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公主自救手册》 第1章 第1章【已修】 1 嘉平三十二年七月廿八,黄道吉日。 天空仿若一匹蔚蓝的亮锻,蓬松的云朵棉花般团簇在一起,初秋的暖风徐徐的吹着,把欢快喜庆的礼乐都暖出几分缠绵之意。 程曦被乳母抱在怀中,红绫的衣裙上袖着五色的彩线,细软的黑发在两鬓扎做了两个简单的发鬏,用大红的绡头系了,肉肉的脸颊就像一颗刚刚出水的元宵。 只是虽她这般可人犹如年画中的娃娃,但是放在这个大殿里也算不得什么了,因为这里站着的人皆是满身华贵,用花团锦簇来形容都稍显不足。 单看程曦身前半侧着身和人笑谈的女子身上就是一袭真红大袖衣,罩红罗褙子系红罗裙。许是这一色的鲜红太过于夺人眼球,因此她霞帔上的云霞凤纹也变得越发张扬起来,展翅高飞的凤鸟仿佛真要挣脱这丝线的束缚,破云而去。而女子的头发也悉数挽起,在头顶盘做荻髻,整套的头面都是赤金嵌红宝的,尤其顶簪上的那块,大如鸽卵,殷红如血。 大约是程曦的视线太过灼热,正在和人轻声谈笑的女子蓦然住口,转过头目光盈盈如水的在程曦的身上一溜“小郡主可是有事” 程曦先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又火速的摇了摇头。 这孑然不同的两种反应顿时就让女子笑了出来,她的笑也是很好看的,火红的嘴唇轻轻翘起,眼波流转间似娇似嗔煞是动人“呀,小郡主这样可是让我苦恼了呢,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太子妃娘娘,您可知她是什么意思” 站在女子身侧略略靠前一点的另一位女子回头了,这一位看上去要朴素许多,一袭深青翟衣越发衬得身姿婷婷,领、褾、襈、裾等部位都是用红色滚边,并饰以金云凤纹,云霞炫目凤翔九天,端的是大气磅礴。她发髻上的头面也是一整套南珠的,虽不如金嵌宝的头面那样富贵逼人,但莹莹生辉中更显得大气端庄。 而她的面容也是一色的沉稳,眼神更是清亮明澈“可当不起弟妹这声娘娘,弟妹可是要我也唤你一声皇子妃娘娘” 一席话说的红衣女子又娇声笑了起来“罢罢罢,好嫂子且饶了我这回吧,再是不敢的了。” 翟衣女子一挑眉,眯了眼睛正要说话,殿外忽然冲进来一个皂衣太监,满脸喜色,普一进殿便磕头就拜“娘娘大喜,彩舆已经从修国公府出来了。” “好好好”大殿内登时就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激动道“可算是出来了,可算是出来了” 这大殿之中虽是济济一堂,但能在这坤宁宫的正殿上如此高声喧哗的女人全帝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当今皇后韦氏。 韦皇后入宫也近三十年了,与皇上虽然不是原配夫妻,但她性格和顺,入宫以来颇受恩宠,与皇帝也算得上是鸾凤和鸣伉俪情深,自元后亡故便被扶正,并与皇帝育有一子一女福灵长公主和三皇子程钰。 福灵公主已出嫁四年有余,而今日正是皇后幼子程钰的大婚之日。 都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三皇子托生在皇后肚子里,久旱逢甘霖和金榜题名时想来是无缘体会了。而本朝圣训,皇子无诏不得出京,因此也未曾离开过京城,四喜既然去其三,便只剩下洞房花烛可乐上一乐了。且宫里历来有一条不成文的俗例,都说成家立业一旦皇子成亲,便要下放到六部中历练,但凡窥视那个位置的皇子,无一不是从此时起步,因此也无怪皇后如此激动了。 程曦随着众人抬目望去,只见皇后一身翟衣凤冠高坐堂上,她今年也四十有五了,却因保养得宜而年岁不显,外加略略有些中年发福,整个人看上去白皙而圆润,好似一尊庙里供奉的白玉菩萨,此时虽然因距离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不过想来应是极喜悦的。 “我的娘娘,您且放宽了心皇子娶亲,万不会出错的,您就安安心心的坐着等着”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酱红褙子的姑姑,衣襟上绣着万字曲水,头上也插着几根嵌有米珠的簪子,看上去很有几分体面,此时她的右手被皇后牵在手中,因此整个人只能半蹲着身子“三皇子定会牵着媳妇来给您磕头” “哪能这么快啊”皇后笑骂“皇家规矩,新妇要第二天才能拜见婆母,你可是要我在这里坐上一夜” “瞧奴婢这脑子,一欢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该打,该打呢”那姑姑虽是说着该打,语气却半点不惧,依旧喜气盈盈“不过今日三皇子却是能来给娘娘磕头的,我这话啊,再错不了。” 这席话顿时说的皇后喜笑颜开,皇后一笑这正殿里也活泛起来,内外命妇们虽然碍于君臣之别不能围上去在韦皇后面前凑个眼熟,但也开始交口称赞起三皇子和即将进门的三皇子妃来,这个说三皇子年少有为,那个便说三皇子妃青春貌美,这个称赞天作之和,那个便祝福早生贵子 就在这片看似有序却又杂乱无章的吹捧之中,原本还在轻声交谈的翟衣女子和红衣女子却不约而同的住了口,两人低头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却又在眼光接触之时各自将头撇开。 而这也是应当的,皇家的孩子向来各自为政,有时同母兄弟间尚有恩怨,更何况不同母的呢 翟衣女为太子妃徐氏,红衣女是二皇子妃甄氏,再加上今日要抬进来的三皇子妃侯氏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三个皇子三个妈,因此徐氏和甄氏做了三年的妯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想必今日之后和侯氏之间也是亲近不起来的。 不过现在的程曦且顾忌不到这些。 宫中规矩,凡祭贺等事宜,内外命妇须得正装列席,今日三皇子大婚,各命妇俱是按品级大装进宫领宴,因此目光所及便是一片齐整的真红大袖衫,红得全无杂色触目惊心。 此时恰是盛夏,这样的红便如同火海一般的烧灼人的眼球,再加上各种脂粉熏香的气味混杂,呆得久了只觉得大脑都昏沉起来,当即程曦便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拉乳母的衣襟“困了。” 程曦是太子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是太子妃所出,周岁即封东阳郡主,半点折扣不打的嫡长女,同时也是目前皇宫中仅有的皇三代,再加上年岁实在太过幼小,因此宫里人也不是很敢用规矩束缚她,此时听到程曦喊困,乳母便小心翼翼的一面哄她一面挪动到太子妃徐氏面前“主子,郡主说困了。” 太子妃闺名一个敏字,乃是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徐浩的独女,出生并不算低,只徐浩是正宗的寒门子弟,因此在这全天下最为富贵的皇宫之中她的底气也就不那么足了,此时听到程曦喊困,虽是心疼不已,但一时之间还真不敢就这么让乳母抱着程曦下去。 就在徐氏左右不决的时候,二皇子妃甄氏却是洒然一笑“这有什么,嫂嫂你就是太小心了些,东阳既然困了,让乳母抱下去休息也就是了。” 甄氏出生金陵甄家,若说太子妃家世不足,那么甄家就是正经的世家大族,皇帝南巡之时独甄家就接驾三次,因此甄氏素来说话做事也是底气十足,当即不顾徐氏的错愕,上前两步便盈盈下拜“母后,东阳困了。” 皇后正和北静太妃说笑,太妃家中有一个年方六岁的孙儿,说起儿女经来很是有些心得,皇后学得认真,故而听闻程曦喊困倒也不甚在意“东阳还小,你们别拘了她,且带下去歇息罢。” 说着便打发那名身着酱红褙子的姑姑下来“领去侧殿吧,东阳年小受不住,将冰盆撤了。” 那姑姑一笑便走过来,竟是要亲自从乳母怀中抱过程曦她是韦皇后带进宫的贴身婢女,伴着韦皇后一路从昭仪熬到皇后,宫里人都尊称她一声恪昔姑姑,此时见她亲自接手程曦,乳母一时不由得手足无措不想给,但又不敢不给。 但就在恪昔姑姑的手将将触及到程曦的衣襟时,程曦却忽的将她的手一推,一字一字咬得极清楚“我要自己走。” 这其实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以恪昔姑姑在皇后身边的地位,说一句不知好歹也不为过,程曦能够做得如此理直气壮,实在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 而恪昔姑姑微微一笑,也不见恼,只是袖着手在一旁笑道“郡主要自己走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便是跌了也是不许哭的。” 程曦睨了她一眼,嘟了嘟嘴便要乳母放她下地“我知道,今天是三叔迎亲,我不跌,我也不哭。” 恪昔姑姑再次一笑,看着程曦在地上站稳了才微不可见的一撇嘴“郡主真乖,那我们这便走吧” 程曦唔了一声,又对着皇后太子妃二皇子妃各行一礼,奶声奶气却又字正腔圆“东阳告退了。”待得三人各自含笑点头,这才迈着小短腿张扬的下去了。恪昔姑姑在前面引路,乳母在后面亦步亦趋,手微微张开,随时预备着在程曦滑倒的时候扶上一把。 而事实证明乳母的谨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坤宁宫的地面铺墁金砖,这种砖质地坚硬光可鉴人敲之有金石之音,走上去也是极为光滑的,而程曦的脚上是一双绣着鱼戏莲叶的绸鞋,为了防止足底太硬太子妃还让针线上人垫了一层软软的棉花,穿着足够精巧也足够舒适,但就是不怎么适合走路。 若坤宁宫的地面不是那么的平滑,也许程曦还不至于出错,但是为了迎接三皇子大婚,小太监们在坤宁宫正殿里跪了三四天,一块砖一块砖的细细擦过,当真是一点灰尘也没有,凑近了看都能当镜子使。 光滑的地面,不适合走路的鞋子,再加上程曦向来是被乳母丫鬟抱在怀里来去的这些因素加加减减之下只有一个结果 程曦摔倒了。 她的滑倒是突然的,当然,每一次意外滑倒都是突然的,要是有预兆那还能叫突然吗 不过好在现在的坤宁宫里四处是人,熙熙攘攘犹如闹市场,于是身在半空的程曦也顾不得了,大张着手在空中胡乱一划拉好像摸着了什么不管了,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扯着吧 于是这么一拉扯,程曦没叫,被她拉住的人倒是尖叫了出来,好在程曦到底是扯着那人的衣裾缓冲了一下,就算又被这声惊叫给吓得放了手,终归没有一头栽倒,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她现在本来就圆滚滚的,屁股上都是肉嗯,不痛。 但即使如此周围的人也吓着了,恪昔姑姑更是对着程曦就喊了出来“我的郡主,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哭可不兴哭” 程曦没有理会她,她只是自己从地面上爬起来乳母已经吓呆了然后再拍拍小屁股指着那个被她拉住又被吓得放了手的倒霉蛋“你谁啊” 你谁啊我都没有叫这里有你叫的份吗 那个倒霉蛋却是一个年约六七十的老妇人,一身一品诰命的打扮,头发已经花白了,听到程曦这么一问,顿时衣襟一敛就跪了下来“郡主息怒,臣妇贾史氏,万不该惊扰了郡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已修】 2 贾史氏 谁啊 程曦挺迷惘的,因为年龄和身份的原因,她见过的人不多,而且几乎各个都是皇家的内命妇。 所谓内命妇,就是皇帝及一众皇亲的大小老婆,包括他们未嫁的女儿。乍一看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范围,但其实不然,因为她的曾爷爷死的早,而且死得太早英年早逝的那种。所以当今圣上只有一个幼年夭亡的姐姐,却是一个兄弟也无。 而当今的子嗣亦不兴旺,五个儿子中最大的就是程曦的爹太子程铮,所以皇家的媳妇除了正在花轿里坐着的那个都站在这里了。 皇室如此凋零,以至于皇后有时候想要找人说句话都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毕竟对着自己老公的小老婆也挺不想说话的,而未嫁的公主年纪太小,两个媳妇和她关系也不亲近太子是元后所出,二皇子却是德嫔所出因此皇后时常看着这两个媳妇感觉也挺揪心的。 正因为如此,皇后只能时不时的将外命妇召进宫了。 外命妇便是已出嫁的公主及各位经过正式册封的官员的母亲或妻子。本朝相较于前朝还要稍稍特别一点,有四位异姓王,都是跟在身后打天下的人杰,因此他们的后人也世袭三代始降,到这一代恰是最后一代,其妻母仍有王妃和太妃的封号,皇后偶尔也会将他们的家眷们招进宫来说说话 但是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个老妇人。 是的,这一点程曦非常肯定,就算她不肯定此时单看恪昔姑姑的态度也能大致揣摩一二她拉的那一下绝对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了,要不是因为她人小力薄此时这个贾史氏铁定也跟着倒下了,可是恪昔对此却不闻不问,只追着程曦要她千万别哭,因为在三皇子的婚礼上哭了不吉利 嗯,这个贾史氏在皇后那里绝对排不上号。 再一看贾史氏站的位置,挺靠前的,在公候夫人里也是数得着的了这样的人皇后都不关心这不对呀 就在程曦困惑的之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肋下被人卡住了,接着她身子一轻就被人给提起来了。 把程曦像是小猫一样从地上拎起来的人正是太子妃徐氏,此时她也没有劳动他人,竟是亲自出手了。 不止如此,徐氏那双明媚的眼眸微微的眯起,本是端庄祥和的一个人此时看上去竟是隐隐有了两三分的危险之意。 这样的表情由不得程曦不生起几分畏惧之情。 她本是后世的一抹孤魂,穿过来时这具身躯也不过才三四个月大,正是高烧不退的时候,睁眼便看见徐氏守在她的榻前兢兢业业的照料她,便是困极了,也不过是握着她的手在床边阖目歇息一会儿。 因为感激徐氏这份慈母心肠,程曦也真心把她当做母亲看待,而且因为徐氏向来为人端正刻板,所以程曦对她的感觉也是既爱且惧,此时见她眯起了眼睛,她不由得从心底里升起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就好似前世里幼儿园淘气被抓包。 做了坏事而且被严厉的老妈抓到了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程曦的回答当然是装傻啊 于是她当即就搂紧了徐氏的脖颈,圆润的脸庞凑上去,在徐氏的脖颈处蹭了一蹭“娘亲,痛,屁股痛” 这当然不是真话,自从穿越的那场大病之后程曦长势就挺喜人的,小屁股更是又圆又肉,别说只是在地上坐了一下,就是再用力的打上几巴掌也是不碍的。 不过程曦是不会傻到把真话说出来的,她又不傻而徐氏看上去似乎相信了 程曦不敢肯定,但徐氏确实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动作间还小心点的避过了程曦所谓很痛的屁股,只抱住了她的大腿,又在程曦的背上拍了一拍,确定程曦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之后,徐氏头一扭就看向了那个跪在地上的老妇人“贾老夫人,今日让你受惊了,都怪我教女不严。” 程曦暗自嘟了嘟嘴,但是也知道徐氏的话是正确的,今天这场乌龙,这位贾史氏确实受了无妄之灾,虽然她的尖叫把自己吓到了吧,但是没有自己那一拽贾史氏也不会叫啊,所以程曦也将头伸了过去“贾老夫人,对不起,我不该拽你的。” 程曦的道歉听上去挺诚恳的,再搭配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粉嘟嘟的脸颊更是让人不好意思苛责了她你好意思和一个才到你膝盖的女童计较吗 但贾史氏却半点都不敢抬头“太子妃和郡主真是折煞臣妇了,想来我又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呢可当不得太子妃和郡主这么说。” 这话顿时噎的徐氏和程曦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按说贾史氏这话没错,身份使然,就算程曦和徐氏给她道歉了她也是不能安然接受的,需得侧过身让过去才是知道规矩的做法,但是程曦和徐氏都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这个贾史氏明明也算是知道君臣之别,为何偏偏又能将这自谦的话语说得这样拿人哪个名牌上的人贾史氏再怎么说也是一品的公卿夫人,这样说难道不是在变相的指责徐氏和程曦目中无人吗 程曦眨了眨眼睛,她知道这个时候徐氏不好开口了,话说的轻了就是自贬身份,但说的严厉了就是真的是不把贾史氏放在眼中了,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考验人,于是程曦只能仗着自己的年龄装无知“贾老夫人,你你这是在怪我吗我我不是有意拉你的。” 这话一出,顿时噎气的就变成了贾史氏这年头可是讲究天地君亲师的,贾史氏年纪再大也是臣,而程曦年纪再小也是君,别说程曦只是拉了她一下,就算程曦倒在了她的身上拿她当垫子用了她也只能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真要说程曦这话也是不怎么厚道的,如果说贾史氏是用话来拿人,那程曦就直接用身份压人了,但程曦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厚道而有所愧疚的,要知道皇宫可是全天下最考验人的地方,在这里磨上两年就是最厚道的人也会变得不怎么地道起来,今天这事是程曦有错在先,所以她和徐氏知错了而且道歉了。 但是她知错了道歉了并不意味着贾史氏的话就没错了,说严重点这个贾史氏简直是在用话来拿捏她宫里人都是要面子的,郡主和太子妃也不例外,在今天这种满是命妇聚集的场合更是不能丢了面子贾史氏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认为程曦拉不得你还是怪徐氏的道歉不够低声下气 而出乎徐氏意料的是,就在程曦这句话之后贾史氏却没有再开口了,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又似乎没有,只是到底没有再开口了无论是服软也好继续呛回来也好,她只做出了一副乖顺沉默的样子。 但就是这幅模样反而使得徐氏和程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贾史氏究竟在想什么她又有什么打算 双方都不肯先低头,于是坤宁宫的正殿就变得安静起来,而且是诡异的寂静,所有的人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恪昔站在徐氏的身后,伸手比划了几下,,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就在这时二皇子妃却是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你你不是贾家老太太吗” 徐氏侧头看了甄氏一眼,没有说话。 不但徐氏,连程曦都抬起头飞快的扫了甄氏一眼这两人认识 而贾史氏却已经抬起了头,虽然碍于规矩不敢抬得高了,但是确实和刚刚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了很大的不同“是,回二皇子妃的话,臣妇正是贾史氏,亏得二皇子妃还记得老身。” 甄氏发出了一声笑,却是有些尴尬有些窘迫的笑,她的确是好心过来给贾史氏解围的,但却没想到解围解出了这么一个结果来 还是那句话,这个贾史氏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做亏得二皇子妃还记得老身这句话和那句哪个名牌上的人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又是在指责甄氏目中无人了 而这时程曦却已经镇定了下来,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贾史氏的脑子不好,纯的。 其实说脑子不好也不怎么正确,更加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这个贾史氏自视过高了。 能够做到公候夫人,需要的可不止是命好而已,足够的智商可是公候夫人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在排除了智商的原因之后也只有不准确的自我定位会让这位贾史氏敢于当堂直挑太子妃 当然了,从贾史氏的衣服和站位看来她是有一定的自傲的资本的但是自傲也是要看场合的你是公卿夫人不假,可今日是三皇子大婚能进坤宁宫祝贺的就没有夫君在二品以下的就连那四位异姓王的妈都只有站着说法的份皇后赏一个杌子都不敢坐正了在这样一群人中和未来的国母较劲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样想着程曦看甄氏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怜悯了,她没有怜悯贾史氏,因为她觉得就贾史氏这种自视甚高的模样的看来似乎她用不着自己的怜悯,但是甄氏不同,甄氏是自己跳出来把这个麻烦往怀里搂的 她后悔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已修】 3 后悔。 而且是非常后悔 甄氏的脸已经红了,在看到程曦那种难以言诉的目光时她甚至于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只觉得不止程曦,连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这简直让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下去。 可是没有,坤宁宫怎么可能有地缝呢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振作,强行提起架子端正着一张脸给贾史氏解围“好嫂嫂,想必贾老夫人也不是有心的,能够帮助东阳,她心中必然高兴的紧,这才言语间无状了些,但未必是真心的,嫂嫂且看在她的年纪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徐氏沉咛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程曦却又隐晦的看了甄氏一眼能够帮助东阳 这个贾史氏怎么就帮助自己了 程曦承认自己是抓了一下贾史氏的衣服不假,但这完全是程曦在意外之下的自主性行为,可现下从甄氏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贾史氏的功劳了 呵呵,真是好大脸。 不过程曦却没有着急的反驳甄氏,因为扭曲的事实也是事实,不管贾史氏是主动还是被迫,事实就是她拽了贾史氏的衣服,而她也是借着这一拽之力才不至于摔倒这两者合起来,可不就是她是因为贾史氏才不至于摔倒的吗 人们有的时候是喜欢刨根究底,但有的时候也喜欢只看表面,拿着根本经不起推敲的事情斤斤计较,程曦不知道自己今天和贾史氏的这场官司人们会怎么看待,但是她知道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然皇后非得活吃了他们不可 是的,别忘记,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命妇集聚坤宁宫,可不是来看这场热闹的,她们是有正事做的贺三皇子大婚之喜 皇后离得太远,但是恪昔的脸色程曦还是能够看到的,已经青了,还青得很纯正,就像是来回刷了几遍绿漆不掺杂。 于是程曦拉了拉徐氏的衣襟“娘亲,娘亲。” 徐氏微微侧过头“怎么了” 程曦扬起脸,尽量让目光真诚一些“屁股,屁股痛。” 徐氏挑了挑眉,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程曦的脸。 她是知道什么了吧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程曦直接将脸埋进了徐氏的脖颈之中,看似娇羞却在内心数着奔腾的神兽娘亲诶,求你了,和我心电感应一回吧。 程曦不知道徐氏是否已经注意到了恪昔的脸色,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娘亲你别计较了,你再在这里计较下去皇后会恨得活吃了你程曦再没脑子也不会学贾史氏,这话若真的说出来,那她们和皇后之间才真的会扯破脸皮呢。 好在徐氏并不蠢笨,程曦为何在此时喊疼她也能够隐约猜出个成,而在脑子里再稍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一遍,徐氏也觉得如果今天真的要在这里和这个贾史氏计较失去的绝对比得到的多。 宫里的生物都是这样的,计较得失多过于计较对错,徐氏入宫熏陶了几年思路也跟得上大部队了,在发现了自己可能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得搭进去不少之后她果断不和这个贾史氏较劲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贾史氏绝对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多做计较 想清楚这点之后徐氏转过身,将程曦放下之后便对着宝座盈盈下拜“请母后见谅,臣媳扰了三弟的大喜之日了。” 一面说徐氏一面将双手交错在地上,额头轻触手背,竟是大礼参拜了下去。 皇后一时没有说话。 而徐氏已经继续道“可是东阳刚刚实在惊险,臣媳这心啊,到现在都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但今日之事却又是东阳自己的过失,臣媳不敢劳动他人,所以恳请娘娘恩准,让臣媳带东阳下去休息,请娘娘体谅臣媳一片为母之心。” 就在徐氏这几句话连贯的说下来之后,坤宁宫正殿顿时更加安静了些,但这种安静是一种沉稳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连二皇子妃甄氏都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事,可算是定性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们潜意思里就认为程曦和徐氏是一对难缠的人,而是皇宫就是这样,无风尚要掀起三尺的浪来,今天程曦这一跌也算是小型旋风了吧足够皇后一党和太子一党东风压西风的争斗一阵了,现在能够这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在襁褓之中就被悄无声息的抹平了,大家还是很欣慰的,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台风的尾巴刮到了。 这样想着,坤宁宫正殿里的命妇们不由轻轻转动眼球,渴望的目光就望向了皇后的衣角毕竟直视皇后容颜可是大不敬。 就在这种满怀着希望的寂静中,皇后韦氏轻轻的笑了,她的声音很沉稳的,还带着一种关切的和蔼“好孩子,我也是母亲,又怎么会责怪你对东阳的一片拳拳之情呢你且下去吧,让太医好好的给东阳诊治一番,需要什么什么药材尽管提出来恪昔,去库房里取两只百年的老参给太子妃和东阳郡主送去。” 恪昔微微屈膝应了一声是,又带着一点子笑音道“我的好娘娘,参却还不急,我还是先去太医院找一个老成的太医送到清宁宫去再找参也来的及。” 清宁宫是太子的住处,恪昔既然要把太医送到清宁宫,那徐氏和程曦自然是要回到清宁宫等太医了,恪昔的意思也很明确我的姑奶奶,我把戏台给你搭回清宁宫了,你还是回清宁宫唱你的大戏吧,我们坤宁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徐氏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她不是蠢人,自然能够听出恪昔的弦外之音,她也知道今天这事的确算是程曦和自己不厚道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扰了三皇子的大喜之日是事实,所以她的态度放的很端正您说,我听,您说什么是什么。 而恪昔的意思想必皇后也是明了的,因为韦皇后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罢,便照你的意思做吧,东阳此番受惊,也该回去好好的缓一缓神了,哎,都怪我年纪大了,一时竟是思虑不周。” 徐氏又磕头道“娘娘寿与天齐,今日又是三弟的大好日子,待臣媳安顿好了东阳,还要舔着脸讨娘娘的喜酒喝呢。” 韦氏一声叹息“这世间哪有什么寿与天齐本宫能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且去吧,东阳的事情要紧,便是你赶不回来我也是不会怪你的。” 徐氏恭敬的谢了恩,这才起身亲自抱起了程曦,又谢了罪,这才转身踱出正殿,恪昔自然是跟在徐氏身后,也是警惕着徐氏和程曦再生事端的意思。 由坤宁宫返回清宁宫的路程并不算近。 坤宁宫在皇宫中轴线上,清宁宫却位于皇城东部,但好在太子妃和郡主出行自有步辇随行,出了坤宁门上辇就是。 因是在宫里,步辇不得急行,一路走得晃晃悠悠,等到了清宁宫的大门口,太医已经在那里候着了恪昔在出坤宁宫的大门时就打发小太监去太医院了,小太监一路快走速度倒比步辇还快些,因而时间卡得正正好。 