着她的帕克。他目送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转身飞快地跑回家。 -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宁次到家的时候累得快要直不起腰,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桌上已经摆好了饭,日向日差坐在正座上,看他进来之后抬起眼皮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番。 “去哪了?” 虽然父亲已经收回了目光,宁次还是觉得莫名紧张,他努力压住自己的喘息放稳声音:“昨天……修行时认识的朋友,我怕她还在等我,所以……” 日差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宁次:“既然和别人有约,今天为什么没有和我说清楚,让人平白等着你?” 宁次不禁愣了一下:“没有事先约好,只是……”转念又觉得约没约好确实不是重点,他低下头,“是,我错了,爸爸。” 前后矛盾的话语纵然令日差有些疑惑,但想到这孩子虽然还很天真,可个性一向稳重有分寸,也就没有深究。 “去收拾收拾,过来吃饭吧。” 宁次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日差瞥了他一眼,似是随口一问:“你交的朋友,是谁?” “她叫旗木七海……” “旗木?”日向日差目光微闪,他沉吟数秒,而后抬起头来,“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宁次心里奇怪,还是老实回答:“红头发,蓝色的眼睛,长得——” “很可爱”几个字被他咽了回去,改口道:“比我小一岁,但是很聪慧,很……温柔?”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神色,宁次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出口,“怎么了吗,爸爸?” 日差笑着摇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下次有什么事情你直接与我商量就是,你越长大便应该有越多自己的安排,只要你的安排合理,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看见儿子惊喜的面庞,日差失笑,不觉在心里反思起自己平时是否管得太严格。 “还有,既然交了朋友,以后就不要总是修行的时候才想起人家,适当也一起去玩吧。” 宁次好像比得了御年玉还高兴,他大声地应了句“是”,映着屋顶小吊灯的纯白眼眸闪亮亮的,日差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洗手,等他等得饭菜都凉了大半。 宁次的脚步“腾腾腾”地远去,日差身后的拉门才被打开,温婉美丽的女性轻掩唇角,边笑边坐在日差的身边。 “学不来别人做严父又不是一两日,怎么还非要锲而不舍地试一试呢?” 日向日差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置若罔闻:“这孩子今天耽搁太久,菜都凉得差不多了。你把那个汤拿去热一热吧。” 日向夫人抿唇一笑,也不再打趣丈夫,只一边端起汤碗一边轻声应了句好,走出房门之前才扭头问了一句:“旦那,宁次说的那个女孩子……” 日差点点头:“就是那个卡卡西当初抱回来的孩子。说是执行任务时捡到的,查过没问题就带了回来……现在看来这理由说是敷衍都嫌随便,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日向夫人沉默了一下,眉眼间染上一层说不清的忧色:“红色的头发,难不成……” “多半就是那个‘难不成’。” “可当时没听说——” “总有些事原本就不能说,更不能听。”日差摇摇头,起身抚了抚眉眼含愁的妻子的肩头,“无论如何宁次也是姓‘日向’的,你不用担心他。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准,但对宁次来说,多一个朋友总不会是坏事。” 温雅柔和的女性闻言展眉而笑,终于放下心来。 - 夫妻俩谈话中的另一个主角却连晚饭的影子还没见着,她此时正趴在自家哥哥的肩头睡得深沉。帕克早就在进行了一番例行抱怨之后离开了,卡卡西裹紧围在七海身上的斗篷,小姑娘今天开始了身体方面的修行,明明都要筋疲力尽还是因为日向家那个小鬼跑来跑去地折腾了一回,到现在小脸都还红扑扑的,人却已经累得睡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修行就能怀抱那样大的热情。 只要没人阻止就能抱着书本废寝忘食地看个不停,多么枯燥的练习也能认真平静地完成定额,修行苦累却连鼓励都不需要自己就能咬着牙逼迫自己,甚至连一点抱怨的神色都不曾流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根植于她的心底,催促着她快些长大,再快些长大。 到底是什么呢? 卡卡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七海的脑后蹭了蹭,目光却飘向了太阳沉落的方向。那里有一间不大的屋子,即将迎来一个小小的孩子。 就算你的脑海不记得,你的心底是记得的,是这样吗? 就像很小的时候,睡觉时身边若没有人你就会哭一样,你记得他,你想快些长大,然后找到他,是这样吗,七海? 恬静沉睡的女孩当然不会回答少年心中的疑问,她的吐息轻轻浅浅地拂在卡卡西的脖颈上,温热又安宁。 西方的天幕铺陈着金色的夕阳与火红的霞光,颜色如此温暖而让人眷恋。卡卡西深深地闭了闭眼,抱紧怀中的女孩陡然从木叶的街道上消失了踪影。 - 回家之后卡卡西把七海小心地放在床上,刚给她盖好被子就见小姑娘皱着眉头伸手在床上乱摸一气,直到摸到旁边放着的卡卡西的枕头、把它拽进怀里抱了个结实之后才松开眉头,露出个笑脸安静地睡熟了。卡卡西失笑,把被角重新给她掖好才转向厨房准备晚餐。 自从过完生日被卡卡西准许她学习忍术、带着她开始修行之后,七海好像就很是有凭有据地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人还没有灶台高,就跟卡卡西软磨硬泡地试图学做饭。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刀,卡卡西哪里敢让她碰,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不料小姑娘眼珠一转嘴角一弯,立刻提出作为拒绝她的补偿哥哥要答应以后由她来承包所有的碗。 ……难道要求做饭只是个以退为进的计策,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洗碗吗?这真的是个三岁小孩能干出来的事吗……老师的基因也太可怕了吧。还有从没听说给人干活居然也能成为一种补偿,难道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卡卡西扶着额头,实在没法拒绝她这么煞费苦心提出的要求,事情就算这么定下了。这也导致卡卡西在做饭的同时就要把用到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全都顺手清理好,只给她留下吃饭用的几只碗筷——卡卡西并不需要更不愿意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帮他做些什么家务,可他也知道,这孩子心里有主意得很,一旦她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卡卡西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让她耿耿于怀,更何况……他也不是不明白七海做这些的理由。 七海简直比战乱时期的小孩子还要不像小孩子。她爱笑,也会有些很天真的想法说些很好笑的话,会撒娇,也会哭,喜怒哀乐就算不想摆在脸上却也还是掩饰不住。可问题就在于此——有几个三岁的小孩会尝试着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负面情绪?她会哭,可自从懂事开始哭过几次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会撒娇,可撒娇总是为了让别人开心而不是为了自己;虽然还很天真,很多想法也很简单,可她在努力地汲取知识试图让自己快点成熟;她爱笑,可是她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笑;她还是个需要关爱和照顾的孩子,可她却一直努力去关爱和照顾别人。 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关怀的人,却总是拼命地想去关怀别人,这样的心……究竟要多温柔才行? 温柔的小姑娘虽然被哥哥拒绝了学做饭的要求,但每次到了饭点却都要赖在厨房帮忙打下手,递递厨具冲冲菜叶之类,再不济还能陪哥哥聊聊天——虽然她哥哥也许并不是很想聊天,但用七海的话来说就是,“这么辛苦的时候我不能把哥哥一个人丢下来”。 - 做个饭哪里就会辛苦了。 - 水门班的孩子成长在战火中,虽然村子内部总是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里,但他们这些忍者纵然年龄尚小也还是常常往来于战场,因此没有任务时多半也都在修行。波风水门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师,他总是在繁重工作的间隙和原本就少有的与新婚妻子共度的闲暇里尽可能多地抽出时间去指导他的三个学生,哪怕能多变强一点,他们在战场上存活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作为师母的玖辛奈——甚至在她和水门结婚以前——就总是扮演着带着天使一样的光环降临在苦修的孩子们面前、用美食和笑容抚慰他们受苦受难的心灵的角色。 带土是最不屑一顾——当然只局限于表象——的那个,嚷嚷着“我又没有特别要求你来”、“不用吃饭本少爷也能坚持修行”之类的话,但总是会在屈服于玖辛奈的铁拳下以后说最多次的“再来一碗”;卡卡西则是最沉默的那个,他不发一语,总是在水门摸摸他的头发之后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从琳的手里接过分好的便当派发给水门和带土;琳永远是最擅长表达的那个,她总是欢呼着,第一时间冲上去表达出三份对于玖辛奈到来的欢迎和喜悦,她总是明亮地微笑着,从称颂玖辛奈的温柔到崇拜玖辛奈的厨艺再到感慨玖辛奈的辛苦,每次都不会落下哪怕一样。玖辛奈每每搂着琳的肩膀笑弯了眉眼:“哎呀小琳真可爱,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做个饭哪里就会辛苦了,修行才最累吧?要多吃点才行啊你们,体力就是忍者的本钱嘛!” 然后她就会得到吃饭也堵不上嘴的带土的还口,继而一大一小两个人便要在水门无奈的目光里吵翻天。 - ……那时候,真是每天都过得吵吵闹闹,一刻也不得安生。 - 手指被透过碗底传来的米饭的热度刺痛,卡卡西这才回过神来。窗外早已月上梢头,深秋的夜晚寒意乍起,闪动在婆娑枝叶间的灯火带来天地间唯一的暖意。街上已无行人,鸟迁蝉喑,外面就只剩秋风穿行的簌簌之音。卡卡西慢慢垂下眼帘,抿去不知何时攀上唇角的一丝笑意,把碗放在餐桌上走回了卧室。 七海被叫醒之后立刻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她把嘴一瘪,丧气地嘟哝着“哥哥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卡卡西拍拍她的头:“如果是我任务归来累得睡着了,七海会叫我起来做饭吗?” “当然不会了!”小姑娘回答得不假思索,接着又马上反应过来,“可那是不一样的嘛!”那怎么能一样呢? “没有不一样啊,我体谅你,就像你体谅我一样。”卡卡西推着她去洗手,“而且让你多睡一会,才能有力气去洗碗呀~” “哪里就虚弱成那样了啦!” 面对小姑娘鼓着脸颊的抗议,卡卡西戳了戳她:“好好好,没有。快去吃饭吧,明天你不是还和你的朋友约好了一起修行吗,今天要好好恢复体力。”停了停,他又摸了摸七海的头,“日向家的体术也很厉害,除了不外传的东西以外那孩子应该也颇有见解,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一下。” 七海乖乖点着头答应了。 两个人其实都是各自修行了一下午,晚饭拖到现在还没吃上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上桌就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了。饭后七海踩着卡卡西搬来的凳子洗碗,卡卡西就站在她的身边拿着抹布把碗擦干再晾在碗架上——美其名曰“互相打下手”,七海也没法拒绝。何况她实在是短胳膊短腿,站在水池面前连指尖都够不着碗架。总算收拾好一切之后两人又大手牵小手地去了书房,一人拎了一只卷轴回卧室研读,卡卡西靠在墙上,七海就靠在他身上,全都看得一声不吭全情投入,以至于他发现该睡觉时都快到午夜了。 卡卡西捏着眉心低头一看,小姑娘还托着下颏皱着眉头看得劲头十足呢。他叹了口气,从七海的头顶上方伸出手去把卷轴抽走。 “诶诶——?” “别诶,赶紧睡觉。” “可我还没——啊,怎么都十一点多了!” 我还想问你呢。卡卡西苦笑,每天都九点多就能困得点头的人今天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精神奕奕,早知道饭前就不该让你睡那么久…… 事实证明七海的确是傍晚的时候睡多了。 熄了灯之后七海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然后就背对着卡卡西一动都不动了。她等啊等,等到身后很长时间都不再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又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家哥哥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均匀时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扭过头—— 和卡卡西明亮的异色眼瞳对视个正着。 小姑娘的脸色刷地变得通红。 借着从窗户飘进的清浅月光,卡卡西真切地看见七海满脸窘迫又有点不安的模样,他轻叹口气,伸手捋了捋七海的头发。 “睡不着?” “嗯、嗯……哥哥怎么还没睡,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倒不是吵到,只是你这屏着呼吸的安静实在不自然得过了头。卡卡西把手覆在七海的眼睛上,轻声开口:“睡不着的话就在心里数羊吧。” “数羊?”七海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划得卡卡西的掌心有点痒,“一只羊、两只羊?” “对。” “诶——为什么要数羊?数别的行不行?”比如一个哥哥、两个哥哥之类的……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听爸爸说的。” 小刷子又在他的掌心划了划:“诶,那、那这个方法肯定管用……可是要数几只羊才能睡着啊?” “不知道啊,我也没数过。”看见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卡卡西轻笑一声,“要不我们试试?” “一起数啊?” “我数,你听着。” “哎呀那哥哥还怎么睡——” 小姑娘还带着点奶气的反对声音被卡卡西用另一只手点着她的嘴唇镇压了下去,紧接着阒若的房间里便响起了少年尚且带着丝稚嫩的嗓音。那把清冽嗓音里暗藏的锋锐此刻都被主人用怜爱与耐心仔细地包覆,只余一片软软的、涓注流光般的温柔。 ——爸爸,我睡不着,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故事呀……可爸爸的故事全都给你讲完了啊。 ——啊?那、那就再讲一遍嘛! ——再讲一遍还有什么意思了?要不,爸爸给你数羊吧? ——数羊?一只羊、两只羊?那有什么意思! ——是你妈妈说的哦!妈妈说,睡不着的时候就数羊,很有效的。 ——妈、妈妈……?那、那好吧…… 结果那天放弃了缠着爸爸讲故事的卡卡西还是没有听爸爸数羊,他在心里描绘着妈妈坐在他身边哄他睡觉的模样,窝在父亲怀里很快就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梦到妈妈,卡卡西已经记不清了。 他垂下眼眸注视着身边已然熟睡的女孩,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呢,七海? 在你的梦里,又是谁向你伸出了手,谁在对你微笑呢?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11.行相随,坐相随 11. 行相随,坐相随 - 日子一旦安逸起来就会像流水一样飞速逝去,半个月弹指而过,快得缺乏实感。 将近两年都难得有如此悠长的假期,没有潜伏没有伪装没有闷到透不过气的面具也没有战斗和鲜血,每天萦绕在身边的是虽然寒凉却熟稔的深秋木叶的空气,还有家里小不点的欢声笑语,十几天清闲日子过下来卡卡西几乎有点恍惚。 赋闲在家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上午多半是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是在磋商一天的菜谱就是卡卡西在给七海答疑;不然便是两个人坐在一处,双双捧着书本各自进行研究。下午照例是外出活动的时间,小姑娘跑去找日向家的小鬼,卡卡西就在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地方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或者坐在光照充足的树桠上发一会呆。这样的日子平淡又平凡,过得久了就好像遥远国境的战火,还有更遥远回忆中的妖狐、千鸟与断桥全都是臆想一般。 - 玖辛奈怀孕之前,卡卡西的生活中就只有不知疲倦地执行任务与永不停歇地拼命修行。波风水门原本有心“以权谋私”地给他多分一些不那么激烈的任务多划一些假期,但他后来发现少年似乎只有在高强度的任务里眼睛才是亮的,仿佛只有紧张的日程和高危的境况才能令他暂时不必被过往纠缠,只有那时他才“活着”。可被过往纠缠的又岂止是卡卡西一个。作为老师,没能照看好自己的弟子一直是水门心中最深刻的痛,他没来得及救下带土,没能保护好琳,他曾经有三个最可爱的学生,如今就只有一个了。他说什么也得护住这一个。 哪怕拼上自己的一条命。 可水门纵然有决心也有觉悟,却实在苦无办法,他能护住卡卡西的命,却对这孩子的心无能为力。少年的心因为同伴的逝去而饱受摧折,对同伴的愧疚与对自己的憎恨就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时刻尾随着窥探着,准备扑上来给他致命一击。 水门日复一日地苦恼着,直到玖辛奈怀孕才终于迎来转机。那一日在火烧般的晚霞之下,慈祥的老人吐出一口烟圈,对他说—— “让他成为玖辛奈的护卫如何?” 水门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连西边的落日都仿佛变成了朝阳。 正在孕育的生命就好像逐渐诞生的希望,缓缓驱散了少年心底经久不散的黑暗,水门见过他靠着窗框晒太阳的模样,也见过他凝望驻足指尖的蜻蜓的柔软目光。 一切都在好起来。 被战火洗劫的世界、休养生息的村子、各方势力的关系、他的家庭,还有他的学生。 在决定用出尸鬼封尽之前,水门一直都这么想。 - 当初……水门老师他,一定是这么想。 - 正在亲身经历的时候,卡卡西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他被内疚与悔恨追赶着,深陷在过往的泥沼里,无暇理会现在,更无意期望未来。那些潦草任务报告上的批阅字样,那些被强行塞到医院包扎上的绷带,那些出现在餐桌上的便当,那些显然精心安排的日程,那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些担忧关切的目光。 正在亲身经历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些也变成了过往,他才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追忆里一点一滴地捡拾起散落满地的碎片,拼凑着他永远找不回的一切。 过去和现在究竟哪个更重要,如果不是当初老师亲手交予他的希望,他的选择也许就与眼前完全不同。 他们尚未出生的时候就由我来保护,而如今,而以后,所有人,带土、琳、玖辛奈桑和老师,所有人曾给过我的东西,我一定,全都给他们。 卡卡西如此想着,眼眸里流动着被风摇动的清浅阳光。 - 他的发呆生涯在他暗自重复自己早已定下的决心时被火影的传令鹰打断,卡卡西看着那只在他头顶盘旋了三圈的老鹰,在心中叹了口气。 对于假期的一直延续卡卡西并不感到开心,接到任务的时间越晚,就越是说明他将被委派的任务越困难,自然归来的时间也会更晚。然而月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他无论如何都想留在木叶—— 七海上个月刚满三岁,正是该过七五三节的年纪。 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节日啊……作为七海现在名义上唯一的亲人,卡卡西当然想陪着她。年幼的自己骑在父亲肩膀上去神社参拜的模样恍惚还在昨天,那时的自己有多快乐,卡卡西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虽然那时他已经成为了下忍,可在熙攘的人群中,自己和身边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们毫无差别。纵然外面还是连天战火,村子里却难得地欢欣鼓舞——正逢乱世,在这样寄托着吉祥与祝福的节日里,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神明的庇佑,免于战乱波及,健康快乐地长大、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父亲自然也不会例外。 如果老师还在,他肯定也不是例外——只是火影公务繁忙,不知道老师能不能抽得出时间来呢——说不定还会搞出个影分【KOMOREBI】身大法之类的。 想到老师偶尔的脱线,卡卡西不觉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笑意来,转眼却又被盘桓在林间的的冬风吹散。他垂下眼帘,划开手指结印通灵出了另一只忍犬,让它去和帕克一起守着,想想却还是不放心,再次结印留下了一个影分【KOMOREBI】身。 ——到头来用出影分【KOMOREBI】身大法的其实是我。 卡卡西苦笑一下,本体向着火影办公室跑去。 传令鹰盘旋三圈才走就足以说明任务的重要性,到了地方果然不出所料被分配了棘手的任务。交代完任务内容之后老人点着烟斗,沧桑的眉目氤氲在升腾的烟雾里。 “如今的局势你清楚,但凡能有和你差不多的人选,我也不会这时候要你去执行任务。” 单膝跪地的卡卡西低着头,淡淡地应了句“是”。三代火影心中叹息,他站起身来慢慢踱了几步,背对着少年把目光投向窗外。冬季的天穹深湛而高远,一眼望去只觉无比广阔,却也无比寂寥。 “七海那边你不必担心,节日时我会看着,如果红想带她出门你也不用阻拦。”哪怕只是一两件小事也好,亏欠给这两个孩子的,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吧。 卡卡西扶着膝头的指尖有一瞬的泛白,随后他深深地低下头。 “是。多谢您,火影大人。” 三代火影摆了摆手没再说话。直到银发的少年推门离开许久之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才轻轻飘散在空旷的房间里。 - 卡卡西安排好一切回去接妹妹时她已经和宁次告别了。 - 细心的男孩总是要看着七海和帕克会合之后才肯离开,这次一见来接人的不止是帕克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狗之后,连忙跑着追上来,问清也是她哥哥的忍犬之后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却还是要追问今天怎么有一只这——么大的忍犬一起来。 “她哥哥有事离开一会,让这大块头过来陪她等着。”帕克趴在巨型犬的头顶懒洋洋地解释,宁次一听就想留下来陪着七海,被她推着后背给赶回去了。 “不要紧啦不要紧啦,在村子里我又不会有什么危险,都很晚了你得赶紧回家才行啊,我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看着宁次十分犹疑的表情,七海赶紧扭头向小伙伴求助,“呐,帕克?” “我可——闻见他的气味向这边靠近了。”原本张嘴就想说“我可不知道”的帕克在小姑娘恳求的目光里机智地改了口,看见宁次还想说话的样子,帕克用前爪懒懒地扒拉下耳朵,有点嫌弃地,“赶紧回你家吧小鬼,我带这小丫头去迎他哥哥。” 宁次这才肯和七海告别了,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和两只忍犬招呼一声。 七海挥着手目送宁次的背影远去,才转过头来问帕克:“哥哥是有任务吗?去了很久了吗?” 她人小,要看向趴在大狗狗头上的帕克还得把头仰得老高,驮着帕克的大狗狗看了看七海,贴心地在地上趴下来,帕克这才和小姑娘的视线平齐。七海弯着眼睛,扑上去抱住大狗狗的头:“谢谢布鲁!你真温柔~” 布鲁闻言就张开嘴,帕克眼疾爪快地照着布鲁的头顶一拍:“别舔她!你一舌头下去能把她卷起来!” 布鲁就又闭上嘴,把脑袋搁在交叠的前爪上老实地趴回去了。 七海根本哭笑不得,她一边伸长手臂去摸布鲁的头顶安抚它,一边有点不赞同地看着帕克:“你不要总是欺负布鲁嘛帕克……” 帕克用爪子扒拉几下耳朵,权当没听见:“卡卡西接到了传令,离开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非要把那小子赶走,让他再陪你一会不是挺好的。” 七海垂下眼帘,有点失落的样子,转瞬却又抬头弯着眼睛对帕克笑起来:“宁次是大家族的孩子嘛……我不想他因为我的关系受到责备啊。” 一个分家的小鬼而已,家里未必就会对他管束得多么厉害。帕克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日向一族的宗家与分家之事卡卡西都未曾对七海提起,它自然不想去多事。它瞟了一眼不远处卡卡西分【KOMOREBI】身藏匿的树影,再转回目光时发现小姑娘又捧着卷轴看了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丫头和卡卡西那家伙那股做起事情来认真又拼命的劲头还真是如出一辙。帕克无聊地窝起脑袋,趴在布鲁的头顶继续自己未竟的补眠事业。 分【KOMOREBI】身消散的瞬间卡卡西的脑海里忽然添加了这一段场景,他前行的脚步没有停顿,眼前却都是七海那一晃而过短暂得像是错觉的失落表情。赶到地方的时候七海还靠在布鲁暖乎乎的身上捧着卷轴看得入神,帕克早就扭头注视着他过来的方向却没有出声提醒,布鲁倒是一动没动,只是甩了几下的尾巴显示出它还是挺高兴见到卡卡西的。卡卡西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自己落在地面上,放轻脚步慢慢向看得入神的小姑娘走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悄悄看看七海看到了哪里,想要等她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自己离她还剩三四米的时候小姑娘却像骤然被吓了一跳般指尖一缩,猛地扭过头。 如临大敌的表情在看清卡卡西身影的一瞬间变成欣喜,她拎着卷轴就扑向卡卡西的怀里。 “哥哥,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顿了顿,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头顶,“七海刚才是察觉到我了吗?” “只是突然感觉有人离我好近……”却没发现是哥哥呢。 “很了不起了,七海,你的进步速度非常快,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话……等到像我一样的年龄,就会超过我了。”说不定,还会超过老师哦。 “怎么会呢!哥哥也会继续变强的啊,”她扑上去抱住卡卡西的腿,抱得死紧死紧,“哥哥很强很强很强,我不会超过哥哥的。” 一连串的“很强”戳人笑点,要不是天性里的谦逊还在,卡卡西觉得她都能说出“哥哥最强”这样的话来。 可是我算什么呢?不能超过我的话,那怎么行呢。卡卡西叹了口气,然而原本想要和小姑娘好好讲道理的念头在低头看到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神色之后全都不见了,卡卡西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姑娘的眉心。 “好,那我们一起加油,我会努力不要被小七超过的。” 少年清冷的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无奈,无端变得有些温软。小姑娘这才展颜,搂着卡卡西的脖颈用力地点头。卡卡西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对两只明显要离开的忍犬道了谢,牵着七海的手向商业街慢慢走去。 “哥哥是又接到了任务吗?” 卡卡西正想着要如何与七海说起时小姑娘已经先一步问出了口,他不由停住脚步,眼前又晃过影分【KOMOREBI】身看到的、七海脸上一闪即逝的失落。 “是的,接到了任务,要……离开木叶一段时间。”他转身看向小小的女孩,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从嗓子里挖出来,“对不起,七海,节日的时候……我不能够陪你了,真的……对不起。” 出乎意料地,小姑娘立刻向他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和卡卡西的艰难不同,她像是事先演练过似的,语气温柔贴心得完美无瑕。 “没关系的呀!”她拉着卡卡西的手,眼睛像是两弯蓝色的月亮,“没关系的,哥哥是忍者啊,任务最重要嘛~” 像是心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涌到喉咙里。 “你最重要。” 卡卡西蹲在七海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不只是你,比任务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虽然忍者很多时候是作为一种工具的存在,隐藏在阴影里,自我牺牲、自我奉献,也不能去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只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义,可忍者也是人,生而为人,就必然会与周遭产生种种羁绊。亲人、朋友、同伴,或者是兴趣、理想和志向,总有一些东西是在你心中高于一切的存在。虽然无法完成任务的忍者不配被称为忍者,可是如果不能捍卫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物,那么那样的人,就不配被称之为人,你明白吗?” 少年的语气和缓,却莫名地,每一个字都好似重逾千钧。七海听着,心中不知为何却像下起了一场大雨,洪水汹涌着涨起来,迅疾地漫进眼睛里。她不明白哥哥明明是在对她说话、哥哥的目光明明在望着她,可是那样的语气和那样的目光为什么是如此飘渺,就好像……就好像要穿过很远很远的时空,去往一个她根本理解不了的世界。 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语气明明那么平淡,她却好像被悲伤淹没了一般。 那分明不是她的悲伤。 可那不是她的悲伤,却又是谁的悲伤呢? 眼见着小姑娘的眼圈迅速地红了起来,卡卡西完全缓过神来,他轻轻捏了捏七海的脸颊,柔软的感觉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是漩涡一族的血统还是老师温柔细腻的性格,才让你对别人情绪的变化如此敏感? 七海突然抱住卡卡西的脖子,尚且稚嫩的嗓音从他的颈窝间传出来,闷闷的,却又无比坚定。 “哥哥是最重要的。” 如果这世间存在必须捍卫的事物,那么一定就是透过衣服传来的这份温度。 是这个人的陪伴,是这个人的笑脸,是这个人的话语,是这个人的一切。 哪怕是疼痛和悲伤也好,只要真实地存在,只要能一起承担,就总是值得期待的未来。 那就是……她无论如何,也要捍卫的未来。 小小的女孩把哥哥的衣服和自己的决意一起用力攥在掌心,两个人拥抱的影子迤逦在温暖的日暮里,仿佛可以一直延伸到时间的尽头。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12.风起 12. 风起 - 七五三节那天,村子里一大早就升腾起了欢悦的气氛。 主角是小朋友的节日不仅热闹,还有一种独属于孩子们的活泼与朝气。神社早就迎接到诸多前来参拜的人,大街小巷里人潮涌动,除了正当年龄身着正装的小孩,许多不在年纪的孩子们也都出来凑热闹,年龄大点的三两结伴蹦跳着穿梭在人群之中,遇到熟识的穿着正式和服的家伙还要小小地捉弄一下,年纪小的就骑在父兄肩上,指着街边转动的风车或者哪个小姑娘头上斑斓的绢花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夕日家现在一共就只有两位女性,七海当然不能骑在其中哪位的肩膀上,她牵着夕日红的手,目光悄悄地在路旁嬉笑的孩子们和街边摊位五光十色的小玩意上瞄来瞄去,几乎应接不暇了。夕日红不经意间发现了她那副小心翼翼藏着心中渴望的模样,忍不住便笑起来——这样温柔可爱的孩子,真是让人都没办法不去对她好,托她的福,从父亲在妖狐事件中殉职后一直有些郁郁不乐的母亲都比从前开朗许多。夕日红看着因为被刮了下鼻子而抬头对她微笑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母亲说的真对,当初要是她们家领养了小七该多好。 ——不过谁让她是卡卡西抱回来的孩子呢。 “喏,这个拿着~” 七海懵懵懂懂地从红的手里接过对方刚买来的东西,是一个长长的纸袋,袋子上看上去就很长寿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扶着“千岁饴”的牌子,头顶洁白的仙鹤正展翅翱翔。她伸手捏了捏,发现里面好像有两个细长的棍状糖果。 红低头望着她瞪大眼睛好奇地翻来看去,很是有些遗憾今天的小姑娘盘起了长发,没法摸摸她的头顶了:“这个是包含着祝愿的千岁糖,带着它一起去神社参拜吧~” 小姑娘抱紧了纸袋,弯着眼睛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个声音就插【KOMOREBI】进了两人中间。 “红!小七!”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全都一脸惊讶地转过去,映入眼中的果然是—— “阿斯玛!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不过这话可说不出口,面对少女一双妩媚的眼睛,猿飞阿斯玛不自觉地挠挠头,弯下腰把旁边歪头看着他的七海抱了起来。 “听老头子说起小七已经三岁了,我想既然卡卡西不在,我来过一过当哥哥的瘾也挺好——”说着他就用双手卡住七海的腋窝,忽地把她使劲向上一托,“举高高喽!” 夕日红被他吓了一跳:“阿斯玛!” 一瞬间感觉好像要被扔出去了,七海惊呼一声,紧接着却又发现自己稳稳地停在了半空,双腿还因为惯性轻微地荡了两下,像秋千似的。新奇的兴奋感涌上来,她不觉“咯咯”地笑开。 原本因为红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阿斯玛还有点讪讪地想放下七海,没想到小姑娘很给面子地高兴起来,阿斯玛得意地收回双臂,再度作势一扔。 “举高高——” 一串清脆的笑声给他捧场。 “举高高——” 又是一串清脆的笑声。 “举高高——” “……笨蛋吗。”夕日红扶着额头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朱唇一翘,微微笑了。 瞥见夕日红露出笑容,阿斯玛的心也不禁像个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了上去。他扶着七海坐在自己的臂膀上,小姑娘的视野顿时开阔很多,再加上一开始的拘谨已经被阿斯玛的几下“举高高”扔飞到不知哪里去了,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开始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红瞧着她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眼神温柔得好似沁着一汪水,扭头面向阿斯玛时就把少年晃得眼睛一花,一颗心像是插了双翅膀马上要就地起飞。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有了阿斯玛的加入夕日红自然便卸掉了一半的长辈职责,少女心性也露出几分,一路上好吃好玩的买了不少,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虽然各自拿着,不过到了神社时就全都成了阿斯玛的活。 七海早在三人到达鸟居时就被放下来自己走了。参拜祈福作为节日的重头戏,第一次正式扮演长辈角色的夕日红当然十分重视,阿斯玛正看着她在御手洗前拿着柄杓耐心地教小小的女孩应该怎么洗手,忽然感到自己的腿被撞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小女孩正向前扑倒,他一惊之下赶忙腾出一只手捞起女孩,刚扶着她站稳就见一对年轻的夫妻飞快跑了过来。同样穿着和服的妻子弯腰把毫无危险意识的小女孩揽进怀里来回检查了几次才努力板起脸出口教训,只是那柔软的语气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和阿斯玛一样提着个袋子的丈夫笑得敦厚,道歉和道谢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回,阿斯玛这边还没应付完,那边妻子又带着撞到他的女儿加入进来。 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付刀光剑影的少年对于这种充满善意的“麻烦”实在苦手,最后还是洗完了手的夕日红带着七海来给他解了围,事情以双方小朋友交换糖果作为结尾,妻子牵着即便穿着木屐也要三步一跳的活泼女儿走向神宫,丈夫则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们身边。阿斯玛看着三人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和身侧牵着七海的夕日红,突然脸颊一热,血液直冲头顶。 他慌忙把目光投向别处。 三个人参拜过后从神社出来便直接转向了更加热闹的街区,小姑娘乖巧得过分,非但从不主动要求什么,在发现自己哪怕多看什么一会都会引起夕日红的注意导致她为自己花钱之后,七海甚至都开始目不斜视了。红和阿斯玛无奈地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阿斯玛塞给她一百两,告诉她“花不完就不回家,要是到晚上还没花完那就大家一起在外面饿肚子吧”才解决问题。 “……原来小孩子太乖也是个困扰,养小孩还真是不容易啊。” 看着跑去捞金鱼的七海,阿斯玛不由得发出感慨,夕日红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我怎么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啊?” 阿斯玛摸着后脑勺笑起来。 “不过……有小七在,卡卡西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感觉……怎么说呢,好歹更像是个活人了吧。”夕日红叹了口气,“他以前的样子真是太让人忧心。” “……那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也实在残酷了些。”阿斯玛叼着根草棍,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岩壁,四位火影的雕像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目光灼灼地望着远方。 “老头子会答应卡卡西由他来抚养七海,恐怕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该说老头子的想法又对了吗。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不过木叶也不差这一个孤儿了,九尾事件之后,还是有很多孩子—— 想到这里,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阿斯玛蓦地扭头看向七海,小姑娘身着华丽的红底八重樱和服,白色罩衣的背后精细地绣着三个圆形的漩涡徽记。 加上她胸前的两个,一共是——五纹。 就算是在为表示同涡之国世代友好而常常将其标志添加在衣服上的木叶,绣五个也有点过头了……五纹,那是最郑重的——家纹的形式。 “我说……红,小七的那身和服,是你家的吗?” “嗯?不是啦,是卡卡西拿来的,好像……是先代火影夫人留下的。你要知道,一套和服也是很贵的,她又这么小,穿这一次之后就没什么用了,去买的话太浪费了吧?卡卡西那个个性又不可能去租,更不会来麻烦我——虽然其实我是无所谓啦。现在这个世界上还算得上四代火影夫妻两位的亲人的也就只有卡卡西了,如果是给小七这么可爱的孩子来穿,玖辛奈大人应该也会愿意吧。” ——原来如此,既然是那位漩涡玖辛奈大人的遗物,也就难怪会有漩涡一族的家纹了。 不过,漩涡一族…… 阿斯玛不禁看向了七海那头火红的长发。 难道…… 他正托着下颏思考,倏尔头皮一麻,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陡然转身戒备地看向身后,右手早已按在忍具包上。 夕日红吓了一跳,也摸向自己的忍具包。 “怎么了,阿斯玛?” 阿斯玛皱着眉凝神四处看了看,缓缓把手放下来。 “……不,没事。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夕日红松了口气、也把手拿下来,有点嗔怪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你最近执行了太多任务,神经太紧张了吧,趁着今天节日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要不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感受到少女温柔的关心,阿斯玛摸了摸鼻子:“哈哈,说得也是……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要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红微微一笑,牵着没捞到金鱼垂头丧气跑回来的七海和阿斯玛并肩向前走去。 远处屋檐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探出半个身子,默默地看着三个人的身影逐渐远离。 “……没想到猿飞阿斯玛居然和她们在一起。” 黑色人影收回身体,面具上三道绿色油彩幽幽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怎么办,要找机会动手吗?”他身后同样穿着漆黑斗篷的人开口发问,声音被面具压抑得有些沉闷。 “不。对猿飞阿斯玛出手不在我们的权限内。”他顿了顿,又轻哼一声,“本以为最多会遇见几个暗部而已,没想到……” “那我们还要继续跟着吗?” “没必要了,既然猿飞阿斯玛出现在这,就说明我们在被注视着。回去向团藏大人禀报吧。”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四人同时抬手结印,身影瞬间消失在木叶明朗的街道上。 - 接到部下“任务失败”的报告时老人却没什么表情,他一只手揣在怀里,站在不见天日的建筑深处,从高远的天窗缝隙挤下来的可怜光亮弱小得令人同情,落在老人的身上,让他的面容一半笼罩在昏昧里,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你的判断是对的,那种情况的确不好再出手。” 听到毫无问责之意的话语,跪在地上的人却并不放松,他深深低下头:“属下无能。” 老人向前走了几步,从黑暗中露出的另一半面孔整齐地缠满了绷带,令人望而生畏。 “无妨,原本我也没打算今天就要得手,卡卡西不在的时候对她出手,我少不了要惹一身腥——日斩他一直在防着我,”他摇了摇头,“当年直接向他提出我的打算实在不智。若非如此,今日何必这么麻烦。” 他仰头看了看头顶遥远的天窗,浅浅地叹息一声。 “根扎得越深,叶才能越繁盛。我也是为了村子啊…… “罢了,就让他专心防着我吧。己,消息送出去了吗?” 老人的话音落下,一个戴着面具的长发忍者伴着细微破风声突兀出现,他跪在地上,声音是与他身上的金属护具如出一辙的无机质。 “是,已经送出去了,不会有人查到源头。” “很好。” 老人颔首,转身走向朱红色的门廊。 ——有时候,想达成什么目的未必就要经过自己的手。 “哼,波风七海……”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掩藏着令人脊背发寒的深意。 - 正被人惦记着的小姑娘却一无所觉,小孩子的生活很单纯,七五三节过完后七海基本上就待在红的家里足不出户了。因为和哥哥约定过不在他身边时不会偷偷学习,七海只好把所有定下来的修行时间拿去练习感知——反正只要坐在那里眼睛一闭就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她也会找个角落自己练习结印——尽管她其实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让她在外面学习,但她直觉认为还是按照哥哥说的去做比较好。 嗯,直觉……七海忽然摸了摸下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本红姐姐的《梦与花之恋歌》。 那个非常准的“女人的第六感”说的是不是这种东西呢…… 转念又想起了哥哥对其“都在乱画不要信”的评价,她赶紧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夕日红一进门就看见小姑娘坐在那拼命甩头的模样,不由挑唇一乐。 “不可以那么用力地甩头哦小七~甩多了可是会变笨的呢。” 小姑娘一听赶紧停了下来,转瞬又反应过来对她露出笑容:“红姐姐!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红说着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纸盒,“给你带了三色丸子哦~” 七海立刻眉开眼笑地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 阿斯玛最近都没什么任务,因而隔三岔五便来找夕日红出门,有时是他们两人一起,有时是和同期生的小小聚会。虽然红也表达过想带七海一起出门的意思,只是不想做个拖油瓶的七海一次都没跟去过,红便每次都给她带些甜食回来,有时候也会和她闲聊几句外面的事情——就在十几天前红还带回了“已经确定要停战啦”的消息。 七海马上就想起之前在书房里卡卡西对她说的话。 哥哥说的果然没错,半年之内木叶和云隐就已经达成了停战的合意,不过……哥哥当时还说,以云隐的野心来看,在停战合约签订之前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候,那么哥哥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再次忙起来了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呢,哥哥他……他会不会陷入危险呢? 七海只要一想到这事就会忧心忡忡,这会儿她吃着被夕日红带回来的三色丸子,不禁又联想起了久未归来的哥哥,尽管嘴里咀嚼的是平日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却也跟嚼了块蜡一样食之无味,她不知不觉便陷入沉思里,连夕日红对她说的“好像有客人来了,我出去一下”也没听见,直到—— “小七,小七!你来看看谁来了!” 被红的喊声唤回了神,七海愣了一下,连嘴里的三色丸子都来不及咽下,赶忙向楼下跑去。 还能是谁呢?还能是谁呢! 站在门口的卡卡西听到“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便有些无奈,实在是怕她跑得太急会摔倒,只是未及做什么小姑娘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他的怀里,半蹲着的卡卡西被飞扑上来的人撞到胸口,把胸腔撞得微微一疼。他安抚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顶,等着她向往常一样叫“哥哥”,没想到居然没等来。 卡卡西不觉一愣,紧接着心中一慌。 ——该、该不会是哭了吧? 他赶忙扶起七海去看她的脸,结果没看到泪水,倒是看到小姑娘正梗着脖子,一副努力要咽下什么东西的样子,樱色的唇角还沾着一点点粉色和绿色的残渣。 根据以往与带土相处的经验,卡卡西立刻辨别出那绝对是三色丸子。 “……” 以前还嘲笑过因为嘴里塞着三色丸子还撒腿就跑而被噎到的带土,现在是报应在我头上了吗…… 无奈地叹了口气,卡卡西伸手轻轻拍了拍七海的脊背,就像当初棕发的少女拍着黑发少年的脊背一样。 “嘴里塞着食物的时候不要跑,噎到很危险。” 七海用力点头,正要张嘴回答就听见身后夕日红的笑声,白皙的脸颊蓦地覆上一层血色,她刷地把头埋进卡卡西怀里,一副天荒地老也不要出来的样子。 看着小姑娘连耳朵尖都红了的模样,夕日红摸摸七海的头,脸带笑意地转向卡卡西:“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你这次的任务也真够久的了,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说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七海头还埋在卡卡西怀里,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 “没有。” 卡卡西的声音轻轻浅浅,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再次开口。 “……承蒙关心。” 夕日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扒在他怀里的小团子,露出一个如花笑靥来。 “没事就好,快带小七回家吧~”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你等一下,我去把和服拿过来。”说完就利落地转身跑开了。 最后红交到卡卡西手上的不仅有那套八重樱和服,还有其余的几串三色丸子。 已经从害羞中缓过来的小姑娘和夕日红道了别,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提着三色丸子高兴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哥哥这次的任务好久哦~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吗?”和以往问到他的任务时满脸担忧的表情不同,这一次七海是笑着的,她弯着唇角,一双湛蓝的眼睛里虽然满是关切,却看不到那种让人心头酸堵的忧愁了。 ……为什么呢。 “没有遇到。”卡卡西说完便看见小姑娘噘起嘴,身体力行地表达“我不信”的行为,他顿时失笑,反正这个任务自完成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了保密的必要,卡卡西也不介意为她解释,“没骗你,真的没遇到麻烦。这次任务时间长只是因为我们在雷之国潜伏了一段日子,毕竟在谈成合约的签订方式之前还存在变数,我们只是留在那里预防变故。” “喔……诶?!那、那哥哥回来了,就是说、是说停战马上就要落实在合约上了吗?” “嗯,都结束了,不会再有战火了。” 卡卡西声音温柔地、叹息一般地。 “和平就要来了,我们就要……进入一个很好的时代了。” 像你这样的孩子们可以在安稳的校园里度过童年,而不是在残酷的战场上挣扎求存。 ……真好。 又是、又是那种感觉,那种遥远的、让人想哭的感觉。七海不觉紧紧抓住卡卡西的手。 “我们、我们去墓园吧,哥哥!” 去告诉四代火影大人和玖辛奈桑,告诉带土哥哥和琳姐姐,告诉慰灵碑上那些为了换取和平而付出生命的人。 “他们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虽然我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模样,虽然我不明白这个春花秋月、夏雷冬雪的世界明明如此美好,却为何总是有人要去用鲜血污染它,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人们总是要互相夺去对方深爱之人,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也能用自己的双手保护重要之人,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就像他们一样。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13.流云 13. 流云 - 约定之日转眼即至。 十二月二十七日,云隐村的忍者代表抵达木叶隐村,正式开启双方停战条约的商谈。当天木叶隐村内举办了盛大的庆典,一方面自是表达对和谈代表的欢迎,另一方面,长期被战争阴云笼罩的人们终于得见曙光,庆典也正可抒发他们喜悦的心情。 村子里比一个多月前的七五三节还要热闹许多,街道上人潮涌动,空中飘舞着缤纷的彩纸缎带,各色小吃的香气和摊贩的吆喝声纠缠在一起,道路中央有花车伴着奏乐由远及近而来。木叶村民的交谈声、欢呼声和笑声喧沸着,在冬日格外明澈的天光里显得充满生命力。卡卡西让自家小姑娘骑在肩头,一边拉着她的一只手,一边还要嘱咐她动作不要太大免得掉下去。 “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小姑娘弯着腰把下颏搁在卡卡西的头顶,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后忽然抻长了脖子去亲卡卡西的额角。 ……虽然碰到的完全就是护额。 “不是让你不要用嘴去碰这些东西吗……而且要是折下来该怎么办?” 卡卡西在七海使劲向前探身时就伸出空闲的那只手隔空护了一下,等到小姑娘稳当地坐正之后才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小姑娘笑嘻嘻的,完全不以为意。 “哥哥在呢,我才不怕~”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又黏黏糊糊的,比年糕都要甜上几分,让卡卡西的喉咙有些发堵。他微微侧着头用指腹刮了刮七海的鼻尖,和那双比晴空还澄湛的眼睛视线交汇之时,他浅浅地叹了口气。 “你啊……”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拉住卡卡西伸出来的手,视线却又被行近的花车吸引了过去。 “呜哇——好厉害!” 非常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发出兴奋的呼喊,卡卡西不觉有点好笑,他仰头去看七海的表情,看见小姑娘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眼睛却弯弯的亮亮的,像是浸在水里的两颗小月牙儿。 不过下一秒小月牙忽然恢复成了原本的形状,七海突如其来地叹了口气,倒是把卡卡西看得一愣。 “可惜宁次今天不能出来……” 言语间透着十足的惋惜。 卡卡西笑了笑。这段时间七海和日向家的男孩倒是越来越亲近了,两个小孩一有空就要约着修行,就算修行的项目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样也要凑到一起,最近还开始结伴到处跑去玩了。卡卡西放心不下七海的安全只好悄悄跟着,跟着跟着就恍惚回到了那些每天暗中保护着怀孕的师母的日子。 可一转眼,当初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就已经能坐在他的肩头一本正经地为别人考虑了。 卡卡西牵着七海的手,纵然对日向家的事情并不关心,还是接过了她的话茬:“嗯,为什么?” “不知道呢,宁次说家族里有重要的事情,我就没有问了……好可惜噢,明明这么热闹的。” 重要的事……卡卡西眼神一闪,立刻便猜到了可能的缘故。他隐约记得日向一族宗家的孩子和七海是同年,说来便该是—— 他想着,抬头看了看小姑娘那张天真懵懂的面庞。 ……希望那个咒印,不要给这两个孩子带来什么影响才好。 - 正被兄妹俩挂心着的日向宁次却不太懂咒印是个什么东西。 - 七海问起祭典这天他会不会来的时候,他回答得语焉不详并不是想敷衍七海,只他也是在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正过生日的、叫做雏田的妹妹。 她躲在伯父的身后,只试探着露出一张怯生生的面孔来。 虽然和七海差不多大,可是比起活泼明朗的七海,雏田让宁次第一次真切地产生了“她是妹妹”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血缘的驱使,宁次只觉得从心底攀上来的都是喜欢,忍不住便扯着父亲的衣摆小小声地说了句“她真可爱”。 只不过没想到迎接到的却是父亲忧心忡忡的目光。宁次不觉也垂下了嘴角,表情透着挂怀。 “怎么了,爸爸?” 正出神的日差一愣,旋即温和地摸了摸宁次的头顶:“没什么。” 尽管心里还是有点奇怪,但牵着伯父的手离开的宁次也没再深思。 上咒印的过程没什么特别,与其说不疼倒不如说连感觉都没有,宁次包着绷带出来之后就和父亲回了家。原本他还想问问父亲能不能到外面的祭典去看看,不过父亲一回家就在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一脸凝重地和母亲关门说话去了。宁次被这么一堵只好乖乖回房——七海肯定和她哥哥去参加祭典了,只是外面这么多人,宁次也不觉得自己就能找到她,哪怕有点不甘心,却也只得作罢。 说起来,认识这么久了,我都还没见过七海的哥哥呢。宁次躺在床上在心里盘算着,七海也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也许以后应该请她来我家做客——爸爸妈妈肯定会喜欢她的,还有雏田妹妹,说不定她们也能成为朋友呢。然后也许她也会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去彼此家里找对方玩了…… 宁次想着想着就开心起来,他拽过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初写咒印带来的疲惫感涌上来,让他很快便睡着了。 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宁次还有点头晕,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比父亲规定的起床时间晚了好几个小时,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睡到足足一天半的宁次慌忙换了衣服洗漱好跑出卧室,在回廊拐角处便撞到了母亲。 “啊,妈、妈妈——” “跑这么急做什么,被你父亲看到了又该说你。”日向夫人温柔一笑,抚了抚宁次的额头,“睡这么久,饿了没?我刚刚把饭菜热了一遍,去吃点吧?” “谢谢妈妈……”虽然还不饿,但宁次绝不会辜负母亲一片关心,只是…… 日向夫人看见儿子探头望向丈夫书房的那副紧张兮兮的小表情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边帮宁次理着衣领边抿唇而笑:“是你爸爸跟我说别叫你的,他还说今天的修行也免了,姑且算是给你放一天假。”看着儿子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日向夫人不禁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去吃饭吧,你父亲有事要做,不用去和他打招呼了。吃完饭之后想做什么都随你,出去玩也没关系。” 宁次果然开心起来。他眼睛亮闪闪地谢过母亲,目送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迈开腿轻手轻脚却又步履飞快地向餐厅跑去了。 回廊转弯处的阴影里,日向夫人扶着墙壁注视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 宁次跑到约定地点时七海还没来,他坐在地上发着呆,不禁就思考起了父亲给他放假的原因。 ……总不会是因为快过年了吧。 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睡了一天半的事情,他不觉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 “你受伤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担忧,宁次都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人软软地扑住了衣角,他转过脸,小女孩清秀的面庞近在咫尺。 “怎么缠了这么厚的绷带……要紧吗?” “没事的!” 那双湛蓝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带着惶惑和关切,宁次生怕自己吓到了她,赶紧回答:“没事,不是受伤了!”他说着就拉起七海的手指在自己额头上戳了一下,指尖触及到绷带的瞬间七海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宁次一愣,跟着就笑了。 “没事的……真的没有受伤。只是上了个咒印而已,不要紧的。” 听到“咒印”两个字七海蓦地怔了怔,而后和宁次预期的相反,她甚至连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咒印?” 已经在学封印术的七海虽然对咒印还不十分了解,但多少也知道那些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东西。樱粉色的嘴唇越抿越紧,她看着宁次,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我们一族分家的人都有这个……”看着女孩仍旧难以释怀的表情,宁次笑起来,学着之前妈妈的样子摸了摸七海的额头安慰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你不用担心了,真的没事的。” 分家……是什么? 直觉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舒服的词汇,七海心里总有一种不明缘由的不安,可是额头上的触感温热,她看着宁次明快的笑脸,疑问在喉咙里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弯起眼睛,握着宁次的手微笑起来:“嗯,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祭典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木叶的大街小巷里仍旧弥漫着欢愉的气氛,七海和宁次在平常修行的地方像模像样地过了几招之后就跑去了村子里最繁华热闹的街区,看见大多数的摊位都还在,七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太好了……我还在想,祭典时你没有出来真可惜,好多摊位都好有趣好想告诉你的!没有撤掉真好~” “马上就要过年了,说不定会一直持续到新年呢。” 宁次垂下视线看了看被拉住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小姑娘娇柔的侧脸,心里升起一股温热的喜悦来。 “每年过年村子里也会有祭典的,不过今年也许会是最热闹的一年。等到新年——” 突然想起七海提到哥哥时亮晶晶的眼神,宁次顿了顿,到底把嘴边那句“我们再出来玩吧”换成了“可以和你哥哥一起来看哦”。 七海果然露出很向往的笑容。 宁次便也丢掉了心头那缕微不足道的失落,跟着她笑起来。 “那宁次呢?过年的时候,你们家族里就不会再有事情绊住你了吧,就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玩了吧?” “嗯,不会再有事了……谁家都要过年的。”看着那双满怀关切的湛蓝眼眸,宁次实在是被可爱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巧两人从棉花糖的摊位旁路过,宁次便忍不住停下来买了一个塞进七海的手里。 云朵般的一大团映在小姑娘同样白净的面颊旁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更柔软一点。 宁次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露出笑脸:“请你吃。” ——说起来我还真的没吃过棉花糖呢…… 七海拿着棉花糖傻傻地半张着嘴,转念又觉得不对:“那、那怎么行呀,我——”她蓦地住了口,又去翻自己的荷包,“我、我也请你吧!” “不要了,我不吃糖!”宁次拉住七海想去拿荷包的手,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也不问就自作主张请人吃糖的行为算得上十分唐突,不禁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个……” “那个”半天也没下文,七海奇怪地歪起了头,看着对方脸颊上逐渐浮泛的浅浅血色,她忽然福至心灵。 “我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了!”为了证明自己很领情,七海说着就在棉花糖上咬了一口—— 呜。 好甜,甜过头了啦…… 只是看着宁次脸上开心的表情,七海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宁次却不知道小姑娘藏在心中那份小小的体贴,他看着对方弯弯的眉眼在心里悄悄地想,成为一个好哥哥这样的事情,我应该也可以做得到吧?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和七海提起了伯父家的那位小妹妹,宁次事无巨细地把祭典那天见到她的事情给七海讲了一遍,末了摸着脑袋有点腼腆地加上了一句“爸爸说,我今后必须好好保护她”,说完之后他转过头,却看见七海正定定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 “……七海?” 宁次的声音有点担忧,七海被他叫回神,下意识地对他笑了一下。 “嗯、嗯……真好呢!那宁次以后在家里也不用一个人练习了吧?和我同岁的话,她是不是也已经开始修行了呀?” “我也不知道……”虽说是堂妹,可实际上宁次也只见了她一面,真是什么也不了解,此刻突然意识到这点不免有点沮丧,转眼却又打起精神对七海笑起来,“不过爸爸说过年之后我就可以在日向家的道场修行了,那个时候就能知道了吧。” “这样的话宁次以后的修行任务也会很重的吧?”七海一面替他高兴,一面又不免露出有点担忧的表情,“那……那以后宁次如果真的很累了的话,就不要再来找我也没关系的哦!” 宁次愣了愣,旋即笑了。他拉起七海的手摇摇头:“和七海在一起不会感觉累啊,我不会失约。” 那双纯净洁白的眼睛盛着冬天温柔的阳光,仿佛也有了温度似的。 “我绝对会来的。” 七海的颊边现出浅浅的酒窝来。 两个小孩终于逛到天色渐暗之时都还没玩够,只好约定了明天再见——再之后便是新年了,据宁次说新年以后至少四五天的时间他都没法离开家门。凡是家族逢年过节都必然事务繁杂,这时便显出了相依为命的卡卡西兄妹俩着实清闲得很。 宁次先是把七海送回了树林里还等在原地的帕克身边才离开,小姑娘刚刚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就听见头顶枝桠间哗啦啦的声响,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上一眼,穿着一身黑色修行装的银发少年就已经落在了她身边。 她立刻笑嘻嘻地喊着“哥哥”扑了上去。 帕克甩着尾巴,例行嫌弃:“玩了一下午还这么有活力,真是……” ——丝毫不愧对你这头红发。 “帕克~”小姑娘松开卡卡西的大腿又扑过去抱住作高冷状的忍犬,“让你久等了呢,谢谢你~帕克最——好了!” 小姑娘怀里香香软软的,帕克被这么一抱完全端不住架子,何况它本来也并不似七海所想的那样在这等了一下午。早在她和日向家的小鬼离开这里时帕克就已经回去了,这会儿不过是被不愿让七海发现异常的卡卡西再次通灵出来装装样子而已—— 卡卡西要是能放心她就这么和那小鬼满大街乱跑才是有鬼,七海不知道,她哥哥根本就是暗中跟了他们一下午。 帕克抬头瞧瞧那双晴空般的眼睛,又看看大半身体都被树影吞没的卡卡西,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我要回去了。” 它不耐烦地从七海怀里挣扎着跳出来,扔下一句“回见”就变成一团烟雾不见了。 “真冷淡呢,帕克~”小姑娘这样说着,可脸上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像是在抱怨。卡卡西走过去向她伸出手:“还走得动吗?” “走得动走得动!”七海忙不迭地回答,还生怕哥哥不信一样拉起他的手就大步向回家的方向迈开腿——虽然步子再大也只能让卡卡西慢慢跟着就是了。 木叶的冬天从不严酷,虽然迎面而来的风里满浸着冷意,但在黄昏残存的日光里竟也会显出几分惬意。卡卡西一边把小姑娘的围巾向上拉了拉,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向他汇报下午的行程。尽管对她说的这些事情早就一清二楚,卡卡西还是听得很认真,所以七海讲到“宁次的妹妹”时那个并不十分明显的迟疑卡卡西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看过去,发现小姑娘正微微嘟着嘴,有点犹豫的样子。 他没有出声,只等他的妹妹自己做决定。 卡卡西知道,如果他开口询问的话……七海绝不会不回答。她以为对哥哥有问必答是她的义务。 ——可那不是。 卡卡西低头注视着小姑娘不时扇动的睫毛,他知道下面藏着一双比湖水还要温柔的眼睛。 你没有任何义务,更不必对我毫无保留。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好了。 小姑娘火焰似的长发被清风挽起,飘摆着拂在了卡卡西的小臂上,恍如诉说着谁人未及出口的柔软安慰。他伸出手,把七海被风吹散的发丝重新掖回她的耳后。 七海抬头望过去,看见自家哥哥眉眼间柔和的神色。她不觉就向卡卡西伸出双手。 卡卡西一愣,弯腰把她抱起来。 被哥哥的气息包裹着,七海心里那缕微妙的不安果然便散去了。虽然“宗家”、“分家”这样的词语总让人有点在意,虽然不明白宁次为什么会在他妹妹过生日的时候被种上咒印……可那都是他家里的事情,擅自打听的话很失礼的吧,而且既然是他家里,应该不要紧吧。她这样想着,终于放下心去,笑着和哥哥说起了今日街道上和昨天不同的地方。 只是放下的那颗心没过多久便被狠狠揪了起来。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14.世间之理 14. 世间之理 - 天已经渐亮了,窗外却不见半个人影,深冬季节更不必期待什么虫鸣鸟啼——新年的早晨街道上反而比往常还要冷清。树梢孤零零的枯黄叶片瑟瑟发着抖,忽而一阵更大的风卷过来,那叶子便在空中画了个圈不知去往何处,只把卡卡西的目光留在原地。 - 窗户被敲响的“笃笃”声将少年从放空的思绪里拽了回来,他才回神,就看见自家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金发的青年一手撑着窗框轻车熟路地跳进屋内,另一只手举了举手里的保温盒。 “新年好啊,卡卡西~”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像是发着光。 “水、水门老师!”卡卡西惊讶着掀开被子跳下床,结果被从敞开的窗口钻进的风吹得一哆嗦,水门赶紧回身把窗户关紧。 “啊哈哈,抱歉抱歉~”他抓抓头发,把手里的保温盒往还有点恍惚的少年怀里一塞,“粥,刚出锅的,玖辛奈亲自下厨,你有口福啦~”他说着摸了摸卡卡西的头,少年原本就桀骜的银发经过一夜睡眠之后更加自由散漫了,大概是觉得好玩,水门摸了两下就弯着眼睛笑起来。 “……谢谢老师。”卡卡西却没注意,他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庭院里的落叶一样干巴巴。 水门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卡卡西蓦地抬头,看见老师那双好看的蓝眼睛正微微弯着,流淌着温暖的笑意。 “家里就我和玖辛奈两个人也怪没意思的,而且你来还能帮老师分担一下嘛~要不就剩我一个人被玖辛奈指挥得团团转,还会被嫌弃。” 水门和煦的声线语气轻快,带着点拜托的意味,可卡卡西当然明白老师不会宣之于口的苦心。他有点无措,只好匆忙又笨拙地打开捧在怀里的保温盒的盖子,热乎乎的蒸汽一下子涌出来,熏得他眼前一片朦胧。 手指紧了紧,卡卡西的思绪还乱着,水门却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说定啦~要早点过来帮忙哦,我先走啦!” “等、等等,水门老师——” 他茫然呼唤的余音还未落下,眼前却已闪过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芒,青年的身影霎时便不见了。 仿佛火焰骤然熄灭,室内一下子冷了下来,只有怀里的粥在默默向上蒸腾着柔和的热汽。卡卡西转身看向水门跳进来的那扇窗子,下了一夜大雪的天空已然放晴,没有一丝浮云遮蔽的蔚蓝天幕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就好像……刚才对他微笑的那双眼眸。 - “哥哥……?” 突兀传来的声音把卡卡西蓦地拉回现实里,他才将视线从枯枝上移开,说话的人就已经扑到他身边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卡卡西一手捋顺着小姑娘睡得有点凌乱的红发,一手拉起棉被给她严严实实地围好。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 小姑娘不回答,她在被子里困难地挣扎出活动空间,揪着卡卡西的衣襟给他个亲亲。 “面罩……” 卡卡西无力地进行教育,还要抬起手指给她擦嘴,小姑娘却完全不理这话茬,笑嘻嘻地开口:“新年快乐呀,哥哥~” “……新年快乐,七海。” 卡卡西看着那双弯弯的蓝眼睛,埋在心底的酸涩和痛楚又一次破土而出,小小地向他张牙舞爪。 下一秒小姑娘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钻进毛孔乘着血液一路攻城略地气势如虹,把那点张牙舞爪的情绪杀得片甲不留。 “哥哥,我饿啦!我们吃什么呀?”七海一边软软地向他撒着娇,一边又扯着脖子去看窗外,“哇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耶!” “每年不都这样,怎么现在还一副好新鲜的样子?” “因为昨天实在是太热闹了啊,和每年都不一样,我以为今天也会不一样呢~唉……” 卡卡西几乎错觉看到了她头顶蔫巴巴耷拉下来的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被她那副失望透顶的模样逗笑,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小七想吃什么?” “唔……”小姑娘在卡卡西怀里扑腾几下,“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具体点?” “不知道嘛……就、就热热的就好了……只要是热乎乎的什么都行!” 卡卡西叹了口气。 “那我们煮粥?” “好呀好呀~”七海说着就又探起了脑袋,察觉到她意图的卡卡西赶紧勾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拉开,阻止她再把嘴唇贴在自己的面罩上。看到她委委屈屈噘着嘴的样子,卡卡西只得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效果立竿见影,小姑娘转眼就露出笑脸。 “我去做饭,昨天红拿来的和果子我收在餐桌边上的柜子里,你先去吃一点。” 见妹妹仰着小脸乖乖巧巧地应了,卡卡西翻身下床,随便套了件外衣先向盥洗室的方向走去。目送着他走出卧室后七海的笑容立刻垮下来,她抿起唇伸手摸着身旁冷冰冰的被褥,半垂着眼帘的湛蓝双眸里像是下起了雨。 - 两个人的节日向来十分简单,除了新年当天将平日的修行活动改成了去墓园之外,和每一天也并没有太大不同。临近中午街上便渐渐喧沸起来,果然如宁次之前所说的一样,因为停战协议的关系,今年的祭典比往年热闹很多。即使已经在外面玩了两天有余,可从前卡卡西比较闲时七海过于幼小、七海长大些之后卡卡西却又忙到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因而算上之前的七五三节在内,七海能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在大街上疯跑玩闹的机会统共也不过三次——虽然她和“疯跑”这类的行为基本绝缘——所以新年这几天的祭典简直让她变成了一只放归山林的小鸟。 尽管这只小鸟只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 “真的没关系?”卡卡西把卷轴递给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确认一下,“如果觉得累,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没有,哥哥放心~”七海抱着卡卡西的大腿,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竭力想传达出自己的诚挚,“倒不如说,我现在比平时还要精神百倍!” “……好吧。”这倒也是实话——至少看上去是。 才只是新年过去的第二天就嚷嚷着要继续修行,还起模画样地找个理由说什么“敌人又不会因为我放假就放过我”。 ……虽然这句话十分正确了,可出自这么个连他腰都够不着的孩子的嘴里,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卡卡西叹了口气。 明明一上午的时间都在逛庙会呢,到了下午居然还能这么有活力,这个元气满满的样子还真是深得真传。 “帕克在那边陪你,如果觉得累就来找我,不要逞强。” “遵命~” 得到小姑娘笑嘻嘻的保证,卡卡西摸摸她的头,结了个印便消失了。七海盯着哥哥消失的地方,眉眼间飞扬的笑意渐渐隐没下去。她垂下眼帘摩挲了一会卷轴,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把她从修行中惊醒的不是感知也不是声音,反而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明明正全身心投入地进行着提炼查克拉的练习,却突然感觉心头一跳,注意力蓦地从自己体内转向了外部世界,七海陡然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她不觉扬起唇角飞快起身迎过去。 “宁——” 声音在她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戛然而止。 男孩的脸颊和他头上的绷带都有点脏、不知是在哪里蹭的,头发也不似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就连道服的领口都有些散。听到别人的声音他木然抬头,那双云彩似的眼睛空茫茫的,看上去……是让人有点揪心的狼狈。 七海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不由在原地怔了几秒,旋即就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她拔腿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了,宁次?”她边问边用袖口去给宁次擦脸,擦了两下之后却又想起自己带了干净的手帕,连忙又去口袋里拿。宁次眼神茫然地看她动作,直到她给他擦干净脸颊拿着手帕又去擦他的额头时才猛然触电般地推了七海一把。 七海毫无防备地被推个趔趄,踩到林间结了一层薄冰的泥坑直接向后一滑,“咚”地摔倒在地。 宁次遽然回神。 “没……你没事吧?!” 听到宁次的问话,七海舒展开眉头努力向他露出笑容:“没、没事……” 她今天穿了浅粉色的外套,因为摔倒时一只手按进了旁边的浅坑里被溅上了泥点,原本就绑得很松的双马尾有一边散掉了,丝带落进泥坑里,围巾也开了,正摇摇欲坠地挂在她的肩膀上——怎么看都像摔得很重的样子。 可她在对他笑。 宁次跑过去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不知为何觉得之前在心里横冲直撞的愤怒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透了,全都变成茫然和委屈。 “对不起。” 他拿过七海手里紧紧攥着的手帕,去给她擦另一只沾满了泥土的手。 “对不起……” “怎么了?” 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来,柔柔地慢慢地,满怀着关心和担忧地,宁次抬头,正好被她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口轻轻按住了眼眶。 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怎么了,宁次?” 见他不答话,七海又问了一遍。宁次看着她,看见那双比天空还蓝的眼睛里倒映着满脸迷茫的自己。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他抓着七海的衣袖,慢慢跪在了地上。七海一愣,陪着他蹲下身去。想到他刚才的反应,七海下意识地向他的额头伸了伸手,却又忍住了。 “是……咒印吗? “很痛吗? “你看起来……” 非常非常地难过。 “很痛……”宁次死死抓着七海的袖子,眼前全都是父亲抱着头痛得几乎缩成一团的模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就是这个手势……”宁次缓缓垂下头,比了个手势,七海认出那大概是个单手的“寅”,“就是这一个手势,我爸爸……我爸爸他——!!!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族长只需要一个手势,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生在分家! “就因为是分家…… “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 虽然早就知道了,情绪是会传染的,悲伤会带来悲伤,忧愁会带来忧愁,痛苦会带来痛苦…… 七海掰开宁次用力到颤抖的手指,倾身抱住了他。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只有哥哥的情绪才能感染我……原来除了哥哥,我也会为了别人觉得心痛,觉得难过。