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妖妃(快穿)》 第1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序章 羲朝,甫元二十年,都城,天蔚城。 皇宫内,太子东方君砚自从上月醉酒之后,已经睡了一个月,太医院全都束手无策。帝后二人心焦难安,张榜广招天下名医。 城西的柳州路最末端,是一家不大的百善医馆,主人家姓白,名雨声,这几日正为着女儿白飞燕的婚事操持忙碌。 要说这白飞燕,生得美貌无双,尤其那一双浅碧色的眼睛,煞是好看,盈盈一笑时,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为之失色。对面香粉铺子的明阿娘说,飞燕天生丽质,要比天蔚城中那些世家大小姐还要好看千百倍。所以,白飞燕总是喜欢往明阿娘家的铺子里跑,帮她卖出去不少香粉胭脂。 可惜的是,向来红颜祸水,这白飞燕早年丧母,跟随父亲长大,虽然长得美,奈何前面出嫁五次,都没能嫁出去。 那几次,说来也是奇怪,若不是男人突然寻到真爱,或是攀上了官家的女儿,狠心把白飞燕抛弃了;要不就是男人突然外出路上遭遇土匪,生死不明;更或者是突发疾病,一命呜呼……总之,每一次姻缘都因为各种变故,让即将做上新娘的白飞燕落了空,也因此她落下了“祸水”,“灾星”的名头。 而经过这几次耽搁,白飞燕今年都已经到了双十年华,从前和她一起玩到大的那些小姐妹们,各个都嫁了好人家,为人妻,为人母,只剩下孤零零的她。 所幸,白飞燕长得美,令人一见倾心,总有胆子大的跃跃欲试,这就有了她这次的婚事,说是外面来的富商,对她念念不忘,不顾一切地要娶她为妻。 白家父女自然是欢喜的,白玉声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原本他是要揭榜为太子治病的,但一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果断放弃了这次机会。 白飞燕心里也是感动的,感念对方不顾那些流言蜚语,对她一往情深,她便决定去寺中为他求一道平安符。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白飞燕在山上莫名其妙的坠下去,一命呜呼了。 在最后的意识中,她始终不能相信,就像是前几次,她险些被雷劈死,险些被马车撞死,险些被凶徒杀死……但每一次她都是逃过一劫,大难不死。 难道这次她是遇到个比她命硬的,所以轮到她死了? 可笑的是,她的死也更好地验证了那些人的话,红颜祸水,红颜薄命…… 只有父亲会为她伤心吧,或者明阿娘也会洒几滴泪,其他人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白飞燕以为自己的短暂聪明的一生就那么结束了,却突然听见耳边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回头看见一个小萝卜样子的东西,咧着嘴正对她笑。 白飞燕当即吓得后退几步,但一想,自己现在是一缕残魂,遇到其他鬼,即使长得难看奇怪点,她也用不着害怕。 “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系统君,帮你改变命运,换得重生的机会,换不换?”系统君的声音苍老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者,但又中气十足。 “……”白飞燕一时怔住。 “换不换?”又是孩童般的纯真声音。 “重生?”白飞燕不确定地问道。 “换不换?” “换!” ~~ 红墙绿瓦的宫院内,绿树成荫,生机盎然,炽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苦楝树的繁密枝叶,斑驳细碎的光影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君砚站在铁栏前,手中挑着根挂着红肉的竹竿,正兴致勃勃地喂老虎。 每当他踏进这瑞兽园后,就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但太后身边的人非同一般,宫女谨香在园门口站了片刻之后,仍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她敛起水红色衣裙,对着君砚屈身行礼道:“奴婢谨香,拜见皇上。” 听到动静,君砚并没有回头。 明黄色常服上的金丝银线和珠宝玉石泛着耀眼夺目的光彩,晃得人眼迷离,不敢直视。 竹竿上的肉已经被两只老虎吃得干净,君砚扔掉竹竿,转身从鸡笼中拎出一只大公鸡扔进老虎圈里,那只鸡都没来得及哀鸣几声,就只剩下几根鲜亮的鸡毛。 君砚一脸欣慰地点着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转过身来,看见谨香时,眉眼间的笑意逐渐消退。 谨香抬眼间正好触上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紧,张口时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禀皇上,芙蓉国进献的美人已经接进宫,太后请您过去瞧瞧。” 君砚负手而立,背对着她,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把人带过来吧。” 谨香暗暗地深吸口气,屏气回道:“是。” 君砚轻叹一声,眉深目暗,向那狮圈走去。 这时外面守着的福远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想要在皇上跟前献殷勤,又怕惊动那些猛兽们,探着脑袋,踮着脚尖,一深一浅的样子,十分滑稽。 “那头雄狮好了吗?”君砚正好转头问道。 福远凑上前,低声回道:“太医们都来看过了,说一时还没什么好法子。” “人都治不好,还指望他们治好朕的爱宠?”君砚轻蔑地说着,“不过,把脉了?” 闻言,福远一时语塞,给狮子把脉……? “这……好像没有。”他面露难色地说道。 皇上的心思,福远从来都猜不准,只能等着吩咐照办。 君砚瞧着他谨小慎微的模样,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心里分明害怕得紧,非要硬撑,碍眼!” “老奴……不怕的。”福远公公硬着头皮说道。 君砚瞥向他颤抖的双腿,直接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福远哎哟几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口,然后一个踉跄跌在一众宫女的跟前。 是谨香带着那位芙蓉国的美人过来了。 福远听到宫女们低声的嘲笑,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只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那个一袭黑衣的神秘女子。 她面上覆着一层黑色轻纱,但是光看这身段和气质,还有那一双特别的眼睛就让人移不开眼。 福远望着眼前这位装束奇异的女子,不眠免默叹:皇上不会拿这美人喂狮子吧? 谨香上前说道:“公公带路吧,我回霞飞宫复命了。” 福远淡然自若地点着头,转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躬身在侧为那女子引路,同时极力控制自己那双不听使唤打颤的腿。 女子淡然点头,便跟在他身后,她腕间戴着几串银手环,衣襟前缀着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腰间缠绕的深紫色的缎带随风飘起,脚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短靴,同样缀着几个银铃,一步一响。 君砚转头看向缓缓走来的女子,一袭压抑的黑色纱裙把她紧紧包裹住,黑纱覆面,只一双橄榄石般的浅碧色眸子,隐隐泛着金色的光,带着神秘的异域风情。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遭一切却瞬间沦为她的陪衬。 君砚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如此淡定地走进来,是伪装,还是无知? 他微微眯起双眼,眉眼含笑,朝她缓缓招手。 一旁的福远见圣女没有动作,便悄声提醒着:“皇上叫你过去呢。” 女子轻抬莲步,眉眼带着淡然笑意,慢慢向他走去。 “芙蓉国圣女白飞燕,拜见皇上。”她上前朝着他屈身行礼,垂眸屏息,望着那双金丝云纹长靴,静默等待。 “这身打扮倒是有趣,朕的爱宠或许会喜欢。”君砚俯身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嘴角噙着一抹残忍而淡漠的笑。 “多谢皇上夸奖。”白飞燕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却依旧要保持温婉的笑。 “哦?朕有这个意思?”君砚猛然松开手,语气间带着一丝不耐。 白飞燕不置可否,只安静地望着他。 片刻后,君砚突然拉起她,甚至有些粗暴地把人拖到关着狮子的铁笼前,打开铁门把她推了进去,动作干脆利索。然后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铁门外笑得意味深长:“放心,你不是第一个。”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白飞燕显然有些慌神,她紧紧攥着衣角站在笼子内,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皇上怎知道我喜欢它?”她侧身指着不远处躺着的雄狮,随即莞尔一笑。 她语调轻快,笑得妩媚妖娆,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天真俏皮。 “……” 君砚嘴角的笑意逐渐退去,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心态,顿时变成了犹疑不定。 铁笼里的雄狮近日一直病恹恹的,即使看见如此美味,也没有起来饱餐一顿的意思。 白飞燕大着胆子往前走,神情紧张地走到它跟前,试探性地抚摸着它的后背,抬起它的前爪,贴在它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君砚远远地看着,只见白飞燕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刺向雄狮的前爪,而雄狮呜咽几声,并没有反抗。 君砚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景,目光随之收紧,他疑惑着,难道芙蓉国的圣女真的懂妖术?就像多年前那位葬身火海的皇贵妃,也曾是芙蓉国的圣女。 白飞燕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为它包扎伤口,又抱着它的脖子安抚片刻才走出来。 她走到铁门前,望着君砚笑得有几分得意:“它今天胃口不好,不愿意吃我,改天吧。” 君砚面无表情地拉住铁锁链,却没有开锁的意思,凌厉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一圈之后说道:“你是谁?” “芙蓉国圣女,白飞燕。”她那橄榄绿眸中闪着飞扬的神采。 白飞燕…… 天上的飞燕?而他是桌案上的一方砚台。 他低声念着那简单的名字,却生出一丝眷恋。 隔着铁栅栏,四目相对,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君砚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君砚揽过她纤细的腰身,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片刻后,他忽而松开她,眼神躲避,一脸嫌弃地说着:“臭。” “皇上不喜欢它的味道?”白飞燕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他。 那头狮子不是他最爱的瑞兽吗? “带去甘露池洗干净。”君砚把她推到门前。 白飞燕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橄榄绿眸间透出一缕耀眼的金光,她妩媚迷人,却又时而露出孩子的单纯可爱。 这样的绝色佳人,很多时候是男人的一场劫难。 福远带着白飞燕往甘露池去,却在御花园的转角处遇上了郑皇后和珍妃。她们是从太后的霞飞宫匆匆赶来,是来看看这位异国美人是否已经葬身虎口。 白飞燕瞧着他们假装不经意路过此处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她强忍住想嘲讽一番的冲动,波澜不惊地随着福远上前行礼。 “起来吧。”郑皇后一袭桃红色锦绣宫装,面带微笑,态度温和。 她心中疑惑,这个女人怎么会从瑞兽园活着出来? “这是去哪儿?”郑皇后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白飞燕,这话却是问向福远的。 “回皇后娘娘,老奴正要带圣女去甘露池。”福远低声回答着。 郑皇后薄唇微抿,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站着的珍妃开口:“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哦。”白飞燕淡淡地应着。 珍妃攥了攥粉袖中的手,恨恨地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不过,都说甘露池闹鬼……” 郑皇后转过头来沉默地看了珍妃一眼,珍妃低着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去吧。”郑皇后收起探究的目光,转而语气柔和地说着。 白飞燕这才得了恩赦似的,从那道不友好的目光下逃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甘露池里氤氲着蒸腾朦胧的水雾,龙头凤首形的鎏金口中吐出温热的水流,玫瑰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旋窝,几条银白小鲤鱼在水里游来游去,金色池边上十几名年轻的宫女沉默有序地忙碌着。 白飞燕脱下略显繁复沉重层层黑色外衣,身上只剩下一层轻薄衣衫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遗,但是面上覆着的轻纱还不能摘下。 娇软白嫩的玉足踩着浸水的花纹丝毯走进池中,每一次抬步都带起一朵朵水,由浅入深,直到水面没过腰身。 她像一条鱼儿在水里自由地穿行,感受着温软柔和的泉水在身上流淌而过,累了就把下巴抵在温凉的池边上,稍作休息。 白飞燕开始回想想这段日子发生的奇妙事情。 其实,她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突然落在芙蓉国的圣坛上,被国师奉为天神派遣来的圣女。 白飞燕只拥有原主零碎的记忆,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师父是芙蓉国的国师,一位满头白发的青年美男子。 临来前,师父千叮万嘱:“从今以后你就是芙蓉国的圣女,没有过去,甚至没有未来。此去大夏,身系芙蓉国万千子民的性命。” 一个月后,白飞燕到达大夏王朝的都城,虞城。 虽然今天和君砚第一次见面,算不得多么愉快,但是她相信凭借美貌和智慧,攻略暴君、拯救芙蓉国不成问题。 “你们都下去吧。”白飞燕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围观沐浴,站在水中朝她们说着。 “是。”宫女们站成一排,齐声应着。 这些年轻的宫女们常年被宫规严密束缚着,就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一群人安静有序地出去之后,白飞燕站在水池中央,耳边就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安静而孤独。她抓紧领口,在水中慢慢抬起脚往侧面走着,直到后背靠在水池边上,才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系统君提示您,任务模式已开启。” 一道软糯的稚嫩音声突然在白飞燕耳边响起。 白飞燕猛然抬头,只见眼前的半空中飘这个红红绿绿的小东西,细细看去,倒像是是只胡萝卜,突兀的大眼睛在上面,灵动又诡异,它头顶上是两只绿色的耳朵,毛茸茸的,上面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光圈。 “知道了。” 白飞燕闷声说着,随即以手握拳砸向清澈的水面,却反溅自己一脸水。 系统君把她从死亡边缘拉扯进这陌生的世界,要她完成任务,才能重获新生,返回自己的世界。 她的任务时什么? 毁了君砚和他的王朝。 “不许对我凶!若不是我,你早就葬身兽腹了。”系统君头顶着绿色小耳朵,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神气地说着。可惜它的声音太过柔软,完全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我都快吓死了!”白飞燕很是不满地说着,回想站在发狂的雄狮面前,她现在还有些后怕,可当时她必须得在君砚面前佯作镇定。 “把你的短笛收好,以后还得靠它保命。” 系统君好像长出两条隐形的腿,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着,它似乎也很喜欢这温泉水。 白飞燕点着头,捧起许多的花瓣在眼前闻着,瓷白的肌肤在艳红的玫瑰花瓣间更显白嫩娇贵,她抬眸温婉一笑:“所以,有系统君在,我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系统君忽然跳起落在她手上的花瓣上,顺带又溅了她一脸水,又跳到她肩上,咯咯地笑着:“你都长这么美了,就别想那么美了!” “啊!我要把你扔锅里……”白飞燕被它溅起的水打到脸疼,忍不住叫了一声。 但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嘴欠的系统君反驳。 就在白飞燕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奋力砸向水花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在做什么?” 君砚穿着宽松的薄衫,脸上挂着水珠,眼神迷离地看向池中只裹着层轻纱的女子,美好曼妙的身姿映入他的眼帘。 “没,被鱼咬了……” 白飞燕立即乖巧地低着头,但是,皇上脸上的水是她洒出去的? 君砚坐在池边,抹了把脸上的水迹,望着躲在水中的只敢露着脑袋的白飞燕说道:“你是太后的人?” 嗯? 白飞燕猛然抬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迟疑地摇摇头。 “我身边的人都不敢说实话。”他前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刻就沉着脸说道,“朕会查清楚。” 从温润如玉自称“我”的多情公子,到冷酷无情称为“朕”的无情天子,转变只在一个冷厉的眼神。 他笑的时候,眼里如同有星辰和大海,他怒的时候,眼中就像蒙了一层寒雾。 “这芙蓉国,是廖太后的故乡。”君砚眉眼微抬,随口说道。 白飞燕暗笑。廖太后?这生疏的称谓…… “嗯。”白飞燕眉眼温柔,浅绿眸色中透出十二分的真诚。 “你胆子很大。”君砚瞧着她走神,反手一挥,点点水珠洒在她脸上,随后上前揭掉了她的面纱。 “啊……”白飞燕一声惊叫,转过头去,借此掩饰内心的仓皇。 面对这样混身透着危险气息的人物,她不敢松懈半分。 “芙蓉国的圣女,出嫁前不能摘面纱。”白飞燕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哽咽。 从君砚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那白里透红的侧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我见犹怜。 “哦?朕不看见这张脸,如何决定留不留你?”他笑着伸手卷起她肩上一绺湿发。 白飞燕转过头来怔征地望着他,浅绿的眸子中写着不敢置信,他打算不要她? “皇上……”她绵软沙哑的嗓音让人酥了骨头。 面若桃花,眉眼如黛,眸光流转,妩媚多姿,让这一池碧水都失了颜色。 君砚一时看得痴了。 白飞燕望着他炽热的眼神,心底暗笑男人皆是好色之徒,面上却温顺乖巧地应着。 温热的水面氤氲气朦胧的雾气,二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 君砚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轻笑一声问道:“你当真不怕那些猛兽?” “我又不好吃。”白飞燕偏过头看向他,笑得像个孩子。 “说实话,朕的爱宠到底怎么了。”君砚眼神凌厉,他认真的样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前爪中嵌进一根尖刺。”白飞燕嘟着嘴别过脸去,原本的笑意渐渐被他的冷漠削尽。 君砚心中了然,低声道:“那些庸医,根本没用心。” 这么简单的问题,太医院的人竟然没有发现? 白飞燕想问他说了什么,但瞧着他那严肃的神情,她又不敢问。 片刻后,君砚把脚从水中拿出来,抖落一身的水雾,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封白飞燕为蓉妃,居芙蓉宫。” “谢皇上。”白飞燕趴在池边,托腮望着他远去的伟岸背影,笑意嫣然。 凉风阵阵,吹乱了山水屏风后的纱幔,隐隐有几分阴沉之感,白飞燕突然想起珍妃说的闹鬼之事,赶紧从池里上来。 芙蓉宫,原本是一座废旧的无名宫殿,位置也偏僻,但皇上金口一开,底下人便利索地收拾出来了,匾额上的油彩分外鲜亮。 “恭喜蓉妃娘娘,这字可是皇上亲手写的呢。”福远公公宣了旨意,又带来六名奴婢供其差遣。 “谢皇上。”白飞燕笑意盈盈地敷衍一句,随后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一排宫女,淡声道:“两个就够用了。” 她身边有几位芙蓉国来的侍女,实在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是。”福远应着。 送走了福远公公,白飞燕脱下湖蓝色锦绣外袍,打算去藤椅上歇会儿。 当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紫鸢进来为她精心打扮一番,因为今晚要侍寝。 一想到这事,白飞燕就觉得头大。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白飞燕心中忐忑不安地说着。 紫鸢担忧地看着她,出声安慰道:“别想太多。” 她既是白飞燕的婢女,又是其同门师姐。 “嗯。”白飞燕低声应着。 她对镜坐着,望着那镜中的美人儿,眉眼五官生得美艳,凝眉时魅惑冷傲,扬眉浅笑时温婉高贵,时不时还露出几分天真的孩子气来。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不由地弯起,这样的美貌确实是祸水呢…… 白飞燕就那么痴痴傻傻地坐着,胡思乱想着从前的事,想起她在芙蓉国里短暂的快乐日子,想起她长大的地方,她的亲人,朋友…… 镜中突然出现一张男子的俊脸,白飞燕一阵惊慌之后,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香肩。 “皇上?”她转头看向君砚,一脸的温柔妩媚。 “朕来看看你。”君砚站在她身后,从她发间取下一支金钗,在她较嫩细滑的脸上上划来划去。  白飞燕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他扔掉金钗,脱下她的外衣,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白飞燕心跳加快,小脸通红,望着他越来越近的俊颜,忽觉浑身血液沸腾,身体在本能地抗拒。 “现在知道怕了?”君砚坐在床边上戏谑道。 “没……没有怕。”她口是心非地说着。 “别惹朕不高兴。”他忽然从她身上摸出一支刻着奇怪符号和文字的短笛来,随手丢到一边。 “不敢。”白飞燕抑制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她开口说出这话时,却发觉带着几分暧昧的味道。 君砚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在她闭眼的同时忽然停下动作,翻身下了床。 “早些睡。” 君砚只是在她的芙蓉宫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让带着决然之心的白飞燕有些不知所措,就算皇上阅美无数,也不可能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吧? 白飞燕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腮认真地思索:难道他不喜欢女人? 接连几日紫鸢都心焦地站在芙蓉宫门前守着,但是直到夜深风凉,也没瞧见皇上的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阳光明媚的午后, 紫鸢一脸怨气地从外面回来, 在白飞燕跟前不断地念着:“这宫里的女人整日无所事事, 闲得发慌, 就知道嚼舌根子。” 白飞燕正在给窗前的海棠修剪枝桠, 转头瞧着她这愤恨的眼神, 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笑问道:“又听到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她们又在背后编排你的是非。”紫鸢小脸憋得通红, 手中拿着片树叶, 揉得稀碎。 “别人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不高兴,你跟着生什么气?”白飞燕放下剪刀,转身看向她, 笑得一脸温婉。 “可她们说得都不对啊!她们说圣女长得难看,难入皇上的眼。还说圣女是被国君派来害皇上的。”紫鸢说着说着眼睛里泛着泪花, 觉得分外委屈。 芙蓉国把最尊贵的美人献给皇上,又带来美酒、三醉芙蓉,带着极大的诚意, 却遭到这般侮辱…… 据白飞燕了解,这些不中听的话,大概是郑皇后和珍妃那里传出来的,君砚不怎么搭理后宫这些妃子们,对皇后更是不闻不问,所以她这么个异国进献的美人,倒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千辛万苦地跟我过来,我肯定不会让你们过苦日子。”白飞燕自信满满地说着。 “不出三日,他一定来找我。”她喃喃地念着,眸底的亮色更加瑰丽多姿。 紫鸢知道白飞燕为何会如此自信, 但她相信圣女是上天赐予芙蓉国的荣耀,相信圣女所说的一切。 两日后, 福远公公果然派人来请白飞燕。 “蓉妃娘娘,皇上在瑞兽园等着您哪。”小太监在门口笑得一脸谄媚。 瑞兽园? 紫鸢脸色惨白,凑上前拉着白飞燕的衣角,明显是有话说。 白飞燕转去牡丹屏风后的铜镜前妆扮一番,紫鸢趁机跟了进去。 “奴婢听说瑞兽园的那头狮子发疯了,咬死了两名太医。”紫鸢一边为白飞燕更衣一边小声提醒着。 白飞燕略微一怔,随即说道:“不用担心,去把我的短笛取来。” “是。”紫鸢答应着转身去了,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忧色。 白飞燕换了件月白色锦绣衣裙,拿上那只可以保命的短笛,便随着那小太监去了。 心怀忐忑地进了瑞兽园,白飞燕刚到门口就听见狮吼声,随行的众人吓面上惨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白飞燕侧身看向他们无辜的眼神,轻笑一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瑞兽园,她似乎听见了身后宫人们的叹息声。 他们或许觉得她也要同太医一样命丧于此了吧? “参见皇上。”白飞燕语调平缓,甚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君砚今日穿着暗紫色锦绣华服,神情凝重,满目忧伤,大概是在心疼他的爱宠。 “皇上若是担忧,不如和妾一同进去?”白飞燕上前牵起他的手柔声问道。 君砚唇畔微掀,似是嘲讽。 她这话把门口一众人吓得面色苍白,将皇上置于险境,这位蓉妃娘娘是嫌命长吗? 不过君砚却并未发怒,他瞥了眼被她牵起的手,半晌才道:“爱妃所言有理。” 他反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温软湿热的手心不断出着细汗,心道,原来她也是怕的。 铁笼里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可以想象当时凶残的场面。 “怕吗?”君砚问道。 “怕。”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认真地回道,“但为了皇上,我怕也是敢去的。” 君砚心头一震,他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而且是看似真心真意的那种。 “听你这样说,朕倒舍不得了。”他配合着她的演出,拉着她的手,印上了柔情一吻。 白飞燕噗嗤笑出声,在距离雄狮两尺远的地方,她突然松开手,转头看向他说道:“皇上在此处等着吧。” “……” 君砚神情莫名地站着,看向她的背影。 因为出了咬死太医的事,雄狮已经被锁在笼子的最里侧。 白飞燕敛起衣裙,踩在凌乱干草铺就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她刚接近狮子就被它猛然扑倒在地,那宽厚的前爪抬在半空,但却没有撕咬她的冲动。 白飞燕躺在地上,愣神片刻后才敢喘着气,她先解开它身上缠绕的锁链,然后伸手握住它的前爪。雄狮的五趾间的伤口已经明显溃烂,白飞燕从身上取下提前配置好的草药为它敷上。然后,她艰难地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截短笛,吹着生涩的曲子。 雄狮呜咽一声在她身旁躺下,收起原本的凶相,温顺地像只小猫。 一曲毕,白飞燕低头瞥见地上的投下来的人影,抬头看见君砚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白飞燕是被君砚抱回芙蓉宫的,她伤得不重,但是腿一受力就钻心地疼。 福远瞧着着情况,立即有眼色地叫人先去请太医到芙蓉宫候着。在福远的印象中,皇上从来没对后宫的女人流露出那样紧张的神情。 芙蓉宫的人见着君砚抱着蓉妃回来,也是震惊不已,乌泱泱地跪倒一片。 几位太医轮流诊脉,都说只是受惊,安心静养即可。 君砚却打从心里信不过他们,大概这些人提前听到消息才会这般口径一致。 “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君砚站在白飞燕的床边,认真地说道。 福远愣了一瞬,立即跑去叫人。 看来皇上真是发火了,太医院最经验丰富的三位都在这儿了,还去请其他人? “我没事了。”白飞燕撩起纱帘,露出一双大眼睛看向他,温声说着。 君砚把其他人都打下去,转而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说道:“好好看看,朕才能放心。” “皇上是在担心我吗?”白飞燕躺在床上,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意,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君砚一时愣住,担心? “那为什么不救我?”她浅碧色的眸中蕴满晶莹的泪珠。 君砚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掌拂过她的脸颊,许久才道:“朕知道你不会有事。” “……” 白飞燕别过脸去,谁给他的自信? 她趴在床上无聊地摆弄着那支短笛,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慢慢翻身坐起来。 “别乱动。”君砚按住她的肩头,深邃的眼睛中透着几许关切。 白飞燕绯红的脸上漾起藏不住的笑意,勾得人心神恍惚。 “我没事了,想出去透透气。”她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君砚看着她,默叹一口气,随后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往外面走,紫鸢见状立即去搬了把椅子过来,又细心地铺上一层软垫子。 外面的风被这院子驯服地很温柔,缓缓吹过。 白飞燕搂着君砚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胸前和她的脸颊,彼此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妾和皇上说说木芙蓉的故事?”白飞燕看向他,浅碧色的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 见君砚没反对,她便高兴地说了起来。 在芙蓉锦城,最为出名还是花蕊夫人的传说。 千年前,国君为讨花蕊夫人欢心,在城头尽种植芙蓉,秋日盛开,蔚若锦绣。国君每年秋日都会携同花蕊夫人登上城楼,共赏数十里的锦绣繁华,红艳如海,灿若朝霞…… “玉乾宫里的那盆名叫三醉芙蓉,朝白午粉暮红。”白飞燕一脸神往地说着。 这么名贵的品种,在见过世面的皇上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在她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福远,去搬来。”君砚朝门外说道,他难得高兴,自然乐意满足她的小心思。 “谢皇上!” 等见到那三醉芙蓉时,白飞燕围着它转了三圈,啧啧称叹,把皇上晾在一边。 太医院的太医们提着沉甸甸的药箱,尽数在芙蓉宫外候着,君砚刻意让他们苦等,许久之后,才叫他们原路回去。 从芙蓉宫离开时,君砚对白飞燕说道:“朕不是芙蓉国的国君,蓉妃,你也不是花蕊夫人。” 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个故事。 “哦。”白飞燕低声应着。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把远处的空白都染成火苗色。 等他的背影消失后,白飞燕随意地擦擦并未流泪的眼角,朝外面喊道:“紫鸢,弄些吃的来。” “皇上走了?”紫鸢不敢置信地问道。 面对圣女这般貌美的女子,皇上怎会不动心呢? “走就走了,总会回来的。”白飞燕笑得妩媚动人,她看着他的背影,像是猎人在看自己的猎物。 当夜,白飞燕刚准备睡下,却突然被皇上传召。 白飞燕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眼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玉乾宫内,灯火通明,君砚颀长的身影被烛光拉得更长。 “拜见皇上。”白飞燕盈盈拜下,声音甜软。 “起来。研磨。”君砚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说着。 室内飘着浓郁的檀香味儿,柔和的烛光温暖静谧,白飞燕身着青色蝉翼纱衫,胸前裹着一层绣花抹胸,更显得冰肌玉骨,妩媚动人。 君砚放下笔,抬眼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开口道:“你想要的恩宠,朕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给予,但朕想要的,你能给吗?” 白飞燕停下动作,随手接过软丝帕擦着莹白的指尖,甜声道:“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的。” 君砚上前揽住她不堪盈握的纤腰,低声道:“日夜承欢,也无怨?” “天子恩宠,求之不得,皇上应知道我芙蓉国的诚意。”她一双美目中映着灯火的微光,柔软的手指攀上他坚实的臂膀,绵软的嗓音掺着分明的暧昧讨好。 “朕是问你的意愿。”君砚伸手挑着她耳边的发丝,轻声问着。 “飞燕愿意。”她眉眼低垂,面上一片绯红。 君砚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从她的身上摸出那支短笛来,对她笑着说道道:“先去睡吧。” 白飞燕愣了一下,然后望着他又坐在案前忙碌的身影,才低声道:“是。” 从芙蓉宫过来之前,白飞燕竭力说服自己,反正这也不是她的身体,她权当作一场梦,而且君砚贵为天子,长相英俊,算起来她不吃亏。 