程曦的伤在臀部,不好给太医看,因此太医只能贡献出治疗跌打的药酒,并隔着帘子指点程曦的奶嬷嬷如何用药如何按揉,许是担心太子和太子妃会责怪自己不尽心,这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在指点嬷嬷上完药酒之后又写下了一剂养气凝神的药方,若是程曦乐意便吃一吃,若是不乐意用药也是无妨的,反正宫里女人总少不得这些太平方子,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如是交代了几番之后太医捧着赏赐的银裸子心满意足的退下去了,恰在这时坤宁宫库房里的参也被找出来送到清宁宫了,于是继太医之后恪昔姑姑也起身告辞了。 作为多年在宫里混迹多年并且抱住皇后这条大粗腿的姑姑,恪昔要走徐氏自然不能用一点子金银裸子就打发了她,因此徐氏亲自起身并且将恪昔送到了殿门前。 而等她回转身子时,程曦已经光着小屁股从床上爬下来了。 “还不拦住郡主”徐氏的眼珠在四周侍立的宫女嬷嬷身上一剜“裤子不穿,裙子也不系,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程曦笑嘻嘻的来牵徐氏的裙角“天热,不怕。药苦,不吃” 徐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并起两根指头在程曦的额头上狠狠一戳“这时候知道药苦了你走路怎么就不知道当心一些” 程曦揉揉额头,又一嘟嘴“我有拉住那个贾史氏的裙裾,只不过没拉稳罢了。” 说到这个徐氏更来气“你拉谁不好,竟然拉那位贾老夫人况且你拉便拉了,怎么又没拉稳呢你呀你呀,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是好” 程曦有些不解,她拉人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当时谁站在她身边她就拉谁,怎么现在看来她拉错人了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捏住徐氏的衣角“娘亲,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已修】 4 程曦的小心翼翼让徐氏不由得有些恍神 这个女儿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她聪明,而且是超乎年龄的聪明,这种聪明使得徐氏不知道是好是坏,应喜应忧,她总希望程曦能够再聪颖一点,聪颖到能够避开所有的伤害,但她却又希望程曦能够愚驽一点,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天真而无忧。 就在徐氏恍惚的时候,程曦已经讨好的拽着徐氏的衣角晃了一晃“娘亲” 徐氏再次细看了程曦一回儿,这才笑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拉便拉了,你是太子的女儿,难道还拉不得一个臣妇吗” 这话有点招仇恨,但是程曦在意的却不是这一点,徐氏的话语和刚刚反差太大了,刚刚还说自己拉的不对,现在就随便拉了 程曦不解了,于是拽着徐氏的衣服扭了一扭“娘亲,告诉我嘛,那个贾史氏倒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不能说我好奇,我真的好奇呀” 她的天真使得徐氏不由笑出了声。 从乳母手中接过一条石青绣鱼戏柳叶间的绸裤,徐氏亲自蹲下身为程曦穿上,直到系好的裤带才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是什么神圣,只是她的丈夫曾有救驾之功,便是此时贾国公已然仙去了,人也敬她三分。” 哦,就是说贾史氏的死老公救了自己爷爷,所以轻易惹不得 可是程曦眨眨眼睛,一脸不解“皇爷爷一直住在这皇城里,每天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士兵来回巡视,怎么就需要贾国公救驾呢” 徐氏睨了程曦一眼“小孩家家,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程曦嘻嘻一笑,松开徐氏的裙角,扭着自己的衣襟,扭股儿糖似的扭了一扭“人家真的好奇嘛这皇城里的规矩那样大,到点就要落锁不准进出了,每天都有带着刀戟的大哥哥走来走去,怎么贾国公就有救驾的机会呢” 徐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别这样,你是郡主,要庄重淑雅,肩直背挺,可不能跟那些小孩芽子一样没规矩” 程曦撇了撇嘴,引得徐氏又在她脸上轻轻扭了一扭,她便又蹭在徐氏的怀里腻歪了一回,徐氏这才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皇爷爷曾经三下金陵拜谒陵寝,便有那起子乱党,趁着你皇爷爷祭陵的时候就要作乱,贾家的祖产亦在金陵,知道有乱党犯事,贾国公便带着自己的家将前来护驾,故而算是救驾之功。” 哦,程曦懂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还珠格格什么康熙微服私访记她看的多了,虽然不知道自家爷爷遇上的是白莲教天地会还是别的啥,但是乱党嘛,大致是没有区别的“那贾国公是不是特别英勇,骑着高头大马,杀得七进七出” 徐氏啼笑皆非“你这孩子,看戏看迷了吧那贾家虽是军功起家,但贾代善一辈子就没有上过战场,便是荣国公的名号,也不过是祖宗的恩荫罢了。” 哦,程曦又懂了,恩荫制嘛,老爸的爵位传给儿子,这贾代善大概就是一个二世祖吧 等等徐氏说什么荣国公贾代善 程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亲。” 徐氏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又怎么了” 程曦两只眼睛看着徐氏,谨小慎微的确认道“贾代善娘亲所说的是荣国公贾代善” “是啊。”这声是徐氏答得极为爽脆“荣国公贾代善,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 程曦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似乎开始抽搐了,这哪哪都不对啊 贾代善还是被封为荣国公的贾代善 那个贾老夫人自称什么臣妇贾史氏。 臣妇贾、史、氏 贾史氏是哪个贾哪个史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贾母啊红楼梦里那个老祖宗啊出生四大家族的史家,嫁得同样是四大家族的贾家,人称史太君是也 程曦只觉得自己的瞳孔都要扩散了,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光晕一样的幻觉了。 哦不,她不要死啊这么些年了,她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这不是很好吗 呵呵,呵呵 “曦儿东阳曦儿你怎么了曦儿” 胳膊上猛然传来钝痛的触感,程曦再定神一看,很好,光晕消失了,眼前是徐氏微微蹙眉凝眸的面容“曦儿,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太医呢快传太医”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经慌神了,至少自程曦和徐氏相处以来还没有听到过徐氏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就在下人们迅速动作的同时也终于把程曦完全的喊回神了,她连忙双手一张抱住了徐氏的小腿“娘,没事,我没事别叫太医,药苦,不吃” 徐氏瞪了她一眼,但到底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担忧之情,她弯下身,将程曦搂住“乖,有病就要吃药,咱们可不兴讳疾忌医,你若嫌药苦,娘亲叫人给你买蜜饯,馥兰寺的那家好不好” 程曦一点犹豫都没有“不要吃药,但要蜜饯,就要馥兰寺的那家,多多的买” “你这孩子”徐氏啼笑皆非“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虽是这样说,心中到底安慰了些,程曦还能与她计较药和蜜饯,想来是没有大碍的,但也不是不疑惑“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怎么叫你都不回神” 嗯你问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不过这里真是红楼 今年又是哪一年 林妹妹出生了吗 几岁了 识字了吗 启蒙的先生是不是还是那个人品有问题的贾雨村 这些问题还真是大问题呢。 程曦蹭着徐氏的腿,笑的一脸讨好“娘亲,几年前是不是有个探花叫林海的” 徐氏蓦然间就愣住了,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捧着程曦的脸庞仔细的看了一看。 程曦冲着徐氏飞了个眼神,而且是得意的眼神。 由不得她不得意,因为程曦自认为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水平 难道不是吗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字是传不出闺阁的,所以如果程曦直接问林黛玉,那么十成十会对上徐氏困惑的目光,估计还会加一句那谁 但是林海就不一样了,人是探花探花你懂吧全国高考第三可有名了 于是程曦得意洋洋,只等着徐氏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就可以去勾搭林妹妹啦 女神变闺蜜好心动的有没有 可是徐氏却久久没有回答,就在程曦觉得困惑不解甚至于认为徐氏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她的问题时徐氏却突然放开了她的脸“方嬷嬷。” 她的声音很冷,至少程曦还没有听到过徐氏这样清冷的声音“方嬷嬷,可有人在郡主耳边说了些什么” 而她叫的人正是程曦的乳母,程曦这位乳母是太子和徐氏亲自挑选的,因为选人的时候还不知道徐氏的肚子里是男是女,因此一切都是按照皇长孙甚至于皇太孙的标准去选择的,这个嬷嬷为人老成持重端正守理甚至于粗通文墨颇懂些孔孟之道,将程曦交给她,徐氏一向是放心的。但却没成想,程曦不鸣则已,一鸣差点吓掉了徐氏的魂。 听到徐氏这样冰冷的质问,方嬷嬷也不敢托大,结结实实的就跪在了地上,程曦能听到她的膝盖撞击地面时发出的扑通声“主子,奴婢日夜看守郡主,并没有那起子小人在郡主耳边说些不该说的话。” 徐氏依旧眉头紧锁“那郡主可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方嬷嬷小心的睨了徐氏一眼“主子郡主还没启蒙呢” 古人是早熟不假,但是此时程曦尙不满五岁,因此给人留下的印象不过是跟着徐氏和方嬷嬷识得几个常用字,过不过百都要另说呢,要她去看那些能移了性情的闲书 nonono,看不懂的 既然不是杂书,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郡主可爱看戏” 方嬷嬷这次直接将头扣在了地上,但是语调却是极为清晰平缓的“主子,我们清宁宫从来就没有叫戏班子,便是太妃们那里偶尔唱上一曲,也没邀请过郡主,唯一可虑的是新年时节畅音阁热闹过几日,但宫中尙有三公主四公主未出闺阁,因此娘娘们都是有数的,并没有点什么不该点的。” 徐氏点点头,又摇了一摇,安心的同时却是更大的担心,她看向程曦,目光是从来未有的严厉“好孩子,告诉娘亲,你从哪里知道探花公的名讳的” 哪里得知红楼梦啊 但是程曦还不傻,或者说她的智商时而掉线时而上线,此时就在正常运行中,因此她知道要是在这会子说什么你们都是一本书里的人物那徐氏要喊的就不是太医了是道士来驱邪 因此程曦只能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娘亲,有什么不对吗还是我说错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已修】 5 徐氏素来是一个宽和的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更是疼爱无比,若是平日里程曦装出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她哪里还记会得生气定搂住程曦细细安慰了。 可是今日却不同。 是的,程曦清楚的认知到了这一点,她很少甚至于从来没有面对过徐氏这样严厉的目光,枉自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可徐却氏却完全的不为所动 不,还是有所动的,她盯着程曦的目光简直就像是一把刀,似乎要在目光中将程曦剖成一片一片的标本,然后片片分析。 可程曦还是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她只能继续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娘亲娘亲不要生气好不好曦儿哪里错了娘亲骂曦儿吧,不要生气,娘亲不要生气” 而程曦的做法没有错,就在她用可怜又可爱的眼神看着徐氏时,徐氏原本严厉到坚定的目光在慢慢的溃散,最后她只能扼腕发出了一声叹息“东阳,东阳啊东阳。” 徐氏向来只在外人面前叫程曦东阳,因为程曦的闺名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就像是程曦的两个姑姑在宫中也以三公主和四公主来指代,只有皇帝和她们的母妃才会在私下里唤她们的名字 可唤名字同样是亲昵的表现。所以现在徐氏的一声东阳让程曦知道,自己这次错误犯大发了。 可是即使如此程曦也是不明白的,只能拽着徐氏的衣袖道“娘亲曦儿错了,曦儿知错了,娘亲不要曦儿了吗” 于是徐氏的心不由得又更软了一些,当即就长袖一展搂住程曦“曦儿,你是一个乖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娘操心过,可你今日,你今日” 我今日 我今日到底怎么了你到是说一句话啊 程曦咬牙,长长的睫毛忽扇忽扇的看着徐氏。 徐氏终于忍不住了也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痛苦吧她的手指轻轻的划过程曦的面颊“东阳,告诉娘亲,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外臣的名字的” 噶 程曦忍不住了,她的面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惊愕之意,徐氏的话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但是合起来怎么就让人不懂了呢 程曦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似乎更加的糊涂了“娘亲你你的意思是” 是你之所以会这么惊讶仅仅是因为自己知道林海的名字 徐氏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目光却明明白白的表示着程曦的猜测没错,就是这样,她之所以会惊讶,之所以会生气,之所以会愤怒,仅仅是因为自己知道林海的名字 这这这这简直这简直要程曦说什么是好 而在看到程曦一副懵懂甚至于懵逼的表情时,徐氏的表情却是有了一丝的松动还好,还好,还好此时的程曦年纪尙小,小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她还能够把程曦掰回来,扳回正道上来。 “曦儿,你听我说,你是女孩子,无论娘和爹爹怎么心疼你,你都不可以忘记你都是女子,所以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你不能碰触也不可以碰触的因为娘只希望你平安你懂吗娘没有别的心愿为娘只希望你一生无忧” 程曦有些困惑,她不是很明白徐氏话语的意思。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无忧或许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愿,但是程曦不能明白自己是否能一生无忧和林海的名字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只能再次拽紧了徐氏的衣袖,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道“可是娘亲,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探花公的名字呢是不是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娘亲告诉曦儿吧,曦儿保证不再犯了。” 可是虽然嘴里说着保证,但是程曦的目光中却是有着一丝的不解和不以为然。 而程曦的态度徐氏又如何看不出来都说母女连心,只要程曦一个眼神,徐氏就能明白分。 于是徐氏只能拉住程曦的手细细道“曦儿,你是女孩子,这世间的规矩对男子和女子是不同的。” 程曦依旧不怎么在意 不就是重男轻的古代思维嘛 放心吧,姐不会挑战一些类似于女皇一样的高难度任务的。 徐氏又如何看不出程曦的置若罔闻她只能重重的捏了一下程曦的手“东阳娘今日要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你懂吗” 程曦被捏得猝防不及,当即就扭曲了一张面孔“娘亲,痛” 但是徐氏却没有松手,她依旧紧紧的扯住程曦的手,用尽全力甚至于颤抖的握住程曦的手“曦儿,你是女孩子你必须要紧守八个字随分从时安常守分你懂吗” 程曦愕然,她看了看徐氏的脸,发现徐氏的面容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严肃和认真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迷惘的“我我不懂。” 当然,这不懂并不是指程曦不懂这八个字的意思,程曦懂,完完全全的懂,合起来拆开来都懂,但是她不懂为什么徐氏说这话 别忘了,此时的程曦尚不足五岁,徐氏这警告也来的忒早了吧 于是程曦只能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娘亲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我” 我什么呢 就在程曦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时候,方嬷嬷向前走了一步“主子,郡主还小,主子还是缓缓的来,别把郡主吓坏了。” 徐氏用力的一咬下唇“我的孩子,我又如何不知道她还小可是这些道理等她长大了再教就晚了防微杜渐的道理嬷嬷不会不懂吧” 这话委实有些严厉了,至少不是身为仆役的方嬷嬷能够接口的了,于是程曦唯一的外援就这么败退了。 屋里本就安静,在方嬷嬷被斥责后众人越发的小心,连呼吸都放缓了,只恐自己一个不慎引来徐氏的斥责,方寸之间几乎是针落可闻。 在这种情况下,程曦没有办法求助其他的外援了,她只能自力更生“娘亲,我为什么要随分从时安常守分呀” 程曦问的天真,可她的真实想法却一点也不天真,她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郡主还小一类的含混话语 她要的是在自己身上彻底打破随分从时安常守分这八个字。 而效果也是显著的。 程曦的话语一出口,徐氏就愣住了。 为什么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世界对女人并不公平,因为这个世界是男人说了算,也因为 一个母亲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世俗的规则条陈下碰壁碰得头破血流 “你是女儿啊” 徐氏的话语带着痛苦和坚硬,她轻轻抚弄着程曦的背脊“为什么你是个女儿呢曦儿,你记住,便是再尊贵你也是个女儿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插手了朝堂之事后还有好下场的,难道要我等到你被世人唾弃的那一天再教你这些吗不,娘不能 程曦咂舌但同时也有些释然。 她还以为徐氏这么大动干戈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男子的名字,没想到徐氏的注意点不在于男子而在于臣子,徐氏无法接受的是她知道的是大臣的名字是了,无论怎样程曦都是皇帝的孙女太子的女儿,是今日的郡主明日的公主,这世间女子为卑不假,但是再卑贱也卑贱不到皇家女子的身上啊估计徐氏是害怕她成为又一个安乐公主吧 但即使如此程曦也无法顺从徐氏的想法。 是的,她能够理解徐氏的担心,但是她无法认同徐氏的固执,她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牝鸡司晨是危险的,她也不认为自己能达到吕后武皇的那种水平和等级,但是徐氏是否太过于矫枉过正了些竟然要程曦对于朝政完全的无知甚至于连当朝大臣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完全是扯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已修】 6 程曦现在是郡主,还不是闲散王爷的女儿,而是正经的太子嫡长女 这个身份可不止是唬人用的,她的成长,她的经历甚至于她未来的婚姻都会和这个身份息息相关更别说现在她住在皇城里,这里是这个国家的权利与欲望最为纠葛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要她完全的将自己的所有否和朝堂撕裂,这可能吗 不,不可能,在这皇城之中,别说身为郡主的程曦,就是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也不可能完全的从这种权欲中脱离出来,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呵呵,在此之前你就会先因为无根无萍而淹死 这样想着程曦抬起眼眸细细的看着徐氏,她并不认为徐氏会希望自己被淹死,也不认为徐氏会害自己,那么徐氏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因为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是真的认为程曦能够在这个皇宫之中遗世独立,不染纤尘。 程曦简直都要为徐氏的这种天真笑起来了,她用一种类似于怜悯的语气轻轻道“娘亲,你不也知道贾史氏的丈夫是荣国公吗” 这是一个很轻声的质问,可徐氏的脸刷的就变得惨白。 是的,程曦的质问没有错,徐氏知道贾代善是荣国公,她不但知道贾代善是荣国公,还知道贾代善有一个身为宁国公的堂兄。 徐氏也知道林海是前科的探花,她不但知道林海是前科探花,还知道林海此刻正因母亲亡逝而守孝在家。 而徐氏之所以会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的父亲。 徐氏是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徐浩的独女,所谓独女,是说徐浩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徐氏虽幼承庭训,但徐浩并不很约束她,不但不约束,便是朝廷的邸报也任由徐氏翻阅,不只如此,徐浩就连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不忘以闲话家常的方式对对徐氏细心教导 按说这样教养长大的徐氏虽不能如同男子一样的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却也不至于对于朝廷之事畏如蛇蝎。 可是徐氏却永远也无法忘记,就在指婚懿旨下达的当天,伴随着明黄诏书前来还有四个嬷嬷,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分别是女诫、女论语、内训和女范捷录。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四书了。 而徐氏所要做的就是每日卯时即起,跪在地上将这四本书逐字逐句的诵读,一遍又一遍,一字又一字,嬷嬷们就在旁边站着看着,时不时的问上一句,若答上了还好,若是答不上,嬷嬷整治人的手段让徐氏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徐氏那时不过是一个将将及笄的少女,虽不是娇养着长大,但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的,求情,告饶,甚至阳奉阴违可换来的却是更加不堪回首的痛苦,于是那时的徐氏终于明白了,皇后的威仪岂是她能够驳斥的 而看到女儿如此饱经折磨,徐浩也不是不心痛的,他甚至于在奏折上隐晦的提及了这件事,却换来皇帝的批驳太子妃乃内命妇,应属皇后管辖,皇后的行为并不越举你有空上折子,还不如自省一下对女儿的教管,若是你真正教好了你的女儿,皇后何必如此劳神 这种痛苦一直持续到徐氏坐上彩舆的那一日,而日复一日的折磨让一句话深深的刻进了她的灵魂里后宫不得干政。 如果说在此之前徐氏还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如同长孙皇后一般的贤后,还认为自己能够在和丈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之际劝诫一二的话,那现在那些期望统统被皇后,被这些女四书粉碎了后宫不得干政。 是的,后宫不得干政。 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这句话几乎将徐氏及笄前的人生统统推翻了,那些坐在父亲膝盖上翻看邸报的回忆不再温馨而甜蜜,却是带着几分羞耻和不堪回首的后宫不得干政 徐氏的指尖都要颤抖了,她看着程曦,看着程曦那双犹自带着天真与懵懂的双眼,就像是在看着曾经的自己“曦儿,你要记住,女子卑弱后宫不得干政” 程曦“” 她简直要跪了,后宫不得干政都出来了,那下一句是什么牝鸡司晨 但即使徐氏说得认真,程曦也并不会被这句话所说服,或者应该说所有读过中国通史的孩子都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自欺欺人,或许封建王朝时期确实是男人的主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女人就真正可以从这种漩涡中脱身了,当她们通过血缘婚姻等各种联系和权力取得关联的时候,她们也或主动或被迫进入了这个游戏场。 而且女人并不是玩不起这场游戏武则天开启了一代盛唐繁华,吕太后为“文景之治”奠定基础,萧太后使辽朝达到鼎盛除她们之外还有无数的女人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沉浮。 程曦知道这一点,同时她认为徐氏也知道,只是徐氏和她还有所不同。 程曦是从心底里不认同女子卑弱和后宫不得干政这种狗屁话语,可是徐氏却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就算徐浩在对于徐氏的教养上仿若男子,但是也只是仿若而已,徐浩没有也不可能改变人们对于女人的固有看法,这里的人们认为女子卑弱就像是后世的人们认为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一样理固亦然。 而程曦现在面对也是这种固执到几乎已经根深蒂固的观点 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说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话,这简直是在挑战三观,而且是挑战整个世界的三观。 所以程曦唯一能做的就是“娘亲,那么为什么皇后要迎娶修国公府的小姐做三皇子妃呢” 没错,这就是程曦的解决之道,她没有那个能力一次就能推倒一面墙,但是她可以挖墙角从最显而易见的小事着手,持之以恒的挖掘,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把已经被皇后矫枉过正的徐氏再度挖掘成一颗歪脖子树 而程曦看似童稚的话语使得徐氏悚然一惊。 徐氏不傻,真的不傻,毕竟就算再怎么被女四书洗脑,徐浩曾经的教诲也不可能完忘记她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她从女四书中破茧而出,再度回忆起那些教诲的契机,而今天的这场婚礼,就被程曦拿来物尽其用了。 皇后为什么给三皇子迎娶修国公家府的小姐是为了女子卑弱是为了后宫不得干政 不,不是的,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空话,而是为了利益,为了修国公府能够带来的巨大利益 在这样切实的利益面前,所有的空话都显得是那样的可笑既然修国公府的小姐能够给你带来切实的好处,你又能够理直气壮的告诉她你卑弱吗 不,不能。 徐氏知道这一点,而且是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个念头从二皇子娶甄氏的时候就在她的心头隐隐作痛了,因为皇后并没有向甄氏派出所谓的教养嬷嬷,而且甄氏也没有经历那场堪称劫难的女四书洗礼。