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那么多让人流泪的事情呢? 七海抬起头,四位火影的岩像在远方影影绰绰。 - 能哭出来大抵还是好事。 泪水收住的时候,宁次的情绪也明显稳定了下来,他在七海身边抱膝坐着,眼睛虽然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毕竟不是之前那个恍恍惚惚的模样了。见他如此,七海反而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他发生了什么,她看看宁次单薄的道服,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缠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只不过在摸到松散的围巾时才想起自己这副狼狈形容,她赶紧用仅剩的一条丝带把头发重新在脑后绑了个单马尾出来。 宁次摸着围巾看她动作,慢慢垂下眼帘。 “七海。” 他低声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宿命吗?” 七海抿唇不言。 宁次抬起头,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黯淡,灰蒙蒙的云彩随着风徐徐飘来,像是不久便要下雪。 “我爸爸,和日向一族的族长其实是双生的兄弟,只不过是比族长晚出生了一小会而已,就成了分家人。我出生在分家,自然也是分家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分家吗?” 他一边问,一边把围巾解下来又给七海围上去,那双帮她打结的白净双手缓慢而平稳,七海抬起视线,看见宁次细密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宗家是家族的主脉,是要把白眼的能力继承下来并且发扬光大的人,我们分家…… “我们分家,则是生来就要死心塌地去保护宗家的人。” 七海下意识地抓住了宁次刚要离开她围巾的手。宁次一愣,抬头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把手抽出来指指自己的额头。 “我们一族分家的人都有这个。 “有了这个,就代表我们的命掌握在了宗家的手里,终我们一生,保护宗家的人是唯一的、必须完成的使命。 “从出生的那一刻……不,从出生前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好了,没有选择,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他抬起头,白色的眼睛里盛着天空灰暗的倒影。 “你说我的眼睛像云彩…… “我本身也很像,不是吗? “从出生开始,就只能随着风……飘向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宁次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平静到让七海从心底觉得害怕。她望着天上越积越厚的云层,猛然扭头看向宁次:“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抓起宁次的手,紧紧注视着那双因为吃惊而瞪圆的眼睛。 “云彩虽然会被风吹走,但它并不是不能选择方向的!它会一点点地凝聚、凝聚,然后它就可以变成雨,也可以变成雪,它虽然不知道自己会被风吹到哪里去,可是它总是能决定自己落在哪里的! “只要它努力地变多、变厚,它就能够摆脱风了! “宁次也一定是这样的!虽然现在你被命运束缚住了,可是只要你拼命地努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可以摆脱它的! “只要努力去做的话,总有一天它会再也束缚不了你的!虽然命运的起点没办法改变了,可是以后的路一定可以由自己选择的! “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好像要印证她的话一般,纯白的细碎雪花悄然飘零,落在小姑娘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上,晕成一片几乎看不见的小小水滴。 宁次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她眼睛里的那方海洋淹没了,既难过,又安谧。 他伸手拉起七海的围巾,把她的脸颊和鼻尖轻轻掩住,将那句在嘴边盘桓了一圈的“真的吗”塞回心底,低低地应了声“嗯”。 - 远处躲在树干后的小狗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打算,卡卡西?” 银发少年靠着树干,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没有开口。 帕克探头瞧了瞧,只瞧见七海高高扎起一根马尾的后脑勺:“小丫头这样看和玖辛奈还挺像。只是她那个性格……”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太操闲心,干脆扭头和卡卡西道个别,眼不见为净了。 卡卡西看了看帕克消失的地方,闭上了眼。 - 既然下起了雪,两个小孩便很快告了别,那条在两人中间辗转好几次的围巾在离别前的最后一次推让里好好地挂在了七海的脖子上,宁次又给她仔细整理一遍,才像之前那样摸摸她的额头转身快步跑回去了。七海站在原地向他挥手,一直挥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才放下手臂向说好的“帕克等待的地方”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就见卡卡西大步走了过来。 七海看到哥哥的一瞬间,喉咙莫名一哽,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只是在她抬手的同时卡卡西就已经瞬身到她的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少年温暖的气息刹那间填满了整个世界,七海想,她那个“不能露出难过的表情害得哥哥也跟着难过”的决心大概是被泪水冲走了,找不回来了。 她趴在卡卡西的肩膀上,小声地呜咽起来。 卡卡西沉默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脊背。 “哥哥……” “嗯?” “日向一族宗家和分家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卡卡西说完,就感觉小姑娘搂着自己脖颈的手臂紧了紧。 “那不公平……”她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鼻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茫然又无助,“只不过是出生在分家,就连命运都被别人捏在手里,那不公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仅仅凭出生的先后就去决定一个人性命被另一个人握在手里,连反抗都不能够,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世上哪里会有绝对的公平呢,七海?” 卡卡西轻轻一叹。 “宁次出生在日向一族的分家,和宗家相比,他生来就要背负这样的咒印、这样的命运,对他来说,确实不公平。 “但他有父亲和母亲的关爱,你却连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和他相比,这所谓的命运,对你也很不公平。” 七海猛然直起身睁大了眼睛看向卡卡西,卡卡西连忙把她揽住,而七海到了嘴边的反驳在她看到卡卡西那只神色温柔的眼睛之后也被咽了回去。 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怕仅仅是我们村子里,也有很多孩子,他们不仅没有父母,也没有哥哥,没有其他的家人,与你相比,这个世界对他们也不公平。” 七海咬住嘴唇,没有办法再反驳了。 卡卡西伸出手指把她的嘴唇从那一口小奶牙中间解救出来。 “然而那些孩子生活在和平安详的木叶隐村,生活在强大富饶的火之国,虽然举目无亲,可毕竟是安全的,能够温饱的。你知道,仅在火之国周边就有很多小国,它们中最小的可能只和木叶一样大,那些小国存在于大国的夹缝中间,常年被战火殃及,生活在那里的孩子呢?不要说家,他们可能连一处可以长久居住的屋子都没有,不要说温饱,也许挨饿他们也会感谢上天让他们今天还在活着。你觉得,宁次也好,你也好,木叶的其他孩子们也好,谁有资格去和他们说公平呢? “可即便是那些孩子,他们毕竟还活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因为各种理由、各种事情死去的人,他们又去哪里找公平呢? “世界就是这样的,七海。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角落、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种命运,你没有办法用‘公平’两个字去衡量一切,这就是现实。” 小孩子的世界既简单又狭小,无论平日里表现得有多成熟,她终究还是没有想过那些视野之外一切,突然出现的“现实”两个字实在太过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哥哥说的没错…… 哥哥说的虽然没错,可是,可是…… 可是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 “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 七海抓着卡卡西肩胛处的衣服,小声反驳着。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反驳哥哥,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反驳谁。 卡卡西却笑了。轻柔的笑声就像一缕阳光似的。 “是啊,不对。”他说。 小姑娘扭过脸,视线落进少年微微弯起的眼眸里。 “这是现实,可是现实并不一定是对的,七海。 “你所面对的现实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要用你自己的耳朵去听、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你自己的心去判断。” 卡卡西看着七海那张懵懵懂懂的面庞,那双记忆里总是耐心而包容的蓝色眼睛此刻正全然信赖地注视着他。 “现实并不一定是正确的,也许你现在很难理解……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走进了不正确的现实里,我希望你能够勇敢地去改变它……或者至少,能够有不被它改变的勇气。” 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要随波逐流,我知道这样会很辛苦…… 可是我希望,你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顶天立地的人。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15.夜难眠 15. 夜难眠 - 夜幕降临时雪已停了,积云却未散去,乌沉沉地堆在天幕上,直要压进人的心里才肯罢休。 ……令人讨厌的感觉。 卡卡西收回目光,用手指拢了拢趴在他腿上熟睡的小姑娘的长发,半垂下的银色睫毛被床头的灯染上昏黄的暖色。 她应该是很累了。晚上回来以后照常在做晚餐的时候赖在厨房“打下手”,随后又洗了碗,之后捧着下午没来得及看的卷轴发了会呆便睡着了。期间虽然一直都有努力想表现得没有异常,可把那个怏怏不乐的神情完全藏住却是她尚且没能学会的事情。 卡卡西用指腹展平小姑娘微微蹙起的眉尖。 ——他们不会愿意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七海。 他抽出七海手里的卷轴,将她抱到枕头那里去,又把被子给她轻轻盖好。 ——只是他们应该更不愿意见你只在睡梦中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伸手把灯熄灭,枕着双臂躺在七海身边,异色的眼瞳被夜色蒙上一层阴影。 ——偏偏我成了唯一的人选,可我却…… “哥哥。” 甜糯的嗓音吐字清晰,猝然回神的卡卡西飞快循声望去,却见小姑娘翻了个身八爪鱼一样缠了过来,小小的脑袋拱了拱,在他胸侧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安静不动了。 ……在说梦话啊。 大约是做了什么好梦,小姑娘吧唧了几下嘴巴,随即攥住卡卡西的衣襟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脸。卡卡西僵了一会,慢慢抬手搂住她的脊背。 窗外连风都静止了,天地间一丝声音也无,安静得近乎死寂。厚重的云层却将月光遮得严实,把世界拢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阒如黑夜里。 卡卡西扭过头,投向外面的眼神清明而冷锐。 果然,来了。 他将拇指向齿间一送,下一秒带着鲜血的手便拍在了狭窄的窗台上,圆形术式自掌心飞速扩大,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烟雾中显现,紧接着大一点的影子便一个纵跃轻盈落在地面上,扭头埋怨:“你在什么鬼地——” 话没说完就看见床上睡得正酣的小姑娘,身形修长的猎犬赶忙收声,对于卡卡西不找个宽敞地方再通灵自己的事也不计较了。 仍然站在窗台上的帕克面向窗外:“两个人。” “如你所知。” 听见卡卡西的话,帕克扭过头,一人一犬对视一秒,都向对方点了点头。卡卡西侧身做了个手势,示意两只忍犬走进床边的阴影里,他自己则穿上外衣,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队长。” 两名来者身着暗部的队员制服,面具与身形卡卡西均有印象,其中一个开口之后他更是确认了对方确实是自己的部下——第六分队代号“隼”的队员。 卡卡西点点头:“什么事?” 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封笺,卡卡西立刻认出那是火影手令的模样。他伸手接过,仔细地□□一遍,确认的确是火影专供纸张后又去认真核对上面的火影印鉴。隼任他查看,低声开口:“日向一族出了事,火影大人请几位分队长尽快前去,这里的护卫工作由我俩暂代。” 隼的话音才落,他身边的暗部便低头向卡卡西致礼:“火影直属暗部第三分队,直木。” 卡卡西拆开手令,上面只有两个字——“速至”,确实是三代火影的亲笔。 他将手令揣进口袋:“云隐?” 两个暗部的目光瞬时投在他的脸上。隼点了点头:“……恐怕如此。” 这“恐怕”两个字着实令人玩味。卡卡西做了个“换班”的手势,在两个暗部奉命隐匿身形后拉起窗户返回屋子,先将厚实的斗篷穿在身上之后才扶着小姑娘的肩膀轻声唤她名字。 七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卡卡西的脸之后下意识就先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卡卡西不由得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七海,”他半扶半抱地让小姑娘坐起来,声音低沉,“我有紧急任务需要出去一下,让帕克和乌黑陪着你好吗?” 帕克和乌黑? 七海一愣,扭头找了找才发现趴在床下的两只忍犬,她弯着眼睛对它们说了句晚上好,随后向卡卡西乖巧点头:“嗯,没问题,哥哥放心去吧~”说完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的样子。 “怎么?” “没。”她在卡卡西疑惑的目光里抱了抱他的脖颈,向他微笑,“哥哥要注意安全哟~”本来是想问哥哥会不会出去很久……不过如果只是让帕克和乌黑来陪她一会的话,想必也不是需要很久的事情吧。 卡卡西似乎怔了怔,尔后他垂下眼帘轻轻摸了摸七海的头顶。 “好。” 说完他不再耽搁,转身就向房间外面走去。七海目送他离开,揉揉眼睛抱着被子就想把灯打开,被帕克一下子跳进怀里撞了个仰倒。 小姑娘“咯咯”笑起来,探手去揉帕克的脑袋:“干嘛啦,帕克~” “深更半夜还开灯?” “深更半夜才开灯嘛……”小姑娘用力把帕克抱到一边去,“哥哥应该不会去很久吧,我想等他回来……顺便看会书嘛,干等着多没意思呢。” 帕克嗤之以鼻:“还看书,你跟卡卡西那家伙小时候真是一个德行……不过你没他那么讨厌就是了。” 七海趴在床沿上偏头看着帕克,两只晴空色的眼睛弯起来,笑容柔软又俏皮:“帕克和哥哥感情真好呢~” ……这神奇的逻辑可也是非常熟悉。帕克扒拉着耳朵小声嘟囔:“怪不得都说女儿肖父。” 它的音量实在过低,七海眨巴着大眼睛把耳朵凑过去:“帕克,你说什么?” “我说你保护好眼睛,视力对忍者很重要。”帕克说着话就踱到了靠窗一侧,抱着脑袋趴下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随便你做什么,总之别想开灯。” 七海忍不住笑起来。 帕克很早就跟在哥哥身边了……这样的话,哥哥小时候帕克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别别扭扭地关心他呢? “谢谢你呐,帕克。”她抬手顺了顺帕克的毛,在帕克莫名其妙地打眼看她时忽然扭了个身趴到另一边的床沿上向乌黑伸出魔爪。 帕克在他们后面转头看向窗外,两只耳朵动了动。 又有新访客了。 - 藏身室外的两名暗部自然也发现了来人的行迹,两人对视一眼,第三分队的直木右手一扬,三枚手里剑迅疾射向远处一个浓重树影里,旁边的隼身形一闪,转瞬出现在正后跃躲避手里剑的人身后,忍刀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冰冷银光—— “锵”地一声,忍刀被苦无格开,来人侧向一跳,蹲在粗壮的树桠上冷笑一声。 “两个暗部守在这,看来情报没错了。” 他话音才落,根本不给两人思考的机会,双臂一抖甩下两个东西,直木正试图用手里剑把它们打落一旁,隼却面色一变,脱口叫了一声“不好”,结了个瞬身之印霎时消失。 手里剑与那两个东西触碰的前一刻直木终于看清,那是两颗烟【KOMOREBI】雾弹,然而他醒悟得太晚,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被烟雾兜头罩了一身。他一边咳嗽一边向外冲,突然听见某个方位接连几个兵刃相碰的声音,他陡然明白过来,抽出忍刀就向那边冲过去。 ——看来来人的目标果然是屋子里那个女孩,想必是隼比他警醒,早一步看破了对方试图用烟【KOMOREBI】雾弹抢到空当去行凶的计划,及时拦住了他。 “嘁,不行了吗。”蒙着面的忍者瞥到从烟雾中冲出的直木,有点不甘心地啐了一声,借着兵器相撞的反作用力向侧方拉开距离,突然毫无留恋地掉头就跑。 守在旗木宅邸不远处的隼立刻对直木叫了声:“快追!” “可……” “你没听到他刚才的话吗!不论是什么‘情报’,都决不能让他带给云隐!” “情报”两个字让直木一个激灵,他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向那个忍者逃窜的方向追去。隼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忍刀,将自己的身影重新隐匿于建筑的阴影中。 然而他没有再守多久便察觉到了另一个向这边缓缓摸近的气息。 隼眯了眯眼,提起忍刀悄悄扑了过去。 打斗发生的地方离房屋还有一点距离,在门窗关紧的室内七海倒是什么都没听见,只不过她正跟乌黑玩得开心时对方却忽然伸长脖子,耳朵也竖了起来。七海呆愣一秒,扭头去看帕克,发现它也是个差不多的状态,平日里总是毫无干劲的眼睛正严肃地看着窗外。 她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得只剩下气音:“发生了什么事?” 帕克没有回答,仍然神情凝重地看着窗外。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七海正要轻手轻脚地爬到窗边去,帕克却猛地转头:“七海,骑着乌黑快走!” “什——” “事情不对劲,没时间细说,我去通知卡卡西,你快点走!” 七海一头雾水,可听到帕克焦急的催促她立刻咽下疑问,就要去骑已经伏在她身边的乌黑,低头时余光却瞥见自己米白色的睡衣,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跳下床,冲到衣柜旁边拽出一件和乌黑毛色极近的深咖色外套,边穿边跑向卧室对面的客房:“乌黑,这里走!” 乌黑立刻意识到她的想法,它在七海打开窗户时一跃跳上桌子,背着飞快爬上它脊背的七海跳下楼。 帕克跟在他们身后跳出窗户,疾速向卡卡西离开的方向跑去。 - 若论速度,四肢修长的乌黑在八只忍犬中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此刻它正全力带着七海在木叶街道的阴影里飞奔,深冬子夜的空气冰刀一样迎面划过,只穿了两层衣服的七海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冻住一般,心脏却跳得飞快,血液奔流全身,带着好似沸腾的热度。 “到底是怎么回事,乌黑?” 她抓紧乌黑的衣服,拼命让自己的大脑转起来,可乌黑却没有回答她。 “说呀,乌黑!知道原委我才能想办法!” 见乌黑一副犹豫的样子,七海急得心脏都要飞出去,她扭头看向身后,深重的黑暗像是化成了实体,死死扼住她的喉咙。眼前浮现出哥哥的脸,她眼眶一酸,骤然扯住乌黑后颈,近乎疾言厉色:“告诉我!” 乌黑头皮一麻,它咬咬牙,语速飞快:“你很特殊,所以一直都被暗中保护,现在保护你的两个暗部先后被引开,待在家里已经不安全。” 七海一怔。 先后? “至少第二个被引开的暗部有问题。” 得出结论不过数秒,乌黑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七海却完全没注意到,她呼吸急促,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冲向头部、推动大脑飞速转动。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此时决不能去找哥哥或者火影大人,说不准会有埋伏或被拦住,可也不能一直这样在街上跑,来的毕竟是忍者,乌黑总会累,而我毫无自保之力。七海正思索着,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认出来,乌黑跑的正是去往夕日红家的方向。 是了,乌黑知道我总是去红姐姐家里,它现在一定是想去寻求红姐姐的帮助—— 但是不行。 下意识地拉住乌黑的衣领:“不能去红姐姐家里,乌黑!红姐姐只是中忍,万一……” 她咬着嘴唇,拼命想抓住头脑里一闪而逝的念头。 不知道对我出手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是什么实力,红姐姐家里只有她一个中忍,不能—— 中忍……? 双眼陡然一亮,她抓着乌黑,每个字都像是被后面的字推出来。 “阿斯玛桑,我们去找阿斯玛桑!他是上忍,还是火影大人的儿子!” 语音未落,刚要给乌黑指路的七海就发现正往前冲的乌黑前掌在墙上一扑,借力迅疾地转向了阿斯玛的住宅。 去找阿斯玛已经是七海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伏在全力奔跑的乌黑身上,觉得四周的黑暗和寒冷粘稠地堵住口鼻,令她几乎无法呼吸。是否还能再见到哥哥……就只能看乌黑是不是能在来人追上他们之前赶到阿斯玛桑的家里,而她在想出这个办法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做到的事。她不敢想万一真的被敌人追上会怎么样,她只能任人宰割,说不定还会连累乌黑。 她束手无策,只能依靠别人,拖累别人。 泪水仿佛早将心脏灌满,下一秒就能让视线模糊一片。七海抬起头,寒风替她拭去即将落下的泪珠,她用力瞪大眼睛,努力看清前方的路。 不能哭,不准哭。 旗木七海,你不准哭。 她咬紧牙关,目光一点点坚定起来。 相信乌黑,相信帕克,相信哥哥,相信你自己…… 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 大门“嗙”地被撞响时阿斯玛正在睡觉。 他在被惊醒的一刻条件反射地抓起忍具包跳下床去,尚未明白发生什么就听见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并未察觉到任何敌意的阿斯玛心里满是莫名其妙,若是来传达紧急任务的人基本都会选择敲窗户,深更半夜来拍他家门能做什么,总不会是突发奇想过来谈心? 只是他虽然不明所以,却一秒也未耽搁地火速套上外衣,抓着忍具包闪到了门口。 打开门却看见了万万没想到的人——和一只忍犬。 “……小七?” 他瞪大眼睛瞧着门口明显长舒口气的小姑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不过在注意到对方的穿着之后他眼神一肃,立刻让开身体示意七海和忍犬赶快进屋。 她身上是与忍犬毛色非常相近的外套,尽管有兜帽,衣服却不厚实,显然并不是精心挑选的结果,何况里面还是更加单薄的家居服,毫无疑问她从家中离开时非常匆忙,而且选择那个外套的用意并不在于御寒,而是用来隐蔽浅色的衣服和显眼的红发;她的脸颊被风吹得红彤彤一片,可见背她过来的大型忍犬跑得极快;门打开之后她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足以说明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而且忍犬在他家门口仍然十分警觉的模样也能够表明它所护卫的小姑娘现在身处危险之中。 阿斯玛拿下挂在玄关的斗篷把七海紧紧裹住。 “有人在追你们?” 七海点点头、又摇摇头,把两个暗部的事情说给他听。 “你们的猜测很对,这种情况必然还有下文,否则何必演上这么一出。”阿斯玛冷笑一声,而后摸了摸七海火红的发顶,蹲下来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吧,到这里你就安全了。” 七海抽了抽冻僵的鼻尖,回过去一个微笑,她用力地点点头。 “嗯!” 已经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追兵却还是没到,阿斯玛差点以为对方真的被七海给甩掉了。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让忍犬陪着七海先在玄关坐着,自己握着两把飞燕藏身在门口的黑暗里。 ——结果他全神戒备等来的不是敌人,是敌人的尸体。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两具尸体摔在地上的同时,黑夜里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 阿斯玛怔愣一瞬,向前走了几步。 “卡卡西?你上哪去了?”他问完话却露出明了的表情,“之前还出了事?” 银发的少年点点头:“日向一族。” 阿斯玛“嘁”了一声,蹲下去察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什么标记都没有,云隐不会认账的。” 卡卡西没吭声。 “不论怎样,还是得给老头子看看。”阿斯玛站起身来,“日向一族……云隐那群混蛋肯定是冲着白眼去的,姑且不论是否得手,村子的注意力都必然会被引到那边去,此时又向小七出手……趁人不备,处心积虑。” 顿了顿,他向火影岩的方向微一偏头。 “卡卡西,你实话说,七海是不是那位大人的孩子?” 虽然是轻飘飘的问句,语气却已然十分肯定,卡卡西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阿斯玛扶着额头:“果然……我就说么,明明是个女孩子,老头子怎么会让你来养。”他顿了顿,又去看卡卡西,语气十分严肃,“今天这事儿绝不简单。” 卡卡西颔首,绮丽的异色眼瞳眸光冷漠阴沉:“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谢谢你。” 阿斯玛棕色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红说他态度温和我还一直不信…… “可别,”他赶紧挥挥手,“咱们同期之间就别说这种话了。”他指向自家房门,“小七在里面坐着呢,你去看看她吧,今天晚上估计把她吓坏了。” 卡卡西垂下眼帘,面罩下的嘴唇似乎抿了抿,然后他迈开一双长腿向门口走去,阿斯玛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之后继续检查起那两具云隐的尸体。 - 推开房门的刹那卡卡西看见小姑娘缩在阿斯玛宽大的斗篷里,依偎在乌黑身上正盯着地面发呆,乌黑温柔地任她靠着,脑袋搭在前爪上。 听到响动七海抬起头,看见卡卡西的瞬间像是有点不敢相信地呆了呆,继而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卡卡西跑去,刚抬腿就被斗篷绊了一下。 卡卡西心里一痛,迅速迈过去把正向前扑倒的小姑娘接进怀中。 “对不起,七海。” 他轻轻搂着小姑娘柔弱的身躯,冰凉的温度就像一把刀子,在他心里来回拖拽切割。 “对不起。” 七海的眼泪险些又要落下来了,她用力攥着卡卡西的衣服,拼命让自己露出笑容,而不是哭泣。 看到哥哥的一刻,委屈、后怕、无助、茫然……好像千百种情绪汹涌地汇集一起,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让她的心脏都快爆炸了,可是当她被哥哥抱进怀里的那一秒,那些情绪突然凭空消失了,没有了,不见了。 包围她的温度是那样温暖,萦绕在她身旁的气息是那样让人依恋,寒冬也不见了,敌人也不见了,害怕委屈什么的通通都不见了,她知道,这个人总会找到她,总会保护她,总会陪着她。 这个人是她的哥哥。 她紧紧抱住卡卡西,明明高兴得忍不住扬起唇角,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是哥哥保护了我,”她抱着卡卡西,袖口够不到自己的眼睛,只好把头埋在卡卡西的肩膀上试图用他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擦掉眼泪,“又不是哥哥让人来追杀我,哥哥乱说什么对不起。” 卡卡西侧过脸,小姑娘那头火焰般的长发热烈得灼人双眼。 我当然对不起…… 我故意将你陷入这样的险境。 我当然……对不起。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16.厌浥行露 16. 厌浥行露 - “现在就该把他们全部解决,妄想染指木叶就必须付出代价!” “对剩下的人动手除了再起风波没有任何——” “哼,云隐的头目已经死了!日斩,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现在还能善了吧?” 室内一阵凝滞,唯有五人中间的烛火不识趣地跳动着。 老人缠满绷带的半张脸被昏昧烛光铺开阴郁的痕迹,他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染上赢下一城后的紧逼:“就该把村子里那些云忍全都处理掉,也给其他人做个标榜,木叶可不是谁都能伸手的地方!然后——” “然后趁此机会打云隐村个措手不及,挑起火之国和雷之国的全面战争?”三代火影的声音带着疲惫,而语气寸土不让,“村子连番遭难,现在需要喘口气的可不只是云隐,何况,你想要木叶背上挑起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污名吗,团藏!” 团藏回他一声冷嗤:“只有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 “胜利要用多少人的鲜血去换,也未必换得来!我们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不要再无谓地增加牺牲者了。” “就是因为有你这般——火影,木叶才会一直在牺牲。”团藏瞥了眼拉门,和纸上隐约透着少年挺拔又单薄的身影,“就连九尾不也一样,倘若不是你心慈手软多年纵容宇智波,水门也不必——” “九尾之祸的起因尚无定论!” 三代火影声色俱厉,烛火燃烧在那双未见老去的棕色眼睛里。团藏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们太激动了,日斩、团藏。”在场唯一的女性长者徐徐开口,她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日向日足,并不想在他面前谈论木叶另一个大家族,“眼下要处理的是今天的事情。” 三代火影揉了揉额角。 “该当如何,还要看云隐的说法。”只要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实在不想再度掀起战争、生灵涂炭了。 看出他心意已决,团藏冷眼看向另外两位顾问,不出所料地,炎和小春虽然皱着眉头,却没有任何出言反对的意思。 “你一厢情愿想息事宁人,云隐可未必愿意配合。” 他不再坚持反驳,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抱着手臂向后靠去,阴鸷的面容大半都隐没在黑暗里。 三代火影置若罔闻。 “日足,你暂且回去,明日一早火影楼再议。” 日向日足领命退去。出门时与银发少年擦肩而过,瞥见对方用刀背挑起的两具尸体,他脚步一顿,旋即快步离去—— 云隐明摆着针对白眼而来,他必须连夜和族中长老商讨应对,至于其他事……本也与他无关。 只是日向日足对此毫不关心,其他人却并非如此。少年进屋后利落地收刀入鞘,两具尸体应声落地。除了不动声色的三代火影猿飞日斩,几位顾问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戴着绿框眼镜的老者皱了皱眉首先发难:“亮着兵刃带着两个来路不明的尸体谒见火影和顾问,这就是你的礼仪吗,卡卡西?” 卡卡西慢条斯理地单膝跪地。 “回禀炎大人,这样寒碜的礼,属下也觉得面上无光。” 明显的故意曲解,更加明显的话中有话,字里行间都好像透着讽意,偏偏他的语气平板,态度礼貌得堪称毕恭毕敬,生生把那点怀疑给你堵在喉咙,让人觉得为此发作都是在无理取闹。几位顾问的脸色越发不好,不过显然卡卡西并不打算让人就此截过话头:“从理论上讲对方至少应该有三个人,作为一名暗部分队长,手中却出现如此纰漏,的确是属下无能——” 他抬起头,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映出烛火冰冷的倒影。 “分队里竟然还出了出卖村子的叛徒,就更是属下无能了。” 他口口声声“属下无能”,可听话听音,谁不知道他那意有所指的两个字到底冲着谁。旗木卡卡西,尽管此人向来以冷锐难驯著称,如现在这种摆明了要当个刺头的样子却也十分罕有,活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塞了一肚子的气急败坏,偏偏还在这装成大尾巴狼。 团藏岿然不动地靠在椅背上,表情在阴影中晦暗不明,只有将视线落在少年脸上的左眼幽幽浮泛着冷光。 从一开始留手就是个不智的决定,这个小鬼从小就比别人更狡猾更隐忍,水门不在了之后就小心地藏起大部分爪牙,用暴露在外的那一星半点去警告别人动他就要被刮层皮,但又不至于让人如鲠在喉,不除之便不快意。他小心谨慎地藏着翅膀,在日斩若有若无的关照下悉心成长,如今他的翅膀硬了,还想护着另一个,等着那个也长出翅膀。 仿佛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卡卡西眼珠一偏,玻璃似的眼睛里莫名被烛光染出一分淡如薄雾的讥嘲。 团藏神情一厉。 三代火影摩挲着烟斗,目光轻飘飘地在团藏脸上一掠,落在了面前的烛火上,那烛火在无风的室内也细细发着抖,柔柔弱弱的,却到底照亮了在场每个人的眼睛。 水户门炎神色不豫:“卡卡西,不要以为被重用,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召见迟到、擅自行动、座前失礼、指桑骂槐,现在还指控你的队员出卖村子?这个罪名的严重性你自己清楚,没有证据谁给你权力信手乱扣!” “原来不是出卖村子吗?”卡卡西虚心受教,“那想来便是云隐在村子里埋伏多年的奸细了。” 见水户门炎眼睛一瞪,卡卡西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状:“莫非不是云隐,是——” “卡卡西,你在这里夹缠不清没有用,指控木叶暗部,你可有证据?”转寝小春出口打断,她的声音平静,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卡卡西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有问必答:“根据暗部章程,查证并非属下职责所在。属下不欲有丝毫逾越,因此隼与直木的扣留属下也并未代劳,不过听说除了报告后自觉留下的直木,隼至今尚未被控制,想必是诸位大人赋予属下的职权比属下所知的还要多些?” 他抬眼直视转寝小春,目光寸寸变冷。 “还是诸位大人觉得,一个忍龄十五年、成为暗部八年、有五百三十四次任务经验、历经两次忍界大战、活了二十七年、比水门老师当年还要大三岁的成年忍者,会中了这粗劣的、在忍者学校第一年便已学过的‘调虎离山之计’,仅剩一人护卫目标时仍敢追随敌人远去?” 说到后来卡卡西感到那些话几乎是拼了命才能从他的牙缝中挤出去——他的老师,五大国最强大的火之国木叶隐村的火影、年纪轻轻便威名煊赫的金色闪光、拯救了村子英雄——如果不是为了……他绝不会让这种玩意儿的名字沾上水门老师半点干系,更遑论是拿去和老师对比。 卡卡西的话就像裹了厚厚一层坚冰,出口之后“哐啷”砸在地上,冰碴子和回声飞溅得到处都是。 刺眼又刺耳。 除了八风不动的三代火影,每个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水户门炎眉心的褶皱动了动:“对于隼,此间事毕自有处置,身为忍者如此徇顾私情,因为遇袭的是自己妹妹就不知轻重缓急在此咄咄逼人,水门就是这么教你——” “七海不是我妹妹,她和‘旗木’本无丝毫关系。” 卡卡西蓦地冒出这么一句,包括被打断的水户门炎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少年抬起头,眼睛里冰冷的火焰沸反盈天。 “她的名字是您刚才提到的水门大人亲自取的,她的姓自然也同她那位身为前任火影大人的父亲一样,是波风。 “至于您方才说的‘轻重缓急’——如果那位年轻的英雄没有在三年前为拯救村子而牺牲,‘追查火影之女遇袭一事’想必就能是村子的头等大事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如今天这般创造出可能得手的条件。 “另外关于七海和属下的关系,若然那位大人尚在人世,自然便无需委屈她对外宣称是旗木卡卡西的妹妹。属下实在无能,除了一方堪堪遮些雨水的屋顶,什么也没能给她。” 没能给她自由、没能给她呵护、没能给她安全的环境、没能给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连在她受了委屈、受了惊吓、受了不明不白的算计和袭击时为她讨个公道,都要被扣上“不分轻重缓急”的帽子,更甚还要带累恩师的名声。 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神色变幻。卡卡西所言足够直白,言外之意更加尖锐,像是恨不得变成他那个赫赫有名的“千鸟”,把上座几人的心口捅个窟窿才行——令人恼火,却偏偏无话可说。 团藏心中冷笑。张口闭口都是水门在世如何,既然自知无能,索性把人交出来罢了。 他眼睛一眯便要张嘴,恰好此时“嗵”的一声轻响突兀传来,团藏不悦转头,看见一直老神在在的猿飞日斩好似被说得很有触动一般,把烟斗搁在叠席上带点叹息掺些慈蔼地开口了:“七海现在可安全?” “她在阿斯玛家中。” 三代火影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在自己那个叛逆到小小年纪就跑去独居的小儿子家里,旁边团藏闻言阴沉地看了卡卡西一眼,三代火影回过神,不自觉敲了敲手中的烟斗。 “今夜之事确是人员方面出了纰漏,隼和直木拘讯之后必会给你交代。” “回禀火影大人,属下尚且有事不明。” “讲。” “云隐代表团一共就那些人,如何舍得派出三个向七海出手,且不仅恰巧比七海的护卫多一个,其中被属下处理的两个都曾试图追踪七海,唯独引开隼的那个,功成身退,连靠近都不曾。” 听见卡卡西的话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卡卡西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 “以及云隐……为何,会向七海出手。” 轻言细语反而让人留神去听,搭配上这句的内容简直像个惊雷在屋内炸开,团藏重重一哼:“你想影射什么,卡卡西?” “不敢,”卡卡西回答得不咸不淡,“属下不过心中不解。” 三代火影抬手挡住还想开口的团藏。 “我知道了。”他语气沉沉,“作为她的监护人,你有何想法?” 卡卡西看过去,老人眼周的沟壑被烛火描摹得异常清晰。他低下头:“属下请求,从今以后‘根’不再参与七海的护卫工作——”侧前方传来“嗙”的一声,卡卡西丝毫不为所动,“并且所有参与七海护卫工作的暗部,人选必须经属下亲自过目。” 团藏手还拍在叠席上,看着卡卡西的目光阴冷难言,却不再急于开口。果然转寝小春先站了出来:“你逾矩了,卡卡西。” “从前属下无逾矩之处,以致今日但凡有半分思虑不周,七海连明早的太阳也见不到。” 水户门炎目露不满:“今日之事必为前车之鉴,日后对她的保护自会更加谨慎。” “属下以为诸位大人自始便已待之最大谨慎了。” “卡卡西,你没有参与暗部决策的权力,不要太过分。”转寝小春摇摇头,语重心长,“我们将七海交给你抚养是因为你最名正言顺,并不代表只有你可以选择,更不代表你能拿她当令箭为所欲为。” 听出话语中隐晦的让步,卡卡西并不承情,反而有些想笑。 “属下当然最名正言顺……” 他的视线直直地照过去,清幽的眼睛沾上几分烛光,像真诚,又微妙地仿佛嘲讽。 “在这世上已然无亲无故的四代目火影仅存的在世弟子,我,旗木卡卡西——去抚养一个明显身具漩涡一族特征、来历不明的女孩,而她恰好在四代目去世那年降生——” 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勃然作色。 “旗木卡卡西,性别男,未成年,孤儿,暗部队员,常年因任务外出,除了‘最名正言顺’之外没有任何一点适合抚养一名女婴,偏偏就是这个哪里都不适合的人,在强烈要求收养她之后得偿所愿——当然,最初时团藏大人曾以属下‘任务繁重、无法时刻保护她’为由拒绝将七海交给属下,是属下说可以托人帮忙照看、主动提请暗部和根共同参与七海的保护工作之后才获准。” 卡卡西的声音不缓不急、毫无起伏。 “这些缘由虽然重要,不过最重要的恐怕是为了让她成为代替鸣人的标靶——尽管四代火影有遗孤的消息被封锁在一定范围,但万一真的被泄露,有她挡在鸣人面前,让鸣人——或者说珍贵的九尾人柱力——也不致因‘四代火影之子’的身份而遭到任何风险。 “……而我明知如此,仍然收养七海。” 他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已经很久,却没有一丝动摇。 “鸣人和七海都是老师的孩子,我希望他们两个都能平安长大,仅此而已。” 谁被看做重要的武器也好,谁成了谁的替身谁的标靶也好,谁有什么价值或者会带来什么麻烦也好,全都没关系。他们是水门老师的孩子,是老师血脉的延续,是老师对未来的期许,所以…… 三代火影不知何时点起了烟斗,他拿近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说话时面孔便被笼在了一片烟雾里。 “出了这样的事,云隐代表团的安全着实令人挂怀,即日起你所领第六班与第八班负责对他们严加保护,明日你自去与蒲生交接吧。在他们离开木叶之前,七海的安全会由我亲自过问,至于日后……就如你所言。” “——日斩!” 三代火影没有理会团藏:“若无他事便回去吧,卡卡西。” “……是。”卡卡西深深地低下头,“十分感谢,火影大人。” 三代火影看着他出去,缓慢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原本还欲说话的转寝小春见此情状张了张嘴,到底把话咽了回去。三代火影注意到她,摆了摆手:“你们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劳神。” 这着实不是个令人舒心的夜晚,但谁都明白明天才会拉开正剧的幕布,双方粉墨登场,绝不会演出一个和谐团圆的结局。 转寝小春欲言又止,还是和水户门炎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 卡卡西回去时乌云终于散去了一些,月光见缝插针地飘落,好歹给这个一片死寂的街道带来点生气。他披着月色赶到阿斯玛家里,正欲敲门,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 “小七睡着了,”阿斯玛把卡卡西让进来,“你那忍犬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卡卡西低声道了句谢,顿了顿,还是搭了句腔:“我那几只忍犬对她比对我要好。” 他觉得自己是在陈述事实,阿斯玛却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禁惊悚地瞪大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圈,好像在确认他不是哪里的忍者变出来骗人的一样。 卡卡西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 ……你怕不是个假的卡卡西。 阿斯玛揉揉鼻子,嘟哝着回了句“没”。他才把卡卡西领进客厅,就看见那只身形矫健的忍犬从卧室探出脑袋,瞥了卡卡西一眼便又缩了回去。 “看来小七的确比你受欢迎,卡卡西。”他一边调侃了一句,一边拿起杯子,“大半夜的,你就凑合喝口白开水吧。” 卡卡西双手接过,再次道了句谢,阿斯玛看着他笔直得堪比自家挂钟的坐姿叹了口气。 “你去了很久。” “云忍觊觎白眼,头目亲自出手,而且已经被日向族长击毙了。三代火影……也感到很为难。”其实就连卡卡西也没料到出手的会是云忍的头目,如此看来,他们处心积虑挖的坑比预想还要深,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阿斯玛闻言一怔。自家老头子的性格他清楚得很,既然没有给木叶一方造成什么损失,议和在前他必是不愿再起波澜,但……真能如他所愿吗? 客厅里静默了一会儿,阿斯玛揉揉太阳穴,换了话题:“小七这边,是不是团藏?” 卡卡西抬眼望过去。 “你别看我,高层一共就那么几个人,用脚趾头也猜出来了。” 卡卡西不禁默然了一下,随即他点点头。 脚趾头也很聪明的阿斯玛便继续开口:“那你让她上我这来还真对,今天的事换成别人不行,但若是我来当人证……”话没说完看见卡卡西的脸上好像闪过一丝茫然,阿斯玛后半句便消了音,他愣了愣,眼眶忽然瞪得老大—— “不是吧!那这孩子也太吓人了?!” “……也许只是碰巧想到你。” “你可算了——要想也应该先想起红,在我和凯中间做出选择可能只是碰巧,她不去找红绝对是做了考量。”阿斯玛扶着额角,好像在帮助自己消化冲击,“你可别让别人知道——她才几岁?我今天晚上真是对她刮目相看……” 虽然到底没有真正见到敌人,更没见血见到尸体,但在这么冷森森的黑夜里历经一场逃命,逃命前记得拿衣服隐蔽自己、逃命时能想到去找红不合适,到了他家里还能有逻辑地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现在还睡得着觉!一般说来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子是能做到这地步的存在吗?! “四代目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能生出这么个孩子来。 卡卡西一时没能理解他跳跃性的发言,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说到了自己老师。 “我以为你是走一半儿发现不对,回去时追上了七海,让她先来我这……”阿斯玛给他解释,一边说就一边发觉了不对——卡卡西如果是半途折返,那来得也太快了,何况七海刚到他家时那个惊急的神色也不像是遇见过她哥哥的模样。 “……所以说今儿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斯玛心累地问。 卡卡西犹疑一瞬,还是给他大致讲起经过:“团藏想对七海下手不是一两年,但因三代目他一直心有忌惮——” 所以从云忍到来之时卡卡西便知道,这是一个浑水摸鱼的绝佳时机,团藏不可能会放过,而这同样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因此那两个暗部出现之时他便起了提防之心,他在离开暗部的探知范围后就分出了影分【KOMOREBI】身,本体暗中潜回去保护七海,只是没有现身。从来知情的帕克负责做样子去联络他名义上的本体——赶往日向宅邸的影分【KOMOREBI】身,而速度最快的乌黑则负责带走七海。 他的本体解决了追踪七海的云忍,影分【KOMOREBI】身则按照帕克指明的方向去解决了直木那边的云忍,至于第二个被引开的隼……帕克说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卡卡西一方面不想让七海知道她当做温暖安全的家的村子里其实有人想要她的命,另一方面,他也是想通过今日之事让七海明白忍者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从而重新决定是否要做一名忍者,不想让她仅仅因为“哥哥是忍者”就稀里糊涂地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所以他对七海和乌黑什么都没有交代。 他以为乌黑会带七海去红的家里,却没想到七海居然会想到阿斯玛——这的确是最优解,而且帮了卡卡西的大忙。 阿斯玛听得目瞪口呆—— 怪物,全都是怪物。 “你可……”他搜肠刮肚,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真够可以的。” 卡卡西不置可否。他站起身:“今夜麻烦你了,谢谢。我现在带她回去。” “她才睡……”阿斯玛下意识地想拦,可是回头看了看时间之后又找补了一句,“你轻点别惊醒她,我那斗篷你拿走吧,哪天见着我再还——要不你什么时候把小七送到红那儿把斗篷一块送去也行……”见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卡卡西回头瞄了他一眼,他摸摸脑袋讪讪地咕哝,“她、她家不是比你家近么,我又没别的意思……” 面对身体力行表演越描越黑的阿斯玛,卡卡西没搭茬,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用阿斯玛的斗篷把七海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 小孩子的困是被生理完全统治的困,并不会因为她受到什么惊吓或者她想要等什么人就会乖乖闪到一边。她睡得不算十分安稳,但到底没有醒来,被挪动的时候她皱着眉头“嗯”了一声,柔柔软软的鼻音落在卡卡西耳中,让他满心都是酸涩。 没人会忍心吵醒她,阿斯玛打了个“回见”的手势,卡卡西点点头,和乌黑一起出了门。 乌黑看了看窝在卡卡西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小姑娘,月光在她白玉般的皮肤上盈盈泛着温柔的光。 “我先回去了。”它低声说。 想起之前与阿斯玛的对话,卡卡西伸手轻轻盖住七海外侧的耳朵。 “你为什么会带她来阿斯玛家,乌黑?” 乌黑便小声把七海当时的话跟他说了,卡卡西的眼底浮起一抹惊讶。 虽然只有两句话,但却把阿斯玛为何是当时情况下的最佳选择完完全全地概括了——其一,阿斯玛是上忍,实力足够强,能够护住七海,并且自身也不会被带累;其二,就算来人真的比阿斯玛强,上忍之间的战斗必然会闹出很大动静,也会惊动木叶的其他忍者,情况会更加安全;其三,阿斯玛是现任火影的儿子,无论是云隐还是木叶的人都会有所顾忌;还有,诚如阿斯玛所言,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比他的证言更有力。 不知这些因素她当时想到了多少,但无论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如此果断地做出最好的选择,都已经足够了不起。 卡卡西低下头,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安全,小姑娘的眉头已经渐渐展平了,她的呼吸平缓匀长,熟睡的面庞在月色里显得美好而恬静。 真不愧是老师的孩子……结果是我小看了你。 - 日向宅邸的秘密议事厅内只有两个人沉默地坐着,冷清得连烛火都好像黯淡了几分,团藏眯眼盯着它半晌忽然开口,语气森冷。 “你今天倒是跟卡卡西合演了一出好戏,日斩。” “这出戏是谁起的头,会有人比你更清楚吗,团藏?”三代火影叹了口气,“卡卡西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云隐代表团一共就那些人,如何舍得派出三个向七海出手’。那个隼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既然他如此忠心为你办事,你便把他领回去吧。” “哼,他可是你的直属暗部,旗木卡卡西他自己的部下,与我何干?” “你既不愿领他回去便罢了,审讯之后自然会有处置,至少暗部他不必留了。”三代火影站起身来,袍角的焰纹被烛光映衬着,似乎真的在熊熊烧灼。 “不过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团藏。水门和玖辛奈留下的东西,哪怕是再珍贵再于村子有益,那也是水门和玖辛奈的东西,就算日后七海有什么三长两短,它们也会交到卡卡西的手里,至于卡卡西喜欢自己留着还是将来交给鸣人或者自来也,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团藏面无表情:“自来也?你倒是大公无私。” 三代火影充耳不闻:“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小春和炎其实也知,若然七海今后真的出了事,我们总能找到为此负责的人。” “……你是在威胁我吗,日——斩——?” “经此一事,云隐必然已经确认了七海是水门的孩子,这知其之人屈指可数的消息究竟是怎么走漏的,我也不想再追究,团藏。”三代火影冷硬地说,“不过事已至此,你想必也不愿意木叶被人耻笑让年轻的火影为村子献上性命还不够,一群老家伙在人身故后居然还要贪夺他的遗产,更为此连他的孩子都容不下。想来大名大人也不会愿意火之国成为别国口耳相传的笑柄,被人戳着脊梁骂句‘忘恩负义’吧?” 他说完话便大步走出了屋子,御神袍上的烈焰翻飞着,与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外面深邃的夜里。 把“咣”的一声巨响远远抛在身后。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17.星火与归 17. 星火与归 - 两个村子间的暗潮涌动并未影响到木叶上下洋溢着的欢欣蓬勃,即便是身负“保护”云隐代表团任务的卡卡西,因有第八班协同轮值的关系也显出少见的作息规律生活稳定。现在云忍启程了,条约落实了,他就更是难得清静。 他左手指间来回翻腾着一根卷轴,右手撑着下巴,盘腿坐在床边正认真给努力做俯卧撑的小姑娘计数。 “……三、四、五、六,停——” 卡卡西向前探出身体,右手手臂直接把试图继续的小姑娘捞起来:“说好的每天只加一个,说话要算数。” 小姑娘许是成长了点,至少她现在学会了将“对自己不利的话”全都当成耳旁风。她不理会卡卡西毫无杀伤力的责备,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还没巴掌大的小脸搁在他的腿上,眼睛比晨间的天空还要清亮。 “第一天做了一个,第二天做了两个,第六天做了六个!明天我还能做七个~” “嗯,小七真厉害,进步得这样快。”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她那个骄傲的小模样不吝夸奖。 听到哥哥的话七海更高兴了,她小脸一扬,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晃晃的春风得意:“这样下去的话,等明年我就能做三百多个啦!” 卡卡西哑然失笑,抬手捏捏她的鼻尖。 “你也想太多了……” “诶?”像是受到巨大打击似的,小姑娘怔住了,旋即眼角嘴角全都耷拉下来,“诶——不能吗?” 卡卡西一梗。 她的表情这样受伤,让人根本没法□□心肠说出“不能”好教她失望,可就她这小胳膊小腿,到了第十几天的时候要是还能保持一天增加一个的状态都已经是了不得,更别说是一百天、两百天甚至一年以后,卡卡西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骗她,何况就算真能骗她,用不了几天就要被拆穿。 他正不知所措,没想到小姑娘湛蓝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自己先想开了:“不能就算啦~反正、反正我只要尽力做最多个就好了。”她歪头枕着卡卡西的膝盖,忽地粲然一笑,“哥哥帮我~” 卡卡西被晃得一愣,不觉伸手去替七海理了理在他膝盖上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好。”他说,“我帮你。” ……只要是你希望。 得到承诺的小姑娘满心欢喜,她爬上床挨在卡卡西身边,拿过他手里的卷轴在床上展平。 卷轴上是一个小小的术式,只从中间正五边形的五个点向外写出了五条笔锋潇洒的符文,符文延伸大约十几厘米之后集体右拐,却没能组成一个封闭的圆,看起来像是没有写完的样子。卡卡西也不太确定这原本是个封印术式还是结界术式,但他猜这不重要,因为这术式有个特点——只要注入的查克拉量足够,墨黑的符文就会泛起光芒。卷轴是他从水门老师家里一堆小玩意儿中找到的,也许就是……老师无事时鼓捣出来、准备将来给自己的孩子们玩的东西吧。 七海早就开始了提炼查克拉的练习,前几天终于能把卷轴上的术式点亮了,兴奋劲儿至今还没过去,每日都要抱着心爱的卷轴来来回回拍上好几次,直到她一点查克拉也抽不出来为止。卡卡西的视线跟着小姑娘兴致勃勃在五边形上按来按去的手转了一会,不知不觉便投向了窗外。 ——灿金色的太阳明亮极了。 卡卡西眯起有些刺痛的眼睛,转回身摸了摸七海绯红的发顶。 “我得去向火影大人递交任务报告,你在家等我一会好吗?” 仰头看他的七海一愣,旋即露出笑脸:“好~” “卷轴差不多就收起来吧,今天下午你不是还要出去修行吗,把查克拉耗空体力会变差的。” 七海弯着眼睛答应了,把卡卡西送到卧室门口之后笑眯眯地举起小爪子向他挥了挥:“我知道啦!哥哥路上小心~” 卡卡西对她笑了笑,拎起斗篷转身出了房门。 七海望着阖起的门扉,眼底亮晶晶的笑意渐渐散去。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樱粉色的唇瓣微微抿起,她偏过头,视线缓缓落回那张神奇的卷轴上。 - 玄关的门关上之后卡卡西在指尖划了道细小的伤口,飞快结印后身材修长的忍犬便出现在了烟雾中。 乌黑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莫名其妙:“门外?” “我离开一会,你以防万一——别让她发现你。” 对于卡卡西特别的叮嘱乌黑十分不解,但对方明显不欲浪费时间,刚交代完就立刻不见人影,乌黑动了动鼻子,郁愤地找个角落把自己窝了起来。 卡卡西对自己的忍犬足够了解,乌黑此刻的心情他可以想见,只不过他向来没有解释的习惯,也不觉有任何解释的必要。 ——他只是不愿让七海多想罢了。 这个小姑娘过于敏感,也过于聪明,可这次遭到袭击之后她居然什么都没问,而且表现得仿佛一点没受影响。卡卡西当然不认为七海对这次的袭击完全不放在心上,更不认为她心中会不做任何猜想——而向她的哥哥、火影直属暗部、上忍旗木卡卡西询问应该是最简单有效的了解情况的途径。 可她什么都没问。 这只能表示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猜测,而且她确信,那些猜测里她没有头绪的部分,即使问了,她的哥哥也不会告诉她事实。 但再聪明也不可能乡壁虚造,她一定从乌黑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这个信息成了她一切推测的根基。 不过卡卡西并不打算去追根究底,七海再聪慧,她的年纪毕竟小,经验毕竟少,知道的信息更是没有几条,她想不到太远,所以卡卡西只要假作什么也没察觉不去给她的线索添砖加瓦,她得到的东西就只能有那么点儿。 因而他此刻不想让乌黑出现在七海面前,令她意识到她面对的危险不只存在于村外,还存在于村子内部。 ……虽然村内一直暗探的那只手已经被扯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很长时间内都应不能再伸向她了。 思索中就已经到了火影楼,卡卡西将那份必然会归进极密档案的报告交给三代火影,简单汇报了情况后便要告辞离去。 “人只要有看重的东西,就必然会有软肋,任何人都不例外。” 卡卡西指尖才触到把手,身后便传来老人放轻的声音,他骤然停住动作。 “一旦有所求,便会有所惮……七海的安全,你以后不必担心了。” 卡卡西沉默一瞬,压下了把手。 “十分感谢您。”他说完,再无停顿地出了门。 门关起来的时候有“咔哒”一声轻响,猿飞日斩低下头,办公桌上的水晶映着窗外明亮的晨光,还有他攀着皱纹的面庞。 - 深冬是连阳光都浮着冰的季节。 不同于村子里早早被打扫过的道路,林间的积雪厚厚铺了满地,放眼望去白茫无际的一片,因着过分的洁净而显出几分荒凉。 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卡卡西低下头,看见身边小姑娘密实的睫毛被从围巾缝隙里蒸腾的哈气裹上了一层细碎的冰晶。他一手从身后搂住七海的肩膀,一手轻轻盖上了她的眼睫。小姑娘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然后不知为什么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被她拉着手的卡卡西有点茫然,不明白自家小不点这突如其来的开心是什么道理。 他给七海擦了擦眼睛,想了想还是没有松开环着她的手臂。 “雪这么厚,还要坚持在这里修行吗?” 听到问题的小姑娘仰头看他,娇小柔软的面庞从围巾中露了出来,张嘴之后一片白汽氤氲在两人的视线之间,仿佛连空气都带上了一点暖融融的温度。 “也没有特别厚嘛~都还没到脚踝呢。”她踢了踢脚上褐色的麂皮小靴子,显然不将这个走一步陷一步的雪地放在心上,“没有忍者会因为下雪就不出任务的吧?” ……当然。就算是下刀子,忍者也必须要出任务。 可你不是忍者,你只是个……孩子。 然而这个想法卡卡西却无法对这一心努力成长的小姑娘说出口,他噎了一会,只好妥协:“话虽如此,如果觉得累了就叫我回家,不要打算歇一会就继续,如果出汗之后被风吹到你会感冒,就很久都没法修行了。” 七海向来听得进别人说话,也不会敷衍骗人,见她好好地允诺卡卡西便放了心,照例和她分别前往各自的场地。七海看着卡卡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向自己的固定场所迈开腿,她知道帕克应该就在不远处跟着她。 有了乌黑那句话,所有事情就都串上了,哥哥在身边不远处时的帕克、哥哥暂且离开时加上的布鲁、哥哥不在时的红姐姐和暗部。 我也不是……不好奇。她想,我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只是既然哥哥不说,总有他觉得不能说的原因吧。 也许……也许等到我长大了,等到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了,等到我能够帮助哥哥了的时候……那时候,哥哥就能够告诉我了吧。 也许…… 也许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就算不知道,他也还是我的哥哥。只要他还是我的哥哥……只要我还有哥哥,其他的事情,我都—— 什么东西碾过积雪的声音传入耳际,七海蓦地从沉思中惊醒,她循声望去,黑色长发的男孩子穿着一身漆黑的道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比云还远、比雪还冷。 心脏像是一脚踏空,扯着血管从胸口跌下去。 “宁次,你——” 你怎么很久都没有来,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你怎么…… 怎么这样看着我? 可七海一句都没能问出口,她几乎被宁次漠然的眼神冻在原地,那双眼睛映照着她的身影,却又什么都没有映照出来。 “宁……宁次?” 日向宁次不发一语,他转回头,目光凝滞在天空某处,就好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归宿。 七海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拽紧宁次的一小截衣袖:“宁次,你……你怎么了?” 宁次扭过头,视线落进女孩比天幕还要蔚蓝的双眸。这双眼睛如此清澈纯粹,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可怜得令人叹息——像极了从前的他自己。 他后退一步,将袖子从女孩的手心扯了出来。 女孩愣住了。 “宁次,你、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跟来一步再次伸手,却又在半空中突兀顿住。 “发生……什么了?” 她看起来有点畏怯,却仿佛不是在畏怯宁次,而是畏怯某种预感、畏怯即将听到的话语,可尽管如此,那双盈盈漾着水色天光的蓝色眼眸毫无退却,满溢着的全是关切。 ……她总是这样。好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受到的伤害,眼里心里装着的全然都是别人。 宁次看着她,冰冷的心脏慢慢被暖流凿开一道豁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液裹挟着酸楚疼痛和寒冬冷硬的空气灌进来,几乎让人窒息。 “你什么都不懂。” 然后他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 女孩的眼睛刹那间睁大了,她像被宁次的话推了一把似的退了半步。 “我——” 我应该懂什么? 你……你又懂了什么? 她从未如此心慌无措,一种试图挽留什么却终归徒劳的预感填满胸口,恍如在握紧掌心的泉水、指间的流沙。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比之前的事情都要严重,可究竟……她看着转身欲走的宁次心中一急,脑海中倏然划过一丝电光。 “云隐?” 她看见宁次陡然僵住的背影。 中了。 那天晚上哥哥先是因为紧急任务被召集而离开,随后才是我被云忍袭击,这么说,那个紧急任务也是云忍制造的,难道…… “他们对你家里……做了什么?” 她的音量极轻,像是怕把什么惊醒,然而宁次还是骤然转过身,那双一直如同镜子般无机质的眼睛里今天第一次映出了真切的情绪——那是愤怒和……悲恸。 “我家里?”他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会流泪,可嘴角却讽刺地高高扬起,“我家里!哈……” 他的右手“嗙”地砸在树干上。他连一棵树都无法撼动,枝桠甚至都没有抖一抖,只有他稚嫩的皮肤立刻被刮开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七海呼吸一窒。 “我家里算什么?! “我家不过是分家罢了!你知道什么是分家吗? “分家就是随时都可以为了任何原因去死的人! “分家就是——连死了,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人!!!” 这几句话透出的信息实在过于可怕,七海呆立当场,不敢思考宁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次喘着粗气,在看到女孩惶遽的表情之后反而渐渐平静了,他几乎可以笑出来。 “你看,你不知道。” 他轻声说。 “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们拿我爸爸的命去换了木叶和云隐的和平,谁也不知道。” 如同被惊雷劈中头顶,七海的心脏就像要冲出喉咙,四肢却僵直得好似石雕。 “云、云忍不就是过来……来签停战协议的吗?” “是啊,来签协议的,”宁次的声音毫无起伏,“如果云忍的头目没有死在日向族长的手里的话。” 七海想起了“紧急任务”后定时去值班的哥哥。 原来不是保护云隐的代表……是监视。 “为、为什么?他们——” “他们觊觎日向一族的血继限界——”宁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觊觎白眼。 “当然,不是觊觎这一双,被下了咒印的白眼有什么用。他们觊觎的是宗家——日向一族的大小姐,日向雏田的眼睛。” 宁次的堂妹。他说起过的……可,可那时他的语气不是这样的。他……他那时很期待、很喜欢的…… “掳走雏田大小姐的云忍被族长直接打死了,”宁次冷笑一声,“打死之后才发现是云忍的头目。云忍自然借题发挥,除了向木叶狮子开口以外,还要日向一族交出族长的尸体。” 一股难言的战栗从七海的脊椎卷到头皮。 “我跟你说过吧?我爸爸和族长是双胞胎。” 其他的话还用再说么?七海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冰封住之后又扔进了炭火,她指尖发着抖,牙关打着颤,泪水涌进眼眶里,颤颤巍巍地想要落下来。 “怎么会……” 这不对。 这太荒唐了。 日向一族没有错,为什么要由他们来让步,宁次的爸爸更没有错,为什么会由他来牺牲…… 这……这太荒唐了。 太……令人发指了。 “他们……是他们逼迫——” 宁次打断七海的问句:“有什么区别?” 七海怔怔地看着他。 宁次粗暴扯下额头的绷带,翡翠绿的“×”形鲜明得刺眼,只是看上去都让人觉得满心不祥。 “这个咒印的意思是‘笼中鸟’。它不止能封印白眼的能力,还能轻易地破坏分家人的脑神经。”他一边说一边随意地抬手比了个单手的“寅”之印,七海立刻想起之前宁次所说的“咒印会痛”的事。 “一旦被烙上这个咒印,终生都会时刻处在被别人掌握生死的阴影之下,只有死亡才能解脱。 “我爸爸已经解脱了。” 他明明很悲愤、很痛苦,可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讲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七海头脑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安慰他。 “我……对不起,我——” “你不懂。” 宁次看起来十分平静,正如七海刚刚看到他时那般,平静得几乎了无生气。 “人的宿命是无法更改的。就像天上的浮云,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只能随着风流动,风想要它去哪里,它就要去哪里。”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也许你说得对,它总有一天能够摆脱风,它会变成雨、会变成雪,它会落下来—— “就这样死了。” 就像一把刀剜进心口,七海大口喘着气,疼得眼泪拼命地向外涌。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怎么会,我为什么做出那样的比喻,我不是想——我不知道…… 我—— 我…… 宁次看着她,那些泪水亮晶晶地反射着阳光,烫得他眼睛一痛。 他转身就走。 “宁次!” 七海慌忙抓住他的袖口。 “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你的命运已经被束缚住了,可是你不能让你的心也被束缚住,宁次! “浮云随风流动,可它因此能抵达天涯海角!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它的自由! “每个人……每个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可今后要怎样做全都是自己选——” “所以我父亲选择了去死。” 宁次用力甩开七海的手臂,像是甩开什么他丢弃的东西。 “你什么都不懂。” 他说完,再无留恋地转身大步向着林外走去。 就好像在奔跑中撞上了一堵墙,七海懵了一会,看见宁次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才缓过神。 “宁次!宁——” 她拔腿去追,可是心太急反而被堆在脚边的积雪绊了一跤,整个人“噗叽”一声扑进了雪地里,满头满脸全都是白绒绒的雪花。 疼痛和委屈从心底涌上来,可七海顾不上这些,她总有种预感,如果今天让宁次就这样离开了,那他就不会回来了。她从雪地上爬起来,拿袖子抹了抹糊了满脸的雪花和泪水,继续向前跑去。 “宁次,你等等,宁——” 她只跑出几步,又被地上虬结的树根狠狠绊倒。 冰冷的积雪飞进嘴里眼睛里,她忍着疼和眼泪,趴在雪地上抬起头——宁次走出了很远很远,连头都没有回。 “宁次,宁次你等等! “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宁次!” 那个背影单薄得可怕,仿佛全世界的寒冷都笼罩着他。七海发着抖,眼泪滴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 “你不去拼命努力怎会知道结局一定不能改变? “何况,就算你不曾有过选择命运的自由,如何去面对它却是你可以选择的事情,难道不是吗,宁次!你为什么连自己唯一可以选择的事情都要放弃? “你就这么没有勇气吗,你就这么轻易地向宗家、向咒印、向你那个见鬼的宿命妥协了吗,宁次! “日向宁次——!!!” 可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都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和停留。 七海跪在地上,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泪水从她天空似的眼睛里温热地流过面庞,冰冷地坠落在雪地里。 就好像天空在哭泣。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帕克犹豫了一会,走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帕克……” 她像是终于找到依靠,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它。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保护不了自己,我也帮不了宁次……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痛苦的事、那么多悲伤的事,那么多错误的现实,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不想……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七海抬起头,万里晴空之下,岩山上的四代火影透过泪水直直望进她的眼睛。 她蓦地握紧双拳,目光寸寸坚定。 “我想当火影。” 我想改变那些不正确的现实。我想保护我爱的人,也想保护别人的所爱之人,我希望没有人会因为所谓的“宿命”而轻易地付出生命,我希望不要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换取和平。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我决意如此—— 无论多难,必不退却。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SP1.槲寄生的低语(上) 《木漏れ日(日光雨)》 番外一·槲寄生的低语 食用须知: ※完全虚构现代世界AU,不要在意任何细节 ※由于不同环境与经历,角色性格偏差请注意 ※年龄操作 ※欧欧吸拒不负责 ※节日小甜饼,与本篇毫无关联,请勿联想剧情 ※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赶上节日当天但还是要说一句 ※Merry Christmas ※顺便连Happy New Year一起说了吧(×) ※以上,食用愉快 - ——————————————— - SPECIAL EPISODE 01. 槲寄生的低语(上) - 「那……陪我去隔壁U大转一圈行不行Q^Q?」 少女正睁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这条短信,非常想把这句话从手机屏幕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然后吃下去。 出息呢,波风七海!出息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鼓再鼓,鼓了又鼓,结果你就发了这么条短信,真是棒极了!U大有什么好转的?一个半小时能转一个来回了! 大好的周末啊……你的追求难道就是一个半小时吗?! 她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一遍,悔得都快胃绞痛了,转眼却又抱着手机“咚”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可就连这么一个半小时,他也未必愿意给我吧。 都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回音。七海举着手机,看着对方最后发来的短信:「没事要做。」 标点齐备,言简意赅,她甚至能脑补出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清冷的、平静的、温和的、耐心的,却总是像隔着一层玻璃—— “嗡”地振了一下的手机吓她一跳,手一滑差点把手机砸到自己脸上,她猛然坐起,抿着唇放轻呼吸戳开消息提醒—— 「整整一个下午,就只去U大转一圈?」 她的眼睛像是被黏在了“一个下午”上,嘴角扬得越来越高,然后她抱着手机左摇右晃几秒,“咚”地把脸砸进被子里。 - 但是墨菲定律不容忽视——通俗来讲,叫做“怕啥来啥”。 七海一边抱着文件夹向报告厅的方向赶,一边欲哭无泪地腾出一只手翻号码。 “您好——” “卡卡西前辈,我是七海,对不起我临时被教授抓壮丁顶班,至少要两点半才能结束,”明明约好了十一点半见面,要拖整整三个小时的话这次约会肯定要泡汤,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合适的机会……可总不能让前辈白等我三个小时,七海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把酝酿了半天的话说出去,“今天给您添麻烦了,还是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 被这细微声音影响的七海在嘴边的话就卡了个壳,还没等继续说下去,听筒里就传来青年平缓的声音。 “不麻烦,七海。正好我导师这里也有点事情,两点之前恐怕也走不开,既然你那儿也有事,倒不用让你多等了。”原本清冽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之后仿佛多带了些磁性,七海脚步一顿,就听见对方继续说,“你在哪里做壮丁?两点半我去接你。” “接你”两个字实在是美好得超过想象了,七海连急促的□□都停了停,才低声回答了句“报告厅”。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若有所思的“唔”,紧接着又变成“嗯,两点半见”。 “两、两点半见……” 这样回答了的七海直到挂断电话还有点晕晕乎乎,她看着回到主页的手机屏幕愣了一会,直到显示时间的数字跳动成“11:09”才豁然回神,连忙把手机塞回口袋拔腿向报告厅跑去。 银发的青年从耳边拿开手机,看着远处露天走廊里红发少女风风火火跑远的身影不禁弯了弯唇角,而后他轻声一叹,拉起口罩去往校外的咖啡厅。 - 在只有一份几十页的资料的情况下用不到两个小时准备学术演讲对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见是多么事出突然束手无策,七海的教授才会把她一个大二的学生给拎过去—— 不过她的教授究竟有没有存着一份历练她的故意就不好确定了……毕竟是个出名到连他这个研究生院的人都有所耳闻的小姑娘。 坐在后排的卡卡西看着台上的女孩鞠了一躬之后稳重从容地转身退场,坐到座位上之后才悄悄抬手拍拍胸口的模样不由露出一点笑意,他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听着别人的发言,一只手转动着不知谁留在座位上的水笔,忽地觉得自己仿佛也回到了刚刚上大学的时候。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头脑放空地“虚度光阴”了,一时只觉得十分怀念。 带土和琳要是知道了,想必会很欣慰吧……都不知道被他们担心过多少次“早早过上老头子的日子也不怕英年早逝”了。 耳边蓦然掌声雷动,卡卡西陡然回神,发现七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台上,正在和其他人一起鞠躬——报告会总算结束了。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表——两点四十三分。 再等她收拾收拾,一下午就基本上过去了一半。 他摇摇头,拎起桌上的纸盒向讲台走去。 - 七海正交代着同行的人将资料带回去,话音堪堪落下就见对面的男生愣了一秒之后向她挤眼睛,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嗓音用一口纯正的外语向她面前的直系学长打了个招呼。 声音就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不同于通电话时磁铁一样让人牵挂的感觉,那碎冰般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令人心动到几乎心悸。 七海猛地回过头,视线落进对方湖泊似的眼睛里。 “卡卡西前辈?” “下午好,七海。讲得不错。” 她的头顶才到卡卡西的肩膀,卡卡西看她时就要微微低下头,总让人错觉他的神色特别温柔。 七海像是突然噎了一下,她努力忽略脱缰的心跳,对卡卡西露出一个微笑:“下午好,前辈,稍等我一分钟。” - 她的时间观念就像她爸爸一样好,说了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报告厅的外面。 想起久违的老师,卡卡西抿下原本扬起的唇角,将视线从七海脸上移开。他打开手里的纸盒递给七海,五颜六色的小圆饼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说不出地粉嫩可爱。 七海不禁愣了一下。 “中午那么急,没吃饭吧?”卡卡西见她愣着不动,干脆拉起她的胳膊把小盒子塞进她的怀里,“听说这家的马卡龙还不错,你先垫一垫,我带你去吃下午茶。” 七海捧着马卡龙机械地跟在卡卡西身后,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绝对不会去记住我不喜欢的东西哪里做得好吃,而卡卡西前辈明明不吃甜食…… 就算明知你是因为爸爸才会对我多有照顾,可……可你这么体贴入微,我真的会忍不住多想的。 我会……我会想,万一不是我多想了呢? - 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下雪了。 “天气预报又不准了……”七海皱了皱鼻子,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她仰起头望向雪花飘来的方向,湛蓝的双眸比结了冰的河面还要明亮。那些碎雪飘飘摇摇地映入她的眼睛,就好像从一片天空落进另一片天空里。 卡卡西伸手握住她的胳膊。 “小心。” 七海眨眨眼。 好像心尖被那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挠了两下,卡卡西不觉露出一点笑意:“刚下雪,这边的石阶会很滑——小七(なな)!” “滑”字的音还没发全便一语成谶,七海的鞋底在台阶光亮的边缘上没遇到丝毫阻力,瞬间往前溜去,她蓦地向后仰倒,卡卡西的心脏简直跟七海本人同时踩空一般,他飞快圈住七海的身体,双脚一前一后踩住两级台阶固定自己,总算是把她稳稳接进怀里。 “……”仰着头还有点惊魂未定的七海。 “……”低着头这才松了口气的卡卡西。 约等于零的距离在寒冬里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传递出温热的气息,女孩子几乎是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热情似火的绯红长发蜿蜒在他黑色的手套上,那双远海一般的眼睛深深倒映着他的面庞,深得好像被她珍而重之地放在心底,好像全世界她只看得见一个旗木卡卡西。 让人不敢久看。让人难以承担。 卡卡西转开视线,扶着她站起来。 “还好吗?” “谢、谢谢前辈……”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了一句,七海头脑里还在回荡着方才身边这人脱口而出的“小七”。 是……是我听错了吗? 她看着卡卡西的侧脸,那张被口罩遮去大半的面庞只能隐约看出凌厉的线条,露在外面的明锐眉眼轻描淡写着一抹严肃认真。 肯定是我听错了……或者只是最后一个音节没有发出来而已。 七海一面这样对自己说着,一面止不住心里针扎一般细□□密的难过。 她忍不住垂下眼帘,卡卡西抓着她的手就这样映入视线。 那只带着黑色毛线手套的修长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虽然有些用力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反而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去依靠的安定。 马卡龙的甜意似乎又萦回于唇齿间,七海扬起一个笑脸,在内心暗暗鄙视那个遗憾着“怎么不是十指交握”的自己。 - 圣诞节前的几天偏偏没什么大制作上映,平时不太关注娱乐活动的卡卡西站在电影院的柜台前有点尴尬,既不知七海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也不知在映的电影哪一部颇受好评。 ……“了解”用时方恨少。 他谨慎地瞥了瞥身边正抬头看场次的少女,试图辨别出她的目光在哪一个上面停得比较久,无奈女孩的眼神在上面随便地扫来扫去,怎么看都有点心不在焉。前台的小姐姐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笑眯眯地给他推荐了一部电影—— 竟然是个爱情喜剧片。 卡卡西愣了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七海,对方却在他看过去的一瞬别过了头,仿佛忽然对远处的奶茶店起了浓厚的兴趣。 “……”卡卡西只好从善如流。 他低头准备拿出钱夹,这才发现七海的手腕还被自己握在手里。指尖瞬间好像被烫到,他若无其事地放开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被推荐爱情片。 即便两个人来看这样的电影似乎不太合适……卡卡西看着身旁背着手好像突然热衷于进行人类观察的女孩,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既然她都已经听见,总不会有比欲盖弥彰地换一个更不合适的事情了。 何况…… 已然都错了,又何妨一错到底。 - 两个人买的原本就是快要开场的票,去边上的奶茶店买了两杯饮料之后就进了场。 影厅很大,观众却少,卡卡西和七海选的座位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灯光暗下来之后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 七海悄悄地向右边卡卡西的方向靠过去一点点,没想到才刚动作卡卡西就侧过头来问了一句:“会不会冷?” 刻意压低的语声带着一丝气音,像是挂了无数的小钩子,传到七海耳中都快把她的心勾走了。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偷偷捂住撒欢的心脏,也压低着声音回答:“不、不冷,没事。前、前辈冷吗?” “我也不冷,”小钩子的主人弯起眼睛,晃了晃手中热腾腾的杯子,“有你的茶呢。” 好像喝进胃里的奶茶决定自强不息地从她头顶散发蒸汽,七海用空着的左手给自己的脸颊降温,镇定地说了句:“那就好。” ……波风七海,你醒醒!她在心底流着宽面条泪诘问自己——你倒是给我卖萌啊!装镇定有什么前途! 她忧郁地把吸管送到嘴里,不想再理会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自己。 - 从留学开始,卡卡西的娱乐活动基本为零,寥寥数次全是应七海的邀约,即便如此,一起看电影也是第一回。 他并不喜欢看电影,尤其不喜欢看喜剧片。 ——他一直这么以为,可现在…… 他略微偏头,身旁的女孩正专心致志地关注着故事发展,偶尔会从她翘起的唇角溢出几声轻笑,屏幕的荧光投映到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时明时灭。 心里就变得很柔软。 - 忽然振动的手机唤回了不知不觉被带入电影世界的卡卡西,他向七海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在对方的微笑里猫着腰快步走出放映厅。 “上午好,琳。” 电话里传来清脆的笑声:“晚上好呀卡卡西~你那儿是算是晚上了对吧?干什么呢?” “……看电影。” 陡然拔高两度的声线暴露了琳的惊讶:“看电影?!你?!卡卡西?!”顿了顿,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变成了忧心忡忡,“不会是你的项目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挫折了吧?”才导致性格大变什么的—— 卡卡西无奈:“想什么呢。” “那就奇了怪——啊!”恍然大悟后随之而来的是得意,琳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和小七,是吧?” “……” 等了半天没收到回音,琳似乎是高兴地拍了下桌子:“我猜对啦!” “……对。” “你叹什么气……”琳一边说他一边自己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那个死倔的个性就是不肯改,早就跟你说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偏不听呀。” 琳的电话就像是一桶冷水,又像是一只冰凉的手把他蓦地拉回现实里,卡卡西有点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闭口不言。 虽然分开许多年,但毕竟迄今为止大半的人生都是一同走过的,卡卡西的不回话有时对琳来说反而是更好的回答。 “承认吧,卡卡西,你就是没有办法,你就是束手无策,你就是做过一万遍的心理建设拿到她面前都能灰飞烟灭。”琳又叹了口气,扔下致命一击—— “承认你喜欢她,就那么难吗?” “我——” “不难,你承认你喜欢她,你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喜欢她是不是?” 被抢白一顿的卡卡西抿了抿唇,沉默地望着玻璃窗,窗子映着室内室外的灯光,还有他自己的倒影。 “不是。” 他看着商场门口打闹的少年情侣,男孩在女孩的脑后竖起两只手,女孩的影子立刻戴上了两个尖尖的耳朵,女孩弯腰捡起一把雪糊在男孩脸上糊完就跑,没跑出两步就被男孩追上抱进怀里,男孩使劲和女孩贴着脸,好像要把脸上的雪花和女孩“有福同享”。 隔着遥远的距离,卡卡西仿佛都能听见他们满溢活力的笑声。 “我只是……不该被她喜欢。” “……啊?”琳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顿了顿,她忽然又觉得有点想到了,“你不信任她的喜欢?你该不会觉得她喜欢上你是错觉吧?‘因为你从开始就对她特别照顾,结果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小七把对你的依赖错觉成了喜欢’什么的?”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老师。不过你说的也对。” “我的天啊,卡卡西。”听筒里传来极轻的“啪”的一声,好像是琳在拍自己的脸,“有时候我真想扒开你的脑壳儿看看你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医学生野原琳真情实感,“不要用那种‘仿佛很有道理’的语气和我说话!你把小七当成什么了,小孩子?她都大二了不用我提醒你吧?而且——你等会儿,什么叫‘觉得对不起老师’?不会是觉得喜欢上她对不起老师吧?你对水门老师有什么误解?” “……”想好的回答突然被琳的最后一句话怼了回去,卡卡西默然失语,那边琳却有点不忍心地缓和了语气:“卡卡西,老师对我们一向和对自己的孩子无异,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卡卡西,如果你对不起小七,你才是真的对不起水门老师。”停了一下,琳又笑了,“而且带土也不会放过你。” “……那倒没错。”脑海里浮现出宇智波带土火冒三丈的样子,卡卡西也不禁露出一分笑意,“不过他要是知道我竟敢招惹他可爱的小妹妹,恐怕还是不会放过我。” “问题就在这啊,卡卡西?你知道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她才19岁,琳。” “嗯,所以呢?你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 “……不是。”那样独立、那样明亮的女孩,怎么会有人把她当成小孩子?只是…… “我已经27了。” “……”无语的人终于换成了琳。 “你27,小七19,你觉得你比她大很多。过两年小七21,你29,怎么样,听着是不是感觉年龄差缩小了很多啊?” “……不是这样。我只是——” “我12岁向你告白,带土9岁开始给我写情书。好吧,就算这两件事最后都以‘没成’收场,可老师和师母14岁就在一起了,到现在也一直都恩爱得不得了,鸣人16岁的时候也有了女朋友,七海都19了,你还要把她的喜欢当成儿戏吗?还有年龄差距的问题,她在带土身边这么多年,带土也事事照顾她常常陪她出去玩,也没见她喜欢带土,所以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再说你自己,你想过你今天为什么会陪她出来吗,卡卡西?依你的性格,如果决定不接受她应该就不会再给她幻想了对不对?” ……那天回复给七海“没事要做”几个字之后他的确立刻便后悔了,面对飞快回过来的“陪我去U大转一圈行不行Q^Q”的短信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他看着句尾的卖萌表情,不知怎么生生能从上面看出一股小心翼翼的意味来。打好腹稿的推托就这么被手指临阵拒绝,卡卡西到底忽视不了在他胸腔里上蹿下跳的不忍心——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孩子会因为他的拒绝露出怎样黯然的表情,他就觉得从心口蔓延出去的疼痛甚至要闯进肺叶里。 多年不见的挫败感让他叹了口气。 在琳的逼问下他不得不去正视一个事实——他喜欢七海,潜意识里就不愿放弃她。 琳并不打算放过他:“那你想过没有,小七为什么会约你出来?去年可能是因为她人生地不熟,那今年呢,今年还是因为她只有你一个熟人吗?” 不可能,当然不是。她就像个小太阳,永远都在发光发热引人靠近,当然不可能没有要好的朋友。 她只是…… “她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 琳又叹了口气。 “所以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和琳的通话终止于这句追问,卡卡西走回放映厅,看见那个小姑娘抱着早就凉透的杯子缩在座位里,斑驳的光影流移在她的脸上,安静而落寞。 卡卡西转身走了出去。 - 银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男主角一次次的犯傻、女主角接连不断的乌龙总是会得到影厅里一阵接一阵低低的笑声,七海却忽地兴味索然。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空着的座位,默默把早被解下的围巾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卡卡西前辈愿意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陪你,你就应该满足了,七海。 她弯下腰,把脸埋在腿上。 不要贪心不足…… 可是他打了好久的电话,电影都快演完了。 是谁呢……朋友吗?喜欢他的人?或者他喜欢的人……总不会是导师什么的叫他回去工作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就算再善解人意我也还是会哭的哦?我真的会哭的哦? 虽然哭可能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想想你那条没出息的短信吧,七海,你原本只祈求了那一个半小时不是么,现在都快是一个半小时的三倍了,你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可是我也没有很贪心……她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 我甚至没有奢望他喜欢我,我只不过是……想要让和他共度的时间更长一点罢了。哪怕多一秒也好,再长一点……就好。 银幕上的爱情喜剧热热闹闹地奔向结局,人员稀少的放映厅里笑声却不停歇,七海略略整理了心情,准备重新关注一下事态的发展——万一卡卡西前辈问起错过的剧情,她总不能说“对不起我满脑子都是你所以根本没注意”—— 刚刚抬起头,脸颊就被贴过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温暖的气息顺着毛孔漂流而下,把身体里的冷气噼里啪啦地赶了出去。 七海蓦地打了个寒颤。 “缩在这儿干什么呢,冷吗?”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卡卡西把杯子塞进七海手里之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七海捧着热腾腾的杯子还有点回不过神,呆呆地回了句“不冷”。 卡卡西不大信服:“不冷还抖?” 七海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抹茶味的,店员推荐半糖,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卡卡西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糖包递给她,“不够甜的话自己加吧。” “喜欢……” 她用蚊子样的声音做出回答,才刚出口便淹没在了骤然响起的BGM里。 喜欢。 之前买奶茶的时候,她在抹茶味和原味之间纠结了许久还是买了原味,没想到前辈出去打了个电话之后,竟然还记得给她带回一杯热奶茶,还是她忍痛舍弃的抹茶味。 暖融融的温度从指尖开始攻占了四肢百骸,顺着血液昂首挺胸地冲进心脏里。 从最初开始,最让人动心的就是这份不经意间的温柔,你被他在细微之处的体贴感动,他却懵然无觉,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七海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软弱,无法将自己的心情诉诸于口,甚至都不敢在这个人的面前表露太多。 他的关切那样美好,他的温柔让人沉沦,就像一场梦。她不敢说,不敢动,生怕一说就没了,一动就醒了。 一碰就碎了。 她还不够勇敢。不够勇敢去靠近,也不够勇敢去抽身。 她叼住吸管,偷眼去看卡卡西清隽的侧脸。 已经足够甜了…… 她捧着奶茶,攥着糖包。 舌尖上还缭绕着淡淡的清苦,但是…… 够甜了。 - 不知道电影的导演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想法,说好是个喜剧片,偏偏结局时甜甜蜜蜜了一路的男女主角选择了分手,还色调优美、台词煽情、音乐缠绵,活生生卷走了一大波眼泪。出了放映厅时走在前面的一对情侣正偎依在一起,女孩子一边哭一边向男朋友控诉着“这电影真是太狡猾了”。 卡卡西略侧过头,他身边的女孩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漂亮的眼尾泛着一抹极细的嫣红,湛蓝的眼眸被雨冲刷过一般分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天空。 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七海的头: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喜剧片以悲剧收场,这是怎样的一种套路。 七海摇头,不知是不是顾忌着自己刚刚哭过的模样,她低着头回答:“又不是卡卡西前辈拍的电影,前辈乱道什么歉呀……其实还是很好看的,就是……” 就是这样的结局太现实,而现实总是让人难过。 就是……第一次一起来看电影,看的却不是在一起的结局。 七海看着地面,明明卡卡西和她还有一小段距离,可是他们的影子总是会在行走间轻轻碰在一起。 “其实已经很好了……”她抬起头,对卡卡西露出笑脸,笑容扬到一半却发现对方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在她面前摊平,修长的手掌上躺着两个圆滚滚的糖果。 七海一愣。 “刚刚想起来,”卡卡西垂头看着她,棚顶的吊灯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晨星落在了湖底,“马卡龙那家店送的,奶糖。” 像是变魔术一样,两个糖果的突然出现让她恍然发现,那些属于别人的悲欢离合都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你刚刚想说,什么很好?”看见女孩小葱根似的手指将糖果从他手中捡走,卡卡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七海扬起一个轻快的笑容:“他们拥有了那么多快乐的回忆,就已经很好了。不管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不管以后身边是怎样的人,这洒满欢声笑语的旅途都不会被从记忆中抹去……就像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想笑一样,不论时光逝去多久,他们想起来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女孩弯着眼睛,颊边被奶糖顶起一个小包,背后是商场里的咖啡厅暖橙色的微光。 “拥有过幸福当然比什么都没有过要好啦~” 卡卡西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样啊。” 你是……这样想的啊。 - KOMOREBI SP1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SP1.槲寄生的低语(下) SPECIAL EPISODE 01. 槲寄生的低语(下) - 回程之时天早就黑透了,校园路上的灯盏光线昏昧,却多少给白雪笼盖的小路覆下一片暖色。 七海衣服上自带的兜帽早就被卡卡西嫌弃挡视线,在商场里顺便买了个厚实的毛线帽换掉了,米白的主色倒是和她的围巾很相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怎么就从专业问题探讨到了东餐厅和西餐厅到底哪个更好吃。 “可是西餐厅的火国菜味道很正宗的!和我高中附近的一家餐馆特别像~” 在卡卡西说了“我很少吃餐厅,我们那儿离东餐厅比较近,就算去我一般也都去那里”之后七海撅了噘嘴,试图向卡卡西卖安利。卡卡西垂眸瞟她一眼,低低笑了:“想家了?” “……有点。” “很快就是长假了……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会不会临时有安排呢,而且买机票也不用急。”七海歪头望着卡卡西,有点迟疑,“前辈……今年也不回去吗?” 卡卡西一愣,摸了摸她的头。 “再说吧。” 一方面因为这句约等于“不回去”的“再说吧”而有点遗憾,一方面却因为这个摸头的动作而心跳加速,卡卡西前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动作,今天都已经两次……不对,是三次了…… 这、这样的动作总会让人错觉自己好像是被宠着的…… “回去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卡卡西把七海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好似随口提了一句,七海顿时睁圆了眼睛:“前辈怎么知道的?” “报告厅你学长说的。”他指了指大厅里的电梯,“快去吧。” 一边想听话,一边又舍不得就这么告别,七海磨磨蹭蹭地“哦”了一声。 “那……那我先回去了,卡卡西前辈路上注意安全?” 卡卡西微笑着点头:“好,晚安。” “晚、晚安。”她说着没有动弹,本想等着卡卡西先走,却没想到卡卡西双手插着口袋,对着电梯的方向偏了偏头。 七海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造反了,她胡乱地向卡卡西挥了挥手跑向了电梯的方向,迈进电梯之前她抓紧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卡卡西正站在宿舍楼的门口看着她,门厅的白炽灯把光线洒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无比美好。 无比温柔。 - 回到学校之后突然被大量事务淹没了。 期末论文、被教授抓去打杂、社团活动……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七海几乎每天早上天擦亮就出门,半夜才能回宿舍,脚不沾地、忙到飞起,直到圣诞节的小假期到来她才终于暂停了陀螺一样的生活,倒腾出来点时间在床上躺尸,顺便回味一下上个周六那个梦幻似的约会。 真的是梦幻似的…… 她瞪着枕头上的手机,仿佛瞪得久了它就能变成卡卡西。 那天的卡卡西前辈真的太温柔了……虽然他平常也很温柔,可、可就是不一样嘛。我们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看得可是爱情片呢! ——虽然结局不大好。 但那也是爱情片啊!前辈还给我买奶茶、摸头杀、还关心我回不回家,还看着我进电梯! ——虽然那之后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 前辈最近也很忙吧,他那么有责任心,既然放假也不回家的话一定会承担起更多的事吧…… ——虽然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压根没想起我。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枕头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持续振动起来,七海的心脏仿佛突然决定蹦个极,脑海里闪过“不会吧难道是卡卡西前辈吗”,她扑过去一把捞起电话,屏幕上写着—— “鸣——” 刚刚在跳台上站稳的心脏被她孪生兄弟的一声大吼又吓掉下去:“啊啊啊啊啊小七!!!你离槲寄生远一点啊——!!!!” “……哈?” 什么鬼??? - 向来就不缺少的耐心在面对鸣人时还能翻上一倍,七海先把毛帮他捋顺,才听见对方支支吾吾地给她解释。 “那个啊那个啊,我刚刚听小樱说才知道的说……你那边圣诞节的习俗,嗯……就是……” 圣诞节加上槲寄生,再结合他刚才的火急火燎和此时的吞吞吐吐,七海明悟:“接吻?” 鸣人像是被呛住了,咳嗽了一分多钟。 七海哭笑不得,很是遗憾自己不在鸣人身边,没法呼噜一下他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瓜。 “我说你啊……早我三年就谈恋爱了,怎么现在还像个纯情小男生似的?” 她猜鸣人现在肯定涨红了脸。 “那、那怎么一样的说……等等,‘早我三年’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交男朋友了吧!” 这委屈和急切都快冲出听筒了,七海扶额:“还没有啦……” 单细胞的鸣人小同学并无法区分“没有”和“还没有”之间的微妙差别,听了这话立刻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好……我跟你讲,那些天天围着你转的男生都没安好心,你离他们远一点,不要被骗了的说!就算、就算要谈恋爱也要回家再谈,在家里我看谁敢欺负你啊!”揍死他们! ……我并没有被欺负过好吗,亲爱的。 “不过你在那边有什么事也要告诉我们的说,哪个混蛋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跟佐助过去揍他——哦哦,还有小樱,一起揍他!” 七海无语,又有点好笑:“你这么自作主张,佐助和小樱知道吗?” 话音刚落,她仿佛听见听筒里隐约传来一声清锐的“哼”。 ……好吧,你们赢了。 “谢谢啊,”她露出笑容,传进话筒的声音就带上了柔软的尾音,“我在这边很好呢,放心吧。再过一阵子就回国了,记得来接我啊~” “哦哦,当然啦,那就这样,我们要——” 依稀有钟声传进电话里,七海已经打算和鸣人告别,结果鸣人却像忽然被人提醒了似的话音一转:“啊啊啊对了,小七你千万离槲寄生远一点的说!不要被别的男生占了便宜的说!那就这样的说,拜拜!”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什么啊,特意为这事打了个越洋电话吗? 七海盯着电话,不由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叫“别的”男生啊,难道还有什么你认可的男生不在此列吗?都快20岁了还这么大条…… 不过,槲寄生…… 她垂下眼帘,心跳悄悄变快了一点。 - 圣诞节的前一天,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总算偃旗息鼓,天空已然放晴,积雪却未化去,被来往的人群踩得凝实之后闪耀着细碎的光点。几乎是每栋建筑、甚至广场上都被布置了大小不同的圣诞树,门廊和墙壁上挂起了槲寄生和冬青花环,将冬日装点得温馨而浪漫。 七海坐在教堂广场圣诞树旁的长椅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纠结许久,终于还是顿在了通讯簿的“K”字上。 用来代替单调铃声的歌唱了半天,最后变成一段忙音。七海低下头,蝶翼般的睫毛似乎被寒风刺伤一般细细抖了抖。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摇头笑了笑,将手机塞回背包。 前辈一定在忙……圣诞节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装在红色纸杯里的咖啡孤零零地在长椅上吹了会风之后已经失了大半温度,七海把杯子握在手里,抱着之前被人强行塞到怀里的一丛圣诞玫瑰走向广场的雕像。 好歹是别人的一份心意……总不能随便扔进垃圾桶。她弯腰把花束放在雕像前,向雕像鞠了一躬。 “圣诞快乐。” 她看着面前的石像,温柔地笑了笑。氤氲眼前的白色哈气里,仰望着苍穹的雕像唇边似乎也染上了笑意。 铃声骤然响起。 - 接起电话之后传入耳中的果然是青年和缓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冬日里好像一阵暖流飘散在了耳边。 “有事吗,七海?” 可是这把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瞬间把七海心里那点雀跃升起的欢欣拍回了泥土里。 她捂着话筒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扬起唇角给出回音:“没什么事,就是想——” 想到圣诞节还没到来,话到嘴边的“说句圣诞快乐”就卡了壳,她噎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到该拿什么搪塞,只好把已经不抱希望的、原本想问的问题拿了出来:“……想问问卡卡西前辈今天有时间吗?” 电话那边的人在七海变快的心跳里沉默了一会。 “抱歉……” 七海的心沉下去。 “我最近有点忙。” “是、是这样啊,那、那卡卡西前辈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哦~”七海的声音带着节日里喜气洋洋的轻快,贴心地嘱咐了一句之后就草草地准备告别,“那我就不打——” 话刚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被裹进了教堂的钟声里。 七海愣了一下,心跳忽地挣脱她的控制,飞也似的加起速来。 ——这个钟声不仅在她的身后,好像也在她的听筒里。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四下张望起来,一时都忘记去掩饰她陡然急促的呼吸。 错觉般的,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电话里的声音说:“后面。” 她蓦地转身,看见那人踏着皑皑白雪向她走来。 在他的身后,倾泻而下的天光澄明若水,教堂圣洁的砖墙熠熠生辉。 - 直到卡卡西站到面前七海还有点发愣,对方银色的头发在正午的阳光里显得过于闪耀,她不禁眨了眨眼睛。 卡卡西从七海手中抽出红纸杯,打开盖子看了看。 “咖啡?”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没吃饭就喝这个,胃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 卡卡西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一圈。 “不、不是,我是说……前辈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的?” 看着面前脸颊红扑扑眼睛却亮晶晶的女孩子,卡卡西有点无奈地晃了晃杯子:“凉透了,你像是十一点就吃午饭的人吗?” 七海吐了吐舌头。 “走吧,去餐——去西餐厅。” 他用手背在女孩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立刻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去了。他迈步跟上,眼角余光划过石像前唯一一束花,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闪而过,最终只留下一潭清冷的神色。 女孩突然回头,有点迟疑地开口:“卡卡西前辈……” “什么?” “您……信教吗?” “不。” “那……您去教堂做什么呢?” 晴空般的眼睛因为好奇而睁得滚圆,温柔地盛满他的倒影。卡卡西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七海的后脑勺。 “虽然不信,可是有时候……” 想要劝说自己放弃的时候—— “也想……” 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去—— “相信神的指引。” 正如此刻我站在你的面前。 - 路都走过去大半七海才恍然想起来教堂离东餐厅的方向要近得多,偏偏卡卡西的提议是去西餐厅。连询问都不必,七海知道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试图向卡卡西推销西餐厅的缘故。 她一边走一边慢慢把脸埋进围巾里,试图遮住自己发红的脸。 不不,七海,不要自作多情,说不定是因为你说西餐厅的火国菜正宗的原因呢? 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已经飘飘然了。 转念却想起了之前卡卡西的话,她的心“扑通”跌回了谷底。 大概也只有这样一顿饭的时间…… 她又有些懊悔,不论那句“抱歉,我最近有点忙”究竟是真的还只是前辈想要婉拒她的托词,总归表达了一种并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的意愿。 七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坠了坠。 如果不是我那么欠考虑地到处去找前辈的身影,如果我假装没有察觉听筒里传来的钟声……卡卡西前辈此刻也不必勉强自己耽搁这一顿饭的时间。 她不觉小心地睨向卡卡西。 前辈……会感觉很勉强吗? 仿佛感受到了身边投来的目光,卡卡西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阳光投落在他弯弯的眼睫上,温暖而柔软。 七海呼吸一窒,她借着厚厚围巾的遮掩抚了抚胸口,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能退缩,七海。要是卡卡西前辈不喜欢你,你就更该把计划进行下去了—— 拥有过幸福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餐厅里同样被挂上了各色饰带,中央的实木长桌上还摆着圣诞树的小盆景和各种布偶,连他们就坐的这种小圆桌都有一位圣诞老人笑眯眯地乘着雪橇。七海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去瞧面前憨态可掬的麋鹿,很怀疑以这样的体型去拉圣诞老人的雪橇会不会导致迟到。 “喜欢?” 卡卡西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就看见对方抬起眼帘,红着耳尖嗫嚅了句:“喜欢。” ……有时候还是更像个小孩子。 年轻人总是向往成熟,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享受年轻。 他这样想着,就见对面的小孩子弯起眼睛,眸光闪闪地看着他:“喜欢。” 卡卡西从不知道这短短的两个音节,原来可以说得这样真挚、这样缱绻—— 心脏比大脑反应更快,直到自己陡然提速的心跳传入耳际,卡卡西才恍然明白,这些时日里那一声声的喜欢到底是对着谁。 - 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 明显卡顿的大脑缓了片刻,只小气吧啦地,给他挤出这么一条感想。 - 笼罩了一餐饭时间的略显微妙的宁静氛围,在两人一前一后迈出门之后就好像忽然被阳光驱散了似的,七海扬起脸,露出更加明媚的笑容。 “我陪卡卡西前辈回去吧?” 卡卡西垂眸看着她,密实的睫毛给他的眼睛覆下一片温凊的阴影。 “回哪儿?” “回——” 回哪儿?宿舍?实验室?办公室?放映室?图书馆?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连串的地点,七海这才想起她甚至还不知道卡卡西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之前被强行塞到角落去的失落又有冒头的趋势,七海把那点儿负面情绪从胸口赶跑。 不知道没有关系,我可以问啊,现在不就是多了解前辈的好时—— 只是刚抬起头,就看见暗含着戏谑的深邃眼睛。 七海只来得及察觉自己的心跳又有失控的趋势便听到面前的人带着笑意的嗓音。 “走吧,带你去过节。” - 卡卡西拉着七海在校区的地铁站上了车,直奔市中心而去。 两个人先去了市中心的圣诞集市。前一年的圣诞节七海除了平安夜的派对时间几乎全泡在了图书馆,所以她这才是第一次知道圣诞集市原来这么繁华,虽然天色正亮灯火未燃,但洁白蛋糕灯架上的灯串已经能让人想象出它夜晚时的温暖美丽。除了装饰在街道旁的圣诞树,还有没挂任何装饰的圣诞树在扎堆贩卖,路上的人也三两结伴,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街道上不知哪里播放着欢快的歌曲,有些人便随着旋律摇摆起身体来。 卡卡西在一个摊位上买了两杯热红酒,厚厚手套也无法隔绝的热气和酒精一起,入喉之后整个人好像都鲜活许多。 既暖和,又快乐。 吃的基本上都是甜点,卡卡西虽然没什么兴趣,却不妨碍他每次都在七海吃的时候询问味道如何,尽管得到的大部分都是“好吃!”的回答,偶尔却也会见到女孩皱皱鼻子,有点委屈地嘟起嘴巴控诉:“好奇怪!” “好奇怪”大概是她能想到对这个难吃的家伙最委婉的鄙视了,卡卡西好笑地想。 - 第二件事竟然是去看电影。平安夜当天的待遇自然不同从前,说了是爱情喜剧,爱情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喜剧就算哭也能让人笑着流泪,尽管人世间总是有说不尽的悲欢离合,可秉持着心中真挚的爱意,终归也等来了皆大欢喜。 上次留下的遗憾不觉便被填补得十分圆满,七海直到被卡卡西拉着手走进全市最大的商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卡卡西前辈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令人揪心的结局才会特意带她来看电影。 想到这一点之后她的大脑便有点晕晕乎乎,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居然站在一扇灰扑扑还有深红发黑的不明痕迹的门前。 看见门口的圣诞老人,七海更晕了。 “鬼、鬼屋……?” “嗯。”卡卡西微微弯起眼眸,“我听说带土以前陪你进过鬼屋,所以觉得也许你会有兴趣。” ……好吧,是她十岁出头时的事,那时带土哥陪她去鬼屋玩,结果被工作人员吓到吐魂儿,却还是非常可靠地陪着她把鬼屋走完了。 ——虽然出来之后就哭了,不,是出来之后就“被工作人员的敬业精神感动到落泪”了。 七海还没答话,门口的圣诞老人就走过来热情地增加砝码:“成功走完全程的人会得到一顶圣诞帽作为奖励哦!” 七海不由自主地瞟向卡卡西清冷的银色头发,笑眯眯地应了好。 - 即使向来都被说像爸爸,但七海自认在神经大条方面还是不如自家老爸,真的对这种东西完全无感的恐怕全家也只有他了,七海虽说不很害怕,却也会在那个黑黢黢阴森森的屋子里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她被卡卡西的半边身体挡在后面,跟着他慢慢向前摸索,但在进了一个满是柜子却没有出口的房间之后还是忍不住轻轻拽住了卡卡西的袖口。卡卡西看也没看,反手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别怕。” 他的声线明明带着点金属似的冰冷,在这样森冷幽邃的环境下却给人一种篝火般的温暖。 他说着猛地拉开其中一个柜门,果然立刻扑出一个浑身是血的“鬼”拎着个匕首向他挥来,他抬臂一挡,手掌顺势向下一滑,不知怎么便将匕首从“鬼”的手里夺了过来。“鬼”好像有点懵,只是还没缓过神便被卡卡西轻轻一推又塞回了柜子,旋即“咣”地一声,连门都关上了。 “……” 鬼屋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噗……”七海甚至忍不住笑了。 卡卡西不觉也笑起来,他用两只手把那个做得很有些逼真的塑料刀刃往中间推了推,下了结论:“伸缩式,居然还有假血。”说完他弯腰把假匕首轻轻放在地上,拉起七海的手又走向下一个柜门。 他的动作若无其事、流畅无比,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可他身后的七海却悄悄地深深换了几次气,感觉心跳比之前看到鬼从柜子里扑出来时还要快上一点。 - 鬼屋的冒险自然是有惊无险,两个人看到出口时还有点不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卡卡西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在七海眼前遮了一会,拉着她前进的脚步倒是没停。等到卡卡西的手放下来七海才发现面前的出口很宽,圣诞老人——可能是另一位——正站在出口的右侧给他们鼓掌,他头顶不远处的门檐隐约垂下来几颗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七海心头一跳,可惜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原本就走在左侧的卡卡西便拉着她直直地出了门,七海回头一看,门檐的右边果然挂着槲寄生,而左边—— 什么都没有。 她不禁有点丧气,觉得运气实在不是很好,但转念却又想到既然她都能看见,卡卡西前辈说不定也看见了——那他就是故意在避开槲寄生。 ……更丧气了好不好。 七海偷眼去看卡卡西的神色,可对方正专注于和派发圣诞帽的圣诞老人互道圣诞快乐,那张挂着友好微笑的俊脸实在是看不出任何信息。 她有点闷闷不乐,但接过圣诞帽之后又开心了起来—— 都已经牵了这么久的手,已经是很大福利了好不好! 而且…… 在卡卡西跟着她把圣诞帽戴在头上之后,七海感觉自己幸福得要冒起泡泡。 这、这应该算是第一件情侣款吧……? ……我不管,这就是! 就是! - 两个人在夕阳渐沉的时候回到了学校。学生们回家的早已回家,不回家的也基本去了交谊厅参加晚上的派对,七海和卡卡西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有些冷清,却又有些恬适。 “忘记了校园巴士今天会早早停运,失策。”卡卡西的语气难得带上了点懊恼,倒是褪去了几分平日八风不动的稳重,莫名便显出了些少年感。七海仰脸看着他,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没关系啊,漫步在这样的校园里让人感觉很惬意。” 卡卡西看她一眼,笑了。 “虽然我同意,可我不得不提醒你——再漫步下去的话,小心圣诞大餐被先到先得吃得一干二净哦~” 那个带着上扬弧度的尾音落进七海的耳朵里就像一只小猫被揣进了胸口,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可……可她得说,卡卡西前辈说得没错,他们必须得快点…… 最终也只好忍住不舍,暂时分头行动——各自去换礼服。 - 被装饰一新的大厅里非常温暖,气氛也正热烈,七海从留校的朋友、同班同学、社团的同事甚至是凑上来搭讪的人中间脱身时几乎出了汗,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槲寄生和常青藤把它装点的非常美好——同时也让人小心翼翼。 卡卡西前辈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想站在一个槲寄生的下面。 相比而言,长餐桌的方向就比较安全,它上面垂着的只是冬青和彩带,卡卡西正拿着一杯颜色好看的鸡尾酒站在那里。尽管满身都是冷锐的气质,但这样的气质配上他劲瘦挺拔的身材和那张过于招摇的脸,反而更加引人试图靠近了。 七海看见他微蹙着眉还要保持绅士风度地应付对面女生的模样有点小心酸,却又莫名其妙地与有荣焉—— 什么破形容。 七海嫌弃了一下自己,正想去给卡卡西解围,对方却已经先看见了她。 “失陪。”他向面前的人歉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向了七海,步子都还没停稳,就看见七海眉眼一弯,笑了:“卡卡西前辈看来很困扰呢~” “因为谁?你还有没有良心。” 七海便浮夸地表演起“音乐声太大我听不见”来,只是扭头又看见舞池台阶旁厚重的饰带,上面白色的小浆果实在太耀眼了,她眼珠一转,扭头跟卡卡西说:“我们去跳舞吧,前辈!” 卡卡西作势瞥了眼七海脚上的高跟鞋,拉着她走向远一点的休息区:“跑了一下午你不累啊?一会儿有你跳的时候。” 本来听了前一句立马蔫下去的七海,听到下一句后又一秒活了过来。 休息区的沙发柔软舒适,相对前面而言安静又有些私密,不同的小区域之间有屏风有隔断,有的还有不大不小的书架。唯一可惜的是挂着槲寄生的书架旁的座位早就有人承包了,他们过去时还看见有人正在接吻。 卡卡西倒是视若无睹,一派泰然自若,七海却微微红了脸,有点尴尬地把视线拐向天花板,没发现她斜前方的卡卡西已经偏过了头,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中还掺了些好笑的意味。 明明纯情得不行呢,到底是怎么才能产生把我往槲寄生下面引的想法来的? - 暂时没办法轻举妄动的七海只好老老实实地和卡卡西在休息区聊了会天,终于在之前一个找七海搭过讪的男生特意寻过来、还发出个“共舞一曲”的邀请之后得到了转机。卡卡西拉着七海的手站起来,在不撞南墙誓不还的男生还在纠缠不清时拉着她向舞池扬长而去。 ——喝醉的人真是非常不懂看人脸色了。 但对方只是锲而不舍得过了头,到底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虽然这词有点不太合适——但她也因此“因祸得福”,七海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 不过好心情并没能坚持很久。 舞池台阶旁的槲寄生饰带下站了好几个人,她总不能硬拉着卡卡西前辈从那里挤过去——旁边还有这么宽的路呢。 卡卡西看着她那张哀怨的小脸几乎就快忍不住笑了,他握住七海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臂弯上。 “不是要跳舞吗?” 他倾过身体,在七海的耳边悄声发问。 然后就看见女孩的耳朵尖迅速地红透了。 - 快要倒计时的时候卡卡西却拉着她从舞池里出去了。 七海几乎委屈得要哭了。原本她都没想要在舞池里迎接倒计时的,可是卡卡西前辈之前的所作所为——拖延时间不带她早早地过去、临近午夜才踏进舞池、跳了一曲又一曲,让她以为前辈是乐意的…… 当倒计时到零的时候,还在舞池里的人就会在“圣诞快乐”的声音中拥吻—— ……好吧,是她异想天开了。 可是,可是如果前辈没有……我也不会…… 七海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人揉皱的纸一般,可她抬起头看见卡卡西的背影,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明明就是你得寸进尺了,七海,这和卡卡西前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他都肯来陪你了。 他都……陪了你这么久了,你多应该心怀感激啊? - 到休息区的时候七海下意识地就放慢了脚步,随后果然看见卡卡西停了下来,她心里一酸,又马上强行把酸楚压下去,只是还没等扭头找位置就见卡卡西扔下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下”扭头就走。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某个转角,过了一小会就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细细的线香花火。 ……诶? 诶诶?好像和她做的心理建设不太一样……? “走吧,”卡卡西的眼睛就如同树梢的新月,“我们去外面。” - 七海在还没太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被卡卡西塞了一根花火棒在手里,这个从不抽烟的人举起不知从哪里拿的打火机,“咔”地一声打出火苗,将花火点起。 火星带着欢快的声音从细棒的顶端四散着蹦开,带着纤长的小尾巴快快乐乐地扎进了雪地里。 七海有点懵懂地举着手里孤单的线香花火挥了挥,卡卡西被她愣愣的样子逗笑,又点起了几根,塞进她的手心里。 “这样热闹一点。” 他说着把打火机换进拿着花火的手里,摸了摸七海的头。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焰火,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卡卡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也许他只是多此一举,说不定长大了对这些就没兴趣了……想着他难得就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在这边你如果想看大型的焰火就要等到新年,不过新年的时候你就已经回——” 剩下的话被突然抬头的女孩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尽数堵了回去,卡卡西看着那双不知为何蓄起泪水的眼睛脑子一懵,不知所措:“七——” “喜欢。” 女孩看着他,好像害怕泪水会流下来一般,她努力地扬着唇角,眼睛却不敢有半分微弯。 她握紧手中早已熄灭的线香花火,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那双惊人明亮的眼睛透着万分的郑重和认真。 “卡卡西前辈,我——” “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卡西的掌心挡住了。七海眨了眨眼睛,泪珠就这样滚落下来。 卡卡西却笑了。 他收回手,微微躬起身体将脸靠近七海。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温热的吐息随之交缠。 “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七海。” 室内的音乐蓦地停掉了,天地间一片安谧。 “所以这件事情让给我来做好吗?” 忽然有人开始大声地倒数—— “我们之间的一百步,” “5——” “九十九步都是由你独自走向我,” “4——”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 “3——” “所以今后的人生,” “2——” “你愿意……” “1——” “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Merry Christmas!” 世间最绚烂的焰火在脑海中盛放,七海说不出话,她只好点点头,又点点头。 卡卡西倾过身,两双微凉的唇瓣碰在一起。 屋子里热烈的欢呼不绝于耳,线香花火全都落在地上,空中似乎飘起了细碎粉雪,教堂浑厚的钟声还在高唱,遥遥地唱向远方。 - KOMOREBI SP1 -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18.心之期,心之栖 18. 心之期,心之栖 - 蝉鸣伴着雨水,转眼又是一个盛夏。 清晨的暖阳隔着窗子笼下来,温柔得总让人觉得灵魂都要循着日光飞走。枕着卡卡西大腿的七海打了个呵欠,手指不自觉松开两分,一本书就这样从她的手里落下来,“啪”地拍在了脸上。 ……因为自由落体的时间实在太短,卡卡西都没来得及帮她挡一挡。 他又想笑,又怕碰伤小朋友玻璃珠似的心,只好抿着唇把书从七海的脸上拎开,看见她被书脊砸红的额头,便伸出一只手给她揉了揉。 “疼吗?” 他猜也许是他声音里泄露的笑意出卖了他,小姑娘本来都下意识地先说了句“不疼”,听见他的问话之后扁扁嘴,拉着他的手又委委屈屈地抽抽鼻子,娇娇糯糯地嘀咕了句“我疼”。 到底疼不疼啊? 卡卡西拿她没有办法,一手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进怀里,一边给她吹了吹——印象里小时候他摔倒以后,妈妈都是这样哄他的。 这是……他对妈妈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 一个温热的亲亲把卡卡西从回忆中唤醒,他无可奈何地去给七海擦嘴:“你什么时候能记得……” 小姑娘根本不接话,只是仰脸笑着,弯弯的眉眼笑得人心都软了。 ……十足狡猾。 孩子真的越大越难管。 卡卡西只能在心头叹一口气,伸出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 她额头上那片被书脊撞出的绯红早就完全消失无踪,骨瓷样白净的皮肤没有一点痕迹,光滑得像是刚刚剥了壳,卡卡西的手指在那片柔软的皮肤上抚了抚,眼里闪过一抹思量。 小孩子的皮肤很娇嫩,轻易就会被划破或者碰出伤痕,只是她的伤口总能很快愈合、淤痕也转天就不见踪影。卡卡西一开始并未多加注意,他离这样细小的伤痕过于遥远,实在不知道它们正常情况下需要多久会痊愈;而且他总以为小孩子的愈合能力会比大人强一些。 最近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错了。 之前云忍向七海出手时她在寒冬深夜里只穿了两件没什么大用的衣服就跑了出去,卡卡西着实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才终于确认她不会因此而有个头痛脑热;后来她又因为日向一族那个小子趴在雪地里哭了半晌,卡卡西再度提心吊胆了好久,发现小姑娘只是精神不太好,身体倒没什么问题。 他这才恍然发觉,七海的身体素质实在好得有点过分。 她从小到大几乎不生病,偶尔有了什么小伤小痛也好得很快;除非情绪不佳,否则总是让人觉得精力十足充沛;自从开始正经八本地修行,查克拉量和体力都是毫不掺水地与日俱增…… 卡卡西低头看着柔软缠绕在他指间的火红发丝。 他以前只是大概听说过,漩涡一族的人体质大多比较特殊,如今看来这份特殊显然也体现在了七海身上。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他暗自想,这么久以来她的特殊总是对她不利——让人极易联想的红发、四代火影女儿的身份,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好点的特殊——即使天赋出众也会遭人惦记,强者也总是比弱者更安全——如果她真要成为一名忍者的话。 “如果”应该去掉,她明显心意已决,何止是“忍者”,她现在的远大理想是当火影了。 老师也是,玖辛奈桑也是,带土也是,现在……你也是。 小姑娘正试图从他手臂和双腿之间的空隙爬过去捡掉落在旁的书,卡卡西把书拿起来递给她,顺手摸了摸她那一头热烈的红发。 但愿你梦想成真。小七。 七海听不见自己哥哥的心声,她一只手拎着哥哥还给她的书,一只手攀着哥哥的脖颈又凑过去试图亲他,卡卡西眉头一跳,来不及拦住她便只好飞速扯下自己的面罩。小姑娘温软的气息迅速占领高地,连心脏都好像被她捧进了温水里。 明明是夏天,明明她的体温很高,偏偏那气息笼过来,就像是笼来一片海。 “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可你的世界就只有那么丁点儿大啊,我的小姑娘。 但卡卡西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轻轻地“嗯”了一声。 折腾了一回之后就精神抖擞了,七海坐正身体把书翻回犯困前看到的页码重新投入进去,卡卡西注视她一会便也做起了自己的事。室内再次回归静谧,两人于安逸的清晨里在书房又泡了一会,直到外面人声渐起才双双从叠席上爬起来准备出门。 自从决定要当火影之后,七海对自己的要求似乎就越发严格了,出发前卡卡西本想给她找个帽子遮一遮太阳,却被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忍者怎么能在风吹日晒面前退缩呢!”她说,“而且去拜祭的话,戴个帽子多不方便呀!”还得再摘。 摘一下能不方便到哪里去啊?卡卡西揉揉额角,对她那个振振有词的模样又好笑又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 七月上午的阳光已经足够灿烂,正如其时出生的玖辛奈般热烈明媚,从晴空中倾洒于地面上,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环护在温暖的颜色里。 卡卡西和七海照旧先去了花店,虽因是拜祭而不好带去太妍丽的花朵,可毕竟是玖辛奈的生日,七海也不想花色太素淡,着实纠结了许久。卡卡西看着她皱着小眉头一脸苦恼地蹲在一圈鲜花中间的模样不觉扬起嘴角,看了一会却又垂下眼帘,把唇边的弧度抹了下去。 ——你何需如此小心翼翼? 明明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会包容你,不会有人比她……更加爱你。 七海终于挑好花兴冲冲地跑向卡卡西时,看见的就是他未及全部收好的复杂神色,那只幽深眼瞳里的情绪太多、转瞬即过,七海没法一一辨别理解,她只觉得心头被那样的眼神刺了一下,蔓延开隐隐约约的难过和真真切切的疼。 她撞在卡卡西身上、抱住了他的腿,仰起小脸展开一抹灿烂的笑容:“选好啦!是叫‘香石竹’!” 卡卡西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映入眼帘的花朵繁复盛美,火焰般的红色在洁白花瓣上描出明艳的边缘,他低下头,小姑娘绯红的碎发衬着她白皙的脸颊,就像朝霞落进了白雪。 他伸出手指把那缕碎发拨开:“很漂亮,我也不会比你选得更好了。何况花了小七这么多心思,收到的人都会很高兴的。” 两弯新月似的湛蓝眼眸顿时流溢起亮闪闪的欢喜。 花束被山中夫人的一双巧手扎得十分好看,七海心满意足地把它抱在怀里,迈着小小的步伐跟在卡卡西身边走进了墓园。 她双手把花束安放在玖辛奈和水门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上午好,玖辛奈阿姨、四代目大人,还有,那个……玖辛奈阿姨,祝您生日快乐。这束花叫做香石竹……边缘是红色的呢,我觉得非常适合送给您,如果您能喜欢就好了。” 七海说完忽然扭过头去,看见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卡卡西正仰脸看着天空,并没有对这边投以注意,她转回来,目光滑过自己绯红的头发。 “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虽然您大概不清楚,许多方面,我真的承蒙关照了。能被哥哥收养,也是沾了玖辛奈桑的光,还有您二位的遗物,结果我也变成了受益的人……四代目大人那个未完成的卷轴上画的是什么术式我还没有搞懂,不过我绝对会把它完成的,将来的某一天……封印术的入门卷轴我已经有点能看懂了,我还在上面看见了四代目大人的笔记——是哥哥说这是四代目大人的字迹呢,不过我不是很能理解,所以——” 她说着,眼睛一弯,像是剪下了阳光的碎片。 “我把它们背下来啦!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看的许多书都是二位留下来的……嘿嘿~那我是不是也能算二位的半个学生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在墓碑前端坐下来,很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卡卡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由笑出来,不久他的目光游移到了墓碑上,那缕笑意便又像是云烟一样,漫卷去了不知多么遥远的地方。 小身板坐得端端正正,七海也并不诉说自己是否有什么烦恼,她一样一样地汇报着“在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桑的遗产的帮助下”自己取得的进步,说了说最近遇到的新奇物件和好玩的事,还不忘帮卡卡西报个平安,顺便感慨一下和平真好,“哥哥受伤的次数比之前少太多了”。 卡卡西听到这心里就是一叹。 除了之前说他“总是不开心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以外,卡卡西从没听七海说过任何不如意的事情。修行之类的琐事也好,被人袭击的大事也好,因为身世而导致的不安,因为世事而产生的迷茫,被朋友推开的伤心难过……她从来不说,只会一个人坐在那里,把她的生活描绘得顺遂又快乐。 好像那颗小小的心脏是个净化装置,任何事情被装进去了,再反馈出来时都会被剥离去不好的部分。她把那些风雨留在心里,倒出来的是一片阳光灿烂。 可是那些风雨在你的心里,究竟是被化解掉了,还是存起来、一个人去捱过呢? 卡卡西忽然盖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化解掉?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 看着她的泪水落下来,就像是滚油溅到了心脏,不仅会疼,还会留下长久的疤痕。 是我做得不够好。 是我无能。 他看着墓碑上恩师的名字,想起那把麦田色的嗓音,想起那双望着他时总是盛满了包容和关怀的海蓝眼睛,想起自己每每被敲响的门和窗子,想起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想起那个家里永远温柔的垂光。 如果你们还在…… 哪怕是带土,他那么开朗;哪怕是琳,她那么会照顾人。可却是我…… 偏偏是我。 “哥哥哥哥,换人啦换人啦~” 软糯的声音飞也似地靠近,卡卡西的视线循声找到落点时,小姑娘已经举高手臂抱上了他的腰。 “你在干什么呀,哥哥?阳光晃眼睛吗?” 圆滚滚的双眸盛着蓝天,他的身影装在蓝天里面。 卡卡西声音轻轻的:“是啊。” 小姑娘的眼睛扑闪扑闪,然后她决定把这个问题丢到一边:“我们聊完啦!” “嗯,走吧。” “咦?”七海愣了,“哥哥不去和四代目大人和玖辛奈阿姨说说话吗?” 卡卡西微微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头:“我也说完了,在心里。” “诶——还可以在心里说的吗!在心里说,也能听见吗?” 能吗?他也问过自己。那些为时已晚的话语,那许许多多想要告诉他们的事,一次又一次从口唇从内心甚至于从灵魂发出的呐喊和呓语,到底有什么用? 卡卡西低头,小姑娘写着忧虑的面庞稚嫩又柔软。 “只要是真心想告诉他们的话,他们就一定能听见。” 就算真的无法听见……总有些东西不需传达便能知晓。 他侧脸去看在阳光中并肩而立的两座墓碑。 至少……在你们与他们之间。 - 和四代目夫妇告了别,七海牵着卡卡西的手一起向墓园外面走,走出墓园之后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还没等卡卡西发问,小姑娘就先开口了:“哥哥有任务的吧?就不用陪着我啦,快点去吧~” 卡卡西一愣。 任务倒是有……他虽然身为暗部但平日里也并不是和一般任务绝缘,尤其是如今战事已息、重大机密任务数量骤减之后,以普通忍者的身份执行一些琐碎平淡的任务以保持身体和精神的活性就成了常规,这些任务基本都不需消耗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很多连小队也用不着,期限不紧迫、内容不保密、增加人员无需上报,随意到了被暗部们戏称“自由任务”的程度。 七海也不是不知道“自由任务”的存在—— “不是重要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可以先陪你,不要紧。” “唔,早去就能早回嘛!哥哥~”她一手抓着卡卡西的衣摆摇晃着,一手相当轻柔地拍了拍自己的忍具包,“反正我是打算修行去的,干嘛要浪费哥哥的时间呢?快去嘛哥哥~去——啦——” 少见她这样撒娇缠人的样子,卡卡西咽下那句“陪你多走段路也没关系”,叹了口气表示认输。叮嘱过七海量力而行注意安全之后他一个纵跃,身影飞快消失在了林间。 眼里的笑意被浮动的云翳遮蔽下去,小小的人在婆娑树影里站了一会,忽然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转身走了回去。 七海重新回到墓园,这次去向的不是中间最为开阔醒目处的四代目夫妇所在,她走到一个颇显偏僻的角落,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墓碑看起来已经有点古旧了,不远处还生着野花和杂草,像是已经有些年头、少人打扰。唯有一点引人注意——这座碑上没有名字。 但七海知道是谁长眠于此。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把墓碑擦过一遍之后才深深鞠了一躬。她打开自己的忍具包,包里却一件忍具都没有,唯有一朵洁白的百合静静地盛开着。 她把百合拿出来,双手放在了墓碑前。 “朔茂爸爸,我来看您啦~ “对不起……我的忍具包只能藏得下一朵花,放多了的话,我怕把它们挤坏了…… “哥哥一切都好喔,您不用为他担心……我也会努力快点长大的,我会努力不让哥哥为我操心,等我长大了,我就也能保护哥哥了。” 她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开口。 “您的事,我都听哥哥说了……我和带土哥哥一样,认为您是个真正的英雄。 “等到将来,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她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又从另一个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把它压在了百合花的下面。 “这、这个……这个可能都不能叫礼物,但我还是想送给您,希望您不要嫌弃……嗯,我、我将来肯定会有进步的! “啊,我今天听哥哥说可以在心里说的,我、我还不习惯……总觉得要说出来才能被听见。您……能听见吗?” 细细的风安静地拂来,墓碑前的纸页微微扇动几下。 七海笑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朔茂爸爸。下次再来看您,再见。” 她又向墓碑鞠了一个躬,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了。 墓前的纸页再次拂动起来,直到那个明媚的女孩消失在小路尽头、直到它被人捏在手中。 卡卡西端详着这张纸,银色的睫毛忽地颤了颤。 他完全没料到纸上的内容——居然是几幅画。 他穿着暗部劲装的样子。 他系着围裙做饭的样子。 他盖着脸庞熟睡的样子。 他盘着双腿看书的样子。 他弯着眼笑起来的样子。 全都是他。 笔触绵软得不得了,比例也全然都不对,线条更是简单得可怜,却很奇妙地——不知为何——颇有些传神。 他垂眸凝视着纸上几个画风清奇的自己,面罩下的双唇动了动,不知是变成了怎样的弧度。 目光在无字的墓碑上停驻了一会,然后他低声开口。 “……如你所见,我很好。” 说完他对着墓碑点点头,将画纸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又是一缕微风翩跹,擦过细小的花瓣和草叶的边缘,飘散一阵窸窣的呢喃。 - 七海从墓园离开后习惯性地先拐去了从前和宁次的约定之地,只不过结果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她摸了摸那棵给他们倚靠了许多回的树干,露出一个苦笑,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宁次大概是真的再也不会来了。她再次确认到这件事。 年初宁次说了那番关于宿命的话便离开之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等,等了足足一月有余,却再没见过宁次的影子。那个时候她其实便已隐约明白了宁次的决心,只是不愿就这么死心。她想说不定只要她不再每天在这里出现,宁次就会继续来这边修行——以前他会来,不就是因为喜欢这里吗?因而她不再时常到这报到,每个月也只过来两三次。 只可惜连一点有人修行的痕迹都不曾见过。 今天也不例外。 不知道……宁次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从失去父亲的悲恸中走出一点点,他过得还好吗,他最近是不是又进步了……他的咒印,有没有痛过? 七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光洁一片,不曾背负上任何重量。 她甩甩头,把那些除去让人沮丧没有任何用处的杂念全都丢开——有空烦恼这些还不如多做点实事,发发呆就能当上火影改变世界的好事,连她的梦里都不会发生。 可忍具包里空空如也,她索性便也不去做身体训练,只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继续锤炼自己的感知。 锤炼感知,同时也能锻炼精神——无论是精神的活跃与专注,还是日复一日忍受乏味修行所需的意志力,只不过对于七海而言,任何修行都与“乏味”搭不上边,尽管辛苦,但她确实乐在其中。 只不过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不知是不是去拜祭过四代火影夫妇和旗木朔茂的缘故,她总是难以保持专注,浮动的情绪像是海潮一般叩着心脏,她努力尝试了一会,到底记起了哥哥“量力而行”的叮咛,决定暂且放过自己。 回村子里面走一走也好……四代火影说过——好吧是写过——观察世界、体会人生也是一种修行。修行无处不在。 ……虽然搞不太懂啦。但观察世界总是没错的? ——事实证明观察世界真的有用处。 七海一个人吃过午饭之后就在村子的中心区域转悠,远远地瞧见忍者学校火红的屋檐时,心里就像忽然推开了天窗。 对啊,还要上学的!以后不仅我要上学,宁次也必然会去上学,虽然他比我大一岁,肯定没办法在一个年级里,但在学校里遇到他的机会肯定比这样毫无头绪地干等着要多得多!而且,学校里一定很有意思吧,可以学习很多知识,说不定还能交到像带土哥哥和琳姐姐那样的好朋友……想到自己将来也会像哥哥一样,认识有趣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学习、结伴玩耍,和他们共同成长,将来还会结成小队、成为彼此最默契的伙伴、最可靠的后盾,七海就觉得心里鼓□□胀的,满满都是欢喜。 但更重要的,这是通往忍者的旅途。 成为忍者,是她接近梦想的第一步。 学校里隐约有孩子的声音乘着和风逸出来,与叶片摩擦的沙沙声一起欢快地飘远,澄澈的阳光从如洗碧空中倾洒,将世界笼罩在明亮的浅金色里,放眼望去,只让人觉得满心都是温暖—— 本该如此。 七海一回头就注意到了校门对面的秋千,那上面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实在是太过不起眼,如果不是那头金发过于灿烂,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被浓重的树影吃掉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七海忽然心里一酸。 也许是那个身影看上去太过单薄落寞,周围的世界明明如此明媚,他却好像被阴影围困了似的,什么都与他无关。 七海忍不住向那个孩子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个孩子的衣衫脏得像是在泥土里滚了一圈,衣摆还有被什么东西刮破的口子,身上倒是干净的;他低垂着头,原该张扬耀眼的头发也跟着可怜地垂着;秋千的横凳有点长,他双手攀着藤条坐在横凳的一侧,模样像是在偎依着什么——可除了藤条,什么都没有。 不打招呼便靠近一个不认识的人有多失礼,七海甚至没有余裕去记起,她下意识地、连给自己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走过去直接坐在了秋千空出的另一侧、那个孩子的身边。 秋千略微晃动的瞬间,金发的男孩愕然抬头—— 好像周遭的世界突然凝固,好像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好像跳动的心脏砰地拍上墙壁,不知来处的巨大喜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得她有点疼。 她的心跳骤如擂鼓,她的耳边寂静无声。 - 我终于……找到你了。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19.白映 19. 白映 - 七月上午的阳光灿烂而明媚,从晴空中倾洒下来,将男孩的轮廓深深印在木叶暖色的地面上。 男孩正埋着头、拼命地向前跑着,喉咙因为大口的喘息像被塞了一把炭火,疼得眼泪都要涌出来。 可他不敢停下。 他怎么敢停下呢?被面包砸到的胸口很疼,疼得连里面的心脏都缩起来了。 可他都已经跑了很久很久了,为什么还能听见店老板从牙缝里吐出的“晦气”呢? 他不太懂“晦气”是什么意思,他只能隐约明白,“晦气”大概就是他被扔了满地的铜板、是砸在他胸前的面包、是一声大喊的“滚”、是像刀子一样刺在他脸上的眼神。 我有哪里做错了?他茫然地问着自己,却根本毫无头绪。 没人回答他,没人告诉他,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没头没脑地向前跑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脚,“呯”地摔在地上。 手肘和膝盖全都火辣辣的,他扁扁嘴,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虽然很疼,可是没有受伤……他跪在地上轻车熟路地检查一遍自己,又低下头,只见本来就被面包蹭出一条长长污迹的衣服上又沾了许多灰土。 明明是刚刚得到的新衣服…… 小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被垂下的金发挡住,过了一会,他忽然深吸口气,咧嘴笑起来—— 只是脏了嘛!又不是坏掉了,洗洗就没问题了! 本大人、漩涡鸣人!才不是那种没用的爱哭鬼! 他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决定回去那家面包店的门口找找他的铜板。 虽然很害怕,可、可他今天只有那些钱了,如果找不回来,他就要饿肚子…… 他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饿肚子的滋味。 转头才发现自己一通乱跑已经跑到了河岸。岸边小小株的白色花朵开成一片,随着清风微微起伏,河面上温柔浮动着粼粼波光,既明亮、又清凉。 心里好像忽然被流水浸润了,他呆呆地站在河边出起神来。 多好看哪,这里。 他有时候也会想,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呢?他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有人都会轻松一点,不是吗? 可是三代爷爷说,人只要活着,就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有坏的事情、也有好的事情,如果有哪一样没有遇到,只是因为时间还没到而已。 可什么时候才能“到时间”呢?三代爷爷总是不回答。 什么又是“好事情”呢?看到了美丽的景色算不算呢? 他抿住不听话地向下撇去的唇角,用力眨眨眼睛。 ——一定算的!有了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肯定也会很快就来的! 鸣人正这样告诉自己,忽然感觉脚边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下头,发现是一个红褐色的皮球。那个皮球擦过他的鞋子,骨碌碌地沿着下斜的河岸滚了下去。下意识地,他赶紧迈开步子跑过去把它拦住,不让它滚进河里。 “那是我的球!”有点急促的声音传过来,鸣人转过身,把手里的球递给追过来的棕发小男孩。 “谢啦!”和鸣人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抱过自己的球,上下打量他一遍,忽然指着他的衣服大笑起来,“哈~你可真是个脏孩子!” 鸣人的脸腾地红了。 想起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摸了摸脑袋有点赧然,可是难得有人对他笑,他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地便也咧开嘴、跟着一起“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说啊我说啊!我叫漩涡鸣人,你能和我做朋——” “——胜也!!!”飞快靠近的声音几乎尖叫着打断了鸣人的话,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大力推在肩膀。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鸣人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大人一脸惊恐地、扯着男孩的胳膊扭头就走。 “不要跟那个怪物说话!” 他听见那个声音压低的尖叫。 然后他狠狠摔在地上,顺着斜坡滚下去好远。 花茎打在脸上,草叶蹭了满身,手臂被石子硌到,衣服也抹上了泥土的痕迹,所幸他人小,离水边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停了下来,没有掉进河里。 他伏在地上,湛蓝的眼睛懵然望着漂浮在河面上的褐色皮球,慢慢地,泛起了一层水雾。 他抱住肩膀,咬着嘴唇把脸埋在了胳膊上。 许久之后鸣人才缓缓撑起自己小小的身体,抬起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 “我一点也不疼!”他站起来,使劲瞪大双眼,“我是要成为忍者的人,我才不怕疼! “漩涡鸣人大人!什——么——都——不——怕——!!!” 他扯着嗓子对着水面喊完,突然紧紧闭起嘴巴,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强行忍耐着什么。过了一会,他低头看着河水里自己狼狈的倒影,蹲下身去默默地把沾上了泥土和草木碎屑的脸颊和手臂洗干净。 他转身从斜坡爬上来,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了下去。 肚子还在叽里咕噜地向他抗议,鸣人却不想再回到那个面包店去。他的钱多半找不回来的,和他有关的东西总是会被嫌弃,会像那个皮球一样,被扔掉,被丢弃,无人在意。 一片流云被风卷来,将鸣人罩进阴影里。他抬起头,道路尽头的岩山上,四代火影坚毅的面庞在夏日正午晴明的天空之下,仿佛泛着淡淡的金光。 ——我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呢? 他有些出神地向着岩山的方向走过去,不大一会,流云覆下的阴影又被他甩在了身后。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忍者学校的门口。 三代爷爷说过,等他到了六岁,就可以去忍校上学了,他会和许多孩子一起上课,如果将来成绩合格,就可以从忍校毕业,成为忍者…… 隐约有学生们的嬉闹声乘着风飘散在耳边,鸣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向往的笑容,而后又倏然想起什么似的,嘴角不受控地向下撇了撇,他转身就走—— 只走出了几步,脚步忽又慢下,他回过头,看见学校的门檐就像御神袍的袍角一样鲜红。 他眨眨眼睛,环顾一圈发现此时少有人烟之后,慢慢坐在了旁边的秋千上。 还有好久好久,我才能去上学…… 我真的能去上学吗? 他们真的会让我上学吗…… 鸣人缩在秋千横凳的一边,抱住了藤蔓。 他们都不要我的钱,不跟我说话,不会和我玩……他们说我是“怪物”。 我真的是怪物吗? 他抽了抽鼻子,没发现秋千藤已经在他的手心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我真的是怪物吧? 不然的话,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却没有,别人都有朋友,我也没有…… 他们明明会一起笑、一起玩,却会推我、打我、让我走开,所以,我果然—— 忽然有轻浅的脚步声靠近,鸣人一愣,随即又向秋千的一侧缩了缩。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他都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反正被注意到之后不是被抓着衣服赶走,就是又要听见那些轻蔑的声音、看到那些冰冷的眼—— 秋千忽然晃了一下,紧接着身边挨上一个柔暖的体温,鸣人愕然抬头—— 他看见注视他的双眼是如此温柔,胜过这世间最最明丽的蔚蓝长空。 - “你——” 是谁? - 同样的疑问落在金发男孩和红发女孩的心里,泛起浅浅的涟漪,他们瞪大了好像从同一片天空裁下的眼睛,眼底深深映着对方的倒影。半晌,女孩先露出了微笑。 “对不起呀,我没打招呼就占了你一半的秋千……可以就这样分给我一半吗?” “什么?不——我是说,那个……”男孩慢了半拍地开口答话,脑子里一片浆糊,意外得语无伦次,他一时连舌头都要打结了,只好点点头,顿了顿,看着女孩柔软的笑容,他又拼命地点头。 “谢谢你。”女孩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夜幕上的小小月牙儿,可鸣人觉得,它们可比月牙儿亮得多了。 “不、不用谢!”他涨红着脸赶紧回话,过了一会,他又低下头,悄悄握紧了抓着藤蔓的右手。 谢谢你……他在心里说,哪怕一会你就要把我推到一边去,我也还是……谢谢你。 女孩注意到那只被藤蔓硌出痕迹的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鸣人心里一空,一阵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喉咙和鼻尖陡然泛起酸意,可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到后背被人轻柔地拍了拍。 鸣人猛地回头,险些扭到脖子。 然后他就看见女孩明媚的笑脸。 “你往中间坐一坐,我来推你好不好呀?” “……诶?”鸣人愣住了,直到左手被女孩抓住试图搭在另一边的藤蔓上时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臂,“不不不行!我、我——要推也应该是我来推你才对——”她那么小,那么软,怎么能让她来给他推秋千呢? 谁知女孩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截断了他的话:“不要小看我嘛,我可是要成为忍者的人!而且,等我累了,再换成你来推我不就行了吗?” 鸣人无话可说,只得被她催促着往中间蹭了蹭,听到一句“要抓牢哦”之后就感到背上一个轻轻的力量将他一推,秋千立刻向前荡去。 温暖的空气化为和煦的微风,撩起他的金发,勾起他的衣角,拂过他的皮肤,好像也要托着他的心飞向阳光万里的碧空,他再也忍不住,弯起双眼、咧开嘴角,兴奋地大笑起来。 女孩接住每一次向她飞过来的人,稳稳地推着他向更高的地方飞去,穿过树冠探落下来的日光抚在她的额角,亮晶晶的汗珠映衬着她带着笑意、亮晶晶的眼眸。 只荡了一会的秋千,鸣人就叫嚷着要停下来,他从还没完全停稳的秋千上跳下来,抓着女孩的手把她摁在横凳上,然后跑到女孩身后,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推起了秋千。 ——这可真是个力气活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女孩飞扬在空中的火红长发,听着她清澈的笑声,总觉得、总觉得…… 总觉得在他生命中,从未有过如此快乐。 - 等到两个人都玩累时早已不知轮换了几次,两个小孩挤在一个秋千上气喘吁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也收不住脸上的笑意。 “明明、明明都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的女孩吐了吐舌头,“我叫七海……旗木七海,你呢?” “我叫鸣人!漩涡鸣——” “咕——”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个人都愣住了,旋即鸣人有点尴尬地摸摸后脑勺,羞耻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 丢、丢死人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一定会被讨厌的! 鸣人沮丧地想着,果然听见七海“噗嗤”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四处乱飘,唯独不敢落在七海身上:“我说啊,我、我……那个……” “我们去吃红豆汤好不好!” 得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话,鸣人愣愣地抬头,就见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跳下秋千,拉起他的手就走。 “你喜欢吃甜的么?