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但现在…… 这一夜,白飞燕辗转难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迷迷糊糊睡到深夜,白飞燕觉察到身侧有人,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君砚又继续睡了。 白飞燕枕在他的臂弯里,渐渐被他的气息吞没。 一夜好眠,直到天亮。 早上醒来的白飞燕却不能动弹,因为她身侧的人还未醒,她睁大眼睛望着他熟睡的容颜,五官精致立体,浓密的眉毛中还长着一颗褐色的小痣,仔细看起来才会注意到那是个心形。 前世,她也见过许多英俊的男子,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纯粹的好看。她从未和男子同眠共枕过,这种温热又霸道的男子气概让她莫名地心安。 君砚睡到近午时才起,一睁眼就看见白飞燕浅碧色的眸中噙着满满的笑意。 “回去吧。”君砚起身叫人进来伺候更衣。 白飞燕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直觉这个男人实在冰冷无情。 虽然白飞燕并没有真正地侍寝,但是在外人眼中,她却是实实在在得了恩宠。 宣仪宫内,听到风声的郑皇后坐立难安,皇上已经有半年未召人侍寝,后宫的嫔妃也都渐渐没了争斗的心思,但这个白飞燕为何一进宫就能得到宠幸? “叫珍妃过来,把本宫那五色琉璃彩酒壶送与她。”郑皇后朝着身边的大宫女若宁说道。 若宁了然,这精致的琉璃酒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而嗜好酿酒饮酒的珍妃在皇后跟前念了好几回,皇后都一直没舍得给她。 这琉璃酒壶除了瓶身独特,做工细致,用料考究,更重要的那一对酒杯暗含玄机,同一酒壶中倒出来可能是玉露琼浆,也可能是致命毒/药。 “多谢皇后。”珍妃喜不自胜,把琉璃酒壶捧在手里,顿时眉开眼笑。 她自然也明了皇后的深意,回去换上最为满意的水绿色锦绣宫装,带上五色琉璃彩酒壶去往芙蓉宫。 珍妃第一次见到白飞燕是在廖太后的霞飞宫,彼时的芙蓉国圣女一身黑衣,戴着面纱,看不清面貌,但那双橄榄石般的美目,顾盼生辉。 而珍妃姿色在后宫也算出众,尤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圆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单纯美好的感觉。但因为她的娘家身份低微,在宫中她就只能依靠郑皇后,甚至对其唯命是从。 当珍妃看见白飞燕那张俊俏秀丽的精致面庞时,她脆弱柔柔软的心脏都揪在了一处,这个女人生得如此好看? 珍妃从身后宫女端着的托盘中拿出两只酒杯来,笑意盈盈道:“这是我自己酿的清玉露,特意拿来与妹妹同饮。” 白飞燕淡然接过金色蝶纹酒杯,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杯身,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对珍妃赞叹道:“好像是有蜜桃甜味儿,真好喝。” 珍妃闻言喜笑颜开,不住地点着头:“是啊,是啊!是我的秘制配方哦。”说罢她又分外殷勤地给白飞燕倒了一杯。 两杯之后,珍妃定睛望着淡然处之的蓉妃,一脸疑惑。 “怎么会……”她喃喃低语着。 白飞燕站起身,展开放在双腿上的宽大衣袖,浸湿袖摆的酒水顺着往下滴。 珍妃惊得目瞪口呆,指着她问道:“你没喝?” “没有。”白飞燕起身走到屏风后脱下外衣,换上另一件藕荷色刺绣锦袍。 珍妃右手用力地抓住酒壶,森白的手指看的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她低声说道:“你运气很好。” 白飞燕眼神清澈,碧色的眸子透出别致的风情,缓缓开口道:“运气好躲过了你的毒酒?” “我……这酒,死不了人的。”珍妃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白飞燕,心虚地解释着。 白飞燕起身拿起酒壶,亲自为她倒一杯酒递到她跟前说道:“喝吧。” 珍妃面色惨白,云纹锦袖中的素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迟迟不敢接酒杯。壶中并没有下毒,真正有毒的是蓉妃用的那只酒杯。 珍妃夺过酒杯放在一边,满脸堆着不自然的笑:“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娇俏可人的脸上挂着几滴清泪,煞是委屈可怜。 但对于同时女人的白飞燕来讲,并不能赢得任何怜悯,她把酒洒在一旁的石阶上,冒着的灰色气泡已经说明一切。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护着你,但珍妃不该如此鲁莽,出了事,咱们谁也不好过。”白飞燕一脸平静地说着。 “是。”珍妃垂眸应着。 白飞燕上下打量着她之后说道:“还有事?” “我是想提醒蓉妃妹妹,这后宫中的女人都要安分守己,皇上他性情多疑,连自己的孩子都……”珍妃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所说的每个字却清晰分明。 “珍妃慎言。”白飞燕忽然打断她。 流言蜚语伤人于无形,也容易让彼此之间产生隔阂。 “哦。”珍妃立即闭上嘴。 …… 当晚,廖太后派人来芙蓉宫传召蓉妃。 霞飞宫里,雍容华贵,气派非凡。 隔着影影绰绰的轻纱薄帘,廖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随意。 “拜见太后。”白飞燕跪在地上行着端庄大礼。 廖太后从纱帘后走出来,曼妙的身姿,容光焕发的面容,完全不像是四十岁的人。 “国师的身体可好?” “安好。”白飞燕柔声细语地应着,“师父说来了皇宫里一切听太后安排。” 廖太后轻轻点着头,随之略显犹豫着开口道:“师兄他,还恨我吗?” 芙蓉国的国师和大夏的太后师出同门,当年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白飞燕不甚清楚。 所以,此时她不敢接话。 “哀家问你这些做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孩子。”廖太后自嘲地说着,大概是勾起了一段往事。 白飞燕敛眉吹眸,仍是端坐着,不敢乱说乱看。 “哀家就是想看看你,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吧。”廖太后和颜悦色地说着。 “是。”白飞燕一脸乖巧伶俐地应着。 从沉郁的霞飞宫出来,白飞燕瞬间觉得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甚至走起路来都带着自由自在的风。 经过这些事以后,白飞燕觉得她该低调一点,至少先不要主动招惹皇上。 在芙蓉国时,白飞燕就一直心心念念地要看“临水照芙蓉”的景色,现在这芙蓉宫里没有池塘,恐怕是看不成了。 “也不知今秋,还能不能看见木芙蓉开花?”紫鸢站在白飞燕的身后,喃喃说道。 白飞燕望着窗外湛蓝的的天空,心里想着,波光花影的美景,她怕是看不到了。 但其实,她看过的,在原主的记忆里,依稀有木芙蓉花开的景象。 “看不到便看不到。”白飞燕抚着绿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有几分惋惜。 “您还说要做芙蓉帐呢?”紫鸢小声地抱怨着,好像在这宫里什么都不能做。 白飞燕不禁拧眉,许久才道:“去找福远公公,让他找人在这后院挖个水塘,就说不能耽误了皇上和本宫秋日赏花。” 自从来这皇宫里,她安分守己,整日陪着皇上去瑞兽园,或者在玉乾宫伺候,但她得到的这份宠爱到底值几何,也该试试了。 “是。”紫鸢满心欢喜地去办了。 午后,太阳偏西,福远又来请白飞燕。 君砚正在大殿与大臣们议事,她只好先去偏殿等着。 殿内,西边的窗户大开,温暖柔和的阳光洒在金色的毯子上,看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她背着光,懒懒地躺在窗下的藤椅上,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不白飞燕恍然醒来时,正对上一双探究的深眸。 “这般心毫无戒备地睡着了?”君砚俯身看向她,看似随意的问题,又仿佛暗藏玄机。 白飞燕勾了勾唇,笑得明媚动人:“皇上的地方还需要戒备吗?” 君砚神情微顿,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也能问得出来? 他轻笑一声说道:“在宫里必须要有戒心,否则活不长久。” “妾有皇上做靠山,不怕。”她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一个香吻。 君砚愣了片刻后,才咂咂嘴巴,似在回味甜蜜。 “甜的。”他笑着说道。 君砚高兴地牵着白飞燕往外走,说是要给她看个好东西。等白飞燕明白过来他们要去瑞兽园时,心中唉叹不已。 原来,他眼中的宝贝只有猛兽。 “是什么?”白飞燕好奇地问道。 “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蛇。”君砚说话时眉眼间尽是得色。 “……” 想起一条冷冰冰的大蟒蛇,她心头一凛。 “皇上为何事伤神?”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不安,白飞燕试图转移话题。 君砚果然停下脚步来,叹道:“江南水灾严重,定远侯不顾百姓死活,贪墨公款,又以瘟疫之名屠戮百姓,等到人死大半再以定远侯府的名义捐款赈灾。”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会认真地回答,毕竟朝堂之事不是她该关心的。 “这位定远侯在民间似乎颇有贤名。”白飞燕仰头望着他,想要得到认同。 定远侯是太后的表兄,也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在朝中位高权重,很受敬重。 “贤名?”君砚不以为意。 现在的朝中一片污浊,能有几股清流? “皇上不如把定远侯请到瑞兽园来问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请到瑞兽园?那他恐怕要被吓破胆。 “好。”君砚眸深沉沉,暗自思量。 他以前只当这里是散心解闷之地,从未想着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带来这里。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在此处商谈朝政大事了。 白飞燕望着他俊朗的侧颜,低头抿唇偷笑,抬眸间又是一副温婉的模样,挽住他的手臂说道:“皇上喜欢的,大臣们也一定喜欢。” “有理。”君砚转身望着那双碧色眸子,点点耀眼的金光看得人心神恍惚。 他拿起一旁放着的青竹竿,上面拴着一只小麻雀,从铁栏的空洞中塞进去,放到蟒蛇的面前。 白飞燕踮起脚尖往里面看着蟒蛇的反应。 只见那条白蟒蛇盘成一团,看起来病恹恹的,对那只挣扎哀鸣的小麻雀完全没有兴趣。 “送来的时候还活跃的很,现在怎么不动了?”君砚耐心地逗弄几次,发现高冷的大白蛇根本不理会他。 白飞燕无奈,只好掏出自己的小短笛,又开始慢吞吞地吹奏着生涩难懂的曲子。 神奇的是,那大白蛇竟然慢慢有了反应,猛地伸出长蛇把麻雀吞了进去。 “再来!”君砚转忧为喜,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把青竹竿抽出来,又换了鸡蛋放在小网兜里送进去。 定远侯被福远公公带来瑞兽园,不只是否是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满头大汗。 “微臣参见皇上。”定远侯跪在满是碎石子的地上行礼。 而君砚对此置若罔闻,仍旧和白飞燕专心地喂着大白蛇。 定远侯擦了擦满头大汗,只能那么僵硬地跪着。 等到皇上尽了兴,随手把青竹竿扔到一旁,白飞燕也收起自己的短笛,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定远侯。 “起来吧,定远侯劳苦功高,不必拘礼。”君砚收起嬉笑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着。 “臣不敢。”定远侯一脸惶恐。 “说说这次江南水患之事。”君砚怀里仍揽着白飞燕,状似不经意地问一句。 “灾情已经控制。”定远侯躬身回答道。 “瘟疫横行,也叫控制住?”君砚语气中含着薄怒,但他隐忍压抑的情绪更让人害怕。 一时间,瑞兽园内,虎啸,狮吼,鸟鸣…… 定远侯汗水淋漓,唇色发白,肩膀微微颤抖着,突然又跪下去说道:“微臣……” 许久也没给出个解释。 “定远侯是觉得朕不问朝事,做不得主?”君砚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定远侯郑永胜欺上瞒下,罪行累累,却偏偏到处博好名声。 定远侯垂首不语,不敢回话。 “皇上消消气。”白飞燕温言软语,紧握着君砚的手。 “定远侯觉得皇上这瑞兽园如何?”白飞燕上前两步,盯着定远侯的眼睛问道。 “好。”定远侯心中疑惑,犹豫着回应。 “皇上,既然定远侯喜欢这里,不如就让他住下?你看,小白都点头呢。”白飞燕说着看向身后盘成一团的蟒蛇温声说着。 定远侯闻言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 “是个好主意。”君砚嘴角噙着笑意,无论蓉妃出于何目的,定远侯确实需要个清净地方反省反省。 一阵暖风吹过,定远侯却觉得心间刮起一阵冷风。 “皇上……”他无力地喊了一句。 芙蓉宫里,白飞燕和君砚正兴致盎然地作画。 两人挨得很近,一双璧人的影子印在锦绣牡丹屏风上,像是那皮影戏里的恩爱夫妻。 而此时,紫鸢站在门前再三犹豫之后才开口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君砚眼中的柔情化作阴沉暗光,语气也冷若寒霜。 提起郑皇后,他从没什么好脸色。 白飞燕坐在床塌边上,沉思片刻才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皇后为定远侯之事而来,皇上该给个面子。” “朕没有皇后。”君砚不咸不淡地说着。 两年前郑皇后突然被打入冷宫,之后廖太后找了时机才把她接出来,期间的因由只有当事人清楚。 白飞燕从床上下来,拂过珠帘,站在屏风前转而对紫鸢说道:“让皇后请回吧。” “朕原本还打算要送定远侯回去,现在看来,就让他在瑞兽园过夜吧。”君砚被扰了兴致,又想起不愉快的陈年旧事,心中气愤不已。 此时任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白飞燕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 傍晚,天色越来越暗,不多会儿还刮起了风。 晚膳时,福远公公急匆匆来报:“定远侯昏倒了。” “怎如此娇贵?”君砚正从白飞燕手中接过一碗汤来,转而幽幽地说道。 但皇上并没有说把人抬出来的意思,福远也只好在一旁候着。 等君砚陪着白飞燕吃完饭以后,天空已经飘起了雨,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廊下几盏明灯飘飘荡荡。 “送回去吧。”君砚摆摆手,现在还不到直接翻脸的时候。 “听说,定远侯在朝中颇有威望,又深得民心。”白飞燕望着君砚还算平静的神色,试探性地问着。 君砚并未说话,他深邃的目光中透着锐利的锋芒。 两人站在门前望着缠绵夜雨,打在木芙蓉的叶子上,滴答有声。 “这定远侯,明日怕是上不了朝了。”君砚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淡声说着。 “妾身若是被皇上这般羞辱,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叫人都瞧瞧皇上做的好事。”白飞燕在他怀中掩嘴笑道。 君砚眉眼微垂,轻笑道:“还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 第二日,定远侯果然称病,而且说是病得很重。 对此,君砚不甚在意,因为都在意料中的事罢了。 但是,让他不得不在意的是,这些日他收到许多要求逐蓉妃出宫的折子。 “皇上若是为难,就把我送去尼姑庵里吧。”白飞燕蹲在小池塘边,看着水中的影子,抬眼对他说道。 “朕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君砚走过来,弯腰捏着她嫩滑的脸蛋儿笑问道。 白飞燕不由地叫了两声,嚷着叫他放手。 “疼……饶命啊……” 三日后的朝堂上,太史令陆正卿直指蓉妃为祸星,必将祸乱朝纲,应除之后快。 “蓉妃刚进宫时,太史令为何不曾算出这些?”君砚阴沉着脸问道。 到今日才来说这些话,明显就是别有用心了。 大殿上一片沉默,君砚并非真的昏君,他只是痛恨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总是企图干扰他的决定。 “拖出去,斩了。”君砚怒不可遏。 “皇上,蓉妃将断我大夏江山,不能留!”陆正卿口中不断地喊着。 午时,南苑门外,陆正卿血溅当场,死不瞑目。 其学生亦随之撞死在大殿前的红漆柱上,鲜血染红了层层石阶。 但此事并没有平息下去,反而越演愈烈,大臣由开始时提议逐蓉妃出宫,到后来变成把蓉妃处死。 御书房中,君砚沉着脸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扔了一地。 “他们这么恨蓉妃只因为朕罚了定远侯,冷落皇后?”君砚朝着镇定自若的信国公问道。 信国公是当朝重臣,亦是廖太后的亲哥哥,与定远侯郑永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臣以为,此乃皇上家事,臣等不便多言。” 信国公了解君砚的脾气,鲜少逆着他的意思。 “好,好。”君砚一声冷笑,信国公倒是推得干净。 定远侯病重不醒,太史令被斩,其学生撞柱而亡,随后,朝上七名官员因建议处死蓉妃而被下狱。 一石激起千层浪,蓉妃“祸国妖妃”的名号已然坐实。 宣仪宫里,郑皇后惶惶不安。 眼见着蓉妃越来越得宠,她想着要调查其身世,一早便派人去芙蓉国查探。 “派往芙蓉国的人回来了吗?”郑皇后心中慌乱不已,但还是极力保持着冷静清醒的头脑。 “算着日子,就这几天到。”一旁的若宁回道。 “好,本宫先去见太后。”郑皇后猛然起身时险些晕倒,多亏若宁眼尖手快地扶了上去。 “明日再去吧。”若宁担一脸担忧。 郑皇后坐下歇了会儿,接过一盏茶叹声道:“本宫今日必须去。” 霞飞宫外,原本还端庄有礼的皇后立即红了眼圈,神情悲戚,加快了步伐,身体摇摇晃晃地往里走。 “皇后娘娘请稍等。”谨香站在太后寝宫前拦住冒冒失失的郑皇后。 许久之后,从太后寝宫里走出一个身穿太监服的白净男子,抬眸间朝她粲然一笑,郑皇后知道他不是太监。 “进来。”里面传出太后的声音。 屋内燃着清淡的果木香,东边的窗大开着,微风徐徐拂过。 郑皇后走进去,规矩地行礼之后又带上哭腔:“太后,皇上他为了蓉妃,竟不顾朝臣……” “定远侯可好些?”太后突然打断她。 郑皇后神情微顿,之后才答道:“父亲还没醒。” 其实,按照家里人的说法父亲大概是装病,但是她当着太后的面肯定不敢说实话。 “所以那些折子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廖太后的语气看似平淡,却给郑皇后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没关系。”郑皇后收起哭腔,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心中为难,但又必须维护父亲的颜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从霞飞宫里出来后,郑皇后整个人比进去时更显落寞孤寂,她挺直的脊背上似乎背了千斤石,随时都会被压垮。 她心中充满恐惧,害怕失去这最后的荣耀。 郑皇后没有回宣仪宫,而是去了珍妃住的梧安宫。珍妃是个单纯的性子,一直都是她手里最好用的棋子。 梧安宫里的宫女瞧见皇后娘娘驾到,立即上前迎接,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这么大声做什么?”郑皇后本就心气不顺,瞅着她们这慌张的模样更觉心烦。 “奴婢该死!”小宫女惶恐地跪在皇后面前请罪,正好挡住了去路。 “起来!”郑皇后不悦地说着。 她站着不动,等着小宫女把路让开。 “是。”小宫女垂着头,慢吞吞地退到一边。 郑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往日里只要听说她来了,珍妃一定早早地就出来迎接,分外热情讨好。 “咳咳咳……” 珍妃趴在床边上,脸色苍白,很是虚弱的样子。 “怎么回事?”郑皇后瞧着她病重的样子,转而问道。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是蓉妃,是她报复我!”珍妃一激动从床上掉了下来,摔得哇哇直叫。 上次珍妃送去毒酒被蓉妃识破,之后她就一直隐隐担忧,直到这几天她的肚子疼痛难忍,太医开的药也不见效果。 郑皇后神情微怔,都说这芙蓉国的圣女邪乎的很,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好好养身体,本宫会为你讨回公道。”她心中已经开始默默盘算着。 “多谢皇后。”珍妃被宫女扶上床躺着。 郑皇后知道她若是再不出手,恐怕以后在这些后妃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望着郑皇后离开的背影,珍妃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从床头拿出啃了一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笑道:“我是不够聪明,那就让你们聪明人逗个你死我活吧。” 她笑得十分得意。 ~ 芙蓉宫里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白飞燕身穿淡紫色银丝软袍,正在窗前潜心作画,紫鸢则在一旁端茶递水。 而君砚则悠闲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蓉妃认真的模样,嘴角一抹缱绻的温柔。白飞燕光洁无瑕的脸上沾染一滴墨迹,她却完全没有察觉。 许久之后,她抬眸撞上他深沉的眼神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的心口。 白飞燕拿着画好的一幅画,满心欢喜地走到他面前。 她画的是“鸳鸯芙蓉”,花瓣一半是银白色,一半是紫色,煞是好看。 “等到木芙蓉花开了,皇上要记得来芙蓉宫。”她的温声软语在他耳畔响起,满心满眼的期待。 “好。”君砚略微迟疑,终究没有拂了她的心意。 白飞燕把画作放在一边,转而柔声问道:“妾的短笛皇上何时还?” 君砚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支短笛,上面还多了红绳系着的一块燕形白玉,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飞燕。 “谢皇上。”白飞燕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其实,他们之间总是若即若离,有时整日甜腻在一起,有时又是数日不见一面。 后来好几天,君砚只偶尔来看她一眼,又匆匆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飞燕怅然若失。 她皱着眉头,坐在水塘边上的小墩子上,使劲地揉了揉手中的丝帕,觉得真没劲。 皇上前脚刚走,谨香后脚就跟着来请蓉妃过去一趟。 “之前蓉妃娘娘都忙着伺候皇上,不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也不好责怪,但这两日皇上忙着朝事,蓉妃娘娘也该想起太后了?”谨香跟在蓉妃身侧,态度温和,可说出的这些话却算不得客气。 “倒是本宫疏忽了。”白飞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应着。 谨香识趣地闭上嘴,蓉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哪会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 霞飞宫里,廖太后一袭华美的深紫色锦绣外衣坐在上方,神态安详。 “你来大夏有什么目的?”廖太后凤眸微垂,语气森然。 她没有抬眼看跪在下方的蓉妃,似乎心中早有确定的答案。 白飞燕敛衣跪着,听着太后的厉声责问之后,镇定自若地回道:“为了芙蓉国百姓。” 芙蓉国偏安一隅,国力薄弱,必须依附大夏才能继续存活。 “皇上整日围着你打转,你想让他成为色令智昏的皇帝吗?”廖太后从座上起身,踏着玉阶走到她面前,咄咄逼人。 白飞燕听着太后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温声回道:“太史令罪状累累,下狱的几位大臣也都涉嫌罪案。” 她心里清楚君砚不过是接着她的名头打压郑家和廖家的势力,也给所有人敲个警钟。 廖太后弯下腰,把一只手搭在她纤弱的肩上,半晌才道:“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但后宫不得干政,蓉妃可要记牢!” 白飞燕感觉到肩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袭来,直到太后的手拿开才缓解一些。 “谨记太后教诲。”白飞燕强撑着身子,紧紧攥起的手心里满是细汗。 “回去吧。”廖太后说罢转过身去,一旁的谨香上前把蓉妃扶起来送出了霞飞宫。 一路上白飞燕就觉得浑身难受,满头虚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心如刀绞。 “圣女,您又犯病了?”紫鸢神情紧张地把她扶着坐下,转身进里屋拿出药瓶取出一粒褐色药丸给她服下。 又到了她服药的时候,每月一次。 吃下药丸以后,白飞燕慢慢缓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找了大夫看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有每月服下师父专门调配的药丸,才不会那么难受。 “圣女,师父传信来了。”紫鸢犹豫着开口道。 “信呢?”白飞燕犯病后的身子比较虚弱,伸出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紫鸢从身上拿出一封印有芙蓉花朵的黄色信封,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幽香,停顿了一下才递给白飞燕。 白飞燕打开信一看,不由得神色凝重,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许久才朝紫鸢说道:“去烧了。” 眼下的情况是前朝大臣要她死,太后皇后容不得下她,其他妃子嫉妒她…… “你去霞飞宫守着,我要知道廖太后的一举一动。”白飞燕收起纷乱的思绪,对着一旁的紫鸢说道。 “是。”紫鸢应着。 几日后的夜晚,白飞燕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决定亲自去霞飞宫外蹲点,却没料到撞见皇后身边的宫女和太后宫里出来的一个小太监,她一路尾随,直到看那人进了皇后的寝宫…… 白飞燕悄悄溜回芙蓉宫时,君砚正在等着她。 “去哪了?”君砚扶着圆滑的椅边,转身看着一身宫女服的白飞燕问道。 “我……”白飞燕却无从解释。 “蓉妃,朕的耐心有限。”君砚眼神冰冷。 白飞燕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只道:“就是随便出去走走。” 君砚怒气冲冲地离开,罚蓉妃禁足一个月。 他心里有气,气她对他撒谎。 御书房内,君砚眉眼带霜,冰冷的气场似乎能把整个屋子都结成冰。 “蓉妃娘娘今日去了霞飞宫,之后又去了皇后娘娘的宣仪宫。”门外站着的小公公低声回道。 君砚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这倒是个废后的好机会。 两年前那道不明不白的圣旨,君砚一直深以为耻,现在他不想再忍耐。 废后的圣旨一下,朝堂哗然。 得知消息的廖太后更是险些气得晕倒,立即叫人把刚下朝的君砚叫到了霞飞宫。 “郑家和廖家把持朝政多年,朕这个皇帝有何用?”君砚望着太后径直问道,语气间带着隐忍的怒意。 “没有他们,我大夏江山岌岌可危。定远侯为大夏江山立下无数战功,偶有失责,也该谅解。”廖太后长叹一声,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背后那些小动作,但只要不会动摇国本,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滔天的权势放在谁手里不会生出私心?倒不如给自家人。 这是太后的心思。 “定远侯的功劳和皇后并无半分关系。”君砚神情冷漠,对太后的话并没有多少触动。 “后宫的女人本就艰难,你放过自己,也放过她们,早些为君家生下皇子才是头等大事。”廖太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些年她操碎了心也没抱上个孙子。 君砚神情凝重,眸深似海,沉声道:“朕的五位皇兄皆是天资聪颖,却先后离奇死去,朕认为这不是巧合。” 君砚心里对母亲有敬重,可是想起她那些手段,他对这个母亲始终亲近不起来。 有时候他会想,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但如果他不是廖太后的儿子,她大概不会对他有诸多容忍吧?或许他早就成了她手里的亡魂,她甚至会自己坐上那个皇位…… “所以,皇上铁了心要君家绝后?”太后收起和颜悦色的样子,冷笑着问道。 “是。”君砚一脸决然。 这些年廖太后没少在这方面努力,但君砚从小就看尽宫中的肮脏手段,一直深以为耻,怎会让她如愿? 廖太后痛心疾首,她怎么会生出个这样的儿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出了霞飞宫,君砚心中五味杂陈,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年幼懵懂的时光里,清楚地记住很多事,记得那场大火里丧生的皇贵妃,记得父皇的惨死,记得母后的冷笑…… 不知不觉,君砚就走到了芙蓉宫外,却突然停住脚步。 而原本跟在皇上身后的福远还没有发现皇上已经停住,直接撞了上去。 砰地一声响,两人都被撞得疼了,君砚皱着眉揉了揉肩头。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福远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口中不断地念着:“老奴该死!”之后又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时,一墙之隔的芙蓉宫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君砚想起之前她在瑞兽园里,拿着一截短笛吹着生涩的曲子安抚狮子。 过去这么久,竟不见丝毫长进? “去把蓉妃请到瑞兽园。”君砚说罢就自己先走了,临走前不忘踢了福远一脚。 “是!”福远原本低头老实地跪着,现在被踢倒趴在地上。 瑞兽园内,君砚从一个铁笼子转到另一个铁笼子前,他的爱宠都是一身慵懒的姿态,抬抬眼皮看了看他,又继续睡觉或是玩耍,好像对他提不起兴趣? 自从蓉妃被禁足,他总是一个人来这瑞兽园,每次都遭到爱宠们的冷遇。君砚拿着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铁笼子上,它们仍旧毫无反应。 君砚生气地扔掉鞭子,带着满面怒气走到门口望着远处。 两边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满脸惧色。 君砚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指着左边第二位宫女:“你,进去。” “是……”那宫女吓得全身发抖,嘴上答应着,脚却一步都没挪动。 但在皇上阴冷的目光下,她又不得不艰难地挪着步子。 眼看着君砚耐心即将耗尽,那宫女难逃一死,蓉妃娘娘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参见皇上……” 君砚转过身看向她,一袭明艳的鹅黄色锦绣外袍,浅碧色的眼眸中氤氲着笑意,她望着他,笑意灿然。 “皇上,这种事只能妾来做啊!”嗔怪的语气间带着娇嗔,似是在怪他“移情别恋”。 她上前把那个宫女拉到一边,转而跟着君砚进了瑞兽园。 君砚走在前面,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原本的阴郁一扫而光。 “朕的爱宠很想念爱妃。”君砚牵着她柔软的小手,别有深意地说着。 “皇上不想吗?”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随手拿出那截短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随后,整个瑞兽园都躁动起来,吼声震天。 “还真是个妖妃。”他点着她的额头,揽着她纤腰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算作惩罚。 “啊!” 白飞燕立即求饶,软糯的声音让他骨头一酥。 明媚的阳光下,一双璧人站在树荫下,周边是雀跃欢腾的虎豹蟒蛇,似乎在津津有味地看好戏。 君砚把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回了芙蓉宫前。 而此时,郑皇后在芙蓉宫外跪了小半日,嗓子都喊哑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他就这么狠心吗?”她望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凄然泪下。 她披头散发地跪在芙蓉宫门外,转头瞥见皇上的身影,不禁满脸欣喜,待看清他怀里抱着的人儿,悲愤难抑。 她一路跪到皇上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皇上,蓉妃乃是芙蓉国罪臣之女,出生时就被断定为祸星,本宫已经寻到她的家人……”她语速又急又快。 虽然郑皇后已经被废,但她现在也还是如妃,宫女们根本拿她没办法,谁也不敢去堵她的嘴。 白飞燕从君砚怀里露出头来望着她,一脸惊奇地说道:“这些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但是君砚似乎没这个兴趣听她啰嗦,长腿一抬,直接把人踢到一边去了,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拖进冷宫!” “是。”福远领命而去。 如妃心如死灰,被人硬拖回了冷宫中。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如妃一身狼狈地瘫倒在地,就在门关上前一刻,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口喊道:“请让本宫死得明白。” 福远停下步子,唉叹一声,回身道:“如妃娘娘,您那日从太后宫里请走的男子,被蓉妃娘娘看见了。” “哈哈哈……蓉妃!” 那个男子是定远侯送给太后的,她见一见不过是想探探太后的口风…… “本宫要见皇上!”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没人在意。 “皇后娘娘,皇上并不关心真相。”福远神情冷淡。 若是皇上真的在乎,那郑皇后就不是再入冷宫了,而且现在皇上身边有蓉妃,再难看见旁人的好。 皇后再次被打入冷宫,太后提议要蓉妃为皇后,但此事遭到所有朝臣的反对,尤其是大病初愈的定远侯。 芙蓉宫闭门谢客,白飞燕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许久都未露面的系统君突然跳出来。 “请尽快完成任务哦。” 白飞燕看着系统君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默默地翻着白眼说道:“让我去杀廖太后?” 系统君欢快地拍着手,两只耳朵来回摇晃着点头。 “让他们母子反目?”白飞燕嘴角的笑渐渐消退,“但这样太后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吧?” “按照我说的去做。”系统君不悦地说道,然后在她眼前跳跃几下就消失了。 “……” 白飞燕伸手想去抓它,却扑个空。 系统君和师父都让她杀廖太后,她不得不这么做。 当晚,夜深人静时,白飞燕决定拼死一试。 影影绰绰的纱帘之后,暗淡的一盏烛火轻轻摇曳着,白飞燕轻手轻脚地跳窗而入。 “谁?”廖太后十分警觉,从床上坐起来,拉起帘子看向暗影中的人。 白飞燕手中拿着短剑,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向她说道:“我奉命来杀你。” 廖太后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多年想杀我们母子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成功过。” 