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甄氏的教养吗是因为皇后和圣人能够信得过甄家的家教吗是因为甄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所教导出来的女儿和她这种寒门子弟的女儿有着本质不同吗还是因为甄氏的丈夫并不能给皇后的儿子造成阻碍 是的,这才是徐氏真正的想法,剥去了所有伪装之后最根本的想法。 而这也正是程曦所希望看到的。 程曦无法得知徐氏的具体想法,毕竟她不是徐氏肚子里的蛔虫,做不到徐氏想什么念什么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徐氏脸上的挣扎和犹豫却是骗不了人的,那种痛苦隐约却又明显。 这使得程曦很欣慰有挣扎和犹豫就好,因为挣扎和犹豫就说明了徐氏是将她的话语真正的听进去了,听进心里去了此刻没有肉体上的伤害,那么只有固有认知上的对撞才会使徐氏产生这样痛苦的神色。 于是程曦好心情的转移了话题,她扬起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娘亲,你不去坤宁宫吗” 今日再怎么说也是三皇子大婚,徐氏送程曦回来的确是一个正当的理由,但程曦并不希望因为这个理由就让徐氏将整整一天都耗费清宁宫重点是耗费在自己身上。 毕竟今日可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三皇子大婚,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年年都有的,今天势必会命妇云集权贵如织,而且那些倾向于皇后和三皇子的人无论隐藏的多深在今天都多少会露出一点马脚来,因此很能够探查出三皇子或者应该说是后党的势力范围和分布,这样好的时机一年也遇不上一次,所以程曦更加希望徐氏能够好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 但是徐氏似乎并没有体会到程曦的想法,她拉着程曦的手“不,不去了,娘守着你,娘就在这儿守着你。” 很好很有爱,但是却不是现在程曦所需要的,她更需要徐氏走出去,用太子妃的身份走出去,并在同时切实的行为与语言来领悟皇后强制灌溉女四书的做法是错误的女人或许很难正面走到朝堂之上,但是她们的力量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如果你忽略了她们,那么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除非程曦也想试试那种不知道怎么死的死法,于是她只能装傻“娘亲,你代曦儿去看看坤宁宫的热闹好不好” 徐氏愕然“热闹曦儿你在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你更重要” 程曦“那娘亲,你代我给贾老夫人道歉好不好” 但她却徐氏却更加不解了“道歉,还需要什么道歉为什么还要给贾史氏道歉曦儿,你可是糊涂了” 程曦“那娘亲,你代我去看看三婶婶好看不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已修】 7 就在这个理由出口的时候,程曦明显在徐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动摇和犹豫。 有戏 徐氏是后宅女子,虽然她身处的这个宅面积有点大等级有点高人数也有点客观,但是吧,斗争的本质是不会变化的,而内宅女子的注意点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点斗小老婆斗婆婆,还有的就是斗妯娌了。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是现在的徐氏还没想斗,或者说就算有无意识的斗争的行为也不过是和后院里的那些有名分或者没名分的女人们有点小摩擦罢了,还都是兴不起大风浪的那种徐氏可是大礼迎娶的太子妃,她的身份天然的就能够为她镇压下某些不安分的因素。当然,这不是主要因素,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时的太子爷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并且后院的女人们也没有生养,因此大家争斗的动力还不是很足,基本上还能够处于一种暂时性的相安无事之中。 因此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算平静的前提下,徐氏得以将目光放置到皇宫这样一个大环境中。 那句话怎么说的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当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偏颇的嫌疑,因为皇宫是这世界上最矛盾的地方,这里最没有规矩最肆无忌惮但同时又最法规分明最条例深严。在这里不斗则已,一旦要斗赌的就是泼天富贵无上尊严,而倘若你失败了,代价也很大,只填进你一个人那是你命好,通常的做法是将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大伯叔父三舅老爷所有你认得的不认得九族亲戚统统送到地府里和你来个相见欢。 在这场斗争中,徐氏的身份比较矛盾,她的丈夫是太子,还是元后所生的嫡长子,再正经不过的皇位继承人 但是无论怎么强调太子身份的正统性,有一点是回避不了的,那就是太子已经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了,而且成功上位的继母还有自己的儿子 而事态在今天变得更糟了,皇后和三皇子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够太子和徐氏喝一壶的了,现在迎娶进来的三皇子妃居然还是修国公府的小姐 本朝不但有四位异姓王,还有八位国公是等闲惹不得的,他们的祖宗是跟着南征北战而封爵的功臣,虽然现在因为历经几代的传承而大多变得良莠不齐了,但是修国公府绝对不在其中,虽然修国公侯晓明已经亡故,但其子侯敬庭却世袭了一等候,还是工部的二把手工部左侍郎,孙侯孝康也已入侍,即使现在还官名不显,但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今日花轿中的侯小姐正是侯敬庭之嫡女,侯孝康之胞妹。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后台,可以说不但出身贫寒的太子妃比不得,就连二皇子妃甄氏也是要一避锋芒的,毕竟甄家虽为官,却无一人有爵,因此在侯氏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试问这样的侯氏又如何不让徐氏心惊 虽然知道这场婚事现在已经没有丝毫变更的可能了,但是徐氏还是止不住的想去看一看,亲眼看看那位侯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哪怕心里知道知道今日见新妇除了相貌估计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徐氏就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想法与冲动。 但是就算心中焦急甚至于可以用煎熬来形容,徐氏也是放心不下程曦的,对她而言,侯氏的确重要,但是再重要也不过是妯娌,和身为亲女的程曦是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的“不,娘还是” 但是程曦再一次的打断了她“娘亲不要担心曦儿,太医开了药的,曦儿会乖乖喝药然后休息的。” 这话听上去很诚恳,如果再搭配上程曦亮晶晶的小眼神,几乎没有人会不相信。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至少徐氏就在瞬间的恍惚后迅速回神了“你会乖乖喝药还会乖乖休息” 程曦点头“嗯,娘亲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 但是徐氏只是看着程曦,而且是怀疑的看着程曦,她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神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程曦就被这种眼神打击了一下“娘是不相信我” 恰在这时一个身着翠绿比甲月白襦裙的丫头捧着一个红漆的托盘从门外进来了,盘中是一个青瓷的小碗“主子,郡主药好了,奴婢看着他们熬的,断不会有什么错处的,只是郡主” “喝,我喝。”不等徐氏说什么,程曦就率先跳了起来“倚画姐姐,将药给我吧。” 那个翠绿比甲月白襦裙的丫头正是徐氏四个陪嫁丫头中的一个,因此在徐氏和程曦面前都很有一份体面,听到程曦这样说也并不将药碗递过来,只对着程曦轻轻一笑“郡主可想好了这药可苦了,可不兴郡主拿了药碗再跌了。” 这的确是程曦曾经干过的事,她曾在一次生病时借口要自己喝药而砸了药碗,当然,清宁宫缺啥也不会缺一碗药,因此收拾收拾该煎的药还是继续煎,程曦的小聪明也不过延缓了几刻钟的时间而已。 但正是因为这次的前车之鉴,所以清宁宫的下人们已经不是很信她了。 程曦的脸红了一红,而且是克制不住的羞红,但 脸皮这种东西练练也就厚了,因此虽是脸红,但程曦依旧镇定道“倚画姐姐,你就将药碗给我吧。我这次好好的拿,决计不会再摔了。” 倚画睨了程曦一眼,笑了“可不敢当郡主这样说,只是郡主,有句话奴婢可要告诉你,今儿这药啊,可是熬了两碗的,便是郡主摔了这一碗,奴婢也不过是再跑一趟罢了。” 这话使得程曦的脸更加的烧红了些,却也只能扭了扭衣襟“好姐姐,把药给我吧,再不会出错的。” “给她吧。”就在这时徐氏插口了“你好好喝药,娘看着你喝了药便要去坤宁宫了。” 徐氏这话来的突然,甚至于使得程曦有种惊诧莫名的感觉徐氏这是想通了但她怎么就想通了呢 程曦在这头疑惑,殊不知徐氏也在那头看着她叹息这个女儿聪明,委实聪明。 可就是这种聪明让徐氏有了一种担忧甚至于害怕的感觉。 这种害怕并不是对程曦的害怕,而是对程曦未来人生的害怕,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她不知道程曦的聪明会对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毕竟曲高和寡的道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但无论她怎样忧虑,倚画已经在徐氏的许可之下将药碗递了过去,而程曦也明白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退缩了谁怂谁是孙子 于是接过装药的小瓷碗,她闭着眼睛屏住呼吸 我喝 中药的味道实在不好形容,程曦只觉得像是将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糖全部倒在一起搅浑搅浑,或许还要加入大蒜生姜这类重口味食材,才能塑造出如此具有复杂感官层次的苦味来。 但程曦已经答应了徐氏她会乖乖喝药,于是她只能克制住自己将药汁吐出去的冲动,并且违反人类本能的尽力往喉咙里噎。 好在这药汁的味道虽然难以形容,但是在倚画的监督下也确实熬的浓稠,这也就是说程曦不需要咽几口碗就见底了,在看到碗底只剩下些许残留的药汁并一些无法分离的渣滓时,程曦迅速的将碗往倚画的托盘里一丢“苦,苦死了,蜜饯蜜饯呢” 倚画将歪斜的碗放正,这才对着程曦屈了屈膝盖“好郡主,太医说了,蜜饯会冲撞了药性,郡主还是忍忍吧,要不您漱漱口” 程曦顿时惊呆了,她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盯着倚画“姐姐” 不带你这么玩的 倚画却全然不惧,只笑嘻嘻的冲着门口偏了偏头“进来吧,郡主将药喝了呢。”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走进来另一名翠绿比甲的丫鬟,只是裙裾却是牙白的。她的手上同样是一个托盘,其上却是一个青瓷的小茶杯并一个敞口的铜盥。 等到丫鬟走近并在自己面前蹲下了,程曦看到托盘上再无他物之际终于死心了,她转身扑向徐氏,控诉道“娘亲,倚画姐姐和语琴姐姐合起来欺负我” 徐氏摸了摸程曦的头顶,却并不对程曦的抱怨做出回应,只是看向方氏等人道“郡主用了药,想必是要歇下的,你们小心伺候着,虽天热,但屋里也不可用冰,仔细着了凉” 方氏屈膝“请主子放心。” 徐氏又看了她一眼“我不放心若是这次郡主再出什么差池,就别怪我心狠了。” 这说的便是程曦在坤宁宫里跌的那一跤了,其实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乳母等人的过错,毕竟程曦是自己摔倒的,但其时就是这样,主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必定是问责下人的。 因此方氏也不分辨,只再次屈膝道“我亲自带人守着郡主,便是一眼也不会错的。” 徐氏这才嗯了一声,转脸对着程曦道“乖乖听话,娘亲去坤宁宫了,太医的药里必定有安神的作用,等药力上来了你就好好的睡一觉,知道吗” 程曦点点头“娘放心,我一定乖乖的。” 徐氏一笑,亲自牵着程曦的手将她送回梢间,守着程曦看她脱去外袍在床上躺下了,又命人焚香打扇,等到色色齐活了而程曦也闭着眼睛乖乖的入睡了,这才带着人悄然退出来。 但即使出来了她也没有立刻前往坤宁宫,只是站在程曦的屋外望着那犹自晃动的珠帘悄然叹息“你说,这孩子的性格是像了谁” 下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倚画壮着胆子对徐氏笑道“必然是像了主子,您年幼的时候定也是聪慧可人的呢。” 徐氏睨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我像曦儿这么大的时候身边还没有你们呢。” 徐浩是正经的寒门子弟出生,徐氏像程曦这么大的时候徐浩还在翰林院中苦熬,连徐氏的母亲有时要亲自下厨亦或洗衣。 倚画嘻嘻一笑,上来捧着徐氏的胳膊“奴婢那时的确没有福气伺候在娘娘身边,不过都说生女肖母,奴婢看着郡主的今日便知道娘娘的昔日了。” 徐氏苦笑一声“可我恰恰不希望曦儿如我当日我当日那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像别的孩子般只知嬉闹不知愁苦又那个做娘的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儿被迫长大” 徐氏的话委实有些重了,便是倚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想了一想她才试探道“主子且看将来吧,郡主将来的福气且大着呢。” 这大概是在暗指太子登基之后的日子了,程曦身为太子的嫡长女,福气可不是大着吗 徐氏许是也意识到了倚画的意思,舒了一口气,只喃喃道“看将来且看将来吧” 这边徐氏搭着倚画的手,带着一众从人向着坤宁宫逶迤而去,那边程曦却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娘亲走了快快快,我的衣服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已修】 8 程曦的话语与行为就像是迎头而来的一根棒槌,几乎要把清宁宫的下人们打懵了 祖宗,你又要干什么 当然,这并不是说程曦就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凭心而论,程曦并不能算一个难缠的主子虽然行事作风因为年纪小还一时看不出来,但至少她不皮也不淘,不但上树掏鸟窝下湖捕锦鲤这种让人悬心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甚至于她连行走坐卧也毫无让人担心的地方不乱跑不乱跳,到点就吃到点就睡,吃饭不挑食,睡觉不择床,话教一遍就会,字看一眼就懂,喜得伺候的下人们直在心里念佛,还有不少人产生了皇家血脉就是与众不同的错觉。 而今天,在这个三皇子大喜的日子,在乖乖听话了四年之后,程曦再一次的向下人们展示皇家血脉的与众不同她不闹则以,一闹必定惊人。 如果说程曦在坤宁宫里跌的那一跤还能是年纪小的锅,那么程曦回到清宁宫的行为就有些惊奇了这世间又有几个四岁女童出口就是非亲非故的当朝探花名讳 好在这个女童有个当朝太子的爹,因此程曦的举动虽然匪夷所思,但到底还不至于就这么被人祥瑞了,就像是徐氏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有下人在程曦耳边嚼舌根,下人们也自发自动的将林海的名字归结为太子在程曦面前的无心之语。 但即使有这个解释,现在程曦的行为也有些无理取闹了,当即屋里伺候下人们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皇家的孩子都是金贵的,独程曦自己就有八个大丫鬟两个奶嬷嬷贴身伺候,虽然此时并不是全员在岗,但屋子也或坐或站着三个大丫鬟一个奶嬷嬷。 四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却无一人敢听从程曦的话,直到程曦等的不耐了要亲自下床取衣服了,方嬷嬷才凑上来询问道“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此时正是盛夏,方嬷嬷也不用担心程曦着了凉,再加上程曦到底年幼,因此态度就要随和一些,不比徐氏在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 程曦一仰小脸“我要穿衣服,我要出去。” 方嬷嬷哎呦了一声,脚步急切了一点“小祖宗,出去去哪啊咱不闹了,乖乖睡觉不好吗嬷嬷去小厨房吩咐一声,等郡主睡起来了咱们吃奶糕可好” “要奶糕”但是不等方嬷嬷将悬着的心放下程曦又开口了“要奶糕,也要出去。” 方嬷嬷嘴里一苦,这个小祖宗真是半点不吃亏“郡主啊,你总要给句准话啊,到底要出去做什么若是你什么也不说,嬷嬷可不敢放你出去。” 程曦咬住大拇指思索了一下 她现在是主子不假,但要命的是她是一个年纪太小没有威严的主子,更何况她对方嬷嬷们而言是座大山这也不假,但是在她的身后还有徐氏这座更大的山,一山还比一山高,有徐氏的威压在,方嬷嬷他们可能还真的不会放自己出去而自己这小胳膊小腿也不好硬闯啊 因此在权衡了利弊之后,程曦只能悻悻道“去外书房。” 方嬷嬷又哎呦了一声,但这次可是惊恐的哎哟了“我的郡主,您您没事去外书房做什么” 清宁宫虽然位于皇城之中,但是它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这里是皇太子的居所。 而太子的居所所容纳的可不止太子的妻妾们,就像是皇宫其实也是分作前朝后宫一样,清宁宫前后三进,只是这里的进可不止是院落而是宫殿。 清宁宫以正中的清宁门为间隔,后殿是太子及其妻妾的起居之处不假,但是前殿可是办公室一样的存在这里可是有以詹事府为首的众多官员们进进出出的 方嬷嬷急得都想在菩萨面前叩上三四十个头了,但是她也知道,现在比起磕头更重要的是拦住程曦“郡主怎么想起要去外书房了我的好郡主,那地方尽是外臣,严肃得紧,没有什么好玩的” 程曦嘴一撇“我没想玩,我是有正经事要去那里问问。” 您能有什么正经事方嬷嬷的心中是不以为然的,但是嘴上还要哄着“郡主乖,能有什么事情劳动到外书房的大人们告诉嬷嬷,嬷嬷来想办法可成” 程曦睨了她一眼,嘴角更撇了一些“我要问贾老夫人的儿子是谁,你知道吗” 方嬷嬷好悬没有趴下去问贾史氏的儿子是谁怎么又是那个贾史氏那个贾史氏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郡主你还记得她 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程曦已经晃动着小短腿要往足踏上跳了“嬷嬷你别拦我,你拦也是拦不止的。” 拦不住是拦不住 方嬷嬷已经想哭了,但是再拦不住也得拦啊,不然等太子妃或者太子知道了自己就等着进慎刑司吧“郡主娘娘,外书房您不能去,您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程曦年纪虽小声音却是极有威严的“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今年才四岁怕什么” 男女七岁不同席郡主你从哪里知道这句话的我们好像没说过啊难道是太子妃 不,等等您不能去外书房不是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啊 方嬷嬷的思维顺利被带偏,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程曦已经绕过她自己去够衣服架子了。 这个发现使得方嬷嬷大惊失色 程曦人小腿短,而衣架高大,万一衣架不小心被带倒了,那就不是慎刑司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全族甚至于九族都等着去菜市口吧 就在方嬷嬷拼了老命也来不及阻止之际,斜下里忽然蹿出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并不高大,甚至于还有些瘦弱,但抱起四岁的程曦还是不成问题的,手臂一展就从地上捞起程曦,因为程曦不安分还掂了一掂“郡主乖,若是郡主不想睡,我们扎花玩儿可好” “不玩”程曦扭了扭“怀书姐姐,放我下去。” 太子妃身边有四个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倚画、语琴最得她看重,因此贴身伺候着;念棋木讷寡言,管着太子妃的一众梯己;剩下一个怀书,虽然万事不出挑,但最是稳重持平,便被送到了程曦的身边。 怀书说话也不饶口,见程曦不愿扎花儿她也就直白道“郡主若是想要回到床上,那怀书便送你过去,只是郡主若是要去外书房,那还不如待在奴婢的怀里呢。” “怀书姐姐”程曦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想到一个词“你无赖” 怀书笑笑却并不分辨,只抱着程曦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遭,见程曦并不挣扎也不哭闹只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怀书不由也有些无奈“郡主,不是奴婢不肯放下你,只是外书房真的不是你能够去的地方。您换一个要求吧” 程曦横了她一眼,扭过头继续端着一副高深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整个人在怀书怀中团团圆圆如同团子,但却板着一张粉粉嫩嫩的脸蛋,这样大的差别乍看上去是很有笑果的,只是此时情况紧急,一屋子的下人才俱不敢笑岂止是不敢笑,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站成一蹲泥塑木像。 就在这片静寂中,怀书抱着程曦又走了两圈,程曦依旧很沉默得硬气。 于是怀书只能投降“郡主,咱们不去外书房,但是郡主要问事也是使得的。” 就在怀书这么说的时候,方嬷嬷好悬没有再次趴下去“这,这不可啊” 程曦没有理会方嬷嬷,只搂住怀书的脖颈“如何使得” 怀书笑了一笑“这一屋子的人是放着白看的吗外书房那种地儿郡主不好去,我们也不好去,但打发一个小太监传句话却是使得的。” 程曦顿时明白了,这皇宫与其说是女人的天下,不如说有一半是女人的天下,前朝,还是男人在做主的,可是前朝和后宫又不可能完全的封闭毕竟这两处地方可不止是地理位置的靠近,还有各种千丝万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联系那么在女人不能涉足前朝,男人不可进入后宫的情况下要怎么互通消息呢 这个时候太监就横空登场了。 程曦对于太监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厌恶就是了,只是一想到这些人进宫之前挨的那一刀便有些心悸,总觉得他们和正常的人从此就截然不同了,因此心理上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不过随后程曦就发现自己不用表现得太过抗拒,她贵为太子嫡女,且年幼又是女孩,因此身边环绕的也是丫鬟嬷嬷,太监这种生物等闲是看不到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故而程曦对于太监也是下人并没有太深的概念,直到此时怀书提出了,她才意识到哦,原来他们还能这么用。 当即程曦也顾不上恼了,搂住怀书脆生生道“传话他们真的可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已修】 9 怀书再次微微一笑,她比徐氏略小两岁,正处于一个女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这样简单清浅的笑容也被她诠释出了一种温软的意味“郡主说笑了,这些小太监都是十二监出来的,便是再不顶用,传传话儿还是使得的。 程曦点点头,然后再次兴奋的点点头“那么,叫他。” 程曦虽然用的是非常确切的他字,但其实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性,而在她院子里做各种杂事的小太监并不下两手之术,所以现在一时要怀书在这两位数的小太监中找出一个他来,怀书一时不由也犯了难。 就在怀书有些茫然并犯难的时候,那个手拿绣花绷子的丫鬟终于将手里的活计放下了“郡主可是要会传话的伶俐小子” 程曦扁扁嘴没有说话,只将搂着怀书的脖颈的手更加的紧了一紧,于是怀书便会意的轻瞟了那丫鬟一眼“怎么心怡,这群小子里有你熟悉的人” 那名叫心怡的宫女干笑一声,手搓了搓衣襟“怀书姐姐这是什么话毕竟都在一个院子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的,便是日日见着也熟识了。” 怀书睇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这心怡的话委实有些掩耳盗铃,要知道皇宫可是这天下最为现实的地方,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力眼,眼珠子只会往上瞧,跟红顶白乃是常态,又怎么会注意一个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小人物 这想法不由使得怀书更加疑惑了些,她再次细看了一眼心怡,她身上乃是一件细棉的葱绿色褙子,正经的二等宫女打扮,而程曦的院子里并没有高位太监,人数再多也不过一群做杂事的小子罢了最高不过三等。 而要一个二等宫女关心一个三等的太监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于是怀书不由皱了眉,她的声音也变得严厉了“你熟识的人是谁” 因为语气严厉,怀书的声音不由有些低沉,很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再加上怀书是太子妃徐氏的陪嫁丫头,可以算做太子宫里有实无名的二等主子,于是怀书一怒,屋子里剩余的三人便有些瑟瑟,那名心怡更是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是打理院里花草的小德桢。” 怀书嗯了一声,心里暗暗的寻思了一回“可是那个见人就笑,左边脸颊上有一颗痣,总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小子” “正是他。”因为怀书的语气着实严厉,心怡也不敢再卖关子“那小德桢来了也有一年半了,素日里最是伶俐不过,不敢瞒怀书姐姐,婢子平时有些什么做不动的活计,这小德桢便一声不响的帮婢子解决了,因此婢子心里总念着他的好,这才想在郡主面前荐上一荐。” 怀书又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用一对眼瞳将心怡望着,此时屋外虽艳阳高照,但因为窗上糊的是松绿的软烟罗,到底遮光了些,故而屋内有些暗淡,这样的昏沉更显得怀书一对瞳仁黑洞洞的好不吓人“当真只是帮你办了几件事你心里念着他的好再无隐瞒” 心怡仿佛滞了一滞,程曦能够明显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想哭又不敢哭的绝望表情,然后整个人就跪了下去“再不敢瞒姐姐,我婢子认了那小德桢做弟弟,平日里有些吃的玩的也总有他一份但仅此而已了,除此之外奴婢再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天地可鉴啊” 怀书这次连嗯都没有嗯了,只用一双眼珠盯着心怡细瞧,而心怡跪伏在地上,弯曲的背脊瑟瑟发抖,看上去好不可怜。 如此直看得心怡瑟瑟发抖,再也不敢生什么其他的心思,怀书方道“那个小德桢呢且叫了来吧,若真是个伶俐的人,郡主自然有赏。” 可是怀书这么一通又打又压的手段施展下来,便是此时的话语再和软心怡也不可能松一口气了,当即便磕了个头,依旧拘谨道“奴婢这就去叫他。” 说完便掀了帘子出去,只是等了有好一会,等到程曦在怀书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才听到外面有一道很是清亮的声音脆脆道“奴婢小德桢给郡主请安。” 