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家店还有别的东西……不过我最推荐红豆汤,尤其是冰镇的,非常适合夏天~” 鸣人垂下眼帘看着那双交握的手,不知为何有点哽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把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 “我、我没有钱……” “我有啊!” 女孩连头都没回地回答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鸣人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感受到一阵刺疼的同时他的喉咙又是一酸,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快走两步追上去和女孩并肩。 - 店里的光线昏昧而温暖,两个孩子对坐在红木雕花的小隔断后面,一人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黑色小碗。金发男孩碗里的红豆汤已经没了大半,他对面的女孩子却拿着勺子,甚至都没有搅上一搅。 鸣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红豆汤很甜,但一点也不让人发腻,带着点凉丝丝的温厚味道从喉咙滚下去,让他整个人都熨帖起来。原本就很饿的鸣人几乎狼吞虎咽,一整碗飞快便见了底,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抬头就看见七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的脸蓦地红透了。 “我、我……”太没出息了! 怎么就不能记着点保护形象呢!如果、如果小七因为这样而讨厌我该怎—— 鸣人还没想完,一个满满的碗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七海把她的份推过去:“有点少呢,对吧?甜品就是这一点没人性呢……吃这份吧~” “那怎么行!”鸣人赶紧把那份根本没动过的红豆汤推回去,“这、这是你的!”他懊恼于自己刚才的行为,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一定要先看着七海吃完再说! 七海转了转眼珠,嘟起嘴吧软软地说话:“可是我吃不下这么多嘛~”她一边说,一边探过身用勺子把自己的红豆汤向鸣人碗里拨过去大半。 本就不知该如何拒绝软声软语的女孩子的鸣人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他半张着嘴巴看着碗里忽然多出来的食物,不知所措。 女孩把他的碗往前一推:“再不吃就不凉快了喔~” 鸣人只好拿起勺子,每一口仍然很凉爽,仍然很甜蜜,可他喉咙突然一阵发堵,渐渐地,咽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玩呢?”他问,“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呢?” 让他好怕这只是一场梦,什么时候他忽然就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缩在床边,肚子里空空如也;他更怕这不是一场梦,什么时候女孩忽然知道了,他其实是个怪物,然后生气地推开他,怪他骗了她—— “没有人愿意和我玩——谁都知道,我、我……”他咬咬牙,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是个怪物!” 一阵沉默兜头浇在两个人之间。 鸣人扶着碗的指尖都有点泛白,他又是后悔、又是难过,还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般撕扯地疼。 像是等待洪水溃堤,像是等待悬剑垂落,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低垂着头,只等着七海大惊失色地丢下他—— 他等啊等,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女孩“噗”的一声浅笑。 鸣人诧异地望过去,看见七海一只手托着脸颊,眼神盈盈落在他的脸上。 “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一双手和一双腿,哪里有这么普通的怪物啦!”她作势摇摇头,唇边的弧度是丝毫未变的温软,“还是快吃你的红豆汤吧!一会真的不凉了……不凉就不好吃了喔!” 她的笑容好像风,能卷散人心里黑压压的乌云;她的眼神那样温柔,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从那里得到无尽的包容。 鸣人眼圈顿时一红。 七海立刻慌了:“对、对不起呀,我没有取笑你的意——” “从没……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鸣人努力忍下哽咽,他抬起头,那双因为泛着泪水而明亮得过分的湛蓝眼睛映在七海眼里,就像是两块烙铁印在了她的心里,滚烫滚烫地疼。 “你的……爸爸妈妈呢?” 鸣人垂下眼帘:“我……我没有爸爸妈妈。” 七海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心痛,像是被酸涩从里面撑满、又被刀子在外边磋磨,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蓦地挤进脑海、跟着脱口而出:“还有我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说出之后这个念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我来对你好,以后我来对你好!”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美丽的景色,有好吃的食物,有我喜欢的人,还有人喜欢我。 有人喜欢我。 鸣人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毫无预兆地,一颗眼泪就这样砸进了碗里。 七海只觉得满心的酸痛里仿佛又被塞进了几分高兴,她眼眶一热,不明缘由地,也涌起一股就快忍不住的泪意。她抿了抿唇角、又深深吸了口气,从座位上下来走到了鸣人身边。原本只是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可当七海来到他的身边,她下意识便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鸣人的脖颈。鸣人一愣,忽然搂住她的脊背,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像丢失了很多年的东西蓦地失而复得,又好像心底某处的寒冷空洞骤然被温柔填满,彼此的体温静静地传递出去,那一刻不知为何,一阵雀跃落进两颗小小的心脏里,生根发芽。 只待有一天,同他们一起长大。 - 从喫茶店出去之后两个小孩拉着手出了门,发现两个人崇拜的都是四代火影之后——不知他们怎么想的——要一起去爬火影岩山。 ……山虽然不算很高,可两个孩子毕竟都人小腿短、体力不支,边歇、边玩、边爬,到了目的地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他们站在四代火影的头顶,身上被晚霞披上一层微微泛着红意的灿金光芒。 一阵风吹过来,女孩火一样的红色发丝飘摆起来,轻轻地搭在了金发男孩的肩膀上。 就像时光回溯许多年一样。 “我——!漩涡鸣人——!一定——!会成为火影的——!” 他俯瞰着那个人用生命守护的村落,用他最大的音量,在此宣誓—— “我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火影——!!!” “咕——” 气势十足的话音还在回荡,肚子却发出破坏气氛的声响,他身边的女孩好笑地扬起嘴角,鸣人也有点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 “不、不要笑嘛小七……我中午就没吃饭的说……” “嗯……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快点下去吃晚饭吧——拉面好不好?” “好耶!我最喜欢泡拉面吃了的说!” “不是速食的那种啦……我们去店里吃,我知道一家拉面店超级好吃的!” “诶诶诶!那我们快点走快点走!” 男孩和女孩说着话,一下午的疲惫好像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拉着手跑过岩壁上的栈道,在四代火影的目光里,向着木叶繁荣的街道跑去。 - ——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影落在了谁人的眼睛里。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20.云山几万重 20. 云山几万重 - 一乐拉面店铺内的小黑板抬头是“夏季特惠酬宾”,下面拉了一长串的拉面清单,原价数字被打上了大大的叉,旁边用红色粉笔标上了字号夸张的限定价格。金色头发的男孩正趴在这块小黑板前面,鼓起的小脸就差拿笔写上“我好纠结”几个字,红发的女孩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捧着脸颊歪头看他。 “呜——到底选哪个好啦……”鸣人把小黑板上的字瞧了好几个来回,觉得哪个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不禁委委屈屈地扭过头,“小七你说嘛……” “想想你平时最喜欢吃什么或者最想吃什么就好了呀,没关系的,你放心选嘛~如果碰巧选到了不喜欢吃的口味,和我交换就好啦!” “诶!那怎么能行的说!”用我不喜欢的东西去换你喜欢的—— “能行的哦,这里的面都很好吃的!唔,虽然我也没全部吃过啦……”七海说着,眼睛一弯,“不过人生要勇于尝试嘛~” 人、人生什么的,好像是很厉害的话呢!觉得脸颊有点发烧的鸣人依照七海所说的“想想平时最喜欢吃什么”,脑海里浮现出速食拉面里的—— “叉烧!” “诶——”七海向前倾着身体,越过鸣人的肩膀去看小黑板,“好几个叉烧拉面哦?味噌的、叉烧排骨的……” “哈哈哈哈,叉烧排骨拉面是本月冠军啊,不如试试这个?”手打老板掀开帘子就看见两颗靠在一起的小脑袋,那两双神似的蓝眼睛全都睁得圆圆的盯着前面的小黑板,认真研究的样子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啊,手打大叔!”“大叔好!” 女孩子弯着眉眼的面庞十分开朗,男孩子却摸着脑袋有点腼腆的模样,手打老板看着鸣人便想起了第一次来他店里的七海,那时的小姑娘也是这样腼腆地对他露出笑容,可爱得让人见之难忘。 左右店里只有这两个小孩,手打老板大手一挥:“想吃什么尽管点好了,今天特别为你们半价!” “诶——真的可以吗?”七海惊喜地张大了眼睛,见老板点头,湛蓝的眼珠绕了半圈,她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拍,“那我要豪华特制拉面!麻烦加双份的鱼板~” 点完又扭过头:“鸣人呢?” 鸣人看了看七海,看了看手打老板,最后又扭头看了看写着菜单的小黑板。 “那我……我要叉烧排骨拉面!”说完他的目光又在七海和手打老板之间转了转,白净的脸颊憋出一抹浅红,他还是把头低了下去。就在手打老板应声“好嘞”掀开帘子即将进到后厨时,鸣人听到身边女孩清澈的嗓音:“麻烦您加双份的叉烧!” 鸣人刷地抬起头。 “你爱吃叉烧的吧?擅自给你加了一份不要紧吧——” “不要紧!” 七海问话里的“吧”字音都还没发全鸣人就抢着回答,顿了顿,他小小声地: “谢谢你……” 七海一愣,又笑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哦!” 不是,不是这个…… 鸣人看着那双总让他莫名熟悉的郁蓝眼眸,心里的某个地方鼓鼓涨涨的,堵得他有点难受,却又满足得想哭。 谢谢你出现…… 谢谢你……在我身边。 好像两颗心脏系在了同一根线的两端,又好像在对方脸上看见的是自己的双眼。七海不由得沉默一会,忽然伸出双手,两根食指一左一右点在了鸣人的唇边,向上一推——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呀,笑一笑嘛~像这——样!” 唇角被强行推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就像是被施加了什么神奇的忍术,鸣人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哈、哈哈哈……” “噗哧——” “嘿嘿嘿嘿嘿!” 拉面就在两个小朋友相对傻笑的时候被端上来了。 “呜——哇!好好吃的说!”才吃进一口鸣人就瞪大了眼睛,他“嘶哈嘶哈”地张大嘴巴抻着脖子把面咽下去,赶紧扭头看向七海,圆圆的蓝眼睛像在放光,“比我吃过最好吃的速食拉面还要好吃——不不,是速食拉面没法比的好吃!” “是吧?所以以后要少吃速食的东西哦,否则营养不足要不长个子的。”七海弯着眼睛,拿卡卡西的原句来回话时夹起了自己那份叉烧,“木叶还有很多东西很好吃的店家,以后我们一起去吧~” “好耶——诶诶诶你、你怎么把叉烧夹给我的说!” “因为你喜欢啊~” “那、那……那我把鱼板给你!” “好呀~” 正在后厨接果汁的手打老板听着这两个小孩的对话不觉也笑了出来——真是少见这么投缘的孩子,感情好得像一家人似的。 他一边笑,一边掀开帘子,把两杯果汁放到了他们面前。 - 从一乐拉面出来时天色尚未黑透,地平线边缘仍有几抹紫红色的霞光残留,街边灯火却已燃起,沿着路途向远方延伸成一片温暖的颜色。街上穿梭着结束一天工作的大人和放了学撒开欢的小孩子们,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正是往日鸣人最不愿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今天,不知是不是身边多了个人的缘故,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让他滚开,也没有人捂着嘴窃窃私语。 他偏过头,身旁女孩的侧脸被灯光勾勒成温柔的模样,像是清晨飘落他枕边的朝阳,又像长夜洒在他脸上的月光。 “噗~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呀?” 早就察觉到鸣人目光的女孩终于憋不住笑,扭过脸开口发问。鸣人脸上的血色瞬间就铺到了耳根,他赶忙转开视线,期期艾艾。 “没、没什么——啊!我说啊我说啊,那是个什么店啊?” 这是什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法啦……七海无奈地嘟了嘟嘴,却从善如流地把目光转开去了,顺着鸣人的指向看过去之后她倒是愣了一下。 “诶——看上去像是红姐姐说的那家丸子店呢。” “红姐姐?丸子店?”鸣人的头上快要冒出实体化的问号,七海笑起来:“专门卖丸子的店啊~红姐姐是我哥哥的朋友,她以前给我买过几次很好吃的三色丸子,看招牌好像就是这家店的呢!” 顿了顿,她又问:“你喜欢吃三色丸子吗?” “我、我不知道……”鸣人有点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后脑勺,旋即又咧开嘴,“不过小七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 七海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摆出认真的样子:“你喜欢我,那只需要喜欢我就好啦,不用要求自己迁就我喜欢的东西,因为就算你喜欢的东西和我完全不一样,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朋友之间需要,嗯……” 她隐约回忆起在四代火影笔记上看到的“只要能够理解他人的……”,双掌轻轻一拍。 “需要互相理解!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都要互相理解,这样才是朋友嘛~” 鸣人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眨了眨湛蓝的眼睛。 “——话虽这样说啦,我还是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吃三色丸子~尤其是这家店,据说是木叶做三色丸子最好吃的一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海一边在心里补上一句,一边扶着膝盖半蹲着从帘子下方望向店里。 唔,人稍微有点多的样子。 七海扭头看了看鸣人,想起他涨红着脸憋出“我是个怪物”时的模样,想起他衣服上的污迹和划痕。她拉着鸣人的手走到一边,这里离挂着灯笼的门口很近,鸣人没有发现自己恰好被笼在了门柱的阴影里。 “我请你吃三色丸子吧~”看鸣人愣了一下就想开口的样子,七海连忙继续说下去,“正好我也想确认下是不是这家店,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很快就出来的~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哦!”说完扭头就跑进了丸子店里。 鸣人在她身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堪堪蹭到了她在夜色里划出热烈弧线的发梢。他放下手,愣愣地看了一会七海身影消失的门口,唇角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 轮到七海时她正低头按照看板上的标价数铜板,还是被柜台后面的阿姨一声“咦”吸引了注意才发现排到了自己。 七海仰起脸,有点疑惑地眨眨眼。 看起来十分和蔼的女性向七海略带抱歉地笑了笑:“见笑了小朋友,木叶很少看到你这个颜色的头发呢,”像是怕被误会,她又补充一句,“很可爱哟!说起来,你想买点什么?” 七海弯起眉眼,伸长手臂把钱递过去:“谢谢您~我想要两串三色丸子。” 丸子拿到手里之后七海便确定了这就是夕日红说过的“全木叶最好吃的那家店”,她自己是没有吃过木叶所有的三色丸子啦……但她觉得这里的三色丸子从外形到味道再到口感都堪称完美。 鸣人一定会喜欢的!七海这样想着,不觉就小跑起来,她一手拿着一串三色丸子,弯着腰从门口的半暖帘下面钻了出去。 “鸣人,我回——” 带着甜意的声音戛然而止,余音被凉风卷进夜色里。 “……哥哥?” 银发少年应声抬头,细微的灯光覆上他鲜红如血的左眼,绮丽得惊心动魄。 七海的脚步停在原地,她拿着竹签的手不自觉捏紧两分,甚至没注意到手指被硌出了深深的印痕。她将目光从卡卡西的左眼移开,落在正靠着他肩膀沉睡的金发男孩身上。 “他——” “他……”卡卡西几乎与七海同时开口,声音像是一年都不曾说过话,“或许是累了吧。我送他回去。” 累到睡着了吗?就这样、小小的一会儿里…… 七海看着蹲在面前的卡卡西,那低垂的银色睫毛实在太过密实,将那双眼睛遮挡得一丝也不漏。一种熟悉的心慌从胸口上涌,她深深换了几口气,被晚风拂过的皮肤传来一阵战栗。 “哥哥……知道鸣人住在哪里吗?” “……嗯。” 七海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看起来似乎在忍耐什么。卡卡西没有等来她的“为什么”,只是看见她那双好像燃着万千诉求的蔚蓝眼眸慢慢黯下去,然后转向了鸣人。 卡卡西总有种错觉,好像时间落进那双眼睛里,每一秒都被慢放了一万倍那么长。 他转开目光,心脏像是摔在了刀尖上。他不知道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是一种直觉、一种预感,还是更让人心痛的——一种猜测。 他所能做的只有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壬”印,下一秒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了他身边,弯腰把鸣人抱进了怀里。 七海像是陡然被惊醒,她急急甩下一句“哥哥等一下”,扭头冲进了丸子店里,仅仅一小会又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哥哥,可以把丸子给鸣人带回去吗?他、他还没有吃过……” 卡卡西望过去,两串丸子全都被装进了纸盒里,举着盒子的七海仰头看着他,那双过于熟悉的蓝色眼睛写满了盼望,就和多年前他的老师要他保护这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时一模一样。 那曾经给了他无限温暖的盼望,如今却像冰凌般刺进他的心脏。 卡卡西看着因为他的沉默而渐渐放低手臂的七海,喉咙仿佛被一双手死死扼住,“不能”这个简单至极的音节怎样都无法发出。 他的影分【KOMOREBI】身伸出手,把装着三色丸子的纸盒从七海手里接了过来。 七海猛地抬起头。 “当然可以。”影分【KOMOREBI】身勉力展开一个微笑。 小小的女孩仰头看着他,他的倒影像是和星空一起沉进了湖底。 那仿佛就要溢出来的湖水闪动了几下,随着七海垂下眼帘的动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谢谢哥哥。”七海绕开卡卡西的本体伸出的手抱住他的脖颈,又说了一次,“谢谢哥哥……” 卡卡西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影分【KOMOREBI】身却再没多看一眼,带着熟睡的鸣人和那盒三色丸子转眼就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 尽管没人愿意靠近那个狐狸小鬼,但看护他的任务却不会有多少人真正心生抵触。不必接近、不必现身、不必被知晓存在,只要保证他不会陷入致命危险或者跑出木叶即可,可以说就没有比这更轻松休闲的任务了。 ——坐在树杈上远远看着那个小鬼的两名暗部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看到一个穿着暗部制式斗篷的银发少年蹲在那个小鬼的面前。 “喂,玉山……”戴着鸟面具的暗部吐出嘴里的草叶,伸手拍了拍树干,“那个不会是我想的那人吧?” 更上层的树桠上跳下一个人:“就是那煞神。” “他、他跟那个小鬼有关系?!” “玉山”嗤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似乎是想了想,他又改口,“应该不会……白天你也看到了,那小鬼要真跟这煞神有关系哪至于那样。据说这家伙以前收养了一个妹妹,可能是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女孩。” 戴着鸟面具的暗部啧啧称奇:“那女孩也真敢和那小怪物一起玩,真不愧能和这位成了一家人。” “玉山”没有接话。 鸟面具的暗部没了意思,便也闭上了嘴,没过一会又咋呼起来:“影分【KOMOREBI】身!我——他过来了?!” 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戴着犬类面具的人便已出现在了他面前。 全暗部都知道这个人还没有成年,但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没人能想起这一点。他的身材已然修长且挺拔,被面具遮住脸庞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比他那银色的头发还要冷漠。 “前、前辈!” 鸟面具立刻绷直了身体,“玉山”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戴着面具的少年换了个姿势,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男孩向前托了托。 鸟面具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是后退的那只脚还没来得及触到地面就险些僵住——他脊背一阵战栗,感觉自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锁死了。 明明是夏天的夜晚,他的汗毛却全都竖了起来。 四周突然凝滞了。“玉山”上前一步,把金发的男孩从卡卡西手上接过去。 空气再度流动起来。 卡卡西举起手中的纸盒:“放进冰箱。” 鸟面具这次几乎是抢了过去。 “那我们走了,前辈。” “轻拿轻放。”卡卡西缓慢地、平淡地吐出意有所指的话语,“去吧。” 两个暗部飞快地离开了。 卡卡西等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自己的感知里才抬起眼,看向了西南方。远处的灯光隐约投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一片林叶环绕之间,只显得说不出地清冷。 他深深闭了闭眼,瞬身从原地消失。 - 手打老板正忙着揉面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笃笃声,他奇怪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和面具的人正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他。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更奇怪了。 “暗部大人?” 他见过穿这种制服的人在他的店里吃面,也听说过木叶“暗部”戴着面具执行任务的传闻,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看见他们中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一副来公干的模样。 手打老板停下活计,擦了擦手。 “请问您有何贵干?” “打扰了。”听这声音,来人的年纪倒是很轻,只是隔着一层面具显得有点瓮声瓮气,“您今天晚上招待了两个小孩,对吗?” “您是说那个红发的女孩和金发的男孩?这么高的?”手打老板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戴面具的年轻人点头:“是他们。希望您当做他们今天没有来过这里——如果日后那个男孩再来,请您无论如何不要向他提起那个女孩。” 手打老板沉默一会,看着他这一身暗部的装束,叹了口气:“请问,这是村子方面的命令吗?” “……是。” “可如果那男孩自己问起——” 手打老板的话被年轻人打断:“他不会问起。” 这句话说得很急促,却又如此斩钉截铁,手打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告辞。”年轻人点了点头,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手打老板再次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旁边的半壶草莓汁——那是他女儿最喜欢的饮料,今天他还给那两个孩子每人免费送了一杯。 看那个年轻人的样子,这是一个即使问了“为什么”也得不到回答的事情。 只是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这两个孩子很可怜。 真的……很可怜。 - 正在倒牛奶的卡卡西手指忽然一紧,乳白色液体因为这细小的抖动在半空中晃了晃,顺着玻璃杯的外壁流到桌面上。 他放下奶锅,拿起一旁挂着的绢布擦了擦。 “是影分【KOMOREBI】身回来了么,哥哥?”一直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七海终于说出了离开丸子店后的第一句话,卡卡西停下手,向她看过去。 “是。” “鸣人他……到家了吗?”七海问完,却感觉问的是废话,便又自己接了一句“到了”。 卡卡西只好沉默。 屋子里再没其他声音,沉闷得让人煎熬,卡卡西看着那散乱垂在桌面上的红色发丝,觉得连窗外的每一声虫鸣都像是在指责他。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这个小姑娘沉默愈久,他就越是害怕去开口。 他该说什么?他能说的一切都只会将现实变得更加残忍。 可如果他不说话……他想起他曾试图去向七海隐瞒她是被收养的事实的结果,拖沓无法解决问题,只会留下伤害和裂痕。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他没法像老师一样开导她,也没法像师母那样安慰她。 他甚至连如何去提起这个问题都不知道—— “哥哥……为什么会知道鸣人住在哪里呢?” 女孩的声音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出来,卡卡西看向她,她坐得笔直笔直,是努力鼓起勇气的样子。 她在努力打破今晚陡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屏障,不让这个屏障把他们推得越来越远。 意识到这一点,卡卡西只觉得从喉咙传来的隐痛更清晰了。 他蹲在七海面前,微微抬起脸,和她四目相对。 “鸣人……鸣人有点特殊,暗部很多人都知道他住在哪里。”可他能说的仍然有限,他只能搜肠刮肚地—— “因为他是怪物吗?” 女孩的声音仍然软糯,带着糖丝一样的甜蜜,却像惊雷一样骤然劈落卡卡西的头顶,他浑身发冷,心头却像火烧,愤怒和心痛紧紧缠缚着在他体内四处冲撞,脱口而出的话甚至像是斥责—— “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不能——全世界只有你,七海,只有你最不该—— 但他所有的情绪和思绪都在他抬起头时被那双形状温柔的眼睛熄灭了。那双眼睛是这样清澈,这样……悲伤。 她没有。 卡卡西忽然明白过来,她没有,她不会。她永远不会这样看待鸣人。 她永远不会这样看待任何人。 “是鸣人告诉我,大家都说他是怪物。”七海看着卡卡西,多希望能在哥哥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可他明明和我一样是个小孩子,他明明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他怎么可能是怪物呢?” “他不是怪物,他当然不是怪物……”他是老师的孩子啊。 和你一样……是老师的孩子啊。 “那哥哥为什么要催眠他呢?”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呢? 为什么……都不能给我一个说“明天见”的机会呢? 卡卡西陡然抬头,那双和水门老师如出一辙的眼睛就那样柔和而坚确地注视着他。 ——他们比我想象得还要相像。卡卡西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可即便明白了,每一个字仍然比预料中更难从喉咙里挖出来:“七海,你以后……以后不能再去见鸣人了,不能……再和鸣人接触了。” 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意外的表情,七海只是用力抿着唇,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 卡卡西垂下头,视线中他握得死紧的指节就快失去颜色,卡卡西却觉得自己的话语比它们更加苍白:“对不起,七海……具体的事情我不能讲,但……是为了鸣人的安全。” 为了,鸣人的,安全。 这并不是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暗中看着她的暗部以乌黑那句“你很特殊”为背景音在脑海中浮现,七海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铺天盖地涌来的全都是滞痛。 “是我不好吗?” 是我的身上有什么缘故会伤害到鸣人,所以才不能靠近他吗?那我、我还会伤害到其他人吗?我会—— “不是!”那样的问话简直是一把刻着凹槽的刀子,捅进心脏里一瞬间便鲜血淋漓,卡卡西骤然伸出手,将七海紧紧抱进怀里。 脑海里奔涌的猜测被那把她最熟悉、最依恋的嗓音蓦然挥散,下一秒她便被这世上最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 她的哥哥抱着她,低沉的声音拂过耳边。 “当然不是……是我不好。” 她的悲伤被这把声音赶走了。 可是……现在这份想哭的心情又是因为什么呢? 七海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卡卡西的后背。 怎么会是哥哥不好呢?和哥哥有什么关系呢?哥哥为什么总是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可是……不是哥哥不好,不是我不好,也不是鸣人不好——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然而贴在她肩上的指尖是那么冰冷,抱紧她的臂弯还在微微震颤,七海不敢再问,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的哥哥,在他们分开之前,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夏季的晨光来得很早。 鸣人被树梢叽叽喳喳的鸟儿吵醒,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感觉自己浑身轻快得很,好像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好的好觉。 ——好像还做了个好梦。 梦到了什么来着…… 还没来得及思考,“咕——”的一声响亮地从他肚子里钻出来,鸣人立刻翻身跳下床,光着脚“咚咚咚”地冲向冰箱。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填饱肚子才最要紧! 他刷地拉开冰箱门,上层眼生的纸盒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他奇怪地把盒子拿出来,打开—— “哇——!是三色丸子!我想吃这个好久了!”他惊喜地捧着盒子“咚咚咚”地跑回桌子旁,坐下之后却又有点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可我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记得了的说……” 他抓着头发想了半天,无果,干脆一拍手:“算了,管它呢!”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龇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开——动——啦——!”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21.夙昔之晴 21. 夙昔之晴 - 日间的议事厅光线永远冷淡暧昧,带着浅薄蓝调覆在挂着青色帷幕的墙壁上,帷幕前并排摆着四张高背椅,与前方空荡到只余浮尘的地板用一张长桌划得泾渭分明。 卡卡西便单膝跪在这边的地板上。 自从七海和鸣人相遇以来,他就在等这次召见,只是没想到来得比预料中更晚。 越晚,就意味着越糟糕——这样的想法在见到四把座椅全都坐上了人之后理所当然得到证实。卡卡西推开门的瞬间便心头一沉——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他在行礼前便将面前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三代火影面容凝重,团藏却在闭目养神,这样的对比实在令人警惕。鸣人身边跟着的绝不止那两名暗部队员,团藏甚至可能比三代火影更早得到报告,召见却推迟了将近一天,三位顾问更是到齐……只怕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争议,而结果是三代火影做出退让。 “我们当初为何把鸣人跟七海分开抚养,个中缘由你很清楚,没错吧,卡卡西?”镜片掩盖不住老者眼里锐利的光,问话的水户门炎微微向前倾着身体。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发问,卡卡西清楚得很,这是在发难。他在心里扯出一个冷笑,回答得简单平板。 “是。” “可昨天他们还是见面了,你作何解释?” “一次偶然。”卡卡西抬起头,锋利的眉眼间全无情感,“属下以为在木叶隐村里任何人之间的偶遇都存在可能,包括您与我,自然也包括他们。” 水户门炎冷哼一声,最左侧的女性长者适时接口:“可不止偶遇,卡卡西。整整一个下午,在木叶的大街小巷里结伴同行,相谈甚欢,展现了相当非凡的——”说到这她停了停,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平实的一个,“感情。” “年幼的小孩之间轻易便能成为玩伴,属下并不认为这多么引人注意。在鸣人之前,七海也交过朋友——” “日向宁次。”他的话被转寝小春打断,“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 这话对于卡卡西来说不啻于一刀。但他仅沉默一瞬,便轻描淡写地还以针锋:“其原因并不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不过殃及池鱼。” 池鱼何错?无非是无法抗衡放火的人。 如今放火的人却来追问? 靠在椅背上的团藏闻言抬起眼皮瞥了三代火影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水户门炎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悦,三代火影和转寝小春却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表情没有变化分毫。 转寝小春继续开口:“重要的是结果,卡卡西。‘玩伴’和‘唯一的玩伴’总归有区别,何况鸣人和七海可远远不止‘玩伴’两个字就能概括——”见卡卡西抬头似要开口,她丝毫不留停顿,“昨天情况如何,你在场,你应当很清楚,就算是当初的日向宁次,七海也没有这么快就与他打成一片。那两个孩子甚至不是普通的兄弟姐妹——双胞胎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应我们都不清楚,但鉴于仅仅一个下午就能让他们感情升温至此,我们谁都不能冒险。原本将他们分开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何况眼下—— “七海的身份已经泄露了,现今时日已久,更绝不只有云隐村知晓,她断不可再与鸣人接触,把鸣人的身份也泄露出去。我想应该没有谁比你更希望水门的孩子能够平安,不是吗,卡卡西?” 当然。我希望老师的孩子能健康平安,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可七海也是老师的孩子。 “重要的是结果”……七海的身份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倒不如说,从来都不重要。被外村的人知晓她姓“波风”,对此感到不如意的只有因此无法对她下手的团藏而已,于另外两位长老而言反而值得高兴——七海的用途本来就只有掩护鸣人而已,毕竟谁能想到玖辛奈当初生产了双胞胎呢?她的身份越是被人知晓,投在鸣人身上的目光自然越少,只不过为此便公开她的身份置她于别村忍者环伺之下实在欲盖弥彰且又过于下乘,现今有他人代劳,自然再好不过。 然而用老师的一个孩子去保护老师的另一个孩子?说来都让人发笑。 他们想保护的从来不是鸣人,是九尾而已。 是那个祸害了村子、让老师不得不去用生命封印在亲生儿子身体里的九尾。 是那个令骨肉生生分离、相见却不能相识的九尾。 是那个使无辜的孩子被人排挤被人厌恶的九尾。 说得倒是花团锦簇。 “七海刚失去一个朋友,会很重视新朋友并不稀奇;鸣人处处受人白眼,七海对他不错,他愿意亲近更是再自然不过。” “你这是在责备我们吗,卡卡西?”水户门炎峻厉地喝问,三代火影抬手挡了一下,自己开了口。 “原本是为了保护鸣人,村子里才禁止谈论九尾,没想到结果……我们无法对此横加干涉,一则村子里因为九尾而有所失去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无法一一解释;二来,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份特殊对待而给鸣人引去太多的注意。这一点……是我们对不起鸣人。” ……还有水门。 卡卡西低下头,垂落的银发下,他深深闭了闭眼。 “属下不敢。” “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水户门炎依然十分不豫,卡卡西恭敬地低着头,并不在此纠缠。 “昨日之事,鸣人已经不再记得了。七海以后也不会再去接触鸣人。其他相关人员均得到了封口令,不会有人谈起。”卡卡西说完,余光瞥见十指交叉放在了口鼻之前的三代火影。 “我们知道你费心了,卡卡西。”转寝小春说话时语气难得带上了女性长辈特有的慈和,卡卡西心头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接着他果真听到一个不祥的转折,“只是正如你方才所说,木叶里任何人的相遇都存在可能,也包括鸣人和七海。” “七海会回避鸣人——” “当然,当然,我相信不论用什么办法,你能够做到让七海远离鸣人,就算真的再有意外你也可以如同今天这样妥善处理—— “但总会有避无可避,而且不止是你,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处理的情况发生。” ——“避无可避”。 这几个字鼓槌一般敲击着卡卡西的心脏,撩起的目光掠过面前四位老者的脸庞之时,他的大脑也飞速转动起来。 总会—— 小春长老的眼里透着笃定。 避无可避—— 炎长老的神色十分冷淡。 无法处理—— 三代火影的脸上似有歉意。 三个词在脑海里转过一圈,团藏微扬的嘴角是视线的最后落点。 卡卡西心中一震,猛然抬头。 “日后在忍校见面,谁又能阻止他们两个的相处呢?”转寝小春的语气轻飘飘地,却丝毫,没留下可以质疑的余地。 卡卡西眸光一冷。 果然是忍校……竟然是忍校!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当真很有分量。 他可以想见对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话,然而他并不甘愿随其发展。 “木叶的孩子都会去上忍校,很多人会在那里成为同学、成为伙伴、甚至是一生的挚友,世交延续的向来不少,一见如故的也比比皆是,即使将来在学校里七海和鸣人成为了朋友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并不存在任何异常,更没什么惹人注意。” “波风七海的身份已经泄露出去了,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人暗地里盯着她?她的存在就惹人注意!”水户门炎语气沉冷,“她和水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鸣人和水门也像得很,如果他们两个天天都在一处,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何况——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鸣人的确很难交到朋友,”转寝小春的语气却很和善,“他们本就是双胞胎,再加上这一点,将来感情会好到什么地步谁都说不准,如果总是在一起就等于把鸣人也置于了其他人的觇视之下,这实在过于冒险。而且村子虽然密令禁止谈论九尾,当年参与了九尾之战的人却很多,知道九尾在鸣人身上的人亦不算少,两件事一旦有所关联——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禁止了村子里谈论九尾,可没有禁止谈论谁是水门的孩子。而牺牲了生命封印九尾的四代火影,他的儿子却为人疏远——这样的话传出村子,即使只是猜测,也足够让人联想出当年发生什么了吧。” 转寝小春看着卡卡西装着寒潭的眼睛,轻轻一叹。 “卡卡西,我们不止是为大局着想,还有鸣人的生命。封印着九尾的水门之子,和一个普通的水门之子,他们在强敌眼中的分量别若天渊,你一向聪睿,应当清楚得很。何况,被人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好处,他们年纪尚幼,毫无自保之力,只会互为桎梏,相互掣肘。” ……是啊,他们只会互为桎梏,相互掣肘。 比如此刻。 他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走向,他们是如何争论、随后会如何发展,甚至连之前两个孩子相遇之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暗部和根部的队员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处理是否出于授意都存了疑,他只觉得心头发冷,左眼发热—— 带土,是不是你也看不下去了? 见他霜冻似的冷着脸只是沉默,转寝小春正欲说话,三代火影却先语速缓慢地开了口。 “我知你心中不愿,卡卡西,相信我,你绝不是一人……但是,鸣人和七海之间只能有一个去忍校学习,这却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猿飞日斩扶了扶斗笠,让自己的眼睛完全出现在卡卡西的视线里。 “那个孩子是谁……我希望,由你去选。” 这是个再残酷不过的事情,猿飞日斩明白,这就像是给了卡卡西一把刀,让他把那把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里。 ——可必须由他去选。 那已经是……我眼下能为他们做的、唯一的事。 卡卡西抬头看着三代火影,然后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团藏。 团藏也在看着他,唇边还是那一缕细微的嘲讽,两人冷冷地对视几秒,卡卡西再次看向了三代火影。 他利用团藏砍掉了团藏自己伸向七海的手,团藏果然不能甘心。卡卡西心中了然,他借助村外暂时只能遥遥惦记七海的敌人和木叶乃至火之国的名声来保护她,团藏就利用那些暂时只能遥遥惦记七海的敌人,把他们变成对鸣人——九尾人柱力的威胁,意图以此掌控鸣人。 此举必定得到了小春长老和炎长老的大力支持,显而易见,于他们而言鸣人不是“鸣人”,而是“九尾人柱力”,是“村子的武器”,什么“水门的期望”、“英雄的孩子”统统都要排在后面。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自然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少数人和多数人,自然是多数人更重要。村子里的人和村子,自然是村子更重要。 所以,九尾人柱力是村子珍贵的武器,应该被村子完全掌握才对。鸣人的意愿如何、七海的意愿如何、其他任何人的意愿如何——谁要理会?尤其是鸣人,作为人柱力,最好不要有什么意愿,最好不要去上学、什么都不懂才好,最好永远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实力,能被村子轻易掌控才好。 三代火影大概是唯一不这么想的人。 之所以今天不是来通知他旗木卡卡西“漩涡鸣人不可以上学”、而是来让他做出二选一的最终决定,就是这次召见推迟了近乎一天的根源。面对三位顾问抱团的提议三代火影必然极力反对,是以那三位顾问才会想出这个“二选一”的办法,而即便身为火影,三代目也无法完全不顾三位顾问的意见,最终的结果才会如此,双方各退一步。 卡卡西明白,无论他选择谁都算是遂了他们的愿。他们既想把鸣人牢牢控制在手上,也忌惮身为少年天才的老师的女儿、且又掌握着老师和玖辛奈所有遗产的七海将来会像老师一样强,那将会是未来他们控制鸣人的最大障碍。 只是“可能有障碍”毕竟比“完全不能”要好得多,他们期望他如何选择自然不难推测。何况七海与他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忍心让那样聪明可爱的小姑娘远离学校、远离朋友,像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孤单地长大。 让七海孤单,让七海难过—— 不可能,他永远不可能忍心。 卡卡西深吸口气,目光坚定无比。 “请让鸣人上忍校。” 三位顾问陡然看向他,眼里写满毫不掩饰的震惊,唯有三代火影握着并未点燃的烟斗,心底一声叹息。 “你确定你选的是让鸣人去上学?”转寝小春忍不住确认,“你要让七海远离学校吗?” “属下自然不希望七海远离学校。”他的声音几乎像泛着玻璃一样无机质的光,“只是如果诸位大人无论如何都作此要求,属下只得如此。” “那是你妹妹,卡卡西!你真的忍心如此?你就不怕她……”恨你? “七海如何,自有属下承担。” “你——!” “既如此,此事就这样定下。你先回去吧,卡卡西。”三代火影看着卡卡西漠然的样子,开口了结这场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的对话。 “那么,属下告退。”卡卡西颔首,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 “是我们……对不起七海。” 卡卡西闻言只是停顿一瞬,旋即他打开门,轻风过耳一般,未留片语地离开了。 事件中心的小姑娘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卡卡西回去的时候七海仍在练习临摹基础符文,手边已经写好的纸页明显厚上了一些,她却始终如卡卡西离开之前那样坐得笔直,就连大门开阖的声音都没有惊动她。 好像多年以前有个人也是一样,无论他那三个学生怎样吵翻了天,他都依然能安稳地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地处理自己的工作。 靠近七海到五步左右的距离,小姑娘忽地转过头,湛蓝的眼睛里映出卡卡西的倒影。 ——就连这双眼睛,都还一模一样。 ……却不再一样了。 都不一样了。 “哥哥,你回来啦~”七海从椅子上跳下来,拿着最新写出的一张纸举给他看,“我觉得比之前写的好了一点……不过还是好难哦,不看着的话就不会——哥哥?”语气里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七海的话说到半截就变成一句带着担忧的呼唤。 卡卡西接过纸页,勉强笑了笑。 “确实有些进步,已经很难得了,符文系统平时难以用到,笔势也与普通文字不同,学起来很难,不用着急。” “嗯,好……”七海轻轻应了一声,她拿回纸页后垂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看着卡卡西眨了眨眼睛,但凡对她稍微了解,都能看出她此刻满心犹豫。 但她并没有犹豫很久。她放下手中写满符文的纸页,试探着问出口:“哥哥……被召见是因为什么事呢?” 接到任务的哥哥不会是这个样子,他现在的表情反而……反而很像是每次站在带土哥哥墓碑前的时候。 那是我见到的哥哥最令我难过的模样……可他现在看着的人是我,那个令我难过的模样,好像是因为我。 七海不由拉住卡卡西的手。 “哥哥……怎么了?” “我——” 卡卡西心里一绞,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此刻他只想落荒而逃。 没人比他更了解七海对上学的期待。 她热爱学习,也渴望与人交往。但她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虽然不像鸣人那样为人疏远,可这些年因为她的安全问题,卡卡西没法放任她像普通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在村子里玩耍,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她回避“我自己出去玩”这样的想法。他在家的时候,七海跟他一起;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七海跟红一起。 七海甚至可能都没有想过她也可以离开身边这些大人,一个人在木叶的街巷里穿梭;或者去认识其他孩子,和他们成为朋友、结伴玩耍,天亮就出门,黄昏才灰头土脸地回家。 日向宁次是个偶然,是她第一个朋友,是她第一个打击。 鸣人也是个偶然,于她而言是第二个朋友,是她很喜欢的人,是她第二个打击。 前后不过几个月而已。 如今时隔一天,就要让她面对第三个打击吗? 她明明这么小……甚至还不到四岁。 或许……或许不必今天就告诉她。还有两年多的时间……离她长到可以去忍校的年纪,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或许可以不用这么急……像是在完成有生以来最难完成的任务,卡卡西几乎调集起全部的精神才能让自己的声线毫无异常。 “没——” 剩下的话音突然湮灭在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里。 那双眼如此清澈却又如此深湛,正温柔而深切地注视着他,宛若亘古不会改变的朗朗晴空,无论多少风霜雨雪都能和煦地包容。 卡卡西甚至有瞬间的恍惚,盘桓在胸口的痛楚更加鲜明,脑海里纷乱的情感却渐渐消散了,留下唯一的、至为清晰的决定。 他推起护额、拉下面罩、蹲在了七海的面前。 “对不起,七海。” 他和那双晴明至极的眼睛四目相对,即便每一个字都仍然如同刀子,却也仿佛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 即使会刺破心口、划破喉咙,甚至是在他和七海中间割出一道裂痕,即使会令七海伤心……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必须去面对。 在这双眼睛前,在这样的目光里,他已经有了无法做到的事、有了辜负的人,他决不能再去逃避可以做的事、辜负第二次。 ——这双眼能鼓励他向前。 从前如是。 现在亦然。 卡卡西缓慢地、郑重地、满怀歉意地——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你去上忍校了。” 七海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卡卡西,眼里的光芒忽地散开,变成一片白濛濛的茫然,樱色的双唇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似乎只是忘记了要怎么去闭合。 卡卡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用石头压扁然后又切碎,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紧接着说下去:“是我不好,我不能为你争取,但我会陪着你,我会教你,我会认真地、把我所有会的东西全都教给你,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尽我所能。所以,七海……” 拜托你,不要难过。 可这只是一个不现实的期盼,甚至像是方便他逃避负罪感的请求,不论他是多么真切地如此希望,他都决不会说出口。 他等着七海做出反应,如同在等待一个判决。 空气浓稠得仿佛熔炼的金属,安静到呼吸可闻。时间好像在伸懒腰一样,拖拖拉拉地、每一秒都变得老长。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忽地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把桌面上压着角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 七海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她看着卡卡西,嘴角缓慢地扬起来,勾勒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没关系的哥哥,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时间和哥哥在一起了呀~”她微笑着,眼里还带着初晴的水汽,声音还微微发着抖,但她很努力地在笑着,“而且,忍校的老师都是中忍的对吧,还要教那样多的学生,我却从小就有一位上忍对我一对一地教导,我多赚呀!” 这不是卡卡西预估的反应。他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时候,笑容竟比泪水还要刺痛人心。 他伸出双臂,把这个小姑娘紧紧拥进怀里。 “七海,如果你难过——” 如果你难过,你就告诉我,不要自己去忍住、去消化,你可以哭泣,你可以发脾气,你可以责怪我,只是不要……绝对不要去伤害自己。 “我很难过……” 七海搂着卡卡西的脊背,她的眼圈和鼻尖都泛着浅红,泪水在眼里滚过一圈,却没有落下来。 “我真的很难过,哥哥。”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去上学,是因为我不是木叶的人吗?还是我身上真的有什么缘故会伤害到别人? 我不能去上学,那宁次要怎么办,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还有没有机会去安慰他、陪着他,我还能不能再次和他成为朋友? 鸣人要怎么办,别人那样排斥他、他要是一直都那么孤单该怎么办?他饿肚子的时候要怎么办,他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 “可是,只是难过的话,只是哭泣的话,什么用处都没有。” 就像当初我的泪水甩脱不了追兵、也挽留不了宁次,哭泣除了令我难过、令在意我的人也难过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哥哥说过,如果我走进了不正确的现实里,我应该勇敢地去改变它——我不知道这样的现实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我想改变。 我想改变它。 因此—— “我不害怕。”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怕,不会哭泣,也不会退缩。 她用力抱着卡卡西、再次露出笑容,蓄积的泪水因为眼睛微弯的动作而溢出一点,但她的眼神却更加坚定起来。 “我会努力……总有一天,我能够保护自己,能够有选择的权利,能够去帮助别人。” 我知道这有多困难,所以…… “哥哥帮我好不好?” 拂过耳边的声音是这样温暖,卡卡西抬起头,视线落进窗外一碧如洗的长空里。 “好。” 他抚了抚七海火焰般的长发,给出一个同样坚定的回答。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SP2.平行世界 《木漏れ日(日光雨)》 番外二·平行世界 食用须知: ※平行世界设定,与本篇毫无关联,请勿联想剧情 ※土回村,琳存活,水门、玖辛奈在世 ※由于不同环境与经历,角色性格偏差请注意 ※为不妨碍本篇,番外全文强行规避鸣人与七海之间任何兄弟姐妹相关的称呼 ※瞎扯淡,不正经,欧欧吸,与本篇画风十分不同 ※以上,食用愉快 另: 文中所有人称呼的“小七”略有区别: 带土、琳:nana-chan (亲昵) 水门:nana-chan (宠) 鸣人:nana-chan (全世界没人比我跟七ちゃん更亲密!!!没有!!!) 玖辛奈:nana (亲妈) 佐助:nana (傲娇) 卡卡西:nana (自己感受……吧?) - ——————————————— - SPECIAL EPISODE 02. 平行世界 - 木叶隐村的年轻火影打开家门看到的第一幕,是自家八岁的儿子正抱着自家八岁女儿的腰,哭得日月无光。 “啊,你回来啦,水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美丽的妻子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他的女儿立时眼疾手快地把他儿子塞到沙发后面藏了个严实。 “……我回来了,玖辛奈。” 说完他就看见妻子对他一笑,然后一只手指点着唇角露出个沉思的神色:“咦,奇怪……刚才好像听到鸣人的声音了的呢?”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鸣人在楼上复习呢!” 父女俩弯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熟练地唱和,而此刻“在楼上复习”的鸣人正紧紧捂着嘴巴缩在沙发上,泪花闪闪地看着他们。 “真的?”玖辛奈深表怀疑。 “真的呀妈妈~因为鸣人的梦想是当火影嘛~” 水门看见他儿子缩起肩膀。 “火影怎么能吊车尾呢~” 水门看见他儿子咬住衣领。 “他说决不能输给老爸~” 水门看见他儿子泪流满面。 “他还说不能给咱们家丢脸~” 水门真的很怕他儿子哇地痛哭失声。 “啊啦,鸣人真是长大了,我好高兴的呢!”玖辛奈眉开眼笑,带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就要去摘围裙,“不过太辛苦也不行的呢~我去楼上看——” 水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揽住玖辛奈的肩膀:“难得鸣人这么认真,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嘛,哈、哈哈哈……哇好香!玖辛奈你做了什么?” “诶?就是普通的……” 见老爸连哄带骗地成功把老妈拖进了厨房,鸣人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蹿下来,拽起救星的手就向楼上冲去—— “小七!我就只有你了的说小七!” 鸣人拉着七海飞奔回房间之后就再次扑上来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早干嘛去了你。”七海叹了口气,呼噜着孪生兄弟的一头金毛,“我明明好几天前就给你圈好重点了,让你不看。” “谁叫你圈得太多了嘛……”鸣人瘪着嘴嘟囔。 “嗯~?” 鸣人“哇”地痛哭失声。 - 后半夜鸣人被毫不留情地从床上扒拉起来。 “唔……让我再睡一下嘛小七,就一下的说……”鸣人向前倾着,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七海的肩膀上,几欲昏厥。 七海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只有几个小时了,鸣人。” 鸣人的脑袋黏在七海肩膀上不肯抬起来。 “几个小时反正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睡觉……养精……蓄……锐……”他迷迷糊糊地咕哝着,声音越来越飘渺。 “我给你整理好可能会考的问题了,你只要背答案就好,快起来,鸣人。” “唔……” “不赶紧背的话,说不定会考倒数第一名哦。” 鸣人一僵。 “号称‘赤血辣椒’的妈妈会发飙~” 鸣人一抖。 “还要被佐助嘲笑吊车尾~!” 鸣人刷地坐起来。 - 第二天上午考完试,下午成绩便公布了。 宇智波佐助看到理论课成绩单上位列第十六的“波风鸣人”,心情复杂地“嘁”了一声。 “哼~嘿嘿嘿……怎么样,宇智波佐助!”鸣人与他完全相反,他一手挂在佐助的肩膀上,一手指着自己的名字,每个毛孔都在呐喊着“我十分之得意”。 “我,波风鸣人!前二十!”见过前二十的吊车尾吗你! “哼……”佐助面无表情地向边上一撤,让突然失去支撑的鸣人差点没趴在地上,“为了把你这个大笨蛋拉扯得别那么丢人现眼,小七恐怕呕心沥血吧,吊——车——尾——?” 根本就是往炮仗上扔了个火柴,鸣人扯着佐助的衣领就扑上来:“嚣张什么的说,你这个万年老二!” 佐助脑门一炸:“再说一遍试试看,你这吊车尾!” “谁怕你啊!万年老二佐——” “咣”地一下,两个小孩的额头狠狠撞在了一起,火星在两双眼睛之间噼啪作响。 他们成功引来了同年级小朋友们的围观。 - 山中井野的内心十分纠结。 她是铁杆的“佐助派”,早在上学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酷酷的黑发男孩,所以她此刻应该跟所有“佐助派”的女生们一样给佐助加油才对,但是…… 她最好的朋友,波风七海,虽然不是“鸣人派”,但她和波风鸣人—— 是双胞胎。 让她怎么好意思喊出“加油佐助,把鸣人那家伙打趴下!”这样的话来嘛。 “没关系的呀~”波风七海眉眼弯弯,“井野会照顾我的心情,我很高兴,所以,就算你给佐助加油,我也会体谅你的嘛~” 井野十分感动,她扑上去抱住七海的脖子:“小七你真好!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七海笑眯眯地拍了拍井野的后背。 给佐助加油也没关系的嘛,真的没关系。 ——反正又不是谁的后援团比较壮大谁打架就会赢。 - 这边七海和井野说着话,那边就有男生暗戳戳地凑过来。 “小七,你说今天这场谁能赢?” 七海还没答话,井野就不干了:“你们男生打赌就自己一边儿猜去,问小七干嘛,是不是傻?!” 井野的发小奈良鹿丸在旁边嗤声一笑。 那俩人里面一个是她兄弟,一个据说也算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儿,拿这事儿来搭讪,是真傻。 “别这样说嘛,井野!”跟着来凑热闹的犬冢牙吊儿郎当地挂在个墨镜小孩儿的身上,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咱班的‘三巨头’两个都在那儿了,当然要来问剩下这位啊!” 得,这又是个傻的。 “虽然七海和鸣人、佐助是班上实战最厉害的三个人,但称呼一个女孩子为‘巨头’还是很失礼,牙。” “……哈啊?真的吗?”牙摸摸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说话的墨镜小孩,然后转向七海,“对不起啊,小七。” 顿了片刻,他又问:“你知道谁会赢吗?” 没治了,没治了。这人不是傻,是蠢。 奈良鹿丸摇摇头,在心里盖了个戳。 要我说,这架能打起来才叫怪呢。 他叼着根草棍儿,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睛仰望天空。 ——天才从来最寂寞。 啧。 - 战争果然被伊鲁卡老师以一招河东狮吼掐灭在摇篮里。 正嚷嚷着要打赌下注的男孩子纷纷作鸟兽散,女孩子们息了声,并没有放弃围观。 伊鲁卡表示我的头好痛。 因为几乎每个学生家里都有忍者,每个家庭互相之间多少会有点交集,班上的孩子们并没有形成真正的派别——但是每当鸣人和佐助这俩破孩子对上时,班里的女生——除了波风七海之外——就会自动分成“鸣人派”和“佐助派”。 ……倒也不难理解就是了。 鸣人在学校很受欢迎,他是年轻有为人气超高的四代目火影大人波风水门的儿子;虽然还没长开,但那张和他的大美人母亲如出一辙的脸也足够说句“可爱”;个性开朗阳光——虽然也能说是大大咧咧缺根弦;成绩——嘛,理论课虽然总是排名倒数,但好歹没当过倒数第一——虽然长个脑子都看得出来肯定拜他家那位聪明的小姑娘所赐,毕竟每次随堂提问鸣人从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回答正确过,不过他的实战课成绩十分优异,是常年承包第一、被班里那些学生称为“实战课三巨头”的人之一。 佐助则是会招小姑娘们崇拜的典型案例,家世显赫——木叶最大家族宇智波的族长之子;外表够帅性格够酷——虽然在男生眼里那叫“臭屁”;成绩也好——实战测试总是和四代目火影家的两个孩子随机当第一,理论课怎么也会在前四——第一雷打不动是波风七海,第二雷打不动是春野樱——有时考了满分她也会成为并列第一,第三有时候是佐助,有时候是井野,因而在此基础上,常年前三的实战课成绩和常年前四的理论课成绩让他的综合成绩雷打不动地——常年排第二。 这也就是鸣人和佐助两人一言不合就能开打的原因——一个一开嘲讽就喊“吊车尾”,一个立马回敬一句“万年老二”,根本不是吵架,那是在向对方扔起爆符。 伊鲁卡的额头跃动着青筋,他一手拎着一个熊孩子的后衣领,虽然制止了他们动手,但是没能制止他们试图用眼神令对方屈服。 ……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 一旁的波风七海善解人意地救他于水火。她走过来,往两个不省心的男孩子中间一站。 “今天就不要闹啦,鸣人~”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呵欠,鸣人头上具现化的火苗霎时偃旗息鼓。 “呐,一会儿带土哥哥要来接我们回家呢~佐助君要一起等他吗?” 佐助转身就走。 - “我说啊小七,佐助为啥走这么急的说?” 面对鸣人充满求知欲的双眼,七海扬唇一笑。 “嗯~为什么呢?” 不可说,不可说。 - 佐助走出一百米,就被黑短炸的青年扯着领子拉了回来。 “放开我,宇智波带土!你给我放——” “啧,你真是鼬的弟弟吗?”带土嫌弃地,“真没礼貌,叫叔叔。” 佐助梗着脖子:“宇智波带土!” “叫叔叔!” “带土!” “叔叔!” “带土!” ……今天的木叶也十分祥和呢。 - 琳打开房门就迎接到了四个人—— 老师家的双胞胎、她的队友宇智波带土和带土的小侄子宇智波佐助。 “欢迎回来~” 琳对他们露出大大的笑容。 “啊,琳!你来得这么早!”带土一个箭步蹿进室内。 “嗯,老师的公务还没处理完,我就先过来帮玖辛奈桑的忙啦~”她一边回答带土,一边摸了摸一左一右抱着她腿的双胞胎的头。 带土额角青筋一跳,咬着后槽牙拎起鸣人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揪着试图悄悄跑路的佐助,把他俩一块丢进了屋里。 跑路无望的佐助向和他打招呼的琳鞠了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打扰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我也能有点礼貌啊?!”宇智波带土非常不服,“我可是你叔叔!” 佐助:略略略。 - 佐助在生命最初接触到的宇智波,不是像他父亲富岳那样威严秉正的人,就是像他母亲美琴那样温柔细腻的人,或者是像他哥哥鼬那样老成持重的人,至少也是像鼬的挚友止水那样虽然个性爽朗但是稳重成熟极了的人。 因而咋咋呼呼的宇智波带土在佐助眼里,属于宇智波一族的奇葩。 褒义贬义都有的那种。 从小是个吊车尾,个性大大咧咧缺根筋,生在战争年代却迟迟不开写轮眼,偏偏一开眼就直接开到少有的双勾玉,战功更让他在木叶历史上绝对有一席之地——某种层面来讲,佐助觉得他和鸣人大概更像一家人。 特别像。 就是那种你觉得他很厉害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个二百五;你觉得他是个二百五的时候,他又会变得很厉害。 特别烦人。 尤其是这人他年纪不大,辈分倒不小,真论起亲戚还能管宇智波富岳叫一声“大哥”——鸣人和七海两个人都管他叫“带土哥哥”,他却一定要让佐助叫他“小叔叔”。莫名其妙就矮他们一辈——佐助深沉地冷笑一声,曰: 做梦。 - 水门回家之后照例看见琳在厨房里给玖辛奈帮忙,小七正捧着本书窝在沙发里看得心无旁骛,鸣人和带土倒是和往日不同,这俩孩子不像平常那样一个讲故事一个听得兴高采烈,带土正挤在厨房里试图给玖辛奈和琳打下手,鸣人在和小伙伴玩得热火朝天。 “呀,佐助也来啦,”火影大人弯起天空似的眼睛,十分热情,“你好啊~” 佐助收起揪着鸣人脑袋的手,有模有样地和水门打招呼:“打扰您了,水门叔叔。” 鸣人便也收回了拽着佐助领口的手,高兴地朝爸爸挥挥手:“老爸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嘛~为了你们,老爸今天一生悬命地把工作飞快处理完了呢!” 捕捉到“老爸”这个字眼,七海从沙发上探出头,笑眯眯地向水门伸出双手。 水门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刚把女儿抱起来就收到她一个亲亲。 “欢迎回来,爸爸~”她搂着水门的脖子,声音软绵绵甜糯糯,“工作辛苦啦~” 水门便心花怒放和她玩起了举高高。 - 水门进了厨房之后,“有他不如没他”的带土便被琳无情地赶了出来。 他哭丧着脸,拎着正在打架的小侄子和老师儿子,强行要陪他们玩。 鸣人十分高兴。 佐助十动然拒。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两个小男孩搬着小板凳,坐在带土面前听他讲起了某次去雪之国出任务的见闻。主要任务分配如下:带土负责吹,鸣人负责哇,佐助负责呸。 七海挨在带土边上,笑得眉眼弯弯。 -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七海就像个被磁铁吸过去的小铁块,弹下沙发“呱嗒呱嗒”地跑过去开门。看到来人不出所料的时候,她立刻跳过去扑到对方身上。 “卡卡西哥哥!” 银发青年非常熟练地蹲下身,把她接进怀里。 “晚上好,小七。” 七海笑嘻嘻地挂在他身上,像是个得到了小鱼干的小猫:“晚上好~” 说着却发现卡卡西的身后还有人,七海搭着他的肩膀看过去,惊呼一声:“鼬哥哥!” 屋里两个宇智波的目光刷地射向卡卡西身后。 “晚上好,小七、鸣人君,打扰了。”鼬温和地打了招呼,然后对屋里的两个宇智波点点头,“小叔叔、佐助。” “鼬大哥!”少年天才的大哥哥一向是鸣人十分崇拜的对象。 带土非常欣慰:还是大侄子有礼貌。 佐助大喊着“哥哥”,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于是卡卡西抱着七海,鼬领着佐助,带土牵着跟过来的鸣人,人手一个地回了屋。 - 宇智波富岳和波风水门,论公志同道合、论私意气相投,加上两个人的妻子宇智波美琴和漩涡玖辛奈从小就是闺中密友,两家人的关系带着宇智波一族和木叶的关系一起日渐升温,连着几年下来已经好到像是一家人,四个孩子——尤其是同年出生的鸣人、七海和佐助,对对方家里的熟悉程度比起自家也不遑多让。 带土本就是水门的学生,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老师家里跑,相较宇智波他反而更像是波风家的孩子。初时因为宇智波和木叶的关系逐渐破冰,作为新任火影的爱徒他便当仁不让地成了二者间的纽带,有事没事就跑得更频繁了。富岳家的长子宇智波鼬少年天才,加之生逢战乱忍村里到底缺人,早早就从学校毕业成了一名忍者,波风水门接手火影之位后心疼这孩子年纪小,况且和平年代确实也没那么多棘手的事情,便尽量给像他一样年纪偏小的忍者分派一些相对轻松的、能和同龄孩子多接触的任务。带土自然觉得老师的想法一万个正确,何况若真论起亲戚他和富岳一家着实也算亲近,便深觉自己对这个侄子有一份责任,于是宇智波鼬一旦被他偶遇就要被他顺手捞着一起去四代火影家里蹭吃蹭喝。 正好原本也有心好好维系两家感情的富岳事务繁多,干脆便默许了带土总是顺走自己儿子的行为。 然而鼬毕竟不算年幼了,性格又沉稳,还是实力相当不错的忍者,和同样身为忍者还是火影嫡系的带土能“偶遇”的时候着实不怎么多,因而一直对此颇有怨念的带土在他的小侄子诞生后简直开心得飞起来了。 可怜宇智波佐助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就被带土见天儿地往火影大人家里拎。 ——不过带土也经常把老师家的双胞胎往他大哥家里拎就是了。 - 这三个孩子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 ——火影大人如是说。 - 什么,你问宇智波富岳同不同意? 富岳:…… - 野原琳表示这三个孩子之间很有点像他们水门班小的时候。 带土傲娇:我才不像佐助那个臭屁的小鬼! 卡卡西:琳是说你像鸣人。 带土:…… - 倒不是说带土对鸣人有什么意见,实在是他对这事太敏感了——从小他就被人说“不像宇智波”,对宇智波之名非常骄傲的带土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但如果是琳的意思…… 那、那就算了。 而且鸣人多可爱啊! 带土喜孜孜地想。 - 鸣人和佐助记事后的初见并不是个什么让人开心的回忆——虽然其他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 鸣人小的时候有个特性——他一定要跟着七海跑,七海上哪,他就上哪,七海干嘛,他就干嘛。七海总是特别爱亲近人,当初两家见面时她想了想就向鼬跑过去——宇智波一家除了不太认识而且还没她高的佐助,只有向来对他们很关爱的小哥哥、还不到十岁的鼬最矮,她能够得着,于是鸣人也跟在她后头往鼬的方向跑,偏偏他跑的时候不看路,脚下一绊就向一边扑倒—— 扑的正是站在鼬身旁的佐助的方向。 本来他是够不着佐助的,偏偏佐助好心,下意识地就往前挪了一步想去扶他,结果两个人就对着一个方向倒过去。 全场反应最快速度也最快的当属“金色闪光”,水门瞬间出现在佐助身后扶住两个孩子,只是他们虽然没摔到地上,却也撞在了一起。 两个男孩子的嘴唇就这么碰到了。 水门都愣了,富岳捂住脸,七海连忙跑过去摸摸这个拍拍那个地安慰两个男孩子,鼬看了看三个相亲相爱的小朋友,又去看自己的妈妈和玖辛奈阿姨,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笑作一团。 事后玖辛奈和美琴还在私底下开过玩笑,说偏巧这撞在一起的是两个男孩子,要是佐助和七海,只怕都要订个娃娃亲了。 - 玩笑当然只是玩笑,没人拿到孩子们面前说,三个孩子就这么玩在一处,热热闹闹地长大了。 七海向来是不会拿着什么“把柄”去取笑别人的,但这事鸣人和佐助却决计忘不了,谁也不提可是谁心里都记着,本来也都是小事呢,只是随着两个人“矛盾”渐起就都在心里给对方狠狠记了一笔。 说是矛盾,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起因早就忘得没了影儿,反正就是越长大两个男孩子互相就越是看不顺眼,佐助嫌鸣人幼稚,鸣人嫌佐助臭屁,两个人玩着玩着就要怼起来、学着学着就要怼起来、练着练着也要怼起来。 开始修行体术了就更好了,光明正大地打架棒棒哒! 七海觉得这俩男孩子其实都挺幼稚的,不过这样吵吵闹闹咋咋呼呼也蛮可爱的。 只要看着他俩,别真的闹翻了就好啦! ——七海牢牢记得美琴阿姨的嘱托。 她便在两个幼稚的小男孩之间认真负责地当起了和事佬。 - 佐助对这对双胞胎的感情,那是十分复杂的。 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要说没感情,他自己第一个就是不能信的。 可要说多喜欢他们…… 不,我不信。 谁也不准信! - 鸣人对佐助的感情也十分理不清。 他其实挺崇拜佐助的,佐助的脑子真的很好使,可很好使也是很讨厌的—— 小七说的那些他听不懂的东西,佐助都能跟她讨论,他在一边听得满眼蚊香圈,跟个小傻子似的。 虽然……虽然他这么跟小七说的时候,被小七拍了脑袋、瞪着眼睛凶他“我看谁敢说你是小傻子!”,他还挺高兴的…… - 要说鸣人的成绩,绝对是从玖辛奈那里遗传过来的。 漩涡玖辛奈,作为一名非常厉害的女忍者,小时候理论课的成绩堪称惨不忍睹,且由于她那时并没有连夜给她圈重点的双胞胎,所以成绩单比鸣人还要惨淡。 ——当然这事是万万不能说给鸣人听的。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嘛,像水门那样的奇葩——褒义上的——毕竟是少数,玖辛奈对两个孩子的成绩并不苛求,何况七海几乎是个翻版的波风水门,除了性别为女以及头发的颜色不同之外,和水门小时候可谓一模一样了。 就算前两年的时候被假象蒙蔽,在这两个孩子上了几年学之后玖辛奈怎么也明白了儿子和自己有多像,他那个成绩单之所以还拿得出手完全靠她女儿在考试前给他押题,基本上算是在作弊——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两个感情好、在学校过得开心就比什么都好了。 成绩什么的,根本没所谓嘛! 反正交手的时候又不是要把成绩单甩对方脸上,谁分高算谁赢。 - 话虽如此,多数时候还要靠水门来打圆场。 作为一名可以给到满分的慈父,水门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免遭他家小辣椒的暴打可谓呕心沥血,谢天谢地他还有个冰雪聪明的女儿来帮他唱戏——呸呸,这词划掉。 鸣人最像水门的地方除了那头耀眼的金发和蓝蓝的眼睛,恐怕就是那个太阳一样的心了,不过和水门与七海都不同,鸣人这颗小太阳加上从玖辛奈那遗传到的开朗还有点大条的性格之后,就有点晴朗过头了。 说好听点叫心胸开阔,写实一些就是大大咧咧,玖辛奈的教育时常从他的左耳朵钻进去,半秒钟之后就从右耳朵飞走,气得玖辛奈每每都要把他追上房顶。有时连水门都不敢说话,一张嘴就要被殃及池鱼,这时候就全靠他家那个天真单纯乖巧可怜——玖辛奈以为——的小姑娘去解救他们于水火。 再次谢天谢地。 ——来自波风水门以及波风鸣人的心之音。 - 波风七海,木叶远近闻名“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样样出类拔萃,连性格都好得不得了,使得鸣人为此遭受了许多白眼——尤其是他勾着七海肩膀上下学的时候,还有实战课对打他下黑手的时候。对此,鸣人表示:呸,谁也别想打小七的主意,谁不服我揍谁! ——还有你!那个宇智波佐助!你这混蛋给我离小七远一点的说! 呜呜呜我说小七你怎么对佐助比对我还要好,哭唧唧。 七海:…… 我对谁比对你好了?!难道我给他熬夜圈重点了吗? 而且从小就追在佐助屁股后面要和他做朋友的不是你吗! 和人家一吻定情的人是哪位来着? - 不过当然,在鸣人心里,佐助和其他人那自然是不同的。 虽然所有男生里和小七感情第二好的就是佐助——鸣人表示第一当然是我,但最起码佐助和班里那些花痴的男生女生完全不一样,他不仅不会给小七写情书,他还会帮我留意哪个家伙又把该死的信封偷偷塞进了小七的课桌里和书包里——他甚至连课本夹层里都能注意到! 只有此时才会不小心表现出“哇佐助你好厉害”的鸣人下一刻还是会在佐助努力做出的不屑模样里和他打起来。 - ——你们再打下去口袋里那个好不容易才偷出去的信封就要掉出来了哦? 每当此时七海总是会悄悄叹气。 想要次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这里偷东西,怎么可能嘛! 为了假装不知情我也很不容易呢,所以你们到底能不能稍微敬业一点,丢完再打啦! - 不过对于自己收到的情书两个男孩子显然就没那么上心,常常出现那种回家之后发现它们被课本压变形挤在书包角落里的情况。哪怕是能常常见到这几个孩子的水门班三人对这个情况都已经熟悉得不得了。 带土:我已经看穿了一切! 说!你们到底扔掉了小七多少份情书! 阻止别人谈恋爱是不对的! 不过你们做得对,都什么年代了还送情书?一点创意也没有!做出这种俗气举动的男生都配不上小七! ——下次偷偷留下来几份让我参详下给女生的情书是怎么写的。 诶诶,你们别走啊!作为未来的火影大人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的小孩到底是男孩比较有文采还是女孩比较有文采而已! 你俩给我回来!!! - 琳:他们感情真好呢~! 卡卡西:……? - 作为四代火影仅有的三名弟子,卡卡西、琳和带土时常来老师家蹭饭,重要的日子当然是三个人一起,平日里却也常有一、两个或者三个人未经约定分别到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跟鼬和佐助一样,得到了“不必提前打招呼,尽管当成自己家就好”的许可,尤其是卡卡西和带土,水门和玖辛奈几乎恨不得把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按在自己家里长住才好,是以对于鸣人和七海来说,这两个大哥哥早就熟悉得像是自己家人一般了。 说来也怪,卡卡西好像天然带着比别人高出一截的七海好感度,早在七海还是个婴儿时第一次见到卡卡西就向他伸手,她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弯着眼睛冲他笑,但只要卡卡西不去抱她,她就一定要执着地伸着手;等到七海稍微长大点会走路了之后,每次卡卡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都要摇摇晃晃地跑过去抱卡卡西的腿,养成了什么改不掉的习惯一样从他的小腿抱到他的大腿又抱到他的腰,让卡卡西每每不知所措。 鸣人小时候的最大爱好就是跟着七海跑,七海做什么,他也要学着去做,于是看见卡卡西的一条腿被七海抱住了他就跑过去抱另一条,以致每次开门老师家的两个□□嫩的小团子都会黏到卡卡西身上,超高的人气让琳和带土全都十分吃味。 等到两个孩子长大了些,和水门班的哥哥姐姐们感情全都好得很,就再也显示不出谁比较独特。只不过七海仍然留下了爱黏着卡卡西的习惯,只要卡卡西过来她就要跑到卡卡西的身边缠着他给她讲任务、讲外面的风土人情,或者讲故事;如果卡卡西没得讲,她就要卡卡西念书给她听。小的时候她还会钻进卡卡西的怀里、坐在他的膝头,上学之后大概是不好意思再这么做了,只是缩在卡卡西身旁,安静地听他说话。 - 带土其实仍然有点不忿—— 卡卡西那个家伙到底哪儿好?!讲故事都讲得干巴巴的,跟在老师那汇报任务时也没什么差别!还有他那个声音,冷得都能掉冰碴子,也不怕冻着小七吗?! 哪像我,讲故事讲得这么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你们看看鸣人崇拜的双眼! 