白飞燕把短剑抵在她的脖颈间,浅碧色的美眸中闪着狡黠的笑意:“那就试试。” 鲜血顺着锋利的短剑流到她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丝温度。 “蓉妃,你来自芙蓉国,本名许钰,刚出生时你父亲就得罪国君,全家人被流放南荒。而你,背上‘祸星’之名,早该在出生那天就被处死,你的父亲却偷偷将你藏了起来。数月前,你闯入皇宫,已经被处死……”廖太后不惧疼痛,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 郑皇后从芙蓉宫寻到的许家人已经被廖太后关了起来。 白飞燕只觉得头疼欲裂,手中握着的短剑已经开始颤抖,廖太后说得这些事情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在我们芙蓉国有一种秘术,纵魂术,传说可以操纵死去的人。哈哈哈!那不过是传说而已,他只是篡改了你的记忆。”廖太后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我不是许钰,我叫白飞燕。”白飞燕握着短剑,眉眼间带着浅笑。 廖太后神情微顿,然后抬手夺下短剑,反手刺进了白飞燕的胸前,动作之快,让人乍舌。 “你挨了这一剑死不了,但你身体里中了毒,也活不久。”她用力地拔出短剑,放在眼前冷静地说道。 白飞燕捂着胸口,心知难逃一劫。 “来人!”廖太后抹了抹脖子上的鲜血,大声喊着。 谨香进来看见这样一幕不禁大惊失色,这几日太后总是把人打发出去,难道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关起来。”廖太后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蓉妃说道,“别死了。” 暗夜沉沉,寂寂无声,只有院中几点灯火来回摇晃。 第二日,芙蓉宫内。 “人呢?”君砚把一盏温茶泼向门口跪着的一众宫人。 “圣女……在霞飞宫。”紫鸢怯生生地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霞飞宫里的人看见皇上驾到并未露出多少惊讶,谨香上前行了礼,然后引着君砚去往太后的小佛堂。 君砚站在佛堂外等了许久之后,廖太后才从里面出来。 廖太后抬眼看着行色匆忙的君砚,片刻后才温声道:“昨夜有人闯进霞飞宫,企图行刺。哀家今日就来佛堂拜一拜,希望佛祖保佑。” 她摸着自己细白光滑的脖颈上一道伤痕,神色黯然。 “可有叫太医来瞧瞧?”君砚关心地问道,此时不宜提其他的事。 “瞧过了,无碍的。”廖太后欣慰地笑道,“皇儿有心了。” 在她印象中,君砚连这样简单的问候都少有的。 “是朕平日对母后甚少关心。”君砚平淡的语气间流露出几分真诚来。 母子二人走进佛堂旁的屋子,谨香已经备好了茶水。 “刺客交予皇上处置吧。”廖太后轻抬素手,朝外面守着的宫人缓声说道。 旋即,外面就有两名宫女扶着白飞燕进来,她看起来十分虚弱,自己已经不能站立,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可怕。对上他如漆搬的深眸,她那双碧色美眸如同被火光点亮,嘴角艰难地弯起,浅浅一笑,映照着她轻薄的衣衫上染着艳红的血迹。 “蓉妃?”君砚转过头看向太后,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紧锁,剑眉一扬,瞥向白飞燕的目光晦暗不明。 “大抵是一场误会。”廖太后显然不愿细说。 君砚垂眸应着,上前把人抱起,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说道:“蓉妃身子不好,以后就不必来给母后请安了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回头,显然不是为了征询太后同意。 变脸变得真够快!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廖太后冷哼一声。 “妖妃,留不得。” 君砚抱着白飞燕回到芙蓉宫,看着床上的人儿,他的一颗心也随之沉沉浮浮。 太医们都在芙蓉宫忙碌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默默祈求着蓉妃一定平安无事。 “若是今天蓉妃醒不过来,你们也活不了。”君砚的话像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剑,随时都会砍下来。 白飞燕是后半夜才醒过来的,被折腾一天的太医们总算松了口气,有几个还没出芙蓉宫就晕倒了。 “妾没事了。”白飞燕睁开眼就看见君砚一脸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在她心中滋长,挥之不断。 “好好养着。”君砚深邃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欣喜和关怀。 “多谢皇上。”白飞燕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漾起一圈笑意。 几日后,白飞燕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便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晒太阳,面上放着把六角瓷青湖色罗扇,原本莹白玉润的小脸只瞧得见半边。 君砚挥退两边的宫人,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温凉的手指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揉捏着。 “紫鸢,再重点。”白飞燕依旧纹丝不动地躺着,只以为是紫鸢在给她捏肩。 她慵懒的嗓音,如同小猫爪挠在他的胸口。 君砚皱着眉头,他哪里给人捏过肩?一不小心就下了重手,痛得白飞燕直接叫了出声。 “太重了。”她喃喃地说着,伸手扶了扶罗扇,却依旧躺着不动,只是肩膀不舒服地抽动几下。 君砚无声浅笑着,暗道:这还真是只小懒猫!被人捏痛了不发火,也不愿意动。 许久之后,白飞燕才懒懒地开口道:“好了,紫鸢。” 但是,“紫鸢”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捏着,手法倒是越来越娴熟。 说了几遍之后仍不见停手,白飞燕觉得奇怪,猛地抓住那只手,转头奇怪道:“这手不是紫鸢……” 等她顺着明黄色锦衣往上看,直到看清那张清贵冷峻的面庞时,精神一振,手中的罗扇随之掉落。 “皇上……”她面上染着一层绯红,试图抽出被他紧握住的小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君砚笑着把她拉起来,神秘地说道:“朕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白飞燕碧眸微沉,面露恐惧,皇上心中的好东西估计又是什么猛兽? “妾不敢收。”白飞燕拒绝地干脆。 而君砚眸光微动,早已看破她那点小心思,转而笑道:“爱妃肯定会喜欢。” 瞧着福远一脸轻松地提着个盖层黑布的篮子走进来,白飞燕略微放心下来,以福远的胆子来看,那里面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白飞燕默默地把怀中的短笛又塞了回去,长吁了一口气。 “去看一眼?”君砚牵着她的手走到那篮子跟前。 白飞燕犹豫地点着头,往前方慢慢靠近。 “不怕。”君砚拿着她的手,掀开那块黑布。 篮子里放着个淡蓝色的蛋。 “这是……” “回蓉妃娘娘,这是凤凰蛋。”福远在一旁说道。 凤凰蛋? 白飞燕一脸疑惑,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吧? “凤凰出世时,便是爱妃封后时。”君砚笑得意味深长。 白飞燕突然笑出声来:“真想知道它能孵出什么来。” 她实在怀疑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皇上?可笑的是,君砚还信了。 为此,紫鸢专门收拾出一间屋子用来孵凤凰蛋,暖暖的被窝里,一只老母鸡每天被伺候地像是位贵人。 “也不知道会不会孵出来?”白飞燕一天要去那间屋子看几趟。 “会的。”君砚十分笃定。 白飞燕心心念念地照顾着,期盼着小凤凰早早地破壳而出。 几日后,芙蓉国国师突然来到虞城。 芙蓉宫内,白飞燕垂眸里在一旁,国师背对着她站着,双手交握在身后。 “师父,徒儿无能,请您责罚。”白飞燕望着这位年轻的师父,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眼直视。 国师看起来只是年轻男子的模样,可实际上他比廖太后还要长几岁。 “我若是不来,你没了解药,这个月怎么熬过去?”国师转过身看着她,审视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悦。 “徒儿……”白飞燕无从辩解。 “你已经做得很好,若想离开,就出宫吧。”国师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叹息道。 出宫? 白飞燕神情微顿,碧色的眸中泪光闪闪。 “请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白飞燕泪眼朦胧地祈求着,她心底并不愿离开。 一来是任务没完成,二来是她身上毒还没解,三来…… 她不知道了。 国师上前为她把了把脉,递给她一瓶解药。 “能撑多久,看你自己造化。”国师说罢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她身上的毒本就没有解药,这些不过是缓解痛苦。 “圣女,您自己保重。” 按照师父的安排,紫鸢也不能留在圣女身边了。 在紫鸢的掩护下,国师很快出现在霞飞宫里,他戴上半边银色面具,神情冷漠。 “师妹。”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廖太后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她声音颤抖着问道:“师兄?” 多年过去,他一如当初的模样。 “师兄还是很年轻。”廖太后笑得温柔,同时带着几分苦涩。 当年师兄冲进火海去救他们的小师妹,俊朗的外表便留下了难看的伤疤。 “师妹,我守了多年的秘密也该告诉你了。”国师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廖太后了解他,他最喜欢在别人毫无戒备下狠狠插刀。 “什么秘密?”廖太后心中隐隐不安,温和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君砚他并非你的儿子,当年狗皇帝杀死的那个孩子才是你的孩子。”国师把脸上的半边面具拿下来,脸上那道伤疤触目惊心。 廖太后怔了一瞬之后,怒目圆睁地吼道:“胡说!” “在你们的孩子同时出世那天,孩子就被调换了。”国师平淡地回忆着往事,那段难忘日子里的的种种苦涩和甜蜜。 他和小师妹当年奉命送廖家小姐进宫为妃,廖小姐却使计使得还是圣女的小师妹进宫,做了皇上的妃子。 他以芙蓉国使臣的身份在虞城陪了小师妹两年,再出现虞城是为了救小师妹,可是他没能救出人。 他知道,是最终贵为太后的廖家小姐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 …… “绝不可能!”廖太后满心恐惧,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徒劳,她不相信君砚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你看看他的眉眼更像谁,再想想死去的那个孩子,哪个像你?君砚啊,他长得越来越像小师妹了。”国师的声音不轻不重,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 君砚神色凝重地站在宫门口,恰巧听到这几句话。 所以,当年那个在火中哀嚎的疯女人,是他的母妃? 君砚踏进门槛,原本的犹豫和痛苦都被掩藏起来,他望着国师和慌乱的太后,平静地问道:“陈年旧事,都是国师一张嘴说了算的?朕不会信,母后也不会信。” 国师回身看向君砚,仿佛又回到那年和小师妹在一起的快乐日子,顿时晃了神。 “你该走了。”君砚语气冷漠地看向国师说道。 “白飞燕不是许钰,以后也和我芙蓉国没什么关系了,皇上随意处置了就是。”国师戴上面具,潇洒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金碧辉煌的宫殿外,天空依旧那么蓝,风从鲜亮的琉璃瓦上轻拂而过,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芙蓉国的国师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开,除了芙蓉宫突然消失了几名宫女以外,似乎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廖太后已经有几日不曾出过她的霞飞宫,这一日却突然让谨香来请白飞燕过去。 白飞燕换上一身湖蓝色绣文牡丹锦衣,轻软温柔的的丝绸更趁得她肤白貌美,妩媚风情中带着些许温婉含蓄。 比起往日的华贵典雅,今日的霞飞宫好像有些冷清,宫里所有的摆设陈列都像是蒙上一层薄灰,变得暗淡无光。 “参见太后。”白飞燕随着谨香踏进太后的寝宫,规规矩矩地行礼。 不管太后怀着何种目的,她先卖乖讨好总是没错的。 因为一直都未听见太后的声音,白飞燕这才慢慢抬起头,她看见廖太后披头散发,一身素衣,赤足站在玉阶上,神情凝重地看向自己。 她记得太后一直都是身姿窈窕,容光焕发的模样,今日瞧着太后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太后……”白飞燕尝试地唤了一声。 廖太后似乎从遥远的世界拉回了思绪,这才缓缓抬手叫她起身。 “坐。”她随手指着一旁的座椅。 白飞燕敛着衣裙坐在一旁的红椅上,一脸真诚地望着太后,等候训示。 廖太后神情凄然,语气间甚至略带着呜咽之声:“哀家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却从不懂得感恩,先皇如此,君砚也是一样。” 她从嫁进皇宫开始就没有尝过什么幸福的滋味,在阴险诡谲的路上越走越远,只能靠自己。但是她没有输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白飞燕望着她痛苦的神色,开口道:“在我眼中,太后是位好母亲。” 君砚年幼登基,多亏了廖太后一手扶持才能作坐稳这个位置。 “哈哈哈……”廖太后笑得苍凉凄然,她突然掠到白飞燕身前,在她肩上用力一拍,指间的三根毒针扎进她的血肉。 白飞燕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廖太后是在给她下毒? 为了让太后安心,白飞燕不能表现得视死如归,配合地咬了咬嘴唇,一脸惊恐道:“太后,您?” “只要你听话,就死不了。”廖太后轻抚着白飞燕那张精致的小脸,笑得风轻云淡。 “哦……那就好。”白飞燕拍了拍胸口,轻吐一口气。 白飞燕一出了霞飞宫就觉得脑子昏沉沉的,眼睛也看得不大清楚,远远看见有人向她走过来。 “蓉妃娘娘,蓉妃娘娘?蓉妃……”白飞燕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回应不了。 当白飞燕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破败幽冷的屋子里,眼前是一张缺了只腿的破旧桌子,灰旧的纱帘被窗口的风吹得乱颤,墙角还有蜘蛛网,总体看起来,这大概是荒弃的屋子。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绑在粗黑的柱子上,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 这是哪里?皇宫里谁会如此胆大妄为? 大概是白飞燕试图挣扎踢到了那张破桌子,外面的人听见动静便推门进来了。 外面的光太强,迫使白飞燕不得不闭上眼,等她再睁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宫女若宁,她瞬间明白,这里是郑皇后住的冷宫。 “蓉妃娘娘醒了,奴婢去请皇后。”若宁说罢又把门关上,原本的刺眼的光线又暗淡下去。 白飞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都被废了,现在就是个住在冷宫的如妃,还敢称皇后? 但是郑皇后不这样想,她依旧穿着皇后才能穿的金色锦衣,头上明晃晃地戴着十二金凤簪。 “蓉妃,你一直也不来这冷宫里看看本宫,本宫又不能出去,就只好想办法让你来一趟。”郑皇后颇有些埋怨的意思,这话说得好像是好姐妹拌了嘴要和好的样子。 “若宁。”如妃回头看向身后的宫女,点头示意道。 就在白飞燕还没来得及嘲讽一句时,一盆散发着臭味的污水浇得她浑身湿透。 “这是什么?”白飞燕伸长脖子不敢动弹,生怕那头发上滴落的脏水流进嘴巴里。 “哎!这里的臭水沟哦,都淹死了好多不长眼的东西,阿猫阿狗经常在旁边拉尿拉屎的,哎呦,臭的要命。”若宁一脸无奈地说着。 “你你,你们……”白飞燕气得浑身发抖。 “蓉妃,听说皇上要封你为后?”如妃走上前,语气平缓地问着。 白飞燕故意甩了甩身上的脏水,昂起头一脸骄傲地说道:“对啊,太后也同意了。” 闻言,原本镇定自若的如妃忽然就变了脸,怒气冲冲地走向白飞燕说道:“你胡说!本宫不信。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得本宫!都是你!” 她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在白飞燕面前晃来晃去,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白飞燕立即认怂,一改之前强硬的姿态,温声说道:“我向皇上给你求情让他放了你?” 如妃似乎被她的条件打动,迟疑地说道:“皇上他不会听的,本宫先毁了你的脸!” 白飞燕突然大喊一声:“系统君救命!” 这时,系统君甩着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跳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白飞燕说道:“确定要救命?千万记得,你只有一次机会哦!” 白飞燕望着被好像被施了定身术的如妃和若宁,心中犹豫不决,最终她咬了咬牙,用力地摇摇头,双眼一闭,叹道:毁容就毁容吧。 随着系统君的消失,如妃和若宁又像是突然复活一般,如妃拿着匕首对着她的脸正在比划着。 “你说,本宫给你画个什么好呢?荷花还是梅花?你和皇上整日作画,他都喜欢给你画什么?”如妃语气阴郁,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 “皇后娘娘!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这脸毁了,皇上一不高兴,咱们都是死!您若是留我一命,说不好还能帮您。”白飞燕说着说着眼泪就一滴滴往下流,原本浅绿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如妃收起匕首,转而说道:“本宫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 她原本就没打算杀人,毁了她的脸也是一时生气罢了,皇上若真的喜欢她,也不只是这张脸的原因。 “把她丢进瑞兽园。”如妃望着白飞燕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冷哼一声。 白飞燕逃过一劫,心中暗自欢喜,但她不敢松懈下来,如妃为什么要轻易放过她? “你喜欢猛兽?本宫成全你。”如妃转身示意若宁,“赶紧带走,臭得要死。” 如妃捂着口鼻,好像现在才闻到这刺鼻的臭味。 若宁从外面叫来两名太监,让他们把人抬走。 白飞燕被装进麻袋里,嘴巴也被堵上,然后就被人抬着往扔瑞兽园的后门走去,这后门距离冷宫不远,一路上碰不到什么人,行事方便。 这瑞兽园里最近新来一位成员——黑熊。听说,脾气暴躁,还会吃人。 有几个不长眼的靠近瑞兽园后门时,一不小心都成了它的食物。 “先把这些香丸扔进去,全部扔进去!”两个太监从怀中掏出提前准备的东西,准确无误地扔进黑熊面前。 “熊吃了吗?”一人轻声问道。 “吃了。”另一人小声答应着。 “把这女人扔进去。”两人压低了声音商量着。 他们动作熟练地打开后门的重重铁锁,把白飞燕直接撂进去,又很快地关门上锁。 本着求生的欲望,白飞燕奋力挣扎着,没过多久她终于从麻袋里露出了头,她该庆幸那两个太监的粗心大意,没把口系得太死。 白飞燕望着不远处的正在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东西的大黑熊,顿时心如死灰。 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巢! 如妃果然没安好心! 白飞燕现在没有随身携带小短笛,而且她的手脚还被绑着。 更糟的是,瑞兽园本来就没人敢进来,而在这深处就是君砚也很少往这里走,所以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 这种情况就只能靠自己,白飞燕从在冷宫开始时就开始默默地解绳扣,但是一直都没能解开。 眼看着黑熊慢慢靠近,她急得满头大汗,就在她要认命的关头,那只黑熊忽然在几丈开外处停下来,它痛苦地哀嚎一声,在地上开始打滚,不断地挠着自己的胸口。 白飞燕想起刚才那两个太监好像说给黑熊吃什么东西。 看着越来越狂躁的黑熊,想到它若是发疯冲过来肯定能把她撕得粉碎,白飞燕觉得还是赶紧逃走为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黑熊一声吼叫引得园中其他猛兽也随之叫嚣着,倒像是在互相挑衅的意思。 铁栏外的两个小太监被这情势吓得腿软,其中一个犹豫着说道:“咱走吧。” “不行,如妃叫咱看着那女人被咬死。”另一个太监犹豫着拉住他的衣襟。 “走吧,都这样了,她哪里还有活口,这后门不能久留,被人瞧见了又是一顿打。” 当黑熊狠狠地撞向铁笼时,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而白飞燕挣扎许久终于解开了绳扣,但由于她太心急,细嫩的手腕脱了层皮,手背也磨破了几处。 她站起身望着不远处仍在发狂的黑熊,本能地想要后退逃走,但四周没可以逃出去的出路。 那只黑熊忽然向她冲过来,白飞燕吓得面色苍白,她不是不怕猛兽,只是依赖着系统君给她的能力感受它们的情绪,而眼前这只黑熊明显已经神智不清,横冲直撞,是无法安抚的。 就在白飞燕犹豫着要不要喊系统君救命时,从她耳边飞过一支利箭,直插进狂躁的黑熊的腹部,黑熊立时倒地而亡。 白飞燕转过头来看向笼子外面站着的俊美少年,一身宝蓝色锦衣,手中拿着金色弓箭,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哪里来的宫女?碰上本王,算你运气好。”他扬了扬手里的弓,一脸得意地说着。 穆王从西北赶回来,听说皇兄这瑞兽园又圈养了一批稀奇玩意儿,就自己跑来看看了。 “我……”白飞燕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不堪,浑身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确实不像个妃子。 她从铁笼子里走出来,跟在这位王爷身后,快步朝着往园门口走去。 在一处岔路口,穆王突然向左拐去,白飞燕径直往右转,她转过头看向他说道:“门在这边。” “你认识路?”穆王一脸惊诧,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小宫女,但想着她除了刚才被那黑熊吓坏了之外,倒是十分镇定。而且,这瑞兽园里可不是一般人敢乱走的。 白飞燕停下来,搓着脏兮兮的衣角,说道:“我也没说不认识。” “听说,皇兄最近宠了位蓉妃?你可认识?”穆王站在原地摩挲着他的弓,又从身后拿出一一支箭,对准她。 白飞燕闻言一怔,垂眸沉思着: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回答?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所以,他们说的那位祸国妖妃就是你了?”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拿起弓箭瞄准她那双碧色的眼睛。 “哈哈……”白飞燕干笑两声,“王爷您认错人了。” 她以为是遇见了救星,却没料到又是索命阎王。 “认错人?”穆王轻哼一声,语气间流露出些许嘲讽。 后宫的女人对瑞兽园避之唯恐不及,怎会主动送死?除了那位传说中能和猛兽对话的“妖妃”,谁也不会对这园内的路径这样熟悉。 “奴婢是新来的宫女。”白飞燕无力地解释着。 穆王放下弓箭,忽然对她笑道:“看来你在宫里过得很是艰难。” 白飞燕摸不准他的脾气,不敢承认身份也不敢逃跑。 “王爷不嫌臭吗?能不能先让我回去洗洗?” 穆王但笑不语,扛着弓箭往园里另一个方向去了,白飞燕愣在原地,拔腿就跑,然后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生怕他在背后偷袭。 直到出了瑞兽园,白飞燕才算松口气,她索性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这半天她经历太多,需要缓一缓。 “蓉妃娘娘?”两旁守着的宫人上前不确定地问道,毕竟他们没看见蓉妃娘娘什么时候进去的。而且现在的白飞燕浑身脏兮兮的,全身都散发着刺鼻的臭味是怎么回事? 从那位宫人的眼中她看得出迷惑不解,但是白飞燕没有心力为人解惑,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独自回了芙蓉宫。 蓉妃娘娘去了霞飞宫之后许久没回来,紫绫十分担心,自从紫鸢姐姐她们走了以后,她们几个人更是没主意的。 现在看见一身狼狈的娘娘回来,她又惊又喜,立即上前扶着白飞燕,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此事不许和任何人提及。”白飞燕强撑着说道。 “是。”紫绫心疼地握着她红肿的手,带着哭腔含糊地应道。 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白飞燕认认真真地洗好几遍,还是觉得自己身上臭哄哄的。 “伤口先不用处理,地上的衣服也不要收。”她朝着手里拿着棉布的紫绫说了句就倒头睡下了。 紫绫一脸莫名,伤口就那么晾着肯定很疼,但这一身脏臭的衣裳不扔掉还留着干什么? 但是蓉妃娘娘这样说了,她只有遵从。 晚间君砚过来时,白飞燕还在床上躺着,睡得很沉。 “怎么这样困?”君砚拿着温润的玉佩轻刮着她的脸颊。 白飞燕翻了个身,伸了伸胳膊,如雪皓腕上的紫痕,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心头一震,君砚抓住她的纤细的手臂,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白飞燕躺在床上,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君砚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知道她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语气不由地柔和起来:“太后做的?” 白飞燕摇摇头,眼底噙着的泪水随时都要滚落下来,她犹豫许久才道:“是郑皇……是如妃。” 如妃?她被关在冷宫还有这等本事? 君砚眼神晦暗不明,是他低估了郑家的实力,即便在后宫也能手眼通天。 “她是如何对你的?给朕仔细说一遍。”君砚握着她的手,低头在她伤口处吹了口热气。 白飞燕怔了一下,手臂轻轻颤动着,随后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罢,君砚阴沉着眸子,起身直接去了冷宫。 “娘娘,皇上怎么走了?”紫绫端着热水进来,为她换上药。 白飞燕从床上坐起来,扯过她的瓷青湖色罗扇,轻轻摇了几下,才伸出手上的胳膊任由紫绫处理。 “他是找那位如妃算账去了吧,真想去看看呢,可惜我受了伤……”白飞燕一脸惋惜地说着,让她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一次又一次,绝不能轻易放过。 紫绫一遍给她上药一边说道:“奴婢已经派人跟过去了,福远公公也会主动来说的。现在主要是娘娘您身上这些伤,按照太医的吩咐,过几日就能恢复了。” 白飞燕敲着她的小脑袋,倒是没发现她还挺机灵。知道找个人跟去亲眼看看如妃的丑态。 “以后,本宫身边能依靠的就是你了。”白飞燕想到回去芙蓉国的紫鸢她们几个,不免一阵哀伤感慨。 “娘娘放心,奴婢会努力的。”紫绫安慰着说道。 而冷宫内,听说皇上要来的如妃兴高采烈地准备接驾。 “娘娘,皇上来看您了!”若宁亦是一脸欣喜。 如妃高兴地有些手足无措,频频望着门口的动静,坐立难安。 皇上是想通了要来接她回去吗?一定是蓉妃那个贱人死了,那两个小太监拿了好处当然要把事办好。 君砚踏进收拾地干净整洁的冷宫,门窗被修葺一新,各处摆设陈列皆是最新的贡品,那墙上的金玉挂屏折扇更是难得的稀罕物,她这冷宫的生活倒是过得自在? “参见皇上。”如妃领着几名宫女上前行礼。 然而,阴沉着脸的君砚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把她扶起来,而是从她身边走过,语气冷淡地问道:“如妃把这冷宫当成家了?” 他说着就拿起一件八宝琉璃花瓶,随手一丢,在如妃面前碎成残渣,飞起色的残片划破了她的华贵衣裳,她吓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动弹。 “冷宫就该有冷宫的样子!”君砚说罢朝外击了击掌。 福远带着人进来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走,新上漆的门窗直接拆掉扔了出去。 而如妃被两名老嬷嬷架着出了冷宫跟在皇上身后,往后面的的废屋走去。 门口那条年岁久远的臭水沟里漂浮着各种虫子和动物的尸体,浑浊不堪,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两名老嬷嬷直接把如妃扔进了臭水沟中,任由她挣扎喊叫,也没人敢去救她。 “其他人全都拉下去杖责三十,罚入教坊。”君砚神情冷漠地听着她们的叫喊,无动于衷。 被罚入教坊的宫女,以后世代为妓,怕是难有出头日了。 如妃受辱,其身边的人全被牵连,这是为了警告那些有眼无珠的奴婢,到底谁才是这皇宫里的主人。 君砚从冷宫回到芙蓉宫,他一踏进院子就看见白飞燕赤脚站在门口,怀中抱着只毛茸茸的雏鸟,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说道:“皇上,它破壳了。” 凤凰蛋? 君砚淡淡扫了一眼,心道,是还没浴火重生的凤凰吧? 他上前认真地看着那只幼鸟,红色的眼睛,稀疏的几根浅色羽毛,他忍不住地一脸地嫌弃。 “它张大了就会变好看的。”白飞燕抱着这只长着稀稀落落白毛的小家伙,生怕它被君砚吓到了似的。 君砚曾说,凤凰蛋孵出幼鸟即是她封后之时,但眼前这只丑八怪真的是凤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白飞燕为这只鸟取名白凤,整日带在身边养着,看得比她的眼珠子还珍贵。 就连紫绫都忍不住吐槽道:“这一身黑不溜秋的,和白凤这二字完全不沾边。” 白飞燕不以为意,满面笑容地带着白凤去外面走走。 “它总在这里待着,会闷坏的。”白飞燕抚着它温软的羽毛说道。 白飞燕怀里抱着白凤在御花园里逛着,谁知道白凤根本不安分,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跑得十分快,白飞燕和紫绫在后面跟着追。 她们追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前,仰头看见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白飞燕忽而笑道:“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栖。看来是真的。” 推开门,里面一片荒芜,草木茂盛,应该是废弃许久的院子了。 “娘娘,咱回去吧。”紫绫觉得这种地方有些阴森可怕,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白凤一定要找到,你在外面守着,本宫自己进去看看。”白飞燕看得出她心里害怕,便想着自己进去找白凤。 “娘娘……”紫绫欲言又止,只好答应下来。 白飞燕进去对着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喊道:“白凤,白凤,白凤……” 但是,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她只能从怀里掏出那只短笛,放在唇边慢慢地吹着它最爱的曲调,片刻之后,一身裹着烂泥的白凤从某间屋子里冲了出来。 “啊?你是白凤吗?”白飞燕望着那红红的眼睛,依稀辨认的出它的模样。 就在白飞燕弯着腰犹豫着要不要抱起这脏兮兮的小家伙时,忽然听见有人说道:“本王当日见到的蓉妃,也差不多是这般模样。” 白飞燕一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正是那日在瑞兽园救她又要杀她的潇洒王爷。 “你到底是谁?”白飞燕望着他,浅碧色的眸子透着警惕。 “果然是人间绝色,后宫的女人在你面前黯然失色,难怪皇兄会喜欢你。”穆王答非所问,几步上前从她手中抢过那支短笛,在眼前认真看了一圈,又还回她手中。 面对这样一个强势又霸道的男人,白飞燕内心的恐惧肆意蔓延,感觉他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本王是皇上的幼弟,也是他最信任之人。蓉妃娘娘如此得宠,皇兄竟然没和你提起过?”穆王趾高气扬地对她说道。 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掠夺的意思,他弯腰提起浑身脏污的白凤,往屋侧的莲花池走去,随手一丢,再捞起来,白凤已经干干净净。 “多谢王爷。”白飞燕把湿淋淋的白凤抱在怀里,道谢之后立即转身往外跑。 穆王双手背在身后,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白飞燕到了门口把白凤扔给紫绫,自己匆匆往前走,边走边小声说着:“快点回去,白凤要冻死了!” 紫绫看着她怀里瑟瑟发抖的白凤,疑惑地看了看头顶的烈烈骄阳,怎么会冷呢? 白飞燕带着紫绫没走出多远,穆王就神情自若地从院子里跟出来。 而这一幕刚好被出来闲逛的珍妃和庆妃瞧在眼里。 “姐姐,那是穆王?”珍妃转头问道。 “是。”庆妃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黯然点头。 在这后宫除了穆王谁还有这个胆子,敢四处乱逛? “蓉妃的魅力无人能挡,真令人羡慕啊。对了,皇上隔段时间召你弹琴,到时候你可要提醒皇上哦。这也是为了穆王好,否则等着哪天闯了祸事,可就说不清楚了。”珍妃面露愁容,一脸天真地说道。 庆妃手握湘妃竹扇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她沉默地点头。 白飞燕回到芙蓉宫时内心还是一阵仓皇,她坐在红木雕花座椅上,手中接过的一盏茶已经温凉,她还没有喝的意思。 紫绫把白凤抱下去擦干羽毛,又熏上果木香,喂饱了才带过来给蓉妃。 “都下去吧。”白飞燕放下茶盏,怀抱着白凤说道。 果然,不多久,那可恨的胡萝卜形状的系统君又跳了出来,两只绿毛耳朵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软软绵绵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想的很对,这个穆王就是你完成任务的机会。” 白飞燕咬了咬唇,拧着白凤的小翅膀问道:“你是要我去勾引他吗?不行。” 系统君欢快地跳了起来,小耳朵弯成个勾子,把白凤勾了起来,挑衅地说道:“那倒不需要,略使小计即可。” 白飞燕想着就觉得头疼,母子反目之后又要兄弟成仇吗?但是比起她,君砚恐怕更相信穆王。 “恭喜娘娘,即将完成任务哦!加油!”系统君耳朵一甩又把白凤甩回到她的怀里,跳跃几下就不见了。 几日后,君砚从玉乾宫忙完政事便来了芙蓉宫,而白飞燕正抱着白凤在院中溜达,一脸慈爱的模样,口中念着:“白凤啊,本宫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 君砚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把白凤抱过来扔给了紫绫,忍不住地嫌弃道:“总抱着它做什么?” 白飞燕转身看向他,平日里凌厉的眼神带着几许柔和,她突然笑道:“皇上喜欢养猛兽,妾喜欢养白凤。” “白凤?它高攀了。”君砚对这个名字也不甚认同,毕竟从它的外表看不出任何的美感。 