程曦闻言望去,便见鲛绡的门帘后是一个隐约跪着的身影,看不清面貌,只知道是一身的皂衣,但是听声音却不怎么让人讨厌。 这还是程曦第一次接触太监这种生物,虽说有一点子抗拒吧,但是更多的却是好奇,于是便将小嘴一抿,学着徐氏的语调“免了,抬起头来。” 鲛绡后的身影依言动了一动,只是隔着一层冰蓝的纱绡程曦依旧看不分明,正要让人打起帘子,手臂便被怀书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郡主。” 程曦看了怀书一眼,恍然像小德桢这种等级的太监可是没有那个体面和程曦四目相对的说话的,所以像这样隔着一层门帘说话,才是懂规矩的表现。 这可真是 程曦一撇嘴,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挑战这些规矩,于是明智的转移话题“听说你很伶俐是吗” 小德桢又磕了个头“不敢当郡主夸奖,为主子做事唯尽心竭力而已。” 程曦哦了一声,对这种表忠心的话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也不用那么尽力的啦,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帮忙。” 小德桢的声音似乎有点激动了“郡主但请吩咐,当不上帮忙二字,奴婢一定尽心竭力奴婢但请主子吩咐” “我要你去前边”程曦想了一想“在前边找一个大人,问点事儿。” 小德桢迟疑了一下才回话,这次语气要郑重多了“去前边找大人们打听事情必定要有个名头,却不知郡主想要打听什么” “名头不用你担心,”说到这个,程曦的语调轻快起来“我今儿在坤宁宫差点推倒了一位夫人,我想打听一下这夫人究竟是谁要不要紧” “奴婢明白了。”小德桢一字一字的慢慢道“今儿在坤宁宫有位夫人差点撞到郡主,郡主避让之间夫人又差点跌倒,郡主仁慈,想要打听这位夫人是谁,要不要紧“ 嗯 程曦登时就愣住了这个小德桢真是 人才啊 程曦并不是一个喜欢颠倒是非的人,但是吧人总是克制不住的有一点白莲花情节的,现在虽然在诉说着同样的事情,但经历过小德桢的嘴,程曦倏然一变,从罪魁祸首变成被害人了这种感觉真是有点暗爽。 不过她随即就回神了这种想法可不大好,怎么能够为了洗白自己将脏水往一个老妇人身上泼呢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自己的人品也就见底了“不,不必这样,爹爹说过,人要敢做敢当。今天贾老夫人确实差点被我带倒了,如果我再将过错推倒贾老夫人身上,那我可真不是东西了很不必这样。” 说完这话之后程曦有点小傲娇,她自觉这话很是正直,但是没等她再自我陶醉一下,手臂上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不可胡言乱语” 拧她的人是怀书,程曦一直呆在她的怀里呢,因此她拧程曦也拧的很顺手,在这轻轻一拧之后她搂着程曦往上托了托,低下头在程曦的耳侧轻声道“郡主切不可这样说,您是太子亲女,皇上的嫡亲孙女,如果您不是东西,那太子和皇上又成什么了” 程曦“” 她忘了 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程曦再度振作起来“小德桢,我要你将那位贾老夫人的家世完完全全的打听出来,无论是丈夫娘家还是儿子女儿,所有能够打探到的消息我统统都要知道。” 小德桢似乎愣了一下“贾老夫人而且是全部” “是,全部。”程曦很确认的点点头,但想了一想语气又有些松动“不过虽然说是全部,但是我也不知道能够打探出多少来总之,这位贾老夫人的丈夫是荣国公贾代善,我能够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努力吧 “奴婢知道了。”小德桢不是不疑惑的,都知道了这个贾老夫人的丈夫是荣国公了,还有什么需要打听的事情吗但转念一想,郡主要知道的不但有丈夫,还有娘家和儿女虽然不知道郡主打听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是主子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下人可以揣摩的,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替郡主将这件事办了,还要办得好办的妙,办的在郡主心里留下自己的印象。 这样想着小德桢当即就磕头道“奴婢知道了,郡主且安心等待着便是。” 程曦打了个哈欠“好,你快点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回话啊。” 小德桢“” 您还能上哪里去等 小德桢自去为程曦打探消息了,他究竟要为此花费多少努力,说多少讨好的话语孝敬多少的银子便不做赘述了,只说徐氏依旧乘坐步辇回到了坤宁宫,她到的也巧,步进坤宁宫的时候恰好听到小太监在高声禀报“娘娘大喜,三皇子妃的彩舆已经过了王公桥了。” 王公桥徐氏的脚步微微一滞,便听到大殿中一片贺喜之声“娘娘大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已修】 10 在皇城外围绕着一条金水河,上跨七座石桥,正中的那座叫御路桥,最为宽大且雕龙饰凤,却只有皇帝太后皇后等寥寥数人可用,在御路桥的两侧则是王公桥,宗室王公进宫上朝走的都是这条道,当年徐氏被抬进来的时候也是从这座桥上抬进来的。除此外还有品级桥和公生桥,每座桥能够通行的人员的等级也各不相同。而之所以会在金水河上搭建这么多的桥,和皇城的五阙城门,九楹重楼一样,都是为了彰显出森严的皇家规矩只要看你走的是那座桥,进的是那扇门,你的身份究竟几何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徐氏脚步缓滞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听闻侯氏也是从王公桥上抬进来,而是因为过了金水河便是皇城的正大门承天门了,虽说在进入皇城之后彩舆要绕行昭德门,由左翼门入,再经箭亭而过,历奉先殿皇极殿宁寿宫才能入未婚皇子们居住的乾东五所。 这段路程听起来虽然漫长实际也漫长,但其实这时皇后就可以翘首以待的等着接受三皇子的磕头了,因为坤宁宫距乾东五所也不是那么近,而三皇子还要在拜堂之前赶到皇帝的乾清宫和皇后的坤宁宫分别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哦,这还是由于皇帝的妈死的早,不然大家还有一道程序去太后面前三跪九叩,除此之外妃嫔所出的皇子亦需到生母面前行二跪六叩礼。 而三皇子算是诸皇子中最为命好的一位,皇后就是生母,奶奶又已经埋进土里了,因此他的程序是诸位皇子中最简单的连太子都要去奉先殿拜亲妈呢 果不其然,就在这片贺喜声中再次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说话微微带喘,却是喜笑颜开“娘娘大喜,三皇子来给您磕头了,此时人已到坤宁门了。 就在小太监的这声禀报之后,大殿中的贺喜声微微一缓,然后就带上了些许的慌乱,不少的年轻媳妇都向大门的两侧避让开去男女授受不亲,这年头年轻男女之间是要回避的。 徐氏也在回避之列,于是她的脚步不由的也加快了些许,只是即使此时已有不少的年轻媳妇避让到屏风之后,但坤宁宫里依旧能够称得上满满当当,入宫的公候夫人和重臣之妻不少,虽然也有年轻的,但总的来说还是以中老年妇女为主体,她们之中不少人已经年过五十了,即使是和三皇子面对面的撞上了也是没有人能够说什么的。 但好在徐氏的身份就放在那里,便是不认识徐氏这张脸,也不可能不认识徐氏身上的翟衣,当即她脚步所到之处,众夫人皆低头回避,因此她才得以及时的躲入屏风之中。 而甄氏早已在屏风之后站定了,在看到匆匆跨进来的徐氏之际她的面颊上不由得显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嫂嫂这么快就过来了东阳可好” 徐氏微微喘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便听到门口小太监的高声禀报“三皇子到” 只是虽是这样通禀了,半掀起的门帘后却没有任何晃动的人影,众人正在疑惑之间,便一把子带着嘶哑的声音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 这声音并不好听,如果要形容的恶毒一点,说是公鸭嗓子也不为过 三皇子程钰今年十六岁,正处于男孩子变声的关键时期,因此素日里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便是再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也不由的三分兴奋三分激动,而剩下的四分,大概就是迫切了。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只有过了今天,三皇子才会真正被人当做一个成人看待,而只有成人了,皇家的有些事情才可以不可说,不可说。 韦皇后早已激动的不知怎样是好了,听闻三皇子的声音更是一个激动就从宝座之上站起来了,她的头上是一顶九龙四凤冠,上有翠盖,下垂结珠,此时遽然动作之下,金玉珠翠相互碰撞,只听得一片清脆的敲击声中夹杂着韦后激动的话语声“来了好,来了好快进来快快进来” 于是一连数道身影鱼贯而入,因隔着大理石的屏风,徐氏等人并看不见人,只能够隐约瞧见当头一人穿红裳,外着降纱袍,脚上是一双饰以金线的黑缎皂靴,必是程钰无误,而他身后除了一个大红蟒袍之外皆是皂色曳撒,大约是坤宁宫的总领太监带头的内侍小子们了。 一行人在台阶前站定,程钰衣襟一整便跪了下去“儿子来给娘亲请安了。” “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快扶起来”韦皇后的声音是急切的“夏秉忠,还不快把你少主子扶起来” 少主子 甄氏蓦然侧头瞧了徐氏一眼这皇宫虽住着皇子皇女,但是正经论起来只有太子一个少主子,韦皇后这样说却是将太子至于何地 可无论是韦氏的话语还是甄氏的打量都没有使得徐氏的面上生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出来,她低垂着眉眼,面上一片空白不,还是有表情的,徐氏的嘴角标准的扬起,笑容板正而规范,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是恰到好处。 而屏风外的对话还在继续“不,儿子要给母后叩头,以感谢母后这些年来的生育之恩好娘亲,这样的大礼一年也是没几回的,您就权当赏了儿子这个脸面吧。” 于是外面便不再言语了,不但话语,竟是鸦雀不闻,但是据对话推断,此时三皇子应该是在磕头了。 果然静不了多久,皇后激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已然语带哽咽了“好好好好你也算是长大,也算是长大了,好好当差为你父皇分忧,也要好好和你媳妇过日子知道吗” 三皇子静默了一瞬“儿子知道,母后的苦心儿子都懂,儿子必不负母后的一片慈爱之心。” 皇后压抑了抽泣了一声,然后继续半是含笑半是泣的叮嘱道“见过你父皇了吧还不快回二所里等着你媳妇母后这里且不必你操心,我还等着明儿一早你媳妇敬的茶呢。” “是”程钰又沉默了一下“儿回去了,母后也不要太过操劳,父皇父皇和大哥在一处,此时怕是过不来了。” 韦后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清脆的珠翠撞击声,可能她终于收敛了情绪坐回去了,声音再传来时就要稳健许多“好了,母后知道你的心,你且回去吧,只今日虽是你的喜宴,但也不许多喝” 这次程钰的声音就带着一点子无奈了“是,儿子知道了。” 程钰行礼后便离去了。 他的离去和他的到来一样的突然,不过众人都能理解他的来去如风,毕竟今天可是他的好日子,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在各个舞台间跑来跑去,这样才能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他主角的形象。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拜过帝后了,那么他的戏份也算是完成三分之一了。接下来将要开场的是乾东五所的戏,那里也是今日的高潮所在。 而这场高潮戏还需要侯氏的配合,不过彩舆的脚程也是经过了精确计算的,想必等到程钰回到乾东五所,这场大戏就要正式开锣了。 女客们的席面就摆在坤宁宫,但却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即刻入席,不少皇亲女眷还要先赶到新房,虽然不能围观新人拜天地的场面,但是当新郎在洞房中挑开新娘的盖头时她们却可以在第一时间目睹新妇的真容。 而这些人之中就包括徐氏和甄氏毕竟她们可都是新妇的嫂嫂,再名正言顺不过的妯娌。 于是等到程钰离开之后,不少的内命妇就转出屏风来向皇后辞行了。 皇后也表现得很宽和,当然了,今日是她儿子的大婚之喜,在这样的日子里就算是再苛刻的女人也难免会放松一二,更何况韦皇后素日里给人的印象就是贞静温婉宽仁大度呢“且去吧,让小太监们打好伞,外面日头大,若是晒着就是我的罪过了。” 皇宫之中可不是人人都有步辇随行的,而今日将要前往乾东五所的命妇有一大半都是没有那个荣幸在宫内乘辇的,因此韦皇后的叮嘱很是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一时之间大家连谢恩的声音都要真诚许多。 就在以徐氏为首的宗室命妇退下去之后,韦皇后看上去似乎有些困倦了,她撑着脑袋闭了闭眼睛,仿佛一副无力为继的模样。 坤宁宫正殿里并无一人说话,众人沉默的看着她的头微微向前倾斜,继而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一下又一下的轻点着。 不知过了多久,韦后蓦然睁开眼睛“这是怎么了哦,恕我失礼了。” “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北静王太妃在韦皇后面前很有些体面,当即就由她开口道“三皇子大婚,娘娘是最操心的那个人,眼下尘埃落定,娘娘便是松快些也是没有人能够说什么的。” “哪能如太妃所说。”韦皇后轻叹一声“这还没有拜过天地呢,便是明日敬茶之后还有三朝回门呢,只有等这些事情一件件撕捋清楚了,我这心啊,才能真正放下来。” 北静王太妃赞道“娘娘慈母心肠。” “哪里就说的上是慈母心肠了”韦皇后轻声一笑“这天下的母亲怕是莫不如此吧” 坤宁宫内的气氛微微一滞,在场的夫人们俱是已婚配过了的,便是此时尚年轻没有生养,但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皇后的话自是勾起了他们的愁肠,没儿子的想儿子,有儿子的想前程,有前程的想婚事,无论家中是否已经迎娶了新妇,此时不由得都缄默起来。 就在这种看似凝滞的沉默中,韦后忽然再度一笑“罢了罢了,到底是年纪大了,诸位稍坐,容我前去更衣。” 嗯,这是比较私人的事,所以即使亲近如同北静王太妃也不大好接话了,只能低头一礼目送着韦皇后搭着小宫女的手一路往侧殿去了。 侧殿里等待的正是恪昔姑姑,依旧一身酱红色的褙子,眉目舒朗,光看容貌很有几分禅意。一见皇后她就迎了上来“娘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新内容】 11 韦皇后松开小宫女的胳膊,不耐的挥挥手,小宫女会意,敛膝一礼便带着身后的一众从人退了下去。 坤宁宫本就宫室朗阔,此时为了三皇子的婚事众人皆在正殿忙碌,因此侧殿便愈发显得寂静一些,阳光透过银红的软烟罗照进屋里来,在空气中沉浮出一种昏沉而暧昧的氛围。 “如何”皇后一面轻声询问一面冲着恪昔姑姑伸出手,纯金的甲套在室内有些暗淡,但镶嵌的红宝石依旧剔透,隐隐显出一种血腥的美感来。 恪昔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右臂将韦后的手往自己的臂膀上轻轻一覆,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再无任何遗漏之处,只是娘娘您真要”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作甚”韦后轻嗤一声,搭着恪昔的手在屋子里缓缓的踱了几步“你我也是相交多年了,你可看我什么时候犹豫过” “”恪昔沉默了一下“只是今日今日到底是” “是钰儿的新婚之喜。”韦后抢过话头“怎么恪昔,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已经老到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吗” “奴婢怎敢”恪昔慌乱的接了一句“只是娘娘,在三皇子的大婚之日发生这种事情这是这是” “是大不吉”韦后的话语很决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字一顿“可是恪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在钰儿的婚事上发生这样大不吉的事情,皇上会怎么想” 恪昔姑姑沉静了下来,将左手轻轻的覆盖在韦皇后的手上,而韦后没有在意恪昔这一点小小的放肆,她正轻声的笑着“此次钰儿大婚,不独我,便是陛下也在意的紧,光是日子便来来回回的让钦天监推算了多少遍前些日子总是阴雨,陛下为此差点革了监正的职” “还不是为了娘娘”恪昔也微微的翘起了嘴角“这么多年了,陛下对娘娘的心意从来就没变过。” “呵,”韦皇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没变过这些年看着他一个宫一个宫的进新人,看着他一个殿一个殿的睡过去恪昔,这叫对我的心意没变过” “那些小蹄子”恪昔唾弃了一声“不过仗着几分年轻罢了,怎么比的上娘娘在陛下心里的体面” 皇后意味不明的督了恪昔一眼;“我曾经也不过是这些小蹄子中的一个罢了,要说体面,真正体面的那位现在可是在皇陵里躺着呢。” “她怎么能和娘娘比”恪昔急急道“她不过就是仗着她老子的势罢了,便是占着那个位置,又何尝得到过陛下半点的宠爱娘娘何必将自己和她比,没得落了自己的身份。” “有没有宠爱不要紧,”皇后摇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便是没有宠爱又如何终究还是叫她生下了嫡长子呵多狠的女人啊,程铮和老二程镮只差半日的功夫,可就是这半日的差距,却让程铮牢牢占住了嫡长的位子。” 恪昔呸了一声“便是会算计又有什么用终究还不是把自己的命算计没了” 皇后拍拍恪昔的手“不,你错了,在这四方的天地里可不就要算计算恩宠,算名分,算子女昔日我不懂,但若今日我还不懂,可就得搭进命了。” 恪昔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最终也只能重复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相信的话语“陛下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嗯,有。”韦皇后敷衍道“但到了今日,光他心里有我有什么用只有等钰儿真正坐上了那个位置,我才能瞑目。” 恪昔再一次的沉默了,她小心的睨视了一下韦后的神色,如此挣扎几番后终是忍不住“娘娘的心愿自是能够达成的,只是婢子仍是不解,娘娘为何一定要在今日这样的事情究竟太过晦气,娘娘就不怕冲撞了三皇子吗” “怕怎么不怕”只是韦皇后的目光仍然是坚定的“可这种事这皇城里还少了吗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而且这事儿是我做下的,若是她想要报仇,那尽管冲着我来” “娘娘轻些声。”恪昔轻轻的抚了抚韦皇后的背脊,安慰道“娘娘可是皇后,是天下之母动辄有神明护身,且不用担心这些冤孽小鬼。” 韦皇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自嘲道“什么天下之母不过是个继母罢了。” “娘娘何必说这些”恪昔一面轻抚着韦皇后的手臂一面低声絮语“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福气福气。”韦皇后抬头看着坤宁宫高大的横梁“可这福气也不是那么好来的只要程铮在一日,我便一日合不上眼睛” “呸呸呸”恪昔有些气恼了“娘娘何必为了他生气待过了今日,这宫里便再没什么太子程铮了。” “是啊”韦皇后的笑声里终于带着一点子真心实意的快慰了“那程镮就是一个废物待没有了程镮,这皇宫不,这天下又有谁能与我儿相争” 恪昔也微笑起来“只是到底苦了三皇子。” “无妨。”韦皇后沉声道“他到底是我生的,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恪昔,你要记住,在这宫里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势是真的” 恪昔抿了抿唇,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低眉顺眼的将韦皇后的手臂微微一托“三皇子必然会和娘娘一心。” 她是韦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从贴身侍女一路做到心腹宫女,又在到了年纪之后蒙韦皇后恩典,留在宫里做了名德高望重的姑姑 当然,从现实的角度来说用位高权重或许会比德高望重更加贴切些。 而位高权重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些年恪昔很是帮韦皇后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或者这个皇宫本身就是一个不敢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旮旯角儿,连恪昔自己都不知道那树枝上,那井沿边缠绕着多少流连不去的冤魂,也不知道在坤宁宫的金砖缝隙里隐藏着多少无论怎么擦拭都拭不去的血泪可她依然记得那年杏花初绽,韦皇后一身春水绿的袄裙去够枝头的花骨朵儿。 而时光一晃,早已过了这么多,这么多年。 此时的乾东五所里很是热闹,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就连架子上的古董摆饰也必定要选了那吉利的颜色来。 徐氏等人并没有在外院多做停留,内命妇们在徐氏的带领下低眉敛目的进了新房。 程钰是韦后所出,虽然韦后生他的时候只是丽嫔,生了皇子才被提为敬妃,但是元后过世已经小有十年了,韦后在皇后的位置上也做得越发顺遂,因此宫人们都默契的不提及韦后和程钰的过去,只将捧高踩低发挥到了极致,再加上三皇子妃出身国公府,因此这间新房细细看起来,竟是比太子程铮结婚时还要富贵许多。 好在皇家内命妇皆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便是被这新房中的摆设唬住了也不会落在面上,于是众人只默默的在房内站定,由婚床为最佳定位点一字排开。 床上的被褥是一色的正红蜀绣,五彩的丝线勾勒着鸳鸯并颈,床头的木案上摆放着郎窑红的瓷器,纯金的烛台上是一对游龙走凤的红烛,虽未点亮,但那大红的色泽已经足够的灼人眼球了。 就在众人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屋内摆饰的时候,外院的唱和声已经渐渐的近了,不多时便见到身穿皂衣的小太监窜进了内院,众妇人皆精神一振,知道这是新人就要来了。 果然,就在小太监站定后不久,院门外便踱进了一对红彤彤的人影。 新郎新娘,到了。 那是一对红得令人心惊的人影,被一道红绸牵着,此后便是一生一世了。 徐氏有些失神的打量着那红绸,她还记得自己自己被彩舆抬进来的那天,但转眼间就已经是站在这里迎新人的长嫂了,错眼看到甄氏的面上也是诸多的感慨。 而新人却并不会在意两个犹如布景板一样的嫂子心中作何感想,他们紧握红绸,缓步慢行,一路被众人的目光送到新床边。 床上除了褥子与绣被,便是一捧又一捧的花生莲子枣子等干果,铺得满满当当,新娘坐下的时候还不安的扭了一扭,似乎被这铺了满床的直白愿景给惊着了,但是再怎么不舒服到底还是在床上坐稳了。 这时有嬷嬷捧着红漆托盘站出来了,盘里是乌木系红绸花的秤杆,该是三皇子挑盖头的时候了。 程钰轻咳了一声,伸手从托盘里接过秤杆,徐氏眼尖,看见程钰的手似乎都有点颤抖,但再颤抖挑盖头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 只是轻轻一挑,侯氏的容貌便袒露在众人的眼中了。 平心而论,侯氏只能算是一个尚可入眼的女子,以徐氏在这宫里见惯了美人的眼光来评判,侯氏的脸颊偏向圆润,眼睛不够大,嘴唇过于丰满总之和这个时代的大众审美有些许的出入。 而这点也很直白的反应在了程钰的表情之中,在看到侯氏那张圆润的如同红苹果的脸时他那张期待的面孔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僵硬,虽然他随即就控制做了自己的表情,但到底还是年轻,眼神是做不了假的,那目光中明明白白的就些失望。 而他的失望似乎也感染到了侯氏,新娘子眨了一眨眼,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虽然面上依旧搽着胭脂,到底红的不是那么自然了,在嫣红之下微微透出了一点子苍白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喜娘走了上来,她的手上是一对白玉葫芦瓢,这就是传说中的合卺酒了。 喜乐依旧热热闹闹的吹着,就在这震天的声响里程钰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冲着侯氏笑了一笑便撩起衣袍坐到了床上,只是侯氏低垂着眉眼,也不知道注意到三皇子的神色没有。 就在程钰坐定后便有小宫女迎上去,牵起两人的衣襟系在了一处,白玉酒瓢也被递到了两人手上,不管此前两人有多么陌生此时都手臂交错,一饮而尽。 再之后是生饺子,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之前程钰表情的影响,侯氏此时的整个人都有些淡淡的了,饺子只噎下了一个便不肯再动筷,喜娘问她生不生时也是低头捂住了嘴,声音细若蚊呐,哼唧了半天也听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生还是不生。 可即使侯氏不给面子,众人到底在新房内赞了一回才回到坤宁宫领宴,而程钰也赶往外臣所在的宴席处,于是原本喧闹的新房瞬间就寂静了,只徐氏在出门前到底回头看了一眼,在浮动的烛光中侯氏的面色却是一种几近空灵的没落感,纵使是再好的胭脂也掩不去她面颊上的苍白。 这使得徐氏不由一叹,对她们这等女子而言丈夫是天是地,是这世间的一切,也是她们唯一的倚仗。但看今天程钰的表现,这对夫妻恐怕有得磨砺了。 不过这等事终究还轮不到徐氏去操心,徐氏自己的经还没有念顺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全新】 12 坤宁宫的宴席摆在正殿的庭前,热热闹闹的六十张大圆桌,坐满了这京城之中的权贵夫人们。 徐氏等人的座位在第四桌皇帝登基也有近三十年了,后宫装的满满当当,光是有身份够出席这等场面的高等嫔妃就坐了三桌,而韦皇后的神色在十数个珠环翠绕各俱特色的美人环绕下也开始有了一分寡淡的意味,乍看上倒是和侯氏有了两分相似了。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是正式的宴席也松快开了,坐在一起的命妇们开始三三两两的交流,不同的座席之间也有些走动了,就是皇后本人也在几位王妃和太妃的恭维下说话了。 于是徐氏自向着甄氏等人告了罪自去更衣,她起身时各桌也多少有几个命妇或是宫女在走动,因此她的暂离并不算醒目,不但她的离开不醒目,甚至于徐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何时跟上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年老的妇人,黄金嵌宝的凤冠之下是花白的头发,而如果再仔细一看她的面容,那大概所有目睹了今早坤宁宫闹剧的人都会惊呼一声贾史氏 徐氏和贾史氏分坐不同的席面,再加上皇子大婚是喜事,场面因热闹而显得比较散乱,因此徐氏并没有注意到贾史氏闷声不响的跟上了自己的脚步。但即使是坤宁宫,净房也在偏僻的位置,所以随着人越走越少,徐氏要是还看不到贾史氏那就是眼瞎了“贾老夫人” 贾史氏看到徐氏已经注意到自己,连忙快走几步凑到徐氏的面前,露出一个有些怯弱有些讨好的笑容“太子妃娘娘。” 在看到贾史氏的时候徐氏的心里是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的,她并不是一个爱仗势欺人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贾史氏这样的老人时,更是多了几分宽容,更何况今天的事情贾史氏着实是受了无妄之灾,所以徐氏一时间之间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贾史氏。 想了一想,徐氏只能摆出一副标准而端庄的太子妃笑容“贾老夫人,今日委屈你了。” 