看看! - 卡卡西懒得理会带土,这家伙试探着进了几次厨房之后全都被琳轰了出来,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给鸣人吹任务——鼬来了之后佐助就从书包里翻出个什么卷轴拿去和哥哥说话,也许是在请教问题,七海就跟在他身边,用那双与老师一模一样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卡卡西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忍界广记》,翻开书签夹住的页码接着上次的部分念了起来。 七海向来是最受欢迎的那种听众,她从不会轻易打断别人说话,哪怕只是在对方念书时产生了什么疑问也只会在对方短暂停顿的间隙里才会开口;听的时候总是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说话的人,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做什么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让人完全无法敷衍了事。 最初时连带土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把自己的任务经历吹得天花乱坠——当然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 但今天,卡卡西读着读着却忽然感觉腿上一沉。他低下头,看见小姑娘合着眼皮倒在了他的大腿上,神情恬然、呼吸匀长,显然是睡着了。 他一愣,陡然停住声音。 之前都没察觉,现在两人距离近了卡卡西才注意到七海眼下极细微的一抹青色,可以想见她昨晚必然没休息好——想到今天就是忍校考试的日子,看着鸣人丝毫不见低落的欢乐模样卡卡西大致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把书签从《忍界广记》里拿出来,对着带土,瞄准、发射—— “嗷!!!” 带土嚎了一嗓子乍然跳起来,火冒三丈地扭头:“卡卡——” “西”字还没发出来他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只是个小纸片,但毕竟附上了些许查克拉,砸在后脑勺上多少还是有点疼——能干出这事的人根本不做他想,带土怒气槽瞬间满值,意外的是他扯着嗓子准备冲过去算账时看见的是卡卡西把食指竖在唇边做出“嘘”的模样。他顺着卡卡西的另一只手瞧过去,那张和老师酷似的小脸正搁在卡卡西的膝头—— 竟然睡着了。 带土揉着脑袋,认出了卡卡西的口型是“毯子”。 - 带土拿着毯子过去的时候,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他把毯子抖开极轻柔地盖在七海身上,鸣人便在边上小心翼翼地把皱起来的地方拽平,这一大一小两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此刻倒是都显出了几分少见的细致。 “就说你讲故事最无聊,看把小七都听睡着了!” 卡卡西正在心里夸带土,就听见这货用气音得意洋洋地嘲讽,卡卡西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间透着说不出的嫌弃。 ——幼稚。 多年队友的默契使得带土瞬间领会了这个意思,他头上霎时冒出个十字路口,有心想捶卡卡西一拳,却怕因此惊扰到睡在他腿上的人,只好忿忿不平地——忍了。 他是忍了,下一个嘲讽的人又来了。 “我看是为了这个大白痴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佐助大拇指向鸣人的方向一倒,也用气音说,“困成这样,绝对是用了一整夜思考怎样才能让这个吊车尾别太丢人。” ——前半夜圈重点,后半夜陪他背,可不就是一整夜吗! 被戳中痛处的鸣人憋红了脸,一声不吭就朝佐助扑过去,佐助撇嘴,双手挡住鸣人的手臂——两个小男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干起了架。 带土眉头一跳,拎着两个小孩的后衣领就往客厅的另一端走去。 “去去去一边打去!”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话音尚未落尽,便殃及池鱼地收获了俩小孩准头奇差的一拳一脚。 带土于是张大嘴巴,发出一个无声的—— “嗷——!” - 大家都在餐厅集合的时候,水门站在沙发边上,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摇摇头,叹息着露出一个怜爱的笑来。他向餐厅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卡卡西去吃饭,自己弯下腰向七海伸出双手—— 伸到一半就被他的学生轻轻挡住了。 “会惊醒。” ……只要被挪动,会醒是必然的,毕竟已经修行很久了,虽说是在家里,多少还是会残留着这种最低程度的本能警惕。 但是…… “那你?” “没事。”看见老师不认同地皱了皱眉,卡卡西补上一句,“我不饿。” 水门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向餐厅走去了。 - 没过一会,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下来一个人。卡卡西惊讶地转过头,看见老师太阳似的笑脸。 “我让玖辛奈把饭菜留出来啦,三人份~”水门一边说,一边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书,“要不一会就你们两个坐在那吃饭也怪冷清的。”他笑嘻嘻地眨了下深海似的左眼,“带上我就热闹一点啦!” 卡卡西不觉也跟着那个笑容扬起了唇角。 - 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透过落地窗向外望去,能看见昏黄的光团沿着小路向前伸展,一直伸展进远方温暖一片的万家灯火里,灯火之上,是深湛寥远的墨蓝天穹与浩渺无际的璀璨星河。 餐厅隐约传出男孩子的辩驳和其他人的哄笑,伴着饭菜的香气一同飘散在夜晚宁静的房屋里。 膝头沉睡的女孩面容恬静,绵缓的呼吸让人心中一片安定。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金发青年托着下巴,台灯的和光将他侧脸隽雅的线条温柔投在书上。 台灯下面,波风一家的两大两小挤在相框里,脸贴着脸对外面的每个人露出太阳似的笑容。 在他们旁边,是显然强行被勾肩搭背的两个少年和站在他们中间笑容绚烂的棕发少女。 忽而一阵轻柔的风吹起,像是注视这繁碌人世一整日的天空终于得闲的叹息,带着婆娑枝叶们的呢喃耳语,缓缓飘散在室内安谧的空气里。 - ——这个夜晚同往日一样。 - 这个夜晚安静、平和,有着同往日一般大大小小的柔和光亮与令人留恋的饭菜浮香,有着熟悉的低语、熟悉的笑声、熟悉的面庞。 - 这个夜晚,仍同千千从前与万万来日,一模一样。 - KOMOREBI SP2 -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22.循归 22. 循归 - 夏日晴朗的午后好似漂浮着透明的烈焰,连地面上方的空气都仿若有些扭曲。丸子店门口悬挂的暖帘早已换成了短小方正的款式,五块深蓝色印着店标的暖帘在门框顶部连成一排,此外门户大开,空气流动进来总算染上几分阴凉,把这里打造成了一方不错的避暑之地。 扎着个蓝色头巾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面前的盘子里摆着两串圆滚滚的三色丸子,只不过比起这些串着丸子的竹签,他似乎对自己嘴里已经光秃秃的那根更感兴趣。 “你不吃了啊,玄间?”旁边河童头的少年张嘴发问,见玄间随便摆了摆手,他便没客气地拿起了其中一串丸子,招呼着对面戴墨镜的少年,“那咱俩把这盘分了吧,青叶!” 山城青叶依言拿起最后一串,嘟囔了一句“居然有人不爱吃三色丸子”,不知火玄间扭过头:“哈?我不是都吃了一串吗?” 青叶便缩缩脖子不说话了,他边上黑发红眸的少女不禁莞尔。 “反正我是不想去做什么担当上忍,”阿斯玛把吃完的竹签在手指间转了两圈之后扔进一边的空盘子里,继续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当忍者就应该去执行要紧的任务,带小孩能有什么意思?” 夕日红闻言抬眼瞟了他一眼,想起去年七五三节时他傻乎乎地和人家“小孩”玩举高高时的样子,忍不住又是抿嘴一乐,但到底没有拆台。 不过自有别人开口—— “可我觉得担当上忍很酷啊!三代火影不就当过担当上忍吗,能够教出‘三忍’那样厉害的学生,想——想就激动人心!” 听到凯饱含□□的发言,阿斯玛只是撇了撇嘴,拿起一串三色丸子粗鲁地塞进嘴里。 仍然身为在编火影护卫的玄间显然已经被排除在了这次讨论之外,红偏头看向戴着墨镜的青叶,刚想问话就见边上的凯猛地从椅子上蹿起来,挥舞手臂大声吆喝:“喂——!卡卡西——!” 在座几人齐刷刷地探头看去。 丸子店对面的街边正路过一个用面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少年,流金铄石的炎夏里他竟穿着一身暗部制式服装走得泰然从容,倾泻而下的阳光明明炽烈煌炜,落到他身上之后却不知怎地,也变成了冷冷清清的样子。 像是他和别人并没有身处同个时空里。 少年径自向前走着,完全没听见凯的呼唤一般。 “得了吧凯,别白费力气了,”玄间弯下原本直直向前探着的身体又托起了下巴,“卡卡西哪次理——” “卡——卡——西——!”后半句话被锲而不舍的凯打断,玄间耸耸肩,叼着竹签等着卡卡西像从前一样无动于衷地漠视他们走过去。 后面这一声大吼足以把这个名字传遍一条街,卡卡西抬起眼帘循声瞧去,他的几个同期正人手拿着一根竹签抻着脖子看他。见他望过去,夕日红对他一笑,阿斯玛用竹签朝他挥了挥,凯露出惊喜的表情继续招呼他过去,玄间和青叶对视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他身上,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 卡卡西抬脚欲走,只是转回头时余光瞄见了丸子店上方眼熟的招牌,迈出的脚便又收了回来。 他微眯着眼仰起头,晴煦长空那动人的蓝色似乎与一双温粹的眼眸渐渐相合。 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因为伏地流泪的凯而忍俊不禁的样子,她用力挥着细弱的手臂喊着“红姐姐再见”的样子,她裹着阿斯玛的斗篷熟睡的样子……浮现出七海谈起忍校眼睛亮闪闪的样子和后来她双眸含泪却还要努力不在乎的样子。卡卡西握了握拳,转身向丸子店走去。 这回连夕日红都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色来。 一身清冷的少年在几人面前站定:“下午好。” “下、下午好……”几个回应了问候的人看着他打完招呼转身走向柜台,扭过头面面相觑。 “……这真是卡卡西吗?”山城青叶莫名不安地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悄悄发问,玄间把掉在桌子上的竹签捡起来扔到空盘子里,摸出了忍具包里的千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邪门。”阿斯玛迟疑一下,点点头。 夕日红哭笑不得:“干什么啦你们几个!” “他居然跟我们打招呼,你不吃惊吗?!”青叶小声争辩,玄间补上一句:“他还买丸子。” “就是,他还买——他还买丸子?!”青叶的附和拦腰变调,夕日红被他逗笑:“他妹妹爱吃,他来买不是很正常吗?” “看不出来那个——”青叶把在脑海里绕过一圈的“臭屁的”、“冷冰冰的”之类的词吞回去,“卡卡西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夕日红和阿斯玛对视了一眼,就连凯都叹了口气,玄间的音量低到几乎消失:“毕竟他身边就剩那么一个人。” 五人之间的气氛因此沉郁下去。过了一会,凯“嗙”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也是人啊!” 阿斯玛赶紧伸长手臂把吸引了全店视线的迈特凯强行摁回凳子上,剩下的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几分笑意。 已经走近他们的卡卡西看着这一幕脚步便不禁缓了一下,正在他意图反悔想退回柜台的时候,夕日红已然看见了他。卡卡西只好走过去,他顿了顿,坐在了玄间对面的空位上。 “我都一个多月没见过小七了,她最近怎么样?” 问话的自然是夕日红,卡卡西垂下眼,回答了寥寥几个字:“很好,承蒙挂念。” 这略显冷淡的回应放在卡卡西身上却已经算是热情得超乎想象,和他交集最少却又坐在他边上的山城青叶忍住内心想往另一边挪挪的欲望,有点不敢置信地用余光扫了眼卡卡西、看看了红,又在其他几人安之若素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在内心诘问自己为何如此经受不住风浪。 ——可真的太惊悚了好吗?! 不知火玄间未曾与人说起他其实见过卡卡西家的那个小姑娘一面。还是和谈庆典那天,他看见那个小姑娘坐在卡卡西的肩头,弯下腰去亲卡卡西的额头,被卡卡西戳着脸颊的时候她弯起那双沉蓝眼眸,笑得像是划破层云的朝阳。 那头火红的长发实在引人注目,而眉眼又太过熟悉,几乎瞬间便有个猜测浮现在玄间心里——他是四代火影亲自提拔的护卫,他曾日夜跟随那位令人尊敬的大人,也曾向那位大人学习那个威震忍界的术,他熟悉那张面庞,他认得那头红发,何况他也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什么情况才能让那个卡卡西露出如此耐心无限的模样。 时值云忍尚在村内,玄间无心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所能为那位大人做的也只能是离那个孩子远一点,让她除了卡卡西之外,再不要与其他任何四代火影的旧人扯上关系。 把千本叼在嘴里,玄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杵着下巴的姿势看向卡卡西:“他们几个刚才还在说将来想去做担当上忍,你呢?” “我可不想。”阿斯玛立刻表明立场。 山城青叶轻咳一声:“我……大概也不。” “为什么,担当上忍多棒!”凯拍案而起,见阿斯玛翻了个白眼,他据理力争,“做担当上忍也是很伟大的事情啊,二代目、三代目、四代目火影都当过担当上忍不是吗?!” ——是啊,四代火影的学生现在正跟你坐一桌呢! 红简直一头黑线,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凯毫无办法,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卡、卡卡西呢?” “卡卡西肯定想做担当上忍!”凯似乎非常想把卡卡西拉进自己的阵营,脱口替他回答,“他去做担当上忍,没准将来就成了小七的老师呢,多好!” 一直毫无反应、连提到四代火影时都没抬一下眼皮的卡卡西蓦地僵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一副完全不想被卷入低级争论的冷漠样子。 “你倒是说话啊卡——” 凯的追问被卡卡西突然起身的动作打断,他看着对方走向柜台才反应过来是排到了卡卡西的号码。 卡卡西拎着打包好的三色丸子转身走向店门,离开之前和凯等人挥了挥手,算是告辞。 “……结果还是那么冷淡。”凯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咕哝了一句,红唇角一扬,对他安慰地笑了笑:“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嘛~” 阿斯玛扭头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 实际上拿到这个熟悉的纸盒后卡卡西立刻就有些后悔——这是七海和鸣人临别时也想拜托他带给鸣人的东西,让七海看见之后难保她不会难过。 只是买都已经买了,何况……何况七海总是很勇敢。 总是……超乎他想象地勇敢。 之前一直在阳光里行走还不觉得什么,习惯了丸子店的凉爽之后再回到烈日下便觉出高温的难受来。卡卡西捧起三色丸子的纸盒,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不过在此之前—— “什么事?”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拐角。 从拐角走出的人是猿飞阿斯玛。他看了看卡卡西怀里的纸盒,然后目光移到了卡卡西平静无波的脸上。 “小七遇上什么了?” 他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看到卡卡西连思考都不必立刻就要开口回答的样子他又紧跟着追上一句:“你也别敷衍我,她是什么处境我也不是不清楚,看在上次小七还是来找的我——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实话说,说不定我能帮忙——我也想为那位大人的孩子做点什么。” 卡卡西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就像是一直包覆着他的那层薄冰“咔”地裂了个缝,卡卡西放缓语气:“帮不上。” “你怎——” “三代火影和顾问团决定不让七海去上学。” 卡卡西回答得太痛快,阿斯玛反而怔了一下,领会了这句话之后他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梢:“为什么?!” “……为了安全。” “笑话!去个忍校能有什么不安全?这么可笑的理由你也——”话说到一半,阿斯玛突然沉下声音,“不对,你绝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退让,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卡西垂眸看向手里色彩柔和的纸盒。 “机密。” 机密?阿斯玛因为这个回答愣住了,卡卡西向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为了谁的安全?” 没走出几步便因阿斯玛突然抓到重点的问话再度停住,卡卡西回过头,和阿斯玛那双写着不想让他蒙混过关的眼睛对视。 或许转身就走才是正确的做法……卡卡西看着对面那张和三代火影有些相似的面庞,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火影岩。 “机密。” 阿斯玛的眉头都绞在了一起。 他以为卡卡西还在敷衍他的时候,视线已经不自觉跟着对方落在了火影岩上,他看着山上自己父亲的脸,又看向旁边四代火影的脸,忽然领会到“机密”两个字的含义,他压低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鸣人?!” 卡卡西冷静地把脸转回来,点点头。 阿斯玛还沉浸在震惊里,没发现他说出男孩的名字后卡卡西陡然温和许多的目光。 “难道……他们,他和小七——?”阿斯玛不敢大剌剌地把话说完,但卡卡西能明白,他微一颔首。 阿斯玛倒吸一口气:“难怪……” 因为父亲是三代火影,阿斯玛不可避免地要比别人知道得多些,他知道鸣人是九尾人柱力,知道他在九尾来袭时是个新生儿,知道他婴幼儿时期在哪里度过,也知道他现在已经独居。 原来如此,难怪四代火影会把九尾封印在鸣人的身上,原来—— 原来…… “可那又为什么——小七——” “他们之前遇见过了,彼此之间的吸引力实在太强——为了‘安全’。” 卡卡西的话语平淡得像是在回答随堂提问,阿斯玛冷笑一声:“你也这么想?” 卡卡西缄口不语。 “这对小七太不公平了!”阿斯玛即使音量极低却仍然掩不住语气里的愤慨,“团藏的主意?” “顾问们意见相同。” “他这是报复你!老头子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意见’?!” “事关大局,三代火影……”卡卡西深吸口气,到底压住了心底翻搅的不平,“尽力了。” 阿斯玛却不能认同,他越想越气,扭头就走。 “我去找他!” 迈出去的脚还没落地他便被卡卡西抓住了手臂。 “顾问到底有势,且还占着理,三代火影——” “他们占什么理?!保护人——”阿斯玛咽回“柱力”两个字,“都一样是孩子,无非就那么一个差别,他们怎么想你我都清楚,我就不信老头子会不知道!他怎么能—— “他对得起四代目吗,他老糊涂了吗!” 卡卡西的手一抖,却仍旧死死拽住了阿斯玛。 “情况很复杂,阿斯玛,不让七海去是我的决定。”看着阿斯玛陡然瞪大的眼睛,卡卡西再次深吸口气,“顾问希望的结果正相反,我不能……我不能如他们的意,这个机会是三代火影争取来的。” 阿斯玛瞪着卡卡西,半晌之后,才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委屈求全的火影当着有什么意思。”阿斯玛塌下肩膀,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他用力挣开卡卡西,“放心吧,我不去找他。你……你赶紧回家陪着小七吧。”他说完也不等卡卡西回应转身便走了,才迈开两步便一脚踢飞旁边的石子,一个纵跃消失在了街道上。 卡卡西原地站了一会,也瞬身离开。 - 无精打采地趴在门口阴影里的忍犬见到卡卡西回来之后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了一团烟雾里,卡卡西难得想说的一句“辛苦了”就这样被堵在喉咙,他顿了顿,有点无奈地打开房门。 家里十分安静,不知是不是因为陡然消去了大半灼光燥热与嘒嘒蝉鸣,让人甚至觉得有点冷清。 想起从前每次去老师家都会得到的活力满满的招呼,卡卡西垂下眼帘,轻轻关上房门。 离开玄关之后倒是能听见从书房传来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挪动什么东西的样子,卡卡西正猜测着家里那个小姑娘在做什么,便听到“喀啦”一声,他下意识觉得要糟,果然下一秒便是一声响亮的“咚”。 卡卡西用最快的速度闪进书房。 书架前摆着一张高度不低的红木椅,椅子左边的地上翻着一个小木凳,右边倒着书房的小梯子,梯子边上红发的小姑娘正半仰在地,龇牙咧嘴的模样不难看出是摔得狠了,但她仍然好好地护着怀里的一个长方形木盒,别说边角沾地,那个盒子可能连震都没震到一下。 听到身后的响动,小姑娘陡然转过脸,看到卡卡西的瞬间她就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登时弯起眉眼露出笑容。 ……真是让人半点气都生不起来。 卡卡西把木盒从七海怀里抽出来放到一边,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在远离这边狼藉一片的矮凳上。 “摔到了哪里,有受伤吗?”卡卡西一边问一边托起她右边的手臂,肘部已经能看见红彤彤的一片,不知过会儿会不会肿起来。 “只是有一点痛而已,没有伤到哪里……” “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见她乖乖点头,卡卡西也不再多说,七海向来知道轻重,不会骗他。他伸出手,戳了戳小姑娘的额头。 “你从高处摔下来不保护好自己,护着它做什么?” 她开始身体方面的修行也快一年了,而且进步相当之快,从区区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应该这么狼狈才对,显然是为了护着她抱着的那个盒子。 小姑娘瘪瘪嘴:“哥哥放在那么高的地方,还装在盒子里,万一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办……”顿了顿,她又咬住嘴唇,一点一点地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没经过哥哥的同意就——” “这是你的家,七海。”卡卡西打断她的话,蹲在她面前,“你自己家的东西,当然都随便你。” 七海注视着卡卡西,阳光从身后的窗户探进头来,勾勒着她的剪影,温柔地落进那只清亮的眼睛里。 她眼眶一热,却忍不住扬起唇角,用力地点了点头。 卡卡西不觉也跟着她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什么东西都没有你重要,再也不要做这种可能让自己受伤的傻事了,知道吗?” 小姑娘红着脸扑到他的身上:“知、知道了……”越过卡卡西的肩头之后那个木盒却又映入眼里,七海扭头,“可那个是什么啊,哥哥?” 小姑娘的气息吹得人有点痒,卡卡西放开七海,起身把盒子拿给她。 打开盖子之后七海愣住了。盒子里铺着一层纯黑丝绒,一把拦腰断成两截的短刀安静地躺在其上,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单,然而即便如此也未折损它半分凌人锋芒—— 短刀两侧开刃,锋刃极薄,锐利逼人;刀柄漆黑,刀身却亮得惊人,盛暑里它独自幽幽地泛着光,冷得像是结了一层霜。 七海猛地抬头:“难道是——!” 卡卡西颔首:“就是它。” “我、我还以为它丢了……”哥哥以前只提到过这把刀断在了战场上,而我又从没在家里见过,我还以为—— “刀柄我收起了,刀刃差点丢失——是水门老师帮我找回来的。” “诶~四代目大人好厉害!” 看见七海惊叹时睁得圆圆的蓝色眼睛,卡卡西微微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头:“是啊。” “那、那既然没丢,哥哥为什么不把它修一修继续用呢?” 卡卡西闻言一愣,他低头看着那把断刀沉默一会,摇了摇头:“这把刀比较特殊,七海,没办法修好了。” 七海捧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她不很理解地歪头,发出一声痛惜的叹息。 “真的修不了吗……”这是朔茂爸爸的遗物,是当年将他“白牙”威名传遍忍界的刀,而且—— “这把刀看起来这么厉害的……” 卡卡西失笑,他从七海手里拿过盒子,把盖子扣起来:“你喜欢它?” 七海使劲点头。 “那我就不把它放回上面了——但是刀刃很利,你不要碰。” “好~” 卡卡西起身去把刀盒放在书房里的一个矮柜里,扭头就看见七海已经跑到了书架前,正去试图把梯子扶起来,卡卡西立时过去把她和梯子分开。 “我来,你在那边坐着吧,哪里还在痛自己先揉一揉。” “唔……” “你怎么发现那个盒子的?”以她的身高,放在书架顶部的盒子应该会被完全遮住才对。 “我今天抄符文的时候突然想,既然四代目可以让飞雷神术式瞬间形成,那么封印术式和结界术式应当可以,可我觉得瞬发术式的原理和普通的先画符文再成术式的原理应该是不同的,而且也不知道能否瞬发与是不是时空间忍术有没有关系,所以想去拿三层那本《术式简论》,爬上梯子之后才看到盒子的……” 卡卡西一惊,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才刚刚摸到忍术的门槛就已经想到这么远了。他拿着梯子走过去,把书架三层那本书给七海拿下来。 “《术式简论》你可以看,但你在这本书里面应该找不到答案。”卡卡西把书递给七海,“你的问题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过于深奥,暂且先记着吧。” 封印术、结界术、时空间忍术有一个共同点——入门本就不易,而且越走越难,只是它们有很多相通之处,用水门老师的话来说,“容易触类旁通”。 可惜水门老师和玖辛奈桑都已经……否则如七海这样聪慧,在他们的教导下一定会成为这些领域的佼佼者吧。 他低下头,小姑娘已经翻开书本开始仔细地研究目录了。 抱歉,七海,我能做的实在有限,如今……只有靠你自己了。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23.雁之行 23. 雁之行 - 大雁成行南去的时节,木叶迎回了一位游子。 他的归来并未惊动许多人,三代火影首先得到消息,但最早得见其人的却是奉命前去寻他的卡卡西。 通往浴场的小路仍然绿树成荫,招牌经年未变,连大大小小的暖帘都还是旧日花色。缭绕的白色汽雾中,背着个硕大卷轴蹲在女池的外墙边扒着木板缝隙偷窥的身影一如从前,此人全情投入不闻世事,连发出的“嘻嘻嘻”的窃笑都是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猥琐,熟悉得让人错觉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可终究也只能是错觉。 “自来也大人。” 少年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的一刻,满头茂密白发的中年男人脚底一滑,险些一头碰在女池的外墙上。 “嘘嘘嘘嘘嘘——!” 白发之人飞也似的站起来,扯着卡卡西的手臂转眼就远离了墙壁至少二十米开外。他顺手从怀中摸出个小册子,照着少年的头顶就拍下去。 “你这个小鬼,还是这么没眼色!” “小鬼”只把脑袋微微一偏,橘色外封的小册子便擦着他的头发,“啪”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啧,”自来也嫌弃地在少年头顶比划两下,“你这小鬼除了个子长高不少,就没点儿别的长进吗?好歹你也18岁了吧?!”他说完上下扫了少年一圈,忽然“嘿嘿嘿”地笑起来,卡卡西后背一凉,总觉得这个打量十分不怀好意。下一秒,这位忍界闻名的白发仙人把手里的小册子往卡卡西胸口一拍,又拽起少年的胳膊将之捂好。 “前天的生日,对吧?我就把这本书郑重地作为成人礼物送给你了!免得你——”都18岁了还这么棒槌,比水门当初都差远了! 虽然这强行塞过一本随手从怀里掏出来、连个包装纸都欠奉的小册子的行为到底“郑重”在哪里实在令人费解,卡卡西还是不自觉收紧了手指,低声道了句谢。他垂下视线,封皮上追逐的一男一女栩栩如生,几乎让人觉得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红色加粗的大号字写着书名——《亲热天堂》。 ……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可是我历时三年倾心打造之作,编辑可说了,一定能风靡忍界,一书难求!哇哈哈哈哈哈!” 白发仙人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卡卡西只觉心中涌动的暖流忽而被笑声冲散了,耳边回响起以往类似场景中红发女性语重心长的“这个时候就要离他远点”和老师无可奈何的“自来也老师——”,他蓦地有种想把刚才那声谢谢收回来赶紧跑路的冲动。 自来也完全不想给少年捋顺冲动的机会,他煞有介事地拍拍卡卡西的肩膀,丢下一句“我先去老头子那露个脸”就没了影。 不由分说便被扔在原处的卡卡西站在温泉边上的氤氲白雾里,踟蹰了一会还是试探着翻开书本——举目扫过两行之后登时涨红了脸。他倒吸一口气、猛地把书扣住、胡乱塞进忍具包里,呆了几秒之后木着脸,用瞬身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白发仙人在三代火影面前晃过一圈后已至晌午,他甩着手谢绝了老师的挽留——多在这里逗留一分就多一分看见那几张老脸的可能性,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三代火影看着他的头发丝儿都能知道他肚子里装了什么墨水,也懒得理会他,摆摆手让他想滚就赶紧地滚远点。 白发仙人便从善如流远远地滚去了旗木家。 于他而言,旗木家的每片砖瓦都不可谓不熟悉,他自幼无父无母,能活蹦乱跳地长到成天和日斩老师唱反调、强行拖着大蛇丸去女池外偷窥、挨纲手公主一顿爆揍鼻青脸肿的年纪,旗木家的前任主人——旗木朔茂着实功不可没。那位在忍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牙”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和蔼大哥的模样,为他做过的事和当年水门为卡卡西做过的也差不许多,只不过更久一点——从朔茂自己还籍籍无名的时候到他威震忍界、再到他撇下自己年幼的儿子选择用那样惨烈的方式了结自己。 朔茂千夫所指时自来也碰巧游历在外,待他得到消息匆匆赶回也不过赶上了目睹他的大哥倒在血泊里,记忆中总是挺直而宽阔的脊背微曲着,在间或被雷光照亮的黑夜里苍白又脆弱。他的学生半跪在血泊边上,一手搂着卡卡西的后背,一手把男孩的头死死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得到那么多年的关照,那么多年的恩和情,到头来一点都没来得及还上。 所幸他还教出来一个好学生——水门从此接过了重任,担负起了照顾那个从前时时和他炸毛、后来却像一块湿木头怎样也点不着的男孩的任务。 他在木叶逗留了一阵子,把他所能为卡卡西做的事情全都做了——自己能想到的做了,自己想不到的威逼利诱别人帮他想到的也做了,然后再次离开了村子—— 却没想到,第二次的来不及,竟然是来不及送别他的学生。 那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最骄傲的孩子,他满以为水门会好好地当好那个劳什子的火影,过起白天忙着受人敬仰处理政务、晚上回家逗逗学生带带孩子的生活,他甚至还好心情地想等他再过两年回来,还能看见卡卡西那个小树苗似的小鬼跟他炸炸毛,看见水门和玖辛奈的两个孩子满地乱跑,惹玖辛奈发飙;他还暗自跟自己打赌那两个孩子哪个稍微年长,哪个会比较像水门,哪个孩子要接过波风家食物链顶端继承人的宝座—— 没想到这一次却更彻底,他连水门的葬礼都没赶上。 他那么年轻的学生,那么优秀的学生,那么意气风发的学生,那么前途无量的学生,同样是在一个夜晚,同样是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撇下了自己刚刚出世的孩子,挽救了这个村子。 他呢?他在外面,听说了四代火影的死讯。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管“金色闪光”的死给忍界造成了多大的震动,不想管丢了一个巨大威慑的木叶引起了多少势力的窥探,不想管元气大伤的村子令多少敌人蠢蠢欲动——但是他不能,他是三代火影的学生,他是那个为了村子而牺牲自己的四代火影的老师,他是自来也,他是个忍者。 从接过这个名号的第一天,他就明白忍者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唯独没想到的只是,他的学生比他上路还早。 他带着情报回到木叶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万万没想到水门竟会把九尾封印在了亲生儿子身上,他看着那孩子肚子上眼熟的图案,脑子里满是当初水门说“这是玖辛奈教我的”时一脸骄傲的模样。 不过几年时间,少年长大成人,然后撒手人寰。 木叶的阳光未变,尘土未变,故人却不知如何归还。 他终究还是猜错了,男孩子的头发是金色的,眉眼却隐隐和玖辛奈相似,倒是女孩子,小小的面庞无比肖似水门——只可惜到底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兄妹还是姐弟,至于波风家食物链顶端的宝座,也不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而经历了眼见父亲自戕、又痛失挚友、而后亲手将挚友帮他完整的术捅进另一个朋友身体的卡卡西,这个好不容易被水门从命运无情的泥沼里拽出来的少年命途竟是如此多舛,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暖光芒就那么熄灭在九尾来袭的夜晚。 少年好容易找回的那点人气儿又烟消云散了,连心脏都被挖出去了一般,唯独为了讨要抚养权而和那群老家伙呛声时那双眼睛才亮得慑人,仿佛所有的生命之火都系于那一点上,整个人像是一杆坚冰铸成的长【KOMOREBI】枪,要么一枪【KOMOREBI】刺中标的,要么干脆折断,决不给自己一点余地。 他当然暗中帮卡卡西周旋过。他的大哥,他的学生,他学生的妻子,他大哥的儿子,他学生的学生,他学生的女儿,他学生的儿子——他总还能有点来得及做的事。 一点……也好。 秋日的阳光一如往昔地清淡,漫不经心地落在旗木宅邸青灰色的瓦片上,带出一抹远离尘嚣的孤寂与冷。自来也远远看着面前被时光剥去了鲜艳色彩的房子,忽地露出一个叵测笑容—— 卡卡西那小鬼小时候最爱坐在书房发呆,如今自来也便想故技重施,像从前那样瞬身到旗木家书房的窗户边上,打量着要吓那小鬼一跳——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他还能不能看见那小鬼跟他炸个毛。 他平生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行动力超群,说干就干,一眨眼就飘到了人家书房的窗台上——秋高气爽,这家连窗户都没关。 自来也却没想到,猝然间,他看见的竟是两张和自己学生一模一样的脸。 那两张面孔上的湛蓝眼睛仿佛比窗外晴朗的秋日天穹还要寥远,发现他的刹那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转瞬却又平静下去,就好像微风拂过湖面。 六目相对,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就在自来也清了清嗓子准备摆好姿势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两张跟他学生如出一辙的脸齐刷刷地露出跟他学生如出一辙的笑容来。 “您好,自来也大人,我是卡卡西的妹妹。”两个女孩子一同站起来,左边的那个波澜不惊地笑着开口,“哥哥在做饭,请问您想暂且随我等一等,还是这就去看哥哥呢?”右边的女孩等她说完便向自来也微微欠身:“我先去告诉哥哥。”说罢又欠了欠身才扭头走了。 “……” 槽点太多,任凭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自来也一时竟也不知从何反应。 是她和幼年的水门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止长得像,这个仿佛缺了根神经似的天然也一模一样? 是小小年纪就能完美地分出个影分【KOMOREBI】身?还是她居然在跟自己的影分【KOMOREBI】身下将棋? 自来也扶着额头从窗台上跳下来:“卡卡西跟你说我会来?” 听他这么问,女孩脸上闪过迷惘,这才显出几分四岁孩童该有的模样:“您已经见过哥哥了?”她下意识地脱口说完,又觉得自己答非所问,便把疑惑搁置一边,“哥哥没有同我说起您回来了,我见过自来也班的合影,所以认出了您。” 自来也班的合影……水门的遗物。 这孩子能因他一句问话立刻推断出他和卡卡西已经见过面,又能想到他会那么问的原因进而为他解释,实在是令人意外——倒不是这样的推断有多难,而是这个思考的方式和角度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 ……这点倒也和水门像得很。 自来也哈哈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女孩的头,在将棋盘的对面一坐。 “七海,对不对?”他随手抄起本方棋子往前走了一步——尽管他并不太会下这玩意儿,但唬唬小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你怎么在这跟自己的影分【KOMOREBI】身下棋?” 七海自然以为是卡卡西向自来也提起了自己,也没深思。她看了看棋盘,弯腰挪动一下棋子,才转身一边去倒茶一边回答他:“我刚刚学会影分【KOMOREBI】身之术,只想看看能维持多久——干坐着也浪费,不如陪我做些什么。”她端着托盘回来,把它放在棋盘边上之后在叠席上正坐坐好,“都说‘最难战胜的敌人就是自己’——我现在区区一点查克拉没办法让影分【KOMOREBI】身陪我修行,只能做一做下棋这种不太费体力的事情。”她说着笑起来,“这不就快维持不下去了吗——哥哥说,请您留在家里用午饭呢~” 自来也便知道她的影分【KOMOREBI】身去找了卡卡西之后就消失了。 “我可不会跟那个小鬼客气。”他随口回答,手下棋子又走了一着。 七海不由歪头思索起下一步,同时却也察觉出面前这位著名的“三忍”话语中隐约透出的熟稔亲切,脸上不自觉便带出了点更真切灿烂的笑意:“我对身为传说的‘三忍’的您一直十分憧憬,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哥哥也同我说起过,他受了您许多关照,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她边说边将“桂马”斜向一挪,弯着眼睛拿掉自来也一方的“银将”,“吃子。” “哦,干得好!”自来也夸了一句,却把“玉将”左上一格,让七海“桂马”的两条路都落了空,“不过得意得太早可不行。” 七海抿唇一笑,又飞来一个“龙王”。 一大一小在这边下得不亦乐乎,到底实力差距不小,没用太久倒也分出了胜负,小姑娘看着面前即将成型的必死之局,爽快地鞠了个躬:“我输啦!自来也大人果然厉害~多谢指——” “再不下完饭菜就凉透了……你们可真行。” 七海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夹在腋窝下从原地拎了起来,她扭过脸,看见卡卡西的一瞬才想起来午饭的事,一时间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羞赧,白嫩的脸颊蓦地便红了个完全。 自来也看着少年那双经久未见的死鱼眼既欣慰又惊奇,便忍不住故意无视了他,起身拍拍已经被卡卡西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的后背:“看清形势无力回天之后能果断放弃,从容承认失败,这份气魄很不错啊,小七!”说完他跟少年擦身而过,哼起了跑调到铁之国去的小曲,熟门熟路地晃去餐厅了。 七海好像听见她哥哥轻轻地、糟心地叹了口气。 从没见过这样有气无力的卡卡西,七海瞪大眼睛,旋即“噗嗤”笑了出来。 - 吃完饭之后七海照例想去洗碗,被卡卡西拎起来塞到了自来也的手上,要她去帮忙待客。七海心里清楚,今天的饭菜比平日丰盛,碗筷自然也比平常多了,所以哥哥不想让她沾手——她倒是真的不把多出来的这一半锅碗瓢盆放在眼里,洗几个不是洗呢?可当着自来也的面,七海也是真的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否则显得她好像宁可去洗碗也不要陪客人,多失礼。 何况她确实对自来也——这位传说的三忍、四代火影的老师——心怀敬仰,这位大人难得回到木叶一次,她有机会得见自然每分钟都很珍惜。 看出自来也对这座宅邸熟得很,七海也不将他向起居室引,决意这位三忍往哪去她跟着过去便好——自来也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正微仰着脸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和记忆中的少年形状相同、颜色相同,连那眼底温柔流过的钦慕和想要藏住的好奇都相同。 他一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我们继续去下棋好不好?” 可是软娇娇的小姑娘和硬邦邦的臭小子毕竟不同,比起当初对水门,自来也觉得自己连音量都轻了好几个等级。 软娇娇的小姑娘离开地面时愣了一下,旋即眉眼一弯,糯糯地应了声好。 不过到了书房之后自来也倒是一眼瞧见了另一张桌案上厚厚的两沓纸,其中有一沓仿佛是写满了字。他把小姑娘放到摆着棋盘的矮几旁,过去拿起那摞写了字的纸。 “符文?”他眉梢一挑,十足意外。 纸上工工整整地写满了最基本的符文,他再翻页下去,看见了不同的字号和符文的变体。字迹实在谈不上什么风骨,一看便知腕力孱弱,必是出自孩童之手;但他翻看几页,形状无一舛误,结构比例完美,笔顺也都正确,实在令人吃惊——符文系统入门最难,初学时根本就是新学了一门没有发音的语言,全都是一生也用不上几次的文字、完全靠对着形状死记硬背,既复杂又枯燥,不是一般地需要静心定性,她这差了几天才满四岁的年纪竟然掌握到这个地步,还不知平日里下了多少苦功。 ……又是影分【KOMOREBI】身又是写符文的,这孩子这是根本就没童年啊! 有这样带孩子的吗?! “卡卡西那小子还真是自己什么样就把你教成什么样……” 然而七海根本认为她哥哥就是最完美的模样,实在分辨不出自来也这根本不是在夸奖他俩,听了这话她扒在桌子边沿,歪头笑了。 ……你可真是你爸爸的亲闺女。 自来也把纸放下,又四下找起了其他地方,嘴上倒也没闲着:“你的符文已经写得没有问题了——学习过查克拉的精细控制吗?” “哥哥有跟我讲解过,但是还没有练习……” 自来也闻言回头看了七海一眼,眼中闪过一分思索,然后他继续开口:“等你初步练习之后,平常再写符文时可以试着附着查克拉了——玖辛奈留下的术式里也会有简单的,你让你哥哥给你找出来,练习控制查克拉和学习术式一举两得。” “是!”七海认真地答应,眉开眼笑的样子着实不难看出她很高兴。 自来也看看她,又拿起了刚发现的夹着书签的《忍界广记》——目测这孩子平时的消遣也就是看书了,就连这点都和水门一样…… 他在书架上仔细看了一圈,再也没能发现比《忍界广记》更休闲的书。 ……像水门也不要紧,关键是性格像水门,却又落在了卡卡西这个小棒槌的手上……已经完全朝着修炼狂人的方向发展了,玖辛奈要是知道了能饶了这小子! “就连当年朔茂教孩子也没这么出格,卡卡西这小鬼!” 七海的注意力却不在“出格”两个字上,她眨了眨眼,完全理解不到自来也的痛心疾首,重点跑偏:“自来也大人和朔茂爸爸交情很好吗?” 自来也眉心一跳。 “朔茂爸爸”这个叫法表示七海知道了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卡卡西不可能现在就告诉她真相,自然便不可能主动跟她说起身世,显然是她自己猜到的——但她和卡卡西相处不见隔阂,说起“朔茂爸爸”时又十分自然,肯定早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 这孩子…… 自来也把书一扔,坐在了叠席上。 “啊,小时候总追在我后面啰啰嗦嗦,快烦死了——你哥哥跟你不会也这样吧?” “噗——哥哥不会呢!嗯……倒不如说,哥哥平时话还挺少的呢……” “哦……可真是让你为他操了不少的心,对吧?” 七海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才是让哥哥操心的人呢!”说完她双眼一黯,“不过……确实会有点担心……” 自来也摸了摸她的头顶:“跟我讲讲?我去帮你说他。” “唔……”有空的时候也不像红姐姐、阿斯玛桑他们那样出去和人聚一聚,不是去墓园就是修行或者在家陪我;每次去红姐姐家里接我时和红姐姐的对话基本只有四句,“你好”“谢谢”“麻烦了”“再见”;凯桑跑来要和他“一决高下”的时候总是连嘴都不张把拳头向凯桑的眼皮底下一塞…… 自来也看着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的样子会心一笑。 “你哥哥从前就是这小冰碴子似的德行,不用太担心。不过——嘶,阿静可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你说卡卡西那小鬼到底随了哪个?” “静”是卡卡西妈妈的名字,七海听到就是一愣,瞪大了一双蓝蓝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诶、诶?自来也大人能说说爸爸和妈妈的事吗?” 火红的发丝被从窗户溜进的秋风撩起,飘舞着拂到了那双堪比霭空的眼前。 总有一天,一定…… 自来也一笑,带着七海在棋盘边上坐下,讲起了许多年前他与朔茂夫妇之间的故事。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24.遗心玉 24. 遗心玉 - 午后愈发安静了起来。 旗木家书房里的白发仙人和红发女孩一边下棋一边从几十年前的旧事聊到了各个时代的战事,随后发散到参照历史写的小说话本,跟着又跑到了《忍界广记》上记录的山川江河与奇闻异事同现实的出入。自来也常年走南闯北,足迹遍布大半个忍界,经历大大小小战事无数,见过形形色色百态人生,阅历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七海听得几乎入迷,那双明澈蓝瞳里的惊叹与神往着实令自来也受用极了。 ——可不是比越长大越敷衍的水门可爱多了吗! 只不过纵然如此,自来也还是渐渐低缓了声音和语速——无他,对面的小姑娘已经开始不住地点头了,蝶翼似的睫毛无力地扇动着,挣扎着想抬得高一点。 然而挣扎无果,室内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身子一歪,一头向旁边栽下去—— 离叠席尚有一段距离,她便被人接到了臂弯里,那臂弯还随着她跌下去的势头降了降,以免她因为冲击而醒过来。 自来也轻手轻脚地把小姑娘抱起来,扭头看向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此刻才露脸的卡卡西,卡卡西侧身指了指主卧的方向。 自来也扬起眉毛。 小姑娘比预想中睡得还沉,直到被轻放到床上都没有半分反应,自来也看见卡卡西给她盖好被子之后迟疑了一瞬,又把另外那个枕头放在了她的身边。 ……什么情况? “她和你一起睡?” 卡卡西闻言顿了顿,细微地点了下头。 “……她睡觉的时候会找人。” 难怪。 ……也难怪。 自来也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卡卡西却又接着开口了:“我打算等她过完生日就给她收拾卧室。” 自来也便一愣。 他把目光转向了七海脸上,那张睡颜恬静又平和,只是看着都能让人觉得心中安定。 “先不必急。”他说。 卡卡西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须臾之后,他更加愕然地瞪大双眼。 “您——” 自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 - 时近黄昏,从林间行至的风带着微寒的秋意,碰在身上让人觉出几许凉,却也神清气爽。少年总显得有些桀骜的银色头发随着风细细飘摇,倒好似比平日里柔软几分,自来也有一瞬间手痒想呼噜一下那头银毛,转念想起前两天这孩子已经满了18岁,姑且算个大人了,到底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您都知道了?” 从主卧到露台的短短路程里,这位新晋的成年人似乎便整理清楚了什么,他没再接着之前的话头,只是有点沉闷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么大的事,老头子哪能不跟我说?”自来也手肘支在露台的围栏上微微弯下身体,他看着远方林木的阴翳,嗤笑了一声,“二选一……哼,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卡卡西垂下眼帘。 “我对不起老师。” “想什么呢?”自来也扭头,“对不起水门的可不是你。” 九尾来袭的时候不见他们身先士卒,现在倒是一口一个“为了村子”说得漂亮,就算果真如此,再怎么也轮不到两个孩子为这个村子去牺牲奉献。大人和孩子之间,难不成还要孩子去保护大人吗?木叶如此多忍者,如果连两个孩子也护不住,岂非令人笑掉大牙? 只可惜如此简单的道理,在如今的木叶也得不到理会了。 自来也丢开心里那份嘲讽,笑了一声:“你也别太瞧得起自己——在水门那你也就是个孩子,他对你最大的期待只怕是指望着你能照顾好自己了。” 卡卡西抬起头,晴朗而包容的秋空宛若记忆中那人带着笑意的双眸,他闭上眼睛—— “倘若易地而处,老师一定比我做得好。” ——小棒槌就是小棒槌,亏我还这么煞费苦心地安慰他,怎么还起反作用了? “还要怎么好?”自来也懒得看他那张脸,又转开头,“你能让团藏那个老狐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已经不得了,其他事就连三代火影都无能为力,哪怕果真是水门处于你如今的位置,又能比你多做些什么? “凡能做的,差不多也做尽了。” 卡卡西却不认同:“……若然是老师,一定能考虑得更周到,不会给他们机会找到由头——” “十年前水门就跟我说你爱钻牛角尖,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改。”自来也打断他的话,“我先问你,日斩老师让你在七海和鸣人中选一个去上学,你为什么选鸣人?” “……” 不长的指甲深陷掌心,卡卡西深吸口气。 “七海还有我。 “虽然……我也算不得什么,但……姑且聊胜于无。 “鸣人什么都没有——我不能让他就此被当成村子的武器,失去自由和未来。” 对于他那个妄自菲薄的部分自来也心知扭不回来,也不多费口舌:“你这不是想得挺明白?” 卡卡西抬头看他。 “人柱力于五大国隐村而言是重中之重,哪一个不是被围得密不透风?从前的水户大人自然另说,玖辛奈来到木叶时年纪也不算小了,难以在精神上控制她;人柱力是秘密更替,又有水户大人遗言在先,人身上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后来她和水门在一起,有了‘金色闪光’挡在前面就更是没法限制她,高层老早就觉得不满,只不过其时水门显然已经成了下任火影的候选人,而且玖辛奈实力不俗,水门更是威名煊赫,两个人又都一心为了木叶,那些人也就作罢了。如今他们两个已逝,鸣人无父无母,幼小稚弱,既无法保护自己又没人能庇护他,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人身上都是控制他的天赐良机——何况等到他长大至少也要十几年,谁知道将来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乐意为了木叶奉献一切? “有了如此想法为驱动,这种作为也只是迟与早的区别——以为没有由头就会放弃,你把他们想得也太软和了。团藏此时提起当然有报复你的因素在,也是你——或者说七海,给他们提供了个绝佳的借口,只不过绝佳的借口却未必是绝佳的时机—— “如果晚几年,让七海在各方面前混了个脸熟再拿她做筏子,到时只怕连老头子也没有底气说出让鸣人去上学的话,偏偏他们迫不及待,现在就提出来——又想拿七海当挡箭牌保护鸣人,又想用她做筏子去坑鸣人,哪有那么多方便的事?既然想让七海保护鸣人,当然就应该让她保护到底——现在如不了意,以后也不必了。” 卡卡西的肩膀这才有松懈下来的趋势。 “让您费心了。七海她……我……” 想得再明白心里也还是卡着一根刺,看他小心翼翼给七海盖好被子之后还要给她把枕头放在边上的模样,那女孩在他心里又哪里会仅仅是“寄养在家里的孩子”这么简单。 自来也摇摇头。 “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虽然只相处了一个下午,我多少也能了解些她的性格,将来有一天她知晓真相,势必会觉得你做的对——如果结果反过来,只怕她才会怪你。”他顿了顿,想起那小姑娘一口一个“哥哥”、“朔茂爸爸”叫得顺畅无比,又失笑,“你既然把她当成妹妹,又何必那么如履薄冰。” “……我哪里能做她的哥哥。” 自来也诧异地回头,看见卡卡西微扬起脸,秋日清冽的天光落下来,将他笼在一片明亮的萧瑟里。大半的面容都被遮住,唯独那只天青色的眼睛迎着光,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炽痛。 自来也在心底叹了口气。 在这小子的心里,“我”怕是个最没地位的东西,他把这个字一踩再踩,踩进了他自己都不会去看一眼的尘埃里;无论是“铁律”还是“同伴”都从未真正救赎他,无非是把他从一个泥淖中拉出来,又塞进了另一个泥淖里。他从朔茂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往歪处长,那些试图去把他掰正的人一个个出现、一个个掰过去了些许苗头,然后又一个个地带着未竟之功撒手离世,留下他向着被掰过去的方向过犹不及地茁壮成长—— 让人十足头疼。 头疼完的自来也跟着却又记起了暌违已久的他翻着死鱼眼吐槽的模样,心下又有些安慰——现在又有了个肯去掰一掰他的人,总归这个小子比几年前多了不少活气,其他方面的改变倒也大有可期,轮不着他去操心了。 “那孩子和水门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方方面面……”说到此处又想起那小姑娘沉沉睡去的原因,自来也转身靠在露台的围栏上看向卡卡西,“只是修行一事上,纵然天赋不错也不必急成这样——小小年纪就开始让影分【KOMOREBI】身陪自己做事,她修行的方式是一心追求自己的极限吗?如今是和平年代,她的进度却超过了你们这些在战火里成长的人,你考虑过她能否吃得消吗?” 自来也的语气里倒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多少还是透出了他的想法,卡卡西垂下眼帘,先问了句不太相关的话:“您觉得,她跟老师和玖辛奈桑谁比较相似?” 自来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怔,奇道:“她全身上下,除了那个头发,还有哪儿算有点玖辛奈的影子?” “可她在我面前,并没有您所见的那样像老师。” 这话可真有意思。 “从七海很小的时候开始,帕克嘴里的她和我面前的她就不太一致,等她再长大些——不知三代目是否对您提起过日向一族那个男孩的事——”见自来也挑眉,卡卡西简略说了一句,“日向日差桑的儿子,在日差桑身故之前他们还是朋友——她从那个男孩那知道了日差桑身故的原因,自那以后就更稳重了,在我面前却仍与从前差不许多。” 她曾在老师和玖辛奈桑的墓前许愿“请保佑我找到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她找到的答案吧…… “那件事之后,她说她想当火影。” 自来也失笑:“真是一家人。”顿了顿,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如果过于追求力量——” “力量于她而言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她的追求也很像老师,请您放心。” 自来也沉默一瞬,叹了口气:“真是早慧……比水门也——真是少见的早慧。”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个唐红色的卷轴,在露台上展平,卡卡西看见上面的封印术式不由怔了怔。 蓄起查克拉的手掌在术式中央一按,抬起时便有一个敦厚的卷轴从术式里一点点探出头来。莹蓝色的查克拉微芒散去,自来也把地上变成一片空白的封印卷轴随手揣回怀里,将从术式掏出来的卷轴朝卡卡西扔过去。 “这是——” “二代火影开发飞雷神的汇总资料,我在火影库房里倒腾了半天才搞出来的,你收好,若是那几个老家伙问到你头上你一问三不知就完事了。”自来也撇撇嘴,“给了人家一棒子,不还点枣可不行。水门当时的研究也是在这些玩意的基础上进行的,你把那些给小七她也不见得能吃得下去,让她从头来吧。” “……是。非常感谢您。” 自来也甩甩手:“本来只是要过来我先替她存着的,既然她比我预料得还……早点给她也好。” 卡卡西垂下眼帘,扶着卷轴的指尖微微泛白。 “小七现在学得太杂了……许多东西,你暂且别急,也不要她想学什么你就都随她……” 自来也偏过头,西方霞光渐起,丝缕浮云被抹上了浅淡的橙红,温暖又遥远,一队南行之雁划过遥远的边缘,在人的眼里映成“人”形的黑影。 “……最重要的还是让她把基础打得牢固一些,另外她在查克拉方面的潜力相当不错,早些开发自然最好。还有感知……一些忍者需要的常识也多和她说一说,能早些烂熟于心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忍术,现在倒不用让她为之花太多时间。” 卡卡西深深闭了闭眼:“我明白了。” 自来也转身向室内走去,路过卡卡西身边的时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雏雁交给你,在教她学着飞起来之前,你就多费些心吧,卡卡西。” - 七海迷迷糊糊爬起来时已经闻到了饭菜飘香,她坐在床上呆了呆,才意识到这就是晚上了。 ——只是维持了二十分钟的影分【KOMOREBI】身而已,而且是坐在原处几乎都不费体力的情况下,就能累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也太弱了吧! 小姑娘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突然想起自己睡过去的时候正在和初次见面的自来也大人下棋,她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向书房跑去—— 真是太失礼了! 怎么就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睡着了,我! “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自来也从四代火影的手记中抬起头,不想那脚步离书房不到两米却停了下来,大概有两三个呼吸之后,才又轻轻地、稳重地响起来—— 自来也险些笑出声。 “哟,小七~休息得好吗?”他抬起手向小姑娘挥了一下。 “很、很好……”嘴张到一半的七海被问得措手不及,她卡了一下才回答,然后顿了片刻,在面前长辈温和的目光里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失礼了,我居然在对弈的时候睡过去——” 自来也不甚在意地朝她招招手:“那有什么,以前朔茂给我补课的时候我十有八九都要睡过去!棋还在这,来来来把它下完。” 七海忍俊不禁,带着笑向他走过去,走到一半却又忽然撞到了什么似的,蓦地刹住脚步。 “怎么了?” 七海握了握拳,到自来也对面端正地坐下来。 “那个……自来也大人,朔茂爸爸的刀——那把‘白牙之刃’我见到了,它只是从接近刀柄的地方折成了两截,连个缺口都没有……可是哥哥说,那把刀比较特殊,没有办法修复了,我真的觉得好可惜。”她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不安,又好像带着一丝期待,“您……不知道您有什么办法吗?还是、还是真的——” “那把刀确实很特殊,一般人的确拿它毫无办法。”看见七海的目光顷刻便黯下去,自来也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把另一半话说出了口,“不过我恰好知道一个锻造师,别人不行,但是那把刀如果交给他,一定能修好。” 七海霎时整个人都亮起来:“那、那自来也大人能不能——” “卡卡西知道。” 话未说完便被自来也打断,七海愣了一下,自来也没有给她解释,她自己想了一会,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薄红蓦然褪尽,略微前倾的挺直脊背也微微弯了回去。 “哥哥他——为什么……” “你哥哥经历了很多的事情,那些事情多半都不太好。” 七海听得手指一缩,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另一张桌子上摆着的水门班合影。 “他把自己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也不准备放谁进去——所以他为什么不想修,我也不是很清楚。” 七海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下垂了垂,她深吸口气,仿佛是想把冲到喉咙的情绪压回去。 “其实人都是这样——连你不也是吗?” 七海猛地抬起头,自来也探身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心里也有事,不会跟你哥哥说,因为你怕他为你担心、为你难过……还有些事不会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哥哥、包括我、包括所有人,因为你觉得那是你自己的事,需要你自己去解决。其实我也一样,很多事我不会对日斩老师说,不会对你哥哥说,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没有必要让别人为我挂心劳神。所以说,人都是这样的,对不对?” 这样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好像是那天哥哥告诉她“这就是现实”时的心情,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办法反驳。 她低头看着棋盘,面前的“玉将”有逐渐模糊的趋势,她咬紧牙关,想把涌起的泪意憋回去。 自来也大人说的没错……哥哥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的,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可是—— 可是…… 想起哥哥在朔茂爸爸的墓前、在四代火影夫妇的墓前、在带土哥哥和琳姐姐的墓前时,那个让她心脏像是被人攥紧的背影,那个像是用刀子刻在她眼底的背影—— “可是,这样真的就不会让别人挂心了吗?” 她轻声问。 “难道不是,我明明知道那个人背负了什么,却无力帮他分担;我明明知道那个人在难过,却没有办法安慰——难道这样,不是让人更加心痛吗?” 自来也愣住了。 “人都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有觉得不能告诉哥哥的事情,所以我也会理解,哥哥有觉得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可是即便这样……即便这样,哥哥还是会担心我,而因为他会担心我,我才更不想让他担心;即便这样,我还是想为了哥哥做些什么,即便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即便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也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而且我期望我做的是对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现实就是这样的,人……人也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是啊,人都是这样的。即使不能互相理解,即使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却还是想为了对方做点什么——并且期望所做是对的,期望能获得一个好的结果。 人……都是这样的。 自来也露出一分有点无奈的笑意:“真是……” 他摇摇头,双手压在膝盖上,朝七海挤挤眼睛:“把你哥哥的刀拿来,管他想不想修,反正修了他也不能把咱俩怎么样!” 七海的眼角还泛着泪意,听了这话却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她迟疑一瞬,还是起身打开了墙边的柜门,看着里面的木盒,却又不觉慢下动作,有点犹豫。 “你也不用太担心,”自来也的声音适时响起,“到底是他爸爸的遗物,那小子虽然没找我修,却也未必真的就不想修——他自己都不见得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推他一把正好。” 七海扭头:“哥哥他……” “有我呢,你怕他什么!”自来也做出“我罩你”的样子,七海被逗笑,眉眼间最后一分的犹疑也散去了。 她把装着短刀的木盒捧了出来,转身便看见这位三忍拿着一个唐红色的卷轴,两人目光相接时,自来也把卷轴抛了抛:“为了不节外生枝,当然还是偷偷地拿走为妙——我明天早上才离开木叶,在此之前你可别跟卡卡西说漏嘴——”说着他“嘿嘿”一笑,“虽然就算他知道也拿不回去!” 七海憋不住,又笑了。 卷轴在叠席上摊平之后自来也在上面运笔如飞地写了个术式,然后让七海把盒子在术式中央的五边形上摆正,随即缠绕着查克拉的手掌在上面一拍—— 莹蓝色光芒自掌心溢出,转眼便将盒子吞没,等到蓝光散去之时,卷轴上已经空无一物,反而之前术式中央空白一片的正五边形里出现了一个“木”字。 “最外面的盒子是木头,所以它是个‘木’字。”自来也随口答疑,一抬头就看见眼睛仍然黏在术式上的七海,不由好笑。 他毫不留情地把卷轴卷起,在七海留恋的目光里状似随意地问了句:“想学?” 七海连连点头。 “这个你看着施术简单,其实术本身涉及到很多东西,很复杂,你现在学不了。”他把卷轴收回怀里,摸了摸满眼渴望又遗憾的小姑娘的头顶,“不过我们可以约定,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教你,怎么样?” “真的?!” 面对小姑娘惊喜的面庞,自来也拍了拍胸口:“当然,我蛤【KOMOREBI】蟆仙人可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一言既出,驷——” “谢谢您——!”话没说完便被堵了回去,兴奋的小姑娘一下子扑到自来也的身上,小小的脑瓜撞到他的胸口。 自来也陡然僵住,片刻之后,“哇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25.太阳雨 25. 太阳雨 - 九月底的午后燥热仍在顽强弥留,即便得到了树冠的庇护,集中精神练习了两个多小时都未停歇的小姑娘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长长吁了口气,终于肯给今日的修行画上句号。 长时间绷紧的精神突然放松,她脚下一软便向前扑去,在脸庞即将与粗糙树皮亲密接触的前一刻,她把双手撑在二者之间,旋即就着这个姿势跪下去,整个人舒展着伏在了树干上。 没过一分钟,她又想起自己此刻呼吸急促又凌乱的状态,忍着想要仰倒在地的欲望站起来,慢慢地向外踱去—— 如此状态不能立即停止活动,否则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她谨记哥哥的叮嘱。反正此刻哥哥也不在家,她虽然累到眼睛一闭就能立刻昏倒,也还是打算去外面走一走。 ……毕竟只要不想昏在大街上她就只能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并迈开腿。 而极限总是在逼迫中拔高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七海总觉得在自来也大人离开之后,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了微妙的不一样。在修行或者学习中的间隙,七海不止一次觉察到哥哥在看着她出神;哥哥对她修行方面的策略、方向和要求同之前也有了略微变化,也不知是否由于那个二代目火影大人的卷轴。 ……为什么呢。 她仰起头,阳光跟着她一起在树影中穿行。 我的“为什么”真是越来越多了。七海想。 “二代目火影的卷轴”——虽然这么叫它,但它其实不完全是二代火影的手笔。那个卷轴虽然主要记载了二代火影对飞雷神之术的开发研究,却比比皆是拼贴痕迹,明显是后人整理而来,七海还在上面发现了四代火影的笔迹。 她如今对四代火影字迹的熟悉程度几乎不亚于对她自己的。 哥哥说这份资料是自来也大人给她的,并且交待她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上面的任何东西带出门去学习。 ——所以说就是秘密了。 为什么呢。 既然是秘密,自来也大人为什么会把它交给我呢? 为什么自来也大人来到旗木家,和我下棋的时间比和哥哥说话的时间还多呢? 为什么自来也大人会过问我的修行呢? 天底下会有这样过分的爱屋及乌吗……可以及到哥哥毫无血缘的妹妹身上? ——可如果不是爱屋及乌,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忍不住向自己四周看了看。秋风乍起,树叶搅动,阳光倾落,流云浮游,路人与她擦肩而过,脸上各自带着匆匆行色或者惬意闲悠。 ——她仍然是什么都察觉不到。 帕克或者其他哪只忍犬也好,暗部也好,危险也好……所有的这一切,此时此刻有没有在跟在她的身后,她仍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七海看着自己不时出现在光斑中的影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要急,七海。 她对自己的影子说。 你身边的人,你的理想,你的现在和未来,全都比那些未解之谜重要多了——何况所谓的“谜”是不是你没事发闲想得太多还不好说呢。 大概是秋季的天地太遥阔,迎面的风太疏朗,什么烦恼翻出来,便像是浪花翻进了海水里,转眼也就随波漂远了。七海翘翘唇角,想要笑一笑——可不知为什么,明明烦恼都已经想开了,心中却还是沉甸甸地难过。那感觉很特别,并不至于难过得想哭,也不知道该要如何排解,只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却又像是丢了什么一样空落落。 她攥住左边衣襟,歪头眨了眨眼,转身朝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知道怎么消除不开心的事,那就做些开心的事好了,她想,总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嘛。 - 但生活似乎打定主意要教会她一个道理——“事与愿违”才是世事最常见的前提。 商店街终究没能让她开心。 - 她才刚转过街角,一个眼熟的人影便映入眼底,七海一瞬间堪称惊喜,她抬起脚几乎就要跑过去—— “不能再和鸣人接触了。” 蓦然闯进脑海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墙壁,不由分说将她拦在原地。急促抬至半空的腿因她刹那的失神而失去控制,重重地落回地面。 脚踝传来的钝痛撞进血管,飞快地缩进心脏里。七海陡然转身,迈了半步却又忍不住停下,她回过头,男孩子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得她眼睛有点痛。她咬咬牙,四下环顾一圈之后快步把自己藏在了居酒屋门外的看板后面。 她果然没有被发现。 倒不如说,鸣人完全没有注意周围,他正趴在一扇玻璃橱窗上专注地看着什么,藏青短袖被屋檐的阴影加深了颜色,更衬得那双瞪大的眼睛湛蓝又明亮。 ——你在看什么呢? 和他站在同一侧的七海忍不住好奇起来,她想再把头探出去一点,却又怕被鸣人发现。 ……可是,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认得我了啊。 七海抿了抿唇,慢慢地把自己缩回阴影里。 他不认得我了。他也不能再见我了。何况…… 她仰起头,看见高远的秋空湛蓝湛蓝的。 何况现在,说不定还有人在跟着我呢。上次见他,我就不能上学了,这次再见他的话…… 再见他的话…… 她握了握拳,深吸口气,正打算换个地方,不料才刚要转身就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居酒屋里冲出来,噼里啪啦碰倒了门口的看板,若不是七海躲得快必然要把她一起拍到地上。她看了看醉醺醺晃走的中年男人,自己弯腰用力把木质看板扶了起来。 别说,还挺沉的。 “小怪物!谁让你站在那的——!” 中气十足的大喊猝然响起,刚把看板扶起来的七海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又把它推倒。她抬头看去,却见喊话的正是刚才那个醉汉,而他喊话的对象分明是同样被吓了一大跳的鸣人。 “我只是看——” “快给我滚,别在那挡我们家生意!快给我——”他根本不理会鸣人的辩解,话说到一半突然在自己身上上下摸了起来,显然寻找无果,于是在视线触及到地上的石头时他立刻捡起,“快给我滚!滚——!” 比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过去的男人更快的是飞去的石头,七海瞪着那块石头下意识迈出脚步,鸣人却竟早就反应过来,他像是在男人弯腰时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常机警地转身就跑。而且不知是否因为扔石头的人喝醉了,那石头也没什么准头,“嗙”地砸在了鸣人刚才趴着的那扇玻璃橱窗上。 “哗啦”一声,玻璃碴碎了满地。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一位长发女性从屋里急匆匆地跑出来,看见男人和一地的碎玻璃不由责备起来,那男人啐了一声:“还不是那个小瘟神!就知道遇到他准没好事,晦气!” “你把人赶走不就行了!做什么非得扔石头,现在玻璃砸坏了你说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会找人换一扇不就得了,就你们女人事儿多!”那男人不耐烦地扯着长发女性的胳膊进屋了。 七海站在原地,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眼眶红了一圈,喉咙里仿佛被塞了块炭火,心脏像是有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几乎就要爆炸了,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她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 好像她身体里有一把火,要把她自己烧得一干二净,然后“轰”地炸开,拉着别人也灰飞烟灭。 这情绪来得太快、太汹涌也太陌生了,但七海却知道,这就是愤怒。 出离愤怒。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遣散心中那团烈火,从眼眶到喉咙的酸涩却仍然盘桓不去。 鸣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七海又等了一会,才慢慢走到那一地碎玻璃中间,分毫不差地站在了鸣人方才站的位置。 她的面前是一只墨绿色的风镜。 风镜周围其实还有许多东西,像是卷轴形状的存钱罐、塑料手里剑之类,但七海莫名就是能肯定,鸣人看的一定是这只风镜。风镜前已经没了玻璃隔挡,她看着看着,不由便伸出了手。 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就算买下它又能怎样呢?我没办法送给他。而他下次再来……等他下次再来,就见不到这只风镜了。 见不到的话,他大概……会失望的吧? 会……难过的吧? “呀,小姑娘,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呀,别被碎玻璃扎伤了!想买什么快进屋来看!” 七海闻声抬头,正见到之前那对夫妇站在门口,长发女性态度温和地招呼她过去。 她的心像是陡然被利器刺了一下。 看似已经醒了几分酒的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就走了,长发女性在后面交代了句“换块结实点的”之后又转回来,走到碎玻璃边上想拉七海过去。 “来吧小姑娘,喜欢什么进屋看也一样,别站在这了。” 七海垂下眼帘。 她应该感谢这样的关切。可是想到这样明显的前后差别,她的心就像是掉在了这一地的玻璃碴上面,根本无法接受得坦然。 她压下心中又要冒头的火焰,努力对着女性展开一个柔软的笑脸:“谢谢您,改天吧,我今天没带钱。” 女性便自然地说了句没关系,七海又对她笑笑,才小心地迈过碎玻璃走开了。 她再也没有在商店街玩乐的心情,几乎是神游天外地随便乱转,回过神来却已经走到了墓园入口。她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走进去了。 七海拿着手帕把四代火影夫妇、旗木朔茂的墓碑都擦了一遍,等她擦完琳的墓碑时暮色已经渐起。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把手帕收起来,缓缓坐在了墓前。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野原琳”几个字出神。秋日的晚风将林间带着潮意的冷气赶过来,扑在七海身上,立时便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回过神来似的笑了笑。 “琳姐姐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说话时棉花糖似的脸颊就挤得圆鼓鼓的。 “我心里有好多话,却不知道能对谁说;好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交到的朋友都不长久,他们必然要离开我,或者我必须离开他们,可那不是他们愿意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我愿意的——就像是水里的鱼,一旦水被搅出一个漩涡,鱼就会被卷进去,不得不随着水漂走了。 “他们遇到的困难就像是水,他们是鱼,可我也是鱼,我只能跟着水一起漂走,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还会添乱。 “还有哥哥也是……我也只会给哥哥添乱。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哥哥总是要去执行一些十分激烈的任务——这样的任务耗时才短,他才能更多地陪着我。他受伤了不说,还不让帕克说——我现在也明白了,哥哥并没有想要完全瞒住我,哪怕十次里他能够瞒住我两次,也能让我少难过两次,哥哥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可哥哥不明白的是……他这样瞒着我,十次里他哪怕有两次真的没受伤,我也不会信的,我只会每次都觉得难过。可是我难过,哥哥就会难过,为了不让哥哥难过,我就只能假装被他瞒住了……真奇怪,是不是?” 她一边说,唇角一边就扬了起来,可泪水却汩汩而下,像是从晴空里倾落的太阳雨,慢慢打湿了整片脸颊。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用力把泪水抹去,露出一个全无阴霾的笑容。 “我听哥哥说过啦,琳姐姐是一位很厉害的医疗忍者!如果姐姐还在就好了……是琳姐姐的话,一定能够让哥哥老老实实地亮出伤口、安安心心地接受治疗吧?我却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但是呢,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不想成为一个医疗忍者。因为比起在哥哥受伤之后再为他治疗,我更想成为那个能够站在他的身旁、保护他不受伤害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人……想成为一个,不会让别人遇到困难的人。” 那双蔚蓝眼眸里含着的泪水没有流下来,七海微微笑了笑:“我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的,对不对? “但是我不怕。” 她低声说。 “我不怕。如果一定要遇到困难,就让我遇到好了,我绝不会认输,不管是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克服的,总有一天……一定会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帕,伸手折了几下就把它变成了一朵花,她把花放在墓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今天叨扰您啦,琳姐姐!我再去看看带土哥哥就回家了,下次再来看您——下次我一定会带双份的花——真的花。” 她弯腰向墓碑鞠了一躬才转身走了,傍晚浅红色的光线笼在她的背影上,明煦又温柔。 - 等女孩和缀在女孩身后的气息统统消失之后,野原琳墓前的空气蓦地扭出一个漩涡,戴着橙色面具的人凭空出现,伸手把那朵手帕折成的花拎起来—— 花朵一下就散了,浅粉色的薄布在空中孤零零的颤着。 “波风七海……” 低沉的声音仿佛无意识地飘散开来,戴面具的男人在墓前出了会神,忽地冷笑一声。 然后他把手帕随手扔开,像是丢弃什么早已不放在心上的东西。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26.见 26. 见 - 黄昏将至时突然聚起了厚厚的乌云,从地平线一路压到头顶,将温煦天光遣散了大半。一直以来暖意融融的木叶之秋毫无预兆地变脸,吹起的风四处播撒冷意,本就略嫌潮湿的树荫更是试图把这股冷意挤进人的毛孔里。 卡卡西望着依偎着树干正睡得香甜的小姑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次任务预估耗时不长,七海即将四岁,又一直试图向哥哥证明她已经长大了,加之她的危险暂算消除,因而卡卡西便姑且尝试着把七海一个人留在家里,没有将她送去夕日家,只嘱咐了她有事就找夕日红,遇到麻烦就喊“雀”——这几天负责跟她的暗部之一。 不管雀是不是轮值,叫这代号总会出来一个人。 也算是告诉她,她是一个……被保护的人。 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不止是被监视着,是真的也在被保护着,也是可以被帮助的。 卡卡西现在总算明白了小时候爸爸讲的故事为什么都是单纯的恶有恶报、善有善得,这世上并不是无辜的人就不会遭祸,也不是做好事的人就能得好,只是他们这样的孩子总会明白世间真实多险恶,所以想给予他们的温暖能多则多。 ——最近,他也觉得自己渐渐能平静地回忆父亲了。 