白飞燕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眨着圆润的眼睛问道:“皇上不觉得它越来越好看了吗?” 君砚瞧着她期待的眼神,坚决地摇摇头,许久才道:“朕只看见你好看。” 白飞燕面上一红,低头垂眸思索着,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心情不错,白飞燕再抬眸看向他时,不由问道:“听说穆王回来了,所以皇上才如此高兴吗?” “哦?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小时候顽劣,如今倒是听话了。”君砚说起这位穆王来,语气十分柔和亲切,看得出是关系十分亲近。 “当初在瑞兽园,穆王救了妾一命,一直没有机会感谢。”白飞燕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君砚的神色。 君砚皱着眉头,上次白飞燕只说了皇后的恶行,可没提有谁救了她。而且,穆王回来这几日也没向他提过这事。 “妾今日又遇着穆王,才知道他的身份。”白飞燕垂眸低声解释道,“不过皇上对穆王也太纵容了些,后宫也能随意出入。” 这些话说罢,君砚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巧了,庆妃昨天也说了同样的话。”君砚望着她平静地说道,“她为何这样说,朕心里清楚。” 若不是庆妃的父亲执意要送女儿进宫,她现在应该是穆王的侧妃了。 白飞燕心中一滞,看来那天还是被别人瞧见了。 “妾别无他意,只是觉得彼此之间如果足够信任,就不该刻意隐瞒,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哪天从别人口中听说,那肯定要惹出是非了。” “爱妃想得倒是周到。”君砚揽着她的纤腰,沉声称赞道。 白飞燕知道,穆王并没有主动和皇上提起她,深究起来,也是隐瞒。 不管如何,两人心中肯定有了芥蒂。 晚膳时,君砚没什么胃口,转而对白飞燕说道:“朕与穆王手足情深,这么多年来,他在宫里都是来去自如,以后也不会变。所以,蓉妃这段时间就少出芙蓉宫了。” “是。”白飞燕举着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顿饭,两人都觉得食之无味。 皇上离开时,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没动几筷子。 紫绫站在一旁,上前叹息一声道:“娘娘为什么故意惹怒皇上呢?” 白飞燕忽然一愣,转头看向紫绫说道:“你看出本宫是故意的?” 演技太差了吧,这都能被看穿? 紫绫摇摇头,这种事一直都是当局者迷,而且,无论蓉妃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皇上都是真的生气了。 现在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天黑越来越晚,用过晚膳,外面的天还依稀朦胧着。 白飞燕抱着白凤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望着天边的一颗星星发呆。 清风明月,直到天黑,她还是一个人静静荡着秋千,不让其他人来打扰。 “蓉妃娘娘好手段,本王原打算放你一马,你却非要送死!”阴冷的声音之后,一把冷剑架在她脖子上。 白飞燕身体一颤,怀中睡着的白凤哀鸣一声,扑棱着翅膀跑开了。 “贪生怕死的小东西!”白飞燕一脸失望,感觉这鸟儿确实白养了。 “你在皇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穆王的声音比月光还要冷上几分。 白飞燕仍旧缓缓地荡着秋千,任由那把剑在她脖子上划来划去,她:“穆王还真是消息灵通,知道皇上不让本宫出去,就自己进来了。你说本宫现在大喊一声,会有什么结果?” “妖妃!”穆王眉梢都带着愤怒。 他手下稍一用力,白飞燕的脖子已经流血,染上了他的冷剑,她的裙衫。 “穆王,本宫不怕死,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白飞燕任由他的冷剑如何用力,她仍旧若无其事地缓缓荡着秋千。 穆王沉默不语,他心中怀疑她可能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之前她面对他时是惶恐不安的,现在为什么毫无惧色? “因为,本宫就要死了呢。”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穆王长剑入鞘,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把着脉,低声道:“是活不了太久。” 但是,宫中太医无数,怎会看不出来? “皇兄可知此事?”穆王心中对白飞燕更多的是怀疑防备。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白飞燕转头看向眼神冰冷的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穆王神情严肃,看着她说道:“你若是伤害皇兄,本王一定要你死得很难看。” 在他心里,君砚比任何人都重要,因为是君砚从太后手里救下他,一直护到今日。 白飞燕仰头笑道:“真是兄弟情深,教人羡慕呢!那你敢不敢把今夜闯进芙蓉宫的事情告诉他?你若是不说,本宫会先告状哦。” “还有,死都死了,本宫不在意好看难看。”她说得风轻云淡。 穆王对她刚生起一毫的同情,被她一席话击打得粉碎。 “蓉妃娘娘最好不要拿自己作赌注,皇兄一定会选本王。”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时光往复,女人对君家的男人来说,从来就微不足道。 “穆王对皇上的情意,本宫自愧不如!”白飞燕撩起额前的几根碎发,酸溜溜地说着。 她说这话时,穆王已经隐没在浓墨夜色中。白飞燕一转身瞧见紫绫朝这边走过,心中了然。 “娘娘,夜深了,进屋吧。”紫绫上前为她披上白色披风,忽然却摸到她脖上粘稠的液体,吓得惊叫起来。 一时间,芙蓉宫里的灯都亮了起来,几名宫人听见动静先后赶了过来。 白飞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道:“没什么事,大概是被不长眼的畜生抓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木芙蓉后面一阵声响,好像是拔剑的声音。 “谁在那里?”紫绫上前几步壮着胆子问道。 白飞燕撇撇嘴,心道穆王竟然也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本宫说笑的,是白凤挠伤的,它大概是害怕地躲起来了。快来看看,本宫感觉这里又流血了,本宫大概要死了……”白飞燕说着把紫绫拉进了屋里,娇滴滴的模样好想随时都会一口气喘不过来晕过去。 木芙蓉的叶子沙沙作响,其间传出若有若无的鸟鸣声,倒有几分像是白凤的声音,白飞燕在一旁极力憋住笑。 紫绫本来胆子也不大,听说是白凤在那里,蓉妃又嚷着要处理伤口,她便立即过去扶着娘娘进屋了。 温暖的烛光里,白飞燕一声声地喊着:“痛,好痛啊……” 紫绫手里拿着纱布不知所措,还没开始怎么就喊痛?而且这声音喊得有点过。 而院中听着这一声声的穆王,不禁皱起眉头,这女人就是戏精,他下手知道轻重,不过是皮外伤。 第二日的早朝后,信国公抱着个暗红色锦盒等候在玉乾宫外。 不多会儿,福远出来领着他进去。 信国公恭敬地奉上一方锦盒,沉声道:“这是北漠羽国派人送来的,要求此女子前去和亲,换取两国十年安定。” 君砚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尊玉像,他细细摩挲着这雕刻的玉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蓉妃。 雕刻得的几分神韵,但远不及蓉妃十分之一的美。 这段时间,只有廖太后派人给各宫妃嫔画了画像,羽国人怎会知晓她的容貌? 信国公愁容满面,忧心忡忡地说道:“一个美人,换取十年安定,供我大夏休养生息,臣以为,值得。” “信国公还有个女儿,不如送去和亲?”君砚合上锦盒,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老臣女儿尚小,未到婚配年纪。”信国公扑通一声跪下,吓得脸色发白。 “朕和你的心情一样,舍不得。”他垂眸摩挲着锦盒的边角,语气平缓地说着。 信国公老泪纵横,掩面叹道:“两国开战必然生灵涂炭,恐……” “这仗,要打,朕还要亲自打。”君砚说罢抱着锦盒从他身旁走出去了。 芙蓉宫里,白飞燕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原本又细又长的白脖颈儿,现在被裹成和头一样大小,看起来十分滑稽。 君砚站在门前,两旁的宫人跪倒一片。 “参见皇上。”白飞燕亦是僵直着脖子上前行礼。 “起来吧。”君砚嘴角挂着浅笑,俯身伸手拉起她。 白飞燕抬眸时,一脸委屈可怜地说着:“皇上,妾……” 她还未开口,就被君砚强行打断。 “爱妃可还好?穆王说他昨晚追着一头畜生,惊扰了爱妃,嚷着要来赔礼道歉。”君砚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白飞燕被他盯得神色仓皇,手指捏着绣兰花纹的衣裙,面上带着不甚自然的笑,明媚的眸子里似乎铺上了一层尘灰,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妾无碍,不用道歉。” “白飞燕,边关战事紧张,朕即将御驾亲征,你不要去招惹穆王,等朕回来。”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叫着她的名字,让白飞燕觉得十分意外。 “妾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皇上不该冒险。”白飞燕柔声劝着。 君砚膝下无子,并这一去若有个万一,这大夏也算完了。 “所以,不要惹穆王。”君砚再次提醒道。 白飞燕心中五味杂陈,他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万一回不来,这大夏就是穆王的。 而直到君砚离开时,白飞燕才知道,这场战事的起因竟是她。 白飞燕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和君砚之间何时有这般重的情意? 一直以来,他总是借着宠爱她的名义,清除朝堂上的障碍,就连定远侯都他赶去边疆了,可谓是大权在握,如今他为何要冒这个险? 君砚走后,白飞燕觉得整个皇宫都变得冷冷清清。 明明已经没有人再约束她,可是她却没有半分高兴。 夏日的阳光太猛烈,白飞燕抱着已经长出艳丽羽毛的的白凤坐在树荫下乘凉。 “它不是凤凰,是孔雀。”白飞燕默默地念着。 她不稀罕什么皇后之位,却清晰地记得他说过的话。 木芙蓉已经打了花骨朵,要不了多久就能开花了,可是他却赶不及回来与她赏花。 夏日的暴雨来的突然而猛烈,白飞燕被淋成落汤鸡,她却不紧不慢地往芙屋子里走。 雷声隆隆,白飞燕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雨雷电,突然一道惊雷闪在半空,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第二日,雨过天晴,院中的木芙蓉却死了大半,白飞燕想起那盆从玉乾宫搬来的三醉芙蓉,她匆匆跑去后院看。 原本长得枝繁叶茂的三醉芙蓉,现在变成一片焦黑。 它被雷击了…… 这盆三醉芙蓉,除了珍贵难得,还是白飞燕续命的药。 仲夏时节,白飞燕还躺在院中摇着蒲扇,吃着冰镇西瓜,芙蓉宫却惊现一批黑衣杀手。 君砚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就在白飞燕准备起身时,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掠下一群侍卫把她护在中心。 嗯? 这些人又是谁? 不过一盏茶时间,那群黑衣杀手尽数被杀,而这一群侍卫迅速地清理了战现场之后,又很快地消失了…… 白飞燕一时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娘娘,您没事吧?”紫绫躲在角落里目睹了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直到这时还吓得浑身哆嗦。 “没事。”白飞燕笑着安慰她,递过去一片西瓜。 其实,她刚才也害怕的要死,但是因为躺着得姿态太悠闲,倒是看不出来她有多少恐惧。 “皇兄竟然把他们全留给了你?原来他早就做了决定。”穆王蹲在屋檐上,目睹了所有这一切。 白飞燕仰着头,烈日强光下她不禁皱了皱眉。君砚临走前说不要招惹穆王,奈何这人要来招惹她? 她伸着脖子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十人可敌千军,有他们在,纵使皇兄深陷险境,也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穆王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走到她面前,严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让他们去保护皇上吧。”白飞燕继续吃着西瓜,随口说道。 “他们只听命皇兄一人。”穆王神情落寞地说道。 这也是君家帝王最后的护身符。 白飞燕觉得这片西瓜一点也不甜,已经放在嘴边,却怎么都吃不下,她叹声道:“你把他们叫出来,本宫来说。” “本王叫不出来。”穆王一脸疲倦地背过身去,这些日子他没睡几个安稳觉。 “那……怎么好。”她低声念着,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本王答应过皇兄会保护你,但若是皇兄回不来,本王会亲手送你去陪他。”穆王背过身去,声音比那冰镇西瓜还有凉。 白飞燕敛着锦衣站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穆王殿下,天下人都认为他是个暴君,我是个妖妃,但你要知道,他为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转身回来的穆王掐住了脖子,他眼神狠戾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先皇的子嗣大多都是突然离奇死去,只有穆王君悦是个意外,他和君砚同寝同食,被小心呵护着长大,十三岁时被君砚送去军中历练,直到成为今日可以独当一面的穆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爱他楼下木芙蓉 白飞燕被他狠戾的样子吓得浑身一颤,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掐着自己的脖子,转而温柔浅笑:“是本宫多管闲事,松手。” 那双浅碧色的眸中闪着一缕暗金色的光,不过一个眨眼,就带着无尽的妩媚妖娆。 穆王目光灼灼,盯着近在咫尺的魅惑之颜,冷声道:“少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他随后松了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他怒气冲冲,大踏步地离开,仿佛受了妖魔的蛊惑,神情凝重似霜。 其实,自从皇上御驾亲征之后,穆王几乎很少出现在皇宫内。今日,是因为廖太后的召见,他恰巧经过此处。 霞飞宫那个女人,是穆王心上的一根硬刺,从小到大,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纠缠不休。 他几度想要与她玉石俱焚,但一想到皇兄会因此而伤心难过,他就会克制内心的冲动。 “参见太后。”穆王站抬脚迈进那道门槛,垂首行礼。 廖太后一脸疲倦地坐在高首处的楠木圆椅上,神情专注而冷静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人影。 “君悦来了,哀家盼着见你呢。”她像是个慈爱的老母亲,声音缓而平。 穆王眼皮微微抬了抬,神色自若地应着,皇兄不在跟前,他们何必这样子辛苦地演戏?给谁看? “君悦,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是你不该恨哀家,害死你母亲的另有其人,你小时候……”她说着说着,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时光里。 “太后!你我当着皇兄的面约定过,往事绝口不提。”穆王昂起头,一脸郑重地提醒道。 廖太后被他打断话,心中自然不悦,但是她今日是来求和不是开战的,她捻起佛珠,耐着性子说道:“君悦,哀家知道你与皇上感情极深,但你可知道君砚他,他……实在令哀家心痛。” 君悦握紧了拳头,一脸愤慨地说道:“太后只因为心中生疑,就狠心将他推进火坑?” 廖太后借着画师的幌子,得到了蓉妃的画像,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远在边疆的定远侯手中,而之后北漠羽国就出现了那尊蓉妃的玉像,转而又送到信国公手中…… 这期间到底达成了何种阴谋,细思极恐。 廖太后脸色一冷,眼中怒火昭昭:“哀家当年让你永远失去皇位的资格,今日也能扶你上位!” “扶我上位?”穆王一脸不屑地冷笑着。 事实上,皇家除了君砚和他以外再也没有先皇的血脉存留,他们不过想要个傀儡罢了。 皇位,在穆王眼中一文不值,他从来没想过要谋夺,是这些人高估了他的野心。 “君悦,哀家答应你,君砚拥有的一切,你都会拥有。”廖太后循循善诱,和颜悦色地说着。 在她心中,没有人能够抵挡至高皇权的诱/惑。 穆王一脸沉静,看似不为所动,反而冷言相问道:“谣言止于智者,太后就没有想过那个告诉你所谓真相的人,或许正想要看到你们母子相残?” 廖太后如遭雷击,整个人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震惊于这可怕的猜想,更吃惊于穆王对宫中消息的精准的把握。 “师兄,他不会……”她喃喃地念着,自己却已经迷惑了。 穆王说完了该说的话,从霞飞宫徐徐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廖太后病重,好生照顾着。” “是!”已谨香为首的一众宫女齐声应着。 她们一年前就已经是皇上的人,以后皆听命于穆王。 这段日子里,穆王看似是在王府躲清闲,其实该做的事一件没落下。 当晚,霞飞宫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廖太后尸骨无存。 芙蓉宫的白凤长大了,长成一只漂亮的小孔雀,尾巴上新长出的几根金色羽毛,像极了凤尾。 夏日难得清凉的午后,白飞燕望着蹲在树杈上的小孔雀,不由叹道:“可惜,他没有看见你变漂亮的过程。” 不知道他在边关,过得可好? 大夏与北漠的交界处,是一片萧瑟凄凉的荒野,没有虞城的秀丽风景,也没有温柔徐徐的微风,有的是早晚的严酷冰寒,午间的烈日狂沙。 君砚的到来使得军心大振、士气高涨,接连打赢两场胜仗。 这一日,君砚正在营帐中细心地打磨着新得的象牙,定远侯在外求见。 因为在这两场战争中的英勇表现,定远侯左肩中了一箭,所以今日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参见皇上。”他上前屈身行礼。 “免礼吧。定远侯身体可还好?”君砚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随口说道。 “臣……不大好。”定远侯低声说着。 嗯?定远侯不按常理出牌啊。 君砚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他,半晌后才道:“那便好好休息。” “臣……想回虞城。”定远侯垂首道,“大夫说这里的气候不宜养伤,臣的身体难以适应。” 君砚停下手中的动作,把象牙放在一旁,不悦地皱着眉头:“定远侯不适应?这些将士恐怕也不大适应,你这一说,朕也觉得,不大适应。” 自上至下,谁不是在忍受着严寒酷暑?他倒是想得美,还想着回虞城? “臣不敢。”定远侯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他知道,皇上是不可能放他回去了。 “回去好好养伤,身体重要。”君砚面上平静无澜,内心澄明如镜。 定远侯急切着回虞城,更多的是想要配合廖太后的动作。 五日后,君砚亲自带着兵马去天涯谷,欲擒获羽国太子龙襄,定远侯随行保护,三千兵马惨遭敌军埋伏。 龙襄站在崖壁上望向君砚,狂笑道:“昏庸的皇帝,为了个妃子,丢了自己的命,哈哈哈!” 君砚仰头望着那狂妄不羁的羽国太子,朗声说道:“能拉着羽国的太子陪葬,朕也死得其所!” 这羽国的皇帝已经年迈,除了这位太子殿下,也就只有两个年幼的小皇子了。 一声响彻山谷的轰隆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周遭山上山下,林间林外,巨石滚滚,硝烟弥漫,慌乱的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响天彻底。 这一战之后,两国皆是损失惨重,几年内都不可能再度开战。 谁都不知道君砚竟会拿自己做诱饵,作出两败俱伤的决定。 白飞燕接到这个消息时,院中的木芙蓉正好开了第一朵花。 “紫绫,这花和梗米一起煮,可以做成芙蓉花粥。”她鼻子一酸,她想要做给他吃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兑现他的诺言,封后,赏花,恩宠…… 她等不到他回来了。 皇宫里,接连几日都充斥着紧张肃穆的气氛,穆王带兵软禁朝臣,列出条条罪证,就连战死在边关的定远侯和冷宫里的皇后都没能逃脱,廖家郑家,数日之内被斩草除根。 君悦手持君砚留下的圣旨登上皇位,这一系列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早有安排。 白飞燕对这些充耳不闻,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一日,君悦来到芙蓉宫,瞧着一身素衣的白飞燕,他神情冷峻地说道道:“这皇宫里,也只有你敢这般,不枉皇兄对你一片情意。” 新皇登基,谁敢为先皇披麻戴孝? “旁人不知,穆王,不是,如今是皇上了,你该知道,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白飞燕不由得苦笑。 真情假意,虚虚实实,到人死灯灭,什么也不剩下了。 君悦转身,福远上前托着金色托盘,上面放着一把玉色短笛,尾部挂着象牙雕制的一双飞燕。 白飞燕接到手中,细细摩挲着上面的文络,湿了双眼。 素秋向晚,岁华分付木芙蓉。 白飞燕摸着那一行字,背过身去,情难自已。 她还未讲完的花蕊夫人的故事,他还是听不到了,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听。 “传说这芙蓉花,就是毒死神农氏的红花。”君悦望着那削弱的背影淡声说着。 白飞燕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念着:“夕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 细细想来,也是讽刺啊。 君悦欲言又止,终究是转身离去。 初秋,芙蓉宫里的芙蓉花尽数盛开,而蓉妃一病不起。 三日后,蓉妃死在自己的床榻上,手里抱着那一对短笛。 当白飞燕的魂魄再度有了意识之后,就看见那只胡萝卜形状的系统君正对着她眯着笑眼:“恭喜!完成任务。” “君砚死了,可大夏江山还好好的,这也算完成?”白飞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道,她这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嗯!”系统君跳着那两只隐形的小腿,欢快地蹦来蹦去。 那是该高兴啊,但她心里很难过是怎么回事? “下个任务中,奖励你一条命。”系统君摇晃着两只发光的长耳朵对她地说道。 “就是可以死而复生?”白飞燕略感安慰地笑了笑。 “放心,这次任务没那么惨。”系统君停在她肩膀上说道,“你还是要成为皇上的宠妃,并为他生下皇子。” “……” 啥?? 我上个夫君刚去世,就要我去给别人生孩子? 就在白飞燕还没来得及反驳之前,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逐渐没了意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替嫁 当白飞燕再度有了意识之后,她正躺在一张病榻上,满嘴都是浓浓的草药味,好像连呼吸都带着苦涩味。 浑浑噩噩躺了许很多日以后,她总算逐渐清醒过来。 白飞燕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烟色纱帐,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忽而听见屋外有人哭丧似的抽泣:“老爷,都是我害了衣烟啊,我不该叫她回来,如果她还在乡下待着,也就不会……” 从这貌似伤心的哭喊声中,白飞燕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真情实意。 “这怎么能怪你?是她没这个福气。”男人轻声安慰着。 白飞燕从床上翻身坐起,吓得从外进来的小丫鬟直接打碎了药碗,傻愣愣地站在床边,顿时泪流满面。 这也不能怪她,昨儿大夫过来给小姐看完病连连摆手,说是要他们早点准备后事,她去煎这一碗药,心里也知道回天乏术。 但是,小姐现在突然醒来了? “小姐?”小丫鬟又惊又喜,连脚下的碎碗片都忘了捡,泪眼朦胧地跪在床边拉着她的胳膊。 “我没事。”白飞燕不大确定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但是她知道霍衣烟是个软性子,身体又病弱。 “太好了!”小丫鬟紧紧地抱住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 屋里的声音已经惊动门外的两个人,他们从门外匆忙进来,等到看见坐在床边的霍衣烟时,一时间神色复杂起来。 想起昨儿大夫言之凿凿,说了一堆病因,总而言之就是无药可救了,他们还惋惜了一场。现在瞧着霍衣烟这脸色红润,气色如常,倒像是忽然间痊愈了?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片刻后,倒是霍夫人先反应过来,转而教训一旁的小丫鬟:“朝云,你怎么伺候小姐的?” 她说罢就上前给霍衣烟把翻开的被子盖好,举止得体,态度温和。 被她这么一叫,白飞燕倒是有些记忆,这个青涩的小丫头名唤朝云,是从前霍衣烟母亲买下陪女儿玩耍的,两人自小感情就很好。 “朝云是我朋友,不是霍家的丫鬟,夫人若是有心想照顾我,就另派两个丫鬟过来。”白飞燕看向长着一张刻薄相的霍夫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衣烟!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霍震峰面露不悦之色,这女儿大病初愈倒是长了脾气? 母亲? 白飞燕弯了弯苍白的唇瓣,一脸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她一个庶女,哪里配叫霍夫人一声母亲? 她这个略显凶狠的眼神让霍震峰顿时愣住,那陌生又熟悉的眼神,让他隐隐不安。 尤其是她那双异色的眸子,是大邺朝人不该有的眼睛。 而白飞燕被他这么一说,瞬间明白了自己当下的身份处境,转而低头用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是女儿说错话了……咳咳咳……”她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哎!强横的不行,她只能示弱了。 白飞燕越咳越厉害,像是要把肺都能咳出来的样子。 霍震峰这才想起女儿身子虚弱似的,一时皱起眉头,语气也温和几分:“去请大夫。” 起初,霍夫人还是一脸的不耐烦,但很快她就收起厌恶的表情,转而带着笑脸关心地说道:“衣烟还病着呢,的确经不起折腾。以前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你生病,又素来喜静,不愿被人打扰,就没敢多条几个人伺候。回头,我就去挑几个伶俐的丫头给你使唤。” 而这一切都被白飞燕看在眼里,她转过头去,乖巧温顺地点着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嘲讽的笑,这个霍夫人变脸还挺快? 然后,白飞燕又是猛地一阵剧烈咳嗽,顺势吐了霍夫人一身口水。 “对不起,我……”她说着又难受得咳嗽起来。 “没事。” 霍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但她终究是忍耐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虚伪的假笑,坚持把霍衣烟扶着躺下才出门去换衣服。 望着霍夫人的背影,霍震峰也说不出什么责怪谁的话来,不禁叹息一声。 朝云满面愁容,上前轻拍着小姐的后背,白飞燕捂着嘴巴不住地咳嗽着,极力憋着笑。 父女两人并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尴尬地站着,片刻后就听霍震峰说道:“我去门口看看大夫来了没。”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去做,他只是不习惯这种氛围,心里莫名地滋长出愧疚的情绪。 他刚一出门,就碰见打扮得明艳动人的二女儿霍青语,她往里面看了眼之后,一脸的不高兴道:“父亲,怎么又叫人请大夫?不是说治不好?别在这个贱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青语,她是你妹妹,怎么说话的?”霍震峰心中莫名烦躁起来,语气也不大好。 霍青语一时愣住,她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 “父亲有了其他的女儿,就不疼我了?”霍青语满腹委屈,哭着跑开了。 霍震峰一时哑然,意识到自己语气稍微重了些。但是,把霍衣烟从乡下接回来,还不是为了她这个宝贝女儿? 哎!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踱着步,更是愁绪满怀。 而门口这些话自然落到了屋里人的耳朵里。 朝云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安慰着霍衣烟道:“小姐,您别伤心。” 从前这个时候,霍衣烟必定已经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低声抽泣了。 但现在,她是另个世界来的白飞燕。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爹不疼娘不爱的,那就得自己爱自己。”白飞燕掀起被子,准备出去透透气。 朝云闻言一愣,心中五味陈杂,小姐能这么想她当然高兴,可是总觉得小姐哪里怪怪的。 就在白飞燕准备出去时,听见外面有人往这边来了,赶紧迅速地钻回被窝里躺着,继续装出病怏怏的样子。 “里面请。” 是霍震峰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隔着纱帐为霍衣烟把脉,片刻后他不禁一脸惊异,昨日还是微弱的脉搏,随时都会咽气…… 大夫再三把脉确认之后才起身恭贺道:“真是奇事!二小姐身体已无大碍。” 霍震峰长舒一口气,亲自送大夫出去,还额外给了许多赏钱。 “是二小姐吉人天相,不干老夫什么事。”大夫拎着药箱,潇洒而去。 而屋子里,换了身衣裳的霍夫人已经在边上照顾着,霍震峰瞧着这画面,不禁有几分欣慰。 “衣烟,你好好休息。”霍震峰脸上带着笑意。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女儿,她身上还隐隐有几分她娘的影子。 “谢谢父亲关心,还望夫人早些送几个丫鬟过来,朝云一个人实在辛苦。”她说着露出又黯然伤神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 霍震峰点头,他觉得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女儿,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一旁的霍夫人僵着脸,满口答应。 白飞燕望着他们的背影,收起温婉的模样,她知道他们对她突然关心,定是有所企图。 第二日,白飞燕躺在床上小憩,让新拨来的两个小丫头在门外守着。 但是美梦才做了一半,就被人打断。 “躺着舒服?”霍青语一脸不屑地望向霍衣烟,嫌弃地踢了踢圆木凳子。 白飞燕抬了抬眼皮,没有答话。 “哼!”霍青语面带不满,她望着霍衣烟那双狐媚子的眼睛,如同橄榄石般的浅绿色,细看之下还带着隐隐的金色,每次瞧见她都会忍不住地生气。 “你来做什么?”白飞燕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有气无力地说着。 她这幅样子落在霍青语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她觉得霍衣烟是借病向她示威。 “别跟我装,大夫说你无碍了。”霍青语攥紧袖中的手指,恨声说着。 白飞燕心中觉得好笑,你如此盛气凌人,我当然得装作娇弱好欺了。 “你很关心我?”白飞燕满面笑意地看向她。 霍青语冷哼一声,眼底尽是嘲讽:“你也配?要死也死的有用些!这些补药拿去吃。” 随行的小丫鬟放下东西,霍青语早已拂袖而去。 死得有用?白飞燕转头看向朝云。 朝云低着头,半天才说道:“你要替二小姐进宫的。” 以后,她便是霍家二小姐,霍青语是三小姐。 霍震峰是当朝丞相,皇上下旨要娶相府千金为妃,而霍青语已经心有所属,霍夫人为了女儿的幸福,才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 “小姐,听说如今皇上他……”朝云泪眼婆娑,不禁哽咽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替嫁 当今皇上病重在床,恐怕熬不过多少日子,霍衣烟嫁过去,大概只有陪葬的份了。 “……” 白飞燕掰扯着手指头,心中盘算许久。 在朝云看来,小姐得知自己要被霍家人推进火坑以后,非但没有就此颓丧,反而越加神采奕奕。 这一日,霍夫人说要带着他们姐妹二人出去,主要让霍衣烟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母亲,我是相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若穿得太寒酸,恐怕别人都不信我是您的亲生女儿。”霍衣烟瞧着霍青语手中摸着的那件华丽衣裳,状似不经意地提道。 “……” 最终,霍夫人把为霍青语准备的那套华服给了她。 一身藕荷色银线金丝织绣成的流云锦衣,双飞蝶金玉簪子在乌黑的发间闪着耀眼光芒,她不过是略施粉黛,就能艳光四射。 霍青语瞧着霍衣烟光彩照人的模样,不禁愤恨起来,今日是要去秦/王府上,她怎能被人比下去? “我不去了!”她使劲地攥着自己那身月白色锦绣衣裳,憎恶地看向衣着光鲜的霍衣烟。 白飞燕不禁摇摇头,这霍青语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怎么受得了半分委屈? “妹妹若是喜欢穿便给你穿就是,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是外面人会说些难听的,以为相府是随便捡来个冒牌货糊弄皇上……”她一边嘴上占着便宜,一边板着脸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衣烟,是你二姐……是你妹妹说错话了。”霍夫人脸色一慌赶忙去阻止,哪里还让她把衣服脱下去。 把这个病秧子接回来都是为霍家消灾解难,现在就是当祖宗供着她们也得受着。 忍一时不痛快,换一世富贵喜乐,值了。 霍夫人转而又去一旁安抚霍青语,一顿好说歹说,总算让女儿破涕为笑。 霍衣烟假装未瞧见这母女深情的画面,只坐在铜镜前认真打扮着,首饰换了一件又一件,把霍青语的心头好全都戴上。 今日是去秦/王/府参加谢老夫人的寿宴。 当今皇上还在病中,寿宴虽不能大操大办,但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悉数到场,毕竟这位王爷拥有足以撼动天下的权势。 王府内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们争奇斗艳,争相讨好今日的寿星,场面十分热闹。 而当霍夫人带着一双女儿现身王府时,一下子就引来众人的艳羡的目光。 她们纷纷猜测霍夫人身后那位女子是谁,哪个是要嫁进皇宫的? 在外人面前,霍衣烟总是一份柔弱安静的样子,说话都要轻声细语,偶尔还扶着朝云咳嗽几声。 “这位是我的二女儿,因为从小体弱,所以并不在府上长大,今日特意带来给各位熟识熟识。” 霍夫人笑着拉起霍衣烟的手,笑得温婉,倒真像是母女的感觉。 “这模样,真是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谢老夫人笑意盈盈地拉住霍衣烟的手,说话间亦是上下打量着。 