这已经是徐氏再一次的表达歉意了,而且此处四下无人,因而就显得更加真诚一些,至少贾史氏就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出来“太子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郡主年纪小,便是偶有疏忽也是难免的事,又怎当的起娘娘再三致歉” 这话倒是比坤宁宫中的话要中听许多,于是徐氏的笑容更端正了“贾老夫人不怪小女就好,只若是有任何不适之处也千万不要隐瞒,妾身别的本事没有,几个太医还是使唤得动的。” “不敢不敢”贾史氏连忙折身下拜“老妇人别的长处没有,只这副身子骨还算硬朗,且劳动不了太子妃娘娘。” 徐氏点点头,见贾史氏似乎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了,又觉得和贾史氏也无别的话好说,便欲转身向着净房走去。 只是没两步她又被贾史氏叫住了“太子妃娘娘的慈母之心真是令人感慨,令臣妇不禁想起自己家中也有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孙女呢。” 徐氏“” 她的脚步微微一滞,回过头满是不解的睨了贾史氏一眼她不是很明白贾史氏忽然提及自己的孙女是为了什么,如果是贾史氏只是单纯的想要和自己找点共同话题的话,那么这个话题未免太牵强了一些。毕竟贾史氏自己也说了,她的孙女已经十二岁了,这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强行拉着一个可以说亲的小姑娘和还没有开蒙的程曦找共同点 你一定是在逗我。 当然,徐氏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她只是微微一笑“虽未亲眼见过,但想必是个极好的姑娘,这般的好人品,也不知最终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她这话说的很是空泛,不过是夸奖未婚姑娘的常用之语,连一点子真心也没有,左右不过是泛泛而谈且泛泛而论,当然,最后如果能草草落幕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上天一定是没有听到徐氏的心声,因为就在她的这句之后,贾史氏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惊喜交加的表情。 只见她的嘴张了一张,看的出是想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刚翘起嘴角就被她自己强制压了回去,只是到底压不住喜悦,于是就变成了一副嘴角要弯不弯眼角要翘不翘,似喜又似哭的怪异表情“娘娘谬赞了,怎当得起太子妃娘娘这样称赞” 徐氏感觉更加怪异了些,这种怪异甚至于使得她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只是到底是忍住了“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府上是公爵人家,规矩再是错不了的,精心出来的姑娘,还愁没有好人家许配吗” 当然,如同之前的那句话一样,徐氏的这句话也是没有走心的,贾府的家教究竟如何徐氏并不知道,但是和贾老夫人的几次对话看来反正徐氏对贾史氏的感官并不怎么好。 当然,这个贾老夫人也并不是规矩不好或是人高傲,但就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憋气感,就好像就好像有几十年没有和人交流过因此而不知道怎么合乎身份的说话了。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徐氏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就在她这句不怎么真心的夸赞之后贾史氏脸上的笑是再也克制不住了,她那张苍老的面皮彻底的舒展开了,就像一朵颤巍巍绽放的菊花“娘娘抬爱了,真不敢当娘娘如此夸奖,她人小不懂事,还望娘娘多多包容才是,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娘娘说她几句便是了。” 徐氏这下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进宫这些年涵养越发的好了,一张年轻的脸上等闲看不出喜乐来,但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贾史氏这一句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一句比一句的不知所谓“贾老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个太子妃罢了,皇后尚在,各宫娘娘也安好,哪里就轮到我来管教臣子家的女孩儿了贾老夫人这是在埋汰我吗” 贾史氏原本红润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岂敢岂敢臣妇万万不敢作此想啊,臣妇的意思是臣妇的意思是是” 是什么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徐氏又仔细的看了看贾史氏的脸,见她脸上的慌乱不似作伪,不由得也有些困惑。 但即使是心中有着疑惑,徐氏也不敢再在这里和这个贾史氏待下去了,她在宫中这些年,所言所行莫不谨小慎微,直将战战兢兢,常惧绌辱发挥到了十二分。而这个贾史氏却是一副口舌无忌的样子,徐氏真怕自己再和这个贾史氏待下去自己也会被牵扯些什么出来。 当下也顾不得更衣了,反正宴席已到尾声,她忍一忍忍回清宁宫也是可以的。 于是徐氏再也没有丝毫迟疑,拽着衣襟就是一个旋身“贾老夫人慢走,我还有旁的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贾史氏正在一副懊恼到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闻得徐氏此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仿佛泥雕木塑一般的呆了一呆,好容易回过神,便看到徐氏已是疾风迅雷一般的走远了,于是手抬起了放下,如同失力一般的垂在身侧,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哎,我” 而徐氏的猜测没有错,她这一去一反之间宴席的确已经到了最后的热闹,各桌的残席已经被撤下去,有小宫女捧清茶与果品按分位挨个摆在各贵妇的面前。徐氏是太子妃,因此即使她不在,桌上的份例也是早早的摆好了。 “嫂嫂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一落座甄氏就凑了过来,她的指尖还捏着一块瓜子皮,一双眸子笑弯弯的“嫂嫂你是没看到,刚刚席面上热闹着呢。” 徐氏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帕子,轻轻擦拭了指尖“怎么” “安嫔啊,刚刚吐了宣来太医一瞧你猜怎么的” “怎么的了”徐氏不禁有些诧异,扭头往上边儿的三张桌子一看,发现不但韦皇后不在,剩下的宫中妃嫔们似乎也不若刚才那么开心了,低头的低头,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但就是没有一个肯说话的。 “发现怀上了都三个月了,皇后当即就摔了一个杯子。” 徐氏顿时了然,只是公公婆婆家的事情不是她们可以随意八卦的“这是好事儿啊”再装作无知的看一看甄氏的脸“皇后惊喜之下跌了杯子也是有的,你没得说这些作甚” “不过一会子闲话罢了。”甄氏一嘟嘴,将瓜子片掷到桌面儿上“嫂子你就是太小心了些。” 徐氏一派安然的接下甄氏这句话小心无大错,她又没有甄氏和侯氏那样硬的后台,万一哪句话被上头追究起来,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到底不能再让甄氏这么口无遮拦下去了,于是徐氏拿起茶杯轻轻一划拉,也是笑开了“你可知道我去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甄氏微愕,似乎有些跟不上徐氏的话题转换速度“是为了什么” 徐氏轻啜了一口茶“我遇到贾老夫人了。” 甄氏顿时就有些愣了,眼珠子飞快的在公候夫人的席面上一扫,发现确实没有看到她们提及的那个人,一时也有些发懵“嫂嫂怎么就” 怎么就又遇上了她了 徐氏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这就吃惊了还有让你更吃惊的呢 “二弟妹可知贾老夫人对我说了什么” 甄氏似乎扭动了一下,帕子在指尖间搓了搓“能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些道歉的话语吧” 徐氏哼笑道“道歉弟妹想得太好了些,贾老夫人告诉我她家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孙女儿,要我看顾一二呢。” 甄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看顾一二” “可不是”徐氏讥嘲的笑了一声“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儿了。” “那”甄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嫂嫂是怎么回答她的” “还能怎么回答”徐氏划拉着手里的茶杯“左右不过都是那些话罢了。” 甄氏又扭动了一下,这次是全然遮掩不住面上的不安了“那嫂嫂嫂嫂究竟是如何回答的” “不就是那些话吗”徐氏微微的笑着,而且是满面真诚的笑着,一直笑到甄氏都要坐不住了才悠然答道“我说宫中母后尚在,各位妃母也在,这种事情又怎么轮得到我们做主怎么,难道不是吗” “是,是。”甄氏勉力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这笑容骗不了人,不多时她拿起帕子轻掩着嘴角,只顾低头吃茶,不肯再说话了。 于是徐氏自是一笑,错眼督见那贾史氏这时也回了位置,却还眼巴巴的将自己望着,便也端起茶杯只作专心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徐氏思考皇子夺嫡 那个 这次改文比较水我知道 主要是我觉得之前有点废话太多了,写了一些不必要,所以我这次改文就是直接删 删了大概7q字吧,考虑到我加存文才6字这个比例还是有点高 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尽量提 我是新手上路还请多多包涵 爱大家 3 13 而徐氏的做法没有错,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贾史氏到底没有那个勇气再凑上来,于是徐氏得以安稳的坐到宴席散场,而宴会一罢她就起身跟着诸位妃母上辇,竟是半分的功夫都不肯给贾史氏留。 宫中行止自有规矩,诸位入宫的外命妇须得跪等到各位贵人的步辇离去之后方可整队离宫,是以虽然贾史氏不住的向着徐氏张望,但到底没有那个勇气违抗宫令,徐氏才能顺利的回到清宁宫。 只是本以为回到清宁宫就可以安歇了,但是没等到徐氏更衣完毕这次是正经的更衣,除去翟衣换上家常衣裳怀书找来了“主子,奴婢有事禀报。” 徐氏一见怀书便是一哽“怎么,那丫头又出幺蛾子了” 怀书略有些尴尬“是有一件事儿。”见徐氏目光咄咄的盯着自己,方道“郡主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往前边儿去了。” 这话说的徐氏越发疑惑,她挥手斥退了帮自己更衣的宫女,亲自挽起腰带走过来“打发人到前边儿去了你别唬我,她才多大怎么就有事需要到前边儿去了” 怀书一躬身子“不敢欺瞒主子,郡主确实打发人往前边去了。” 徐氏于是更加不敢大意“问的是什么事” 怀书迟疑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问的贾老夫人的事,郡主让人将贾老夫人的事完完全全的打听出来。” 徐氏顿时一声抽气“全全部” “是,全部,”怀书恭谨道“夫家娘家儿子女儿,郡主让统统打听出来。” 惊讶到了极点反而不惊讶了,徐氏麻木道“那东阳现在呢在听回话吗” “不,”怀书低着头“郡主睡着了。” 徐氏“” 惊讶下她顾不得叫宫女打帘便走进梢间,看到程曦小小的一团,如同一只奶猫一样蜷缩在架子床上,呼呼的睡得正香。为了避光,梢间里的支摘窗均放了下来,屋子里有些闷热,因此乳母方氏坐在床边,正一手轻轻的给程曦打着扇。 徐氏静静的看了一回儿,便转身回到次间,在炕上坐稳了,这才招过怀书低声道“郡主什么时候时候吩咐小太监去前殿的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曾听到回话没有” 怀书一曲膝盖“主子走后郡主便从床上跳起来了,只一味的要穿衣服往前殿去,方嬷嬷和奴婢拦了,可是拦不住。” 徐氏点点头,作为母亲她自然知道程曦的脾性,这个女儿年纪虽小性子却颇为古怪,粗俗一点来说就是倔得像头驴子,真要较上劲来方氏和怀书的确是拦不住的“我不怪你,这之后呢是谁提议让小太监传话的” 怀书很坦然“是奴婢,奴婢想着与其让郡主冒冒失失的闯到前殿去,不如找一个知道规矩的小太监代为传话,这样既满足了郡主的心愿,也不至于太过出格。” “我不怪你,”徐氏再一次道“东阳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能够拦住她不去前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便是打发了一个小太监,也不打紧只是东阳怎么就睡着了可是听了回话后有什么想法呢” 怀书一抿嘴“这正是奴婢要给主子说的呢,那名打发到前院的小太监虽是回来了,但是却被奴婢拦下了,因此郡主虽打发了小太监去问话,却没有得到回信便睡了。” 徐氏愕然“没有得到回信她便就” 便就这么睡了 怀书再度抿嘴一笑“主子,郡主还小呢,奴婢问过方嬷嬷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是贪睡吗而且主子别忘了,太医的药里可是有安神的成分的,郡主能够撑着闹上一场已经算是精力充沛了。” 徐氏恍然,这才放心,念了一声佛便撩开了这个问题不再多问,只道“那个小太监呢叫他来见我。” 因着徐氏坐在次间里,那名叫做小德桢的太监便跪在屋外回话,两人间隔着一扇支摘窗,倒也算得上敞亮,因小德桢是太监,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徐氏可以大方道“抬起头来。” 那小德桢依言抬头,却并不直视徐氏的面目,两眼规矩的盯着地面,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到这个小太监一张白净的面孔,脸颊胖乎乎的,未语先笑的模样,左边脸颊上有一颗痣,不清俊,却看着极为讨人喜欢。 于是徐氏的话语不由得也和缓了一下“小德桢是吧郡主吩咐你做事去了” 小德桢扣了一个头,并不因面见太子妃而胆怯,吐字很是清楚“回太子妃的话,郡主的确让我打听一些事情去了。” 徐氏嗯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的语调“郡主怎么吩咐你的你又是怎么打听的” 小德桢慢慢道“郡主在坤宁宫险些和贾家的老夫人发生意外,因而心中不安,让奴婢细细的打听了贾老夫人的家事,奴婢不才,在前殿兜了几圈才打听到贾老夫人有一个女儿,已是嫁到江南去了。” “只有一个女儿”徐氏的手指在炕桌上轻轻的敲打着“这个贾老夫人没有儿子吗” “有。”小德桢微微一迟疑“贾氏有两个儿子,长子承袭了一等将军之职爵位。” “嗯,”徐氏拖长了语调“那么名字呢” 小德桢再一叩头“外男名讳,不好污了郡主的耳朵,因此奴婢也没问。” 于是徐氏终于正眼看了小德桢一眼“是没有问还是不敢说” 小德桢似乎抖了一下“不敢欺瞒太子妃,奴婢确实问到了贾老夫人的长子并次子名讳,但奴婢想着,若郡主不问,奴婢便不说。” 徐氏紧追不舍“若是问了呢” 小德桢于是再一抖,却是不说话了。 于是徐氏长出了一口气,却是不知道应该揪心还是应该放心。 这个小德桢做事也算得上是规整了,虽然仍有不足之处,但却显见是能够出来的而且就算不出来也没什么,一个太监而已,即使一个小德桢倒下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小德桢站出来等待皇室挑选。 因此会让徐氏挂心的自然不是一个太监,而是一直被她捧在手心的千金之宝程曦。 徐氏是太子妃,还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寒门出身的太子妃,自从进宫以来,她奉行的向来是谨言慎行,虽然不至于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但也算的上谨言慎行克己奉公了。而徐氏料想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下,程曦就算学不到十成十,应该也不会出格到哪里去。 但她却失算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失算了,她着实不知道,才四岁多大的程曦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胆大妄行到了私自打听公候官员的地步了这样的行为这样的举动真真使得徐氏想要就着心底的怒气直冲进梢间的架子床旁,摁住程曦的小身板在她屁股上面结结实实的抽上十几来下。 可是真要打吗 徐氏舍不得,毕竟程曦可以算作徐氏的眼珠子,会有人冲着自己的眼睛戳下去吗 而且徐氏不能否认的是她不但舍不得,今天参加的三皇子的婚礼也使得她在自己的固有认知上有些糊涂了。 三皇子是皇后亲子,即使这个皇后是侧妃扶正的,但是三皇子依旧可以称作是嫡子,只一个嫡字便使得他能够俯视底下的两个弟弟以及身为兄长的二皇子可以说在这皇宫中,下一代里除了太子也就三皇子是那个最为拔尖儿的了。 而三皇子一直以来也表现的并不弱,虽然在此前太子一直凭借着嫡长皇子的身份稳稳的压了三皇子一头,但是在今日之后,徐氏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有改变。因为皇室讲究正统又最不在乎正统,而三皇子的岳家,无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加分项目 说到底,还是徐氏的家世太弱了,她的父亲虽然已是礼部尚书,但是却是寒门子弟,本身无甚根基,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徐浩才年近五十,还算年轻,他不是不能熬,也不是不能等,但是重点在于徐浩并未入阁 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这五个位子虽然只有正五品,但向来是二三品大员兼任,他们所组成的内阁是帝国的行政中枢,也是皇帝最亲近最信奈的下属。 而徐浩没有入阁,因此即使是熬,即使是等,也难免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希望。 自己对太子的帮助并不大,而妻族以外便是母族了,徐氏的思路不由得转到了太子的舅舅身上。 太子的两个舅舅都不怎么出众,但是他的外公许宣却曾经权倾朝野做过正经的辅政大臣。 只是善始却未必善终,帝王对于权臣总是猜忌的,亲政之后更是看着曾经把持朝政的辅政大臣不顺眼,因此许宣再怎么风光也已经过去了,而随着他的死,曾经的学生门人也一哄而散,人走茶凉 “娘亲你回来了娘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太子出场徐氏被骂 14 徐氏蓦然一惊,眼神一溜便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见程曦正站在次间与梢间的风门后,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绿的小衣,下身依旧是那件石青的绸裤,发髻全部散了下来,细软的黑发衬得小脸白嫩嫩的,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双颊上还残留着一抹嫣红,因此更显得那双眸子黑灿灿水汪汪,如同一对乌光莹莹的黑色珍珠。 看见这样的程曦,徐氏的心中便是有再多的算计再多的忧愁,一时间也不由得软了,化了,她只径直从炕上直起身,向着程曦伸出了手“我的儿,你怎么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 程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向前跨了几步,绕过给她打帘的怀书,扑到炕前仰头望着徐氏“娘亲在想什么我都在那儿看了娘亲好一会儿了,娘亲也不理我,所以我才出声的,娘亲不会怪我打搅了娘亲吧” 不怪,不怪,怎么会怪呢 于是徐氏也低头微微一笑,轻声斥退了婢女和乳母,亲自起身将程曦抱到炕上,搂在怀中搓揉了一阵,这才有些埋怨道“怎么不穿外衣也不怕着凉” 程曦一嘟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天热,而且现在也不见外客了,我就不穿了。” 乍听到程曦这样说,徐氏还有些错愕,便见方嬷嬷上前一步,隐晦的瞪了程曦一眼“郡主,虽然现下是夏日,但是早晚的天气也不是那么好受的,郡主还是将外衣穿上吧咱们不穿那件大红的了,就选郡主最喜欢的豆绿绣蜻蜓的那件好吗” 徐氏再一愣,直觉的感到有哪里不对,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又睨了一眼程曦和方嬷嬷,扭头间错眼看到案几上摆放的座钟,这才讶异的发现长长的指针虽还头朝上,但短的那根指针已经正正的指向最下方 此时正值盛夏,便是日头也比寻常时候长上许多,因此即使此时已经是卯时四刻了,但太阳依旧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半点没有西残的征兆,是以徐氏不知自己这一沉思,竟然就已经思量过了半个下午。 就在徐氏又惊又疑之间,程曦伸手拽住徐氏的衣襟,再度抬头脆生生道“娘亲娘亲,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在想想那些女子所不该想甚至于不该知道的事。 徐氏顿时就张口结舌了,不不只是张口结舌,她甚至于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诉的羞耻感,仿佛自己被扒去所有的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中。 徐氏是一个很有坚持的人,而这种人通常会很有原则和毅力。虽然是被父亲抱在膝盖上看着抵报长大的,但是经历了女四书洗脑的徐氏从嫁进皇家的那一天起,就决定做一个合格太子妃,这种合格不止是言行上的更是思维上的,时时警醒处处留心,用女四书当做行为的标尺来严格的衡量自己不多言,不多行,同时也要不多想。 可就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中,徐氏的思绪竟然还是失控了,她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然竟然会去想着那些男人才能想的朝政之事 就在徐氏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门口却是一声略略扬高了声音的通禀“请太子殿下安。” 这一声之后整个屋子的人陡然回神,包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徐氏,在一屋子下人整齐划一的跪拜中她也抱着程曦就要下炕,只是怀里有一个人到底不怎么方便,因此动作就要迟缓些许。 就在这迟缓中,纱帘已经被撩了起来,冰蓝的鲛绡后一名穿着朱红衣袍的男子大步跨了进来,他面目清俊,眼窝微微有些内凹,因此显得一双眸子更是黝黑而深邃,肤色微微有些深,倒不是很称身上的衣色,好在这衣物的式样是盘领窄袖的,故而称得他身材笔挺,英姿勃发。 男子进来后也不管旁人,只双手一捞从徐氏的怀中接过程曦,举起来扬了一扬,又放在胸前蹭了一蹭“哈哈,爹的小曦儿今天乖不乖啊” 程曦在他怀里蹭蹭,伸出一对白玉般的臂膀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往上伸了一伸,这才道“曦儿乖,爹爹不乖,刺绣,不舒服。” 原来男子身上的朱红衣袍是太子常服,因此前后和两肩均绣了一团金色的盘龙,这种刺绣不但费工费力,更是耗用金丝银线无数,因此看上去精美异常。 但是有好就有坏,金丝银线劈不得,便比寻常的绣线硬上许多,因此接触着就不怎么舒服了。 不过太子常服内常常搭配素纱中单,刺绣部位不必贴身接触,因此也不怎么打紧。 男子又是一笑,伸手在程曦的脸上一捏“让孤瞧瞧这张小脸啧啧,嫩的可以掐出水来了,来。爹爹亲亲。” 程曦闻言一惊,当下便是一惊,便奋力挣扎着抗拒,且用两手撑住了男子的前胸,身子极力后仰错开男子嘟起的嘴唇,同时扭头对着徐氏道“娘亲,爹爹又欺负我” 可男子似乎就喜欢她这幅又惊又吓的模样,不由哈哈一下,嘴凑得更近了,直吓得程曦一叠声的叫着娘。 彼时徐氏正半蹲在原地,手放在膝盖上,这正是一个万福的动作,只是标准的礼节动作却被她做出了一种手足无措之感,仿佛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呵止程曦还是呵止男子,定了定神,她站起身,捏着帕子低眉顺眼道“殿下,便放开曦儿吧,她还小,经不得您这样逗。” 男子也就是太子程铮闻言一抬眼皮,有些不耐烦的督了徐氏一眼“孤便看不得你镇日里这副装模作样的性子,都是一家子人,你要做给谁看” 这话可谓是极重了,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对胸一刀,徐氏的脸霎时就变得雪白,整个人也犹如纸片一样晃晃悠悠直打哆嗦。 而在太子的话语之后屋子里也更静了一些,所有人都低下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里面儿去,独倚画的脖子一梗就要说话,但是跪在她身旁的语琴虽低着头,却闷声不响的拉住倚画的衣襟拽了一拽。 于是倚画也只能将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一时之间只能听闻到清浅的呼吸声在这间并不算太宽阔的房间里此起彼伏,除此之外竟是一丝声响也无。 程曦左右看了看,目光重点在徐氏煞白的脸颊和哆嗦的嘴唇上流连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嫩嫩的小手就呼向程铮的脸颊“爹爹不乖” “”徐氏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更白了,但她还有嘴,于是脱口就是一声惊呼“曦儿不可啊曦儿” 太子脖子微微向后一缩便躲过了程曦这软绵绵的一巴掌,同时他的手在程曦的屁股上轻轻一拍,整个人身子一转便挪到了炕上,就在这么忙碌的时刻嘴里还不忘对徐氏讥讽道“自家父女,有什么可不可的曦儿这才多大,便是打中了又有什么” 徐氏剧烈的喘息了几下,这才颤着声音道“便是自家父女,礼也不可废您是太子曦儿现在就敢对着您呼巴掌了,再过几年又怎生得了” “你这人真真是无趣的很,孤都不介意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做甚曦儿还小以后慢慢教着便是,孤的女儿还会有错”程铮说着也不理会徐氏的脸色反正也不能更白了,只兴致勃勃的捏了捏程曦的脸,然后回味的又捏了捏,这才道“丫头,今天做了什么呢” 程曦啪的一巴掌打在程铮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指上,一嘟嘴,小脸皱巴巴的“三叔,婚礼。” “也是。”程铮的目光好似恍然了一瞬,失神一笑“今儿三弟大婚,皇后那里必然是摆宴的你们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怎样皇后可有难为你们” 程曦一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徐氏怯生生的提醒道“殿下娘娘再怎么说也是正宫皇后,您就这么称呼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程铮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不是已经叫她皇后了吗怎么就不妥了,难不成真的要叫她母后不曾” 徐氏一咬牙,但还是将话语咬了出来“便是殿下叫她一声母后,她也是当得起的。” “她当得起孤不乐意”程铮冷笑一声“今儿你是怎么了,总说这些扫兴的话,你是介意孤的贱足踏你的贵地吗” “妾万万不敢。”徐氏当即就跪了下去太子的脚是贱足这句话怕是韦皇后都要斟酌一下自己接不接的住,徐氏只是太子妃,不跪下请罪还等什么呢 这下徐氏也跪下了,于是整个屋子里除了坐着的太子程铮和他膝上的程曦便再无一人站立,这样的情况便是程铮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罢罢罢,孤不过是随口一句,你又做这些姿态作甚没的倒使孤成了那个恶人了依孤看,你这屋子,还是不来也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心直口快的太子萌萌哒 15 如果说在之前这间屋子只是单纯寂静的话,那么在这句话之后屋子里就显得有点阴深冰冷了,虽然人还是那些人,器具还是那些器具,窗口照进来的还是同样的阳光,但是却偏偏有一种如坠冰窖一般的冰冷和绝望感 依孤看,你这屋子,还是不来也罢。 