只是这份心能收效多少卡卡西也说不准,这个孩子远不只聪明,不知是否因为经历过于丰富,她那份好似遗传到的见微知著的本领已经初露端倪,只怕那杆“不能拿出门”的卷轴就足以在她的猜疑列表里添上精彩的一笔。 可这也没办法。她总要尽快成长,却又要躲避暗中的窥探——来找七海之前,卡卡西特地兜了个大圈着意查探,果然发现除了负责护卫那两名暗部之外的第三个气息—— 但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人究竟来自于“根”,还是听命于另外两位顾问。 诚如从前三代火影特别告诫他的话——“一定要教会她藏拙”。 他不能辜负老师,也不能辜负自来也大人的嘱托—— 卡卡西垂头看着眼前面容恬静的小姑娘,卷掠的林风抖下树梢米黄色的卵形小花瓣,纷纷扬扬坠在她妍丽的绯色长发上,零落成煦愉的模样。 只是这画面再温柔也无法让人忽略已经降温的事实。 ——看来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教会她如何照顾好自己。 卡卡西蹲下身,伸手想拂去缀在小姑娘头发上的花瓣,然而方才靠近她肩头十公分以内,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陡然睁开了。 卡卡西一愣,下意识扬起唇角:“很警觉啊,七海。”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柔地挑去那些嫩色的细小花叶,绯红的发丝被风绕在他苍白的小臂上,即使那么纤细,却仍温暖无比。 七海还没从梦里缓过神似的呆了呆,她揉揉眼睛,把头一歪:“哥哥……?” 卡卡西失笑:“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那双带点迷茫的眼睛这才乍然亮起,七海笑嘻嘻地拉住卡卡西落在她头上的手:“我以为我睡糊涂了呢!” “你还敢说。”卡卡西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整肃语气,“这么冷的天你也敢就这么睡着,要是感冒了看我下次还放你一个人?” 七海才不怕他,搂着卡卡西的脖颈在他颊侧蹭了蹭:“刚才温度还没有降得这么厉害嘛!风凉凉的还带着花香,可舒服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七海说话间侧过头,还没等亲到卡卡西,一个什么东西便被举到了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就吃了。 ——真是小孩子。 卡卡西又好笑,又有点无语:“你也不看一眼,给什么都敢吃。” 明明是他自己亲手送过来的东西,还责怪别人吃得放心! 唔,可是好甜呀…… “是哥哥给我的东西嘛!哥哥给我什么我都敢吃~”她的眼睛弯弯的,戳得人心里软软的,“吃起来像栗子诶!不过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这是生的。”卡卡西把手中的油纸袋递给她,“而且你平常吃的是丹波栗,这个是茅栗——虽然小了点,但是更甜。” “诶~”七海几乎钻进袋子里,瓮声瓮气的,“是哥哥从外面买回来的吗?” “是在山里捡的。” 七海眨眨眼。 卡卡西伸出食指蹭掉她鼻尖沾上的栗子渣:“路过的山里有一片栗树林,现在已经结满了栗子,地上也落得到处都是——你知道还长在树上的栗子是什么样的吗?“ 七海摇头,拿起一个还没剥壳的栗子尖端朝上比划了一下,“不是像这样挂着的吗?” “反了……” “诶?!”七海一惊,她把栗子翻过来,看着硕大一块的粗糙表面陷入了沉思。 “它也不是用这里直接连在树上。”卡卡西被她逗笑,“大部分都是两三个在一起,被一层带刺的壳包住,那层壳才是长在树上的。” 七海瞪大眼睛:“还有一层壳啊?这层壳明明都已经这么硬了……而且带刺的话要怎么剥开才好?” “有很大开口,这个白色的尾尖会从开口的部分露出来。” “这么可爱的吗……” 卡卡西笑笑:“而且刚掉下来的栗子颜色更鲜艳一点,天气好你还会看见它们在草丛里闪光。” “诶诶诶——”七海一边发出惊讶的声音,一边把栗子举向天上,只可惜阳光实在没剩下几缕,一点要帮栗子发个光的意思也无。 “呜……”她失望地哼唧了一声,又低头在纸袋里翻找起来,卡卡西有点好奇:“你找什么?” “我要留下最光滑的一个!”等着看它闪光! “……” 卡卡西叹了口气。 “那不一样……别说等天晴了它会不会坏掉,就算它真的能反光,和在野外看到的也完全不一样——一个放在窗台上的栗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玻璃球。” 小姑娘动作一停,有点泄气:“……是哦。” 怎么这么傻。 卡卡西有点无奈地抬手去推她的唇角:“别不高兴了,以后你亲自去山里看不就好了?”他的声音低低的,让人想起拂过林叶的微风,“不只是山里,还有长满芒草的原野,风吹过的时候就像看见了白色的海浪;开满紫色桔梗花的小路;长满灰白花朵的楤木;金黄色叶子的桦树;红色——像你的头发一样的枫树叶;还有一种树,同一棵树上有翠绿得像是生在春天的叶子,却也有比花色还鲜明的绯红树叶,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七海睁大双眼用力摇头。 “是杜英。很有趣吧?” “嗯!” “不只是秋天,也不只是植物……这世上有很多值得看一看的东西,像是东方瀚海的日出,西方沙漠的日落,北方山岭的云岚,南方深谷的川流……”卡卡西捋了捋七海被风吹到两人视线之间的长发,“世人说‘花鸟风月’,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很多,既然有一双眼睛,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亲眼去看啊。” 七海看着卡卡西,看见那只注视她的眼眸像是落满了无形的雨滴。 那么虚幻…… 却又那么温柔。 “哥哥也一起么?” 卡卡西怔了怔。 “你——” “这世上的‘花鸟风月’,哥哥会和我一起看么?” 卡卡西沉默着和那双澄澈的眼睛对视了一会,隔着面罩亲了亲她的额头。 - 抱着小姑娘说了会话,她身上就没再那么凉了,大概是因为那特异的体质,她的身体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天冷时就更像个小火炉了。 到后来卡卡西甚至觉得在取暖的其实是自己。 自从七海被告知不能和鸣人见面之后,卡卡西就没再听过她嘴里出现“拉面”两个字,两人就近找了家店吃了晚饭,回去之后卡卡西写任务报告,七海就坐在书房另一端的书堆里去翻自己需要的东西。 比起约束或者鼓励,七海更需要的只是引导而已,除了给她定下方向以外,卡卡西也不太管她想做什么。写完报告之后他看了一眼,七海正盘着腿,支着下巴颏儿在水门老师做过标注的书本里挑拣。 “我去交任务报告,七海,很快回来。” 七海伸长脖子看向窗外:“天都黑透了呢,还下了雨,哥哥要小心哦~” “放心吧。” 卡卡西摸摸她的头,拎着斗篷出门了。七海目送他离开,拿起选好的书想回卧室看,只是才拎起书脊,一张白色的小纸片便从书页中滑出,飘落到了地上。 “啊……” 七海连忙蹲下去捡。 “玖辛奈,4.12”——纸片上这样写着。是四代火影的笔迹。 入手的触感光滑又厚实,倒不像是普通的纸片,七海有点奇怪地把它翻过来—— 这是一张单人照片。 女孩子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笑容灿烂得像是七月正午当空的艳阳,浅粉色的樱花热烈得如同开遍了整个天地,她飘扬的绯红长发却比花瓣更加鲜灿明灼。 “咚——” 书册脱手,七海感到脑海划过一道闪电,心跳剧烈得像是要冲破胸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照片里那张酷似鸣人的面孔,心中疑问组成的拼图终于找到最关键的部分一般,她抓着照片跑向卡卡西的桌案—— - 水门班的合照。 - 她与哥哥的合照。 - 写着“玖辛奈”的照片。 - 如出一辙的红色头发; - 如出一辙的金色头发; - 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 - 如出一辙的她和四代火影的、鸣人和“玖辛奈”的脸庞。 - 为什么乌黑说我很特殊—— 为什么哥哥会收养我—— 为什么有暗部保护我—— 为什么有人袭击我—— 为什么四代火影的东西能让我随便翻—— 为什么自来也大人会照拂我—— 为什么鸣人让我觉得那么亲切—— 为什么不让我去上学是为了鸣人—— 为什么玖辛奈桑的和服可以给我穿—— 为什么要经常去和四代火影夫妇说话—— 为什么四代火影大人和玖辛奈桑一定会喜欢我送的花…… - “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他们都会很想要见到你的,他们会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不要担心。” “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 - 啊…… - ——四代火影大人。 爸爸。 - ——玖辛奈阿姨。 妈妈。 - ——漩涡鸣人。 兄弟。 - ——我。 我…… - 七海颤抖着扶住桌子,慢慢地跌在地上。 她死死抓着胸口,一片模糊的世界里,唯有四张彼此相似的面庞,笑容清晰而明亮。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27.人间无地 27. 人间无地 - 阖起的门扉隔绝了抽打万物的霖铃雨声,室内的潜寂就显得突兀而令人莫名悬心。虽已入夜,但七海若没等到哥哥回来是决计不会去睡的,卡卡西清楚得很。眉间因此晃过忧虑,他将斗篷搭在挂钩上,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 房间里浅橙色的光从棚顶飘下来,裹在蜿蜒桌案的绯红发丝上,把它们衬得前所未有地靡弱。女孩的脸被长发胡乱地盖住大半,看不见眉眼,只能隐约窥见在灯光下像是快要透明的白皙皮肤;她的下颌支在桌面,喉咙几乎硌着桌沿,看得卡卡西就快喘不过气;她左手缩在桌子下面,右臂伸长了放在桌上,手里捏着…… 卡卡西闭上眼。 如同连空气一起冻结,书房里的一切都停滞了,桌子上挨在一起的金发青年和红发少女注视着他们。 大雨奋力拍击着窗户和墙壁,香樟在风中甩动枝叶的声音也跟着透窗而来,屋内的寂静却更加轰鸣。卡卡西的视线从七海身上移开,慢慢落在前面的照片上。 一家三口在三个不同的画框里,笑得一模一样的温暖灿烂。 “……是这样吗?” 朝夕相闻的甜糯声音带着落寞,在风雨声中和暖色灯光里,依稀有点陌生。 卡卡西没能立刻回答。他沉默着望着照片里的老师,半晌之后,他走过去,挨着女孩坐下来。 “……是。” 他捏着自己的指尖。 “老师、玖辛奈桑、你——” “还有鸣人。”七海没有转头,她的目光还停在前方,不知是注视着四代火影的金发,还是描摹着漩涡玖辛奈的脸颊。 卡卡西抿抿唇。他的眼神向窗外投射了一瞬,而后转回女孩绯色的长发上,他深吸口气,低声重复:“还有鸣人。” “……还有鸣人。”七海呐呐地复述,捏着玖辛奈照片的指尖反射似的紧了紧,却又立刻松开。她缓慢地把照片平放在桌面上,如同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表情一片空白。 卡卡西心头一绞。 “七海——” “那真的是我的名字吗?七海……那——那是我的名字吗?”她的视线仿佛落在某处的虚空里,语气漂浮着,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逝。卡卡西只觉得大雨穿过了屋顶、穿过了身体,蛮横地浇进他的心里。他骤然把七海从桌子上拉起来,撩开糊在她脸上的红发,捧起她的脸颊—— “七海——这是你的名字,是水门老师亲自取的名字,和鸣人一样——你们,你和鸣人,你们是双胞胎,是四代火影波风水门和精英上忍漩涡玖辛奈的一双儿女。早在出生之前,你就已经是七海——”卡卡西的声音沉肃而郑重,“波风七海,你是他们的女儿。” ——是在他们的殷切期盼中来到这个世界的、再珍爱不过的人。 没有出口的话语,承载着那个绝望与希望并肩而生的夜晚所带来的一切,在那只天青色的瞳眸里翻涌不息。七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渐渐地,散落的光芒在那双晴邃的眼睛重新聚集,变成泪水从眼底飞快地蓄积。就像是在风雨中迷路的孩子忽然看到了家中的灯火,她仰着头,眼泪断了线似的一颗连着一颗拼命地坠落,肩膀耸动时,小动物般的呜咽声从她咬得死紧的齿关泄露出来。 七海着实不算一个爱哭的孩子。但她每一次的哭泣都像是拿刀子刻在了卡卡西的记忆里,回忆起来好像连她每颗泪珠滚落下去的样子都清晰无比,于是竟令他生出“总是让七海哭泣”的错觉。 为什么总是会让她哭呢? 因为不能去一直期望着的忍校学习,因为无法与鸣人相见,因为对宁次的事无能为力,因为被人追杀却不明所以,因为她不是旗木家的孩子,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 没有一件是她这个年纪应当烦恼的事情,她却要一件一件地寻找、去面对、去接受。今后她又会找到什么?又会面对什么?又会接受什么?卡卡西全无头绪。他一下一下地抚着女孩绯红的长发,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忧虑的神色。 在她成长至今的一路之上,“安全”、“快乐”、“自由”、“无忧无虑”……我从未成功地给予她任何一样。所有的举措、所有在她出生伊始便安排好的一切迄今全部失效,“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注定是与她再无关联的字句,团藏会怎么对她、那两位长老会怎么对她,村外的各路人马会怎么对她,我应当怎么对她,而她……她又会怎样对自己? 卡卡西紧紧抱住她,目光从怀中女孩火红的发顶转到老师温柔的笑脸。 老师……我究竟该怎么做? 他轻拍着女孩的背,听见窗外雨幕溟泠。 - 门后的世界一片冷寂。 经年无人居住的房屋如同被遗忘在了世界之外,阒静得连呼吸都嫌喧响。大约还有人时常打扫维护,家具齐整,窗明几净,只是这份洁净在冬日寒凉的空气里将室内渲染得更加落寞冷清。 七海在玄关脱下短靴,鞋跟落地时发出的“咔嗒”一声隐约回荡在墙壁间,她动作一滞,抬头有点茫然地看看周围,左手无意识落在了鞋柜上。冰冷的触感令她回神,指尖缩了缩,目光在柜子上停了几秒,她慢慢地打开了柜门。 ——什么都没有。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甚至她的大脑也许只是一片空白。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又关上柜门,转身走进屋子里。 家具大多是原木制,手指贴近后还能感到一丝凓冽,偏暖的色块坐落在苍白的空气里,让人不禁去想象主人挑选它们时怀抱着怎样的温情。 墙壁上高低错落地挂着画框;窗台上摆着一只浅青色的空花瓶,没有窗帘;茶几周围摆了三面沙发,都被用黑色的绒布罩住了,七海轻轻拉起一角,长睫低垂,眉眼间闪过思索的神色,而后她伸长手臂将绒布揭开—— 猜错了。 沙发不是布制的,是皮制的;也不是烟灰色,而是烟紫色。 ……可是我很喜欢。 七海摩挲着沙发的扶手,嘴角向上翘起细小的弧度。 我真的…很喜欢。 她指尖轻缓地抚过每一寸墙壁,目光温柔如六月的晨曦。卡卡西站在玄关望着她,映在眼中那红发的背影在一片寂寂冷光里,孤单——却真实无比。 他低下头,掌心的钥匙边缘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可仍然如回忆里一般地光泽如新。 将一切真相说出口并不容易,昨天的夜谈几乎花掉了卡卡西这辈子所有对语气和词句的掌控力。四代目火影从七海“最崇拜的人”突然变成了她的爸爸,“为拯救村子而牺牲”就再也不能成为一笔带过的功绩,不能与鸣人相认更不可能用一句“为了鸣人的安全”就能简单搪塞过去,如果不想令七海对木叶里包括卡卡西在内所有的一切产生隔阂,就只能冒着可能让她产生隔阂的风险、无视那个有关九尾的封口令将事情对她和盘托出。 ——即使她只有四岁。 她一夜都没睡。 四代火影的家连带着家里所有的东西以“留给学生”的名义交给了卡卡西保管,尽管是个可能暴露四代火影还有后代的隐患,但卡卡西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即便暴露七海不是他、应该也不是三代火影和顾问们的本意,但作为鸣人身前最后一道、显然也会是最有效的一道烟雾,村子给七海身上留下的疑点已经够多了,根本不在乎再多上这么一条。 何况…… 卡卡西看着七海一间一间屋子仔仔细细地看过去的模样。 那大概是她——将来也许还会是鸣人的——最重要的东西了。 七海最后进去的房间卡卡西再熟悉不过。在他还是怀孕的玖辛奈的暗卫时,时常能得见玖辛奈在这间屋子里小睡、或者把这件玩具挪一挪、把那件衣服叠一叠。他曾经还在这间屋子的棚顶上撩拨过蜻蜓。 那时的孩子还未出生,父母还未逝去。 一转眼,在憧憬中降生的孩子们日渐长大,而满怀着憧憬的人们却看不见了。 卡卡西阖眼靠在次卧的门框上,没有跟进去。 次卧的装潢风格明显更加柔软了。整间屋子都是暖色为主,阳光从窗棂探进来,铺在地板上的金色光芒温柔得不得了。床是单人床,上面应该是同样没有铺上被褥,只被防尘布遮盖着;单人床边上还有个同样被盖住的方方正正的大家伙,七海拉着一角把布慢慢地拽下来—— 是婴儿床。 是一个米色的、边角都被软布包住的、足够两个孩子睡下的婴儿床。 是为她和鸣人准备的、却谁都没能用上的婴儿床。 抚过床边护栏的指尖微微发着抖,七海蜷起手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有勇气转过身—— 她揭开所有家具上的防尘布,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桌子上、架子上、抽屉里、柜子里……衣服、鞋子、摆饰、玩具、精致的小杯子,甚至还有没人用过的奶瓶……藕粉色和天蓝色,浅橘色和浅青色,淡紫色和鹅黄色……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肩并肩地挨在一起,安静地躺了四年。 那都是她和鸣人的东西,是爸爸妈妈给她和鸣人准备的东西。 鸣人。 鸣人。 鸣人…… 这是她和鸣人的玩具,这是她和鸣人的小床,这是她和鸣人的房间,这是她和鸣人的家……这些都是,她和鸣人本应拥有的过去,和爸爸妈妈曾经期许的未来。 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 七海捂住脸,贴着衣柜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难道是错的吗?爸爸把九尾封印在鸣人的身上,难道是错的吗?拯救了村子,难道是错的吗?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是错的吗? 如果不是的话……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让鸣人那么难过,为什么会让我这么难过? 为什么没有做错事情的人,却要这么地难过? 你们知道吗? 爸爸妈妈,在你们丢下我和鸣人的时候,会想到我们是这样难过吗? 没有人回答她。风雨都已静止的世界安静而寥旷,窗外被冲刷了一整夜的天空,清澈得令人寂寞。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28.斯人归若回流川 28. 斯人归若回流川 - 断续下了几天的秋雨鸣金收兵,深深浅浅的橙色棚顶经雨水洗涤一新,沿路栽种的绿树被阳光在树冠镀上一层淡薄的金;路边浅浅的水洼里飘满了鹅黄色的细碎花叶,略显甜蜜的桂花香气漫散在清冽的空气里,温柔如朝雾般笼上心头。流川如练,细云如绦,长空涤荡、深远得没有尽处。 ——晴空下的木叶总是满溢着温暖的气息。 小小的女孩坐在香樟高枝上,身形全然隐没在枝叶荫蔽里。绯红发丝顺着她的颈侧蜿蜒而下,将阴影中的皮肤衬出几分苍白,她长睫微垂,湛蓝的眼底映着街市熙攘。 树下正有几个孩子在玩忍者游戏。小小的脑袋们挨在一起,仅仅经过一轮猜拳就分成了两队,扮演追击方的孩子蒙住眼睛开始计时,扮演脱出队的几人立刻四散奔逃,眨眼就拐进街巷里跑远了。数到一百的追击小队拿下双手,相视而笑的眉眼间流露着“有头绪了”的默契。 七海看着剩下的孩子也跑远,从树上轻盈跳了下来。她从树后背阴面转出,街道上缓行而过与三两结伴说笑的大人们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孩子的突然出现。 她独自走在路上,云的影子缓缓从脚下流过。 时值周末,忍校里没人在上课,红色的校门紧闭着;校门口却仍有聚集的孩子,三五成群追跑打闹的有,坐在秋千上絮絮私语的也有;更前面的小空地上还有孩子在排队玩滑梯,他们的家长就站在一旁,一边注视着他们一边聊起了天。 七海一一走过这些人,从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般意识到自己发色的显眼。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漩涡一族,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漩涡一族,不是所有人都关注漩涡一族,但……但这偌大的村子里,有着这样“醒目”发色的,有且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忽视掉间或有人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走在木叶宽敞而明亮的街道上。她身后的山顶上,火影岩像沐浴在过于荧煌的天光之下,坚毅的轮廓却显出几分暝茫。 商店街的热闹一如既往,被七海扶起过的居酒屋看板早就换了推荐单,遭受池鱼之灾碎了一地的玻璃自然也不见了,崭新的橱窗光可鉴人。七海在橱窗前驻足,墨绿色的风镜在她眼前安然沉寂着。她看着自己映在镜片上而微微变色的双眼,握着挎包背带的手紧了紧,而后她抿抿唇,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走进了商店。 坐在柜台的是那天喝醉酒的男人。男人正在柜台后面鼓捣什么东西,头顶刚跟柜台齐平的小姑娘踮着脚要求结账时他兴味索然地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报了个数目。 态度说不上好,但比起拿石头砸人也强出许多了。 七海垂下眼帘,拿出钱包付了款之后再没看那男人一眼,把风镜在包里装好才转身走了出去。 ——如今她已经明白那天的三色丸子给哥哥添了多大的麻烦。 再不会了。她想。 再也不会了。 她又走过了两条街,在山中花店买了两束花才向墓园而去。 - 旗木朔茂的墓前仍然贫静萧索。七海鞠过躬后放下其中一束花,注视着空白一片的墓碑,唇边微微卷起一个隐微的弧度。 看上去有点落寞。 “为什么呢,朔茂爸爸?” 她轻声问。 可她在问什么呢?那些话再也不会从口中说出,“在心里说”不仅是“可以”的,也是“必须”的。 七海转过身,身后是一片清寂,目之所及,再无他人。 ——想说的话无法用嘴说出来,想看的人无法用眼睛去看到,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这就是……忍者的世界吗? 这就是现实……吗? 她已经学会了不期待回答。 “我去看爸爸妈妈啦,朔茂爸爸。”她低声说,“下次和哥哥一起来看您吧——我总是来,您可别嫌烦呀~” 附近白色的幼小花朵随着风轻轻摇晃着,像是温柔的告别。七海抱紧了怀中的花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谢。” 清浅的呢喃跟着她的背影一起,渐渐远去。 - 无论这个村子在怎样对待英雄的后人,英雄本人的待遇都是不会改变的。在墓园最开阔、最显眼处的四代火影夫妇的墓前无从寻觅杂草与野花的踪迹,鲜花却时常造访——九尾之祸仅仅过去了四年,离三战结束也不过六年,饱受天灾人祸折磨的木叶村民尚在怀念这位年轻有为却英年早逝的火影大人,前来吊唁的人不在少数—— 但被七海撞个正着倒是第一次。 她远远看见墓前有人时便停下了脚步。从前她还只是“旗木七海”的时候没什么立场去和别人交流对四代火影的仰慕,而现在她更不想和人谈论父亲的牺牲是多么伟大——仅仅是想到“牺牲”两个字,她的心就已经痛得缩成一团了。 她抱着花站在原地,静待祭拜之人的离去,然而那个人却若有所感地—— 转过身来。 隔着长长的距离视线相接,七海顿了顿,迈步走过去。 墓前果然已经有了一束洁白的百合,七海对墓碑前的老者轻轻颔首算是见礼,弯腰把自己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没有说话。 沉默在墓前盘桓了一会,身着石绿色衣袍的老人没有离开,反而语带笃定地开了口。 “波风七海?” 七海的心脏一绞。 ——你是他们的女儿。 那天哥哥的话像是回应这个称呼般陡然撞进脑海里,撞得她眼前一黑。 七海攥紧手指,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转身面向老人。 眼前的老人面生得很,却又特征鲜明,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一位缠了半头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老人,见过一面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既然不是熟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失礼了。”她郑重地行过一礼,看上去却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了。 老人显得有点意外,半晌,忽然微微露出笑意。 “你和水门很像。” 女孩低垂的眼帘忽然抬起来,目光明显没那么淡漠了。 她看了老人几秒,侧头看向墓碑,唇边带起了一丝温煦而慇忧的笑。 “我竟从没有注意到这点。” “水门小时候的脸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不过我说的像是指,你很聪明。”老人的目光也移向墓碑,“水门从小就鹤立鸡群,头脑好、成绩好、人缘也好,他能当上火影,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 露在外面的眼睛看向墓碑的沉悼目光补全了他未完的话语,七海的心脏又开始抽痛。她仰起头,晴朗无际的天空包容地注视着她。 “总要有人站出来……”她扬起唇角,又重复一遍,“必须有人站出来。” 她的语气那样不容置疑。 像是在试图说服她自己。 老人轻声一叹。 “能这样想,你很了不起,七海。水门当时的想法一定同你一样,所以作为火影,他毫不犹豫地站出去了。 “我们这些人啊……身居高位,总会得到别人的效忠和敬仰,所以当灾祸来临,我们便当义无反顾。你爸爸——水门他身为火影,挺身而出是理所应当、责无旁贷——这么说显得不近人情,但事实确是如此。 “你知道‘火影’这个名号的意思吗?” 七海摇头。 老人转身,目光向火影岩的方向投过去:“木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火的影子会照耀着村子,并让新的树叶发芽——这就是‘火影’的全部意义。” 仿佛心中一角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眼泪刹那间便将视线模糊成虚无一片,七海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抽泣声泄露出来,她抬起双手去擦眼睛,袖口很快就被洇开冰凉的水渍。 老人轻缓地拍拍她颤抖的肩膀。 “水门他……是一个伟大的火影。他一个人拯救了整个村子——‘牺牲’总是沉痛而应避免的,不该拿出‘荣耀’之类的词汇去粉饰,何况作为既得利益者,我实在不应该说些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但他着实不该—— “水门的死,是我们的失态。” 七海猝然抬头。 老人没有转头,他望着天空的目光有些怅惋,像是真切地在为什么事感到后悔。 七海修剪得短而齐整的指甲慢慢陷进掌心,心跳声几乎将风声草簌都盖过了。 老人出了会神,才慢慢继续:“水门那时才二十四岁…… “纵然作为忍者便该以保护村子为使命,纵然作为高层为村子付出责无旁贷,纵然‘火影’的意义就在于奉献自己,纵然我们都把为村子牺牲看成一种‘荣耀’,这份‘荣耀’也不该由第四代火——” 他蓦地住口,像是意识到失言,语声在安静的墓园里戛然而止。 女孩的睫毛一抖。 有那么一小会连风也停了,两人之间的空气愈发沉闷。 “失去四代火影的局面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老人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前段时间发生了那许多事,不得不说源头就是水门的逝去。” 被人追杀的自己、失去父亲的宁次、挑起战争的云隐、忙到出门三个月回家歇三天的哥哥…… “虽然水门尚且年轻,但他的优秀是令人无法质疑的,当年三代火影的学生、‘三忍’之一的大蛇丸呼声可不低,但到最后都没能胜过你父亲,而水门也没有辜负三代火影的厚望,尽管他只上任了一年、期间还因为势力不够成熟而为人掣肘,却已经推动了一些改革——”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只可惜……他一去世,改革全都停滞了。” “既然已经推动了,又怎么会……” 老人轻轻一笑,像是因为她的单纯而莞尔:“若是代代火影的想法与为人都能相同的话,村子又何必那么慎重地斟酌火影的人选,何况每个人给别人的印象与造成的影响都不同,村子里的情势并不简单,你还小……” 七海没再接话。她垂眸望向地面,她的影子是那么短。 “虽说‘四’的后面应该是‘五’,不过考虑到政权一再变动可能会给村子造成更大的动荡,所以三代火影才重新掌权,他不去继续水门的改革,想来当是为了村子的稳定吧。” 重新……掌权。 “水门的改革虽然就此搁浅,但他也并非什么都没留下——”看见女孩骤然望向他的目光,老人摸了摸她的头,“是你和鸣人。” 那双与四代火影极其相似的眼睛蓦地覆上一层清透的水光,女孩猛然侧过脸,瞪大眼睛试图把它们憋回去。 老人把手收回来,俯视着她的发顶。 “鸣人身负九尾的力量,这份力量于村子而言极为重要——不知道卡卡西有没有同你讲起过,你的母亲漩涡玖辛奈生前便是九尾的人柱力。” 女孩对“九尾”没有太大反应,却在听到后面的话时握紧了双手、扭头看向身旁的墓碑。 老人心中有了数,继续道:“尾兽和人柱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好在这里仔细告诉你,只是你要知道,人柱力就是为了保护村子而存在的,他们身负强大的力量,但也很辛苦,所以……这既可以称作光荣,却也是一种牺牲。因此我认为人柱力根本就无需遮遮掩掩,完全可以光明正大—— “但三代火影认为这样一来会让鸣人被村外的势力盯上,很不安全……虽然都是个人的想法不同而已,不过谨慎一点想来也没什么错。” 女孩那双明净的眼睛被睫毛盖住,隐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沉郁。 “把你与鸣人分开,应当是为了保险起见,虽然当时三代火影想把你交给卡卡西抚养引起了我们很大的争议——” 见女孩扫过来的目光隐有疑问,老人摇摇头:“不是说你哥哥不好,但卡卡西今年才刚成年,当时更是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而且是男孩子,家里又没有长辈和姐妹帮忙,何况他还那么出名——他可是第三次忍界大战的功勋忍者,又是‘金色闪光’唯一的学生了,窥探他的目光可从来不少——但现在事实证明是我们白担心了,卡卡西将你照顾得很好。” 那双蓝色的瞳眸神情温柔又感伤,老人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他再度叹了口气。 “云隐时的事实在是个意外,被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如果当初把你和鸣人放在一起保护的话是会更好还是更糟,但既然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把你和鸣人分开保护的决策,现在也只能继续下去,我知道,包括你也在内七海,我们谁都不愿意再牵连到鸣人身上了。” 女孩的眉眼间现出一丝落寞,却没什么愤恨的神色。老人垂眼似是思索了一瞬,继续道:“对不能让你去上学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七海,我知道你很有天分,而且十分聪明……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想必超越水门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只可惜——” “没有关系。”七海淡淡地笑了笑,她侧头看着身旁自己父母的墓碑,再次说道,“没有关系。” 老人怔了一下,一时似乎有些无言。 七海抬起头,湛蓝的眼睛明亮至极,像是燃着两团火。 “我不去上学,鸣人就能去上学,对吗?如果我不去上学,鸣人就可以一直在忍者学校读书,直到他毕业、成为一名忍者,是这样吗,大人?” 老人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跳。少顷,他点头:“当然。” “那就好,多谢您。”七海低下头,红色的发丝从她的颊侧垂落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了保护村子而存在”的人会被那样对待,但只要他能在忍校待下去,只要他能待下去……总能遇到一两个对他不那么坏的人吧。 即使那个人不是我也好…… “你和鸣人,你们都很孤独,我知道。别人的孩子都能去上学你却不能;别人的孩子都有朋友鸣人没有;明明你们的父母是拯救了村子的英雄,可村民们安居乐业,英雄的孩子却在受苦——这很艰难,我知道。” 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老人开口。 “但他们只是不知道,请你……原谅他们吧。” 原谅……? “正所谓‘叶落归根’,每个人都需要有‘根’才能安心地在这动荡的世间活下去。村子是我们的家,只有‘家’安宁、繁荣,人们才能生活得更好、更自由、更幸福,水门和玖辛奈——你的父母也是为此而战斗的。” 家……眼前浮现的是那栋冰冷空寂的房子,七海不觉抿住双唇。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村民也没有忘记你的父母,他们只是不知道你们……” 不知道…… “他们并不是坏人,大多只是无知和愚昧。他们不清楚历史、不了解情势,因为村子里关于‘九尾’的禁令,他们不知道尾兽的存在,更不了解‘尾兽’作为一种强大的力量对于村子乃至整个忍界的影响——他们根本不明白力量的意义。” 力量的……意义? “但是愚昧也好,软弱也好,黑暗也好,因为是村子,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去保护——这就是木叶的忍者。” 因为是村子……吗? 眼前忽然出现的掌心大小的墨绿卷轴打断她的出神,七海抬起头。 “您……?” “拿着这个秘钥,下周二晚,木叶图书馆闭馆前去三楼的档案室,会有人帮助你。 “你父母的遗物大部分我们都给你们留下了,不过水门毕竟是火影,所以总有些东西是被收回了三代火影库房的。”老人话音才落便发现女孩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疑虑,紧跟着却变成了警惕——虽然细微,但对他来说,并不难以捕捉。老人并不在意,他状若无觉,语气随和平淡:“不是什么重大机密,那种东西不可能被带出秘所,只是一些档案和忍术资料而已——你父母的档案大概也会在里面,留下万一被间谍之流发现总归不好。 “至于忍术资料,依你如今的基础自然不可能有用,只不过去摸摸底有个方向也不错。” 见女孩垂眸似在沉思,他叹口气:“当然,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也许言之过早,虽然我认为忍者世界谈论年龄没有意义,不过三代火影或许说得对,你现在还小——” 他作势要放下手臂,一只纤细的手立刻伸过来把秘钥拿走了。 “我——” “你的哥哥,卡卡西,是三代火影的直属暗部,若然他发现了你的动向,就相当于三代火影发现了你的动向。”老人沉声说,“当然,我不是要求你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卡卡西,但是你要知道,这世间无论任何‘获得’都不是能平白取得的。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卡卡西,但若如此,你就不可以使用秘钥;而如果你决定使用秘钥,这件事你就不可以告诉给卡卡西。” 用绷带包住半张脸的老人神情严肃。 “虽然你还不是忍者,但我在此与你立下忍者之间的约定,你会遵守吗?” 那被墨绿卷轴衬得过分洁白的细瘦指节紧了紧,七海低垂着眼帘,半晌之后,一个“会”字轻轻散在她的唇齿间。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29.波风七海 29. 波风七海 - 打开柜子后发现刀不见了的卡卡西,内心是有些无语的。 之前放着木盒的地方空空荡荡,无声地嘲笑着他堂堂上忍丢了东西都不知道的事实。隐约记得自己还对七海说过类似“作为一个暗部,东西被人动过却发现不了怎么行”的话,他不禁叹了口气——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管不了了。 想也知道那把刀是被她拿去给自来也大人找人修理了。想起七海第一次看到那把刀时向往又痛惜的样子,卡卡西不觉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之前放置刀盒的地方。 又有什么可惜……原本就是我配不上它,它才会断。 他摇摇头,把旁边的资料册拿出来准备对照着写报告。再次阖起的柜门将空荡荡的搁板掩住,光亮挤成一线,没入黑暗之中。 资料册才放到桌子上,卡卡西连笔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听到浴室的拉门声。出来的人随意地走出几步之后忽然收住足音—— 但谨慎靠近的气息却还是掩藏不好。 卡卡西叹息,扬声表明身份:“是我,七海。”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立刻飞快地接近,小小的人影拎着浴巾从书房门口闪进来,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睛。 “什么呀,是哥哥!”她一个飞扑就挂到了卡卡西身上,“我还以为有贼呢!哥哥回来怎么都不打招呼的嘛~” 回家之后卡卡西就换了居家的衣服,这会领口正敞开大半,七海往他怀里一扎,尚且潮湿的头发就贴在了他胸口的皮肤上,又凉又痒。 他无可奈何:“不是跟你说过,洗完澡要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吗?” 小姑娘脸一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听话又被抓了现行,立马从卡卡西身上跳下来,把浴巾往脑袋上一扣转身就跑—— 没跑成。 卡卡西伸手一捞,直接把她捞进了怀里。他拎着七海好好摆在旁边的坐垫上,拿过浴巾给她擦头发。 “本来就贪凉,还喜欢去风口吹风,不记得把头发擦干你是想等着头疼?” 明明是责备的话,但说出来的语气实在是没有杀伤力,少年正在变声期的嗓音有点点沙哑,飘散在窗外的簌簌草木声里,宛如卷着花叶的微风缱绻流过心头。 七海哼唧一声,伸手去抓浴巾,被卡卡西轻轻拍开了。 “别乱动。” 七海于是鼓着脸颊做起了听话的小孩,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给小孩子用的浴巾是刻意挑选过的柔软质地,少年常年偏凉的体温隔着浴巾再也不够分明,按着女孩头顶的力道温柔得愈发清晰。 那是绝对不必说出口,亦能轻易领会的珍惜。 女孩的脑袋随着少年的动作微微摇晃着,她盯着面前的地面出了会神,慢慢地,眼睛里漫上一层雾气。 “哥哥……” “嗯?” 七海瘪了瘪嘴,仗着卡卡西在她身后视野受限,抬起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抹。然后她笑嘻嘻地回头—— “随便叫叫啦~” “……”卡卡西双手按着她的脑袋扳回去,“老实一会儿吧,小祖宗。” 七海的发量很多,卡卡西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心里也明白她是嫌麻烦。对待别人就心细如发,轮到自己就不拘小节——大概归功于玖辛奈桑那部分的遗传。 “我可不可以用查克拉蒸干啊?” 卡卡西拎着快湿透的浴巾站起来时,七海突发奇想,歪着脑袋问他。他一噎,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理论上是可以……” 七海眼睛一亮。 卡卡西无语,弯腰去弹她脑门儿:“别想了,忍者心得第九条,‘要有一颗防患未然的心’,省着点你的查克拉吧。” 七海噘噘嘴表示不情愿的认同。 等卡卡西洗完浴巾回来,就见桌上写报告用的卷轴、资料册、笔之类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地摆好了,边上甚至还放着一杯水。七海趴在桌子旁的叠席上,正托着下巴翘着小腿看书,卡卡西在桌子前坐好之后,小姑娘挪了挪,从他胳膊和大腿之间拱了进去。 卡卡西只好调整姿势,让她窝得舒服一点。 七海趴在卡卡西怀里,倒也没再继续看书,她偷眼瞧了瞧卡卡西写的报告,见哥哥没阻止就知道不是保密文件,干脆扭着头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卡卡西写了一大半才注意到她已经不嫌烦地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不觉低声一笑,抬起左手把她的脑袋向自己怀里摁了摁:“离远点,眼睛还要不要了?” 室内原本十分静寂,除了从窗户传进来的枝叶窸窣,就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低沉的笑声突然在此间响起,就像安谧夏夜里遽然有人把石子投入池塘,叮咚一声,惊起了一片盎然生机。 七海的心乱得几乎有些疼痛。 她贴在卡卡西的胸膛上,传进耳中的心跳平稳有力,好像能够承担起世间一切重量。 她闭了闭眼,把头撇开。 “哥哥的报告是要交给火影大人么?” 女孩的声音里透着好奇,卡卡西“嗯”了一声:“这份虽然不是B级报告,但因为内容有点特殊,所以也要交给火影大人。” “唔,那火影大人该多忙啊?” 卡卡西垂下眼帘,火红的长发蜿蜒在他腿上,热烈得直入人心。 他曾不时见到另外一位红发的主人挥舞着锅铲大喊“给我走门!”,而被骂的人只好苦哈哈地一边道歉、一边从家里拿走各种需要的东西然后用飞雷神瞬移回办公室。 他用手指捋顺着腿上的发丝,低笑一声:“是啊,火影大人总是很忙。” 那个声音带出的笑意透着怀眷,如今七海已能分辨出那些字句跨越过无法回转的时光投向了谁。她抱住卡卡西的腿,暂时无视心里骤然腾起的伤怀,继续发问:“那难道火影大人要管理所有的事情吗?村子里的事全部由火影大人一个人说的算吗?” “虽然决策都是由火影大人做出的,不过火影却也要顾及其他高层的想法——除了参与决策的顾问团,还有各个方面的负责人,譬如说医疗班长、情报班长、作战班长之类。” 七海扭头眨了下眼睛:“顾问团?” “现在的话叫长老团也行,是由三位长老组成的,他们和三代火影一样,都是二代火影的学生,从三代火影就任时就开始辅佐火影了,当年水门老师继任时也没有换人,现在三代火影重新出山,三位顾问自然继续辅佐他。” ——水门尚且年轻……势力不够成熟……为人掣肘…… “想什么呢?” 卡卡西的声音把七海从回忆中惊醒,她怔了一下,旋即对卡卡西露出笑容:“我想,顾问团的三位长老加上火影大人不就有四个人了吗,那投票时万一投成了二对二怎么办呀?” 卡卡西失笑:“也不是这样表决,火影和顾问并不是平等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的关系,火影才是有决定权的人,只是因为诸多如情感、势力、影响力、执行力甚至是村子的安定等等方面的因素,火影也不能与顾问们的意见太过相悖而已。” 火影才是有决定权的人……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七海闻言从卡卡西怀里钻出来,“呱嗒呱嗒”地跑出书房,很快又拎着她的小背包跑了回来。 “有件事想求哥哥帮我拜托火影大人。”她边说边在卡卡西诧异的眼神中打开背包——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银色金属框的风镜,墨绿色的头带从女孩白皙的手掌两侧垂下去,看起来柔韧而精致。 “哥哥能不能帮我拜托火影大人把这个送给鸣人?” 她大概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向上翘起了一点,勾出的弧度带着令人心头酸涩的失落。 “我知道我不能和鸣人有任何联系,但只要没人知道是我送的就可以了吧?我不需要他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在乎以谁的名义,马上……马上就是鸣人的生日了,就当……就当是火影大人或者随便什么人送给——” 话还没说完,风镜就已经被人从手里拿走了,七海蓦地抬头,看见卡卡西的眼睛微微弯着,正在对她微笑。 “放心吧,”卡卡西说,“它一定会出现在鸣人手上的。” 什么都不必言语,不需要任何理由,这个人总是会这样包容她。就像现在一般,只要她伸出手……只要她伸出手,就一定能得到回应。 那双晴碧的双眼深深映着少年的倒影,半晌,蓦地漾开清澈的笑意,像是九月初秋的第一场细雨,带来一片温柔的湿意。 卡卡西睫毛一抖,垂下视线。 他沉默了一瞬,忽地用手指在风镜的头带上细细摸索起来。七海奇怪地凑过去,还没开口,就见哥哥露出一丝笑容,把风镜放在了一旁,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裁成小块、连着笔一起放到了她的眼前。 她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卡卡西笑笑:“既然是生日礼物,附张贺卡总不过分。” “……诶?” “虽然没办法署上你的名字……但是由你亲自来写却没关系。” 七海瞪大眼睛:“可是我不能和鸣人——” 卡卡西拿起风镜,手指在风镜的银框和绿色头带的连接处一捏,一个开口便显现出来。七海愣了一秒,领会了卡卡西的意思之后几乎有点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可、可这样不会被发现吗?”火影大人哪里会那么好糊弄…… “你只管写,”卡卡西摸摸她的头,“不会发现的,我保证。” 他说得笃定,七海以为他有什么暗部忍者专用的特殊办法,便点头拿起了笔。笔尖快要触到纸张时却又挪开,挪开之后没多久却又落了回去,翻来覆去好几次都还没写出一个字。卡卡西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等了半天才见到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坐正了身体郑重地下笔。 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写到收笔,也不过写出了六个字而已—— “生日快乐,鸣人”。 初见娟秀的字迹,连每一处钩折都拐得认真无比,那是她内心千言万语凝结的简单词句,却已经含着她不被准许说出的全部心意。 卡卡西把纸条接过来,仔细地叠好放进风镜的夹层里。 七海注视着他将纸条收好、又去柜子里翻出个小盒子把风镜装起来之后,有点懊丧地嘀咕了句“忘记跟老板要个礼盒”,回到桌子边上的卡卡西闻言点点她的脑壳儿:“家里不差你一个盒子,别操心了。” 七海噘着嘴把自己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卡卡西只好带着个颈部挂件继续写报告,挂件环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脊背上,呼在他耳边的吐息如她小小的身躯一般柔软温热。 令人有种连时光都会慢下来的错觉。 “呐,哥哥……” 在报告的结尾处签上姓名时,七海放开了卡卡西的脖子。女孩把下颌搁在他的左肩上,微微侧过脸去看他——只能看到斜下来的护额。 可真不方便啊……她暗自想,明明都换了居家服了,护额却还得戴着…… 木叶的护额…… “怎么?”听到呼唤的卡卡西微微后仰一下扭过脸,另外一只颜色熙和的眼睛就在极近的距离出现在七海复杂的视线里,她转开头,目光落在前面装着风镜的盒子上。 “我和鸣人,到底是兄妹还是姐弟呢?” 这个问题可太有难度了。别说是他,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出能回答的人——当日何止是老师夫妇,在场的除了这对尚不知事的双胞胎,没有任何一位幸存下来。 卡卡西默然失语,在七海不见回音而望过来时,他霍然回神:“我也不知道……村子里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到底是兄妹还是姐弟了。”看着女孩有点黯然的神色他不禁顿了顿,继而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呢,你怎么想?你想他是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女孩果然没再顾得上黯然了。她歪着头努力地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嗯,嗯……还是弟弟吧?我都已经有一个哥哥了嘛,所以要是弟弟就好了……”她倏尔露出笑容,“是弟弟的话,我就可以照顾他、保护他了呀!” 卡卡西没忍住笑。 “那万一他是哥哥呢?如果他是哥哥,你就不照顾他、不保护他了吗?” 七海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角度,她懵了一下,马上又说:“那不行,那、那也还是要照顾的……” 说得还有点委屈。 卡卡西摇头叹了一下,刮了刮她的鼻尖。 “或许永远都无法知道你们两个的序齿了,但不论是兄妹还是姐弟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七海。你只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人血脉相连,鸣人是你唯一的兄弟、是你最亲近的家人,其他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 只有我们两个人血脉相连…… 她总是觉得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是会忽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又好像被什么牵引着——见到鸣人那一刻呼啸而来几乎将她吞没的喜悦,和得知身世时铺天盖地几乎把她掩埋的悲恸,直到与它们相遇,她才终于明白那些曾以为是错觉的感受并非没有来处,它们只是在试图推拒开所有时间与世事交织成的重重壁障,将她引上归途。 “我可以姓波风吗?” 那双属于四代火影的湛蓝瞳眸越过时光的长河,望向卡卡西。 - ——我叫波风水门,这个是我的住址,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啊,卡卡西。 - ——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波风水门,今日起就是你们三人的指导上忍了,要好好相处呀~ - ——我是波风水门,带土和卡卡西的指导上忍,今天前来叨扰,是想和诸位商谈有关带土的眼睛的事宜。 - 卡卡西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扶着七海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 “你本来就姓波风。” 事已至此,姓什么已经无法对她的安全产生任何影响了。 “我说过,你的名字是波风七海——” 就算还有任何阻碍…… “你应该以这个名字为荣。” 我也会竭尽全力去为你铲除。 “总有一天,老师也会以你为荣的。” 那双明丽的眼眸与他对视良久,忽而仿若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潋滟浮光,一时竟让人不能分明那究竟是笑意明朗、还是被隐去的细小泪光。 “是。” 飘散在室内的声音是如此轻浅,却又如此坚定。 - 三代火影看着眼前的盒子,面前升腾的烟雾氤氲了他的表情。 “你知道禁令的内容是‘断绝七海和鸣人的一切联系’,没有错吧,卡卡西?” 单膝跪地的少年垂下头:“属下不知村子下发的孤儿抚恤品能和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三代火影气笑了:“单单只一人有的生日特别抚恤?” “对一个四处遭受白眼的孤儿偶有特别照拂,当是村子矜恤人文的体现。” 三代火影冷嗤一声:“从头说吧。” 卡卡西滞了滞,这才抬头,身上裹着的那层无形的冰壳散去了点。他从那天七海是怎么见到鸣人站在橱窗前发呆开始讲到七海拜托他来替她请求火影大人,三代火影听罢,把烟斗拿到一旁,长叹一声。 “来历干净了?” “……她很谨慎,没有其他人知晓,至于源头,属下已经处理了。” “四岁……”三代火影摇摇头,神色间染上一丝疲惫,“她成长得过于快了。” 卡卡西再次垂下头。 这不是任何人曾经预见的结果,就算说她是继承了水门老师的天才,一年前和一年后判若两人的成长速度也实在过于惊人了。就像这次卡卡西没想到七海会直接绕过自己、将送礼物的请求递给三代火影。如果不是那次与鸣人相见的结局给她的伤害太深,她怎至于送个东西也要小心翼翼地找出最能让人免于麻烦的方式。他现在也在为那天的迟疑感到无比后悔,七海放下举着三色丸子的手时,那双蔚蓝双眸里破碎的盼望在每一次的回忆中都能割破他的心脏。 而他明明是唯一不该也不能伤害她的人。 及至此刻他更加明白,在那时他已然失去了一份信任—— 七海再也不会毫无保留地依赖他,他已经被归入了“不可以添麻烦”的人……除开他,却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依赖了,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靠自己。 七海因此而飞速地成长,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只是好事,却未必不会令人难过。 而他呢?他总是会辜负别人。 卡卡西闭上眼。 他不能……绝对不能再辜负下去了。 办公室里的悄静持续了一会,三代火影揉揉眉心,伸手打开盒子—— 果然是一个漂亮的风镜。镜片颜色虽深却清透明亮,金属镜框边缘光滑平整,墨绿色的头带走线顺畅隐蔽,只是看着都知道戴上之后也会柔软舒适。 可这虽然乍一看没什么不妥,但凭他猿飞日斩几十年忍者生涯练就的眼力…… 他“啪”地把盒子扣上,见卡卡西还仰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没好气地挥挥手。 “村子下发的抚恤品,不会缺边少角地交到鸣人手上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少年闻言,眉眼竟是少见地柔和开来,像是阳春风起,化开了冰雪满地。 “谢谢您。” - 阖起的门扉掩住了少年的身影,轻健的脚步声携着平和的节奏远去。 阳光从火影办公室轩敞的玻璃窗飘进来,将室内的一切都印上绒毛似的温暖光晕。 只要有未来,就会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能有未来。 就如长夜会终结,冬雪会消融,破晓的光芒未必会带来晴天,和煦的春风未必会带来丰年—— 但总归是一个开始。 一个好的开始。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30.咲初小藤 30. 咲初小藤 - “左边有空档! “下盘不够稳! “起跳太早——” 随着卡卡西语声调整每一次动作的女孩闻言扬起个堪称甜蜜的笑容,她左手抓住卡卡西向她挥来的手臂向下一压,借力疾速做出空翻,脚尖堪堪点地的瞬间她猛然探身,向对方腰间一掌拍去。卡卡西微微挑眉,面罩下的唇角扬了扬:“很敏捷,不过——” 他抓住七海的手腕,侧身向后一甩:“不够快!” 女孩被顺着她发力的方向扔出去,接着扑在柔软的草地上,顺势一个前滚翻再站起身——原该如此,然而卡卡西松开手指后,女孩的手腕并没有立刻脱离他的掌心。 查克拉吸附! 他的大脑在震惊中晃过答案,女孩却早已借助那极轻极短的拉力在空中旋身—— 对查克拉的掌控堪称天才,应变亦可称作机巧,然而战术却显得稚嫩,在她落地之前会给敌人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届时空中无处着力的她只会成为靶—— 想法只到一半,映在卡卡西眼底的是女孩双手结成的“寅”之印。 分.身——不,是影分.身! 比他思绪更快的是应印而生的影分.身,乍然出现的红发女孩弯下腰,弓起的后背霎时形成稳当的支点,七海本体在上面一按、借助翻身之势以一个迅疾的回旋踢袭向卡卡西。 ——被她得手了啊。 卡卡西暗自感慨着,右臂举起去挡她来势汹汹的飞踢,左手不得不从背后拿出来,去握住她影分.身挥来的拳头。 影分.身悄然消散,七海本体落地,弯着眼睛绽开明媚的笑颜。 “我犯规了~”她笑嘻嘻地抢先开口。 “嘛……的确,规则是‘用体术逼我用上双手’,影分.身之术已经超出范围了。”卡卡西点头,说完却又笑了,“不过确实是十分漂亮的作战,对影分.身的运用很灵活,结印速度非常快——之前在红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有在偷偷练?” “有啦有啦~”七海跑过来抱住卡卡西的腰,仰起小脸眨了眨她一双澄澈的蓝眼睛,“只要旁边没人我就会找个角落练习呢!” 明明原来只要被抓到“偷偷练习”都会不好意思地认错,现在竟然反以为荣了?这种心态的转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而且连练习结印都知道要避开人,只怕当时她听到“不准悄悄学习”的禁令时发散思考得比他预想中还要远。 然而毕竟时过境迁,卡卡西叹了口气,摸摸七海的头:“查克拉的控制也很不错……进步相当快,手腕并不是释放查克拉的常用部位,你能用那里进行黏着很了不起。” “其实那一瞬间就已经是极限了哦!而且多亏了自来也大人教我的方法呢!” 卡卡西一愣:“自来也大人?” “嗯,自来也大人说我可以在练习写术式的时候带上查克拉,能一举两得。” “……是吗。”卡卡西低低地应了一声,顿了顿,他再次露出一个微笑,“自来也大人见多识广,得到他的指点当然会获益匪浅。” “嘻嘻,那就是我叨光啦!” 只不过从前以为是沾了哥哥的光,现在才明白是沾了爸爸的光。 爸爸的老师…… 不知不觉便垂下了眼帘的女孩扯了扯唇角,在卡卡西觉出不对前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退后两步,摆出了进攻前的架势。 “之前不算,我们再来一次吧,哥哥!” 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卡卡西背过左手,右手向前一探,做出个邀请的姿势:“来。” 女孩应声送他个利落的后旋踢。 尽管放水如泄洪,上忍和小朋友的差距还是过于遥远,除了出其不意违规使用影分.身术的一次,七海在卡卡西手下一点便宜也占不来,上忍仅凭一只手足以挡下小朋友的所有攻击—— 偏偏小朋友一点也没有气馁和不耐烦。 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卡卡西扔出去,到后来已经能熟练地以优美且高效的方式站稳、免于扑倒在地的命运了。 ——这一次,七海单手撑地,腰部用力一拧,用近似侧手翻的姿势轻盈落地,她连瞬息也不肯停顿,即刻又向卡卡西冲过去。 卡卡西唇齿间溢出一丝轻笑,抬起右手准备接招,却在七海离他尚有半米距离时陡然神情一肃,他踏步上前,稍许弯腰,避过七海带起风声的一掌,将她拦腰抱起。 “……诶?” 女孩正迷茫地发出疑惑的声音,卡卡西的手指已经把她的长发细细捋顺,去给她擦沾上浮尘的脸颊——一边擦还一边离开空地向树林走去。 没走多远,一名暗部落在了两人面前。 “队长,”来者向卡卡西欠了欠身,“有传令。” 这人戴着一张似猫又似犬的面具,说话时头一动不动,像是目不斜视、根本没看见七海一般。七海收回悄悄打量他的余光,扭过头去把下巴搁在卡卡西肩膀上。 难怪哥哥会突然中断练习……原来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好像从一开始,哥哥就不希望我有任何在学习的情景被别人看到。普通知识的书籍也好,封印术的卷轴也好,二代火影的资料也好,感知也好体术也好……从懵懵懂懂的从前到确定身世的现在,哥哥都不愿意将我的进度暴露人前。 为什么? 因为我在被人注视着吗? “你很特殊,所以一直都被暗中保护”——乌黑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七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抱歉,七海。”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卡卡西却以为是他即将出任务的缘故,他摸了摸七海的后脑勺,“不过不是耗时很久的任务,不出意外的话三四天就能回来。” ……什么? 七海回过神,这才发现那个暗部已经不见了。她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完全没起到作用的感知能力,抱着卡卡西的脖颈在他脸上蹭了蹭:“才不会出意外呢~时间长短都没关系啦,哥哥要平安回来哦!” “嗯。” “虽然我知道哥哥一定不会受伤啦……但是万一的万一的万一,哥哥受伤了的话,不许瞒着我哦!” “……嗯。” “唔,哥哥,你回答得好犹豫呢。” “……没有。”卡卡西看着那双写满了不信服的湛蓝双眸,像是噎了一下,旋即他妥协似的补了一句,“不瞒着你。” 七海这才双眸一弯,大发慈悲地笑了,她向卡卡西伸出小指:“忍者要说话算话!” 卡卡西瞪着那根小葱根似的纤细指节,半晌,有点无奈地跟她勾了勾:“算话……” “哥哥可要给我做一个好榜样哦。”极近的距离里,那双宛如天空的眼眸中透出的温柔神色熟悉得令他几欲恍惚,“哥哥在我这里的信用可不太好——前科不少呢。” - “你的前科可不算少啊,卡卡西。” - 金发的青年靠着窗框坐在窗台上,一边在摊于大腿的卷轴上运笔如飞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话,御神袍火红的袍角轻轻点在地面。 “我——” “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哦~”青年总算停住笔尖,扭头施舍给他一个眉眼弯弯的慈祥微笑,“鉴于你的种种前科,信用实在糟糕极了——这回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到建议日期,不准提前出院。” “可——” “你要是再偷偷跑出去修行,我可就告诉玖辛奈了。” 在这样惨无人道的威胁下,卡卡西总算闭上了妄图给自己求情的嘴。 眼见学生变身蔫掉的小白菜,水门叹了口气,他收起文件走过去揉了揉少年支棱的银发:“你才多大,学着点爱惜自己的身体吧——活着虽然不易,但总要好好地活下去,才不辜负你自己,不辜负那些不得不离去的人。 “别再苛待自己了,卡卡西。” 说完大概是嫌气氛有点沉重,他又展开明朗的笑脸。 “实在不喜欢医院的话,以后少受点伤就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年轻的火影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陪学生一会,此时也该回去了。他以这句话收了尾,拿卷轴杆轻轻点了点卡卡西的额头,飞雷神离开了。 - ——那些不敢忘却也不敢记起的回忆,如今总是会被不经意地翻出来。就像重新包扎时解开绷带而重见天日的伤口,狰狞而疼痛,却…… 女孩温热的气息贴在颈边,绯红的长发暄暖如夜间点燃在身旁的火焰。 他抱紧七海。 ——狰狞而疼痛,却在竭尽所能地好转。 卡卡西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他用指尖点了点七海的额头,稍稍拖长的腔调因而染上了点柔软的无奈:“说什么‘前科’……刚学会点新词就迫不及待地用了?” “实践强化记忆,我这叫‘学以致用’~” “你总有理。” 七海昂首挺胸,作骄傲状:“我聪明呢!” “是、是,你最聪明。”卡卡西摇着头叹了口气,“我一会就要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嗯……”七海被卡卡西抱着,看他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俯视的角度。那只天青色的眼睛溺在被睫毛加深的林翳里,恍惚浮泛着令人心头发堵的伤感和落寞。 她思索一下,有点调皮地轻轻拽了拽卡卡西的鬓角,在卡卡西奇怪地抬头望去时,她回想着曾经看过的漫画,学着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要去茗茶街吃盐烧秋刀鱼!” “……”卡卡西扶了下额头。 “这是对我不留在村子里陪你的惩罚吗?”他问。 “不是哦!是‘我来帮吃不到的哥哥吃他最喜欢的东西’的贴心呢!” “……您太贴心了,七海大人。” “谢谢夸奖,卡卡西上忍桑~”女孩眉眼弯弯地对答,忽然低头亲了卡卡西的头顶一下。 卡卡西头疼地去给她擦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 浅笑低语声随着两个人的背影远去,树林里渐归幽静。过了一会,忽地有风不知从何处钻来,一时间光影叠跃,落木萧萧—— 秋意愈浓。 - 任务来得仓促,卡卡西走得很快,七海在家门口与他分别,心里清楚此时自己的“安全”大抵又被暗部接手了。她没有真如对卡卡西说的那样去吃盐烧秋刀鱼,却也真的去了茗茶街——那里离花店很近,才是她要去的原因。 山中花店在正常营业,可店里却摆了满地的花盆,只留了一条狭窄的通路从门口七扭八歪地拐进去,连通收银台和后门的同时向整片“花海”里辐射出细细的几个分岔。收银台前已经排了一位彪形大汉,七海不欲去挤,她搜索到鸢尾花的领地,打算在那位先生离开之前先自己去瞧一瞧。 没想到先生离开得倒快,她才在“干道”上走了一半便与对方狭路相逢,这人怀抱巨大一束的红玫瑰,视野下半部分被挡了个密不透风。七海心知占了人家的视线死角,看到两步开外就有个堪可容人的岔路,她连忙大步迈开,飞快地跨到岔路上去。 可人是避开了,但侧身与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因为她的不察,一个花盆发出轻弱的“叮啷”一声——被她的鞋带倒了。 “啊,对不起——” 七海下意识先出声道歉时,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 “啊呀抱歉抱歉~我们店内今天在整理,摆了满地,很碍事吧!” 一同靠近的还有什么人小跑过来的脚步声。七海抬头看去,跑来的女孩一头浅金色的短发,眉目同她的声音一样清朗又干净。 “呜啊——还好没有弄脏你的鞋子!”短发女孩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不……那不要紧。”七海也对她笑了下,蹲下去扶那个被她碰倒的花盆,“这盆花才是……” “没关系哦!”短发女孩把花盆从七海手上接过去,举在两人中间利落地转了一圈,“看,连片叶子也没掉下来,完——全——不要紧。”她用手轻轻拨了下花枝,“虽然大家总是‘娇花’‘娇花’地说,但其实很多花都一点也不娇弱,坚强得很。” “……是啊。”七海笑笑,“不过是别人想要看到的样子而已。” 短发女孩有点讶异地看了七海一眼,而后她双手把花盆摆回去,站起来向七海伸出手:“我是山中井野,这家花店未来的老板~” 七海握住井野的手,没有借力自己站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井野,我叫波风七海。” “我知道你!”井野扬眉一笑,“我妈妈经常提起,有个可爱的红发女孩是店里的常客,一定就是你!” “有井野这样的女儿还能夸奖别人可爱,山中夫人真是宽容呀~别的形容虽然不好自认,不过红头发的话,一定是我了。” 井野笑逐颜开,轻柔地拉起一缕七海的长发:“真是很美丽的颜色啊——看到刚才那个人拿的红玫瑰了吗?你头发的颜色就像它们在清早盛开还沾着露珠时的模样。” “我第一次知道它们原来这样漂亮呢,谢谢你~不过说到这个……我从进店开始就没见到山中夫人呢,刚才那么大的一束花,是井野扎的吗?那也太厉害了吧——光是下面那捆就比我的腰还粗呢。” “当然——不是我扎的啦!那束玫瑰是预订的,我妈妈早就把它扎好了,她刚才突然有事,把我自己按在这看店——哦对,干正事、正事……小七要买什么花?” “我想买一束白色的鸢尾,井野可以帮忙吗?” “你还真是喜欢鸢尾啊。”不知道那些鸢尾将来去向的井野如此感慨,七海跟在去找切花的井野身后,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唔,只要鸢尾吗?”井野一边拿花一边皱起了眉头,“虽然白色的鸢尾花是很好看没错,但这样一大片白色连在一起果然还是有点单调。”她说着,突然转身一笑,“对了,如果有像刚才那盆花的颜色点缀在周围就很好。” “是我碰倒的那盆吗?说来那盆花真的很好看呢,非常深邃的紫色,仔细看好像还有点泛蓝的样子……像是看久了就会被吸进去似的。那是什么花?” “它啊,叫做‘紫露草’。”井野把准备给七海扎起来的花放在台子上,走过去抱那盆她们谈话的主角,“虽然花瓣小小的、一副很柔弱可爱的样子,其实生命力很顽强,是一种不可以小看的花——就算在野外也不难遇见,成片开放的话一定会很美。” “诶——原来你这么了不起啊。”七海赞叹着用指尖去轻戳花瓣,秀美而坚强的花细细晃了一下。 井野托着脸颊趴在柜台上看着她们。 “不过它的花期虽然满长的,但是每朵花开放的时间却很短哦。” “诶?”七海有点不太理解地歪头眨了眨眼。 井野笑了一下,凑近她:“你看这朵,花瓣已经有一点蜷曲了对不对?”见七海点头,她又继续道,“它们就是这样,天还没亮时盛开,然后白天就开始像这样一点点地向里卷,要不了多久就会闭合,花期一日,朝生暮死——所以才会叫做‘露草’。” “这样啊……”你究竟是为了这易逝的美丽而努力生存,还是即便努力生存也只能短暂地盛开呢?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双比晴空更澄净温柔的眼眸像是落在了湖水里,变成天空虚幻的倒影。 井野把那盆紫露草往两人中间挪了挪。 “不过紫露草还有一个别称哦!”见那双蓝眼睛看向自己,井野扬扬下巴,“它有个名字,叫做‘咲初小藤’。为什么呢?”她指了指花株,“就算只开一天就会凋谢,却还是会准备很多很多的花蕾——它们一天接着一天地开放,一直一直都会有明天的花蕾——‘为了小小的明天做准备’,这就是咲初小藤的来历啦!所以我说,它们是很坚强的花嘛!” 七海瞪大眼睛,少顷,蓦然笑了。 “是啊。”她轻声说,“真的是非常坚强呢——井野懂得好多呀!” “那当然,我可是未来的店长!”井野当仁不让地接受了赞美,去给七海扎起她的鸢尾,“哎,紫露草配鸢尾真的很合适呢,你看它们长得还有那么点像——可惜露草不适合做切花,花期这么短完全没办法观赏。” 七海应和:“是有点可惜。” “是吧?不过我给你配点别的花也可以哦!” “不了……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看了。” “那我用紫色的纸吧——”井野征求过意见,很快便把花扎成完美的一束,心灵手巧,毫不生疏。 “难怪山中夫人会让井野来帮忙看店呢,真是太可靠了啊,不愧是未来的店长大人呀~” 井野接过钱塞进抽屉里,闻言笑着敲了敲紫露草的青白花盆:“怪不得我妈妈总是对你念念不忘的,为什么会有小七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存在呢!这盆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的花,就送给你吧——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经常来找我玩哦!以后我在店里实习的日子可长着呢……来花店就能找到我,不在的话,你去山中一族找我也完全没问题。” “明明是自然凋谢,怎么就成了抬不起头啦,小露草可冤枉得很~”七海接过她的玩笑,又认真地回答另一个问题,“就算不把花送给我,我也一定会常来叨扰的。”说完,她又有点忧心,“但我从没养过花,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它呢……” “不用担心啦,是坚强的花不是吗?很好养活的!而且遇到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不懂还可以去问妈妈,完全有保障的嘛。唔,比起这个,你一个人能不能拿得了这两样东西才更值得担心……” 七海抱起花盆:“这反而不值得担心呢,我绝对可以。” “哇啊厉害!”井野对她比了个拇指,跑去给她开门,“说好了哦,要来找我玩哦!” 七海连连保证才被放走了。她走出半条街,回过头还能看见井野对她挥手。 - 墓园入口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火焰形雕塑,在一片沉静的绿树碧草中间红得耀眼无比。 七海站在雕塑尚且没有延伸出多长的影子里仰头望它,发觉自己和它比起来实在是渺小极了。 火影。 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向四代火影夫妇的墓碑走去。 她跪在墓碑前,先把紫露草的花盆放在一边,才双手把鸢尾花摆在了墓前。 “爸爸,妈妈。” 她轻声问候。 “井野说,只有白色鸢尾的花束太素淡了,爸爸和妈妈认为呢?我认识的花其实不多,就连鸢尾还是之前在花店跟哥哥买百合的时候看到铭牌才认识的,我觉得它很好看——不过好看的花确实太多了,下次换一种也好。 “井野是我刚刚才交到的朋友,是山中一族的人——为什么那么厉害的忍者一族会有人来开花店,还开得这么风生水起呢?大概要很热爱生活、很热爱这些花朵才行吧——我觉得井野也是这样的人呢。” 她点了点紫露草的花盆。 “这个不是送给你们的哦~这是井野送给我的花,据说野外也常见呢,爸爸和妈妈说不定认得它——除了紫露草这个名字,它还有另外一个称号,叫做‘咲初小藤’,井野说是‘为了小小的明天做准备’的意思。我觉得很了不起。 “我答应了井野会经常去找她玩,不过——”她低垂着眉眼勾了勾唇角,笑容有点模糊,“如果算上……他的话,井野是我交到的第三个朋友,前两个的后续说不上太好,也不知道这份友谊能存在多久。 “但是我会珍惜她的。” 还有宁次和鸣人……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人想要给我的结局。 那一天,就在这里,那位我至今也不知姓名的老人对我说的话,你们应该也听到了吧?那些话很有意思。按照哥哥的说法,他应该是顾问团的长老之一——“从三代火影就任时就开始辅佐火影”的人,他给了我一把通往火影私库的钥匙,告诉我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约定的日期是明晩,今天哥哥就被派去执行需要三四天才能归来的任务。真是为我费心了。 爸爸是自来也大人的学生,自来也大人又是三代火影的学生,根据历史书上的说法,这叫“一个派系”。可大蛇丸大人也是三代火影的学生,按照这个逻辑,和三代火影大人也应当是“一个派系”。但当上火影的人不是大蛇丸大人,甚至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现在都不在村子里。因此这个划分派系的逻辑有问题。 火影才是做决定的人——那令我和鸣人不得相见的决定,是三代火影做下的吗?自来也大人给我的卷轴,经过三代火影的同意吗?隐瞒鸣人的身份,真的是为他好吗? 如果是的话……那又为什么,我却叫波风七海? 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我总觉得,我应当知道的事情比我想知道的还要更多。 闯进火影私库,这大概不是个正确的做法,也不怎么磊落,更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但—— “我决定去看。” 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无法理解你们离去的意义。村子的意义是什么,火影的意义是什么,和平的意义是什么,牺牲的意义是什么,力量的意义是什么,我存在于此的意义又是什么……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理解。 所以我决定亲眼去看。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爸爸妈妈,就连你们,我也无法相信。“你们做出的决定是对的”,“为村子牺牲是对的”,“村民一无所知是对的”,“我和鸣人的境遇是对的”……我无法相信这些。 向前走实在是太难了,我甚至连第一步的朝向也无法确定,但我还是决定迈开脚步。就算是走了多余的路也好、错误的路也好、完全相反的路也好——我会给自己积蓄折返的力量。 我的名字是波风七海,我的红发是漩涡一族血统的证明——我已经明白它们会给我带来多少危险,但我知道,它们也会成为我向前行走的力量。 无论是多么艰难的道路,无论迎接我的是怎样的荆棘,我已经决定前行。 我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自去判断。 执棋不怨,落棋无悔。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31.真实之虚 31. 真实之虚 - 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木叶图书馆前的石阶着实又高又陡。门的两侧伫立着两个石雕轴杆,远远望去整个门扉便如同一个展开半程的巨大卷轴;除了金棕色的门檐外楼体色调俱冷,在木叶倒是少见的类型,不过作为学习的场所,这样容易让人内心沉静的颜色也没什么不好。 七海数次路过这里却未产生多强烈的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身为一个被自来也说成是“和四代火影一样的书虫”的人,怎么想都有点稀奇。她仰望着大楼,把原因归结为“爸爸的藏书太多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懂”。 但知识的海洋接触到之后还是很吸引人的。 图书馆里光线很好,在天气晴好的午后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闪烁着细小金光的微尘。她沿着满是窗户的墙边把第一层转了一圈,记清了出入口与馆室类目之后才从大厅中部的楼梯上了二层。 虽说是坐落忍村的图书馆,馆藏却并不仅面向忍者,下面两层全然是一般读物,第三层开始才藏有一些正式的卷册资料和忍者需求的书籍卷轴,至此,举凡木叶村民都可以随意出入。自第四层而始设定准入条件——反正七海目前一条也不符合,便没再多加关注。 她在三楼的资料室看到了两排忍校教材,随手翻了几本之后就有点迈不动腿了——无论是父母的遗产还是旗木家的书册、连带着自来也大人给她的卷轴全都是比较深入的研究资料,包括一些所谓的“基础讲解”、“入门手册”之类,对她而言也像是跳了级——纵然在资料与资料之间互相解释印证以及哥哥的答疑之下能够理解,但用什么学什么、此一堆彼一堆的情况下着实难成系统,相比起来专为忍校学生编写的教材指向精确、脉络明晰,尽管大部分内容如今于她都过于浅显,但却能帮她把七零八碎的知识堆梳理完整。 何况还有普通的文化课教材—— 不能上学带来的不仅仅是修行和人际交往的劣势,看字典、杂记和历史书没可能解决一切。 只是今天不行,借阅会将借阅人的资料和详细时间记录在册,这是此时她需要避免的事情。七海注意到室内的灯已经亮起,她瞥了眼挂钟——距离闭馆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想来可以算作“闭馆前”了。她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向档案室走去。 今日馆内的人原就不多,档案室更甚,七海绕着每个书架都走了一圈也没发现第二个人,她试探着轻唤几声,完全没得到回应。 “带着秘钥”……回想老人当时的话语,七海找了张桌子,把那个贴着“封”字的墨绿色卷轴放在上面—— 眼前骤然笼下阴影,比窗户紧闭的室内乍起微风更惊悚的,是突兀出现的黑袍面具人。 一片幽阒中蓦地大变活人,七海握着卷轴的手指霎时用力到毫无血色,她的呼吸重了一瞬,脚步却扎了根似的未退一寸,连睫毛都没有颤动半分。 ——无论来人是敌是友还是不相干的人,她都不想示之以弱。 她仰起头,蹲在桌子上的人戴着一个不知是何种动物的面具,横在其上的碧绿油彩在兜帽的荫蔽下莫名有点阴冷;面具孔洞里,暗色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相顾无言几秒,七海试探着开口。 “……您好?” 回答她的是对方一气呵成的拎起她、把她夹在腋下、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窗口一跃而下的动作。 “……”被人拎着在半空中蹿来跳去对七海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但这次显然不同——这个人移动得太快了,七海来不及分析他们的整条路线,但毫无疑问他选择的每个落点都相当隐蔽,有的地方七海甚至直到被这人带着抵达才发现。 与从前她被哥哥带着的感受比起来,大概就是“兜风”与“战斗”的区别了。 黑袍人没有直接把她带去库房,几个纵跃间,那人就已经提着她落在了某处楼顶的阴影里。七海抬头,发现投影的物体是个水箱。 “请问,我们要等什么吗?” 黑袍人没回答,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支撑水箱的金属架上,耳旁风一般连个眼神都没施舍。明明是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却没有任何存在感,不是说藏踪术多么厉害——尽管确实厉害——而是仿佛他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好似那面具下藏着的是和那支架一样的金属棍,又好似那面具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什么人呢。 七海把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思绪却仍停留其上。 我所见过的暗部都不是那样的,哥哥也不是那样的。 ……不。 说到底我没见过任务中的暗部,也想象不出哥哥在执行任务时会是什么模样。 会是……这个模样吗? 她垂下眼帘。晚风迎面而来,吹在脸上印下湿润的冷意。 夕阳虽已沉落,霞光却未隐没,天边重云被余晖剪成紫藤色的暗影。街道上行人穿梭,燃起的灯火将他们的身形拓在地面,如同沉默的影片。 隔着长长的垂直距离,地上的熙攘飘渺又遥远,像是被剥离开去,楼顶冷风中静默等待的他们与被暖色灯光包裹的村民恍然两个世界。 “村民们安居乐业,英雄的孩子却在受苦——” “请你……原谅他们吧。” 七海撇开头,将目光投向在黑暗中俯视着祥和村落的四代火影岩像上。 黑袍人虽然不肯搭话,七海却也知道他们大约是在等天色完全黑透。隐约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七海却并不十分抵触——事到如今,她已经开始明白“对错”“好坏”之间的界线并不总是那么明晰,而忍者更是时常游走在个中边缘。 她站在水箱的阴影中望着四代火影的脸。 可我还是想做对的事。至少……是我认为对的事。 晚风愈强,绯红的长发终于被吹散,向着四代火影的方向飘扬而起。从七海的眼底望去,那用力探远的发梢就像在祈求一个拥抱,又像在索望一个答案。 - 入夜之后又等了等,黑袍人才拎着七海翻过两道围墙,来到一高一矮相邻的两座桶型建筑。这人落在高楼出檐时悄无声息,提着七海的手臂也没放松,无论墙壁还是屋檐她都根本沾不到。 真是好谨慎……但他还在等什么? 正想着,心中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隐约有一长两短的敲击声弱弱传入耳际,黑袍人好似收到了信号,带着七海从窗户跳进去。被放在地面时,黑袍人对她比了个手势——七海猜大概是要小声的意思——然后这人也不管她看没看懂,扭头就走在了前面。 ……还真是放心。 七海环顾四周,环形走廊里除了挂在墙壁上的书道之外再没其他东西,若非刻意倒也的确不容易发出太大声音。 那个敲击声分明不是错觉,可那人现下在哪里呢? ——明明是“火影”私库…… 走廊里并未开灯,楼体本身又不与大路相邻,只有清冷月色从正方形的窗口飘进来,隔着玻璃也能投下一片凄清水色。七海抬头看了一眼,秋夜的苍穹幽谧无垠,月亮独自悬在天幕顶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转开头,看向刚刚被黑袍人推开的暗门。 