谢老夫人说完这话,众人也随着附和。 但是一旁的霍青语瞧看着谢老夫人对霍衣烟的热络,顿时心中不快,往日里她才是众星捧月的那个,今日竟然被无情地忽略掉了。 耳边不断传来对霍衣烟的赞美之声,霍青语小脸憋得通红,多亏霍夫人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 她只恨夸赞霍衣烟的是秦王的母亲,她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正憋屈不已时,霍青语转头瞥见往日里的小跟班黎心兰,她后退几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母亲身后。 闲谈之后,众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纷纷上前献艺祝寿。 黎心兰为秦老夫人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而霍青语手持绸舞扇随之起舞,两人配合默契,赢得满堂喝彩。 “相府三小姐真是多才多艺!” “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啊!” “才貌双全,实在难得……” 听着这些赞美之词,霍青语终于喜笑颜开,作出一副端庄大方的闺秀模样。 在众人的掌声中,黎心兰走到霍衣烟面前说道:“姐姐可愿意与我合奏一曲?” “这……”霍夫人一时有些为难。 霍衣烟在乡间长大,这些年都和些野丫头混在一起,哪懂什么音律。 “好。”霍衣烟满口应下,浅碧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过,她却转向谢老夫人说道:“琴棋书画这些老夫人看得太多了,不如我就给您表演个木偶戏?” 木偶戏算不得什么高雅的东西,但因为陈皇后尤其喜欢看木偶戏,所以引得无数贵族子弟的追捧,在京城里已然成为一种高雅之趣。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谢老夫人才点头,她眉眼温柔,倒是十分期待。 据朝云说,霍衣烟最喜欢和她玩这个,技艺纯熟。但白飞燕技术比不得霍衣烟,只能按照依稀的记忆和朝云勤加练习,两日下来,也勉强入得了眼。 她们演绎的是“苦竹生笋”的故事,说是在三国时期,孟宗的母亲生病时想吃嫩笋,但是在寒冬腊月时节根本没有笋。为此,小孟宗扶着竹子痛哭,最后,大概是他的哭声打动了那些竹子,地上瞬间长出了许多的嫩笋。 这故事听起来十分荒诞离奇,但却感人肺腑,看得老夫人眼泛泪花。 母慈子孝是这些母亲喜闻乐见的画面,她们觉着即使儿子以后娶了媳妇,还是要在儿子心里是占据第一位置。 霍衣烟笑意盈盈地从表演台上走下来,拿着“那孝顺儿子”的木偶祝福老夫人:耳聪目明无烦恼,笑对人生意从容。 “有心了。”谢老夫人擦着眼泪,点头赞道。 这院里都是有眼色的,只要老夫人开心了,她们自然也是随之奉迎。 霍青语胸中憋着闷气,低声念道:“投机取巧。” 明明早有准备,却装得如此淡定从容,就等着别人来提一嘴? 但她因此更加笃定霍衣烟不通音律。 “姐姐,我们来合奏一曲。”霍青语拉着她软声说着。 霍青语把手中的琴箫递过去,言语温柔,眼神却不友善。 霍衣烟无奈地接过来,娇弱地说道道:“哎呀,胳膊有些酸了呢,怕是没力气吹了。” 霍青语却不愿让步,语气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费不了什么力气。” 霍衣烟一脸难为情地看了眼洞察一切的谢老夫人,然后勉强笑道:“好啊,听妹妹的。” 琴声悠扬婉转,旋律优美动听,而霍衣烟却迟迟未有动作,就在众人一脸疑惑不解的时候,她趁着琴声低落下去,直接无缝衔接上了霍青语的曲子,转而吹出了自己的曲调,让霍青语顿时方寸大乱,只好停手,欣赏她一人独奏。 “对不起,这曲子我不熟,打乱了妹妹的琴。”霍衣烟笑得温婉动人,浅绿色的眸子间是幽深宁静的光,远远地站着望向这个“妹妹”。 抬眸间,霍衣烟瞥见不远处的屋脊上躺着个人影,谁人如此胆大,敢在重兵把守的秦/王府如此放肆? 而一无所觉的霍青语气得脸色铁青,连一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来,默默站在母亲身后,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母亲,我……” “去寻秦王吧。”霍夫人低声说着。 “嗯。”霍青语提起秦王,面上带着喜悦,领着小丫头悄悄去了。 一场欢腾之后,大家都去戏台子看戏,期间还不断提起霍衣烟那段木偶戏十分好看呢,又是一顿夸赞。 “想来这位二小姐在别处长大,相府也并未亏待。”谢老夫人别有深意地说道。 “烟烟是身子弱才送去外边儿养着的,这吃穿用度都比青语要好呢。”霍夫人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极力掩饰着尴尬。 霍衣烟不爱看戏,她听着那些个唱腔她总是昏昏欲睡,陪着坐了一会儿便悄悄溜走了。 她在院中兜兜转转,不小心闯进了后花园。 “嗯?这里好像不是客房。”霍衣烟扭头就要走,却听见一阵争吵声,她立即和朝云躲了起来。 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藏起来为妙。 没多会儿,就看见霍青语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 躲在假山后的两人窃窃私语。 “小姐,走吧。” “嘘。” 但是已经晚了。 “出来!听到什么了?” 一道凌厉的男声从竹影深处传来。 霍衣烟犹豫一下,按住朝云示意她不要动,自己站了起来。 霍衣烟提着裙子,低着头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佯装成害怕的样子说道:“我是怕打扰到你们……” 那男人从竹影后走出来,如深潭般的的眸子里闪着怀疑的光,他沉声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京城这些官家小姐们,脸皮比别处的都要厚些。 “是,我走岔路了。”霍衣烟垂着头一脸真诚地说道,脚尖向外,随时准备逃。 “霍家二小姐?”男人却没有放她走的打算,任是她低着头极力掩饰,还是被他戳破身份。 闻言,霍衣烟心头一惊,这男人到底什么身份? 霍衣烟猛地抬起头,望向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微微张着双唇,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为什么和君砚长得那么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替嫁 霍衣烟望着这张曾经十分熟悉的脸,突然泪流满面,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顿时一脸疑惑,那一双浅碧色的眼睛里写满各种情绪,有疼惜,愧疚,欣喜…… 往日里,那些女人见了他都是一脸欢喜或娇羞的往上扑,却没有哪个像她一样,一副死了夫君的样子。 “哭什么?”他语气温和一些,但仍旧冷着脸。 “我……我害怕。”霍衣烟回过神来,慌乱地抹了抹眼泪,然后装作胆小害怕的样子。 “哦?霍家从哪里把你找出来的?”男人提起霍家似乎总忍不住嘲讽两句。 “我……从小在乡下长大。”霍衣烟低着头,心中思考着这个男人和君砚到底什么关系。 “是吗?不是什么楼里馆里长大?”男人的眸间闪着侵略的精光,语气冷漠。 霍衣烟再度抬起头来,盯着他那张雕刻般的俊脸,粉脸涨得通红怒道:“王爷请自重。” “眼神倒是好使。”他轻笑一声,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他忽然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这双眼睛,是随了霍丞相还是霍夫人?” “王爷既然怀疑,找人一查便知。”霍衣烟懒得再作伪装,收起温柔的笑脸,用力扯开他的手,微微俯身告退。 霍衣烟一路走一路哭着。 她这份哭三分真七分假吧,毕竟原本的霍衣烟一直都是娇弱的模样。 “站住!”他一把她拉回来,在她耳边说道,“回去告诉霍丞相,本王改主意了,要娶你这位二小姐。” 霍衣烟的眼泪肆意横流,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的企图,只能冷着声音回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是要进宫为妃的人,是为了成全二姐和王爷的好姻缘。”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王望着她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忽而觉得心中有一丝难过,他放开她,沉声道:“霍丞相这只老狐狸,本王不过稍微试探,他竟然想着脚踩两只船?” 两个女儿,哪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捞到好处。 “你的身份,本王自然会弄清楚。”秦王说罢甩袖而去,眼底噙着明显的怒火。 霍衣烟摸着自己的被捏红了的尖下巴,还有酸痛无力的手臂,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 “小姐,您没事吧,吓死我了。”朝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从暗处走出来,扶着霍衣烟的胳膊哭着问道。 “没事,他不会拿我怎样。”霍衣烟擦掉眼角的泪痕,拧着她的小脸蛋笑着安慰她。 “小姐……”朝云想哭又不敢哭,毕竟这是在王府。 这么一折腾,霍衣烟哪还有什么睡意,索性又回戏台子看戏去了。 谢老夫人瞧见她,笑着朝她招招手,拉着坐在自己身边。 有些人,可能天生气场相合,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分外亲近,心生欢喜。 而谢老夫人对霍衣烟就是这种感觉。 不多会儿,秦王在最后一场戏即将散场时出现,引得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秦王一身紫色圆领锦袍,眉眼间是疏离寡淡的神情。 即使他如此这般的漫不经心,还是能够引得无数女人为之倾倒。 全场未出阁的女子全都拿眼悄悄去瞄俊俏英武的秦王,若是正巧对到了他的眼,立即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霍衣烟搂着谢老妇人的胳膊,低头时默默地翻个白眼,一张脸而已,谁还长得不好看了呢?娇羞个什么劲? 但她在众人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中,终于回过味来,她霍衣烟有什么资格坐在老夫人身边?她明白过来之后立即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却被秦王用力一把摁了回去,他转过她身侧,坐在老夫人的另一边。 众人一阵唏嘘感叹,却也无可奈何,秦王的身份不是他们敢置喙的,只能略带同情地看向一旁坐着的霍家母女。 霍青语恨不能把母亲的衣裳戳出个洞来,小手捏得发白,刚才秦王告诉她,他们的婚事要延后,难道是因为霍衣烟? 她想着霍衣烟那张脸,心里惶惑不安。 “放心,霍衣烟月底就要进宫,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霍夫人脸上端着笑,低声安慰着女儿。 “不许胡思乱想。皇上病重,你们的婚事不能操之过急,王爷考虑周全,你暂且……” 霍青语听着母亲各种合情合理的解释,心里却始终不放心。 而霍衣烟此时正和老夫人讲着戏台子上演的戏,两人相谈甚欢,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声,引得众人侧目,自然也包括秦王。 等到这场戏结束,秦王忽而幽幽地说着:“这种戏都是骗小孩的,有什么好看?” “你就是无趣。”谢老夫人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霍衣烟征询意见。 “是。”她无奈地点头。 她们一唱一和,倒是像极了一家人。 等到傍晚回到家中,霍衣烟完全不给那些个人什么机会,借着太累的由头,倒头就睡。 其实,她只想要一片清静。 现在,白飞燕在霍家过得如鱼得水,就算霍青语时不时来找她麻烦,她也能轻松打发了。 第二日,霍青语早早地就来到霍衣烟的门前等着,她就不信霍衣烟不出门?昨日秦王对她态度冷淡,而老夫人对霍衣烟十分热情,她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霍衣烟正在慢悠悠地吃早饭,神态悠闲。 “明明都到门口了,非要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想来吵架就快点!”霍衣烟不禁摇头感慨道,转而还问向朝云:“你说是不是?” 朝云捂着嘴巴偷笑,小姐现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霍青语在门外等得心急如焚,终于,她还是摇着精致的罗扇,趾高气扬地去找霍衣烟理论了。 “我就看你能得意几时?”霍青语每日瞧着她总要酸上几回。 “叫姐姐。”霍衣烟眉眼微动,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霍青语气得脸色铁青,把扇子用力一摔,拍在还未收拾的餐桌上,她怒不可遏地问道:“你是不是勾引了秦王?” “我昨日是第一回见他,哪来的这本事?”霍衣烟笑得风轻云淡,表示对她的怒火不甚理解。 “你……你。你就是故意在寿宴上出风头,想引起王爷的注意。”溅起汤汁的团扇被扔在地上,霍青语仍然不放过质问的机会。 霍衣烟瞧着她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转了转浅碧色的眼睛,走上前安抚几句:“秦王存高志,难道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和皇上做对?” “……” 霍青语突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等等,她之前不是因为知道替嫁的事情气得吐血吗?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甚至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霍青语疑惑地问着:“你不生气了?” 面对主动向她示好的霍衣烟,她语气间不由带着一丝愧疚。 “我福大命大,不容易死的。”霍衣烟说得自信满满。 “你……”霍青语说不上话来,转身带着小丫鬟出去了。 她觉得母亲说得对,这丫头自从病好了就变得邪里邪气的,都得离她远点,早日送进宫对谁都好。 月底,据说皇上的病又加重了,但霍衣烟进宫的事情一刻都未耽搁。 所有人都知道,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她就是去陪葬的。 皇上连床都下不了,自然不会再宠幸她,没有子嗣,又是皇上亲下圣旨要去娶的人,她只有陪葬一条路。 霍衣烟心里莫名失落,她就被大红轿子抬进宫里,连拜天地的礼仪都不会有,甚至连皇上都见不到一面。 听完圣旨后,霍衣烟见到了一身华服的陈皇后。 “委屈你了。”陈皇后看向她娇媚的容颜,不由地叹息一声。 这道圣旨是秦王逼着皇上下的,目的是要霍丞相做出抉择。 “人各有命,我是霍家的女儿,没什么好委屈的。”霍衣烟口是心非地说着,演戏就得演的像。 “你能想开就好,皇上那里有本宫照看,你也无需费心。”陈皇后交代几句也就匆匆离开了。 从此,霍衣烟就是宜妃,居长欢宫。 烛火影绰,纱帘轻晃,一个人的洞房,也是冷寂。 朝云,你也累了一天,去歇息吧。”霍衣烟坐在床边轻声道。 “我……奴婢为您……”朝云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敢再像过去那般随意,只好听话地退下。 “娘娘若是睡不着就叫我,奴婢会陪着你的。”朝云不放心地回头看着她。 “好。”霍衣烟静静地点头,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是为了叫她放心。 明晃晃的烛光里,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屋里都是金贵的摆设,无人问津的合卺酒显得格外刺眼。 霍衣烟躺在这芙蓉帐里,孤独而落寞地想着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突然窗前一盏明灯灭了下去,一个身影站在暗光里,安静地望着她。 霍衣烟听见动静立即从床上下来,等她再抬眼间人已经走到跟前。 “你……”她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嘴。 四目相对,神色复杂。 “这身衣裳配不上你。”他拔去她头上的金簪,如瀑的青丝划过他的指尖,落在她的肩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替嫁 床头九盏梅花铜灯只剩下一盏还亮着,昏暗的光影中有淡淡的清香袭来。 霍衣烟收回震惊的表情,不禁勾唇笑道:“王爷来我长欢宫做什么?” 她说罢又低头咳嗽几声,仿佛身子十分虚弱。 秦王看着她忸怩的动作,转身走向桌案前端起那一杯合卺酒,仰头喝下,放下牡丹金杯啧啧称道:“宫中的御酒佳酿就是不一样。” 霍衣烟撇撇嘴,暗道:胡说八道。 她扯着衣角抬眸望向他,正义凛然地说道:“这酒,王爷喝不得。” 即使皇上没来,他也没资格喝这杯酒。 “一杯酒而已,本王渴了。喝都喝了,你要如何?”他扬着眉毛,看似风轻云淡,语气间却又满是挑衅。 霍衣烟气得小脸铁青,转而熄灭最后一盏灯,回身躺到床上,放下芙蓉帐。 室内瞬间陷入沉寂,眼前黑沉沉的,只有窗前一片月光。 秦王望着霍衣烟做完这些,仍旧站着不动,他嗤笑一声,反而坐在桌边。 长腿一伸,踢倒了桌下藏着的一壶酒,仿佛是水流汩汩而出,酒香四溢。 不好,我的荔枝酒?! 霍衣烟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撩开纱帐,叹息道:“你干什么了?” 秦王蹲在地上,望着只有轮廓的的影子回道:“听说霍衣烟从小身子弱,没想到还有这嗜好?” 闻言,她立时愣住,说道:“我……就是怕冷,喝酒暖胃。” 说罢,她自己都觉得毫无信服力。 恍然间,灯盏再度亮起。 秦王端着烛火走到她跟前说道:“今日本王来送你一份贺礼。” 只听一声闷响,一件重物摆在了桌案前。 “这是本王偶然得到的好物,跟你很像。”他说罢放下灯盏,转身从容不迫地从离去。 霍衣烟望着那放在桌案上的被一块红绸包裹着的神秘贺礼,不禁心中忐忑,她缓缓地下床,走到跟前,揭开那神秘的红绸。 “烟烟,烟烟,烟烟……” 一只颜色亮丽的鹦鹉在笼子里欢快地叫着她的名字。 霍衣烟暗自松了口气,又默默地把红绸盖上去,免得被它的聒噪吵得夜不能寐。 但其实她这一夜始终难以睡得踏实,她忽然想起君砚来,想起和秦王,他们为什么会长得一样? “烟烟,烟烟,烟烟……” 霍衣烟是被这只鹦鹉吵醒的,原本包裹着笼子的红绸已经被它啄出了几个洞,掉了下去。 当霍衣烟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那只聒噪鹦鹉时,她才明白过来秦王所说的和她很像是什么意思。 那鹦鹉全身橄榄绿的羽毛,只尾巴中间夹着几根浅金色的羽绒,和她的眼睛十分相像。而弯起的红嘴,竟然和她的樱唇也有些相似。 可是,秦王深夜亲自送她这只鹦鹉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真的因为长得和她像吧? 朝云进来为宜妃娘娘洗漱时,瞧见这只漂亮的鹦鹉,一阵欢喜之后不由地疑惑:“娘娘,这鹦鹉哪里来的啊?” 霍衣烟瞥了一眼那只绿鹦鹉,眨了眨同色系眼睛说道:“天上飞来的吧。” “哦……”朝云拿着篦子的手顿了一下,这个解释也是厉害。 洗漱完毕,霍衣烟换上件浅紫色高腰绣花裙,淡雅清新的缠绕花枝,看起来别具风韵。 “娘娘,昨日的合卺酒怎地少了一杯?”朝云站在桌前,专头问道。 霍衣烟眉心忽的一跳,她起身来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转而笑道:“收拾起来吧。” 朝云目瞪口呆地看向她,随后担忧地说道:“娘娘,您这爱喝酒的毛病可得改改。” 霍衣烟重重地点头,原来这原主本就嗜酒,她就奇怪自己怎么见着酒就有走不动道的感觉了呢? 哎!还好不算什么怪毛病。 “烟烟,烟烟,烟烟……”绿鹦鹉蹲在金色的笼子里扑腾两下翅膀,叫得极为欢快。 朝云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鹦鹉一眼,说道:“娘娘的名字能随便叫吗?要说娘娘万福金安。” “来,学一遍。娘娘万福金安。”朝云不厌其烦地说着。 “烟烟,烟烟……” 然而这只绿鹦鹉只会说这一句,对于朝云的教导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好了,随它叫去。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下去吧,看着心烦。”霍衣烟一脸淡漠地说着,反正这后宫也没人会在意。 “是。”朝云听得出她话里的不悦,便听话照做了。 用完早膳,朝云瞧着娘娘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提议道:“娘娘,不如去御花园走走?说是开了许多好看的花呢。” 霍衣烟摆摆手,完全没什么兴趣,再好看也比不过她的满园木芙蓉,想来更觉得伤心难过了…… “去把我的荔枝酒拿来。”突然想喝几口酒来排解烦忧。 朝云一脸为难地说着:“娘娘,您少喝点……” “知道知道,就喝一点点行吧?”霍衣烟捏着两根手指朝她比划着,让她放心。 朝云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出门去办。 霍衣烟心满意足地接过酒壶,半躺在软榻上,笑意嫣然地说道:“出去看着,万一有人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睡了。” 朝云欲言又止,娘娘您这一大早的就睡,不大合适吧? “本宫身子弱,情有可原。”霍衣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朝她扬扬酒壶。 “把门带上,鹦鹉也带出去。” “是……”朝云默默地拎着鸟笼子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霍衣烟光着脚半躺在卧榻上,神情落寞,自斟自饮。 “系统君,你是不是该出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它一次都没出现过。 忽然一阵莫名的凉风吹来,酒杯随之落地,她举到嘴边的酒就这么撒了…… 系统君的两只毛茸茸耳朵上闪着金色的光圈,原本无形的小腿也长了出来,甚至还长出两条小胳膊来,细看之下手和腿都很像是萝卜的根须。 “哎哟!你这是升级了?”霍衣烟从软榻上下来,走到半空飘着的小萝卜跟前,忍不住赞叹道。 “那是!”小家伙抱着一双手臂在胸前,十分神气地说着,生意也少了原本的奶声奶气。 霍衣烟仰头喝下一口酒,随后才道:“快说说我的任务是什么?之前不是说生个皇子吗?皇上重病在床,昏迷不醒的,能撑几天都不知道,我怎么生?” 系统君两条小腿跳上她的肩头,拿细软的小手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缓缓说道:“等他死了呗,你的目标又不是他。” “可是太子才五岁。”霍衣烟把它从肩头提起来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系统君一脸的不高兴,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就等他慢慢长大。” “……” 霍衣烟转头地望着它,这家伙一定在骗她。 “是不是那个秦王要做皇帝?说实话,否则我把你塞进酒壶里。”她捏着它两只漂亮的小耳朵,威胁地说道。 “剧情什么的不重要啦!哎哎哎……住手!”系统君吼叫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酒壶口,不由地服了软。 “什么剧情?”霍衣烟狐疑地看向它,拎起它的耳朵在酒壶口摩擦摩擦。 “说。” 系统君嗖的一下不见了,悬在半空,晃着纤弱的小身躯,指着她说道:“什么剧情?哪来的剧情?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还要不要重生了?不知道谁是主人吗?听清楚了,是你,有求于我。” 这一怒,把它所有的怨怒都激发出来了,毛茸茸的小耳朵随之变成了黑色,嘴边露出一颗大门牙,确实有几分龇牙咧嘴的愤怒样子。 霍衣烟面对这样的系统君也着实惊了一下,随后她忽然掩嘴大笑起来:“小萝卜是坏掉了吗?叶子耳朵都黑了,哈哈哈……” 系统君气得差点吐血而亡,随手一挥,一张纸狠狠甩在霍衣烟脸上,它刮起一阵旋风,掀翻了屋里的所有东西之后,才潇洒地离去。 霍衣烟的小脸瞬间红肿起来,这一巴掌真够响亮,还疼。 玩笑开大了,这小家伙不能惹啊。 她后怕地把自己脸上的纸揭下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剧情概要。 ??? 霍衣烟还没来得及细看,在外面守着的朝云听见屋里叽哩咕噜的声音,以为是宜妃娘娘喝醉了耍酒疯呢,赶紧开门进来看看。 门一打开,穿过层层珠帘往里走,看见一地狼藉,朝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出事了! “娘娘,娘娘……”她着急地喊着,然后就看见霍衣烟赤脚坐在卧榻下边,头发有些凌乱,右边的脸红肿起来,手里还抓着一张纸。 “娘娘,您没事吧?”朝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娘娘一身狼狈,着实可怜。 “我没事。”霍衣烟把那张纸揣进怀里,摸着酸疼的小脸,违心地说道。 是挺疼的啊,小萝卜下手真狠。 朝云不敢叫其他人进来,毕竟宫里人多眼杂,她把娘娘扶起来坐在榻上,然后先默默地收拾一遍。 “对不起,我以后会乖的,听话一点。”霍衣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总是惹麻烦害得朝云担心。 朝云朝她笑了笑,正想安慰几句,却被人抢了先。 “要乖,要听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替嫁 “要乖,要听话……” “烟烟,烟烟……” 霍衣烟和朝云一起转头,嫌弃地看向那只突然兴奋起来的绿鹦鹉。 所以,秦王送来这只鹦鹉,是警告她要听话,要乖? 想到这一层,霍衣烟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许叫,再叫把你煮了炖汤。”霍衣烟指着笼子里的绿鹦鹉装作凶狠的样子说道。 绿鹦鹉立即乖巧地闭了嘴,而且默默地转过身子背对她们。 霍衣烟满意地点了点头。 朝云很快地把屋子收拾一遍,又去把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等到屋子里的荔枝酒味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去叫其他人进来打扫。 而霍衣烟自始至终都是安然自若地躺在卧榻上,神态悠闲惬意,双眸微垂着,半睡半醒。 “去给本宫多要几瓶荔枝酒来,当成薰香摆在屋子里,本宫喜欢这个味道。”霍衣烟突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小宫女,语气温柔地说着。 “是。”小宫女心里疑惑,宫中各种熏香应有尽有,哪里要摆什么荔枝酒在屋里? 这相府的二小姐真是没见识。 等到她们再次收拾妥当之后,霍衣烟把人都打发下去,只留着那只绿鹦鹉陪着。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打了她一巴掌的纸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剧情概要: 隆武七年春,三月十三,太子齐安落水,幸得宜妃相救。 三月二十,陈皇后薨,皇上神志清醒,封宜妃为后。 三月底,皇上驾崩…… 霍衣烟看得脑瓜子疼,这是什么情况?提前预知未来吗? 她心里既紧张又激动,无法确定这些事是否会发生。 算下日子,还有几天就是三月十三了,太子落水的地方在哪里呢? 霍衣烟打算提前去找出这个地方来,毕竟救下太子立了功劳,她以后才能过上安稳富贵日子。 不过,她刚一出门就在御花园遇见了霍成旭——霍衣烟名义上的哥哥。 这位霍家长子,是禁卫军副使,与秦王私交甚厚。 “拜见宜妃娘娘。”霍成旭站在一侧,俯身行礼。 “哥哥不必多礼。”霍衣烟看都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想来是来宫里有事,反正不会专门来看她就对了。 “娘娘留步,微臣今日特意请旨进宫来见娘娘。”霍成旭站在他身后出声喊道。 专门来看她? 霍衣烟神情微顿,不由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温声问道:“哥哥有事?” 霍成旭欲言又止,最后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垂首沉声道:“霍家有愧于你,但为兄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喔? 霍衣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也没见他来看一眼,现在装什么好人? “本宫福大命大,运气好着呢。”她一脸傲娇地说着。 “哥哥若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就送几壶酒到长欢宫来吧,最好是蔷薇露和流香之类的。”霍衣烟觉得这位哥哥上赶着来讨好,她总不能辜负。 “娘娘体弱,这酒少喝为好,依臣看枸杞酒最适宜。”霍成基甚是关心地说道。 “小气。”霍衣烟低声念了一句,转身就走,懒得听那些自以为为你好的人唠叨。 “……” 霍成旭沉默不语,他深知说什么宜妃娘娘也不会回头。 霍衣烟在太子的栖鸣宫附近转了好几圈,也没寻见半个湖泊的影子。她不得不把范围扩大,所有太子可能经过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终于确定了几处水塘。 “朝云,回去吧,累死了。”霍衣烟踢着脚下的新鞋子,厚底鞋穿着真是别扭。 宫中的娘娘们为了显得高人一等,就连鞋底都要做得厚上几层。 一回到她的长欢宫,霍衣烟就倒在卧榻上,朝云立即端上茶水来。 “娘娘,您费劲打听这些做什么?”朝云难免好奇地问着。 霍衣烟放下茶盏,对她笑道:“去钓鱼啊。” “……” 朝云一时语塞。 霍衣烟脱下鞋子,显得疲累不堪。她原以为进宫以后必然要目睹甚至经历各种宫斗大戏,却不料,这后宫的女人已经默默开始各谋生路,根本没精力勾心斗角。 皇上还没死就这样,不合适吧? “朝云,你明日去瞧瞧太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出去走哪条路。”霍衣烟抬眸,懒懒地交代着。 “别太刻意,让人误会本宫有所企图就不好了。”她不放心地补充道。 “好。”朝云应着。 霍衣烟婚后第一日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第二日,长欢宫收到各色养生酒,不光是霍成基送来的,还有秦王送来的。 “枸杞酒?石斛酒?”霍衣烟一一打开来闻,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不免有几分失落,送这些东西真没情趣。 “走吧,去钓鱼。”霍衣烟换了身束腰宫装,选了双底最薄的鞋子,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生风。 朝云那着渔具老实地跟在后面,她原以为娘娘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上心了。 翠云湖边上,宜妃端庄地坐在小木墩上,认真地盯着湖面,但她不安分的小手轻轻地敲着鱼竿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心不在焉。 其实,她来钓鱼不过是个幌子,一切都是为了确切地掌握太子的行踪。 接连几日,霍衣烟都要定时守在这几处湖边钓鱼,终于熬到了三月十三,这个紧张刺激的日子。 小太子这一日下了学就往外边跑,不知道怎么回事,甩掉了跟着的宫人,自己躲了起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满宫的人都在寻着小太子。 假借钓鱼之名实则耳听八方的宜妃一听见这呼声,立即扔掉鱼竿站了起来。 机会来了! 霍衣烟不顾朝云在后面的呼喊,往后山最偏僻的那处水塘跑去,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太子,大概也只能是在那里了。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假山后面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陈皇后陈着小太子在河边玩,把他推了下去。 “安儿!”陈皇后惊呼一声,甚至带着哭腔。 “母后这就找人来救你。”陈皇后掩面而泣,慌张地往另一边跑去。 霍衣烟愣了片刻之后,听见水里的惊恐的哭声,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把人捞了上来。 其实水不太深,但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是活不了的。 小太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拽着霍衣烟的衣领,不肯撒手。 霍衣烟抱着太子转过假山,她一转头似乎看见假山后藏了个人影,莫名地有些熟悉,但她来不及多想,迎面已经跑来几个太子宫中的公公。 “快去请太医。”霍衣烟顾不得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抱着受惊的太子往回走。 一众宫人都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 “娘娘,把太子给奴婢吧。”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上前说道。 “不要不要……” 小太子拼命地抓住霍衣烟的衣裳,情绪十分激动。 大概是受惊过度,小太子谁也不让抱,就连从前最依赖的嬷嬷都近不得身。 “前面带路,栖鸣宫。”霍衣烟说着也不管这些宫人们的各种心思,抱着小太子就往她的宫里去。 春日的暖风吹过,霍衣烟不禁打了个抖,小太子也随之颤抖着身子。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以后,宫里的侍婢已经准备好干净衣裳,太医也匆匆赶来了。 霍衣烟手法生疏地为太子换上干衣裳,朝云取了件披风为她披上,才不至于显得太狼狈。但是太子不让她走她也没法离开,只能在一旁看护着。 当陈皇后风风火火地赶到时,太医已经把完脉开好了方子。 “参见皇后!”宫人们全都跪倒一片,他们知道今日太子出事,他们罪责难逃。 霍衣烟也上前行礼,她心里还想着陈皇后推太子下水的那一幕,面上却不得不装作毫不知情,而且看着此时皇后红肿着双眼,情真意切的样子,又让人捉摸不透。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起来吧,本宫听说了,是你救了太子。”陈皇后先让她免礼,再转过头去看望太子。 太子望着她,有一瞬的犹豫之后,忽然趴在她怀里大哭:“母后……” “是母后不好,都怪母后……”陈皇后亦是伤心不已。 陈皇后安慰了几句之后,这才转过身来说道:“今日之事,本宫先谢过,你快些回去休息,可别生病了,刘太医跟去长欢宫给瞧瞧。” “是。” 霍衣烟转身离开,毕竟她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待在这里。 “今日栖鸣宫所有人,看护太子不利,杖责五十,逐出宫去。” 杖责五十,身子骨弱的,恐怕都熬不过去了,逐出宫,他们以后也没什么活路。 霍衣烟在院子里听见这不轻不重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断了。 这就是吃人的皇宫,高位者随口一句话便决定了生死。 霍衣烟病了,连续三日高烧不退。 皇后来看过一回,说要太医们尽心尽力,不拘什么珍贵药材都要治好宜妃。 这一日,霍衣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依稀看见床边站着个小人儿,正一脸忧愁地扯着她的被子。 “你要早点好过来喔。” “水,喝水……”霍衣烟有气无力地说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替嫁 这种简单的要求对只被人伺候过的小太子来说,并非易事。 他今年才五岁,个子还没长起来,身子骨有几分瘦弱。