或许后世的女性是无法理解这句话所带来的那种绝望到几乎生无可恋的感觉的爱来不来,不来拉掰,不要耽误姐找下一村。 可是这个时代不行,女戒有云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 妻子如衣物,丈夫如天日,或许人能够换衣服,但是能够改天换日吗 而现在,太子明确的表示了自己不愿意再进徐氏的屋子,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冷淡了,它甚至于是一种不愿再见的厌恶对徐氏,对于依附着徐氏的下人们来说可不就是天塌了吗 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了,不但如此他们的头也低了再低,直恨不得埋进胸腔里。而在这些人中徐氏更是首当其冲,她或许不能低头,但她一时之间竟是连呼吸也忘记了,只知道愕然的张着嘴,于是不过片刻之间,徐氏一张本就是惨白的脸竟是渐渐泛起青色了。 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于去安慰她,这些不敢妄动的人中甚至包括刚才还忠心耿耿的倚画,因为她再便是忠心也知道这个时候太子是对太子妃着恼了,倚画不是不想救,只是不能救,这里没有她救的资格,她的救必定会换来更加暴烈的雷霆之怒。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还能保持风度,或者应该说是完全状况外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这个人就是程曦。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矩,只是也仅限于知道了。 虽然穿越已经有四年多了,但是程曦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女四书长什么样。 因为即使徐氏再讲规矩再遵守则,也断然没有向着一个四岁孩子读女四书的道理。不说会不会她这里讲着程曦却睡着了,就是把书拿过来也要小心程曦糊一书的口水。 因此在所有人的惊恐中程曦很淡定,这是一种无知的淡定也是一种无谓的淡定,程铮那句几乎断绝了一屋子人生路的话被她单纯而简单的认为是哦,他们吵架了。 当然了,从某方面来说程曦的想法也不算有错程铮可不就是心里不乐意发泄了出来吗 只是他的身份在那里他是徐氏的丈夫,也是这天下的储君,这两重身份使得他的话一言九鼎,也使得他的怒气可以伏尸千里,甚至于达到了一种光是用话我就可以压死你的地步。 但程曦对这种压力没有正确的认知,所以她全然没有这种忧虑。而之所以会这样不但是因为她还小,也是因为她在程铮面前素来放的开,而程铮也允许他放得开,这是一种纵容之下养成的无知和大无畏 “爹爹不来了那爹爹不陪曦儿玩了吗” 没错,这就是程曦的解决之道,她曾经的父母也不是没有拌过嘴吵过架,因此她深知这种时候可不是向一方阐述另一方多辛苦多尽职多无辜的时候这种时候,此时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台阶,一个让双方都能下的台阶,如果能够下到床上那就最好不过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吗 不得不说,程曦对于这句话有一定的误解。 但即使误解了她的做法也没错,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其实对于爹而言也是差不多效果的。 当看着一个白白软软的团子对着自己一脸委屈的轻声质问爹爹不来陪曦儿玩了吗,便是再生气程铮心中的怒火也不由得熄灭了几分,再加上这个团子向来是他捧在手心的千金好吧,那浇的就不是水而是混着冰的水了,降火效果杠杠的。 于是太子殿下一时间不由的就愣住了。 其实程铮并没有他的话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酷,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刀子嘴豆腐心,还有一种说法叫做会把怒气发泄出来的人通常不会把情绪藏在心里一个好消息是,程铮这两者都是。 而会这样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程铮是太子,还是元后所生的嫡长子,在这个重嫡重长的年代,程铮光是凭借着自己的出身就能够压所有的弟弟一头,所以他可以大度并安然,因为他是有底气的,他的身份所带来的理所当然就能够帮他镇压下很多反对或是不同的声音。 不过这个世界是辩证的,有好就有坏,或许正是这种理所当然使得程铮的脾气并不能算好当然,程曦本人并不暴戾,他为人很直爽也很天真,而这种直爽和天真的直接表现就是一种不分时间和场合的有话直说。 有话直说是好事,但是不分时间场合就不是了。 因此程铮的心直口快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少给他带来麻烦,虽然这种麻烦最后都被他的身份强行镇压下去了,但是这种镇压只是表面的,人们心里的怨气并因为镇压而减少,甚至于还会因为程铮的身份所带来的震慑感而暗暗的有所滋生 你是太子你了不起啊 毕竟太子还不是皇上呢。 不过可惜的是程铮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告诉他这个道理了许皇后死了;太子妃被韦皇后的女四书压榨得和鹌鹑一个样;程曦或许够聪慧,但是她的眼界还不足以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毕竟她的思维还是一种平民化的思维。 而程铮自己就更不在意这点了 他知道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但是他并不在乎,他就是这样说了这样做了,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就像是刚刚的话语,他脱口而出且不为此感到后悔,也根本不会想自己的话语会带来什么。 于是就在这种双方都没有意识到心直口快的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现在对话的两人就带着一点子不知事的孩子气了。 程铮当即就挑起了眉头“怎么曦儿想看到爹爹” 程曦很想翻一个白眼,但她到底忍住了“曦儿想看到爹爹,爹爹天天来看曦儿好不好嗯,曦儿的奶糕给爹爹吃。” 这话的效果着实不错,程铮瞪着眼睛盯了程曦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好,爹爹吃奶糕爹爹来抢曦儿的奶糕吃噗奶糕真是个孩子。” 程曦没有在意他的感慨,只顾着打蛇随棍上“曦儿喜欢奶糕,但曦儿更喜欢爹爹,爹爹不要生气好不好爹爹生气了就看不到曦儿了。” 这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到程铮的身子有些僵硬,但好在只是略略僵硬而已,而且在程曦软萌萌的眼神下这种僵硬不多时也就软化了“罢罢罢。你这个小缠人精,真是有够磨人的传话下去,孤在这里用晚膳。” 如果说之前这间屋子里还冰冷严酷的如同数九寒冬的旷野的话,那么现在就在一瞬间再一次回复到酷夏傍晚所应有的温度了,缠绵的暖风从大敞的支摘窗外吹进来,直烫到人的心里去了。 倚画站出来,仗着胆子道“这可感情好,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却不知殿下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程铮却不怎么在意,只一手拨弄着程曦有些微微翘起的发尾随意道“孤无所谓。” “诶。”倚画应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奴婢想今儿天热,殿下和娘娘又劳累了一阵,不如捡些清淡开胃的来用,一来不伤脾胃,二来殿下和娘娘用着喜欢,兴许能够多吃几口呢。” 程铮睨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倒伶俐,怎么你主子却是日日里摆出一张死人脸,这是做给谁看呢” 原本回暖的屋子又开始阴风阵阵了,没得渗人,而倚画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程曦左右一看,只能再一次无奈的开口了“爹爹来的可巧呢,爹爹来的时候曦儿正和娘亲说事情呢。” 这是谎言 程铮来的时候程曦和徐氏正在大眼瞪小眼呢,不过程曦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揭穿,徐氏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而所谓的宫里人或许要达到指鹿为马的境界还有些勉强,但是张口编瞎话那是基本本能。 话说徐氏不会那么没用吧 但是没等徐氏对于程曦的这句话说些什么,程铮倒是感兴趣了“怎么你娘还能和你说事情”他斜眼看向徐氏,捏尖了声调学着女子的嗓音嘲讽道“怕不是那些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曦儿还这样小,你也不怕闷坏了她” 程曦当即一哽程铮对于徐氏还 还真了解 但就在程铮的无趣和程曦的惴惴中,徐氏却是抬起了头颅,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程铮,不避不闪,一字一字的吐词极是清楚“不,妾身正在和曦儿说先后许氏以及她外曾祖的事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徐氏小讲堂开课了 16 当话语出口的时候,徐氏就愣住了。 她不能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可是她忍不住。 在程铮那近乎绝情的话语之后徐氏的心中除了死寂还有一种蓬勃的怒火在滋生,那怒火是如此的猛烈而燎原,以至于焚烧了她所有的理智说了又如何便是说了程铮又会如何会再也不见她吗会让她孤老至死吗会休了她吗 这些猜想令她恐惧,但是在恐惧的同时还有一种隐约而变态的期待,相较于那种断然而决然的处决她想她更无法接受的是坎坷不安的等待,所以她这样说了,这样不顾一切的说了,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话语会带来什么即使是休妻也不过是让她把自己挂在清宁宫的横梁上罢了。 但是奇怪的是在她的试探之后程铮却似乎没有愤怒,他睨了她一眼,然后眉头挑了挑,难得的扭过头甩给了她一个正眼,语气三分古怪三分错愕,还有四分,那大概就是一种固有认知被颠覆的不可思议“你和曦儿在议论许家” 这并不是说许家不能议论,而是议论许家的人是徐氏就很奇怪了。在程铮的眼中徐氏向来端庄木讷,难听点说就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别说议论许家,就是自己的娘家徐家也没听她谈论过两句,一天到晚只会端着一副一成不变的笑脸装端庄,嘴角的幅度僵硬死板得像是用砍刀劈上去的。 程铮能隐约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毕竟七出是法律、是礼制,也是习俗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不过也仅仅限于知道了,知道不等于理解,理解不等于接受。 程铮是太子,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没有他讨好别人的时候,这注定了徐氏的不讨喜会在他这里被放大成一种两看生厌的腻烦感。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谈不上好,而程铮的后院虽不大,却也是颇有几个有姿色又有情趣的女人的,如此加加减减之下,如果不是徐氏生的程曦着实颇得程铮心意,他是着实没有兴致来瞧徐氏这张泥菩萨一样的雕塑脸的 可在今天,就在他仗着性子说出再也不进徐氏这间屋子之后他听到什么了 徐氏坦白自己在和程曦说许家 这不会是真的吧 程铮的第一反应不是徐氏改性子了,而是扭过头去看窗外,兴许他能够看到类似于日出西方江河倒流一类的奇观呢 但就在程铮惊愕到难以置信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人拽了一拽,低头一看,是程曦带着困惑的目光“爹爹,许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程铮又有些错愕了,但是和错愕一起涌上心头的是一种了然是了,就算徐氏和程曦说了许家,想必也是不会多说的,多半也只是说了祖父和两个舅舅的姓名吧。 当即程铮就摸了摸程曦的脑袋“你外曾祖父叫许宣,可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程曦咬着手指做懵懂状“了不起如何了不起比皇爷爷还了不起吗” 这等天真的童言童语不由使得程铮失笑“说什么傻话,父皇是真龙天子,岂是我外公可以比拟的” “那外曾祖父如何就了不起了”程曦捏住程铮的衣袖轻轻一旋,依旧一派天真“爹爹可不许瞒我,不然今天的奶糕就没有爹爹的份了” “好好好,不瞒你不瞒你。”程铮放任程曦拽着自己的衣袖左右晃动,一双眼睛却只是盯着地上的徐氏“如何曦儿的外曾祖父究竟如何了不起孩儿他娘,且给我们解解惑吧” 这话颇有些不伦不类,还带着几分村气与痞气,听得徐氏直皱眉 但她抬眼便看到程铮正斜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那目光几分嘲讽几分调侃,而剩下的大概就是对自己的轻视了。 徐氏不是一个端不住的人,她能够在这皇宫中装了三四年的木头就说明她是一个稳得住气的人,可是再沉得住气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刺激,连泥菩萨都尚有三分土性呢,当下程铮直白到一点掩盖的目光使得徐氏再一次的头脑发热了 “许宣,建元九年榜眼出身,做过侍讲学士,领翰林院事,后为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鸿泰七年入阁,为吏部左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十四年升任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加少傅兼太子太保。先帝亡故前临危受命为顾命大臣,辅佐幼主,兢兢业业,不敢自逸。嘉平十年父皇大婚,娶许老大人之女许氏并亲政,许老大人随即告老,三次上书乞骸,父皇终允,临行赠康乐伯爵位赐千金,此后许老大人归隐润州丹阳,纵情山水之间。于嘉平二十三年逝世,父皇派内侍代为祭奠,追封太傅,谥号文顺。” 徐氏的话很标准,而之所以用标准这个词是因为她所言所语很客观,客观到没有一点私人情绪的掺和,稍微修改润色就能够就能够拿去凿墓志铭了不,还是算了吧,这么死板的语言会被家属打上门的。 或许是已经被刺激到出现思维混乱了,程铮对于徐氏这段完全超出他认知的话语竟然还有吐槽的心思。 诚然对此他是应该奇怪的,奇怪为什么徐氏会对许宣的事情这么清楚但是他却没有在意这一点,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情绪,那的确是带着几分古怪几分不可思议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可奈何。 这时候程铮对于徐氏已经有一些佩服了,佩服她能够将自己外祖堪称波澜壮阔的一生说的如此索然无味犹如鸡肋这个女人真的是天生的无趣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天生就如此无趣的人吗 没等程铮想明白这个问题,程曦便已经拍手笑道“真的诶外曾祖父好厉害一定是顶顶大的官儿吧” 她的童稚使得程铮再度一笑,而这次是真心的了“可不是太傅的位置可不会轻易许出,开国至今也不过4位太傅罢了,还有两位是跟着打天下的英杰。” “那我舅爷爷呢”程曦追问道“这样的外曾祖父生的孩子也会一样厉害吧” 程曦问的很天真也很真诚,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不是有句话叫做虎父无犬子吗她是真心相信这样一个权臣带出来的孩子也能够权倾朝野的。 但她失算了。 就在这句之后,她却愕然又明显的感觉到程铮身上洋溢的快乐沉寂了下去,就像是被乌云遮蔽的阳光一样。 他整个人重新变得阴翳,目光有些清冷的看了程曦一眼,眼神中带着太多她说不上来的东西,然后在看到她的错愕甚至于惊惧之后勉强扯了一个不怎么真心的笑容“一般。” “一般” 程曦是真的不明白了,这是什么评价 “徐老大人共有三子一女,俱是嫡出,女儿便是先皇后许氏,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许慕修,次子许蕤修和幼子许莳修。次子留在润州打理家业,许慕修和许莳修均科考入入侍,现为鸿胪寺卿和工部郎中。” 解说的是徐氏,看到程曦依旧不明白的小眼神,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鸿胪寺主外宾之事,鸿胪寺卿为正四品官。工部掌管营造工程事项,工部郎中为正五品官。” 哦 哦。 哦 当徐氏报出这两人的品级时,程曦立刻就明白程铮的脸色为什么不对了这两人的品级也太低了。 当然,其实真论起来四品五品也不算低了,本朝的官员共有九品十八级,四品和五品怎么说也能排在中上了。 可是还是对不起他们那么高的起步平台。 是的,四五品官员或许对他人而言已是极好的了,但这个他人中必然不包括许家后人。别忘记,许家可是出过皇后和顾命大臣的这样的家庭能够一般吗对这样的家庭而言应该是二品三品是正常,四品五品有点丢脸,六品及以下那还是找根麻绳去吊死吧。 现在许慕修和许莳修的品级就正处于这种不尴不尬却又不至于丢人现眼的地步。 那么身为他们外甥的太子能够感到好受吗只是变了变脸色冷了冷气场完全是很正常的。 但就算知道这一点程曦也不会茫然的附和太子的想法 不止不想附和,她甚至都想叹息了你只是一个太子啊 太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职业和身份了,翻翻史书就能知道中国历代的太子加起来是超过三位数的,但是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给后来人让位或者直接铺路了。 所以在这种高危的环境下程曦一点也不建议自己的爹和爷爷扭着干你要是没有那种干掉自己所有兄弟让你爹不得不传位给你的勇气和底气,你还是歇歇吧。 而这个歇歇吧,自然就包括插手朝堂官员的任免和升调。 不过程曦不能这样说,因为这话太直白也太犀利,绝对不是她这个年纪所应该出口的,于是她只能转了转眼珠“真好舅爷爷的安危不用我们担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某人被我挂上横梁 17 不得不说程曦的说法是新颖的,至少太子从来就没有这样尝试过这样的思路“嗯” 程曦笑笑,将手指指向徐氏的四个陪嫁丫鬟“娘亲的事情要找倚画姐姐和语琴姐姐,房里的东西要找念棋姐姐,而我的事情要找怀书姐姐。” 程铮一挑眉,似乎有些触动,但依旧有些不解。 于是程铮只能继续道“虽然娘亲和我还有其他的丫鬟,但是无论哪个丫鬟出了事情最终都要找倚画姐姐她们,相反,倚画姐姐她们出了问题就不会去找那些小丫鬟。” 程铮若有所思。 而程曦已经硬着头皮道“权利越大责任越大,相应的危险也越大,现在舅爷爷能够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程铮和徐氏皆尽愕然,他们甚至于下意识的用目光去寻对方的脸,想要根据对方的表情来判断一下自己是否听错了。 也不怪他们惊讶,实在是程曦的这番话有些匪夷所思,若不是有人教她,那么这个女儿 不一般。 当下徐氏就忍不住扭着手绢开口了“曦儿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你” 你究竟 程曦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火了一些,但现在话已经出口,便只能想办法往回找补了,于是她只能佯做一副天真的模样“这不是娘亲教的吗上次库里的紫檀嵌玉镶红宝石如意跌到地上磕碎了一个角,不止失手的小太监。连念棋姐姐也跪下来请罪了不是吗” 徐氏顿时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这这” 而程曦还在继续“还有上上次,照顾我的小丫头没试汤的温度就端给我了,娘亲不是连怀书姐姐和方嬷嬷一起骂了吗” 徐氏真的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要说程曦说的都是事实,甚至于她自己就是经手人,更是知道程曦的话里没有一点虚假,但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这些 就在徐氏纠结的时候,程铮已经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是那种很爽快也很开怀的笑“不错,不错。不错” 不错 程曦和徐氏不由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明白程铮这话究竟不错在哪里。 而程铮已经伸手将程曦一把捞起放在自己的膝头,满脸骄傲“真不错不愧是孤的女儿。” 程曦唇角一抽,抬眸望向程铮,正正看到程铮一脸喜色,连眸子里都透露出大喜过望的神采飞扬,他左右看看程曦,似乎觉得这样的目光怎么看也看不够,于是也不顾程曦的反抗,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亲,这才看着徐氏傲然道“有什么这这那那的,她是孤的女儿,天生就继承了孤的聪慧,便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也是应当的” 徐氏顿时就觉得嘴里一苦。 她并不觉得程曦的不同之处是因为她是程铮的女儿,最好的证明就是程铮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但是这句质疑却并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要微笑着表示同意,即使内心的困惑已经让她快将手中的帕子扭出花儿了也只能将疑惑往肚子里咽。 而程曦很是抱歉的看了徐氏一眼。 都说母女同心,程曦与徐氏虽然是半路的母女也是有一份默契在的,因此徐氏的有口难言程曦是知道的,但是她却并不打算给徐氏解惑,因为她无话可说,难道她能够告诉徐氏你真正的女儿已经在四年前病死了,现在占据你女儿身躯的不过是一抹后世的孤魂吗 不,她不能。 于是程曦只能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程铮的胸膛。 金银线绣成的团龙纹有些膈脸,但是程铮的胸口却足够的温暖,温暖到程曦能够忘却她刚刚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也温暖到她能够不顾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所带来的影响,只求一夕的岁月静好。 程曦突如其来的撒娇使得程铮和徐氏都有些不知所措,程铮更是捏着程曦的肩膀晃了一晃,见程曦无甚反应不由也有些急了,径直卡着她的腋下将她如同萝卜一样的拔了起来“怎么了爹爹的宝贝儿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这件衣裳膈人吗” 程曦看了程铮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徐氏,见两人虽然对她的话吃惊不已,但是此时的关心更是做不得假,心中不由熨帖,更觉得自己强占了这具身躯还不管不顾的行事有所不对,当即软了声音道“爹爹,娘亲,曦儿可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你们别急,只当曦儿年纪小,胡言乱语了吧。” 徐氏嘴一抿便要开口,但是不得她出声程铮便已沉声道“你是在自己家,对着自己的父母,又有什么不该说的更别说你是郡主,是孤的女儿,谈论一两个臣子又怎么能算的上胡言乱语呢快别想那些,瞧你眼角都红了,孤可是会心疼的。” 不说程曦的感动,程铮这话却使得徐氏陡然一惊 你是在自己家,对着自己的父母,又有什么不该说的 这是自己家,对面的那个是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自己又有什么不该说的 但即使有了这个念头也不过一晃而过,徐氏还来不及产生任何的触动它就倏忽而去,因此她只是关切的看着程曦“好孩子,你就是娘的心头肉快别哭了,更何况你这么可人,娘更是舍不得说你。” 程曦憋憋嘴,她没想哭,只是眼眶热热的,如此想着便伸手去揉了一揉。 不想这一揉却又出了事,程曦的睫毛被她不小心揉到眼眶里去了。 于是又是一通忙乱,等到睫毛顺着泪水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西斜的落日在天际留下了一线深沉的赭红色。 烛台被一一点亮,罩上琉璃的灯罩后别有一种剔透的美。 小厨房里的晚膳也被整治了出来,倚画带着人指挥着人往炕上放矮桌,因是家常菜,便只有四道凉菜四道热菜,倒是正中的那道汤酸笋鸡皮汤,鸡肉的鲜香中隐隐带着刺激食欲的酸味,闻着极是开胃。 太子自去更衣,徐氏便将程曦搂了过来,命倚画先舀了一碗汤,吹凉了细细的喂给程曦。 汤的味道着实不错,无论是酸味还是鲜味都刚好,程曦便乖巧的一口又一口的咽着,还时不时的抬头给徐氏一个笑脸。 而看着自家女儿这么听话,徐氏不由也是感慨万千“你这孩子,要是总这么乖巧该多好,偏偏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孽障,真是叫娘说你什么是好” 程曦将嘴里的汤咽了下去,却并说什么,徐氏这不过就是随口额抱怨罢了,要是程曦真和她计较了,那才叫生分。 可程曦不计较却不代表别人也不计较,于是一道男声便将徐氏的话头接了过去“你这话孤可不爱听” 母女俩一同偏头,便看到程铮一身鸭卵青的直身长衫大步走来,头上并未带冠,只用网巾将碎发悉数拢起,此时被晶莹的灯光一照,竟是有了一种脱俗之气。 于是程曦与徐氏俱是一呆,只是程曦的呆只是单纯对于美的震惊和沉迷,而徐氏的呆就有些苦恼了“你你怎么穿这身” “嗯”程铮往炕桌的对面一坐,随意道“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徐氏将喝空了的汤碗往桌上一撩,继续苦恼道“今日是三弟大婚之喜,你这身也太素净了些吧” 程铮便不乐意了,只皱了眉“他自享他的洞房花烛夜,难道因为他大喜孤就连一件衣裳也穿不得了吗” 徐氏顿时有些语塞,但还是极力劝道“到底是三弟大婚,你还是换一件颜色衣裳,看着也喜气” 程铮哼了一声,原本抓在手中的筷子也一把丢开了“你这女人怎么总说这些扫兴的话,你若嫌孤晦气,直说便是” 这话又说得重了。 徐氏不由的脸又白了,只觉得又羞又恼又气,顿时也说不出话了,空余一对美目里泪光涟涟。 这两人着实不对盘,也亏得他们做了夫妻还生下自己 程曦一面胡乱的吐槽一面努力的在自己的脸上堆出了一个讨喜的笑脸出来“爹爹”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顿时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恐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拿不出个主意。 “够了,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程铮一声厉吼,整个人都挺直了身子从炕上站了起来“外面怎么了,吵吵闹闹还有没有” “不好了” 这时又一道惊呼响起来,随着惊呼声而来的是纷乱的脚步声,急促得就和酷夏的雨点一样“不好了啊” 程铮的话被人打断,不由加倍的恼怒,他也不用别人,自走到风门边径直捞开了门帘“来人是哪个宫的还知道规矩吗” 程曦被徐氏搂在怀里,便从窗口望去,只见两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因为天色昏暗辩不清面目,但只看身形也能看出她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惶“不好了殿下” 程铮唾了一口“有什么不好的值得你们在清宁宫中大呼小叫” 两个宫女相互搀扶着跪在了程铮面前,只是看身影依旧是瑟瑟的“奴是昭俭宫潘选侍的婢女潘承徽把自己挂在横梁上了” 程铮“” 徐氏“” 程曦“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王夫人出场啦啦啦 18 盛夏的下午有些沉闷,荣禧堂屋舍轩峻草木扶疏,却是一丝的微风也没有。 廊下挂着镀金的铜鹦鹉架,只是许是因为天气炎热,那通身翠绿嫣红的鹦鹉也没什么精神,闭着眼睛恹恹的蹲在架上。 