库房里显然没有窗户,即便是在走廊里适应过黑暗环境的七海仍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唯有门口丈许借着外面的月光现出几分轮廓。她小心迈入,扑面而来的空气有些许熟悉——像极了久无人居的波风家,沁着寂寥的冷——又显得有些陌生,浮泛着隐约的霉味,还带着细微的潮意。 极易想象到,那是经年不见天日的味道。 轻促的咔哒声闪现一瞬,冷白光束从七海耳畔掠过,在前方书架上投出光亮的圆盘。在深黑室内乍然亮起的光线有些刺眼,七海被晃得眯了下眼,定下神来时,她发现身为光源的小型手电已经被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送到了面前,她接过手电低声道了句谢。对方照旧不予应答,只沉默地靠进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 七海不再看他,她打着手电,先把库房大体观察了一番。 室内的空间其实谈不上“逼仄”,只是被卷册填满的书架和桌面总给人一种压迫感。七海的个子还太小,踮着脚尖也只堪堪能碰到第四层的隔板,更上面的陈列就看不清楚了。她也不是很在意,把手电的光线向下移了移,一众各色书籍中有一长串浅蓝色封皮的丛书显眼得鹤立鸡群。 ……《初代柱间全集》? 为什么火影私库里会有这个呢……火影生平不是应当作为历史书的一部分普及的吗? 七海轻轻擦了下隔板,发现没有浮灰,于是把手电叼在嘴里,放心地拿出来第一本翻动起来。 - ——“森之千手一族族长,自尸山血海中平定乱世的男人,便是千手柱间。 ——“唯一能自由操纵木遁忍术之人。” - 咦,木遁?原来还有“木遁”存在啊……我之前还以为只有“土火风雷水”五种……木遁是什么? - ——“木遁是以土遁与水遁查克拉的性质变化为基础,融合而产生的血继限界。 ——“将查克拉化作生命之源,加速和控制植物生长,不仅可释放强大的忍术,亦是除写轮眼之外控制尾兽的有效手段。” - 尾兽! 意料之外的词让七海精神一振,她飞快向后看,然而后面却开始讲述千手柱间青年时代的种种事件,再没出现这个词第二次。七海有点不甘心地退回目录,视点落在—— “乱世平定之卷”。 “他们……不了解‘尾兽’对于村子乃至整个忍界的影响……”那日在墓前听到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七海按照索引换成了第五卷,期望能从中看到当时“不好在这里仔细告诉你”的尾兽对“整个忍界的影响”。 - ——尾兽有九只。 除去一尾,其他尾兽都处在初代火影千手柱间的控制之下,其时五影会谈,在柱间的主持下达成共识,将尾兽分配给各个忍村,以期通过力量的均衡来达成忍村间的制约、维持和平,其中,已经封印在初代火影夫人漩涡水户身体里的九尾留在了木叶。 - ……漩涡,水户。 初代的九尾人柱力,原来也是漩涡一族的人…… 七海的食指无意识地在书册边缘摩挲几下,她看了“漩涡”两个字一会,把书放了回去。 难怪那位老人会那样说了。如此轻易就能给一座忍村造成巨大创伤的尾兽,五大国的忍村全都持有,可即便在这样强大的力量威慑之下却还是可以发生三次忍界大战……倘若哪个村子骤然失去这份力量,只怕会立刻成为被争相分食的对象。 ……可即便如此,用人柱力的方式持有尾兽的力量,难道就保险了吗?显而易见并非如此。否则…… 否则村子怎么会被九尾袭击?我的爸爸妈妈怎么会过世? 如今还让鸣人继续去做人柱力……漩涡水户,漩涡玖辛奈,漩涡鸣人,为什么总是漩涡一族的人来承担呢? 何况我妈妈她……她根本就不是木叶的人,凭什么要她来承担呢? 她承担了,村子却没有保护好她……即使只是作为“人柱力”被保护也好,但他们没有保护好她。如今,他们说,他们要保护鸣人。 七海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手电的光线从《初代柱间全集》上挪开,旁边的书籍看起来也是一套,《天之卷》、《地之卷》、《人之卷》什么的,像是传授“天时地利人和”之类战术方面的东西。再旁边是……忍术。 淡紫色封面的《忍法》三卷,和《秘术》三卷、《土遁之术》两卷摆在了一个隔层里,光亮边缘模糊照出的下层还有木遁、火遁……数量相当之众、类目相当之广的忍术秘笈。 是了,三代火影以精通常人难以想象数量的忍术而著称,甚至因此得到了“教授”的名号,这里会有如此多的忍术书籍一点也不稀奇。 明明是如此强大的人…… - ——“水门的死,是我们的失态。” - 频频闯进脑海里的回声令七海罕见地生出烦躁的情绪,她关上手电,在黑暗中捂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地换了几口气。 阴凉的空气流进肺叶里,五脏六腑都跟着冷静下来。 她打开手电,照到了最下层。 - 卷轴虽然在哪层都有,但个头最大的那些显然都被汇聚到了最下层,《初代柱间全集》正下方的那只是最大的一个,看起来长度大概能及七海的身高,宽度也足够和她的腰看齐了。七海蹲下去,抱住卷轴的两边把它拖出来。 她按住的地方是墨绿色的宽边,被框起来的米色外皮上写着四个大字—— “……封印之书?” 会被封印的东西大概都称不上好,七海不知里面是什么,却总归好奇。她犹豫着扭头看了看隐在角落的黑袍人,见对方毫无反应,猜想大概这屋子里应该没什么会闹出太大动静的东西。她于是咬咬牙,解开系绳把卷轴拉开一点。 - ——“概因其非常规所应,或于术者风险过高,或有悖伦理道德,故封缄于此,非……” - 原来《封印之书》的重点不在于“封印”,而在于“书”。七海有点无奈地扬了扬唇角——真是学傻了。 第一个术是……多重影分.身之术? 分.身术作为基础的“三身术”之一是忍者必须学会的东西,影分.身则是在其之上、能够分出实体的进阶忍术,可有实体意味着会有相应的真实感受,它们会在影分.身消失之后随着情报一起回归本体——所以,如果同时刻影分.身数量过多,在其消失之后带给术者本体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致命也并非不可能。 ……难怪会列为禁术了。 七海把卷轴收起,放了回去。 她不能继续看,禁术虽然危险,却实在威力强大,那种吸引力可想而知,她并不自负到认为自己现在就足以学习它们,更不想总是对这个卷轴念念不忘。 她并不如那位老人说的那般需要来“摸摸底有个方向”,她已经有方向了。 她的爸爸妈妈就是她的方向。 还有自来也大人给她的卷轴……那个比封印之书矮得多、细得多的卷轴,才真正是她的现在和她的未来。 自来也大人……自来也大人也是三代火影的学生啊。 那个卷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飞雷神……强大如斯的忍术,它的资料绝无可能安生地放在四代火——我们的家里。 那么这里呢?这里的东西,有多少是从前跟在爸爸身边的呢? 书籍不会说话,她终究无从知晓了。 但至少……至少爸爸和妈妈的档案,那位老人说,他们的档案就在这里。 七海用手电照过书架的每一寸,终于看见了像是文件的东西,它们各自装在牛皮纸袋里,被半封闭式的资料盒拢在书架最底层靠着墙根的角落里。她蹲下去拿,指尖触及之时,冷冽的温度刺破皮肤,顺着血液奔流开去。 一共有六个袋子,第一个袋子上面贴着脆弱的封条,七海不敢去动,只好略过它;第二个袋子上只是用棉线绑住了,但它封口处的漩涡徽记吸引了七海的注意。她把袋子抽出来,记住棉线缠绕的方式之后小心地把它打开—— 第一张就是初代火影与涡之国签订的友好协约的副本。 她继续向后翻,不出意外看见了漩涡水户与千手柱间缔结婚姻的文书副本。再后来是一些往来的历史记录和文件副本,到最后是……是涡之国灭亡的记载,以及漩涡玖辛奈作为人柱力候选来到木叶隐村的记录。 漩涡一族……因其体质特异、且精通封印之术,而成为最适宜承担“人柱力”职责的人选。 同样因其体质特异、封印之术过于强大,使之成为众矢之的、为外界忌惮,最终群起而攻之,力不能敌,最终走向覆灭。 白纸黑字已经写得这样清楚了……怎么好意思说妈妈是“候选”的?特意带来木叶…… 不,带来木叶,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毕竟涡之国已经覆灭了…… 想起那张从爸爸的书里掉落的照片,那温柔的笔迹背后,红发少女脸上洋溢的笑容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绚烂。 至少妈妈她……她一定有非常、非常幸福的时刻。 七海不想再看,她把档案装回去,缠好线之后换了下一个袋子。 一连三个都是些村子的事务,七海捏了捏最后一个纸袋,相当薄,她以为会是爸爸的档案,立刻精神一振。 ——但不是,不是四代火影的档案。 是三代火影的辞职报告——“引咎辞职”的报告。 第三次忍界大战,木叶投入巨大,结果却不尽人意,三代目为此承担全部责任,引咎辞职,让位于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 - ——“虽说‘四’的后面应该是‘五’……所以三代火影才重新掌权。” ——“水门也没有辜负三代火影的厚望……” ——“这份‘荣耀’也不该由第四代火——” - 不,不是的。 停,波风七海,停下来,不要想。 不要想。 不、要、想。 - 像是在甩脱烫手山芋,她蓦地把报告塞回袋子里,整理好六个纸袋之后放回原处—— 资料盒刚被推回去一半,七海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手电冰冷而清晰的光束里,被放回盒子里的文件袋的高度显然比拿在手中时高出许多。 七海犹疑着敲了敲盒子底座——中空的。 她用指尖细细在表面摸索,在下方找到了浅浅的凹痕,她用力一抠,底板整个掀开,又是一个纸袋从里面滑落到七海的腿上。 她放好资料盒,把那个写着“秘”的袋子打开。 - ——一份计划书的终止令。 木遁复活·柱间细胞移植计划的终止令,由三代火影亲自签署,签署的时间正是三代火影退位前不久。 - 七海骤然握紧拳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了,除了“人柱力”之外,仅有的能够控制尾兽的办法就只有写轮眼和木遁,写轮眼又只有宇智波一族的人才能拥有,听哥哥说开眼条件苛刻,想必能做到控制尾兽的程度会很艰难,若能复活木遁之术,那么木叶对于尾兽的控制至少也是上了两层保险——甚至是三层。 若能复活木遁之术…… 那么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还会去世吗? 若能复活木遁之术……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没有木遁,没有宇智波,没有三代火影,只有我爸爸。 只有我爸爸。 “终止”两个字是如此刺眼,七海垂头望着它们,脸颊被一片幽冷的空气浸得苍白至极。她就像突然变成了雕像,一动不动地停了好一会,才捏了捏眉心,想去找其他东西。 刚动作,一只被黑手套包裹的手斜刺里伸出来,抽出了七海手中的文件。黑袍人快速地把文件塞回去,又把资料盒恢复成原状放归来处,拍了下七海的背示意离开。 ——她仍想知道很多东西。至少爸爸的档案还没有找到…… 但是看着那张在黑暗中更显森冷的面具,她只是站起来,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 七海是被黑袍人一路提到旗木宅邸的。 火影库房暗门关上的一瞬,那人片刻也不肯浪费地转身拎起她就走,他们原路从楼体里出去之后,黑袍人赶路似的把她带回了旗木家——还是从二楼的窗户翻进去的。 家里竟然亮着灯。 七海都还来不及对“亮着灯”有什么想法就已经被放在了没开灯的屋子里,她刚站稳,房门打开又关上,灯光亮起的瞬间,七海看到门口的矮小身影骤然消失无踪,只有一个墨绿色的卷轴横在地面,昭示着那个身影并非错觉。 ——那是另一个“七海”。 是影分.身术和变身术的结合……也对,就算哥哥不在,她的身边也有暗部时刻跟随,一声不响就消失的话绝对会引起三代火影的注意。 可这样一看,却不知究竟是这个黑袍的人太强,还是……还是所谓对她的“保护”也不过尔尔。 七海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捡起卷轴塞在枕头下面,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太复杂了……她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越是一头雾水。她不敢相信爸爸和妈妈,因为他们为村子牺牲,他们的儿女却过得连普通人的孩子也不如;她不敢相信哥哥,因为哥哥也还年轻,而且哥哥的想法只怕受了爸爸许多影响;她不敢相信自来也大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熟悉;她不敢相信三代火影,因为那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三代火影——而那天,他不在那里。 可她就能把今天的见闻照单全收吗? 那一晚,三代火影不曾出现在爸爸身边,那么那位老人呢,难道他就在吗? 那些“为村子付出责无旁贷、都把为村子牺牲看成一种‘荣耀’”的人,他们,都在哪里? - 从天窗漏下的丝缕月光艰难穿过高耸的黑暗,瑟瑟落在地面,隐约照出廊桥扶手朱红的颜色。半张脸都包着绷带的老人站在廊桥的木地板上,前方五步外单膝跪着两个黑袍人,其中一个还举着个半封闭式的资料盒。 “如何?” “安排的内容都看到了,全部由她自己动手,未需手下干预。”手上没有东西的黑袍人垂头回话,老人听罢,似乎有些满意地颔首,而后老人略侧过头,看向另一个人。 “目标全部归位,痕迹已清除。” “很好。”老人似乎是牵了牵嘴角,可那只同周围黑暗一般颜色的眼睛却无甚笑意,他挥挥手,两个黑袍人行了一礼,飞快消失了踪迹。 “聪明人总是值得花更多心思……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波风七海。”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32.月之雫 32. 月之雫 - “告别?” 一只手还搭在门框上的人声调略微上挑,少见地情绪外露、显出几分诧异。他那头总是桀骜又冰冷的银发因为正半湿着、没有护额的支撑而垂下来,无端把他整个人都衬得柔软几分;闭起的左眼只能在银发的间隙中窥见一点,天青色的右眼微微睁大、让阿斯玛恍然记起他的年纪还比自己小了一岁。 这份略显沙哑的少年嗓音与阿斯玛记忆中熟悉的声线已经不太相似,同眼前难得一见的画面结合在一起,多少让他产生点离愁—— 这一去不知年月,身边这些熟悉的家伙们只怕到时都会变了模样。 “是啊,”阿斯玛低头看着指间未燃的香烟,“我接到大名的指派,就要出任‘守护忍十二士’了。” 卡卡西一愣,也跟着去看那根香烟,他沉默一会,在脑海中捡出一句:“……恭喜。” 因为语气干巴巴的,反而显得很尽力了,阿斯玛不禁“嗤”地一笑。 “你是该恭喜我。早就想出木叶了,如今得偿所愿,连老头子都没办法阻止我——就算前天晚上又去我家跟我说教一通也无所谓了,反正改变不了结果。我可不想继续在这看他瞻前顾后、被那群老家伙掣肘。”他把香烟夹在耳朵上,抱着双臂撇撇嘴,“真佩服我哥,天天这么干看着,也真能待得下去。” “……红知道了吗?” 阿斯玛抱起的双臂不觉又放了下来。 “昨天我就去告诉她了……她有点不太高兴。”阿斯玛抓抓头发,“不过说好了下午把别人也叫上聚一下……凯他们到时候再说——下午你要不要也来?虽然弄得跟‘欢送会’似的感觉怪怪的……” 卡卡西摇头,刚张开嘴,一颗红色的小脑袋突然从玄关口探出来,看见来的是阿斯玛之后她眼睛一弯,“噔噔噔”地跑过来。 阿斯玛用掏手里剑的手速把香烟从耳朵上拽下来塞回兜里。 “阿斯玛桑!”七海跑到卡卡西身边,仰起的小脸在门口透进来的阳光的笼罩下温煦极了,“日安~进来坐一下吧!” 阿斯玛笑着蹲下去和她平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不进去坐了,一会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不过小七能请我喝杯茶吗?在外面跑了半天怪渴的。” “好~请稍等!”她点点小脑瓜,行动力超群地跑回屋了。 卡卡西的目光跟在女孩背后,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扭回头,阿斯玛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卡卡西略微抬眉。 “我走之后,你把玄间介绍给小七吧,卡卡西。”香烟又出现在了阿斯玛的手上,在那五指间转悠的模样就像是主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它点燃、却又在克制。 “所以你今天来……” “当然是为了小七,难不成还真是特意来跟你告别?你又不是红。”阿斯玛开了个玩笑,却又带着一点和从前不一样的坦率。他抬眼看了看七海刚刚消失的方向,眼神又落回卡卡西脸上:“虽说和玄间扯上关系会让小七更显眼,不过说真的……现在的境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红色的眼睛不知不觉间睁开了。 阿斯玛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玄间那个人你也知道,虽然他老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德行,但论起靠谱同期里他能排在前面了,而且他又曾经是四代火影大人的护卫,如果他知道,绝对不会对小七袖手旁观的。” 外面好像起风了,卡卡西家的院子里传来树叶婆娑的声音。 银发的年轻人垂下眼,摇了摇头。 “谢谢你,阿斯玛。” 他说。 “但是不必了。” 阿斯玛抱着双臂扬起眉梢:“不必?为什么不必? “团藏这边暂且是能安生一阵,但小七长大可不是一两年的事,谁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主意,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别的变故,毕竟村子又不是真的完全封闭永远没有外人进来。你再厉害也不能全天候分个影分身出来看着她吧?你去跟玄间通个气的话,就算发生什么跟之前类似的事,小七好歹还能多个帮助,怎么说也能更安全点。何况她现在又不能上学……玄间也是上忍,跟你方向还不一样,多一个人教教她也是好的吧,凯的话我总怕他把小七带偏……” 卡卡西嘴角细细翘了翘,像是被逗笑了。阿斯玛却很认真,他扶着额头:“我没开玩笑……我思来想去也就玄间靠谱,所以你还是带七海去认认他。” 卡卡西只是再次摇摇头:“玄间不合适。不知火家没有根基,我不想玄间也被人当成眼中钉,到时他的境遇会比我艰难。” “……”无法反驳的阿斯玛烦躁地去抓自己的头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小七她——” 卡卡西犹豫一下,抬手拍拍阿斯玛的肩膀,在阿斯玛诧异还有点莫名惊悚的眼神中解释:“你放心吧,她的未来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你说——” 阿斯玛的追问被再次临近的脚步声截住,红发的小女孩手捧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跑过来,速度挺快,茶却没洒出来。 阿斯玛不禁有点赞叹,他把香烟塞回兜里弯下腰:“哟,谢谢小七啊,这下真是得救了!”尽管还能看见蒸汽,但入口之后却并不烫人,阿斯玛一饮而尽,把杯子还给七海时,看见女孩那双天空似的眼睛正凝视着他,他发出个疑惑的音节:“唔……?” 天空剪成了两道新月。 “阿斯玛桑真的不进来坐一下吗?您和哥哥不是在谈事情吗?” “没在谈什么,只是来道个别——唔唔,我不太擅长干这类的事所以等会让你哥哥讲给你听吧!”阿斯玛扶着膝盖不带喘气地吐出一串,又对那张带着疑惑的小小面庞露出笑,他摸摸七海的发顶,“不过,我一定会想念小七的。” “我也会想念阿斯玛桑的!”尽管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七海还是掷地有声地作出承诺,承诺完又睁着一双大眼睛歪头发问,“阿斯玛桑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么,什么时候回来呢?” “唔,不太远,不过工作需要,肯定不会很快就回来。” “这样啊……”七海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弯起眼睛奉送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阿斯玛桑工作加油哦!” 这个笑容真诚又明媚,好像整个玄关都被照亮了,微风不似它温存,阳光不及它和暖,鲜花不比它更甜。 阿斯玛忽然就理解红为什么总是捧着脸跟他说“啊啊啊小七超可爱的!”“女孩子真好!”“我也想有个妹妹!”了。他把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嗯,谢谢小七,我一定会的。” 说完他直起身,看向卡卡西的时候表情并不似七海过来前那么严肃,但眼神里透着郑重:“总之,卡卡西,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今天也会去和老头子再说一说的。” 卡卡西点点头:“谢谢。” 阿斯玛挥挥手,又和七海道了句再见,转身走进了外面明澈的天光里。 七海注视着他仿若被阳光描了层浅浅边线的背影,眼底像是慢慢飘起烟絮,无法将心绪看得分明。卡卡西去关门时她闭上眼,用双手揉了揉脸。 “干什么呢?”回过身的卡卡西看见就不觉轻笑一声,他拉起小姑娘两条小藕节似的手臂,双手交叉,就给她转了半个圈朝向室内,然后卡卡西推着她的后背向客厅走回去。 “哥哥才是呢,头发还没擦干就跟阿斯玛桑站在门口说那么久的话……以后再教育我‘会头疼’的时候就没有说服力了哦!”七海嘴上数落他,却又飞快地跑去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拿过来。递给卡卡西之前她犹豫一下,仿佛是在衡量自己能不能帮他擦——不过身高差距太大,非要让哥哥迁就她的话一定得用个特别不舒服的姿势,于是还是作罢。 卡卡西接过毛巾,一边低头擦头发,一边态度良好地接受教育:“是、是,我错了——一定改。” 他的手指从铜绿色浴巾与银色发丝间穿过,缠着一缕细微沙哑的声音轻缓飘散在客厅的木槿香气里。七海扭过头,看见窗户半开着。 “啊——!哥哥你还把窗户打开了!” 她鼓着脸想要跑过去关,被卡卡西一把捞回来:“也不用矫枉过正吧……我可是个成年的忍者,不会吹下风就怎么样的。” “那是平时嘛!哥哥今天才回家还没休息过,又刚洗完澡,感冒容易趁虚而入的哦!而且你还淋了雨——明明村子里这么晴朗,为什么村子外围会在下雨啦……” 卡卡西微微笑了笑,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单手把浴巾按在头顶走去关窗户:“这也很正常,你还没见过自己头上在下雨,十米开外是晴天的情况呢。” “诶诶诶?!好神奇!” 其实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这样常识很少的年纪里应该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才对,这个小姑娘却一点都不怀疑,把他说的话照单全收了,卡卡西坐在她身边:“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你将来总会一一见识到的。” ——“世人说‘花鸟风月’,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很多,一定要亲眼去看啊。” 桂花的气息仿佛又萦绕在鼻端,卡卡西的脸被浴巾遮住大半,温柔的声音却与那天重合在了一起。 七海有点不明白心里那隐有抬头趋势的预感到底是什么,她刻意无视盘桓心间的浅淡不安与难过,轻轻地“嗯”了一声。 卡卡西仿佛察觉到什么,他把浴巾拿下来,视线落在七海身上时,他摸了摸她的头。 “阿斯玛桑要去哪里呢?”不想把这个令人烦闷的气氛持续下去,七海看着茶几上还未及拿去清洗的给阿斯玛用过的杯子,盘起腿歪着头发问。 “阿斯玛……唔,要去大名府。他接到出任‘守护忍十二士’的命令,已经接受并且准备出发了——知道‘守护忍十二士’是什么吗?” “我在书上看到过!‘守护忍十二士’是大名大人的十二名护卫,只有实力强大、又受大名信任的精英忍者有资格担任——阿斯玛桑这么年轻就能出任,真的好厉害啊……” “身为一名忍者,阿斯玛个性稳重正直,这次与云隐的战争中他又积累了相当的战功与名声——”还是火影的儿子,“所以大名大人会看重他也很正常——何况他又年轻,与年轻人总是更容易培养出感情,大名大人也需要可靠的心腹。” 本来只是想让她耳濡目染一些各方因素的牵扯,可小姑娘闻言却发散到了奇怪的方向—— “那大名大人会不会把公主殿下许配给阿斯玛桑啊?” “……啊?”这个弯拐得有些突然,卡卡西一时没接住。 “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大名大人看重了哪个年轻有为又没有成家的人,就把温柔美丽的公主许配给他,让年轻人和大名大人成为一家人——话说公主和年轻人都好可怜哦,都没问过人家愿不愿意……” 卡卡西哭笑不得。 “不会的,阿斯玛不是大名大人的家臣,大名大人管不到他的私事,就算真动了这样念头,那也要征求阿斯玛的同意才行——他不会同意的。” “诶,哥哥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小姑娘湛蓝的眼眸里写满了天真的好奇,卡卡西不禁有点失笑。就算看过“什么什么之恋歌”的少女漫画,看到书上写的婚嫁之事能想到双方同不同意的问题,其实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而已。经常看着红和阿斯玛也只以为是感情要好的朋友,只怕“愿不愿意和一个人结婚”在她心里跟“愿不愿意和一个人玩过家家”差别也不大。 要怎么解释呢? 卡卡西想了想,郑重地敷衍:“出于对朋友的了解。” 七海长长的睫毛忽扇几下,旋即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总有一种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里是哪里不对的感觉。 卡卡西笑了笑,站起身来:“该写任务报告了。要一起来书房吗?” 小孩子于是把困惑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跟在哥哥身后:“要!” - 等到卡卡西完成报告终于扭头看向靠在自己腿上看书的小姑娘时,头上具现化出一排省略号,他瞪着摊在七海面前的人体经络图,有点艰难地憋出一句问题: “……打算向体术方向发展吗?” “嗯——嗯?”正皱着小眉头看得专心致志的女孩有点迟钝地咕哝着回应两声,抬起头来时还没从那副过于投入的表情中解放出来,卡卡西伸出手指,去展她的眉心。 小姑娘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卡卡西的问话:“啊,只是觉得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专精体术的人呢,唔……就像凯桑那样的忍者?”她把研究笔记拿过来给卡卡西看,“我也事先研究一下,就能预测对方可能攻击我的方法啦。”她说着,弯起眼睛,“我虽然更喜欢忍术,不过也知道偏科是不对的……而且越是不太擅长的方面,就应该越多地去了解一些,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以他之长攻我之短’了嘛~” ……这样的四岁小孩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过卡卡西扶了下额头,还算松了口气——看到经络图的瞬间他耳边自动回放起方才阿斯玛那句“凯的话我总怕他把小七带偏”,着实让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想到之前的谈话,卡卡西的眸色暗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顺了顺七海鬓边的发丝,对她笑了笑:“想法特别好,七海。不过你现在这个阶段最要紧的还是夯实基础,还有一些常识要记住,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不用太着急。” “哥哥给我讲过的常识我都有好好背哦,还有百科书我也有好好看,还在上面做了批注呢!”七海歪歪头,清澈的双眼映照着卡卡西的面庞,“为什么现在就要记住那么多东西呢?什么‘茅莓可以吃’‘海芋不能碰’‘麻风果剧毒’之类的……” “……野外生存的技能可是忍者必备的知识,否则没有败给别的忍者却在路边的植物动物或者恶劣天气上出事不是很冤枉。” ……我知道啊。 我知道的。可是—— 可是…… 七海不知道能怎么问。她突然翻了个身,拱进卡卡西的怀里。卡卡西垂下眼帘,蜿蜒在眼前的发丝已经很长,火焰的瀑布般落在他环着女孩的手臂上,灼得他有些疼。 “黏人得像小猫一样……” 如果你一直这样,我…… 窝在他怀里的七海闻言抬起头:“那哥哥喜欢小猫吗?” 阳光在那双纯净的眼底温温流转,氤氲着根本掩藏不住的期盼。卡卡西心头一软,他在小姑娘的额头点了点。 “——如果名字是‘七海’的话。” 七海一愣,好像心脏一头撞在了柔软的垫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去了,却又有什么东西留下了。她眼睛一弯,对着卡卡西绽开一个明绚的笑颜。 - 天气晴朗时,木叶的颜色总是和煦而清爽。工作日的白天里,街道上行人不多,加上入秋以来越发凉爽的空气,更加营造出一种宁静平和的氛围。路边一些树叶边角开始有了变黄的趋势,忍校的大门是同火影大楼和御神袍角一脉相承的耀目之红,远方的颜山上,四代火影的面庞不同于照片上的柔和模样,他注视着不知多远的地方,目光好像永远不会迷茫。 集英堂的店门敞开着,路过时还能看见顶着一头鸟窝似卷发的店长杵着脸坐在门口睡觉;小公园的娱乐设施没人用,只有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像在等人;酒酒屋大门紧闭;团子店还是那排短小方正的暖帘,深秋来临前似乎都不打算更换;一乐的灯笼仍旧远远便能看见,白底红字的招牌干净而醒目;波风家的外墙是浅淡的杏黄色,在澄朗的天光下和绯红棚顶一起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七海走了很远很远,她在一片潺潺流水声中停下来时,看到明亮的南贺川水面上映下她的脸庞。 和平……究竟是什么呢? 爸爸…… 是天上的云彩,是路边的花朵?是渐渐泛黄的树叶,是桥下沥沥的流水?是岿然不动的火影大楼,是宽敞明朗的街道?是书店敞开的大门,是一乐洁净的灯笼,是团子店短短的暖帘?是在忍校上学的孩子,是街边脸带笑意的大人? 是朔茂爸爸墓碑四周的杂草,是不能去上学的我,是被人排挤的鸣人? 还是爸爸妈妈墓前的鲜花,是温柔的红姐姐,是不必总是离家很久很久的哥哥? 和平……到底是什么呢? 村子又是什么呢? ——“正所谓‘叶落归根’,每个人都需要有‘根’才能安心地在这动荡的世间活下去。” 我的“根”又是什么呢?真的是这个村子吗? 我的“根”是…… “啊——小七!” 清朗的女孩声音蓦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个气息飞快扑来,七海刚转过身,就被金色短发的女孩扑了个满怀。 “井野……?” “总算让我抓到你了!”山中井野放开她,微昂着头露出有点得意的笑容,“说好的要去找我玩的,这都快过去一个星期了,你都没来!哼~还是被我抓到了吧!我还以为是你把我忘得没影儿了呢,看在你还记得我是谁的份儿上,姑且就原谅你了吧!” 她一个人马不停蹄地说了一长串,七海先前还有点怔愣,后面就不由得被她逗笑了。 “那井野真是太宽容啦~”七海笑眯眯地打趣,收获了山中井野去捏她脸颊的回报。她没躲开,一边放任对方施为一边指指前方:“不过我今天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玩的——这里离山中花店那条街只有两个路口了呢。” 井野于是停了手,犹自带点怀疑地:“确实近了——但你真的不是去买花的?” 七海弯起双眼,把右手提着的小纸袋举到井野面前:“真的是要去找你的~你看,我还带了礼物——甘栗甘的羊羹,是新推出的‘月之雫’哦~” “呜啊是那个要按时去排队才能买到的超好看的羊羹?真的?就知道小七你最好了!”井野又扑上来,拂过七海耳旁的浅金发丝还带着点不知名的花香味。 女孩子的怀抱柔软、热烈,还有纯粹的亲近和喜悦,那是不同于她曾经遇到过的带着爱怜或者悲伤的拥抱,七海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试探着用左手轻轻搭在井野的背上,微微侧过头:“羊羹……差点就碰掉了哦?” “不会啦!”井野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向一旁的路口拐去。 “花店不是那边——” “你不是真的要去买花的对吧?都见到我了还去花店干什么,会被妈妈抓住帮忙看店的!”井野回头向她眨了眨左眼,扬起一个开朗的笑颜,“走啦,带你去个好地方,特别适合坐下来吃这么美貌的点心~” “现在就要吃吗?” “当然了吧,我才不会等到小七走掉之后一个人独吞呢!” “没有茶——” “那我们先去买杯奶茶吧!” 浅金色短发的女孩拉着绯红长发的女孩风风火火地跑远,只留下身后浅浅呢喃的风声。南贺川被微风拂皱,浮泛起的波光粼粼,像是接纳了无数太阳的倒影。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33.从今以后的我 33. 从今以后的我 - 与自己的影分.身对战显然比想象中还要不易。尽管七海已经估量着在到达极限前就停下来,分.身回归后双份的疲惫和她对“另一个自己”施加的疼痛一起找上门时,她仍想一头扎在草地里,躺上哪怕那么一小会。 但是不行——不行。 七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拖着有点沉重的步伐向树林里走去。 找到她的目的地——那棵树——并不困难。 那棵树上没有任何记号,只是它比周围的树干更加粗壮,颜色发黑,枝桠茂密。它因此成为了树林中最特别的一棵树。 后来她在这里遇到了宁次,于是这棵特别的树从此对她有了意义。 再后来,宁次在这棵树前对她说: “你什么都不懂。” 七海抚摸着树干的手忽然停下了。 她如今大概明白了宁次“懂”了什么。 可她自己应该“懂”的事情呢? 她伸手摸摸左腿上的忍具包,那个晚上被人刻意遗落在面前的“钥匙”还被她随身带着,她其实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还不能肯定。 每一天都是如此漫长,看不清的未来还要更加遥远,我只是……不想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此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未来的我会为了怎样的事情而后悔。 树皮粗砺的触感提醒她按在那里的时间过于久了,七海回神,拍掉手上的碎屑,转身走了。 她总是怀抱着一丝希望——很快一年就要过去了,她真的应该明白这份“希望”早该更名为“侥幸”。 很显然宁次不会再来了,他要坚决得多,想必是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也许……我也不该再来了。 - 许是因为被连日冲刷的雨水摧残,之前随处可见的野花几乎完全失去踪迹,风起时流动的空气初见飂冽,连阳光的颜色都清减了两分。 冬日之幕已然拉开。 七海趴在高台的石制栏杆上,放任她被风携起的长发糊自己满脸。 “每个人都需要拥有的‘根’”——这是那位老人对“村子”的定义。 然后呢?有了“根”又能怎样呢? 如果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根”,为了这个“根”,又会如何去做呢? 宁次的眼泪,哥哥的伤口,陵园的墓碑,慰灵碑的名字。 掠夺,守护,战争。 “村子是我们的家”……为了让村子更好,大家会如何去做呢? 木叶属于五大国,已经足够繁荣、足够好了,但是鸣人不幸福。 宁次不幸福。 哥哥也不幸福。 而我…… 红色的发丝间,窥见的是忍校红色的大门与火影楼红色的屋檐。 和哥哥在一起时,我感到十分幸福。 但我还有很多愿望……那是哥哥无法给我的。爸爸的怀抱,妈妈的亲吻,鸣人的陪伴……都是我无法得到的。 是我……被这个村子剥夺的。 可是……这个村子也给了我很多。 爸爸妈妈在这个村子里相遇,因此才有了我;哥哥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因此才收养我;我在这个村子里与鸣人相见,在这个村子里注视着颜山上爸爸的脸,在这个村子里认识了宁次,在这个村子里和井野成为朋友……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我不能——无论我遭遇过多少来源于这里的不幸,我无法去拒绝曾在这里得到的幸福,也不能去否认我对这里怀抱的期待。 这就是我的现实……我不能去怨恨。 ——我的“根”并不是这个村子,也不是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 忽然有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感知里,七海回头,看见十几米外捧着纸盒走来的卡卡西。 “哥哥!”她露出笑脸,向卡卡西跑过去。 “咦,这不是——” 卡卡西蹲下来,把盒子打开送到她面前:“嗯,三色丸子,是红买的,路过团子店时遇见了他们。红还说让你有空去她家做客,阳子夫人新研究出了一种和果子的做法。” 七海背着手、扬起小脸,颇有些“我能看破一切”的样子:“红姐姐说的肯定是‘你们’,我,还有哥哥,‘你——们——’” 卡卡西沉默一下,配合地做出“你真厉害”的表情:“是,是‘我们’。”他有点妥协似的征询意见,“明天?” ——我的“根”是,眼前这个人,和其他所有牵挂我的、还有我牵挂的人。 我所失去、想找回、所拥有和想拥有的一切—— 我曾许下的誓愿,直到今天也不敢忘却。 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七海左手牵着卡卡西的手,右手拿着三色丸子,她望着两个人前行的方向,那湛蓝的无尽穹顶之下,四代火影的双眼一如既往地凝望着远方。 ——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决定。 其之一,永远都陪在哥哥身边。 其之二,成为火影。 其之三,改变我认为不正确的现实。 她拽了拽卡卡西的手,被她拉住的少年低下头,银色的头发温柔地晃了晃。 “怎么?” 七海弯起双眼:“哥哥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 “唔,你想的话当然……正好给你办个借阅证。”他说完,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不过木叶图书馆的藏书非常广博,单次借阅却只限两册,你可别在里面迷茫一下午谁都割舍不下。” 七海鼓起脸,假作不忿地反驳:“我才不会呢!” 面罩下面传出低沉的笑声,七海噘着嘴用力扯卡卡西的衣摆,少年顺着她的心意蹲下来,以为又会被她在肩膀上啃一口。 然而脸颊一热,是个轻倩的吻。 卡卡西侧过头,看见小姑娘眉眼弯弯地瞧着他,笑靥里透着三色丸子的甜味儿。 他忍无可忍——只好拿出叠在外卖盒里的纸巾,去给她擦嘴:“你啊……” 七海扬起脸方便他动作,晴空般的双眸拥抱着那张柔和面孔的影子。 ——你知道吗,哥哥? 我不会迷茫了。 -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迷茫了。 - 这一年的冬雪来得缠绵。 天气也比往年冷一点,隔三岔五飘一回雪花,木叶几乎是银装素裹着过了整个冬季。纯白的天地虽然美丽,但毕竟多有不便,别说是日常需要除雪的大人,就连小孩子们也因时常被限制出行而开始不耐烦了。 “真讨厌,”井野无精打采地扒着山中花店的窗台,“怎么又下雪了,本来还以为今天能跟你出去玩呢。” 她说话的时候还用指尖敲着窗户,好像多敲两下这个阻拦她去拥抱世界的玻璃天堑就会消失一样。七海忍俊不禁:“也不用这么失落吧,井野。”她把刚刚折好的纸手里剑塞进浅金色头发的女孩手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喏,射中了哪朵花我买下来送给你。” “听听这抠门儿的话!”井野被她逗笑,爬起来去呵她的痒,“买我家的花送给我就算了,还就送一朵!” 七海灵活极了,在有限的空间里能躲得井野连她衣角也摸不着,偏偏就像被隔空戳到了似的笑得停不下来:“你住手,我、我给你多折两个,再加个中一送一,围成一圈,中间添上一朵大波斯菊!” 井野闻言停手,认真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笑得纸手里剑都甩了出去:“你快住口,就你这品味,让我妈听到绝对会把你摁在这天天学插花!”她说着四下张望着找手里剑,只见它落在了一盆仙人掌的头顶,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险些从桌子上折下去,“我改主意了,你还是赶紧给我插一盆,我抱着它就算一年不出门也值了——” 门口的风铃一响,两个女孩顿时收住了笑声。进来的是一位忍者,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样子,井野从桌子上跳下跑过去招待对方。 七海也从桌子上下来,目送那人抱了一束小雏菊离开。 “妈妈叫我看店我还不乐意来着……没想到这大冬天还下着大雪的日子也会有人来买花啊。”井野似乎没有多想,整理剩下的花时随口提了一句。 七海把视线从门口收回来,她望向无忧无虑哼着小调的女孩,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有人下大雪也想出去玩,自然有人下大雪也想买花啦。” “好啊你,又嘲笑我了是不是?”井野捡起手边落下的一枝小雏菊就朝七海丢过去,“吃我手里剑!” “你这是苦无——”七海一边笑一边接住了花,“你刚刚的手里剑要是有这个准头,就不用求我用仙人掌给你插花了。” “我是笑你用仙人掌插花吗?”井野擦了手,跑去捏七海的脸颊,“我是笑你那个跟大波斯菊开会的天才创意!”她刮了刮七海的鼻尖,“你别得意了,我可跟你说,忍校专门给女生开了插花课,就凭你这灾难的点子们,等你上课的时候就等着求我帮你免于不及格的命运吧!” 她说完还等着七海反击,却没想到面前的女孩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个有点困扰的歉疚表情。 不知为何就感觉不妙,井野脸上的笑容隐去,半晌,她轻轻问道:“怎么了,小七?” “嗯……其实……”难得在七海的脸上看到这样近似不知所措的纠结,井野抿唇,浅青色的眼眸里透着担忧。 七海看到她的神情便是一顿,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会让你失望——我是不能去上学的。” 井野几乎听不懂这句话。 “不能去上学?什么叫‘不能’去上学?”她困惑地问,“木叶所有到了年纪的孩子都要上学,就算不当忍者也要去修习一般科目,你——你能跑能跳,当然要上学,没人可以不上学。” 七海却像是有些无奈般地笑了:“嗯……除了我。有一些原因……”她顿了顿,似乎想尽量选择更温和的措辞,“总之,因为一些现在不便告诉别人的原因,村子方面觉得如果我不进入忍校,对所有人都比较好。” “对我不好!”井野大声反驳,“对你也不好!不去上学你要怎么学知识?怎么认识将来的队友?怎么成为忍者啊?!你、你傻啊?” 被骂的人好像真的傻了,她压低眉眼,再次展开个笑——真的很奇怪,井野总是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捏、很好欺负的样子,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一股应该保护她的使命感,可有些时候——井野想——就比如现在,展露给她的笑容那么温柔,就好像这个比她还要矮上一点的女孩其实是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对面前让她没办法的小孩总是抱持着几分退让与包容。 “没关系的,井野。”她平和地说,“不去上学不代表不能学到知识,我哥哥就是上忍,他可以教我,还有书店,还有图书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学习的途径;虽然想做忍者必须先从忍校毕业……不过现在我不能去上学,也不代表我一辈子都不可以去上学,总会有办法的,人生那么长呢,对吧?至于队友……我想结成小队时再认识,应该也还来得及。” 井野实在气急了,又很茫然,心口堵得发疼,七海闭上嘴还好,她说了这么一串明显在安慰人的话之后井野反而更气了,她咬咬牙,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而且看样子,似乎这也不是七海能够决定的事。 不是七海说“我不愿意”就可以拒绝的事,而是因为无法拒绝,所以只能说“没关系”。 只能笑着安慰为她难过的人,说——没关系的。 “你、你别笑了!” 脱口说完,觉得这语气像在指责,井野一哽,眼泪立刻就涌上来了,她努力忍住,又感觉自己这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我”的模样很不争气,她抬起头,看见七海果然不再笑了,那双比深秋最寥远的天空还要更蓝的眼睛望着她——带着那没有办法似的温柔。 我才不是小妹妹! 井野在心底大喊一声。 哭什么哭,山中井野,做点有用的事情! 她攥着拳头,背过身全力换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 七海正歪头看着她,那双眼里风定天清,仿佛永远也蓄积不起一缕乌云。 井野还是没忍住:“你都……不伤心吗?” 连我都无法接受的事,为什么你可以表现得毫不在意? “我已经不伤心了,井野。”天知道不被准许笑的女孩是怎么摆出比微笑更温柔的表情的,她拉起井野的手,“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说那些话,我想了很久,发现我还有努力的空间。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盆花吗? “‘为了小小的明天做准备’——不论是看起来多么柔弱的花朵,都不会轻易就放弃自己,井野,这是你教给我的事。 “不论今天是怎样的,我都会努力准备好我的明天——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有一瞬间,井野看起来又要哭了,但她只是抽抽鼻子,低声问:“‘咲初小藤’——你有在好好养活它吗?” 七海这才笑起来:“当然啦,井野和我友谊的证明嘛~我早上还把它搬到床头晒太阳来着呢!可惜晒了一会天就阴了……” 井野也笑了:“没事,露草虽然喜阳,但是也耐阴。”她说完,沉默了一小会,忽地伸手抱住七海。 “我会把课堂上的笔记拿给你看的。” “嗯。” “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我都讲给你听。” “嗯。” “交到了新朋友,我就拉着他们来找你玩。” “嗯。” “不管我认识了多少人,小七永远都是我第一要好的朋友。” 窗外盘桓的雪如同纷扬的花瓣,而在这一片真正的鲜花之间,女孩子的怀抱温暖而柔软。七海缓缓回抱住她:“我就知道井野最好啦~”她忽然侧头亲了口井野的脸颊,带着笑意的嗓音轻快地飘散,“我最喜欢井野了!” 突然被亲的井野蓦地放开她后退了半步,她抱起双臂做出倨傲的模样,可惜脸上浅浅的红色不太配合她。 “少哄人了,”她撇撇嘴如此指控, “谁不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是你哥哥……” 七海并不反驳,她拆开红色的纸手里剑,三两下就让它变身成了一朵纸花,旋即她把这朵花塞到井野手里:“那,井野永远是我第一要好的朋友~” “行了行了就算你不拍我的马屁我也还是会对你好的!”井野又去捏她的脸颊,“你这朵花和刚才那盆仙人掌可真配!” 七海并不反抗对方的魔爪,只是笑着让她胡作非为:“那我把那盆仙人掌买下来送给你~” “我特别准许你用这朵花买下它啦!” “噢,未来的店长大人真有气魄!” “哼,那当然~” 窗外烈风呼号,大雪仍在纷扬坠落,但在鲜花环绕的温室里,只流淌着女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这是一个飞雪缠绵的寒冬,却难得在安宁平静中逝去。 - 直到冬日将尽,木叶迎回一个悄悄潜入的人。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34.春待 分享一个本章BGM列表,搭配食用更佳: back number - ハッピーエンド 高橋優 - さくらのうた 近藤晃央 - フルール 瀧沢一留 - あさき、ゆめみし はなもも - Snow Night =================================================== - 34. 春待 - 正午的树林里阳光斑驳散落,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像是朝露和晨雾全都沉淀于此,不肯散去;倏尔一阵风起,不见稀疏的树叶便萧萧飒飒地舞动起来。 ——对方的气息在这一片乱响中骤然失去踪迹。 糟糕了—— 蒙起双眼的女孩心头猝然紧绷,下一秒便被一个扫腿绊倒在地。 因为失去了视野,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咚”地一声让听见的人都跟着疼。 “你还好吗?”罪魁祸首蹲下来,一边给对方解开蒙住眼睛的黑色绢布一边问,绯红的发丝垂在她细云一样白皙的颊边。 “唔,还、还好……?”摔在地上的女孩子适应性地眨眨眼之后低头查看了自己摔到的地方,“没受伤,没关系。” 抬起头来时,她向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露出笑容:“谢谢你,一会也不用手下留情。” “我知道——不过你自己掌握好尺度哦,不然等我消失了,痛的是你,累的还是你。”影分.身把绢布还给七海,拉着她站了起来。 七海点点头,再度把眼睛蒙上。 “起风的一瞬间,你的注意力就散了。”影分.身退后两步,“变化非常明显——等我回去之后你更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在锻炼感知,不是听觉,会被声音干扰是不对的。” “我分心了。听到树叶声音的时候我就感知不到你了——那时候我也不该表现出来才对。问题还是很多。”七海右手后退半步,左手抬起,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我们再来。” 影分.身不再说话,一息之后,陡然探掌向七海袭去。 - “真不知道该夸她天才还是夸她乱来……”远处树杈上的白发中年人放下望远镜,一屁股坐在树枝上,扭头看向身旁安静伫立的少年,“你们仨可真是一脉相承,胡来更比胡来强。” “……她和老师一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水门那会儿什么德行啊?张嘴就给他辩护。”自来也不屑地嗤一声,倒也没反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卡卡西于是不再说话了,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两个小小的影子,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满腹心事。 自来也瞥他一眼,探手拍拍他的腿,露出一个近乎猥琐的笑容:“哎,我送你的成人礼物,看了没?” 少年怔了一瞬,接着白皙的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了:“那种——”他梗了一下,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过激修辞,缓了口气之后尽力冷淡地说,“没有。” “啧。”自来也十分嫌弃,“你不能老是当个毛头小鬼啊卡卡西。” “……我不认为那种——会对人的成长有什么帮助。” 自来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所以你还是看了——”他嘿嘿地笑了,“否则怎么知道是‘那种’书?” “……”卡卡西几乎是哑口无言了,“我没有。”他无力地重申。 自来也只是想逗他,达到目的之后也不是非得揪着“看没看”不放,白发的仙人盘着腿,把望远镜杵在自己膝盖上:“我跟你说,小鬼,‘成长’可是有很多方面的!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只有修行、工作和带孩子!” “……如果玖辛奈桑知道您往她女儿身边塞这种书……” 自来也面露菜色:“……你可给我藏好了啊!” 扳回一城的少年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林间泠然的冬风扬起,细碎窸窣声包裹住两人的沉默。过了一会,少年低声开口。 “我没想到……您会回来得这么快。” “……啊。”自来也捏捏眉心,“我也没想到,本来是打算明年——但事情的发展实在超出掌控,我不敢再拖了。 “上个月,你知道我在黑市见到了什么?” 卡卡西默不作声地等他继续,面色肃然。 “‘波风七海’的悬赏——就这么个小女孩,赏金比你还高点。” 少年神色未变,双手却已经无意识地攥紧。 “七海现在就好像是暗室里那盏灯,村内村外但凡长了眼的有心之人都盯着她,你我都知道,木叶也并不能算铁桶一个,外面的人不见得没机会,内部的人也不见得都干净,只要诱惑足够前仆后继来试水的绝少不了……” 自来也声音里难得染上些阴沉,卡卡西闭了闭眼,低声接口:“发展得这么快,只怕……” “哼,没有推手才是见鬼。”自来也冷哼,“村子里这位人物也少不了一份功劳,他对七海出手不成,想来也会另辟蹊径——比我预期的还急进一些,只怕是看到了七海的价值。今天也是他反对得最激烈,让人怀疑我这一手是不是打乱了他的成算。” “……辛苦您了。” “你小子这点倒是还挺讨人喜欢……倒也算不上很辛苦,无非费点口舌——你知道小春长老还出了什么招?她问我‘卡卡西怎么会舍得’,这时候倒试图打感情牌了。”自来也轻嘲一声,“老头子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打算——你说他当初答应得那么痛快,会不会早就打好了这个算盘?”还没等卡卡西接话,他自己就摆了摆手,“管他呢,反正事已至此。倒是七海那边—— “说服那群老家伙放人简单,架着他们不得不同意也就完了,但总不能这么去逼小七。”自来也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吧,你准备怎么说服她?” 卡卡西没有回答。 自来也了然。他站起身来,拍拍少年的肩膀,没有交代什么便瞬身离开了。 - 本体视觉封锁而分.身伺机出手的情况下.体力消耗变得出乎意料地大,七海解开影分.身术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的估算失准了,查克拉的亏空和身体突如其来的酸痛让她脚下一软,直接向前扑倒—— 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七海抬起头,是正弯着腰、温柔看着她的卡卡西。 “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刚刚才来。”卡卡西把她抱起来,“修行得有点过头了吧?” “没想到这样的练法会让影分.身的消耗比本体大,我失察了……”她趴在卡卡西的肩头小声说,“但是我还有走路的力气哦。” 卡卡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用逞强。”顿了顿,他温声嘱咐,“以后要未雨绸缪,不能让自己连应急的查克拉和体力都没有,知道吗?”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七海却总觉得哥哥的样子怪怪的。她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呆呆地“哦”了一声。 然后坚持说:“但我还能走路的!哥哥放我下来吧……” “没关系。” “我都长大了!变重了呢!” “四岁,还不算重。”卡卡西低低地笑了,“就算你十四岁我也还能抱得动的,放心吧——除非我六十岁了,否则小七还用不着担心我的体力。” “那时我也是大人啦,才不会再要别人抱呢!再说,就算哥哥六十岁了,肯定也是好健康好厉害的哥哥!” “唔……我努力。” 七海满意地笑了,但半分钟后,她搂着卡卡西的脖子,又开始担忧起来:“但是哥哥刚刚执行完任务不是吗……抱着我会累的。” “D级而已。” “D级和要花多少体力又不挂钩……要不哥哥背着我吧?背人看起来就很省力气的样子。” 卡卡西被她逗笑了:“重量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更省力?只不过一般而言‘背’用到的肌肉比‘抱’用到的要发达一些,所以看起来轻松些,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抱着七海不会累。” 七海嘟了嘟嘴,一脸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的样子。 卡卡西转移话题:“是怎么会觉得背人‘看起来’就很省力?” “前几天我见到过啦……还是宇智波家的人呢!”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姓氏,卡卡西一愣。 “我看见家徽了,而且还是黑色的头发,和——”七海及时把“带土哥哥一样”几个字咽回去,“那个小哥哥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好轻松地背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呢!真厉害……最厉害的是,那个小哥哥还戴着护额!哥哥不是说现在不会有提前毕业的人了吗?” “长头发?” “嗯!哥哥认识?” “不——但是听说过,宇智波鼬——宇智波一族族长的儿子,是个难得的天才,他三年前就从忍校毕业了。” “好厉害!”她感慨完,立刻又抱住卡卡西的脖子去亲他的脸,“不过还是哥哥最厉害!”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全世界的阳光从云端倾落,又像是所有的枝头都结满了糖果,没有人可以不因此感到幸福,没有人可以不因此…… 觉得失落。 卡卡西几乎不忍心。 他没再去强调“不要亲面罩”,他只是沉默地、温柔地吻了吻女孩的额头。 - 一到家就看见白发仙人“宾至如归”,他毫不见外地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一本明显是从旗木家书房里掏出来的书翻着玩。 “自来也大人!”七海惊喜地打招呼,自来也摇摇手,摆出爽朗的笑脸:“哟,小七,好久不见啊哈哈哈!”他对七海挤挤眼睛,“事情我都办好了哦!”然后又对卡卡西嫌弃地摆摆手,“去去,我跟小七有悄悄话呢!” 七海偷偷扯了扯自来也的衣摆。 啧,这么护着!自来也咂咂嘴,看见识时务的小鬼已经晃荡进厨房了,遂掏出一根唐红色的卷轴—— 手掌按上,荧光亮起,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下,一个长方形的木盒被自来也从术式里拿了出来。 “锵锵锵锵~看我无所不能的蛤.蟆仙人给你什么惊喜!” 自来也在小姑娘闪亮星星眼的注视下打开盒子—— 通体银白的刀刃宛如冰雪浇铸,两侧的锋刃薄如蝉翼,笔直而下的线条明锐锋铄,凌厉地刺进漆黑如墨的刀柄里。 七海一下扑过去,自来也连忙躲开,刷地把盒子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你慢点!”他心有余悸,“这刀比以前还利,碰到一下可不得了。” 七海立刻乖巧坐稳,用眼神生动地发射“给我看一眼再给我看一眼”的电波。 自来也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她,一边缓缓把刀盒放回她面前。 七海也没试图把刀拿出来,她如获至宝地摩挲会刀柄,又小心翼翼地戳戳刀身,脸上交织着喜悦和赞叹。 自来也看着她的样子,在心底低低一叹。他把刀盒盖上放到一边,拉过一旁的卷轴。 “上次答应你再见面就教你这个封印术……”说着见到小姑娘迸发期待光彩的面庞,自来也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过没想到再见面这么快……你现在的基础,还是学不了。” 光彩暗淡之快像是有人关了灯。 “——但我一定教给你!”自来也赶紧补救,“你妈妈……玖辛奈,就是来自封印术积淀深厚的涡之国,现在忍者常用的封印术大多源自那里,包括这个术,所以我会教你。还有很多其他封印术,甚至结界术……如果你都能学会当然最好。” 七海甚至是有点震惊了:“……自来也大人会教我吗?” 自来也作势思考:“除非你拜我为师,我才姑且可以考虑一下……” 七海当然能听出玩笑之下的潜台词——可是,就算她再见识有限,也知道拜传说中的“三忍”之一为师是多少人挤破头也做不到的,这样有点梦幻的事情真的可以就这么随便地发生吗?纵然是知道自己因为爸爸的缘故被爱屋及乌的七海也有点茫然了,她不自觉地歪着头,喃喃重复:“……拜您为师?” 这突然变长的反射弧看在自来也眼里就是完全犹豫,他在“不是吧难道我居然会被嫌弃吗”的难以置信和“要是第一步就失败了可怎么办哟”的恐慌中漂泊了几秒钟,摆出蛤.蟆仙人华丽的出场架势,正待再接再厉自我推销,就见女孩睁着那双熟悉的蓝眼睛,问道:“挂名老师吗?” “……啊?”自来也僵住了,发觉这个跟不上脑回路的感受和那双眼睛一样令人怀念。 “还是说您准备在村子长驻了?” 这抓重点的能力已经初现锋芒了,自来也干咳一声,避重就轻:“要叫师父——你先别管那么多,总之想学就得拜师。”他蹲下来,长长的辫子逶迤在地上,“怎么样,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我可是看在你比他们都可爱的份儿上才要收你为徒的!” “他们”……是指爸爸和哥哥吗? 七海看了会地面上的白发,抬头弯起眼睛,甜甜地喊了一声“师父”。 客厅里响起白发仙人得意的大笑,卡卡西靠着外面的墙壁,也跟着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过了一会,他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 在旗木家蹭了顿晚饭之后,白发仙人在门口与他们告别。 “明天我就不来了。”他摸着身旁小姑娘的发顶,深深看了一眼卡卡西。 少年没有回应,他低头注视满眼天真的女孩,经过一个下午的教导,她已经顺利地改了口:“师父有事要做吗?” 自来也闻言一本正经地叉起腰:“你师父我要去取材——这可是关乎忍界无数成年人幸福的头等大——” 卡卡西一把将七海捞进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冷酷无情地送客:“再见,自来也大人。” 自来也一噎,嘟囔着“讨人厌的小棒槌”扭头走了。七海挥着手把自来也目送出门,拉住卡卡西的手臂单纯发问:“为什么不让我听了呀哥哥?” “……是想告诉你,即便是师父的话也不必全都理会。” 听起来像玩笑,可少年的眼神是那么认真。七海若有所感地仰着头,娟秀的眉尖微微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哥哥?” 卡卡西的视线飘忽一瞬,又立刻定住了。面罩下的薄唇拉成一线,他松开自己泛白的指尖,指向书房:“七海,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一个过于正式也过于郑重的词,通常不会用在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之间,七海半点也没有被重视的的开心,不知为何,她甚至对此感到抵触。她拉住自己意欲退却的心,跟在卡卡西身后进了书房。 窗外是夜幕与霜雪,呼啸的冷风在树枝间簌簌穿行,屋内的温度却很宜人,浅橙色灯光将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渲染得一片暖盎。七海在桌子旁边正襟危坐,卡卡西看着她,蓦地想起她发现玖辛奈照片的那天,恍惚回忆里那硌着七海脖颈的桌沿正抵在他的喉咙上,令他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还记得涡之国吗?我们前阵子聊过。” “当然啦~涡之国怎么了?”小姑娘好像松了一口,她歪着头关切发问。 “自来也大人说,得到了涡之国旧址和附近空区的漩涡族人的情报。” “他们过得好吗?”七海忧心地问。 “……不知道,自来也大人打算之后去看看。还有……虽说涡潮村的事让漩涡一族大部分封印秘术失传了,但自来也大人觉得去遗迹看看也未必会一无所获。” 七海放松的背又挺直起来:“……的确。” “他还得到了同为‘三忍’之一的纲手大人的消息,想去确认一下纲手大人一切都好。” “诶?!”七海瞪大眼睛,“是那位医疗忍术出神入化的纲手大人吗?” 卡卡西点头。 “好厉害……” 卡卡西勉强笑了笑。 “自来也大人认为,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获取情报的能力对于一名忍者来说十分重要。” “……师父说得对。” “还有……”卡卡西说,“虽然自来也大人对飞雷神之术没有什么研究,但当年老师开始研习之后,也曾就一些问题与自来也大人探讨过……” 他几近说不下去了。 七海正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像是暗藏云上冰封的湖,又仿佛燃着两团灼烈的火。那双眼睛会说话,说的全是无声的恳求。 恳求他别再说下去。 “所以……?”但她这样问。 卡卡西逼迫自己面对她湛蓝的眼眸。 “所以……”他攥紧自己的心脏,不让它退却。 “所以,”他说,“自来也大人想要带你一起去游历。” 卡卡西看着那双眼慢慢黯淡下去,就像从前他坐在原野里遥望夜色侵袭,星月消匿。 可女孩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只有我吗?”她轻声问。 卡卡西甚至发不出一个表示肯定的音节。 “哥哥和师父早就决定好了,是不是?” 红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卡卡西看不到她的脸。 “早在上次师父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不是?哥哥总是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让我去学在野外应该怎么生存,告诫我如何才能保护自己……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原本可以早点发现的…… 发现你用目光漫长地送我辞去,发现你说的句句都在与我告别。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 七海捂住脸。 ——她在哭。 那对卡卡西而言永远比刀子还尖锐,让他满心都是后悔——却不知究竟后悔哪件事。 “七海,我并不是……” 我并不是希望你离开,我并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并不是……我永远不是,想让你哭泣。 “你可以自己选择,七海。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竭尽全力—— “哥哥真狡猾。” 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她放下手掌,抬起头。 她没有哭。 她的眼眶有点发红,声音颤抖着,但是她的嘴角微微翘着,她没有哭。 ——那是比哭还要伤人的,令人心碎的坚强。 “你明明知道我会怎么选的,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知晓你的希望,我知晓正确的选择,我知晓应该如何去做…… 就像你明明知道,我会有多么地难过。 - 就像我明明知道,你也会因此而难过。 - 夜色已经深极,风也停歇的世界万籁俱寂,安静得有些落寞。七海蜷缩在哥哥的怀抱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毫无睡意。 熟悉的、安心的、令人眷恋的温度,我还能拥有多久呢? 攥着卡卡西衣襟的手紧了紧,与女孩相对沉默了几个小时的少年搂紧她,终于低声开口:“睡吧,七海。” “哥哥……” “嗯?” “师父决定什么时候走呢?” “……后天早晨。” “原来只有一天了……”女孩吸了吸鼻子,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明天想去和红姐姐说再见。” “好。” “还有井野,我得去告诉她。” “好。” “我还想吃一次三色丸子。” “好。” “我还想再去和宁次见面的地方。” “好。” “我能……再看鸣人一眼吗?” “我会请自来也大人带你去。” 女孩轻轻笑了一声:“师父说有大事要办呢!” “不要信。” “诶——?!” “他会带你去的。” “嗯。” 又过了一会,女孩的头顶似乎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哥哥……” “嗯?” “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 “我一定会变得超——厉害。” “嗯。” “哥哥可不要被我甩下哦~” “我努力。” “哥哥……” “嗯?”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嗯。” “那你会……” 后半截话语消失在唇齿间,七海在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 “晚安,哥哥。” “……晚安。” 她的呼吸在许久之后才逐渐绵长,卡卡西低下头,在月光的凉色里,他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发旋。 你想问的是什么呢,七海? 他伸出手,将她从怀抱中挖出一点,以免她在睡梦中呼吸困难。女孩的体温总是略微偏高,在冬夜中贴上他的掌心,让人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别离。 ——“卡卡西怎么会舍得?” 舍不得。 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如此诉说,奔涌在血管里,填塞了满身的舍不得。 但这不是她的女孩,不是他有资格“舍不得”的人。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漫长又短暂的四年并不是只有七海在获得,七海给予他的远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更多。那乍然跌落在他无垠长夜中的光芒微小而闪烁不定,他曾以为那是他必须呵护的烛火,直到某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被她照耀着前行。 她是划破黑暗的晨星,终有一日会化为朝阳,撕裂沉遂的永夜,启示崭新的黎明。 ——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 而他会于此守望。 守望那一日降临。 - 这是一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天空晴明而寥廓,连细云的踪迹也难寻觅,积雪仍未消散,但早被清扫过的道路干爽洁净,暖黄土色延向远方,指引着未来的旅途。 “那么,我们就走了。”自来也说着,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趁着七海视野被阻碍的时刻,白发仙人抬起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在空中拉出一个细长的虚影,小声嘱咐,“可别辜负了。” “我明白了,劳您费心。” “可不是让‘我’费心了。” 卡卡西蹲下去,看向自来也身旁的女孩:“小七——” 话没说完,小姑娘蓦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哦!” 被抢了台词的卡卡西微微笑了笑,摸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你也是。” “答应我的事,不可以忘记哦!” “一定不会。” “那……我走了。” 卡卡西放开她:“一路顺风。” 女孩软软地笑了,她用力点头,然后转过身去。 卡卡西目送她在那条暖色的道路上远去。 那个身影小小的,明明是要远行,行囊却也小小的,但她将要拥抱的世界和要去抓住的未来却那么大。 祝你一路顺风,七海。 你的旅行,你的前路,你的人生。 请求你,一路顺风。 被他注视的人没有回头。 她越走越远,几乎将要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但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脚下的路是如此平坦,可七海却走得太过艰难。 每向前迈出一步,她的心都会颤抖一次。满腔的不舍在身体里回荡着,叫嚣着想要从眼眶涌出来。 ——我从未想过会离开他。 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离开他的身边”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早上好”、“晚安”,这些每天都要对他说的平凡问候,于我而言却是那么珍贵的事物。一起分享欢欣喜悦,一起分担悲伤痛苦……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和他一起,所有的回忆——无论是笑还是哭全都那么幸福。 只要和他一起……只要是在他的身边…… 我就会那样那样地幸福。 可是现在,我要离开他了。 他留在村子里,我却要去往世界各地。 去看他说过的山川河流,去见他说过的花鸟风月,去寻找闪闪发亮的茅栗,去偶遇一线相隔的晴雨……我要亲眼去看他说过的所有东西,只是并非和他一起。 我会离开多久呢?三年、五年,还是八年、十年?那也许会长于、甚至几倍于我迄今为止的人生的时间里,还会有人陪在你的身边吗? 这些时间里,会有人让你露出笑容吗?会有人拥抱你吗?会有人……会有人在你被噩梦惊醒之后,扑进你的怀里,告诉你一切都会过去;会有人在你站在墓碑前伤心自责时,拉住你的手,告诉你“你还有我”吗? 会有人……能让你快乐吗? 而哥哥…… 你会思念我吗? 你会像我一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高喊着想见你、想见你…… 会像我一样,现在就已经“想见你”了吗? 好像满地的雪被风扬起,好像全部的云都坠落成雾气,七海的世界一片朦胧,甚至模糊了脚下的路。 可是她不敢回头。 她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承受,她会飞奔回去,会扑进他的怀里,会放声大哭,会索要他所有的温柔,会令他自责,会让他难过。 她不能回头。 她必须向前走。 只有不断地向前走,才能追上他的脚步,才有能力握住他的手,才有资格和他并肩前行,陪他走完今后所有的路。 所以,就算暂时要离别—— 就算暂时—— 要离别…… 那是世间最锋利的苦无和最紧固的束缚,“离别”两个字,给予她噩梦中也不曾体会千分之一的痛苦。七海再也忍不住,猛地扭过头去—— 簇拥着灌木的白雪光泽熙和,水绿的大门被橙红砖墙渐染了暄妍的幻色,阳光从天际倾泻而下,将世界映照得温暖明亮,只有穹顶之下的方寸之地被阳光遗忘,孤独地丢下一片阴影。 她的哥哥就站在那里。 一个人。 眼泪夺眶而出,七海几乎无法好好地喘完一口气,心脏倾覆,血液翻腾,嘴里全都是咸涩的滋味,可她都分不清那究竟是泪水还只是心痛化成的幻觉。她已经没有办法忍受了,如果时间无法停在这一刻,她只愿不顾一切地反悔—— 她蓦然转回头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没能及时掩好爆发的一声抽泣。 可是距离已经足够远、太远了,泪水也不会被见到,抽泣也不会被听到,甚至连身影也快不见了—— 但还不够远。 她走得还不够远。 她还没有走出他的视野,她还没有走出这方积雪,她还没有走出这片土地,她还没有走出这个冬季。 压住眼眶的袖口无法制止汹涌而下的泪,单薄的肩膀因为抽噎而一抖一抖,自来也轻声叹气,摸摸了七海的头。 “我们还会回来的。”早已历经无数相聚别离的白发仙人这样说。 七海拉住他的手。 是……还会回来的。 我就是为了那一天而远行的。 为了回到他的身边,为了回到这片土地,为了寻回崭新的春季。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所以,哥哥,可以请你等等我吗? - 等我回来—— 等我们重新相遇。 - KOMOREBI - 『玉花之卷』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0.1插图存档 这篇文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位大可爱小可爱画过她们心中的七海啦,我超级感恩的555555555 会画画的人好棒,愿意给我画画的人最棒555555 我在这里存一下档 正文没法发代码我全都发在作话里面↓↓↓ 手机端看不到图片我也没办法了哈…… 如果以后还有的话我也会更新再这章里面 (还会有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35.游鸿复来归 35. 游鸿复来归 - “喂——快给我站住,鸣人!” 午后木叶的宁静就是这样被打破的。 两名年轻忍者风风火火推开火影休息间的大门,手舞足蹈—— “又是鸣人!” “他竟然在历代火影的石像上乱写乱画!” “而且还是用油漆——!” 听着部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外面正在发生的罪行,叼着烟斗的老人对着写到一半的书道,深深叹息。 “去学校,找伊鲁卡吧。” 二人得令,又风风火火冲出休息间。半分钟后,敞开的房门徐徐关上了。 “这些年,他一定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和缓响起的嗓音像是正午山巅才融化的雪水,音色清暎得甚至有些冷,带着笑的语气却染着阳光温暖的色泽。 “现在就去看如何?”三代火影扶着墙壁,没有回头,“做不到让他无忧无虑,总还算开朗活泼。” - “开朗活泼”分明是替他谦虚了。 男孩左手一桶漆右手一把刷,小猴子一样在街道上蹿来蹦去,毛茸茸的金色脑瓜闪亮得如同对追逐者的绝佳嘲讽。一丝不苟穿着制服的忍者一边狂吼“你怎么能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边闪进拐角,须臾,空无一人的街道侧墙忽然动了动,金色脑瓜探了出来。 “嘻嘻嘻,才不会被你们逮住呢!”男孩像只偷到食物的小狐狸,他摸着脑袋看向远方被他加工过的火影岩,每一位都挂着鼻血,脸上花纹决不重复,艺术气息十分浓厚。 “果然还是我厉害!”他志得意满地作结。 但显然有人不同意。 “鸣、人——!”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得男孩一个激灵,他揉着耳朵、不满转身,说话时被吓到起立的汗毛还未归伏:“伊鲁卡老师,你突然间干什么的说!” 吓死我了! “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伊鲁卡举起的拳头抖个不停,似乎主人用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有将它招呼到鸣人脸上,“我的课还没上完!” 逃课被抓现行的男孩不屑地别过脸,伊鲁卡额角的青筋猛地蹦出来,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条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鸣人绑了个结实,拎起他就要结印。 “放开我伊鲁卡老——”未竟的话伴随着寅之印的结成,被瞬身术带去了其他地方。附近的某个房顶跟着卷起一缕轻细的风,只眨眼间便散去了。 街道再次归于平静,阳光铺满的地面颜色温裕,木叶春季的天空,如水洗般万里澄明。 - 一眼瞧见满脸红痕的四座岩像时,阿斯玛刚从团子店走出来。 难得同期都得闲,他们便与以往一样凑在团子店里东拉西扯——主题基本围绕“担当上忍”。阿斯玛回到木叶也有两年多,担任守护忍十二士的那些时日里发生了太多事,他早就不再是原来那个愤世嫉俗的叛逆小鬼,因此听到红说她马上就能出任担当上忍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阿斯玛立刻跑到火影办公室,要求一并加入光荣的教师队伍。 这下算上他在内,同期里的担当上忍就有四个了——连卡卡西都在此列。 尽管离开前就已察觉到卡卡西跟从前冷冷清清不似活人的模样不同了,但回到木叶后,对方的变化之大仍旧让他瞠目结舌,唯有那个堪称魔鬼的下忍考核记录上能找到点这人昔日的影子,毕竟带了三届打回三届的事一般人也干不出来。 团子店里所有人都在打赌过几天的考核会不会又从他手里出来个“不及格”的评价,连不是担当上忍的玄间和雷同都跟着起哄,唯有阿斯玛只是笑笑,没有掺和。 ——九尾之祸已经过去十二年,鸣人马上就该从忍者学校毕业了,按照自家老头子一贯的作风,绝对会把鸣人塞到卡卡西的手里。 卡卡西会给恩师之子打“不及格”吗?阿斯玛也不确定。 只是但愿不会,因为鸣人与别人不同,那孩子如果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必须成为强大的忍者。这是连他都明白的事,卡卡西只会更加清楚。 可也就是因为太清楚,才有可能太苛求——“成为忍者”这件事本身有多危险,不会有人比卡卡西更加了解,这是一条进退两难的路,卡卡西站在中间的关卡上充当考官,能够走向何方,终归还要看鸣人自己。 作为九尾人柱力,那男孩庇护了所有人,只除了一个女孩;作为漩涡鸣人,那男孩不会牵绊任何人,只除了那个女孩。 那女孩已经离开木叶许多年了,也不知现今情况如何,他在外的这几年亦得到过一点情报,知道落在她头上的赏金会让多少人心动。至于卡卡西,虽然现在有了几分人气儿,可阿斯玛每次见他微垂着头走过街边的样子都觉得那个形单影只的家伙让人有些心酸。 正兀自出神,阿斯玛蓦地听到震天怒吼:“鸣人——!” 他嗤地被逗笑。 火影岩涂鸦的罪魁祸首昭然若揭,阿斯玛仰起头,看向沐浴在天光下历代火影的脸—— 视线扫过的瞬间,陌生的影子一闪而过。 ——身形纤细柔韧,行动轻捷如风,红色的发梢划开阳光,留下灼目的弧影。 阿斯玛愣住了。少顷,他抓抓头发,扬起了嘴角。 “看来不用替卡卡西那家伙操心了啊……” - 卡卡西也正远远望着变成花脸的火影岩像。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岩刻再栩栩如生也比不上记忆中的鲜活,卡卡西几乎能将上面的花纹原封不动盖在脑海中老师那张俊脸上,想到这花纹出自谁手,那张脸就变得更好笑了。 可老师一定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在照过镜子之后跟鸣人一起哈哈大笑;师母就难说了,如果鸣人最近一直很乖的话,她也许会跟着一起笑,如果鸣人总是惹祸,那大概就会被赏一顿胖揍,让他白日里就知道星星有多美;但七海会保护他,她会在玖辛奈桑爆发之前跑去撒娇——最后玖辛奈桑被女儿转移注意力,水门老师拎起儿子悄悄跑路,整件事不了了之,皆大欢喜。 微微弯起的眼睛泄露出一丝笑意,不久却又散去,银色的睫毛半垂下来。 七海…… 她在深重的寒冬里远行,那日的霜雪早已尽数落定,如今只飘舞着漫开的早樱。 这已是第九个春天。 他从未有一日敢于放松,从未有一日敢于忘怀——敢于放松践行与她的约定,敢于忘怀消失在远方的身影。 从前他尚在暗部时,从不会将所受的伤和遭遇的麻烦如实告知七海,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七海免于担心,现在他才知道错了。他所牵挂的人远在千里之外,他无从得见、无从了解、无从关切,只能从每年一封愈见钟秀的字迹间被告知她一切安好,一如从前她在墓园里描绘的简单快乐,一如她从前控诉他的“报喜不报忧”。 我只愿她真的一切都好。 而鸣人…… 鸣人也到了该从忍校毕业的年纪。纵然这些年卡卡西甚少能见到他,大致却也了解他的成长轨迹——除了三代火影定期给出的精炼总结,偶尔像这样撞见他恶作剧的情况也会出现。 鸣人必然会顺利毕业……有三代火影的暗中规划,卡卡西对这点并不担心。只是毕业之后…… 他仰起头,看着岩壁上的老师。 就在几天前,就在此处,他遇见从前在下忍考核中被他打回忍校的学生。几人都戴着护额,褪去了青涩、傲慢和彷徨,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那群学生远远地叫着“卡卡西老师”跑过来,在他正迷茫自己剥夺所有“不懂团队合作”的人下忍资格究竟是否正确时,坚定地感谢他。 好像也多给了他一分继续坚持的力量。 ——那是老师没能教会我的东西…… 很重要的、不应缺失的东西,我希望能教会他人。 我希望能教会鸣人。 