他略微犹豫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到桌边,踮着脚给她倒了碗水,小心翼翼地护着瓷碗端到她面前,生怕洒掉。 霍衣烟急切地喝下水之后,整个人也有了几分精神。 “太子怎么来了?”她看了看整间屋子,并没有其他人,朝云也不在。 小太子接过瓷白碗放回桌上,又回到她身边,揪着她的被角说道:“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 如今,陈皇后全部心思都在病重的皇上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太子。 “谢谢你了。”霍衣烟艰难地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扯出个笑容。 小太子大概是被她的笑容感染到了,也跟着傻笑起来。 “我明天还可以来看你?”他趴在床头,认真地问道,两只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看着她,很怕被拒绝的样子。 “只要你想来,每天都可以来。”霍衣烟想着几天后的事情,心中对这个孩子生出些许怜悯。 “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小家伙认真地问道。 霍衣烟心里是愿意的,但她其实是长辈啊。 “可以,当着外人的面不能叫哦。” “谢谢,谢谢!”蹲在鸟笼里的绿孔雀突然开口叫了出来。 霍衣烟无奈地摇摇头,这只鹦鹉也不知是学了谁的活跃性子,总是禁不住地炫耀自己的美丽外表。 太子回头瞧着觉得新鲜,跑到鸟笼子旁边一脸惊喜地问道:“它会说话?” 他一直被陈皇后管束得严格,这些鸟啊兽啊什么的东西决不许他养,甚至不能靠近的。 霍衣烟一边感慨着皇家规矩严苛,一边暗暗同情太子的孤陋寡闻,这样小的孩子每天开始读圣贤书,学天家规矩,实在辛苦。 “姐姐,我可以在你这里用午膳吗?”太子转过身来满眼期待地看向她。 面对这样诚心诚意的请求,她实在不忍拒绝。 “当然可以。”霍衣烟点头道。 太子站在鸟笼前,陪着鹦鹉说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把鹦鹉都说累了,恹恹地趴在笼子里,闭嘴装死中。 但是太子不打算放过它,给它喂了吃食,拿着根小树枝挠着它的羽毛。 午间,太子在长欢宫正打算陪着宜妃娘娘用膳,栖鸣宫的张嬷嬷找了过来。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专门派过去照顾太子的衣食,就这么半日时间,她已经来了三趟请太子回去,奈何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次也不例外,太子瞧着她严肃刻板的模样,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嬷嬷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但她知道这宫里险恶,处处皆是陷阱,太子身份尊贵,不能有分毫差池,所以她不敢走,反而从栖鸣宫带来了专门验毒的银器以及试菜的小太监。 霍衣烟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按理说她用膳也该找人来试菜的,但她不愿意叫别人尝鲜,更觉得一耽搁就没了胃口。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太子似乎也没了食欲,他生气地摔了筷子,小腮帮子气得鼓鼓地说道:“不吃了。” 霍衣烟瞧着他在耍脾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太子回栖鸣宫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住在长欢宫。”太子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委屈地要哭出来。 霍衣烟顿时头疼起来,且不说今日太子在她宫里用午膳其他人会怎么想,若留宿在长欢宫,那恐怕要惹大麻烦。 “太子今日就把这鹦鹉带回去,然后去请示皇后娘娘,再做决定,可好?”霍衣烟耐着性子哄着他。 太子犹豫了很久,看了眼那只鹦鹉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令霍衣烟没想到的是,陈皇后竟然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准许他去长欢宫暂住。 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现在不得不闭眼往下跳。 太子兴奋地跑到长欢宫,在她面前开心地跳来跳去。 “娘娘,太子殿下住在您隔壁的屋子。”朝云收拾好屋子进来回话。 说来也是奇怪,被太子这么一折腾,霍衣烟的病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好。”她说着便转身低头拉上太子去往隔壁的屋子。 太子被她温暖的手牵着,心里感觉十分踏实,他仰着头天真地问道:“我不能跟你睡一起吗?晚上很黑,我一个人害怕。” 让他住进长欢宫本就不合规矩,这个要求,她是不能答应的。 霍衣烟拉着他走进新收拾出来的屋子里,蹲下身子拉着他的一双小手说道:“太子是最勇敢的男子汉,谁都不敢伤害你的。” 太子嘟着小嘴吧,失落地低下头。 当晚,霍衣烟一直守在太子身边的床边,给他讲些有趣的故事,直到他睡熟了才起身。 “太子怕黑,外边多留两盏灯。”她交代了几句才安心离开。 暮春的风带着丝丝香甜,落进皇宫墙院内。霍衣烟抬头望了眼暗淡的夜空,不禁秘密叹息。 陈皇后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霍衣烟打算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皇上的寝宫是玉隆殿,这些日子里除了皇后在跟前侍奉,谁也不能靠近。 换上一身夜行衣,霍衣烟避开了殿前守卫,摸黑往里面走,依稀间听见陈皇后的声音,她只好暂且躲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大邺朝需要皇上,本宫愿以命换命,绝不后悔。”陈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坚决,大义凛然。 “公主可要想清楚了,您是玄族皇室最后的血脉,大邺的皇帝不值得。”中年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满。 但陈皇后眼里只有病榻上的皇帝,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她痴痴地望着上说道:“我很高兴,最后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你知道吗?他待我极好,后宫里那么多出身高贵的女人,他独独封了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为后。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玄的族人,是来找他寻仇的……” 她说得十分动情,他们之间的点滴回忆,她记得一清二楚,或许是玄族人天赋异禀吧,她甚至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他没个表情和动作。 “只求你,看护好安儿,尽量让他多活几年……”陈皇后拉着那人的衣角,近似哀求。 “公主的要求,奴从来不敢违抗。”男子的声音中带着极大的隐忍克制,吐出的每个字都显得十分冷漠。 “从玄族覆灭的那天起,你便不是奴隶了。”她眼中泛着泪花,“对不起。” 霍衣烟在外面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也不敢再往里走一步。 所以,陈皇后是打算拿自己的命救皇上?还真是痴情。 容不得她多想,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里面也没了声音,霍衣烟只好翻窗而逃。 她今日能够潜进皇上的寝殿,大概是陈皇后把殿中的人都支开了,否则她是有命来无命回了。 霍衣烟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直到觉得安全了,才敢喘着大气。 只是她刚些一口气,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宜妃娘娘从何处来?” 霍衣烟吓得呆立在原地,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剑,什么人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仰头望着身后那棵大槐树,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树杈上,正对着她笑。 “宜妃娘娘听到了什么秘密,说出来分享一下?”那人从树上飞身而下,落在她面前。 “你是谁?”霍衣烟后退一步,警惕地问道。 “秦/王府家仆水笙,奉命保护娘娘。”他垂眸说着,声音纯净。 霍衣烟一脸狐疑,略微思索片刻后才道:“所以,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水笙不置可否。 “狡猾的很。”她低声说道,“和你家主人一样。” 霍衣烟觉得秦王那个人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没想到□□出来的仆从也是一个德性。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宜妃娘娘,改日我家王爷会当面相谢的。”水笙说得风轻云淡,倒是把自家王爷的心思也露出两分来。 “不必。”霍衣烟懒得与他纠缠,辨别方位之后,赶紧跑回她的长欢宫去了。 第二日,霍衣烟醒得不算早,一睁眼,她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大概理了一遍,看来陈皇后是凶多吉少了。 “朝云,玉隆殿可有什么消息?”霍衣烟心中忐忑地问着。 “未曾听说,奴婢叫人去打听打听。”朝云只以为娘娘是在关心皇上。 “不必了。”霍衣烟长叹了口气。 情势不明之时她还是少生是非为妙,毕竟她的任务是为皇帝生皇子。 “宜妃娘娘,宜妃娘娘……” 小太子一大早就跑来找她,好像十分急切的样子。 霍衣烟瞧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禁关心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她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人,暗道,不过几步路,太子也能跑出一头的汗?这些奴婢嬷嬷越来越靠不住了。 又想着昨日陈皇后说的那些话,霍衣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皇后说,让他多活几年…… “姐姐,姐姐,我又做噩梦了,我梦到母后流好多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替嫁 朝阳透过窗户落在门前折成一片光影,太子就那么跌跌撞撞地冲进她的怀里,口中焦急地喊着,眼中充满恐惧。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在他的眼中,却像是真实发生的那样可怕。 随后跟来的宫女和嬷嬷只停在门外侯着,并不敢进来。 “怎么回事?”霍云烟从朝云手中接过素色锦帕,为太子擦着额头的汗,转而问向门前站得笔直的张嬷嬷。 “奴婢,其实……并无……” 张嬷嬷神色凝重,眼神躲闪,一向顺溜的嘴皮子开始不听话。 霍衣烟把太子搂在怀中,又轻声细语地安慰几句,才抬眼看向张嬷嬷:“太子如今住在长欢宫里,很多事,嬷嬷就不该瞒着本宫,于谁都没有好处。” 张嬷嬷听着她这话,手指微微收紧,深情略显慌张,她站在原地斟酌再三之后才有了决定,她让身后跟来的的人全都退下。 霍衣烟也把身边伺候的人打发下去。 张嬷嬷上前几步,极为认真地说道:“太子殿下的噩梦,大多会成真。” 自从太子三岁那年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迷糊着说皇祖母的坤仪宫起火了,还被陈皇后训斥一顿。彼时的的太后已去世两年,太子根本不可能记得太后的模样,更没有去过坤仪宫,当时她们也只当是童言无忌。 可是,当晚,坤仪宫果真走水。 还有一次,是去年的上元节,太子一早惊醒,嚷着说三公主丢了,不见了,在床上哭了好半天。 三公主是舒妃所出,舒妃与皇后不睦,即使她们心中忐忑,这种话也是不敢乱传的。 当天午时,果然听说三公主失踪了。 还有很多事,每一次太子做了噩梦,都会很快得到验证。 但是陈皇后不许她们乱说一个字,若是敢多嘴,是会被拔舌头的,甚至性命不保。 之后,陈皇后更是嘱咐张嬷嬷在太子睡着时要熄灯,只需一两个可信之人在旁看守。 但今日之事涉及陈皇后的性命,张嬷嬷也没了主意,只能如实相告。 要说旁人说这些话,霍衣烟可能是不信的,但张嬷嬷对太子的忠心和爱护她看得清楚,她选择相信。 “好,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霍衣烟垂眸说道。 “是,奴婢相信娘娘是疼太子殿下的,”张嬷嬷心中仍是担忧,但如今她除了相信这位宜妃娘娘,别无他法。 “本宫尽力而为。”霍衣烟淡声说道。 霍衣烟思索良久,转而拉着太子的小手,温声问道:“安儿,你想不想见母后?” “想。”太子认真地点头。 他知道这个可怕的梦,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霍衣烟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说道:“那你要听话哦,一会儿姐姐说什么,你就要照做。” “好。”他十分乖巧地应着。 这个宫里,除了陈皇后,再没有谁能让他这样听话过。 霍衣烟先是派人去玉隆殿传话,说太子一早醒来哭闹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必须立即见到皇后娘娘。 但回来的人说没见着皇后娘娘,杨公公守在门外不让进去,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没瞧见影子。 为此,霍衣烟不得不带着太子亲自去一趟。 外面的天昏沉沉的,不知为何,最近的天气十分古怪,晨起还是明媚的阳光,没多会儿就开始刮风下雨,等到晚上却又是朗月高悬。 等到他们到了玉隆殿外时,依旧被门外的人拦住,任由他们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许进去。 “妾求见皇上、皇后娘娘。”霍衣烟跪在玉隆殿外,太子在一旁抽泣着。 都说母子连心,太子已经哭得昏天暗地,甚至险些晕了过去,玉隆殿内却没有一分动静。 霍衣烟心中惊骇不已,难道陈皇后已经出事了? 太子在宜妃的提醒下,哭得越来越猛烈,他对着殿内喊道:“母后,儿臣想见你……” 到最后,他们也只等来了皇上身边的杨公公。 “宜妃娘娘,太子殿下。”他倒是显得一脸平静,“皇后昨日太累,还未醒来,玉隆殿前更不能吵闹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始终不肯放他们进去。 “还请宜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晚些时候再来。”他挡在殿前,岿然不动。 霍衣烟原本以为可以拿太子殿下当挡箭牌,找机会溜进去,却未料到这个杨公公身法诡秘,把门守得死死的,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但越是这样,霍衣烟越觉得玉隆殿里有古怪,她想着今晚还要一探究竟。 她抱着“哭昏”过去的太子殿下往长欢宫走,她不知道陈皇后为什么这样绝情,但想起上次陈皇后推太子落水之事,霍衣烟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回到长欢宫以后,霍衣烟把太子放下来,这才发现哭累的小人儿竟在她怀里睡着了,她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过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却要穿上灼眼的锦衣,背负大邺朝的重负? 霍衣烟不愿深想,转头就提着鹦鹉出门去了。 如今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处处充斥着肆意蔓延的恐惧,皇上重病在床,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务全都仰仗秦王决断。 若是忽然一朝皇上仙去了,这些后宫的女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霍衣烟倒不是担心以后的命运,她只是面对已知的确定的未来有些惶恐。 陈皇后的死,她无能为力;太子殿下身上的秘密她无从得知;皇上驾崩,她更是无力阻拦;秦王的野心,她…… “白飞燕,你在想什么?” 霍衣烟听见这声音,脸色苍白,惶恐地环顾四周,除了不远处站着的朝云外,确实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看朝云的样子,大概是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谁会知道她是白飞燕呢? “蠢货,我在这里!”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在她脚边响起。 霍衣烟低头瞧了瞧她放在地上的鹦鹉,恍悟道:“系统君啊,你怎么跑这里了?” “娘娘,您说什么?”朝云听见声音,上前问询道。 “没,没事……我一个人呆会儿。”霍衣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拎起笼子往另一边走去,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把鹦鹉重重地放在石桌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霍衣烟指着鸟笼子问道。 鹦鹉扑闪着小翅膀,突然头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来,它怒意冲冲地说道:“注意态度,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霍衣烟立即闭嘴,上次那一巴掌,着实疼的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看在系统君神通广大的份上,她暂且委屈讨好一番。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那快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霍衣烟一脸诚恳地问道。 鹦鹉晃着两只不大相称的耳朵,缓缓说道:“那个太子天生带着隐疾,活不过十岁,这个大腿保不了你的小命。” 闻言,霍衣烟神情凝重,低垂的眼帘满是失落,怎么会这样? “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霍衣烟急切地说道。 “陈皇后是玄族皇室血脉,他们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从来不与外族通婚,若是违背祖训,所生的孩子都活不长久。”系统君如同机器一般,毫无感情地说着这些事。 但对于霍衣烟来说,太子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对她十分信任和依赖。 “没什么办法了吗?”她茫然地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改变不了。”系统君难得温声和气地回答问题。 霍衣烟伸着纤长的手指戳向它头顶的长耳朵,恨声道:“怎么就不能做个好人呢?” “蠢货!你是来做善事的吗?先管好自己的事吧。”系统君费力地把自己的耳朵从她的魔爪中抽出来。 霍衣烟手里抓了空,虚握了握,无奈地放在石桌上。 “我生气了!”她说着就准备把鹦鹉从笼子里拎出来,大有要爆揍一顿的架势。 “王爷,王爷!”鹦鹉突然冲她身后大叫了两声。 霍衣烟立即松了手,收起脸上的凶狠模样,转而带着满脸的微笑转过身去。 然而,那里并没有人。 “你!你……”霍衣烟气得把说不上话来。 她甚至不确定眼前这个是系统君,还是那只讨厌的鹦鹉,因为它头顶上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已经消失了。 “来了,来了!”鹦鹉又大叫两声。 霍衣烟没有再上当,指着笼子继续一顿痛斥:“还想骗我?我有那么傻吗?他今日就是来了,我也不怕!什么秦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狼子野心,坏心思比谁都多……” 等她发泄完之后,才发现那只鹦鹉已经被她训斥得十分乖巧,缩着脑袋装死。 霍衣烟转过身来时,才发觉周围的空气好像有一瞬的凝滞。 秦王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一脸探究地问道:“宜妃娘娘好像是本王肚里的蛔虫,对本王的心思一清二楚?” 有些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尤其当你说他坏话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替嫁 霍衣烟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硬是对着他扯出个尴尬的笑容,好在她盛世美颜,不怕的。 “王爷说笑了,本宫刚才是在骂那只傻鹦鹉,对了,它的名字叫琴忘。”她打死不承认是在骂他,狡辩到底。 “娘娘的意思是,本王听错了?”秦王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那双浅碧色的眼睛,问得风轻云淡。 霍衣烟突然低头猛烈地咳嗽起来,不远处的朝云闻声立即跑过来扶着她,配合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秦王探寻的眼神落在她娇软柔弱的身上,眼尾上扬,沉声道:“娘娘少喝一壶酒,身子才能好。” 霍衣烟捂着胸口,闭上了眼,扯着嘴角咬牙切齿地回道:“多谢王爷关心。” 看来,她的好哥哥把她爱喝酒的事给捅了出去,那天她才会收到秦/王府送的酒。 “水笙说上次多亏了娘娘引路,他才能探到消息,让本王当面表示感谢。”秦王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 “……” 霍衣烟顿时觉得头昏脑胀,直接昏倒在朝云怀里。 “娘娘,娘娘!”朝云急切地喊道。 等人走远了,霍衣烟才醒来,带着朝云往长欢宫去了。 秦王去玉隆殿前侯着,等了许久都没能见着皇上,就连陈皇后也未露面。 傍晚,秦/王府内一如既往地平静被突然到来的客人打破。 在家里憋闷许久的霍青语今日悄悄地寻来王府。 此时的秦王正在书房内听着水笙回报最新消息。 “玉隆殿内外戒备森严,属下无从探寻,宜妃娘娘带着哭闹的太子去求见都没结果。” 秦王起身修长的手指划过椅背,望着窗外地上晃动的树影,他低声说道:“要醒了吗?” 玄族最后的皇室血脉,当年那场刺杀之后他寻了许久,没想到竟然被皇帝藏在身边。 霍青语就那么站在院中的大树下,远远地看着他,眼中冒着耀眼的亮光。 “王爷……”她微微低头,一脸娇羞。 “出去吧。”秦王不悦地皱起眉头,朝水笙说道。 霍青语是怎么进来的?府里这些自作聪明的家伙。 “是。”水笙退了出去,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远处的人。 可怜这位霍家的嫡小姐一心想要嫁入秦/王府,以为王爷对她痴心一片,却不知王爷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霍青语敛起衣裙上前来,她心里装着慌乱的甜蜜,眼看着霍衣烟替她进了宫,原本说好要娶她的秦王迟迟没有动静,父亲拉不下脸来说,她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来了。 “阿炀,我许久没见到你了。”霍青语上前温声说道。 秦王谢炀,为大邺朝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名字早已被赫赫功勋掩住,除了母亲之外,已经很久没人提起了。 而霍青语这样刻意的讨好并未让他觉得受用,虽然他面上并无任何表示,但是内心已经生出了抵触情绪。 “本王承诺给你的都会给。”谢炀语气平淡地说着,避开霍青语扬起的手。 霍青语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心思敏感,别人的冷淡她很快能够捕捉到,但是她一直在不断地为他找借口,直到今日再次被他刺痛。 “王爷,青语不需要那些荣华富贵,只想要你。”她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霍青语越说越觉得委屈,原本美好的一切怎么说变就变? 谢炀按了按眉心,对眼前哭成泪人的弱女子视若无睹。耳边哭哭啼啼的声音不但没有勾起他丝毫的怜惜,反而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回去吧,以后也不必来了。”他说罢就向外面走去,“王府里的女人和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两样,都是摆设。” 他几次与她提起过,谢家不纳妾,只会有一位正妻,其他女人都是摆设。 或许是这样,霍青语更想要成为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那年他从边关回来,人人都说秦王在战场上犹如凶神恶煞,她以为会是个面目丑陋的粗糙汉子,没想到却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温润如玉,气质出尘,抬眼垂眸都别具韵味。 她,一见倾心。 只可惜,自始至终,他不过当她是丞相府家的大小姐。 “王爷怎能如此绝情?” “本王说的是,你嫁进皇宫为妃,任何条件都可以提,但如今嫁进去的却另有其人。” “我,我以为……”霍青语泪眼朦胧,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他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她进宫送死吗?为了和他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她作出了多少牺牲,就为了能让霍衣烟替她进宫,她把一切喜欢的东西都割舍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践踏她的真情? “王爷难不成喜欢上了霍衣烟?”霍青语问出口的那一瞬把自己都惊到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爷一定会责怪她无理取闹。 但是谢炀却没有,他唇角微扬,淡声说道:“她?确实有些用。” 霍青语如遭雷击,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就在谢炀转身离开的时候,霍青语突然昏倒在地上,多亏了眼明手快的水笙立即上前扶了一把,才没有直直地摔倒在冷硬的青石板上。 谢炀回头看了一眼,淡声道:“送霍小姐回去吧。” 他对于霍青语似乎并不上心。 天色渐暗,白飞燕换上一身黑色紧身衣,黑纱覆面,悄悄地溜出长欢宫,往玉隆宫方向去。 “宜妃娘娘?” 就在他刚出长欢宫的院墙,就被人一把拉住。 霍衣烟短暂的惊慌之后,坦然地回头看向夜色中的那人,笑道:“什么事竟然值得王爷亲自来一趟?” “天大的事。”他笑得意味深长,抓着她胳膊的手缓缓松开。 事实上,今日这事他确实不必亲自来一趟,但他还是想要来看看。 霍衣烟扯掉面纱,蹲在大树下的阴影里,朝他说道:“今日十分凶险,本宫决定不去冒这个险了。” 明日就是陈皇后的死期,今天如果不去看一眼,她心里难安,但确实风险极大,她还没想好万全之法。 “由不得你。”谢炀说着就揽上她的纤腰,带着她往玉隆宫方向去了。 他的身法极快,对皇宫的路径又十分熟悉,很快就到了玉隆殿前。 今日的守卫比寻常时更为严密,他们只能趴在墙头观望。 “怎么办?”霍衣烟压低了声音问着。 谢炀诡异一笑,平静地说道:“冲进去。” “你疯了啊?”霍衣烟话音提高,似乎惊动了里面的守卫。 “不是我,是你。”说着,谢炀就把她丢进院内。 霍衣烟回头时,墙头哪还有人影? 眼看着守卫们都围了上来,她当机立断,决定装疯卖傻。 “啊!救命啊!救命!有人要杀我……”她不顾惜形象,把自己的头发扯得凌乱不堪,泪眼朦胧地带着哭腔喊着。 “什么人?”为首的护卫上前来,手持长剑,厉声问道。 霍衣烟仰起头来,大声哭喊道:“我是长欢宫的宜妃,我要见皇上!” 就在霍衣烟百般狡辩之时,殿内的护卫们又冲出一波,把她团团围在中间。 看着架势,她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放箭!今日不论是谁,出现在这里,就得死。”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幽深的眸子掠过她的那张脸,一脸厌恶。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地府的鬼魅,而霍衣烟也恍然记起来,这个声音就是那晚与皇后对话的那个人。 “啊!” 一声惨叫,犹如冷箭射中谢炀的心脏。 他不过是拿她当诱饵,想要借机流进皇上寝宫探明情况,可惜里面守卫森严,无机可乘,他只好回来救霍衣烟。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有这个胆子,敢杀后妃? 谢炀迟来一步,他亲眼看着霍衣烟被拖进了幽暗宫门里…… 是他害死了霍衣烟。 第二日,宫中传出皇上遇刺的消息,同时陈皇后为救皇上而殒命,说那凶手已被杖毙,扔进了乱葬岗。 秦/王府内,谢炀站在院中,神色凝重。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消息可准确?” “准确无误。”水笙垂首应道。 又是一阵漫长煎熬的沉默等待,谢炀叹道:“你带人……还是本王亲自去找找看。” 水笙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昨晚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出王爷心情欠佳。 谢炀带着人赶到乱葬岗,几名仆从费了一番周折,也没找到霍衣烟的尸体。 “找仔细点,一身黑衣,六尺高左右,绿色的眼睛,头上插着个木簪子……”他在一旁不断地提醒着她的特征。 谢炀有些沉不住气,最后直接撸起袖子拿起铁锹,也加入其中…… 终究是没找到霍衣烟的尸体。 谢炀站在大柳树下,抹了把汗,或许是回过味来,头脑清醒不少,他忽然问道:“宫里是否传来宜妃的消息?” “未曾。”一人答道。 不多久,水笙从王府匆匆赶来禀报:“宫里来了消息,说是长欢宫里一切如常。” “而且,皇上醒了。”水笙观察着王爷的脸色犹豫地说着。 谢炀把铁锹往旁边坟头一扔,拍拍手上的尘土,直奔皇宫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替嫁 此时的皇宫内,正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欢腾氛围中。 按说,皇上醒来是天大的喜事,但皇后娘娘因护驾而身死,却是令人人敬佩,又深感惋惜。 毕竟,太子还年幼,丧母之痛着实深切。 当今皇上名唤齐钧,七年前在狩猎时遭遇玄族余孽伏击,随行护卫活捉一名玄族皇室公主,后来被齐钧处死。 一月后,齐钧回宫时,礼部尚书陈锦年之女入宫,被封为宁妃。 彼时,先皇后已故两年,膝下无子,后位空悬许久,许多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那个位置。 却不料,入宫不足两月的宁妃,被封为皇后。 自陈皇后进宫以来,齐钧便鲜少宠幸其他妃子,以至于如今子嗣单薄。 陈皇后之前生有一位二公主,但只活到两岁便没了,所以三皇子齐安从出生时就备受瞩目。 齐安刚满月就被立为太子,足见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 可如今,陈皇后狠心地撇下他一个人在这苦难世间。 齐钧本不愿苟活,他想要追寻陈皇后而去,可想到太子齐安还年幼,他于心不忍。古往今来,有多少幼帝被欺侮,最终落得凄惨下场。 一朝醒来,他精神奕奕,完全不像病了半年之久的身体。 齐钧从床榻上起身,收起满腹悲伤,一脸沉静地说道:“朕去看看太子殿下。” 无论如何,陈皇后已逝,他此刻必须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站在一旁的杨公公立刻上前躬身道:“太子殿下在长欢宫。” “长欢宫?”齐钧疑惑道,他甚至不知道这长欢宫里住的是何人。 “皇上您亲封的霍相之女,宜妃娘娘。”杨公公瞧着皇上眉宇之间的迷惑,不禁提醒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皇上当时大多时候在昏迷中,圣旨也不过是皇后的意思。 提及此处,他顺带着,也把宜妃救太子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宜妃娘娘为此大病一场,躺了好多天才清醒过来。”杨公公末了说道。 听罢这些,齐钧面色微沉,思绪万千。 眼下朝中的局势复杂,一边是手握重兵的秦王手归京,一边是城府深沉的霍丞相左右逢源,齐钧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敢妄动半分,前后掣肘,竟无一人可信。 杨公公不知道皇上心中思虑,但瞧着那难以舒展的眉头,他心知圣意难测,试探着问了句:“那老奴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齐钧这才回过神来,略微沉吟片刻后说道:“不用。” 很多时候,他想要逃避,可偏偏皇后拿命救了他。 “去叫宜妃来。”他另有打算。 “是。”杨公公内心疑惑皇上怎会对其他女人有兴趣,但也只能依言去办。 杨公公刚出殿门就被人拦住,冷着一张脸问道:“皇上是要见宜妃?” 说话的是护卫统领薛信,他记得昨日那个女子口口声声地说她是宜妃,被他一剑处置了,今日却到底没听见哪个宫里的娘娘出事了。 “我与公公一道去。”薛信拉住杨公公,随着他一道走。 “万万不可啊,老奴是去请娘娘,您跟着一起去,倒叫旁人以为娘娘犯了什么错似的。”杨公公夸张地说笑道,他实在不敢带这尊冷面佛出去吓人。 薛信松开手觉得杨公公说得有理,便也不再坚持,但他打定主意要在这殿前等着。 他就不信了,这死了的人还能回来不成?偏偏在昨晚紧要关头闯进来,肯定是那贼人说了谎。 长欢宫里,宜妃寝宫的门整个上午都没开,其身边的宫女朝云说是娘娘嗜睡,其实底下人都知道大概娘娘昨晚又喝多了。 杨公公心焦地等待着,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 “朝云姑娘啊,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你可叫宜妃娘娘快些吧。”他觉着这位宜妃娘娘大概是不知道轻重,皇上的旨意都敢怠慢。 屋子里的霍衣烟把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倒不是她胆子大,而是心有余悸,还没整理好情绪。 她坐在铜镜前,摸着自己完好的脖颈儿,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一阵恶寒。她原来以为只有无足轻重的宫女才会随意被处置,谁也不曾想她堂堂的后宫嫔妃,也能当成蚂蚁一样被人随手捏死了。 哎!这个复活机会用得太不值当。 终于在杨公公念叨了两遍,默默收了朝云三次银子,然后好话就要说尽的时候,霍衣烟露面了。 “走吧。”她轻展笑颜,朝着杨公公说道。 杨公公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姑奶奶可真难请,一溜小跑在前面带路。 玉隆殿前,薛信见着霍衣烟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她明明就是昨晚死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惊愕不已,挡在前面,一时忘了让开。 杨公公低声咳嗽两下,提示他如此冒失的失礼行为。 霍衣烟倒不甚在意,粉白的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朝他关心地问道:“统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对这张脸记得清楚,毕竟要了她的命。 