几个服色素净的小丫头在穿廊上坐了,手上拿着绣绷子,却没有动手,只将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 周瑞家的跨进院门便看到这一样的场景,不由得暗暗唾了一口,叉腰走了过去“小浪蹄子,不在屋里伺候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丫头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本便是爱玩闹的年纪,但看到周瑞家的便有些惴惴,不由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亲热的挽着她的手“妈妈来了太太还没起呢。” “呸”周瑞家的直接唾在了她的脸上“太太向来歇中晌不会超过未时,你们睁开眼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那丫头顶着一脸的唾沫也不敢去擦,只红着眼眶委屈道“素日里太太起身了,金钏玉钏姐姐都会叫我们打水的,但今儿却没有动静,我们这才忘形了些,妈妈勿怪。” 周瑞家的横着眼睛从这堆丫头的脸上一一扫过去,看到另一个小丫鬟已是吓得脸色煞白,两个眼眶红彤彤的犹如一对桃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捏了那丫鬟的手臂就拧了一圈“我叫你哭,我叫你哭做出这幅妖妖娆娆的模样给谁看别是想勾引那个爷们吧” 那小丫鬟的眼圈登时更红了些,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躲,只一叠声的叫着“我不敢的,我不敢的啊妈妈且绕了我这回儿吧再是不敢了妈妈就饶了我吧” “外面的可是周妈妈” 就在这时东廊小正房的帘子被打了起来,一个身着雪青比甲的丫头伸了头出来,目光在院子里微微一扫便笑了“果然是周妈妈太太叫您呢。” 周瑞家的连忙松手,抚了抚衣襟上的褶子,想了一想又理了理鬓发,这才昂首向着小正房走去。 屋子里门窗紧闭,窗棂上糊着雨过天青的软烟罗,地上摆了冰盆,因此很是凉爽,索性这间屋子还算朗阔,摆设亦是素雅大气,这才不显得阴深,周瑞家的眼珠子也不敢乱瞧,只低眉顺眼的进了房门,抬头却不见王夫人的身影,这才略略偏头左右一扫,便见那雪青比甲的丫头向着东屋一努嘴,比了个口型一中午了。 于是周瑞家的会意,掉头进了东屋。 屋内临窗的炕上铺设着蟹壳青的洋罽,其上横着一条炕桌,桌上散乱着几本书籍,看封面却俱都是心经、金刚经、圆觉经、楞伽经和楞严经等佛教经典。 靠墙处却是一座佛龛,紫檀木的底,走着金线,正中供奉的菩萨乃白玉雕成的,通体莹莹,一丝杂色也无,虔诚中透着隐隐的奢华。 而王夫人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里捏着一串玛瑙的佛珠,一粒粒的数过去。 周瑞家的越发不敢说话,只屏息静气的等着王夫人将心经低声诵完了,这才上前扶着王夫人伸出的手臂,一使力将人从蒲团上扶起来“太太就是太心诚了些,也不想想自己受不受的住。” 王夫人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只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两人慢慢的踱到炕边,缓缓的侧身坐了,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握在手中吃了几口,这才笑道“拜菩萨可不是要心诚我膝下可有三个孽障,少不得更加虔诚一些,这样菩萨才会眷顾他们。” 周瑞家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脚踏上坐了,伸手捏住王夫人的膝盖缓缓的按揉起来,一面揉一面笑道“哥儿姐儿俱是极好的,太太又何必如此担心奴婢来之前才去了大姑娘的院子,姑娘好生勤奋,这样热的天依旧在习琴,奴婢腆着脸上去劝道好姑娘,这么大热的天便是用功也不急在一时。您猜姑娘怎么说” 王夫人没有说话,只用目光轻轻一扫,周瑞家的连忙笑道“姑娘说一日不练手生,三日不练心生。好妈妈,我省得的。” 于是王夫人的嘴角便露出一抹笑来,但随即就压了下去“你就由着她若是累坏了我儿” 周瑞家的连忙道“怎么会我劝了大姑娘,说姑娘您再努力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别说太太,便是我们也挂记着呢,姑娘说了,她至多再练一两个曲子必得歇下的,我还让抱琴看着小丫头将西瓜切好用井水湃了,只待姑娘练完琴便奉上去。” “阿弥陀佛,”王夫人道了一声佛,这才道“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周瑞家的便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力表功了,只顾低头捏着王夫人的膝盖和小腿,感觉到那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活开了,这才开口道“太太,您说老太太什么时候才回来” 王夫人正翻着金刚经,只是却不知道读进了几个字,闻言将书本往炕桌上一撩,心不在焉“宫中赐宴都是有规定时辰的,更何况今日是三皇子大婚,想必是要闹一阵的。” “宫中赐宴必定热闹的紧。”周瑞家的一脸艳羡,错眼督到王夫人一张脸板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来,不由惴惴住口,只敢小心试探道“我就是为太太不值。” 王夫人扯扯嘴角,却着实扯不出一个微笑来“又怎么了。” “太太也太委屈了些。”周瑞家的一本正经“太太是这个家的管家太太,今日合该太太跟着老太太进宫领宴才是。” 王夫人的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没有由头的烦躁感“那人不是还躺在床上吗况且现在还说这些做甚不是当初就知道知道” 不是当初就知道自己嫁的是没有爵位的次子吗 周瑞家的小心的睨着王夫人脸上的神色,口中低声道“太太别怪我说话直,只是今儿这话除了我便再也不会有人和太太说了,太太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哥儿和姐儿早做打算才是,老爷虽好,只是这府里袭爵的到底” 王夫人将手在炕桌上一拍,金嵌南珠的手环和楠木炕桌一撞,发出好大的一声哐当“说什么胡话呢这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周瑞家的顿时住口,手脚麻利的在脚踏前跪直了,她刚跪好金钏便打了帘子伸头进来“太太” “没你的事。”王夫人一挥手“且看好门。” 于是帘子又放下了,周瑞家的闻言不由心头一动,又抬头在王夫人的脸上细细瞧过一回儿“这事儿虽不是我这个下人可以议论的,只是太太心中也要有数才好,我们大姐儿必定是一个有泼天富贵的便是珠哥儿,也将那大房的哥儿甩了不知几条街,眼下宝玉虽然才三个月大,但是衔玉而生定是不凡的太太就忍心他们一辈子” 王夫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忍心 不,怎么可能,这三个哪个不是她的心头肉她又怎么忍心他们将来屈居长房的那堆废物之下 只是这事不能急,也急不来,嫡长继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就连太子不也是嫡长吗 只是心思到底松动了,脸上不由就带出了一两分,周瑞家的一见大喜,便再接再厉道“眼下老爷和太太虽然住着这荣禧堂,但是这荣禧堂是怎么来的太太也是知道的,容我说句不应该的话,若是哪天老太太” 就在这时门帘后传来金钏的声音“太太,老太太回来了,此时轿子已经进了仪门了。” 王夫人一惊,一面喃喃道“这就回来了”一面忙忙的从炕上下来,周瑞家的也连忙起身,半跪着将王夫人的素纱裙细细的整理了,再伸手将她鬓边的白玉嵌宝金钗扶正了“太太,再无不妥了。” 王夫人点点头,伸手让周瑞家的扶稳了,又让金钏儿打起帘子,这才顺着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过南北宽夹道往贾母的院子去了。 贾母年纪大了,屋子的里的丫头便要活泼喜气一些,王夫人尚在院外便听到有小丫头叽叽喳喳道“老太太可回来了” 于是王夫人赶忙紧走几步,穿过穿山游廊,上了台阶,恰看到一个茜色比甲藕色汗巾子的小丫鬟捧了盆残水出来,和王夫人一对眼便愣了,急急的将手中的水盆往院子的地上泼了,腾出一只手给王夫人打起帘栊,同时不忘回身招呼道“太太来了。” 王夫人认出她叫鸳鸯,因父亲姓金乃是贾家旧奴,故才留头便进了贾母的院子。 这孩子素日活泼,很得贾母欢喜,因此王夫人冲她微微一笑,这才侧身进了屋子“老太太,我来给您请安了。” 贾母并不在正屋,王夫人见西边的耳房门口立着三四个丫头,于是躬身走了进去,果然看到贾母坐在靠窗的炕沿上,身上已经除了大衣裳,只穿了一身月白的中单,手中捧着一杯茶慢慢的品着。 王夫人俯身下拜,贾母的头发已经散了下来,一个小丫头跪在她身后用梳子一下下的通着发丝,因此她也不动,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老二媳妇,你来了。” 王夫人连忙上前接过茶碗,一触手竟是温凉的,不由恼道“都是怎么伺候的这样的茶也端给老太太喝” “无妨,”贾母摆摆手,语气有些弱“热了一天了,那些烫口的也喝不下。” 王夫人便将茶碗放到炕桌上,讨好的看着贾母,嘴唇挪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忍住“母亲,您受累了,只是宫里怎么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贾母决意小选 19 贾母撩起眼皮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本就有些惴惴,此时被贾母的目光一惊,反射性的站直了身子嗫嚅道“母亲” 贾母却不再看她,只闭了眼睛“无事,我知道你是个口拙心直的。” 王夫人感激的点点头,转而想到贾母闭着眼睛,复又开口道“母亲,您知道我向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今儿又着实心急了些,只是这事儿” “罢了,我不会怪你。”贾母便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她年纪虽然老迈,一双眸子却是精亮“只是我今日试探过了那太子妃看起来却是不愿意再进新人了。” “怎么会”王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周围的小丫头被王夫人的声音一吓,皆尽有些瑟缩,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贾母不怎么赞同的盯了王夫人一眼“小声些,老二家的,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当家太太的样子” 王夫人一捏帕子,神色间挣扎了一下,终是放低了声音“她怎么会她又怎么敢难道她不知道妒为七出之一吗她就不怕太子” “她不怕”贾母沉声打断了王夫人“她是大礼迎娶的太子妃,便是太子也没有为了一个侧室动她的道理更何况我们大丫头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王夫人张口结舌了一阵,仿佛这才蓦然想起自己的女儿还不是皇家的人,但纵使认识到了这一点,也终究忍不住“她且得意这一阵吧不过是” 不过是一个只会生女儿的贱命 贾母再看了王夫人一眼,想了一想便叫停了身后帮自己通着发丝的丫鬟“且退下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顺从的放下梳子从炕上下去。 贾母又一挥手“都下去,谁敢将今日的话泄露出去,我就把她连同老子娘一家都发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小丫鬟们肩膀一抖,便有那要哭出来的,只是到底忍住了,只瓮声瓮气道“记住了,婢子们再是不敢的。” 等到这些人从耳房间鱼贯出去了,贾母冲着王夫人招招手,又一指炕沿儿“过来坐。” 王夫人微有不解,但是还是顺从的走过去,却也不敢坐实了,只敢歪着身子倚着炕沿儿“母亲” 贾母将头凑过来,低声道“老二家的,我有个主意,只是着实怕委屈了我们大丫头。” 王夫人谄媚一笑“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的主意必定是使得的,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那好”贾母一声叹息“你也不要怪我老二家的,我想后年的大选是不成了,不若我们走小选吧” “什么” 王夫人本来就没有坐稳,被贾母的话一吓更是整个人直接滑到了脚踏上“小选” “小些声”贾母恨恨的去堵她的嘴“你也不想我是为什么让丫头们退下去这么大的声儿,你是害怕她们听不到吗” 王夫人一哆嗦,只是整个人依旧是愣愣的“母亲怎么就怎么就那小选可是可是” 那小选选的可是伺候人的宫女啊 王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的木掉了元春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她怎么可能她又怎么会忍心 贾母看到王夫人这样也是一声长叹“你认为我心里好受吗大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让她去吃那个苦,可是” 她紧紧的盯着王夫人的眼眸,目光中已经露出了一抹坚定之色“可是若要通过大选给太子挑人,太子妃可是说的上话的” 王夫人依旧懵懂,似乎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茫然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贾母。 这使得贾母又是一声叹息“老二家的,我在回来的路上就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了,你想想,你会愿意给政儿挑人吗” 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王夫人似乎清醒了一些,连忙分辩道“母亲,我不是” “好了好了,”贾母不耐烦的打断她“我没有怪你,你生的珠儿和元春都是好孩子,宝玉更是有大福气的。只是对于政儿身边的那两个丫头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想” 王夫人知道这说的就是贾政书房里伺候的两个丫头了,她们一个姓赵一个姓周,俱是已经开了脸的了,平时她看着这两个丫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却还没傻到现在承认,当即就强笑道“母亲说哪里的话,媳妇是那样容不下人的人吗老爷既然喜欢她们,留着红袖添香也是一桩美事” 贾母再次抬眸看了王夫人一眼,她无需说什么,只是目光就让王夫人那些虚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茫然的开阖了一下嘴唇“母亲” 贾母抬手摁了一下额头,疲惫道“你也别说这些假话空话了,又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 王夫人登时就涨红了面颊,只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贾母,但心中却忽的有个念头一动当年的贾老国公也只有两个嫡子,却是一个庶子也无 而贾母已经絮絮道“想必太子妃也是一样的想法,你别忘了,她现今还没有嫡子呢” 王夫人悚然,想了一回儿,心里已经是被说服了,只是嘴上依然坚持着“那她就能把着太子的后院吗太子将来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拦的住吗” “可那时她就是皇后了”贾母一声断吼“别的不说,整治一个妃妾还是使得的” 王夫人彻底的说不出话了,是啊,妃嫔和宫女又有什么区别,不一样是在皇后手下讨饭吃的吗 而贾母看着她的呆愣再追加了一记重击“那太子妃是什么出身你也是知道的,你认为她会放任我们大姐儿进去拆她的台吗不说太子妃,便是你,你容得下良妾吗” 良妾出身清白,是有正经的纳妾文的,且也是被抬着进门的,没有卖身契,女主人等闲拿捏她们不能,因此也是很多嫡妻的心腹大患。 而太子的妃嫔却还要厉害一些,她们都是礼部正经下过诏书的 就是说是有品级的 太子妃出身微寒可不是什么秘密,在王夫人这种出身世家且嫁的也是世家的大妇眼中,这样卑贱的出身是压不住人的,而在她看来太子的后院之所以还没有乱起来也不过是因为那些妾室的出身更加不堪而已。 可是现在不同了,元春志在太子,那么这种微妙的平衡就势必会被打破元春可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 那太子妃会放任这样威胁巨大的女人进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吗 她可没听说太子妃有什么智商上或是精神上的问题。 王夫人想到这里,心中已是隐隐的认可了,只是到底还有一丝慈母之心流连不去“可是我儿我儿又几时做过伺候人的活计她她生下来就是被丫头嬷嬷捧着长大的啊” “这天下的人都是皇家的奴才”贾母厉声道,见王夫人已是呆了才放缓了语调“她又能够做多久的婢女我们大丫头这样的人品面貌一旦入了太子的眼还愁没有将来吗而若是有幸生下个一男半女” 王夫人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大胆的看着贾母,却见贾母也一脸认真的盯着她,她挣扎了又挣扎,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低声道“一切听凭母亲做主。” “好孩子”贾母从炕上一跃而起,紧紧的拽着王夫人的手“好孩子,苦了你了,贾家不会亏待你的” “母亲这说的哪里话”王夫人强撑着笑脸“媳妇既然已经嫁进贾家,那就是贾家的人了,自是与贾家共进退” “好,好。好”贾母连说了三个好字,在屋里走了一圈,等到心绪平复了一些才道“老二家的,我本来想着离进宫也没有什么日子了,便让大丫头回荣禧堂住几日,也是全了你们的母女之情只是今日看起来却是不成了,若是要小选入宫,那有些规矩就得变一变了,还有宫中的禁忌也得找人来教一教大丫头” “一切听凭母亲做主。”王夫人依旧低眉顺眼道“只是母亲,我想去看一眼元丫头不知可行” “有什么不行的”贾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大丫头的母亲,我还担心你害了大丫头不成” 王夫人一哽自从元春搬到贾母的院子里,除了奶娘,其余的丫头婆子全被贾母换的七七八八,便是元春现在最倚重的抱琴,其父也在贾母的庄子上管着收益。 但她到底不能说什么,因为这在脱离了王夫人掌控的同时也代表贾母对元春的重视,那么做为媳妇的她又岂有置喙的余地 于是她只能吞了这口血,低着头福了一礼“那媳妇就先过去了。” “去吧。”贾母也不做挽留,只兀自在屋子踱着,一面呐呐道“还必定得是一个知道太子喜好的嬷嬷才行” 王夫人一路低眉顺眼的出屋了,只是并没有走远,扶着周瑞家的顺着抄手游廊来到后院。 贾母的后院有五间上房,本是给贾国公的老姨奶奶们住的,只是前些年最后一个老姨奶奶搬去了家庙,这里便彻底的空了下来,于是在将元春接来后便将这里拨给了元春住。 而还没进屋王夫人就听到抱琴的声音“我的好姑娘,且歇一歇吧,书是一日看不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王夫人谋国公之位 20 听到这句话,王夫人竟是再也忍不住了,哽咽了一声我的儿便放开周瑞家的手,径直向着上房走过去。 周瑞家的悚然一惊,连忙小跑了几步,到底赶在王夫人的面前掀起了帘子。 而这一番动静自是惊动了屋内的两人,抱琴当即便走了过来,还没出厢房门,看到周瑞家的便是一愣“周妈妈” 但是不等她问些什么,王夫人紧接着一步跨了进来,于是抱琴连忙住口,敛襟俯身“太太。” 王夫人也不理会她,只如旋风般从她的身边卷了过去,直直的扑向元春“我的儿” 元春正是起身行礼的时候,但看到王夫人这样也顾不得福身了,赶忙上前两步搀住了王夫人,声音惊疑不定“娘,你怎么” 当看到元春疑惑且关怀的目光,王夫人竟是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在元春略略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一抚,便伏在元春的肩上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为娘的对不起你啊” 元春不禁愕然,目光在屋子里微微巡梭了一圈,见不止抱琴,连周瑞家的也是一脸的不解,她略略一想便有了主意她素来聪慧,在贾母这里的几年更是将心机调理到了十二分,只需一眼便知道这两人处是问不出什么了,当即便定了定神“周妈妈,我和娘且亲亲热热的说两句话,就麻烦妈妈去园子里走一遭吧抱琴,去小厨房烧一壶热水,定要烫烫的,将老太太赏的龙眼肉红枣饮冲一杯来。“ 抱琴不用元春再多吩咐,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周瑞家的却看了眼王夫人,见王夫人只顾哭得伤心,便有些踟蹰道“姑娘说的哪里的话,我这糟老婆子哪里还值得去园子里糟蹋那些花啊草啊的我就在这院子里候着,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便叫一声,我即刻就来。 元春点点头“辛苦妈妈了。” 等到周瑞家的也出去了,元春这才轻轻的抚动王夫人的背脊“娘娘亲怎么了娘亲” 可无论她怎么呼唤,王夫人只顾哀哀的哭泣,抽噎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听上去极是伤心。 面对这样的王夫人,即使是元春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她再定了定神,将手轻轻搁在王夫人的肩膀上“娘亲,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告诉我的吗要知道您这样我只会更急更怕好娘亲,您将女儿的心都要哭碎了您就” “不可胡言乱语”不等元春再说什么,王夫人就急急的来捂她的嘴,只是才正面对上元春的脸,那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淌了下来“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若说刚才的那句对不起只是让元春有了疑惑的话,那现在的这句苦命就是确定了。 元春身在公候府,自小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又能够有什么苦命之处唯一可思可虑之事不过 “妈,你告诉我妈可是进宫的事情有什么变动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是素来沉稳的元春也忍不住了,晃了一晃身子,只知道愣愣的看着王夫人,口中木然道“进宫的事儿真不成了妈你告诉我是真的不成了” 最后一句的声音有点大,王夫人顿时一个倒噎,条件反射一般的回答“不不是的” 元春闻言,原本苍白到惨无人色的脸上又回了一点血色好,还好,只要不是进不了宫就好。 这样想着她终于感觉又有些力气了,便扶着王夫人在黄花梨的团凳上坐了,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王夫人的手中“娘润润喉吧,哭了这么几声,嗓子也该哑了。” 王夫人接过茶灌了几口,这茶浓而不苦香而不涩,定是上进的好茶,但是此时的王夫人也无心去分辨了,她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又拽过元春的手,一声长叹“我苦命的女儿啊。” 这已经是元春第二次听到这话了,她在意这话,但是她更加在意的是王夫人说这话的原因“娘,到底是怎么了您这是要急死我啊” 王夫人再次抽噎了一声,一想到要把元春当做当做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我的儿,娘对不住你大选怕是不成了” “怎么会”元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急,一双柔夷顿时从王夫人手掌的紧握中滑了出来,但她也顾不得了“妈我真的真的不能进宫了” 王夫人先是点点头,但当反应过来元春说了什么之后便赶紧摇摇头“不,进宫还是能进的只是只是” 于是元春再一次的愕然了进的了宫又没法大选这两件事着实矛盾,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试探道“可是可是” 可是有贵人看上我了 而这时王夫人终于收起了情绪,她将帕子在眼角下微微一拭,拉着元春细细的看将起来“我的儿,你莫怕,老太太说进宫的事再是没有什么变动的,只是只是不是大选而是小选” 小选 元春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再说聪明再言早慧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对于进宫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她只知道她要进宫,要进宫给自己给整个贾家博出一个前程来 但再是博一个前程元春也是有自己傲气的,要她去参加小选 那就是要她去做丫鬟啊 于是元春的脸色再也忍不住的变得雪青了“怎怎么会” 而她的遽然色变使得王夫人也急了,她扑上来抚着元春的胸口“我的儿我的心肝儿你别吓我你若再出什么事,你可叫娘怎么活啊” 但元春却已经说不上话了,只能靠在王夫人的怀里细细喘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着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元春,王夫人再是忍不住了,伏在元春身上,母女两相拥而泣,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等到两人都止了声音,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元春看看王夫人,眼皮俱已哭得水肿了,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元春发泄了一回,智商就开始回笼了,她细细一想,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有一件原因,便拉着王夫人在窗边坐了,伸手将王夫人散乱下来的鬓发顺了一顺“妈,你且告诉我,怎么就怎么大选就不成了” 王夫人犹在抽噎,但是元春使力用两手板住她的肩膀,红肿的眼睛咄咄的看着她“妈你一定要告诉我难道你就要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进去” 她的话很是严厉,甚至于有了一两分贾母的风范,王夫人本就哭得头脑昏沉,此时被元春连吓带逼,当即想也不想的将在贾母房中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 而元春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却沉默了。 她静静的在王夫人的身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蹲下了,像是无力再支撑那般将头搁在了王夫人的膝盖上。 这不由使得王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元春自从懂事之后就没有再做出这样不和身份的事。 但这又是一个亲近的动作,于是王夫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劝诫还是放任,想了一想终是慈母之心占了上风,便一把搂住元春的脖颈“我的儿啊” 但元春却只是木木的将头放在王夫人的膝盖上,一双春水一样的眸子却是半点波澜也无,黑黝黝雾蒙蒙,空洞的就像是一座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王夫人已经哭湿了一条手帕,元春终是将头抬了起来“也好。” “也好”王夫人的脑子顿时就短路了只能参加小选叫也好只能当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叫也好 但这时元春却已是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单薄“妈,这样也好。” 王夫人更加的不解了些,她捧起元春的脸,就着残余的天光细细的看了一回这个女儿不会被打击到精神失常了吧 而元春又怎么看不出王夫人的疑惑,她轻轻的伏在王夫人的膝盖上,轻轻的开口了“这样也好,妈。既然太子妃不喜欢我,那我们就要想办法避开太子妃的锋芒,不过是做宫女,我做的来的。” “不”王夫人一声悲鸣“你自小就是被伺候着长大的你怎么知道下人的活计怎么做我的儿我们再去求求老太太,那太子妃不过是个破落户儿,我们堂堂国公府还怕她不成” “切不可这样说”元春急急的去捂王夫人的嘴“妈万万不可啊” 看到元春如此急切,王夫人只能依言住了嘴,但看神色到底还是有些不忿的。 