卡卡西在心底与老师告了别,转身向旗木宅邸走去。 唯一让他归心似箭的理由离开之后,他也开始会在天气宜人时漫步街边,渐渐学着纯粹地去欣赏风景了。只可惜他能力有限,无法让带土的眼睛也能时时注视着这一切。 木叶的建筑大多温和,鹅黄、火红、柚橙……深深浅浅的暖色簇拥在一处,碧空之下,见之可亲。旗木家旧宅的砖墙虽曾被漆成米白色,但历经时间的蚀磨,如今也褪去了仅有的暖意,苍白墙壁与青灰瓦片孑立于繁嚣之外的草木间,一同播散着清冷的气息。 卡卡西对这一幕原本十分熟悉。 然而今天,他方走出树木掩映,便看见门前玉立的身影。那个人静静地站在檐下,半抬着右手摩挲那扇白橡木门,绯红的长发被风扬起,宛如烈焰失落荒野,又像破晓彤云将天地割裂。 那洁白的衣角过于干净,干净得好似梦中霜雪。 卡卡西像被冻住一般,怔怔地站住了—— 可那人却转过身来。 那是何等熟悉却又何等陌生的脸,竟会让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而那双比天空更澄净、比绝海还蔚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仿佛是辨认,又仿佛想要将他镌刻于心。 - 书信收到了八封。 露草盛开了八次。 日历扔掉了八本。 礼物送出了八份。 ——已经是第九个春天了。 卡卡西瞬身到门前,对仰头看他的少女弯起眉眼。 “欢迎回家——” - 骤然被抱紧时,多年的系念终于找到落点。 - “——七海。”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36.濯尘 36. 濯尘 - 早春的室内尚且残留着些许冷意,刚进玄关就感受到了温度的落差。七海低头一看,银发的青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双棉拖。 还是可爱的小白兔款式。 柔软却也累赘,堪称华而不实——让人由衷升起一阵丢盔弃甲的欣喜。七海这才忽然生出“到家了”的实感,多年的紧绷、一路的风尘,还有见到这个人时误入幻梦般的迷茫陡然消散,她抬起头,面前的青年正望着她,温柔得像荒野露宿时伴她度过长夜的银月。 仿若浮尘骤然拭去,在时光中溟濛的记忆倏尔焕奕,已然有些陌生的人与珍藏在心底的身影终于重叠。 “……怎么了,这样看我?”卡卡西摸摸鼻子,视线无意识地从那双晴空色的眼眸上飘开。 “哥哥长高了。” 卡卡西一愣,视线又折返,看见那双眼底沉凝的怀念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发觉就连上次叹气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然后摸了摸少女的头:“一般说来,‘你长高了’这种话都应该由年长的一方来说吧?” “是这样吗?”蓝色的瞳仁转了转,七海似乎思索了一瞬,旋即笑了,“可哥哥是真的长高了嘛,”她往前靠靠,和卡卡西的距离缩成一截小臂的长度,“我还以为能到哥哥的下巴了,结果才勉强到肩膀。” 她身上似乎沾到了不知哪里的花香,轻微浅淡,却在靠近的瞬间尽数扑来,卡卡西双手抬了一下,在半空忽地顿住,只用右手再次摸了摸七海的发顶:“你还会继续长高的,但我不会了。” 她闻言便笑开,身体脱力般向前一倾,额头就抵在了卡卡西的锁骨下方:“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超好哄骗的小孩子了哦~再长十年也没法超过哥哥,我姑且还有点自觉。” 自然贴近的距离,如同撒娇的语气,恍惚这漫长分离从不存在似的熟悉,然而她的声音其实那么陌生,从他的胸口传过来,拐带着心脏都在震动。卡卡西僵立着,手臂下意识虚搭在七海的身侧。 他尚在无措,七海却已经直起身来,用两根手指按了按卡卡西的马甲:“好硬!” ……明明戴着护额,是怎么感觉到衣服很硬的? 这让人无可奈何的本领却又恍然令距离消弭,卡卡西失语,伸手拉开拉链,把深绿色的上忍马甲脱了下来。 “为起到防御作用也没办法——其实穿感不错。”他试图为上忍制服在七海心中的形象挣扎一下。 “我还是觉得暗部的制服更好看哦~不过——” 她只说了半句就收声,卡卡西疑惑:“不过?” ——不过,穿着上忍制服的哥哥,比当年身着一身泛着金属冷光的暗部制服时柔软了许多许多。 这些年,你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事呢? 七海双手握住卡卡西的上臂,把他转了半圈,推着他的后背走了几步:“不过我们在玄关站得太久啦~我可是刚从远方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人哦!” “是、是,我的错——”即使阔别以久,在面对她时永远从善如流的习惯却未能改变,他被推了一把之后干脆地进屋了。 “午餐吃过了吗?”他问着,脚步声却没停,显然是直奔厨房而去。 “没有哦,我现在饥肠辘辘,正嗷嗷待哺呢~” 卡卡西似乎低笑了一声,因为距离拉得远了,有点听不真切,但问话却很清晰地传过来了:“正餐时间已经过了,稍微吃点东西,早些吃晚饭吧——玉子烧行吗?” “那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啦!”她一边应声,一边拉开鞋柜的门——摆在柜子里的除了脚上这双小白兔棉拖,还有小熊、小绵羊、小松鼠,都是不同的尺码。 早春的阳光似乎飘进了心里,七海微微扬起唇角,轻轻关上了柜门。 卡卡西直接进了厨房,之前脱下的上忍马甲就被暂时搭在了起居室的沙发靠背上,七海拎起它,挂上了主卧角落的衣架。 主卧同起居室一样无甚变化,只是床头柜上多了两张相片——一张是从前摆在书房的水门班,另一张是挺拔的少年与骑在他肩上的红发小女孩。 七海拿起那张合影,照片中的哥哥才是她熟悉的、日间所思夜间有梦的少年身影,反而是那个搂着他脖子的、小小的自己,看起来总觉得有点陌生。那张脸稚嫩又天真,一副根本无需思考明天的满足样子。 她想着就有点失笑,把合影又摆了回去。 次卧的变化就堪称翻天覆地了。 墙面显然是被重新漆过的,轻浅的米色平白为室内笼上一层暄煦的柔光;窗台上的紫露草还未开放,不过生机勃勃的样子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着,它似乎长大了些,花盆也被换过;或许是因为房间够大,所以布置卧室的人很任性地在墙边摆了一张低矮的双人床——还是加过宽的那种,床上荼白色绣着银灰花边的床单洁净平整,就连上面躺着幼时的她买回的毛绒玩偶都清清爽爽;对面的墙壁下是一张原木桌案,桌面一尘不染,竟然还摆放着纸笔;桌旁的小书架上陈列的东西七海大部分都有些印象,那都曾是放在波风家地下室的卷册和摆件……所有必需的无需的东西一应俱全,就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短暂地走开,并不是离去了八载。 又或者是有个人在等着她,等着任何模样的她随时归来。 这几乎是可以让哪怕多坚强的心都溃不成军的温柔了。 七海的手指抚过书架边缘,暗自笑了——怪不得曾听人说“温柔乡、英雄冢”呢。好像一回到这里,她又觉得做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也挺好的。 小书架的顶层有把银色的钥匙,边缘略微泛着粉金,显然从前也是被人时常使用的,但它现下正安静地躺在那,似乎已经待了很久。七海从腿包里拿出一把苦无将它换下,转身去向厨房。 - 吃过迟到的午饭并安顿好少得可怜的行李后,七海先回波风家转了一圈。虽然知道她一定收起了那把钥匙,卡卡西还是陪她一起去了。 波风家当然是无甚变化的,防尘罩仍旧好好地铺着,只是颜色和七海记忆中不同,也不知是第几次更换了;窗明几净一如以往,若非空气太冷清,几乎会让人以为这里有人居住;窗帘仍然缺着,花瓶仍然空着,次卧的婴儿床仍然横着,地下室的暗门仍然锁着。 好像时光凝固在了十二年前,再也没有变过。 “哥哥其实不用打扫得这么频繁,这么大的屋子,总是来扫除很累人啊。”走上楼的七海看见靠在沙发背上等她的卡卡西,不由停在了台阶上,忍不住微微一笑。 卡卡西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并不——” “但是,谢谢。” 这个语气太过柔和了。柔和得像一支利箭,洞穿了他的骨血与遥远的时光,直直扎入心脏。 少女站的位置光照不好,可略显昏昧的光线却将那张笑脸衬得更加明亮,那双微弯的蓝眸宛若晴夜的湖水收拢了漫天繁茂星光。 卡卡西有一瞬的恍神。 他笑了,倚在靠背上的身体稍稍向后舒展,他抱起双臂,音调带上点戏谑:“但愿你没有忘记这也是我老师的家。” 七海莞尔:“我可不想争论‘老师’和‘妹妹’到底哪个更亲近。” - 没料到七海会在今天回来,卡卡西昨天便接受了一个护送村民出门采药的任务,从波风家出来就与她暂且告别了。七海一个人去拜访了夕日家,碰巧夕日红也不在,倒是被夕日阳子夫人留在家里喝了茶,闲聊时提到阿斯玛回来也快两年了。“守护忍十二士”的解散可谓忍界大事,七海当时即有耳闻,但她倒没有多言,只微笑着听阳子夫人把她和红对此的看法说过一遍,又捡了几年间遇到的趣闻讲给对方听,离开时抱走了一堆糖果跟和果子。 原本今天也该去找井野,不过想到她此时还在上学,而明天就是忍校毕业考试的日子,七海不太想在这时去打扰她,连带花店也没去,将阳子夫人给她的东西送回旗木宅邸后拿着几颗糖果去墓园向几位过世的长辈报了个到。就这么折腾了一圈,再回到村子里正巧看见鸣人吊着个绳子清理被涂成花脸的火影岩像。 他已经擦到了第四代火影的脸,不知为何,看起来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七海站在路上仰头看了他一会,在他身旁扎着冲天辫的年轻忍者察觉注视转头望来的瞬间便原地消失了。 鸣人好奇地转过头:“伊鲁卡老师,你在看什么啊?” “啊?哦,什么也没有。”伊鲁卡摸摸鼻子,“别管那么多,你快点擦,天都要黑了。” “我说啊我说啊,伊鲁卡老师说请我吃拉面,是真的吧?” 瞪大的蓝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渴盼,伊鲁卡有点不自在地撇开眼神,心说这孩子不捣乱的时候还怪可爱的。 “当然是真的,为人师者一言九鼎!但你得赶紧擦啊,否则要是得排队的话——” “我马上就可以擦完的说——!”鸣人才不想听他把话说完,立刻又埋头苦干起来。 - 两个人在一乐拉面安稳进餐时天色果然已经黑透了。 “为什么你要在那乱画啊?”伊鲁卡侧头看着大吃特吃的调皮学生,这孩子吃面前就把长年戴在头上的墨绿风镜解下来仔细地摆在一旁,此时金色的碎发垂落在他的额前,让他看起来软乎乎的,一点也不像是会提着漆桶满街乱窜的样子,“你应该知道‘火影’这个名号的意义——” “当然了!能拥有火影名号的人,都是村子里最强的忍者!”男孩匆匆咽下嘴里的面条,认真的神色里意外地,透着十分的憧憬,“尤其是第四代火影,是从妖狐手中挽救村子的英雄!” “那你还……” 男孩的回答出人意表。 “因为早晚有一天,我会继承这个名号! “而且还会超越以往的历代火影!” - 然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登高之路显然不太好走。 - 甩下豪言壮语之后鸣人试图向伊鲁卡借护额来戴着过过瘾,理所当然被拒绝了,按照伊鲁卡的说法,只有“等你从忍校毕业、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忍者才能给你”,鸣人因而望眼欲穿地等着明日——毕业考的日子到来。 不料运气着实糟糕,今年的考试题目竟然是□□术。 ——搞什么嘛!那可是我最不擅长的忍术! 鸣人揉着脸“咣”地一头磕在桌子上,唯有寄希望于老天开眼,能让他超常发挥。 可老天大概是在忙,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在分成三个人才合格的标准下,鸣人只分成了两个,而且他那不争气的□□吐着魂儿瘫倒在地,活像炎夏正午晒脱水的河童。 即使有副考官水木老师的说情,他依然被伊鲁卡毫无转圜地判了“不及格”。 他坐在忍校门口的秋千上,听着那些村民用自以为他听不见的音量轻蔑地说—— “活该。” 鸣人摸摸秋千凳上空着的一半,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风镜仔细戴好,跳下秋千径直回家。 ——今年,也就这样了吧。 他这么以为,却在半路被水木老师叫住了。 - “没办法……就告诉你个秘密吧!” 向来待人和善的老师推心置腹地与他说。 鸣人欢欢喜喜地等到半夜,按照水木的指点找到了三代火影的私库,中途教三代火影抓了个正着,被他用自己的伟大发明“□□术”冲击到一败涂地。 他拿着从私库里翻出的封印之书跑到树林,才看了没一会就被寻来的伊鲁卡兜头吼了一番。在惊讶于这孩子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只是为了毕业而苦练忍术的同时,伊鲁卡也在“我是从水木老师那里知道的”这句话中嗅到了不对劲。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恶战。因为骤然得知自己便是“妖狐”,鸣人心神大乱之下没能注意到的攻击也被伊鲁卡以身挡下,数次追逐中,原本就处于被动的伊鲁卡既要保护卷轴又要保护鸣人,着实受伤不轻,但他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向水木低头一丝一毫。 “一旦学会了卷轴中的忍术就可以为所欲为,妖狐是不会无视这力量的!” 面对昔日同僚的厥词,气喘吁吁的伊鲁卡却掷地有声: “妖狐也许会那么做,但鸣人不同! “他……是我认同的优秀学生! “他已深知人心的痛苦……他已不再是妖狐,他是木叶隐村的漩涡鸣人!” 这把声音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沉甸甸地凿在鸣人心中,令他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不思悔改的浅发忍者叫嚣着“我要让你下地狱”,却被突然出现的金发小鬼一个膝撞从伊鲁卡身边击飞。 “放马过来吧,我要千倍奉还!” 男孩这样说着,无形的查克拉应声而散,千百个一模一样金发蓝眼的男孩乍然挤满了林间,“漩涡鸣人大军”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要给敌人好看。 而树林再度回归平静时,悄然爬升的朝阳照亮了水木的青鼻肿脸。 面对尴尬抓着后脑勺嘟哝着“好像有点过了”的学生,伊鲁卡向他招了招手。 “鸣人,到这来……我要给你样东西!” 感到额头的风镜被摘下来又被戴上什么东西的鸣人终于得到睁开眼的许可时,看到老师空空如也的额头忽然意识到—— “恭喜你——毕业了!” 年轻教师沐浴在朝阳中的面庞是那样温暖。 “为了表示庆祝,我请你去吃拉面——” “面”的尾音被飞扑过来的男孩撞得拐了个弯。 “啊呀疼疼疼——!!!” 白色袍角一闪,似乎有什么人曾隐于高处的阴翳,此刻却只余微风徐行的跫音。老师的惨叫与学生的欢呼交织在一起,穿过差互的枝桠,飘向初初亮起的天空里。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37.驷之过隙 37. 驷之过隙 - 在三代火影的带领下,卡卡西总算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进了鸣人的家门。 男孩的家里“脏乱差”一应俱全,浅绿色的墙壁虽然很合早春的气质,但剥落的墙皮却更能让人联想起深秋衰败的枯叶。壁架上地面上摆了好几盆大大小小的绿植,全都长势喜人,倒与这间屋子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让卡卡西很是有几分意外——他替七海养了几年的紫露草,便已深知哪怕是最基本的定期浇水晒太阳都需要足够的耐性与细心。 但有幸得到这份耐性与细心的东西显然有限。 与起居室合二为一的餐厅里,未洗的餐具堆积在水槽,厨台上散乱倒着水杯、饭勺、调料罐等等等等,铺着白桌布的餐桌上虽然除了一盒开封的牛奶外就只有用过的玻璃杯和餐盘,可那盒早已过了保质期的牛奶比其他任何事物都令人担忧。 ……不要紧吧,那孩子。 卡卡西满头黑线地放下牛奶盒,随口答了几句三代火影的话茬,目光又投向和卧室连接的小走廊上硕大的垃圾袋。 ……走的时候顺路帮他扔掉好了。 卧室倒是稍微好些,只是被子却也没叠,胡乱地堆了半张床,另一半床上摆着个四代火影造型的抱枕——抱枕头上还套着个酷似鼹鼠的藏青睡帽,卡卡西又没忍住把那个丑萌的帽子原样扣在记忆中老师那张脸上,眼底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 床的对面是个矮柜,柜面上立着一块镜子,镜子下方摆着一只风镜,端正得甚至不像这屋主人的手笔,风镜下压着一个深红封皮的本子,不用看卡卡西也知道是本相册。 他垂下眼帘。 上次来这里已是近十年前的事,他认得这里的墙壁,认得这里的柜子,认得这里的桌椅,即使这转瞬即逝的时光已然为它们蒙上了一层褪了色的陈旧气息。 而那个襁褓里哭泣的婴儿、昏倒在他怀中的男孩,也在这转瞬即逝的时光中悄然长大了。 “这个拿回去给七海吧。” 思绪忽而被打断,卡卡西接过三代火影递到他眼前的纸片,翻转过来—— “……” 卡卡西扶额。 行吧。 - 和三代火影分开之后,卡卡西先去慰灵碑前晃了一圈,以致等他到教室时其他学生都已经跟各自的指导上忍走了个干净。他在三个新鲜出炉的下忍“这个上忍真的靠谱吗”的怀疑目光里陪他们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将要进行名为“生存演习”实为下忍资格考核的通知下发之后,这三个孩子的反应倒是都挺有趣的。 “早饭就算了……反正到时候也会吐的。” 听到这话,他们三个的神情更惊恐了。 暂且倒也别无他话,卡卡西将考核明细分发完毕之后便从集合的屋顶跃了下去。天色尚早,想起他出门时还窝在书房写写画画的人,他脚步一转,走向了反方向的团子店。 - “我回来——” 刚拉开家门,连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站在玄关的少女,卡卡西怔愣一下,未竟的话就被七海接过去了:“欢迎回来~” “……在等我吗?” “不是啦~我在二楼看见哥哥回来了,就出来迎一下。啊……”她说着话忽然扬了扬眉,卡卡西还未疑问出口,就见少女上前两步,纤长的手指伸向他的颈后。 即使只有一瞬,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瞳里专注的神情还是令卡卡西恍了下神。 “哥哥的领子上怎么会有粉笔灰的?”泉水似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卡卡西闻言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正好和七海收回去的手指在空中擦了一下。 “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吗?”她笑眯眯地问。 卡卡西失笑。 七海能猜到他是故意被恶作剧成功卡卡西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个关于“印象”的神奇推断也有点太歪斜了。 “会被黑板擦砸中的形象怎么看也好不起来吧?”他叹息一声,无奈地把三色丸子的外卖盒塞进七海手里。 七海道了谢,有点疑惑地略一歪头:“是吗?我以为这样会显得平易近人呢。”她打开盒子拿出一串三色丸子,咬上去之前先问了一句,“是鸣人干的?” 正弯腰换鞋的卡卡西顿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七海狡黠地眨眨左眼:“我回来那天火影大人就告诉我啦~唔,还有哥哥出任担当上忍以来下忍考核通过率为零的事情也一并告诉我了。” 卡卡西沉默。玄关的顶灯没能穿透垂落的额发,他的眉眼隐没在一片阴影里。过了一会,他深吸口气。 “七海,如果……如果我……” “没关系的哟。”艰难措辞也未能顺利出口的问话被拦腰截过,卡卡西抬头,看见少女眉眼弯弯,是与从前那个金发青年如出一辙的柔和弧度。 “不论结果是什么,哥哥的判断我都相信。”她凑过去,踮脚在卡卡西颊侧轻轻一吻。 “面罩——”少女带着甜味儿的温软气息一触及离,卡卡西的大脑还在不知所措,嘴却先一步翻找出了最习惯的应答,发现这点,他自己也笑了。 “不过如果鸣人真的不幸被打回重修的话,哥哥可要告诉我原因才行呀~”音调轻飘飘的,像是春风中摇曳的嫩绿柳梢。她说完就捧着三色丸子转身进屋了。 她的表现如此轻快,仿佛“鸣人可能无法成为下忍”这件事一点也不被她放在心上。 可她是那样在乎鸣人,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卡卡西垂下视线,面罩下的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经年荏苒,我却仍然要她刻意安慰。 他正自嘲,却见转角处那颗红色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但有一点我可要说明哦~明年的这个时候,鸣人一定已经是一名超级优秀的忍者啦!” 绯色的长发随着她歪着身体的动作垂下来,那双带着笑意的湛蓝眼瞳灿若晨星。 ——并非刻意安慰,也非故作轻松,她是真的能够坦然接受任何结果。 卡卡西看着再度空下来的转角,突然明了。 因为相信。 相信我,相信鸣人,相信——她自己。 是了,怎么会是拙劣的安慰? 她可是…… 卡卡西低下头,比他小了好几码的鞋就安放一边,凝神去听,还能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声响。 他把鞋在七海的鞋旁摆正,走进已见温暖的屋子里。 - 那头晃眼的红发出现在厨房的场景对卡卡西来说非常熟悉,只不过凡是在他的记忆里,红发的主人不是扒在厨台边沿跟他递菜聊天、就是踩着凳子哼歌洗碗,像这样系着围裙、姿态闲适地切菜的模样却很新鲜。 好像小小的女孩站在凳子上快乐地清洗牛奶杯还在昨日,她却突然就长大了,卡卡西还是没能从莫名割裂的印象中完全抽离。 他站在厨房外看了一会,在七海从冰箱里拿出胡萝卜之后他走进去,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水嘴下冲洗。 “你的刀功竟然这么好。”卡卡西一边洗,一边侧头看向菜板。她切菜的时候刀声密集而节奏平稳,切出的土豆块大小看上去一致非常,显然这个切菜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了。 “因为自己做饭的时候很多呀~说真的,哥哥,我都不知道师父他在外面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她接过胡萝卜,马上又刷刷刷地切起来。 卡卡西挑眉:“怎么说?” “你能想象一个常年游历在外的人除了烧烤什么都不会做吗?而且大部分时候他还用火遁烤……虽然用火遁也不是不行,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卡卡西吃惊地睁圆眼睛。 “水门老师说过自来也大人做饭很好吃……” “唔,爸爸大概只吃过师父的烧烤吧,反正他们一起在外面肯定都是爸爸做饭——”她说着突然转脸看向卡卡西,眼里浮动着亮闪闪的笑意,“我想起来了~师父有次跟我说,他曾经在一家很好吃的餐馆打包了菜品回去倒进盘子里,骗我爸爸说是自己做的,结果爸爸居然信了——因为觉得很好吃,还一直缠着师父再做,师父实在没办法,只好把爸爸扔到妙木山,自己跑路了。” 卡卡西被震撼了。 “那老师他——” “直到最后也不知道真相吧。” “最后”两个字令卡卡西一怔,眼前蓦地浮现出那个动荡的夜晚。七海却没什么异样,她仍然微微勾着唇角,还在继续说话。 “妈妈后来倒是猜到了,说是为了照顾师父的面子所以没有告诉爸爸,不过用师父的话来说,‘她肯定是不想伤害水门少年时代的憧憬,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卡卡西忍俊不禁。 还真是…… 说话的间隙胡萝卜也已被切成小块,卡卡西看她又想去拿洋葱,大概能猜到了:“咖喱?” 他拉住七海,自己把还沾着土的洋葱拿了出来,蹲在垃圾桶边上把外皮剥掉。 七海“嗯”一声,接过洋葱之后推着卡卡西的后背把他赶出厨房:“明天还要去给学生们考核不是吗?哥哥去歇着吧~”见卡卡西回头似要反驳,她笑嘻嘻地举起双手,两根食指在卡卡西眼前组成个“×”。 “我马上就要泪流满面啦~不能给哥哥看,哥哥还是快走吧!” 卡卡西又被她逗笑,没再试图迈进厨房,却仍然站在厨房门口。 “让我替你泪流满面也是可以的。” 七海的动作太快,卡卡西话音落下时,洋葱已经成了好几瓣,火辣辣的气息飘散开来。 “呜……”少女哼了哼,声音却还是笑着的,“太感人啦,我都听哭了!” - 从前波风家下厨的工作大部分情况下都归水门,玖辛奈偶尔也会露一手,可除了她最拿手的两三道菜之外,其余也只是普通的家常味道,未必比得过水门的手艺。但水门大概戴着摘不掉的玖辛奈滤镜,在他眼里凡是玖辛奈手下的菜品那都是人间少有天上也无的好吃,每当玖辛奈下厨时,带土都要嘀咕一句“总感觉有傻不拉几的小花从老师头顶冒出来了”,得到卡卡西冷眼一瞥的同时,他的腰间还会被琳的手指捅两下。 但即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味道……也仍然是再温暖不过的回忆了。 七海在厨艺方面显然也承袭了水门的天分,纵然仅是基础版的咖喱也被她做成了十二分的美味——但她的食量显然是遗传了妈妈,甚至还有点青出于蓝的意思。 卡卡西夸过她的厨艺之后,单手托着脸颊、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她把半锅——虽然是小锅——的咖喱全都吃完。 看着看着,他不禁有点忧虑。 “怎么了,哥哥?”七海放下碗,有点奇怪,“眉头皱得好紧呢。” “啊……没。”卡卡西不觉在眉心抹了一下,“我在想你有点太瘦了。” 她的身材看起来即便是与比她再小两岁的女孩子们相比也还是太单薄了,若是吃得少那还能理解,可她的饭量比他这个成年男人还要大一点点,却仍然这么瘦,让人无法不担心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七海粲然一笑,不以为意: “师父也说我瘦,所以才让我多吃——身体没有问题啦,哥哥放心吧,师父猜测跟漩涡一族的体质可能有些关系,毕竟查克拉和体力都不能凭空变出来呀——加之平时消耗又大,所以嗯……也不奇怪吧。” 那到底是要消耗到什么地步……卡卡西看她说完话就站起来开始收拾餐具,也起身,食指一伸勾住她的衣领,把她往后拽了拽。 “诶诶?” “刚刚才回来不久不是吗?你去歇着吧。” “噗……哥哥干嘛学我说话?” “‘拷贝忍者卡卡西’,没听过我的名号吗?” “那倒是听过……不过还是哥哥自己的招式更厉害点吧?” “只要有效就行了,为什么要浪费力气?”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水嘴,水流的哗哗声传出来,不知为何,莫名有种安定感流淌开去。 七海靠在厨台上看着他洗碗,蓦然笑了:“视角和从前不一样了呢。人能从那么小小的样子长成这么大只,真的好神奇啊。” 卡卡西无语:“你还用不上‘大只’这个词来形容吧?” 何况若论神奇…… 明明你从未与老师见过面,却能成长为和他如此相似的样子,才真正令人感到神奇。 想到老师,卡卡西侧过脸,眼睛弯了弯:“有个东西,三代火影托我转交给你。” 七海好奇地歪了歪头。 - 纵使知道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当卡卡西从上忍马甲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带着胶痕的小纸片时,七海还是有点奇怪。 那个纸片的质感她太有经验了,一看就是张照片。她把照片翻转过来之后愣了一秒,旋即乐不可支地倒在了卡卡西肩膀上。 卡卡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据说摄影师桑劝他的时候他完全听不进去……” 七海的眼神仍旧落在照片里鸣人那张花脸上:“这是档案用的照片吗?” “嗯,忍者登录书。” “照片拿来了——”指尖点了点背面的胶痕,“就是说,后来重新拍过了?” “是……在三代火影的勒令之下。”好像还闹出了个小乱子。 “诶——”在卡卡西诧异的眼神里,七海指尖点着下巴颏儿,有点惋惜地说,“还蛮帅气的呢,换掉了怪可惜的。” ……?不是,你们两个的审美还好吗? “画得这么精细,应该花了好多时间吧?他真的很重视这件事啊。” ……那也和帅气是两回事吧? “唔,鸣人看来很有绘画天分呢!” ……别说了,拜托。 卡卡西扶住额头,已经有一丝丝不忍直视了。 “嗯……”七海忽地拧起眉,转瞬便再次笑开,她把照片举到卡卡西面前,“我就说为什么好眼熟,哥哥你看,是不是很像师父?” “虽然都是红色线条……自来也大人脸上只有两道吧?” 七海端详着照片,给予首肯:“说得也是,不过和仙人模式的师父就很像了喔~师父的仙人模式很帅气呀。” 卡卡西无语望天。 望天的当口七海拿着照片一边凝视一边走回卧室,卡卡西正猜测她会把照片放在哪,就见她提着个小小的长方形包裹又出来了。 “哥哥替人转交给我一样东西,那我也有一份东西替人转交给你——本来是想等明天下忍考核之后再给哥哥的。”她越过沙发靠背把用绸布仔细包好的包裹递给卡卡西,弯腰趴在靠背上歪头看着他。 替人转交……想必是替自来也大人转交吧。卡卡西这样想着,拆开精致的绸布之后再看到那层不能更敷衍的油纸包,立时确定了结论。他又拆开油纸—— 瞪着绯红封皮的小书,他的眼皮颤抖一下,继而目光缓缓移向封面最上方—— 亲、热、暴、力。 卡卡西的汗毛骤然起立,他一个激灵,火速把书翻过去扣在沙发上,又扯过绸布把它盖住。 大意了!难怪自来也大人会把它包住啊! ——玖辛奈桑会杀了我的。 他僵硬着脖子扭过上半身,看见七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对包裹里是什么并未关注的样子。 然而…… “之前师父送给哥哥那本书的续作,出版日应该就在最近啦,这本还是样刊呢~” 卡卡西眼前一黑。 “你——” “师父把它包起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还叮嘱我不准拆开,不过他平时的保密工作做得又不到位……” 卡卡西快窒息了。 “但是师父不让我看这本书,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本书里写了什么。明明之前的《根性忍传》都给我看了呢。” 不,这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卡卡西一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七海继续道:“师父说后面有个画了斜杠的18的标志的书18岁以下全都不可以看,因为太深奥了小孩子看不懂,”她歪着头,认真求教,“我18岁的时候就可以看了吗?” ……某种层面上来讲是有点深奥。 卡卡西只好庆幸自己还好好戴着护额跟面罩,他深吸口气:“嘛……理论上是这样……” “既然哥哥也这样说,那就没办法了……师父说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卡卡西这才觉得空气没那么焦灼了。 “自来也大人不打算回来吗?”本来还以为既然七海都在今年回来了,那…… “原本师父是打算和我一起回来的,不过……哥哥知道大蛇丸桑建立了音隐村吧?”见卡卡西点头,七海继续说,“师父说他们的动向似乎有些不寻常,总有些在意,我是想和师父一起去看看的……但因为鸣人就要毕业了,所以师父打发我自己先回来,还不准我过去找他……那边的事确定清楚师父应该就会回来了,”说到这里,七海的眼底掠过一丝忧色,“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坐在沙发上的卡卡西看着七海时要略微仰头,闻言他向后伸手,捋了捋七海颊边的头发。 “不要紧,自来也大人很强的。比起这个,你还不如忧心一下鸣人明天的表现——你要一起去吗?” 七海笑吟吟地摇头:“不‘一起’去。” - 卡卡西以为自己起床的时间便算早了,但没想到刚睁眼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他拨拉着头发出去一看,七海正在切三明治。 “正好~”她看到卡卡西立刻弯起眉眼,“我记得哥哥就是这个时间起床的~” 一时间,卡卡西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先询问“你怎么起这么早”还是质问“你小时候究竟一大早装睡过多少次”。 但他纠结得太久了,七海已经在他手里塞了个盘子。 “开饭啦~” 早餐不出所料也很好吃,卡卡西吃着就想起那三个大概率会听信他“别吃早餐”提议的学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他没戴面罩,这笑意就很明显了,七海好奇发问他便据实相告。 “诶,好可怜呀。” 七海看着三明治间的溏心蛋,发自内心地感慨。 - 确实很可怜。 - 那三个孩子不仅全都没吃早饭,还遵照通知单上的时间早早去了集合地,从天色擦黑活生生等到了日上三竿。 ——但从他们还能朝他大吼来看,应该还蛮有力气的。 卡卡西毫无愧疚地想着。 被说着“定到十二点”的人放在圆木上时,闹钟显示时间已经是离“早上好”这个词十万八千里的十点十分,饿扁肚子的小孩们听到的噩耗是—— “在规定时间内抢不到铃铛的人没资格吃午饭,还要被绑在那看着我吃便当。”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在这样丧心病狂的威胁下,少年少女们依照上忍所说“抱着杀死我的决心”拼了命地试图拿到这人腰间的铃铛——一共三个人,他的铃铛却只有两个,原本就是刚刚结成毫无队友情的小队在隐含竞争的测试下,更加毫无团队合作的意图。 黑发的少年和樱发的少女在“开始”令下的顷刻之内便找到了藏身之所,唯有这个金发蓝眼的男孩大摇大摆地站在路中间,举着一把崭新崭新的苦无嘹亮宣言:“来吧,让我们一决胜负~!” 鸣人啊…… “我说,你没什么问题吧……”卡卡西叹息,把手伸向腰包,在男孩紧张的目光中,掏出—— 一本绯红封皮的小册子。 深感被羞辱的鸣人大吼着冲了上去 。 但和精英上忍比起来,他真的是太弱了,拳脚相向全都落空,甚至还被人绕了背,虎之印的手势出现的瞬间,躲在灌木间的另外两个人都被震慑到了——虎之印,那是威力强大的火遁忍术最常见的尾印。 “鸣人——快逃啊!会没命的!”少女的大喊响起时鸣人显然还没搞清状况,下一秒—— “木叶秘传体术奥义——千年杀!” 宛如儿戏般的“用力一捅”,金发的少年应声飞了出去。 就这样一方认真一方漫不经心地折腾到了闹钟响起,除了被誉为天才的宇智波佐助指尖堪堪从铃铛上擦过一次,其他两个毫无建树,鸣人甚至还在一而再地落入陷阱后因为试图偷吃便当而被抓了个现行、绑在了圆木上。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你们都——不必当忍者了!” 卡卡西如此宣判,单手制伏了不甘冲上来的佐助,训斥他们不懂团队合作的意义。 鸣人的神经天生有点大条,在卡卡西说石碑上都是英雄的名字时还吵嚷着也要把名字刻上去。 可是…… “他们都是以身殉职的英雄。 “我好友的名字也在上面……” 那些为了保护他人而献出生命的英灵。 还有在墓园中的,你的父亲和母亲。 “不想放弃的人就去吃便当吧!只是绝对不能给鸣人吃。”他在鸣人的抗议声中冷着脸威胁,“谁要是敢分给他就立即淘汰。” 可这才是真正的考题。 “在这里,我就是规则。” 规则只有团队合作。 ——“明白了吗?” - “哼!不吃就不吃,没什么大不了的——!”鸣人扯着嗓子宣言,肚子却不配合。 小队里一向看起来对他人漠不关心的佐助瞥了眼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咕噜噜”的鸣人,把才吃了一口的便当向旁边一举。 “给!” 一向是优等生形象的小樱有些惶惑,但在佐助的坚持下,也狠下心,把便当递过去。 - 卡卡西深深地闭上眼睛。 - “你们几个——!” 上忍声势浩大地瞬身在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喂饭跟吃饭的三个孩子面前,在他们或惊恐或戒备的姿态中—— 露出微笑。 “合格了~” - 老师,带土,你们看见了吗…… - ……啊? 三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凡是违背忍者世界规则和铁律的人,都被称为废物。” 卡卡西如此说。 “但是……不重视同伴的人,才是最差劲的废物!” 樱发女孩的脸因为激动浮现出一抹薄红;黑发少年明明垂头笑了,鼻间却泄出一丝哼声;金发的男孩睁圆了蓝蓝的眼睛仰头看着卡卡西,心中腾起几许憧憬。 真、真是……太酷了! “演习结束!全部合格!”卡卡西竖起拇指,“干得好!从明天起第七班开始执行任务!” 气氛陡然欢快起来,女孩叫着“太好了”一蹦三尺高,黑发少年只是又哼一声,可嘴角的弧度却没法抹平。正式担任第七班担当上忍的卡卡西宣布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于是前一刻还在欢呼着“我是忍者啦”的鸣人下一刻便发现那三个人并排走远,没有一个回头看他一眼。 等、等等,我还被绑在这啊! “真是的!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声嘶力竭地试图唤醒那三个家伙的人性。 “快帮我把绳子解——” 话没说完,绳子忽然一松,落在地上。 言、言灵……? 鸣人震惊地低头瞪向绳子,却看见地上多出了一个影子。 还没等他转头去看,仿佛从满樱间穿行而来的声音已经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恭喜你呀,鸣人。” - 明明是陌生极了的声音。 可……为什么让他的心这样疼痛? - 鸣人转过身,与一双湛蓝的眼睛四目相接。 - 那是……多么温柔的眼睛啊。 “你——” 他呆呆张开嘴,后半句却不知为何,无法从唇齿间顺利发出。 - ——是谁? - KOMOREBI -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停更通知 我这都不好意思称之为“抄袭”了,您这根本就是新世纪的小裁缝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请您自重之外 您知道我开开心心看到您挺长的评论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被您抄袭了时的心情吗 倘若您真如您所说的那般“喜欢作者大大的文”,那希望您能尊重这份喜欢 尊重这部作品,尊重我,尊重你的喜欢,更重要的是尊重你自己 于情感上抄袭是对您喜欢的作者的深刻伤害;于道德上这是瑕疵甚至是污点;于法律上,您知道知识产权法吗 推荐研读钟秀勇讲知产,简单通俗明了易懂。 我倒也没有很生气,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抄袭了,你我暂时也都没有用这个东西来恰饭,没必要搞得过于上纲上线,浪费时间。 当然一点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借用最近被抄袭的作家桑格格先生的话吧 “没关系,我不怕抄袭。我能写。这次抄了,下次别抄了,我也不计较,也不需要道歉赔偿什么的。试试看,可以自己写的。写东西蛮愉快的。” 就这样吧。 停更跟被抄袭没关系,停更只是因为我很忙,可能忙两个月,也可能忙到春节,谁知道呢。 如果一定要说这件事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大概就是调色盘占用了我很多时间、精力和状态,在停更前本来还安排了两章更新的,现在没有了。 但以后更新也是一样的,反正就是那些剧情。 拜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SP3.与你交错的未来(1) 木漏れ日日光雨 番外三与你交错的未来 食用须知 卡卡西生日无责任小甜饼 强行时空穿越,不想自圆其说 逻辑是不存在的,我说没bug就是没bug 本番外与本文正传可比照剧场版与火影原著漫画的关系 卡卡西生日快乐 以上,食用愉快 secia eide 03 与你交错的未来 1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是出去买了个菜、回来就看见床上躺着个昏迷的小鬼,那头稻草似乱翘的银发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卡卡西糟心地扶住额头,看向两个刚刚收回手、正对他讪笑的学生。 再晚回来几秒面罩都保不住了 “都怪鸣人”樱发少女叉着腰,毫不犹豫地卖队友。 但这并不是她推卸责任,鸣人缩缩脖子“我、我就是好奇小七最近在研究什么的说没想到刚打开卷轴就、就对不起” “”卡卡西看向鸣人说的“卷轴”。 “那可不是小七的东西”他无语,“那应该是你爸爸的,小七昨天才从你们家里拿来你对自己家的东西都没点概念吗” 鸣人更加气短了。 “啊是、是这样啊,哈、哈哈我一看到那么多卷轴头都昏了的说,根本” 他话没说完,骤然扭头看向床边,还未等他动作,银发的少年已然被卡卡西锁住手腕摁在了墙上。 “抱歉”卡卡西说,“现在可不能让你离开。” 银发少年一声不吭,刚想抬腿踢他,就被翻了个身面朝墙又摁了回去。 少年闷哼一声。 卡卡西皱眉,手却没松开“你冷静一点。” “卡卡西老师你下手轻点”小樱惊呼,“他身上还有伤” “卡卡西老师”这几个字在室内响起的瞬间,银发少年陡然僵住了,不出片刻,他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但他竟然毫无办法。这个压制他的人就像能预料到他所有的想法,连一丝一毫能挣动的空隙也没留给他。 “你是什么人”少年的声音仍在尽力保持平稳,但其中隐含的怒气在卡卡西耳中却清晰得不得了。他没答话,只平静地吩咐学生“鸣人,书房矮几下有个术式,是你的话应该能发动它。” “啊哦,哦”鸣人一头雾水,还是嘟哝着“怎么回事啊”出了卧室。不出一分钟,查克拉轰然涌出,顷刻间,整个房屋都被隐形的屏障笼罩起来。 小樱退了半步“这、这是” “呜啊是小七的查克拉”鸣人从书房冲回来,“卡卡西老师你搞什么的说” 卡卡西回头对学生们使了个眼色,放开了手。 银发少年在获得自由的瞬间便又冲向半敞的窗户 “咣”地一下,他好似被空气撞了个人仰马翻。 鸣人有点牙酸地缩了缩。 “卡卡西老师是不是故意的啊”他悄悄问小樱,被小樱拍了一下。 卡卡西权当不知道。 “行事莽撞。”他抱起双臂,不留情面地评价,“故伎重施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少年爬起来,冷冷地瞪着他“你们是什么人” 同时开口的还有一脸问号的鸣人“故伎重施” “他早就醒了,不过是在假装昏迷等待时机跳窗逃出去。怎么你们两个都被骗过了那么怀念训练的感觉了吗” 鸣人和小樱对视一眼少年时代的老师,多难得啊光想着趁此机会把他的面罩揭下来看看了,谁还有闲心在意别的 “那个旗木卡卡西君,对吧请你放松一些,虽然伤势处理过了,但你这样还是容易让伤口再次崩裂的。”小樱机智地打岔,蹲下去试图和对面神情紧绷的少年搭话。 少年完全不予理会,他左手举起苦无,右手做了个幻术的解印,眼睛死死钉在卡卡西身上,身体却略向鸣人的方向侧着,显然明白谁更有威胁。 卡卡西总算发现这小鬼还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 “你现在并不身处你自己的时空。如果你冷静地观察一下四周,就会发现这里是你家尽管有些不同。” 少年不为所动“幻术,”他握着苦无的指节已然泛白了,“我不会上当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卡卡西嗤了一声。 “能布下这种程度的结界的人,会用幻术编出如此荒诞的情境来骗你而你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少年明显被堵得哑口无言。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抹决绝,垂下的右手隐约泛起莹蓝弧光。 卡卡西看在眼里“劝你别在这里用千鸟,这真是你自己的房子突刺空间根本不够,不但对别人构不成威胁,还会伤到你自己。”他抱着双臂靠坐在墙根的矮柜上,姿态放松成一副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懒散继续,“放心吧,就算利用你,也不可能伤害到水门老师你未免也太小瞧老师了。” 卡卡西老师你知道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容易把别人激怒吗鸣人和小樱一头黑线,尤其是鸣人,已然联想到了第一次抢铃铛时被同样态度刺激到的自己。 “我说啊”他弱弱地插嘴,“所以卡卡西老师我是说小卡卡西老师,会来到这里真的是因为我打开了老爸的卷轴吗” “根据我的记忆来看,应当不是我如果来的这个真的是过去的我。”卡卡西叹了口气,“既然涉及到时空间的问题,想必是与水门老师有关。” 通过卡卡西的话终于意识到这个金发忍者的“爸爸”是谁,少年瞪大眼睛看过去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忍者脸上仍旧是一派单纯,除了颜色之外和水门老师根本不像,但是但是和玖辛奈桑 卡卡西挑眉“有点相信了” “我要见水门老师。” 另外三人集体沉默了。少年的神色渐渐冷厉,刚刚散去的电光复又聚集,鸣人抓抓头发“我老爸” 卡卡西打断他“水门老师不在木叶。” “玖辛奈桑。”少年冷漠而警惕,“你们是不是要说她也不在木叶” 沉默在空气中飞速膨胀,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鸣人再次试图开口“其实” “好,我带你去见他们。” 和缓的声音如水般流进室内,少年偏头望向门口 那张与水门老师无比肖似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笑意的明蓝眼眸却依然能透出十分的温柔。 被突然出现的红发少女握住手臂之后,少年卡卡西的眼前蓦地一花,视线再度聚焦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座依偎在一处的墓碑。 “这就是他们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少女轻轻开口。 “这是假的。”自他在这个时空睁开眼以来,第一次显出了虚弱的姿态,少年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把自己绊倒。他手中的苦无又被举起,尖端却没有朝向对面,完全是无意识的防御。 “你们骗我。”他的声音几乎颤抖了。 红发少女的脸上露出困扰,像极了水门老师听闻他又乱来了时的样子。 他紧紧攥着拳头,语气甚至像是在哀求“你在骗我” “我也想这是骗你的,但我知道这不是。”她说,“你也知道,不是吗,卡卡西君” “为什么不可能水门老师他”他那么强 为什么 为什么连水门老师也 “骗子” 面对恶狠狠的指控,少女温和地笑了笑,她的手指点在墓碑上水门名字的前方“你看这里。” 少年瞧过去 “四代目火影”他喃喃念出上面的字。 “是吗,还没到那个时间爸爸23岁的时候接任了火影之位。” “23岁”那不就是 “但他继任没多久,九尾降临在了木叶。能够成为火影的人,当然会把村子看成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爸爸为了保护村子,将九尾封印在鸣人就是你刚刚见过的那个金色头发的男孩的身上,然后他和我妈妈都牺牲了。”少女摩挲着墓碑,唇边浅淡的弧度却让看到的人为之忧愁,“虽然是件不幸的事,但那是爸爸妈妈的判断和选择。如今我总算能够理解了。” 绯红的长发被风挽起,像是漂浮的火焰般掠过少年卡卡西的眼前,他这时才终于能将少女和方才少年的样貌重新拼合,那是任何幻术也不可能做到的精细,就宛如老师夫妇正站在他的眼前。 而他们他们最终会 双腿一软,少年跪了下去,他弓起脊背,将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少女蹲下来,抱着膝盖偏头看他“鸣人不怨,我也不恨,所以请你也不要因此而难过自责。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请求想要对你对我这里的你说,却至今也没能说出口。现在,我想要请求你。 “请你,原谅自己,好吗” 少年猛地抬起头。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面前说话的人是波风水门。他张了张嘴,任何话任何质问、任何抗拒、任何否定、任何怀疑,任何类似“为什么”“凭什么”“不可能”的字眼,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法顺利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水门老师那样完美的人都要牺牲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这样的废物却有脸活在世上 原谅自己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责怪自己,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可以 “不该是这样的。” 未来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水门老师,不该是我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可恨,才会夺走那些真正重要的人,留下如我这般全无意义的存在 “但是啊,这个世界是没有应该的样子的。” 清澈的嗓音被微风递到耳边,他抬起头,看见少女正注视着墓碑的方向。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希望,世界要按照谁的希望去运转才好不符合你的期望,却可能符合别人的期望;不符合别人的期望,却又可能符合我的期望。我当然也想像别的孩子一样,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快快乐乐地长大,所以这个世界并没有符合我的期望;可我也不能离开你、不能失去你,我也想在你的身边,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这个世界又符合了我的期望。” 她转过头,湛蓝的眼瞳里,少年的身影被阳光拥住,温柔封存进天空的倒影。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卡卡西君,比如朝日升暮日落,比如与深爱之人终将一别。我们被他们留在世上,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所有眷恋中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你真的珍惜他们,就请你好好对待这一部分,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那真的是他们会希望的吗 可是我没能救下带土,没能保护好琳,最后连老师也这样的世界、这样的我,真的 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吗 少女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着他,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一点也没在意雪白的衣摆会否被蹭脏。她只是坐在那,安静地、温柔地、无言地陪伴着他。让他想起有时水门老师也会像这样坐在他的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好像 就好像,仅仅只是“存在”本身,便已经足够了。 “你的名字是小七”半晌,少年终于找回了声音。 “七海,波风七海。你可以叫我小七如果你想。” “七海桑。” “桑字禁用”少女笑嘻嘻地凑到小少年面前,“重来重来,叫七海。” 他被骤然拉近的距离震慑到,猛地向后一仰,险些扭到腰“七七七海” 少女蓦地展开笑容,如同清风乍起,吹卷漫天樱云。 “这样就对了嘛”她站起来,向小少年伸出手,“来吧,带你观光一下十几年后的木叶隐村。” 那双纯蓝瞳眸背着光,却又显出他从未在老师眼中见过的流丽神彩。 他当然不能就以这副样貌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去。 “唔,这里的纹理不对啊哥哥,这一批次的马甲下摆不是竖纹,是横纹。” 变成大人模样的少年卡卡西一愣“哥哥” “嗯哈哈,抱歉一看到你这个样子不自觉我确实也会叫你哥哥哦。”少女说着话,又盯住他的头发看了起来,“头发也应该再长这么多,再变一次吧。” 她右手拇指与食指在少年眼前比了一小截距离,到底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叫“哥哥”的少年只好结了个印,重新把变身术用了一遍。少女绕着他走了一圈,终于拍板“完美我们走吧” 她说完就拉起他的手朝村子里走去,少年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却在和转过头来的少女四目相接时勉强忍住了。 “可如果他出来” 少女闻言瞥他一眼“放心吧,他会猜到我怎么做,不会出门的。”她瞧见少年愣了一下的样子便笑了,狡黠地眨眨眼,“如果真的出门了还被人遇到,我们就说他是影分身”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笑容太灿烂,还是因为她的做法太欺负人,少年抿抿唇,不自觉地,也跟着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从未想过十几年间木叶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有些前不久他才去过的店铺消失了,有些店铺他从未见过,有些建筑好似从里到外地翻新了,有些楼体似乎高出几层,有些陌生招牌的店透过门口望去却看见熟稔的店主 街道的走向大体没有变化,但有些街道却变得宽敞了,路面也像是被修整过,甚至连高度差也是他所不熟悉的;火影岩的变化同样明显,除了他所熟知的三位影之外,还有他未曾见过却能一眼认出的四代火影他的老师的脸;在老师旁边,五代目的脸是 “那难道是纲手大人” 他惊讶地转头。 少女笑着点头“是哦,五代目是纲手大人师父还吐槽过,木叶这五代火影的辈分奇怪得很。” 最新任的、最年轻的火影英年早逝,哪里还能在新的世代里找到适合继任之人,又怎么可能不奇怪但想到身边的人与那位火影的关系,他没办法若无其事继续这个话题。 但无论如何,得知“三忍”仍在,他一直以来翻搅的心总归抚平一些。 “师父是” “是自来也大人哦” “诶” “我,还有鸣人,都拜了自来也大人为师”她说着,眼角流转的笑意染上几许生动的戏谑,“至于哥哥嘛,还是师父的忠实书迷呢” “书” “在那边的时间上,那个系列还没写出来。唔,哥哥可以先期待一下。” 自从变成这个据说是自己成年的模样之后,她就总是在不经意间叫他“哥哥”。少年垂下眼帘,“成年的他”比这个女孩高出一些,看过去时就是非常稀有的俯视角度他极少能从俯视的角度去看老师的脸,如今看着眼前这张与老师相似非常、却又更加柔软的面孔,不知为何,却并不让他感到陌生。 可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 “啊小七”突然有明朗的少女声音从路旁唤了身边之人的名字,他侧过头,看见一个浅金色长发、同七海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跑过来,离七海还有两三米的时候用力一跳,整个人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虽然是女孩子,这样扑过来的力道也很可观了吧 但七海似乎并不困扰,她被坠得半边身子歪了歪,有点无奈却又像是纵容地笑着应声“井野,下午好呀。” 那个笑容也很熟悉,带土迟到的时候、水门班吵架的时候、他受了伤又不肯住院的时候,水门老师的脸上总是会有那样的笑容。 “井野”的鞋底总算挨在了地面,她从七海的脖颈旁探出头来,笑容明媚地打招呼“卡卡西老师也下午好在陪小七轧马路吗” 没料到自己也会被人热情熟稔地搭话,虚假的“卡卡西老师”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七海已经抱着井野的腰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鸣人想吃寿喜烧,食材还缺点,出来买而已。” 井野闻言“诶”了一声“好羡慕晚上丁次要去吃烤肉,本来鹿丸都答应一起去了,结果刚才又让豚豚他居然让豚豚给我带消息,说晚上有事一定会迟到,所以干脆不去了难道让我跟丁次两个人一起去吃烤肉吗看我不收拾他” “哈、哈哈”七海干笑两声,湛蓝的眼珠飘忽一瞬,一旁看着她的少年卡卡西立刻就想到了老师试图帮他从医院逃跑结果被玖辛奈桑抓包时的样子。 果然,那和老师正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女拉着井野的手“其实,鹿丸是替我顶班啦你别怪他了。”她凑到讶异瞪大眼睛的井野耳边,“是我翘班啦,等会儿我就叫影分身回去工作,你帮我保密哦” 井野露出在白天里看见星星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你小七居然哼,鹿丸还是蛮讲义气的嘛那就放过他好了,反正你翘都翘了,干脆让他帮到底好啦,少他一个也没什么。”她又坏笑着去戳七海的腰,转过头在卡卡西看不见的角度做口型,“天大地大恋爱最大。” 七海没办法地摇摇头。 “不如你和丁次今天去找上志乃他们,一起去红姐姐家里蹭饭吧,红姐姐一定不会亏待丁次的胃” “真是好主意就知道小七最聪明了”井野眼睛一弯,又扑到七海身上去蹭了蹭她的脸,旋即潇洒地一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啦,小七和卡卡西老师再见咯”她又对七海做了个“珍、惜、时、光”的口型,眨了眨眼之后转身跑开了。 七海目送她消失在街角,才转回头对身旁的人露出微笑“是我的朋友,山中亥一桑的女儿井野。现在她已经是山中花店的店长啦” “她是红的学生吗” “不是哦,井野、丁次和鹿丸是阿斯玛桑的学生,不过红姐姐和阿斯玛桑在一起了,所以他们和红姐姐也能算是一家人啦” “阿斯玛居然做了担当上忍吗” 七海走在前面,因而垂眸间流散的神色并未被少年捕捉到,她的声音仍然温煦而平和“不仅仅是做了担当上忍,他和红姐姐、凯桑、还有未来的你都是十分受人景仰和爱戴的老师呢。” 她回过头,看见那张成熟面孔上稚嫩的惊讶。 “我” 少年想起方才“井野”笑容灿烂地叫他“卡卡西老师”的样子。 “是你哦未来的你,是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卡卡西老师,你帮助了很多人、指引了很多人、照亮了很多人的道路,所以” 绯色长发的少女轻盈转身,她左手拂开眼前的碎发,右手伸向他的面前,在鲜明的影岩与万里澄空之下,露出令人几欲目眩的笑颜。 “快一点,到这里来吧 “我们都在未来等你。” 那一刻的情景,或许 他想。 或许,永生永世,我再也无法忘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少年的眼睛从并不属于他的高度上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你不可能容许我改变这一切为什么要告诉我” 少女压低眉梢是方才那个无奈的笑容。她拉起问话的少年,只转瞬,两个人站立的地点就变成了火影岩四代火影的头顶。 “所以,你现在终于完全相信了,对吧”她侧头,天空般的眼睛沉淀着熟悉的包容。 少年卡卡西转开头。 “你知道”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笑了,“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仅仅是简单的一两件事,根本无法令你相信这些不是幻术。足够的谨慎是忍者的美德不是吗” 少年垂下眼帘。 他原本无法相信 “十几年后的自己”也好,“卡卡西老师”也好,“长得像玖辛奈桑的少年”也好,“长得像水门老师的少女”也好,“四代目火影”也好,“突然降临的九尾”、“年轻英雄的墓碑”哪一件都无法令他轻易相信。即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联系得如此天衣无缝,他也仍旧不愿相信,或者说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一个精心搭建的幻境、一场小心打造的骗局即便那意味着他已深陷险境也好,他只希望 但是街道上毫无破绽的建筑、面目清晰的行人,那些他所熟悉与不熟悉的事物交织成的一切,陌生的孩子、故人的名字那是绝无可能人为制造出来的庞大、精妙、完美而又千疮百孔的世界。 那不可能是幻觉。 还有她 还有面前的这个人。 没人可以制造出这样的幻觉。 少年闭上眼。 少女轻柔的声音随着被风卷起的发梢一同落在他的身上。 “现在对时空间忍术有足够研究的人就只有我,带你来的又是虽然是爸爸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卷轴但那是我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所以把你送回原来时空的责任在我。但破解这个术需要时间,送你回去的时空坐标点也需要精准定位,不能有一丝差池,这也同样需要时间;而你卡卡西君,你身上有伤,无法在同一天内承受两次长距离时空穿越,因此就算我能立刻研究出对策,也不能让你马上就走。 “所以,不告诉你真相的话要拿你怎么办呢真的把你锁在结界里直到送你离开我也好、鸣人也好,谁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哥哥他也不过是想暂时瞒着你,等我回去弄清情况再决定未来不可更改,所以能马上送你回去的话,什么都不告诉你当然才是最保险的。” “未来不可更改”少年轻声重复,转头看向七海。他的目光那么深,根本无法窥探其中掩埋的是怎样的情绪。 “你能相信我吗告诉我这些却不让我改变任何事,”这比最残忍的刑讯都要更残酷的事加诸我身,却要我去忍耐 我不能去改变。 我不能将她抹去,我不能将这个世界抹去 可是老师 他狠狠抵住自己的额头。 “那种事,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到吗” 幻觉般的叹息飘散在空中,他被指甲掐出深深痕迹的手被人拉下来,温柔地展平了。 “我相信你。” 她说。 “只要你承诺,我就会相信。” 少年骤然抬头。 那双望着他的湛蓝双眸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深沉暗流。 “可我不能让你承受那样的事,如果路途注定都是痛苦伤人的,我愿意与你一起,哪怕只有一程。”她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上泛着清浅的蓝色光芒。 “你会相信我吗” 那手掌上宛如透明的蓝和注视着他的眼睛是如此相似。 少年握住她的手。 koorebi s3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SP3.与你交错的未来(2) secia eide 03 与你交错的未来 2 回到旗木宅邸时,樱发少女已经离开了;鸣人正盘腿坐在那根据说是罪魁祸首的卷轴一米开外处瞪着它,好像它是个什么令人恐惧的传染源;这座宅邸的主人倒是斜倚在矮桌上看书,一头银发散乱垂着,姿态闲适得很。 拉门打开时,鸣人首先冲到了玄关,看见回来的是两个人之后他猛地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总算回来了小七,我都担心死了的说”他又扭头去看进门就变回少年模样的小卡卡西,“那个,卡卡小卡卡西老师,我说,你要不要啊,喝杯茶什么的” 透出十二万分亏心的模样。 “不用了,谢谢你。”挺拔似一棵劲松的少年对他点点头。 鸣人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呜哇和之前比起来态度回暖也太多了就像一下子从冬天蹦到了夏天 小七太强了。 他蠢蠢欲动地想要问问七海和小卡卡西老师干什么去了才让他变化这么大,又碍于小卡卡西老师就站在旁边没好意思开口。 话说卡卡西老师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真是看不出来。 鸣人想着,扭头去看身后拖拖拉拉走过来的松散成年人。 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的说 七海看见鸣人呆毛乱翘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她稍稍踮起脚尖,理了理鸣人的头发“没关系,会把小卡卡西老师送回去的,你不要担心。”头发都被你自己给搓成鸟窝了。 鸣人脑袋一低,额头磕在七海的肩膀上。 “太好了呜呜”他又猛地抬起头,“但明明是我打开的卷轴,为什么会把小卡卡西老师传送过来的说一般说来,要传送也应该是把我传送过去” “我还没看见术式,所以也不能肯定。”七海对卡卡西摆摆手打了个招呼,推着少年卡卡西的后背让他别杵在玄关干等她,一手拉着鸣人的胳膊往内室走,“不过根据现有的信息,我猜应该是那个卷轴在你打开的瞬间发动了,引起的时间波动从当下的空间坐标纵向扩散,扩散到小卡卡西老师存在的时点,正好小卡卡西老师和你的空间坐标完全重合,于是就被带过来了。”她说完,看见鸣人一副张嘴就能吐出一串问号的样子不觉莞尔,“简而言之,就是你打开卷轴之后,开启了一条时间隧道,这条隧道只能传送一个在不同年份的同一日期、跟你站在同一个地点的人,正好小卡卡西老师在某年的今天和你站在了一模一样的位置上,所以就穿越时空到这里了。” “那小卡卡西老师明明受了伤为什么还不好好休息,要站在书桌边上的说” 鸣人嘟哝着,七海笑着瞥了眼卡卡西却是成年的卡卡西“是呢,有些人总是特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很令人头痛呢。” 莫名被波及到的卡卡西脚步一转,拐向了厨房“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指桑骂槐”里的“桑”,少年卡卡西跟着脚步一转,拎着他们在超市买的菜也拐进了厨房“鸣人要吃寿喜烧。” 鸣人 卡卡西之前便买过了菜,加上七海和少年卡卡西两个人又专门买来的寿喜烧食材,四个人吃倒也绰绰有余。 原本少年只是想随便吃一口便好,偏甜口的东西他一向无甚好感,却没想跟另外三个人挤在一处,最后竟也吃到有点撑的程度他着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而有食欲地吃过一顿饭了。最先吃完的七海早就钻进了书房,少年卡卡西看着试图去厨房洗碗结果被鸣人赶出来的长大版自己,越发觉得那个人和他是如此不同却又或许,跨越过十几年的时光,他们仍旧如此相似。 两个真正的小辈一个在厨房洗洗涮涮一个在书房奋笔疾书,一大一小两个白毛就坐在起居室里大眼瞪小眼,半晌,少年先开口 “我睡哪里” “客房你自己去收拾;或者打地铺、睡沙发,随便你。”反正是自己,卡卡西一点也不觉得他在欺负小孩子。这个被赶出厨房的、看起来无甚威严的老师从兜里掏出一个橘色封皮的小开本,自顾自地在起居室沙发上一靠,旁若无人主要是旁若没有一个未成年的自己地看了起来 。 少年看着封面浮夸的追逐场面和封底那个硕大的禁止标志,手指颤了颤。 “你居然看这种东西”他艰难地发问。 卡卡西懒洋洋地应声“你早晚也会看,别着急。” “我才不会看这种东西”少年看上去用了他身为上忍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扑过去把书夺下来。 懒散、颓废、目中无人,竟然还看这种废料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他像是已经在考虑打人的可行性了,卡卡西这才施舍个眼角给他“什么叫这种东西这可是自来也大人的著作,非常了不起的作品,毛头小鬼少来置喙。” 少年愣住,想起七海所说的“哥哥还是师父的忠实书迷呢”,又去看那个封面 他一时间肃然起敬,一时间又觉得即便是自来也大人的著作、能用这种封面也不见得是什么正经作品,憋了半天之后 “写的是什么” 卡卡西眼睛还黏在书页上,右手食指敲了敲印着禁止标志的封底“跟未成年人无关。” 少年看起来又想打人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往沙发背上靠了靠“自来也大人还好吗” 卡卡西瞥他一眼,见对方只是单纯在关切,又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翻了下页“有关这边时空的一切你最好不要再问虽然最终都要扫尾,但联系越多越容易出问题,至少这点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纲手大人那里我也让小樱和鸣人保密了,今天让你跟七海出门是没办法,明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要去。” 少年握紧拳头。 “我” 他的声音被厨房门口的嗓门盖过去了“我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来打牌吧” 正在看书的卡卡西抬起眼“哈啊” “反正小卡卡西老师也没事可做的说,卡卡西老师你的小黄书都已经看了无数唔唔”鸣人被卡卡西勾着脖子、死死地捂住了嘴。 少年卡卡西“” 小、黄、书。 这个世界果然是幻觉。 在鸣人的软磨硬泡之下,三个人真的围着起居室的茶几打起了牌。 身为老师的卡卡西向来不会认真拒绝学生们一些无关痛痒的要求,也是在此时,少年卡卡西终于将他和七海口中“受人爱戴的老师”稍微联系起来一丁点;至于少年本身,对着鸣人那双蔚蓝透彻的眼睛,根本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来到这个时空前,少年从未跟别人打过牌,最初所有规则还需要鸣人来教他,但几个回合下来之后,他就已经能在牌桌上大杀四方了。 初时鸣人还能赢,从大概十点钟以后开始就几乎每局都要被两个卡卡西杀得片甲不留。 他把牌一扣,上半身瘫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卡卡西老师就罢了,为什么小卡卡西老师也这么强的说连输十局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卡卡西揉揉他的头,将散在桌子上的牌收拢“正好也半夜了,今天就到这吧。” 输牌输到怀疑人生的鸣人疯狂点头。 少年卡卡西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正给纸牌装盒的成年人。 “我说啊,卡卡西老师,我差点忘了问的说,为什么书房会有小七的结界术式啊” “当然是有备无患你、我或者她自己,都能发动。不过”卡卡西轻笑一声,“你其实是想问,为什么只有我这里有,你们家里却没有吧” “嘿、嘿嘿” “其实波风家周围也有类似结界,”在鸣人惊讶的视线里,卡卡西继续说,“只不过是被动结界如果有巨大能量突然靠近会触发的。何况谁都知道那栋房子的主人是波风七海和漩涡鸣人,一般说来,就算失心疯也不会对它动手吧” 鸣人讪讪地摸摸脑门。 “那小七今天突然回来是因为我发动了结界” “不然呢” “呜我还以为是时空间的波动太大了被她感知到了,担心了一天的说” 卡卡西拿纸牌盒敲他的头“如果是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感知到的波动,事情就没法收拾了知道担心,你倒是别那么莽撞了啊。” 鸣人推着茶几向后一滑,爬起来落荒而逃“我、我去看看小七的说” 卡卡西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漩涡鸣人” “波风”七海,“漩涡”鸣人 卡卡西回头,看见怔忡的少年时代的自己。 “老师夫妇早逝,他们两个年幼时当然受了许多委屈。”卡卡西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只有他平静的声音留在起居室,流淌过少年耳边。 “幸好,他们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坚强。” 少年卡卡西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他站起身来。 他端着杯热水进去书房时看到鸣人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然后他发现少女手边不远处早已有了杯水,还在微微蒸着热汽。想到打牌时中途离开过几次的成年自己,少年垂下眼帘。 “咳嗯”鸣人在门口动静很大地清了清嗓子,见桌子前的人完全没反应,又蔫下去,蚊子似的叫人,“小七” “小七”两个字就像是开关,绯色长发的少女关闭沉浸模式,转过头来。 “我说啊,你今天还回去吗” 听到鸣人的问话,七海笑笑,拎起写满大半张的纸晃了晃“我得解这个而且不知道那个时空间之术会不会有余波,也不知道爸爸那边会不会发现异常有所动作,我得留在你小卡卡西老师身边确保不会有意外,你自己回去吧。” 鸣人蹭过来,想在七海旁边坐下“我陪你。” “走开。”七海笑着推他,“好好休息吧,这边三个人已经够多了,你别东想西想,回去睡觉吧。” 鸣人坐不下来,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告辞“那我明天一早过来小卡卡西老师也要好好养伤的说否则明天我们就把你塞到医院去啦” 在牌桌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时间,他就混到敢威胁别人的程度了。 少年卡卡西想起师母举着拳头说“你再敢翘治疗试试看”的样子,眼底晃过一丝笑意。 他点头答应“我会的。” 鸣人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 少女却没有立刻继续研究,她对还站在一旁的少年弯弯眉眼“卡卡西君今晚就睡在我的卧室吧。” 少年一愣“你的” “他睡主卧。”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的成年卡卡西靠在门口,“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何必打地铺”七海莫名其妙,“我那间卧室空着也是空着,就让” “虽说时空不一样,但自己的卧室总比别处更熟悉些吧”卡卡西眼神从少年手里的水杯上掠过,在对方还愣神时便替他做了决定,“在熟悉的地方休息对他比较好。” “唔,是我欠考虑了。”七海被他说服,“但是哥哥也” “只考虑他的身体情况,什么时候能进行传送” 关于卧室的问题就这样被卡卡西岔走,七海看了看一旁端着杯热水的少年“明天再请小樱来治疗一次,后天上午应该可以。” “所以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不用都赶在今晚。” 少年此时才明白七海已经打算通宵研究解术了,但他知晓时空错乱可能造成巨大后果、而这可能产生的巨大后果将是他带来的,他没法说出看似体贴其实是根本不负责任的“不用着急”。 握着水杯的指尖发白,少年垂下眼帘“对不起。” 七海愣了愣,随后站了起来。她走到少年身边握住他的手腕“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卡卡西君。是我不够谨慎,才会让那个卷轴将你孤身一人带来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是我无法立刻送你回去,才会让你不得不留在这个时空,还要限制你的自由;是我让你孤单,是我让你忧心,是我可能会造成时空动乱的后果,并不是你,你不要把属于别人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任何事情,任何责任,任何结果,都请你不要独自背负,好吗” 那双眼睛,明明如此清澈、如此温柔,为何会让人产生即将溺亡的错觉 少年再次垂下视线“谢谢。” 七海莞然一笑“是我该说谢谢这杯水是给我的,对吗” 她把水杯从不知所措的少年手中接过去,推着他的肩膀走去主卧“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恢复身体,能够按时接受时空间传送,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忙啦” 才刚进卧室,卡卡西就端着两杯热好的牛奶出现在了门口。 “一人一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毛小鬼,“喝完睡觉。” 已然明白自己被对方当成小孩子对待了,少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瞪着牛奶杯,刚想拒绝,就见身旁的少女双手接过靠近他那边的牛奶,凑近鼻尖嗅了嗅。 “放心吧,他的没加糖”卡卡西说着,语气染上无奈,“就算加了糖,单靠闻也发现不了吧” “对哦。”少女吐吐舌头,把杯子塞到少年卡卡西的手里,“牛奶可以助眠哦卡卡西君要好好休息才行。” 少年就这么愣愣地把牛奶送到嘴边去了。 七海拿过自己那杯牛奶,和卡卡西一起出了主卧。 “不然哥哥睡到我的卧室吧” “不用了,我在主卧打地铺谁知道那小子能不能睡好,我看着他点吧。” “唔也对,不过其实床那么宽,你们一起睡惹口”她好像被人捏住了脸颊一般,后面几个字突然口齿不清起来。 再次传来的青年嗓音带着笑“别操那么多心了,再给你两个小时,之后你也去睡觉。” “那不行,”似乎从魔爪中挣脱出来的少女也笑着,“不把那个术弄完我不可能睡得着的,哥哥你知道的,呐” 卡卡西仿佛叹了口气。 “你总有理” 两个卡卡西各自洗漱完毕躺好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四周陷入黑暗之后,这座房子在两个时空间存在的差别也模糊得近乎消失了,唯有亘古不变的熟稔月光透窗而来,让少年错觉这一天中所有的一切肖似老师夫妻的少年少女、变成五个头像的火影岩、陌生又熟悉的木叶街道、从未设想过样貌的未来自己所有这一切恍然若梦,而他此时才从梦中惊醒。 但这不是全然噩梦。 确实有令他无法相信、几欲心碎的事情发生,但并不是并不是全然的噩梦。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隐约还能在门框边窥见一丁点从书房七拐八拐出来的微弱灯光。 的确是不同的。 的确不是梦这栋房子里还有一个人,是他梦中也描绘不出的人。 “我曾经以为,我很快就会死去。” 少年望着天花板,声音像是回荡在虚空里。 “某一次任务、某一个战场,查克拉枯竭、身受重伤、被人所杀我曾以为我很快就会死去,无声无息、死在水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 “未来的世界,你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那我对那个你现在身处未来的骗局嗤之以鼻。 “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你还活着看到水门老师和玖辛奈桑的墓碑时,我这样想过。 “唯独你唯独我,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卡卡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少年继续开口。 “但是七海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走在街上,有人跑过来,笑着叫你老师;小樱关心你,鸣人依赖你,七海在乎你 “你会笑,你会去散步,你会去做饭,你会去打牌,你会看不知所谓的书 “你就像所有正常的人。 “七海说你是受人景仰的老师,说你指引了很多人、照亮了很多人的道路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会变成你。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 他向黑暗伸出手。 “旗木卡卡西究竟为了什么,才会存在于世” 沉遂的深夜里,连风也止歇了,唯有窗外的月光和书房的灯光还萦绕着。 万籁俱寂之中,卡卡西轻声叹息。 “我也曾以为这个世界是地狱。” 他说。 “伤痛不会消失,悲剧不会休止,每当你以为得到了最糟糕的结果,总会发现还有更糟糕的事在前方等你。 “悲恸循环,惨剧轮回,无穷无尽这样的世界,只能是地狱。 “但地狱是不会有光芒的。 “那些关心你的人,对你笑的人,为你点燃灯火的人你短暂相遇却又送别的人,你午夜梦回才能重逢的人,你用尽一生想要挽留的人 “为了什么,才存在于世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 “或许人就是为了追寻存在的意义才来到世上的,也说不定。 “应该怎样活下去 “那种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 “只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你就明白了。” 忽地一阵风起,扶疏枝叶摇晃出窸窣响动,透过玻璃依稀传入室内,就如跨越万千时光流转而来的遥远泣音。 少年闭上眼。 第二天,号称要“一早过来”的鸣人没来成。 卡卡西比他更早地跑去替他申请了个任务,直接从波风家把他拎出了木叶。鸣人扒着村口大门试图对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他的老师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 “别闹了。”铁石心肠的老师抱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让你留在木叶你就会蹿去我家但两个时空的联系越多越容易出问题,别给小七添乱了,乖。” 他一边说,一边呼噜几下鸣人的头毛。 “卡卡西老师太狡猾了的说” 鸣人悲愤。都说出别给“小七”添乱了,让他完全没有抗争的空间了 他不情不愿地调转朝向,准备在他老师称心如意的目光里离开村子几天。 “那小卡”不远处还有别人,鸣人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咽回去,“他什么时候走的说小七把术解开了吗” 卡卡西眉宇间顿时涌上一股挥之不去的无可奈何“还没有早上出来的时候她还在书房所以才说别给她添乱了。” 鸣人愧疚地捶头“都怪我” “行了,谁能料到那么不起眼的卷轴会是这么危险的忍术,不用放在心上。”卡卡西拍拍他的肩膀,“快走吧,都在等你呢。” 七海为了解开那个危险的时空间忍术窝在书房整整一夜,卡卡西起早给她做了早餐,总算把她从书房里拽出来十分钟,再之后有人出门她大概都没发现。 也跟着起了个大早的少年卡卡西从没领教过她这个执着的个性,忧虑地看着她又钻回书房之后,几乎已经考虑用写轮眼让她睡一会的可行性了 “算了吧,半桶水。”长大的他冷哼一声,“别去烦她。” 少年阴沉地瞥他一眼“你就让她这么透支自己就这么做哥哥” 卡卡西把碗一摞,塞进少年手里“那也用不着你这个还得叫她姐姐的小鬼来瞎操心去洗碗,抵你的住宿费。” 少年像是多看他一秒都觉得污染眼球一般刷地转身走了。 “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卡卡西在他身后说,“这点小事还远远谈不上透支她” 少年回头,看见长大的他正把目光从书房的方向收回来。 “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我出个门如果我回来之前她研究完了,你就看着她去睡觉吧。”卡卡西说着,拎起马甲走向玄关。 少年也不知道那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人预料得为何那么准。 他洗完碗再去书房看的时候,就见那少女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桌面还被收拾整齐了,唯独一个被绑得严实的崭新卷轴躺在她左臂旁边,上面还卷着一个大大的“禁”字。 看来那就是送我离开的方法了。 少年将目光从卷轴上移开,落在少女脸上。 她睡得毫无防备。熬了一夜脸上也无甚倦色,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那双晴空一般的双眼之后,她好像瞬间就从耀眼的太阳变成了昨夜落在他枕边的月光沉静、温柔而又虚幻。 少年伸向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许久之后,只轻轻地拂开了散乱垂落她颊边的绯红发丝。 她没有醒,她甚至都连睫毛都没有颤一颤。 在这里,在这栋房子里、在他的身边,她好像就能感到十分的安全。 安全到就算在一夜的疲惫之后昏然入睡,唇边依然挂着一缕笑意。 你就这么信任他 就这么信任我吗 “我相信你。” “你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少年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我已经相信你了” koorebi s3 tb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