她相信,对面的人也一样看得清楚。 “娘娘请。”薛信恍然醒悟,连忙低下头,让开路。 霍衣烟轻笑一声,转而进了玉隆殿,敛着紫色衣裙在屏风外向皇上请安。 “起来吧。”齐钧从屏风后走出来,对她缓缓抬手。 女子艳丽的姿容就那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一双碧色的水眸,更显娇媚。 若非齐钧还沉浸在痛失陈皇后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他定是会心动不已。可惜,他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这些年也有不少明艳的女子出现在他身边,却都抵不过陈皇后的温婉深情。 “听说太子十分依赖于你?”齐钧回过神来,淡声问道。 “是,大概是因为落水受了惊。”霍衣烟垂眸立在一旁,如实回答。 齐钧略微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以后,便由你抚养他,不要令朕失望。” 他深知后宫险恶,如今陈皇后已逝,太子孤立无援,若没有人相护,定然十分艰难。 霍衣烟欲言又止,却听着齐钧说道:“护好太子,就等于免死金牌。” “是。”她徐徐应下。 香炉徐徐升起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荡的屋子里,轻纱上似乎都覆着薄烟,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杨公公站在门外,低声禀报道:“禀皇上,秦王在外求见。” 齐钧沉思良久之后才道:“请他进来。” 那边秦王还未进来,这边齐钧就已经转身去了里间的榻上躺着,转身说道:“你替朕与秦王说说话。” “……”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秦王,就是昨晚害死她的人啊。 但是皇上这样说了,她无力反抗,只能安静地等着。 谢炀进来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的霍衣烟,嘴角不由地翘起,转而才向屏风后的皇上行礼。 “参见皇上,恭贺皇上龙体康健。”他脸上飞扬的神采,倒显得这话无比真诚。 “秦王有心了,今日有何事?”齐钧半躺在榻上,并没有打算出来相见的意思。 毕竟,他对这位功高震主的异姓王爷,生不出多少亲近来。原以为让他从河州回京,能够借机削弱其兵权,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让河州那些人对他更为衷心不二。 哎! 谢炀拿眼瞟着霍衣烟,淡声说道:“河州再生兵乱,臣必须即可回去。” “好,你且去吧,早去早回。”齐钧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半年来,这样的借口已经是第四回了。每一次河州有乱,就非得他这个王爷回去不可,若是换作他人,解决不了不说,反生大乱。 秦王依言告退。 之后,齐钧说累了,霍衣烟也得了许可,从玉隆殿出来了。 霍衣烟回头瞧一眼守卫统领薛信,忍不住又“关心”几句才离开。回去的路上,霍衣烟在想,薛信和那晚与皇后说话的男人有何关系? 但她也只是想一想,什么真相,她并不关心,只是心里记恨着被薛信潦草地抹了脖子。 回到长欢宫后,霍衣烟借口头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着朝云也打发下去。 其实,她不过是想要问问系统君,她的命是不是已经少了一条。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千呼万唤也没能叫出来系统君,却突然看见帘后走出一个人来。 秦王?! 他怎么进来的? 霍衣烟来不及多想,就见谢炀走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头顶,沉声问道:“本王,我昨晚……回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怎么逃脱的?”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霍衣烟抬眸望着他,发现那张冷峻的脸上似乎已经裂出一道缝隙来。 “所以,秦王是来和本宫解释,又或者质问?”她盯着他那双乌黑沉亮的眼睛,唇畔是一抹明显的嘲讽。 她明知道他今日来她宫里是冒了大风险,却忍不住让他气恼甚至难堪。 “秦王要记住了,你欠本宫一条命。”霍衣烟明媚干净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天真和倔强。 “本王记得,一定会还的。”谢炀那张习惯了挂着假笑的脸,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他匆匆而来,只为当面致歉。 他匆匆而去,心中无比畅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替嫁 随着齐钧的苏醒,原本平静无波的后宫突然躁动起来。 独宠多年的陈皇后已经不在了,空守宫门多年的妃嫔们终于等到这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宫的嫔妃,无不是使尽浑身解数,制造各种“偶遇”机会,与皇上来一场“上天注定”的缘分。 奈何齐钧本就身子不好,哪里经得起她们这样折腾,不过十日,竟然又卧病在床了。 霍衣烟听着消息不禁摇头,她怀里抱着太子感慨道:“说什么痴情一片,还是挡不住温香软玉的诱/惑。” 原本她听着皇上与陈皇后的故事,也是赞叹不已,毕竟帝王少有专情之人,即使他自身深情,也难敌现实的威压。 如今,陈皇后刚走,皇上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实在令人心寒。 所以,听说皇上又病发了,霍衣烟非但不在乎,反而觉得他去陪陈皇后也是应该。 这段时间,后宫的女人都围着病重的皇上团团转,只有霍衣烟一心照顾太子,并不去跟前凑热闹。 这一日,毓秀宫的慧妃找上门来,说是来看看太子殿下。 霍衣烟皱么皱眉头,却还是起身笑脸相迎,这个女人出身高贵,又是个有心机手段的,不能轻易得罪了去。 慧妃身着湖蓝色锦绣祥云纹裙衫,金环玉钗,面敷香粉,朱唇皓齿,光彩照人。 “原来是慧妃姐姐,太子刚睡下,得半个时辰才能醒。”霍衣烟摸不准她的真实目的,只如实地回答她的问题。 慧妃坐下端起茶盏,看向面前这年轻艳丽的女子,不禁感慨道:“宜妃这般天姿国色,整日躲在长欢宫里,岂不可惜?” 她弦外之音有几何,霍衣烟懒得探究,只是淡声说道:“有些福分,求之不得,便也不必强求。” “妹妹倒是个通透的人。”慧妃气定神闲地说道,“可惜在这吃人的后宫,不是你不争不抢,就能安然无恙的。” “那姐姐今日来此,是要争什么呢?”霍衣烟放下手中的茶盏,盯着她问道。 慧妃神情微顿,继而冷然:“太子殿下。”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表明心意。 虽说这位宜妃是霍家的嫡女,但据她了解,霍家对她并没有多少情分。而慧妃出身皇上外家,又是齐钧第一位皇后的堂妹,与皇家关系密切。 七年前,慧妃年纪尚小,就被陈皇后抢了凤位。如今她育有五公主,放眼整个后宫,谁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太子殿下住在长欢宫,实在不合规矩,要住也是应当住在她的毓秀宫里去。 霍衣烟闻言倒不觉得惊讶,轻捻着手中的珠串,轻声道:“太子殿下虽然年幼,但也有他自己的主意,慧妃姐姐不妨先问问他的意思?” 看似询问的话语里,却带着满满的自信,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慧妃不禁蹙眉,转而不悦道:“太子还是个孩子,能j什么自己的主意?不过是被人教唆罢了。” 她语气间尽是不屑和嘲弄,万全不似起初的和颜悦色。 “本太子才不要跟你住!” 太子不知何时醒来了,默默地跑过来找霍衣烟,却听见慧妃这般不知分寸的言语。 慧妃美心突突地跳,转身看向太子以及他身后的朝云,又转过头来看向宜妃,不由地冷笑道:“宜妃妹妹真是好手段!” “你出去!”太子指着慧妃气愤地说道,转而扑进霍衣烟的怀里。 “你,你们……” 慧妃气得脸色发白,颤抖的手指抬起又落下,连话都说不利索,最后愤然离开了长欢宫。 霍衣烟搂着太子安慰了几句,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才缓缓说道:“姐姐知道安儿十分聪慧,但也不必得罪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霍衣烟发现太子虽然年幼,但宫里诸多事情,他比谁都看得明白。 这或许就是张嬷嬷说得太子非同凡人的原因吧,那玄族人身上必然隐藏着什么秘密,否则也不会令大邺朝忌惮到灭其全族的地步。 可是,都说慧极必伤啊。 太子神情落寞,瘪着小嘴说道:“姐姐千万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他委屈巴巴地说着,可怜的模样让人十分心疼。 “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霍衣烟看得出他心里很害怕。 自从陈皇后故去以后,太子在人前一次都没有哭过,宫里多嘴多舌的宫女,难免私下议论这位太子殿下冷血无情。 但谁又看得见,小小的他躲在被窝里低声哭到睡着呢? 他是太子,即使小小年纪,也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晚间,月明星疏,长欢宫里廊下亮起数盏明灯,彻夜不灭。 霍衣烟知道太子心中害怕,便守着他到深夜,才放心地回自己的寝宫。 齐钧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们皆束手无策,后妃们忧心忡忡。 所有人都在害怕,害怕失而复得的恩宠和希望再度被摧毁。 月底,开始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整座皇城都显得阴郁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玉隆殿内,只有薛信和杨公公两人守在殿门前。 而齐钧的寝殿内有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他神情冷漠地望着颤巍巍的齐钧,开口道:“皇上辜负了皇后的期望,浪费了她一番心血。” 玄族之血圣洁高贵,若想活命,就必须永远忠诚,怎能任他人玷污? 只是陈皇后因为太信任齐钧,并没有把这层关系告诉他,以至于他落得如此下场。 “是我对不起她……”齐钧悔不当初,眼泪汹涌而至。 男人对他的惺惺作态早已习以为常,嫌弃地撇过头去,一脸冷漠地说道:“奴会遵从公主之令,保护太子殿下,至于其他,还望皇上早做安排。” 齐钧知道,他终是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雷雨交加的夜晚,一道道惊雷劈开了墨染的天空,齐钧突然传旨长欢宫,霍衣烟领着太子前去玉隆殿。 今日的玉隆殿里没有嫔妃,除了薛信和杨公公之外,还有一张霍衣烟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齐钧从床榻上坐起来,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来,安儿,过来。”齐钧声音有些哽咽,朝太子伸出手。 太子躲在霍衣烟跟前,犹豫许久才敢上前叫了声:“父皇。” 齐钧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他疼爱的太子与他不亲近。 “安儿今日就留下陪父皇,可好?”太子即使心里觉得别扭,他面上还是极力保持孩童天真的笑脸。 “好好好……”齐钧把他搂在怀中,感动不已。 霍衣烟湿了眼眶,最终也没能说出阻止的话来。 “宜妃今日先回去吧,明日霍相进宫,你们父女好好说话。”齐钧朝她挥手说道。 霍衣烟便只能随着杨公公退下,不便久留。 第二天,太子并未回长欢宫,霍相一大早便被召进玉隆殿。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霍相从玉隆殿出来往长欢宫去了。 父女二人隔着一道牡丹屏风说着话,彼此恭敬而疏离。 “宜妃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家中琐事繁多,一直未能有机会长欢宫瞧瞧,还请娘娘勿怪。”霍相一番话说得客气有礼,却不亲近。 “多谢父亲大人关心,我在宫里一切都好。”霍衣烟倒显得轻松自在,忽然被霍家看重她有些不适应。 大概是霍青语和秦王的事情迟迟未能定下,而她这个原本的弃子忽然有些价值,霍相便来打亲情牌了。 父女二人本就不亲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客套虚伪的关心,当时两下欢喜,转头就各自忘了。 霍衣烟得了旨意之后便携着太子在玉隆殿侍奉皇上,其他妃嫔未有准许都不得入内。 起先,她们还来殿前闹了几次,后来都被薛信和杨公公劝了回去,只有慧妃一如既往地坚持,每日都要来殿前问安。 生死有命,连天子也不例外。 眼见着皇上的精神日渐萎靡,霍衣烟不禁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朕要你照顾好太子。”他放下帝王的尊严,诚心相托。 霍衣烟跪在床边,一脸平静地说道:“妾当然愿意护着太子,但怕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齐钧从床头的锦盒中拿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帝令”二字,他把令牌交到她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密卫令,随太子生而生,死而死。” 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令牌也就失效了。 霍衣烟接过那小小的令牌,却觉得有千斤重,她本不愿牵扯进改朝换代的血雨腥风争斗里,却还是一不小心陷了进来。 “霍家会因为你的以后的身份看重你,霍相会鼎力相助。”齐钧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之后几天齐钧躺在病榻上,由后宫的妃子们轮流照看,而霍衣烟再也没踏进过玉隆殿。 三日后,圣旨下,封宜妃为皇后,抚养太子殿下。 第二日,皇上驾崩。 霍衣烟只做了一天的皇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替嫁 随着皇城内的丧钟一遍遍地敲响,举国哀痛。 皇后和所有嫔妃们皆除去华服首饰,着素服,从西华门哭进奉应殿,守在灵前。 太子带着各位公主和皇子身披孝衣,在灵前行祭奠礼,齐安年纪虽小,但繁琐的礼节做得有模有样,神情悲切,举止得体。 连续三日,每日都要按时按点地前来祭拜,不能有丝毫怠慢。 这些日子,后妃们和皇子公主们几乎鲜少进食,以表达哀思。 按说三日后,朝臣们皆要由素服换作成服,要穿戴二十七天,但是霍相却急切地带着朝臣们拥立太子登基。 而霍衣烟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后,居康乐宫。 一切来得迅速而急切,礼部和内务司不得不加快进程。 当谢炀从河州赶回时,朝中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便进宫拜见新皇。 “臣谢炀,参见皇上,太后娘娘。”他说完最后两个字时,抬眼瞥向霍衣烟。 “免礼。”齐安略显稚嫩的声音缓缓响起,年纪虽小,帝王那份气度倒是与生俱来。 “谢皇上。”谢炀起身立在一旁。 霍衣烟瞧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十分生气。 “秦王一路辛苦。”她说得风轻云淡,“早些回府休息吧。” 急切地赶他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是谢炀并没有要走的打算,反而向皇上进言:“我朝以孝治天下,臣以为皇上理应守孝三年。” 话里话外都是对大行皇帝丧礼草率的指责。 “丧礼已交由礼部和内务司仔细筹备,秦王不必忧心。至于守孝之事,哀家会日日为皇上吃斋念佛,每月底也会带皇上去西陵祭奠,。”霍衣烟按耐住急脾气,耐心地同他说着。 明知道安儿年幼,他偏偏要一本正经地商讨正事。 谢炀瞧着齐安无精打采的样子,温声道:“皇上忽然累了就先去休息,臣与太后说几句话。” 听了这话,齐安一下子清醒过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说道:“也好,朕确实乏了。” 霍衣烟眉梢眼角随之抽了抽,安儿似乎很怕谢炀。 康乐宫里,屏退所有宫女,只两人相对望着。 “宜妃娘娘好手段,这还不到一个月,您就从妃子成为皇后,做了太后?”他盯着她那张明艳的脸,言语间不见分毫恭敬。 “哀家向来运气好,就是走到思路也能逢生。”她说得意味深长,也在提醒着他欠她一命的事情。 谢炀双眉一挑,淡然笑道:“呵!太后倒是坦然的很。” “无愧于心。”霍衣烟指着自己的胸口,理直气壮地说着。 谢炀收起温和的笑脸,忽然上前几步,冷声道:“很好。霍老贼趁着本王不在京城,又开始耍心思。本王绝不会让他失望,今日本王来是想问问,太后觉得齐安这个皇位能坐几天?”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漠的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霍衣烟的心跳得很快,她下意识地身子后倾,脖子往后仰起,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说道:“王爷是要谋反吗?” 谢炀轻笑一声,转过身来背对着她说道:“臣暂时还没这个想法。不过,齐安活不长久,这是玄族人的宿命。” 当年,他奉命围剿玄族,无意中得知了他们的秘密。 霍衣烟心口一滞,望着他冷峻的面孔,恨声道:“那你要怎样?” 谢炀微微勾唇,笑得肆意:“本王要的不过是一个摄政王的名号,就看皇上和太后肯不肯了?” 他从胸前掏出一把精美绝伦的匕首,上面镶着的宝石熠熠生辉,却又莫名散着股幽冷之气。 谢炀拔出匕首,放在手中把玩,转头望向脸色发白的霍衣烟,说道:“太后觉得这匕首能做什么?” 霍衣烟心中忐忑,宫中根本不可能带兵器进入,就算他是秦王也没有特权,如今他死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入她康乐宫,明显居心不良。 霍衣烟迟迟不开口,心中思量万千,一双美眸时刻紧盯着他手中的匕首。 “朕答应了。” 齐安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手中还提着那只绿鹦鹉,静静地望着他们。 霍衣烟立即站起身来走向齐安身边,把他护在身后,口中还念叨着:“皇上怎出来了?快去休息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极力克制发抖的双唇,虽然知道秦王还没到那种不晓利害的地步,但她仍然害怕谢炀会突然对皇上出手。 “皇上英明。”谢炀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好像早知道他会出现一样,嘴角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霍衣烟望着一脸平静的齐安,转而向谢炀说道:“秦王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又有河州兵权在握,整个大邺朝再无敌手,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谢炀看向她那双灵动的碧眸,突然笑道:“太后难道在担心自己的荣华不再?” 霍衣烟眉眼微动,不咸不淡地说道:“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什么稀奇?” “那太后便和皇上去西苑住一段时间吧。”谢炀说得意味深长。 西苑是建在皇陵外的一处宅院,屋舍简陋,条件艰苦,和富丽堂皇的宫墙里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任凭秦王安排,但是霍相那里,秦王也该知会一声,毕竟现在这宫里还不姓谢。”霍衣烟平淡地说道。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又刻意提醒他行事不要太过。 “要乖,要听话!”齐安手里提着的绿鹦鹉突然大叫起来,他一生气把笼子狠狠丢到了一边。 没眼色的坏鹦鹉。 但霍衣烟知道,这只鹦鹉大概是认主的,瞧着谢炀就想去讨好。 谢炀转身瞥了一眼那只可怜的鹦鹉,缓缓点头,无声地笑着。 他从太后的康乐宫出来以后,当时在门外守着的宫女全部被处死。 数日后,齐安和霍衣烟以为齐钧守灵为由,带着一众宫女侍卫出发前往西苑。而秦王身边的水笙和水箫以保护之名,跟在了队伍中。 西苑建在半山坡上,由于年久失修,许多房屋都十分残破,下起雨的时候,在屋里也会经常湿了衣被。 一路奔波,他们终于在未时赶到西苑。 朝云瞧着破败不堪的红漆木门,撇着嘴道:“皇上和太后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 霍衣烟倒是随遇而安,上前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说道:“怎么?住了几个月的皇宫,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眼看着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估摸着要不多久又得下一场雨。 “先去把皇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霍衣烟对下面的人吩咐道。 只有中心几间屋子看起来还能住人,其他地方实在荒破,不好好收拾一番,一会儿下起雨来倒霉的还是这些宫女太监。 “是。” 朝云也明白他们如今的处境,低声应了之后便带着大家开始忙碌起来。 乌云压顶,可预见的是一场暴雨来袭。 霍衣烟站在廊下,拉着齐安的小手闻声问道:“安儿能住的习惯吗?” “有姐姐在的地方,我就很开心。”齐安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 “烟烟,烟烟,听话听话!” 水笙皱着眉头,提着那只聒噪的绿鹦鹉走上前来,递到面前。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朕不喜欢它,扔掉!”齐安攥着小拳头,大有要揍一顿那只鹦鹉的意思。 水笙站在原地,双手捧着鸟笼,朗声道:“王爷说这只鹦鹉与太后有缘,应当善待。若是皇上不喜欢它的话,就教些别的爱听的。” 齐安看向霍衣烟,瘪着嘴说道:“姐姐,我们不要!它都不听话,我教了好多,它都学不会。” 之前,齐安对这只鹦鹉可是十分喜爱,整日地带在身边,谁都不许乱碰。可自从那次它不合时宜地说了那些话后,齐安对它的喜爱已经转变成了厌恶。 “请皇上再试一次。”水笙耐心地说着。 齐安也不好发作,眼前这个人就像是谢炀的眼睛,他多少也得顾忌一二。 于是,在霍衣烟的安抚下,齐安又尝试了一次。 他敲着金色的鸟笼,开口道:“那你就说,谢炀是坏人。” “……” 霍衣烟和水笙对望了一眼,一时无言以对。 还真是孩子气。 水笙无奈地叹口气,敲了敲鸟笼,就听见绿鹦鹉开始欢快地叫了起来。 “谢炀是坏人,谢炀是坏人……”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齐安开心地拍着手,把鹦鹉从水笙手中夺过来,算是收下了。 “安儿,去玩吧。”霍衣烟一脸欣慰地看着他说道。 “嗯。”齐安此时的心情已经是拨云见日的轻松自在状态。 在太后的示意下,张嬷嬷带两名宫女跟在齐安身后。 等到鹦鹉的声音越来越远以后,霍衣烟这才收回关注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水笙说道:“你家王爷真是用心良苦。” 水笙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太后对西苑可还满意?” 霍衣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轻笑道:“摄政王选的好地方,哀家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改日再种些花花草草,养几条鲫鱼鲤鱼,就算住个十年八载,也不会厌倦。” 这地方距离皇城不远,四周群山环绕,青山绿水,景色宜人。而且,以谢炀的骑马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出现在她面前。 “太后娘娘好雅兴,属下这就去办。”水笙一脸认真地说着,然后转身就走。 他倒是当了真? 怕是揶揄她罢了。 等到那些花草虫鱼交到她跟前时,她也不得不有模有样地养花养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替嫁 霍衣烟在西苑的第一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未时刚过,天空黑的就像头顶着一片黑布,直到晚上再也没亮过。 各间屋子的灯火渐次亮起,齐安大概是一路上太累,今日早早地就睡下了。 霍衣烟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雨声,突然觉得这样安逸的日子若能长长久久,也是不错。 别人皆看着皇宫里的衣着光鲜,却看不到其中的心酸苦楚。 皇宫里的人,都想尽办法往上爬,而她已经坐到女人最高的位置,却想要回头看一看自在逍遥。 “白飞燕!” 系统君一声突兀的声音,随着外面的雷声一同响起。 霍衣烟垂眸揉了揉耳朵,真是被它刺耳的声音惊扰到难受。 “小萝卜,咱能低调地出场吗?”她拎起它的长耳朵,一脸不满地说道。 系统君显然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扯着嗓子喊道:“不能!” 说罢,它耳朵一甩,挣脱了她的掌控。 “白飞燕,你来这个世界很久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真令人失望。”系统君飘在她的头顶,声音也变得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白飞燕无奈地扶额叹道:“选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我也没办法。至少等他做了皇帝,我再来争宠什么的。” 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谢炀是肯定要废了齐安的。 说到这里,系统君就不乐意了,它用心良苦地让她早些来到这个世界熟悉一切,她竟然心存不满?若是白飞燕不能及时来到这个世界,霍衣烟早就是个死人了,坐上太后之位的可能是霍青语,或者另有其人。 系统君搓了搓小小的手指头,在她头上用力踢上一脚,然后说道:“既然你知道谢炀是未来的皇帝,不老实地讨好他,反而处处与他作对,是脑子进水了吗?” 白飞燕被她踢得没站稳,险些趴在地上,想要回身扇个大巴掌,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她义正严辞地说道:“安儿也要人护着啊,我怎么能和那种人狼狈为奸?” 她才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利用完太子殿下就一脚踢掉? 系统君叉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训道:“你的任务,任务!是宠冠后宫,给谢炀生皇子,当太子的那种皇子,否则你就老死在这里算了。” 白飞燕顿时觉得头昏脑胀,和谢炀生孩子…… 要说这个谢炀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虽说没有娶妻,但据说王府里也养着几个貌美的侍妾,一直没孩子,是哪里有毛病吧? 系统君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蹲在她肩膀上,拽着她的耳朵说道:“谢家祖训,娶妻之前不生子,妻需要善待妾室。” 白飞燕耸了耸肩,随之不禁翻了个白眼,那人家年轻貌美的姑娘白白地伺候他不是亏了,在家给他当摆件吗? 系统君被她不老实的肩膀晃来晃去,这才撒了手,继续说道:“你未来的敌手很多哦,而且你那条命已经用掉了。” 提到这个问题,白飞燕不禁有些惋惜:“用得有些浪费。” 虽说谢炀欠她一条命,可是摄政王现在是随便捏死谁都轻而易举,还会作数吗? “不会浪费的,总要还的。”系统君在她头顶转了个圈就消失了。 第二日,雨过天晴,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因为昨日下大雨,水笙没来得及把那些花苗草种带来,今日才驾着车运来。 霍衣烟站在门口望着满车的花苗,忍不住蹙眉,这是要让她把整个山都种满吗? 朝云带着人上前把花苗小心地搬下来,在门前一排排摆放整齐。 霍衣烟望着满面笑意的水笙,轻声叹了句:“无趣。” 转身回了屋子。 “太后娘娘。”水笙上前叫住她,转而看向身后的人。 水箫默默地从后面走出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乌黑沉郁的眸子,看得人心中一紧。 “太后娘娘。”他上前,双手呈上一封信。 霍衣烟伸手接过来,上面写着:烟烟亲启。 她嘴角狠狠一抽,伸出的手也跟着有些颤抖。 这是谢炀写来的信? “王爷吩咐过,太后娘娘的一切要求,都要尽量满足。”水笙站在几步开外,眉眼温柔,声音清朗。 霍衣烟打开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照顾好琴忘,盼归。 琴忘是谁? 她想了好久,忽然想起那时尴尬的场景,随即哑然失笑。 或许是这西苑太过荒凉残破,霍衣烟终究是随着朝云她们一起开始种花苗。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湿润的泥土也容易刨土。 草籽都交给一个细心的小太监去撒,她们都挽着袖子在门前新开辟的花田里忙碌着。 慧太妃带着五公主到西苑时,一下马车就看见拿着一把花苗的霍衣烟,站在花田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明媚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来之前,慧太妃以为会看到一个坐在院里唉声叹气的孤独女子,却未料,她竟这般随遇而安。 眼下慧太妃的五公主尚且年幼,还未到成婚的年纪,不能独立门户,她不愿留在宫里伤心度日,便选了西苑来住。 慧太妃拉着五公主走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小公主皱着眉头抱怨着路滑,最后被奶娘抱在怀里才勉强高兴些。 霍衣烟回身望着慧太妃,不禁感慨,这个女人真的是名门闺秀,不管有没有外人在,脊背挺直,仪态端庄。 可惜,都没人看了。 “怕太后和皇上寂寞,便来陪着。”慧太妃站在花田间,笑得温婉优雅。 霍衣烟穿着朴素,不施粉黛,仍是清丽脱俗。 “姐姐愿意来这西苑和我一起种花养鱼,那确实是好呢。”霍衣烟语气轻快,倒是真心欢迎的意思。 慧太妃紧握着五公主的小手,微微皱起眉头,心道,太后是真的想要在此过一辈子? 有客到访,霍衣烟也不好再继续种花,便回屋里洗了脸,又换身衣裳。 慧太妃安置好五公主之后,便来寻霍衣烟。 两人对坐着,慧太妃端起手边的茶盏率先开口道:“前朝有位阳容夫人,太后可曾听过?” 阳容夫人,一人侍奉三朝君王。 谁人不知? 霍衣烟一脸迷惑地看向她,淡声说道:“慧太妃这是何意?” “我知道太后并未侍过寝,不如去摄政王那里搏个前程?”慧太妃意有所指地说道。 霍衣烟把茶盏用力重摔在桌上,沉声道:“慧太妃是想要害得哀家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慧太妃忽然愣住,转而讪笑道:“是我唐突了,妹妹莫怪。” 她继续一脸淡定地喝着茶。 短暂的沉默之后,慧太妃继续道:“为了我的小公主,什么都愿意做,可惜摄政王眼高于顶。” 她说得十分真诚,探究的目光落在霍衣烟身上。 即使穿得再朴素,也依旧掩不住这张脸的艳光。 霍衣烟神情微顿,良久才开口:“姐姐,竟有这样的心思?” 慧太妃不禁苦笑,一脸哀伤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最悲哀的却是我们后宫这些女人。皇上一去,没有皇子,娘家此时也是指望不上的。原以为太后对安儿,也是我对琦儿一般,看来是我想错了。” 眼下的局势,她看得十分明白,齐安这个皇位能做到几时,全是摄政王说了算。 霍衣烟神情一暗,纤细的手指放在茶盏上,垂眸道:“安儿,我会拼死护着,而不是拿什么来换。” 慧太妃忽然起身来,敛衣拜倒在她跟前,神情凄然道:“过去若有什么得罪太后的地方,还请您原谅,琦儿还小,以后还望太后多多帮衬,我以后一定唯太后马首是瞻。” 霍衣烟听着她诚恳的话语,不禁有些动容,上前拉着她起身说道:“姐姐不必这般,什么太后太妃,这里只有姐妹。” 霍衣烟并不是多信任这位慧太妃,只是如今她的处境让她想要多一位盟友,而不是敌人。 两人这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午后,霍衣烟坐在案前开始写信,摄政王的信她还没回呢。 思来想去,半天也就写下那么几个字:待花开遍野,与君游。 水箫守在门外许久,终于等到了回信,满心欢喜地揣在怀里,骑马回宫送信去了。 晚间谢炀便回了信,只一个字:好。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花苗渐渐长大,很快又打了花骨朵。 西苑因着五公主齐琦的出现而热闹起来,从刚来时候的各种嫌弃,到现在整日欢笑,倒是很大的转变。 原本,齐琦和她的母妃一般,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对人疏离冷漠,自从跟着安儿去山坡上玩了两趟之后,仿佛解放了天性。 整日里琦儿跟在安儿身后不住地喊着:“皇兄,皇兄,等等我……”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也该是相亲相爱一对兄妹吧。 霍衣烟和慧太妃站在池塘边,望着远处的两个小人儿,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而霍衣烟从远处收回目光,盯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不禁期盼着鱼儿快快长大,她就能喝上鲜美的鱼汤了。 每日吃素斋,霍衣烟已经瘦了一圈。要说她和先皇的感情,那可以忽略为零,吃素一个月,已经很给面子了。 “慧姐姐,我想吃鱼。”她望着水塘喃喃地念着。 慧太妃抿唇偷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妹妹嘴馋了吧?再等两日。” 虽然知道慧太妃说的两日并不是两日而已,但是到了第三天,霍衣烟还是决定把池塘里的鱼捞上来煮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替嫁 慧太妃瞧着朝云端上来一个砂锅,不禁摇头道:“你悄悄地喝,一会儿他们两个小家伙回来看见可不得了。” 那两个孩子鼻子灵的很,也是苦了一个多月,整日地嚷着要吃肉。 霍衣烟却顾不得那么多,打开砂锅盖子,奶白色的鱼汤,看得她口水直流。 她先给自己盛一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几下,一口鲜汤下肚,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来来来,你们也喝点?”霍衣烟说着就给慧太妃盛了一碗,转而又叫朝云再去拿一个碗来。 慧太妃拗不过她,只好接过喝下。 等到齐安和齐琦回来闻到味儿时,锅里就只剩下一堆鱼刺鱼骨了。 于是,朝云不得不再悄悄去河里捞一条鱼上来,给两个小家伙也做份鱼汤。 “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霍衣烟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道。 “嗯!”两个孩子乖巧地答应着。 “说出去,说出去!” 不料那只绿鹦鹉却大声地叫嚣起来,好像是故意与霍衣烟为敌似的。 “再叫一声?小心把你炖了。”霍衣烟起身走到笼子前,威胁地说道。 绿鹦鹉立即闭嘴,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拿尾巴对着她。 又来这招? 霍衣烟轻笑一声,提着鸟笼子出去溜达了。 “安儿,这鹦鹉我先养几天。” 霍衣烟站在花田间,望着远处山上缭绕的云雾,不禁感慨:人间不自由。 水笙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奉命保护太后,他必须尽忠尽职。 “这都一个多月了,摄政王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宫?”霍衣烟蹲在田埂上,把鹦鹉放在一边,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她知道,水笙那家伙耳聪目明。 自从她回了那封信以后,谢炀再没有搭理过她。 这个准帝王,有点难搞啊…… 水笙近前几步,沉声说道:“属下不敢揣测王爷心意。” “也是。”霍衣烟不满地拍了拍鸟笼子。 看来要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是不可能了。 这段日子,谢炀尤其的忙,几乎很少待在王府内,所以霍青语几次都扑了空。 因为皇上年幼,后宫空置,摄政王索性多宿在宫中。 谢炀从白天忙到深夜,终于偷得半刻闲。 “去康乐宫里拿两壶酒来。”他转而朝门外侯着的一名宫女说道。 这宫女名唤连梧,原是长欢宫里的奴婢,为人老实,忠诚可靠,便又跟着霍衣烟进了康乐宫,但这次却没有跟去西苑,而是被留下来守着康乐宫。 “是。”连梧垂眸应道,转身便去了。 她原本就是秦/王/府的人,眼里就只有谢炀一个主人,对其的命令向来遵从不误。 片刻后,谢炀从她手中接过一壶酒,提着便上了屋顶,他躺在琉璃瓦上,夜风从头顶吹过,他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当水箫从宫外赶来时,便看见王爷在仰止殿的屋顶上自在地饮酒。 连梧站在屋檐下,把水箫拉到一旁轻声道:“王爷辛苦几日,先不要去打扰。” 水箫沉默地点点头。 许久之后,谢炀饮完半壶酒,又对月发几句牢骚之后,才从屋顶下来。 他随手把酒壶扔给连梧说道:“小心放好。” 这才转过身来对水箫挥手,示意他跟着进来。 偏殿内,谢炀脱下外袍随手丢在卧榻上,回身问道:“太后最近都做了什么?” 水箫认真地回道:“每日睡到自然醒,侍弄花草,去山上看风景,在河边看鱼,今日与慧太妃喝了鱼汤。” 谢炀突然笑出声,当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为齐钧吃斋念佛? 才过一个月,就绷不住了。 “没喝过酒?”谢炀抬了抬眼皮,开口问道。 一向反应慢半拍的水箫突然愣住,随后道:“没有。” 谢炀突然笑起来,摆了摆手,叫水箫先退下。 他坐在书案前,暗自思量着,齐钧是不是把密卫令牌给了她,霍相是否真的不顾这个女儿的生死。 他想起第一次见霍衣烟时,因为惊艳于她那不同寻常的美貌,便以为她是霍家从什么秦楼楚馆里买来的女子,后来才知道,她是霍家不受宠的庶女,一直被丢在乡间。 她的母亲并非大邺朝的人,是北域歌女。 霍衣烟,到底真如她自己所说福大命大,还是另有隐瞒? 从未有一个女子让他这般上心过。 ~ 满山坡的花儿开得很艳,霍衣烟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花儿,看夕阳,看黄昏,直到一个人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落日余晖的天边,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无声地笑着,她以为他会从山下来,所以频频回头,却不知,他从山上来,出现在她的前面。 “花儿开得很美,但看花的人更美。”他怀里抱着一壶酒走到她身旁,倾身说道。 霍衣烟抿唇不语,他到底是来了。 “哀家也觉得这里很美,舍不得走了呢。”她口是心非地说着,伸手去要他怀里的酒。 是有好久没喝到了呢? 而且是喜欢的味道。 谢炀坐在她的身侧,扯着她的披风一角擦了擦手,笑说:“那是叫本王为难了。” 霍衣烟打开酒壶,转头看向他略带不满地问道:“为什么只有半壶?” 他笑得温柔:“怕你喝醉。” “才不会。” 霍衣烟也不管什么吃素戒酒,更不顾什么尊贵太后的形象,抱着酒壶就喝了一大口。 谢炀瞧着她满足幸福的模样,伸手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痕迹,禁不住笑道:“只剩一半,是因为我喝了另一半。” 霍衣烟刚准备把酒壶举起来再来一口,听完他的话,双手微微地抖了两下。 她最爱的荔枝酒啊,喝还是不喝? 霍衣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纠结中。 她甚至怀疑,这人有没有往里面吐口水。 “不喝了。”霍衣烟忍痛把酒壶放在一边,嫌弃地说着。 “真的不喝?”谢炀把酒拿过来,仰头咕咚一阵喝光了。 “……” 霍衣烟张着嘴巴,欲言又止。 有点后悔和心痛,是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谢炀扔了酒壶,忽然一本正经起来。 霍衣烟知道他这是有正事要说,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他。 “月底,东郊围猎,还望太后娘娘与皇上一定到场。”他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语气也颇为平和。 但是他这看似恭敬有礼的邀请,让霍衣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到场不到场,表面上是说需要皇上亲自主持,实际上还得摄政王首肯才行。 就像这场围猎,以往都是该安排在春日里,现在热火朝天的大夏天,他摄政王想要围猎,大家就都得跟着流汗。 “到场,肯定得到。”霍衣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到时候就看太后的表现了,是想回西苑,还是康乐宫?”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能看到侧脸,还有那那粉嫩的耳朵。 他走以后,天也快要黑了,霍衣烟又独自坐一会儿便也回去了。 望着西边暗沉沉的天空,霍衣烟不禁生出几分怅然。 “浮生有梦三千场,穷尽千里诗酒荒。”她低声哼唱了没头没尾的两句。 “娘娘,您的酒。”水箫上前,手中捧着一壶荔枝酒。 霍衣烟接过来,检查是没有开封过的,转身望着谢炀离去的方向,面露喜色。 五月底,东郊猎场十分热闹,京城的贵族子弟,以及朝中大臣悉数到场,一些重臣的家眷也来凑热闹,比如霍夫人和霍青语。 辰时一刻,霍衣烟身着暗色凤袍,头戴七宝玉彩凤冠,拉着小皇上到场,摄政王谢炀带领所有人皆跪拜迎接。 其实这种场合,霍衣烟不喜欢,齐安也不喜欢,但他们不得不来。 君臣祭拜天地之后,再由皇上亲自举鞭在场上象征性地甩三响,才算正式开始。 霍青语跟随母亲身后,深深地看了眼高位上接受众臣朝拜的霍衣烟,不甘心地跪下。 她望着霍衣烟那身暗色锦绣凤袍,心里极度不平衡,明明之前还是个任她欺负的小庶女,现在却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霍夫人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转头低声安慰道:“她现在是你的姐姐,你要对她尊敬。摄政王今非昔比,既然你在王府见不着他,就想法子留在宫里,霍衣烟能帮你。” 霍青语受到母亲的教导之后,倔强地撇撇嘴,但她知道这的确是个办法。 她不稀罕守着活寡的太后虚名,心知霍衣烟这个位置也做不了多久,所以她应该尽快赢得谢炀的心才是。 等到围猎开始以后,霍衣烟望着炎炎烈日,眼睛都睁不开,她又忍耐两刻,才被朝云扶着去歇息。 霍青语终于等到机会,便悄悄地寻了过去。 以往,这后面的几座宫殿都是供着皇上和嫔妃们休息用的,另一边是皇子公主们住着的,但现在却是被谢炀早早地霸占了去。 但今次情况特殊,霍衣烟只带了朝云和几名宫女,她以为摄政王会安排妥当,但显然谢炀根本没当回事,这宫殿只是草草收拾一下,连伺候的人都没有。 而这时候,大部分宫女都在外面看热闹,自然是没几个人顾及这边来的。 霍衣烟刚坐下,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她一回头就看见霍青语跟着。 “妹妹什么事?”她喝了一口茶,神情淡淡地问着。 霍青语皱着眉头,却不得不上前行礼道:“拜见太后娘娘。” “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霍衣烟抬了抬手,不甚在乎地说着。 霍青语坐在一旁,许久才开口道:“今日我来是要请你帮个忙,父亲有意让霍家与谢家联姻,希望你能从中牵线。” 她刻意提及父亲,就是提醒霍衣烟必须帮这个忙。 “要怎么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替嫁 “要怎么帮你?”霍衣烟望着她问道。 难不成是要把摄政王捆在她床上?霍衣烟在心中暗笑。 霍青语紧紧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我……想要得到阿炀。” 闻言,霍衣烟一怔。 得到?阿炀…… 堂堂摄政王,是她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吗?而且这亲昵的称呼,经过人家允许了吗? 意识到自己心里不痛快,霍衣烟陡然一惊,转而镇定地说道:“这事,恐怕不好办。” 她掸了掸衣裙上的灰尘,口气冷漠无情。 “哀家不愿与摄政王为难,况且感情之事,怎可勉强?” 霍青语瞧着她突然傲慢的态度,不由得怒火中烧,气得大声嚷道:“霍衣烟,你今日得到的这些,本该是我的!” “那还给你啊。”霍衣烟说得轻松,好似完全不在乎这一身富贵荣耀。 她心里只觉得这位霍家大小姐可怜又可笑。 霍青语一时语塞,红着脸回道:“我不稀罕,我只要阿炀!” 她心里更清楚,若能成为谢炀心尖上的那个人,她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还能把霍衣烟狠狠踩在脚下。 霍衣烟轻笑一声,仿佛已经看穿她的心思,凉幽幽地说道:“你不稀罕?也是,有更大的理想或野心,自然看不上我这摇摇欲坠的辉煌,整日里惶惶不安,确实心惊胆战呢。但是好妹妹,你若想以后站的更高更远,今日就要学会低头。做样子也要做的好看些嘛!我想这些,霍夫人应该教过你的。” 她字里行间都在指摘她们母女不懂规矩,是母亲不懂事没教好女儿,还是女儿不听劝肆意冲撞太后威仪? 霍青语气得紧攥着粉嫩的拳头,恨声道:“我……请太后娘娘赐教。” “哀家没什么好教的,倒是你说要帮忙。如何帮?”她说得风轻云淡,打心里是要教训这个求人帮忙还趾高气昂的妹妹一顿。 “就是……我要留在宫里,可以时常见到摄政王,最好能够伺候在旁……”霍青语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微微低下去,大概是被霍衣烟消磨了脾气,更或者是女儿家的娇羞含蓄。 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和忍耐,大概都用到了这里,为了心中所爱,可以把自己的姿态低到尘埃里。 “可以,但要等哀家回宫以后。”霍衣烟满口答应,笑得温婉明媚。 霍青语猛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那张令她憎恨又嫉妒的脸,久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回去吧,顺带告诉父亲一声,许久不见,女儿想他了。”霍衣烟嘴上这样说着,平静无波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思念的意思。 她刚才在前面,根本没瞧见霍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她。 霍青语无奈,只好规规矩矩地告退,眼下两人身份有别,她若是不顾后果,吃亏的还是自己。不过她刚出院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等候的谢炀,她面色苍白,不知道他何时来的,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但谢炀只朝她微微点了头,便从她身旁径直走了进去,还转头对一旁的朝云说道:“门外守着。”吓得朝云刚迈出去的脚猛然收了回去。 霍青语眼睛里的怒火快喷洒出来,上前叫住他说道:“王爷,太后的屋子,您不好随意进出吧?” 谢炀头都没回,温声说道:“本王找太后有要事相商,还需霍三小姐许可?” 霍青语委屈地眼泪直流,站在原地使劲地抠着自己的衣角。 霍衣烟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个觉是睡不成了。她一大早从西苑赶过来,现在是真的困到瞌睡不止。所以谢炀一进来,她就连打着哈欠说道:“王爷有什么事赶快说,不然外面那位回去得哭个半死。” 谢炀虚虚行了个礼,径直往旁边一坐,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太后今日是想住西苑,还是康乐宫?” 霍衣烟强打精神,觑了他一眼,说道:“哀家想住这里。” 明知道自己说了不算,她偏要说出第三条路来。 谢炀微微扬眉,转头看向她,突然问道:太后想见霍相?” 所以,刚才她和霍青语的话尽被他听了去? 霍衣烟右眼突突地跳了两下,她立即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他说道:“这……我许久不见,甚是思念他老人家。” 闻言,谢炀嘴角微微上扬,浅笑中带着一抹嘲讽,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放在两边的椅背上,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霍衣烟本能地往后仰了又仰,作出一脸惊恐不安的模样,就在谢炀疑惑她为何这般害怕的片刻间,霍衣烟突然发作,伸出长腿,把毫无防备的他甩翻在地。 “是王爷不遵礼法在前,休怪……” 她得意的话还卡在喉咙间,就被突然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谢炀掐住脖子,然后,在她后颈上狠狠咬了一口,叹道:“不听话。”语气间带着几分警告。 霍衣烟吃痛一声,却不敢叫出声来,生怕被外面的人听了去误会了。可是谢炀把她双手死死地束住,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咬一口,又舔两下,搅得她心烦意乱,最后没忍住低低地叫了两声,他才满意地松手。 门外,久久不愿离去的霍青语眼中恨得快要滴血,她想要冲进来,却被朝云硬给拦住,她用力甩了两个巴掌也无济于事,小丫头就是不放她进去。 “三小姐,您该回去了。”朝云捂着脸,死死守住门口。 霍衣烟整理好衣衫,深深吸一口气,看都没看谢炀一眼,转而独自先出了门。是她太蠢,要招惹这个人,惹来麻烦,怪得了谁? 可是系统君给的任务就是为这个男人生孩子,哎!她仰天长叹一声,心道,再死一次算了。 霍青语在门口瞧见霍衣烟红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不由地怒意丛生,却未料到霍衣烟迎面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打朝云就是在打哀家的脸,剩下那一巴掌,先欠着。” 一旁的朝云吓得不敢说话,愣了片刻之后,才跟上已经在几步外的霍衣烟。 霍青语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火辣辣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又羞又恼,她竟然被霍衣烟给打了? 谢炀从屋里走出来时,扯了扯嘴角,朝她淡声说道:“还不走?” 霍青语身子一震,顿时泪如雨下,谢炀为什么都不关心她? “阿炀,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的好呢……都是霍衣烟那个贱丫头,本来阿炀会娶我,会疼爱我……”霍青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她从见到谢炀的第一眼开始就决定要成为他的妻子,便想方设法地一次次靠近他,她以为有父亲做靠山,这场人人看好的姻缘必然会收到众人的祝福,会得到他相同的回馈,却没想到霍衣烟破坏了这一切。 谢炀和霍衣烟早已经走远,回到了围猎场中。 围猎还在继续,而齐安坐在御座上已经数次昏昏欲睡,多亏了一旁的绿鹦鹉突然叫几声,才让他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霍衣烟走过去,抽出袖中的丝帕,不着痕迹地擦掉他嘴角的口水,温声道:“皇上若是困倦,就去后面休息一会儿。” “不,朕不困。”他打着哈欠,强撑起眼皮说着。 大邺朝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是天下人的表率,怎么显得如此娇弱? 霍衣烟抿唇偷笑,直言安儿长大,懂事了。 这时,场地外围忽然一阵欢呼声,比这头顶的太阳还有热烈。 “秦王,秦王……” 霍衣烟寻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谢炀换上军装,带着几名护卫准备进深林中打猎去了。 “本王刻意晚上许久,你们可不许输了!”谢炀骑在马背上,耀眼的金丝软甲在阳光下更为明亮。 霍衣烟撇撇嘴,刻意晚了许久是几个意思?脸真大。 然后,她一抬眸,鄙夷不屑的神色还没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给他瞧得清清楚楚。霍衣烟立即转过脸,不去看他,好巧不巧地又瞅见霍青语正憎恶地看着自己。 哎!她今日就是不能好过了。 霍衣烟恍然预见以后与霍青语针锋相对的情景,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不够聪明却韧劲十足的对手,实在可怕。她想着想着,索性转头扶额小憩片刻,眼不见为净。 这场围猎结束时,谢炀果然不负众望,拔得头筹。 他从马背上下来,指着那一堆战果说道:“都送于皇上和太后。” 霍衣烟眯起眼睛远远地望过去,地上还流淌着热乎的鲜血,看得触目惊心,她要这些有何用? “好,都给朕带回去。”齐安恍恍然地睡了大半日,终于有些精神,因着逗弄鹦鹉,心情不错。 霍衣烟不置可否。 皇上车驾去的方向是西苑,水笙水箫带着护卫们立即跟上。 谢炀立在一旁,与众大臣们一路相送。而霍相走在人群中,自始至终都与霍衣烟保持距离。 回去的路上,霍衣烟忽然想起慧太妃说的话来。 何不去摄政王那里谋个前程?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平心而论,对于他来讲,霍青语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她舔着脸去巴结能落得什么好? 霍衣烟想了很多,但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忽然马车一阵晃荡,霍衣烟立即把齐安护在怀里,转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朝云在外面哆嗦地回应:“有,有……山贼。” “京城怎么会有山贼?”霍衣烟疑惑地问道。 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们刚出城门口就遇上山贼,明显是有人安排等在这里的。 可是,感觉外面战况并不是很激烈的样子,霍衣烟挑帘往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惊。也不知道是水笙水箫二人武艺太高,还是这帮山贼太弱,没打几下就束手就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替嫁 霍衣烟让齐安坐好不要乱动,她先下车看看什么情况。 水笙站在外边,朗声说道:“娘娘,就是一群毛贼,大概是不明真相,冲撞了圣驾。” 霍衣烟微微点头,提着裙衫,下了马车,向那群人走去。 这一群来势汹汹的山贼已经全被治服,随行的护卫们将其团团围住。 霍衣烟不禁疑惑,战斗力这样弱?看起来更像是临时凑来的一群乌合之众。 “你们都是什么人?”霍衣烟神色清冷,浅碧色的眸中闪过危险的亮光。 一群人都没什么主意似的,不敢答话。 “派你们来的人,是故意叫你们来送死的吧?”霍衣烟继续说道,“或者你们是收了钱?我可以给三倍。” 一旁的水箫皱了皱眉,太后哪有钱,还不是得摄政王出? 终于,听了这话有人忍不住了,一个贼头贼脑的男子伸长了脖子叫道:“那姑娘只给了我们一半的钱,说是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谁想到你们这么难对付……” 那男子说着还有几分委屈,大概是心疼收不到剩下一半钱。 霍衣烟蹙眉,背过身去,温声问道:“那女子如何与你说的?” “她说是她们家小姐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要让你吃尽苦头。”那人和盘托出,把那个女子的音容相貌描述的十分细致到位。 霍衣烟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朝云,看见朝云点头,她心中有了判断,转而说道:“那她不曾告诉你们,我们是宫里的人?” “没有。”那人吓得直摇头。 霍衣烟又问了些细致的问题,那人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说的清楚。 “把他们放了,不必追究。”霍衣烟上了车,对水笙说道。 霍太后发话了,他们就是心里有疑惑,也必得遵从。 回到西苑时,霍衣烟把这些事与慧太妃说了,不免感叹:“霍青语这脑子是随了谁?霍相和霍夫人怎么生出个这么傻的女儿?还指望她能嫁给眼高于顶的谢炀?” “那她也不该和你过不去啊?”慧太妃意有所指地说道,把她上下认真打量一遍。 “这……” 她实在没脸说霍青语因为听见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而怀疑她勾引谢炀,才对她痛下杀手。 慧太妃忍着笑,见她不愿多说,也就并未深问下去,只道:“西苑是不能住了,咱们是时候回宫了。” 今日有人敢下杀手,就会有第二次,纵使谢炀暗中保护,也难以周全。 果然,第二日,摄政王谢炀亲自来请皇上与太后,慧太妃回宫。 “盼着摄政王许久,您终于来了。”慧太妃牵着五公主,笑意盈盈地说着。 谢炀微微勾唇,转而看向太后,笑道:“哦?是吗?” 霍衣烟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但是齐安的鸟笼子被五公主猛地敲了几下,里面昏昏欲睡的鹦鹉突然大叫起来:“是呢,是呢,烟烟,谢炀是大坏蛋……” “……” “……” 场面一度很尴尬,作为前主人的霍衣烟,和作为现主人的齐安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之后又齐齐看向谢炀,讪讪地笑道:“走吧,走吧。” “天是有点热呢。”霍衣烟干笑两声应和道。 谢炀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直直地盯着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太后,请。” 霍衣烟逃也似的上了马车,把齐安都丢在了后面。 ~ 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霍衣烟觉得陌生又熟悉。进了这道宫门以后,就又踏入波诡云谲的高墙大院内。 一回宫,霍衣烟也没忘记正事,立即派人请了霍青语进宫陪伴。 康乐宫里,霍青玉笑意盈盈地行礼,霍衣烟却没叫她起来。 “昨天傍晚,哀家在回西苑的路上遇到一伙山贼,说是妹妹欠了人家一半钱没给。”霍衣烟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面上十分沉静。 霍青语顿时愣住,她想起昨晚收到的消息,顿时眉头紧锁,知道自己被人出卖了。 “此事哀家不打算追究,但以后若是再动歪心思,就别怪哀家不念什么姐妹亲情。”她的声音极为冷淡。 “谢太后娘娘。”霍青语颤抖着声音说道,来自高位者的压迫,让她不敢直视。 “去仰止殿找摄政王吧,妹妹记得,让霍相来康乐宫一趟。”霍衣烟垂着眼睑,没有看下面的人。 “是。”霍青语低声应着。 霍衣烟一次次地要把她的自尊高傲碾成齑粉,她不甘心,终有一天,她要讨回属于她的一切。 站在门外侯着的朝云带着霍青语往仰止殿方向去了。 此时,仰止殿内,谢炀正和霍相在商谈政事,霍青语一抬眼见着父亲,顿时觉得委屈万分,红了眼圈。 “拜见王爷。”霍青语上前规矩地行礼。 谢炀抬了抬眼皮,看到她身后的朝云,心中了然,是霍衣烟让她来的。 “这里用不着人,你去歇着吧。”谢炀当着霍震峰的面,也不好对她置之不理。 霍青语欲言又止,转而对父亲笑道:“父亲,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呢。” 这样明显的用意,对七巧玲珑的霍相来说,自然明白, 霍震峰看了眼女儿,便出了仰止殿。 一时间,殿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谢炀转过身来看向她,认真地问道:“有一事,还要谢谢你。” 闻言,霍青语顿时面露喜色,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本王一直想寻机会接太后回来,倒是你帮了忙。”谢炀笑得意味深长。 霍青语忽然怔住,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谢炀是在怀疑她? “我……什么也没做啊。”她心虚地说道,“况且,听说那群山贼不自量力,连太后的车驾都没靠近。” 谢炀转身笑吟吟地盯着她:“你怎会知晓此事?本王说的是,因为你想要进宫,太后才愿意回来。” 这话,也是告诉她,昨日在东郊猎场她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在耳力了。 “阿炀,我……”霍青语激动地快要哭出声来,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刻意躲开。 “当时本王说过谢家嫁女入宫,本王会永远护着你,但你们霍家并不信任本王,未见霍相的诚意,之前的一切都不能作数了。”谢炀不想与她多做争辩。 霍家怕他毁了女儿的前程,所以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来,但是谢炀却不买账。 一听他这话,霍青语立即无措地哭了起来,第一次在□□里他这样说的时候,她就哭得稀里哗啦,为什么还要再伤她一次? “不管王爷如何想,青语这辈子都认定王爷了。”霍青语一脸倔强,甚至顾不得去擦掉满脸的泪痕。 “但是,本王这辈子,不打算娶妻。”谢炀说得风轻云淡,手中翻着一本《清静经》,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 霍青语如遭雷击,她之前去□□里打听,说王府里那些貌美的歌姬舞姬谢炀从未碰过,那时候她还雀跃不已,却没想到…… 霍青语顿时觉得周遭的世界天旋地转,原本的美好憧憬被他击得粉碎。 “安排霍三小姐去院子里浇花,顺便散散心。”谢炀转头朝水箫说着,自己便出了仰止殿。 而康乐宫里,霍衣烟瞧着一脸严肃的霍相,亦是板起面孔说道:“父亲到底是是站在哪一边呢?” 是摄政王,还是皇上? 霍震峰眉眼低垂,神情淡然道:“老臣人微言轻,不值得太后如此看重。” 在官场混迹多年,他习惯坐收渔利,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亮底牌。 “父亲,你始终不愿趟这浑水,可曾想过,万一皇上与谢炀同仇敌忾,您可就是两头不落好了啊?”霍衣烟说得风轻云淡,纤长的手指轻扣着几案边角。 霍震峰低垂的眉眼微微扬起,看了眼这个昔日胆小懦弱的女儿,心中暗自盘算着。 “太后娘娘,老臣没什么私心,只盼望着大邺朝能有个光明的未来。”他说得大义凛然,显然是不为所动。 老狐狸,终究不肯说句实话。 霍衣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突然说道:“上次一场大病以后,我对娘亲的印象很浅,不如父亲同我讲讲?” 她语气柔和起来,好像又变成那个未出阁的害羞内敛的小姐。 霍震峰愣了一下,嘴角甚至有些许的颤抖,眼中划过转瞬即逝的疑惑,半晌才开口道:“你娘,她是个很美的女子,舞跳得得好看,歌也唱得好。她从北域而来,被人卖到了京城来,我瞧着她可怜便买回家了。后来,他怀了你,不想在府里受气,便带着你回乡里住着,没过多久,就去了。” 霍衣烟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神情淡漠,只安静地品着茶。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就会说出不一样的精彩来。 朝云说过,霍衣烟的生母叫做云绣,是霍相取的名字,因为霍夫人容不下她,霍相给了点钱就把她们母女扔到乡下,不闻不问。 云绣去世的时候,霍家没人来看一眼,是邻里好心帮着把人下葬了。 霍衣烟不禁冷笑一声,抬眼问道:“霍相是觉得无愧于心?” “不是,我有愧于她。”霍震峰严肃的面容上明显有了些许情绪。 大概有些人就是这样滥情,爱着一个又一个美人,最终还会娶个更合适的妻子。 “父亲今日与摄政王商议政事,实在辛苦,早些回去吧。”霍衣烟情绪有些低落,说罢自己倒先起身走了。 “臣告退。”霍震峰起身对着她离开的背影行礼。 慧太妃带着五公主来康乐宫时,霍衣烟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心中思量着要如何与谢炀拉近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替嫁 朝云守在屋外,抬眼就瞧见慧太妃拉着五公主过来,便上前行礼:“拜见慧太妃,五公主。” 慧太妃笑着摆摆手,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了一眼,低声道:“太后娘娘在休息?” “是。”朝云回道,刚才见过霍相,估计心情不大好。 慧太妃点点头,略微思索之后说道:“你带五公主去皇上那里玩会儿。” 朝云知道两位娘娘现在感情极好,便浅声应下,拉起五公主出去了。 慧太妃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坐在锦绣山河屏风外等着。 其实,里面躺着的霍衣烟根本也没睡着,她听见声音,便睁开眼,朝外说道:“惠姐姐来了。” 慧太妃今日穿着藕荷色绣金裙衫,腰间缀着珠玉扣,腕间带着翠绿剔透的玉镯子,比之在西苑时候的朴素,倒是金贵大气许多。 霍衣烟自己仍旧一身素淡,瞧着她这精心打扮的模样,不禁笑道:“这丧期虽说已经过了,但咱们还是要注意些。” 慧太妃却混不在意,只道:“从前我一门心思地想要讨好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可现在我想通了,为别人活着太累。眼看着琦儿一天天大了,我觉得自己都老了。” 她从未得到过那个男人的疼爱,辛苦多年,幸得了五公主在身边。 霍衣烟听了她这话倒是稀奇,莞尔一笑:“姐姐哪里显得老?” 慧太妃满意地笑着,瞧着她这一身慵懒妩媚劲儿,自带万丈柔情,若是被哪个男人瞧了去,定是要惦记一辈子的。 两人各自吃茶,片刻后,慧太妃神秘一笑,上前悄声道:“给你说个趣事。” “又在哪里听到什么笑话?”霍衣烟忍俊不禁,这慧太妃自从回了宫,闲暇之余最爱听那些八卦。 “摄政王说他不打算娶妻,你那个好妹妹气得差点把仰止殿的花都淹死了。”慧太妃说罢就掩唇而笑。 那日霍青语在后院浇花,也不知道怎地,第二日那些花都死了,宫里的人都说是她怨恨的眼泪给淹死的。 一边浇花,一边流泪? 这画面,也是有趣,但霍衣烟不觉得霍青语会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 “值得你这样高兴?”霍衣烟眼眸流转,笑问道。 “不过,摄政王整日翻着那些什么《清静经》的东西,该不会真要一心向道,做个孤家寡人吧?”慧太妃不禁感慨道。 “野心太大,是需要清清心呐。”霍衣烟笑得温婉。 慧太妃哈哈几声大笑,之后才道:“现在整个宫里都传遍了,连带着霍相和你霍太后一起,说得不大中听。” 霍衣烟皱眉,这些人就是见不得霍家人这种做派,暗地里动坏心思。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呢? 慧太妃轻声道:“虽说摄政王手下的人嘴严,但是难保宫中其他人嘴碎。你不如去找摄政王问问去?” 嗯? 不去。 霍衣烟有种慧太妃总想着把她推到谢炀身边的错觉。 “妹妹啊,我瞧着摄政王待你十分不同。”慧太妃终于还是开了口。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几次瞧着谢炀看霍衣烟的眼神,总能看出些什么其他意思来。 霍衣烟按了按眉心,解释道:“他往日送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各宫里都有份,皇上也得了不少,何况哀家?” “是都有送了,但是心思不同。其他人宫里的东西倒是珍贵非常,但是康乐宫里的东西却是独一无二。你且看看这盆屏风,上面的字可是他亲手写的呢,还有你身前挂着的这玉坠,谢老夫人那里也有一枚。再说,那盆不起眼的小花,说是东海边上悬崖缝里长出来的……”她一件件细数着,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霍衣烟头皮发麻,她以为不过是寻常小物件,哪里多想过? 霍衣烟垂眸点头,不由得打趣道:“惠姐姐对谢炀很是了解呢。” “谈不上了解,从前我娘在时与谢老夫人有交情,这些年早就淡了。”慧太妃说得一脸淡然,“总之,我是觉得你与他十分相配。” 霍衣烟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到这份上,冷声道:“姐姐说笑了,我这种身份,与他之间绝无可能。” 大概是察觉到霍衣烟的不悦,慧太妃转了话题:“我瞧着你这几日心神不宁的,特意找来这紫玉神香,要每日点上。” 她从袖中拿出一长条盒子打开,送到她跟前。 霍衣烟这才笑着道:“多谢姐姐好意。” 晚间,霍衣烟沐浴之后,朝云点了慧太妃送来的神香。 半夜,霍衣烟正睡得香甜,忽然外面喊声震天,她睡得太死,直到烟雾滚滚才被呛醒。 整个康乐宫都被大火包围住,霍衣烟的寝宫在最后面,朝云不知怎的晕了过去,其他人都不敢往里面冲。 谢炀带人赶到时,康乐宫已经是一片火海,大火还在蔓延,一桶桶水浇上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把能动的人全都调来救火!”谢炀对水笙交代着,转而就消失在康乐宫附近。 “来人啊!” 霍衣烟朝外喊道,却无人应答。 难道要命丧于此了吗?霍衣烟不甘地想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寝衣,被烟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大火漫漫中,她看着一人从天而降,直接把她揽在怀中。 谢炀? “你怎么……”霍衣烟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 “别说话。”谢炀把她打横抱起,在她耳边低声道。 谢炀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忽然头顶上的横梁砸下来,他抱着她转个圈,那带火的木头只砸到了他的耳朵,看得霍衣烟触目惊心,本该是她受着的。 “这张脸,可毁不得。”他满眼疼惜地说着,像是在看一件最爱的珍宝。 浓烟火光中,谢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拉着墙头那根燃烧着的火棍,忍着被火灼伤的痛楚,纵身一跃上了房顶,两人从屋脊上滚到地上。 趁着没有惊动其他人,谢炀抱着她往仰止殿方向去了。 而此时仰止殿前,霍青语端着熬了半日的鸡汤站在外面,她趁着水笙水箫不在,便悄悄溜进谢炀的书房,关上了门窗,点上催情秘香,转而又在茶水里放了□□。 她心怀忐忑地做完这一切之后,正要退回去守在外面等待谢炀回来,她再捧上鸡汤,趁机…… 却没料到,她刚关上书房的门,端起地上的鸡汤,就被人瞧见了。 “霍三小姐,您怎么在此?”水笙站在外面,一脸探究地看向她。 因为王爷救了太后,他不得不先回来守在此处,以免被其他人瞧见。 霍青语吓得直接打翻了一旁的鸡汤,又气又恼,却又羞红了脸,退了出去,好久才整理情绪骂了他一顿:“不长眼的下人!我熬了两几个时辰的鸡汤被你毁了。” 对于女人的怒气,水笙从来都觉得只是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罢了,他漠不关心地转头说道:“三小姐请回吧。” 霍青语被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激怒,恨声道:“我不回去!我要等阿炀回来,要他好好处置你这个没眼力劲的下人!” “康乐宫走水,太后娘娘被困火中,王爷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的,趁这个时间,您倒是可以再去熬一锅鸡汤。”水笙不咸不淡地说着。 霍青语气得跺脚,转而跑了出去,她要去康乐宫看一眼,那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而此时,谢炀已经抱着霍衣烟,从侧门进了殿内,直奔书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