元春不由苦笑,抵在王夫人嘴间的手指轻轻一转,扶了扶王夫人的面颊“娘亲以后再不可以这样说了,那太子妃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妇那就是皇家的人了,妈这样说岂不是连太子连皇上一起轻视了去” 轻视太子轻视皇帝 王夫人现在暂时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想了一回儿,神色终于有些收敛。 于是元春再接再厉“再说了,太子妃的爹可是礼部尚书,单单论官职而言这已经不低了。” 王夫人动动嘴,终是忍不住道“不过一个穷小子挣上来的罢了,便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元春再次苦笑,捏着王夫人的手臂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便是父亲此时” 也不过是六品的主事罢了。 王夫人的脸不由有些涩涩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赐了贾政一个工部主事之衔,做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升迁,而一个主事的妻子嘲笑一部尚书,是有些不怎么说的过去。 但是她随即就将脸一撇“你是国公府的嫡女” 元春这下是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妈,虽说我们住在这国公府里,但是袭爵的可是” 于是王夫人的脸色就不止是讪讪了元春的话和今日午后周瑞家的话奇妙的重合了。 这府里袭爵的可是可是 可是 这样想着王夫人忽然就觉得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无法克制的一把拽住了元春的手“我的儿,别怕你是国公的嫡亲孙女,将来未必做不了国公的嫡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元春说服王夫人 21 王夫人的话一出口元春的眼睛就瞪圆了。 将来未必做不了国公的嫡女。 将来未必做不了国公的嫡女 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娘” 王夫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紧紧的盯着元春,而且是目光中带着一股狠劲的看着元春,如果细细看去,还能看到她眼神中所迸放出来的毅然决然。 但这种类似于决绝的神色却并没有感动元春,它只是使得元春产生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娘,你要做什么娘不你不可以你绝不可以做傻事啊” 傻事 王夫人微微有些呆滞“元丫头你” 她并不是很明白元春现在这种这种不赞同甚至于否定的态度是为了什么,毕竟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奋斗,一种努力,也是一种为了儿女不顾一切的爱毕竟毕竟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就是 元春却觉得整个心都乱了,她木然的开口“娘,史记有云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王夫人眨了一眨眼,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元丫头,你在说什么” 她的疑惑使得元春的心狠狠的一跳,这才在慌乱中想起自己的娘委实是个无才的。 是的,虽然这令人感到很不可思议,但王夫人的确没有读过几本书,若说贾母长年挂在嘴边的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是自嘲的话语,那放在王夫人身上竟然是再合适不过了王夫人长到如今,也不过粗略的读过女四书罢了。 这不由使得元春产生了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感,但再是无奈这个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娘亲,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道“这话的意思就是舜任用八元的后人,宣扬了五种伦理于四方,使得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如此方使家庭融洽,社会祥和。” 王夫人于是再一眨眼,元春这次的解释她听懂了,不过听懂了还不如没听懂呢“元丫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可知道知道娘这也是为你你们啊娘左右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便再是如何也不过守着我那院子数日子罢了,若不是为了让你让你我又何苦去讨人嫌” 元春却不接话,只用目光在王夫人脸上来来回回的扫视了一遍。 她年纪虽小,但此时已有几分威仪了,那对目光更是像冰凌子一样,即使是夏日,也无端端的让人身上一寒。 至少王夫人就止不住的想要一哆嗦,只是想到对面那个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才好歹忍住了“元丫头” 元春却是轻轻一笑“院子娘娘口里说的守着过日子的院子可是荣禧堂” 王夫人倏然便噎住了。 荣禧堂 荣禧堂可不是王夫人能够守着清净数日子的院子,或者说只要住在荣禧堂里就没有清净日子过,它是荣国府的中路正院,曾经是荣国公贾代善和贾母的住处,在贾代善去世之后贾母也搬了出来,只是搬进去的却不是身为嫡长的贾赦,而是身为次子的贾政 一想到这点,便是王夫人也不由得有些语塞。 而元春已经用一种似悲悯似无奈的眼神看着王夫人“住着荣禧堂妈还嫌不够吗” 王夫人只觉得心都被元春的这句话搅浑了,她搅了搅手里的帕子,又止不住的站起身,急急的分辨道“大丫头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荣禧堂荣禧堂可是母亲赐下的” 元春却只是一笑“也只有用这个理由去堵外人的嘴了。” 王夫人于是再次一惊,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春“大大丫头” 元春看了王夫人一眼,然后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额头,小小的一个女孩儿看上去竟是无端萧索“娘亲,你总想着国公的风光,可你却没有想过这风光也是我们能够享的吗” 王夫人急急道“如何不能你爹也是” “我知道”元春断然截口“爹也是国公的嫡亲血脉,只是娘爹终究只是次子啊” 王夫人便又是一噎,但没等她想好反驳的话,元春已再次开口了“娘,大伯便是再不成器,终究也没有大过,而且身为嫡长却遵母命住在旧花园里,将正院让给了弟弟,这怎么也算得上是兄友和子孝了,这样的大伯母亲打算用什么理由将他的爵位夺了” 王夫人再次哽住,想了一想又看看元春的神色终是试探道“你大伯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便是他那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你和珠儿这般的人品,还担心抢不过那两个” 注意到元春的神色,她终究是将那句废物咽了下去。 但即使是没有出口,元春又如何不明白她的未尽之意,登时那对柳叶般的眉毛便竖起来了“娘也知道我和珠哥哥是要去拼个出身的,娘且告诉我,若是被人参上一本不敬长伯祸乱嫡长,我们还能有出身吗” 王夫人彻底的说不出话了。 其实元春的话她并没有完全的听懂,但是她听的认真听得努力,便是只有五六分的明白,剩下的四五分揣摩揣摩也能够猜测个大概出来,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既然他们要拼出身还不要国公爵位这个高高平台,但是元春的那句参上一本她还是听懂了参上一本通常指大臣给皇帝上折子,而既然能够写进折子里,那便必然不是小事。 当即她便倒抽了一口凉气“真这么严重” “是,”元春严肃的点点头“娘亲别不信我,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而大伯既嫡又长,再是稳当不过了别的不说,便是太子,不也是嫡长吗” 这个理由彻底的将王夫人说服了,当然,王夫人之所以被说服并不是因为那句所谓,而是因为元春将太子拿来举例子了,太子可是王夫人和贾母心心念念要抱上的大粗腿,王夫人会希望这条腿靠不住吗 只是到底还是有一点不甘的“那你和珠儿” “我们这样就很好”元春的话语颇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便不是嫡长,我终究是国公府里出去的,任谁也不敢小看了我去而珠哥哥更是不必说,都说男儿在世自当顶天立地娘不是说爹爹时常哀叹自己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吗珠哥哥现下里苦读不就是为了博一个正经的进士身份吗我们便是帮不了他,也断断不能拖他后腿。科举之人最重名声,若是被人知道他家中试图混淆嫡长,那珠哥哥便再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若说元春是王夫人捧在手心的娇女,那贾珠就是王夫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元春此时不但说自己,连贾珠也一并囊括了进来,由不得王夫人不谨慎,当下就不断的在心中来回磋磨着元春的说法,必要将它们一字字磨成灰,再一口一口的吞咽了,然后细细咀嚼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才抬起头看着元春“我的儿,你放心,娘便是再蠢笨,也定然不会拖你的后腿” 她说的认真,元春也听的认真,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王夫人的脸色,见确实没有任何敷衍之色,这才放了心“娘也别怪我话儿重了些,有些话说的重了总比事后找补要好。” 王夫人又是一笑,果真没有什么计较之色和元春之间她又怎么会计较呢 只是这心一放下来,便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小选之事“但是元丫头,若是有国公嫡女的身份,你便不用去做那伺候人的奴才了。”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但是元春却是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娘怎么又说这个了,便是有国公嫡女的身份又如何太子已有正妃了,便是再怎么挣命,也不过挣个良娣罢了。” 这话不由得使得王夫人越加的灰心,哀哀的叹息了一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元春见她这样,也只能强做精神笑了一笑“娘又何必如此,便只是侧室也不是没有后福的” 因终是未嫁的姑娘,因此这话便越说越细,只王夫人坐的近,又如何听不清当即眼睛便亮了起来“我儿说的是,太子妃可没有嫡子呢” 元春当即便涨红了一张脸,揉着手里的帕子却是再也不肯说话了。 王夫人却满足了起来,她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元春,越是打量越是满意。 元春被王夫人的目光看得脸颊绯红,只能硬生生转了话题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娘可要留在这里用饭” 王夫人恍然,扭头一看窗外,天空已是一片鸦色了,只是屋里燃了火烛,这才不查。 但现下既然注意到了,王夫人便站起了身子“不了,我再去看看珠儿,明年便要考童生试了,他这些日子越发的刻苦,我真怕他的身子受不住。” 于是元春也站起来,叹道“哥哥就是太较真了些,凭他的学问,又被父亲压了这么些年,难道还考不中一个秀才吗” 这话说得王夫人也是一声叹息,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左右都不好苛责了去,只好握着元春的手再絮絮念叨了一回,这才带着周瑞家的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冲出奉宸走向?? 22 程曦感到空气有些凝滞,也许凝滞的不是空气,而是自己,是徐氏,是程铮,是所有人面上的表情。 也许还有他们的思绪。 昭俭宫的潘承徽把自己挂在横梁上了 程曦不由有瞬间的恍惚,在这恍惚中她甚至于有闲心在自己的脑海中勾画起清宁宫的平面图。 清宁宫是太子居所,虽笼统的称作一宫,实际却体制颇大它位于皇城的外东路,由徽音门始,门里为麟趾门,第三门则称清宁门,清宁门中便是清宁宫了。这座宫殿算是太子居所的正殿,意义重大,便如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之于皇城。过清宁宫则是清宁宫的后殿,由奉宸宫,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宫等四宫组成,除此四宫之外,在清宁宫内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园,开两门,曰韶舞门、丽园门,园中建有撷芳殿和荐香亭。虽然比不上皇城那般建有内外四路,东西十二宫,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内俱全了。 如同皇帝在乾清宫起居,太子也惯常居住于清宁宫侧殿。奉宸宫,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宫则算是太子后宫的天下。 太子妃独据奉宸宫,而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宫则由太子的妃妾们瓜分,至于你瓜分的地皮儿是前殿后殿还是侧殿,面积是套间单间还是合居就要看你的分位和受宠程度了。 这个潘承徽在程曦的脑子里是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的,只恍惚记得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人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分位不高也不得宠,因此每次到徐氏这里来问安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但再是不深刻的形象也是鲜活的,而现在,这个潘承徽竟然就死了 程曦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脑子现在才活络过来,下意识的就要去够徐氏的衣襟,但整个人忽然被卡住肋下拎了起来,接着整个人就被往后一推“看好郡主。” 接住程曦的是怀书,或许已经意识到现下情况严苛,怀书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搂紧了程曦然后微微一蹲身子,程曦便看到徐氏疾步跨出了次间,而原本站在门边的程铮更是早已不见,只在朦胧的夜色中留下了一个隐约的身影。 于是程曦连忙出声“娘亲” 徐氏并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到底顿了一顿,程曦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便指着那两个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道“带上她们” 听到程曦的话,徐氏原本便严肃的目光更是转为严厉,她轻轻的侧头瞟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也不说话,只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人上前押解了这两个宫女,跟在徐氏身后一路径直而去。 看到徐氏将两个宫女牢牢看好并带走了,程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们可能是案发现场的第一证人,这个时候人可不能丢了。 而房间里也随着程铮和徐氏的离去而变得寂静下来,大部分的宫人都紧随着这两人的脚步前往昭俭宫了,这时还留下的便只有怀书方嬷嬷和四个原本便照顾程曦的小丫头了。 怀书怀抱着程曦,因清宁宫里才发生了大事,因此怀书不由也有些手足无措,便是抱着程曦也是心神不宁的,思绪不住的往昭俭宫溜,如此抱着程曦在次间里站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了“郡主饿不饿奴婢让他们蒸一碗蛋羹” 程曦下意识的拒绝“不了。” 现在她哪有心情吃蛋羹她唯一关心的就是昭俭宫好吗 潘承徽把自己挂在横梁上了她是怎么把自己挂上去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将自己挂上去的关键是她就这么把自己挂没了 程曦只觉得一时间脑子乱哄哄的都要炸裂了,哪里又顾得上什么蛋羹 于是怀书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心也揪着呢,只能抱着程曦又走了几步,却不想正是踱步的时候程曦却忽的在她怀中一声尖叫“不好,今天是三皇子大婚” 被程曦这遽然而来的尖叫声一吓,怀书整个人便是一抖,加上程曦在尖叫的时候腿下意识的一踹,于是怀书的小腹便被踹中了,腰一弯人便已委顿了下去,牢牢禁锢着程曦的双手也松开了,只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的肚子。 但程曦此时却顾不上怀书了,她已经被自己刚刚才反应过来的那个想法吓住了今天是三皇子大婚 便不是古人,程曦也是也是知道这种时候是要讨个吉利好彩的,除了新娘上轿前的哭嫁,今天一整日可是一句哭声也不许听闻的,更别提别的什么晦气事了,而在这样一个需要大吉大利花团锦簇日子里太子这里竟然发生了白事 那简直玩大发了好吗 当下程曦也管不上会不会给他人带来麻烦或什么的了,她唯一的念头的就是自己要去昭俭宫看看,便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她也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她在地上利索的一个打滚便爬了起来,也不顾身后丫鬟婆子们的惊呼,小小的身子便如同球一样的向着奉宸宫的大门射了出去。 但是她却在奉宸宫宫门的门槛处被拦住了。 皇城的门槛应该是这天下最高最阔的了,房门前的还要好些,但是宫门口横的那根足足有成人的小腿肚高,程曦现在的个头也不过才超出膝盖一指长,这门槛的高度便足足抵到了她的腰部,因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手脚并用的试图爬过去。 就在她好容易将一只脚跨过去的时候,方嬷嬷也带着小丫头跑出来了,见程曦这样便惊呼一声“拦住她” 宫门旁也是有守门的小太监的,看着程曦就这么冲出来时他们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方嬷嬷的命令还是听得懂的,当即一个小太监就一步抢过来,卡着程曦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 程曦挣扎了一下,只是那小太监看上去虽然才十岁出头的模样,却也不是现在的程曦挣得动的,于是程曦便就这么被困住了,而方嬷嬷等人也迅速的赶了上来“我的好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程曦又挣了一下,见委实挣不开,这才竖了眉头厉声道“放开我我要去昭俭宫” 方嬷嬷诶呀了一声“好郡主,那里现在正乱着呢,没甚好玩的,不如我们回房吧,嬷嬷陪你玩九连环可好” 程曦咬咬牙,知道方嬷嬷是说不通了,于是便扭着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太监“她是郡主还是我是郡主我要去昭俭宫你没听到吗” 那小太监不由一愣,一双杏眼在程曦的脸上扫了一圈,不等程曦再说些什么,他便低低的应了声诺,然后抱着程曦就向着奉宸宫外跑了出去。 这小太监兴许是长做体力活的,个子不高却蹿得飞快,再加上他的行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因此不过瞬息就将方嬷嬷等人甩在身后了,程曦搂着他的脖子向后一望,恰好看到方嬷嬷和几个丫鬟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一乐“小子,你叫什么” “回郡主的话,”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喘“奴婢小、小德桢,今儿下午才帮郡主打听了贾、贾老夫人的事。” “哦”程曦不由也有些吃惊,这才转过脸细细的看了这个小德桢一回儿,因天色昏暗委实看不出什么,只隐约看清这是一张圆圆的脸,但是程曦依旧扬起下巴道“小德桢是吧我记住你了。” “奴、奴婢谢郡主。” 昭俭宫离奉宸宫并不远,清宁宫终究只是太子居所,建筑面积自然不像东西十二宫那般宽广,再加小德桢的速度也够快,因此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够看到昭俭宫的宫门了。 只是此时昭俭宫宫门外正乱着,远远的就看到宫门口宫灯高挑,一整排甲胄分明的侍卫们在宫门口围了,刀已出鞘,刃边上流动着雪亮的光泽,而在他们的对面,在红色的烛光下却是一群不断推搡着尖叫着的女人。 小德桢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程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 于是他也只能犹豫着凑过去,好在那些侍卫们看见他一个半大小子,怀里又抱着一个稚子也没有多做为难,只厉声吼问“你们是谁” 小德桢没有说话,倒是程曦在他的怀里抬了头“大胆,我是东阳郡主” 就在这声之后,现场的混乱声倒是静了一静没有人不知道东阳郡主,但大家在知道她的同时也知道东阳不过一个四岁幼女,此刻见她来到命案现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懵。 静了一静,便有一个中年侍卫站出来了“问郡主安,请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却不知郡主来此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程曦小脸一皱“我要进去。” 那人便有些愕然“进进去郡主,不是小人拦住你,只是这里才出了事,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方,郡主还是” “没什么还是,”程曦打断他“你只说我能不能进去吧” 那人再次一愣,有些呆滞道“进是能进,太子只吩咐了不许出去” “那就让开”程曦一声断吼“还是说我这个郡主的话也做不得数了” 就在这一句之后,现场再次一滞,那人不及多想便侧身让了条道出来程曦便是再小也是太子亲女,等闲得罪不起。 在将宫门口的人甩在身后后,小德桢便抱着程曦一溜进了昭俭宫,他们并不知道潘承徽住在哪里,但此时这个问题看上去也不是问题只管往那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果然,在绕过了前殿之后,程曦就看到东配殿的门口密密的挤了一层人,而正中那个藕荷色衣衫梳单螺髻的背影不是徐氏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挂上横梁的潘承徽 23 程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扬声叫了一声“娘亲。” 不叫又能够如何徐氏就在这里,发现自己也不过是早一眼晚一眼的区别罢了。 果然,就在程曦的这一声呼唤之后,她看到徐氏不,应该说是前面那群人都似乎呆滞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的扭头了“郡主” 程曦拍拍小德桢的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去,,但不等她在地上站稳,徐氏已经疾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程曦从地上捞起来摁在怀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氏的话很是严厉,几乎可以算做喝问了,好在程曦也不是一个不知事的,她很明白现在的情形,因此只是略略抿了抿嘴便直接道“娘和爹都来了,我也来。” “简直胡闹”徐氏简直都要被她气得笑起来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这么” “我知道潘承徽死在这里了。”程曦迅速打断她“只是娘,为什么潘承徽会死在今日” 徐氏略略一愣,思绪只在今日两个字上微微一绕,便也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了,这一想起脸色不由更是灰白一片。 而程曦已是用手搂着徐氏的脖颈将头凑了上去,在徐氏耳边低声道“早不上吊晚不上吊,这潘承徽倒是会选日子” 徐氏睨了程曦一眼,神色间颇有些复杂,但再是复杂最终也咬牙道“但即便如此,这里也不是你一个孩子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换一身衣裳,再让方嬷嬷带着你在菩萨面前拜上一拜” “不”程曦不由将手腕缠得更紧了些,坚定道“我知道这里不祥,但这里再是不祥我现下也已经来了,倒不如跟着娘亲和爹爹,便是有什么煞气你们也是能帮我压住的。” 徐氏不由哑然,程曦这话还真是让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但就在徐氏无言以对的时候,身后便有一个小丫鬟怯怯的招呼道“太子妃娘娘,太子叫您呢。” 这话一出,徐氏更是无措了些,程曦见状,便大胆的扭着徐氏的脖颈,待得徐氏望过来之后更是一字一顿的沉声道“我是不会回去的娘便是您现在找人将我送回去,我也会再跑来我说的到做得出,您要是觉得现在还有空和我歪缠,那我们就试试吧” 于是徐氏再一次的愕然了,她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程曦的脸,似是不敢置信,而程曦也扬起脸任由她打量,眉目间全然一派坚定与决然。 最后还是徐氏落败了,也许这天下间所有父母和子女的对峙中父母都是弱势的那一方因为深爱所以退让“在我怀里乖乖呆着,不许乱动” 对此程曦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见好就收嘛,因此她乖巧的点头“嗯我不会添麻烦的,娘亲。” 于是徐氏也说不出什么了,踟蹰了一下之后便抱着程曦向着东侧殿走去,而围观的嬷嬷宫女们虽是吃惊,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让开了一条道儿。 而出乎程曦意料的是,东侧殿竟然很是整洁。 承徽是正五品的妃妾,在太子的一众妾室中属于第三等,这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排名,因此潘承徽一人独居在昭俭宫的东侧殿中,虽是侧殿,却也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而此次潘承徽上吊,地点便在她起居的耳房中。 徐氏是由正房大门进入的,因此程曦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作为待客之用的正室,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正中黄花梨的案几上供着两瓶鹅黄的菊花,枝繁叶茂,细看却是绒布捻成,地下两溜六张黄花梨圈椅,除此之外却是一丝摆设也无。 不等程曦再凝神细看,徐氏便已经侧身进了左侧的耳房,相较于外间的清冷,这里微微有了几分暖色,也看得出这里是潘承徽日常起居之处靠墙并排列着几个一式的立柜,再里面是一张架子床,束着丁香色的床帐,倒是清净素雅,只是现在被褥上横着一具妃红的身躯,没有盖被子,只在脸上遮挡着一张白色的娟子怕就是那个把自己挂在横梁上的潘承徽了。 她果然还是死了。 程曦心下一紧,还来不及细看,徐氏的手便捂了上来“别看。” 程曦没有拒绝徐氏的动作,这似乎也是必然的,便是现代社会长大的她也听说过小孩子的眼睛干净,轻易别去那等腌臜的地儿,这里既然刚死了人,自然算不得干净,也无外乎徐氏要把她的眼睛捂住了。 于是程曦只能略略偏了偏头,向着别处看去。 和宫里其他的宫室一样,耳房的靠窗处也有一张大炕,炕上陈设着湘色的毡条,西侧板壁上立着同色的靠背与引枕,再里面是一条秋香色条褥,俱是半新不旧的家常用品,窗台上只摆着一个小香炉,紫檀的底座,似是铜镀金的炉身,细瞧却已经有些暗淡了。 看到这里视线便有些受阻了,于是程曦微微缩了一缩脖子,视线再斜着瞟过去,便看到炕上正中是一张鸡翅木的炕桌,而桌上却放着一个半开的妆奁。 程曦有些微的错愕,于是将整个人往徐氏的身上靠了靠,这才再次定睛看去 那的确是一个妆奁,此时虽是背面侧对着程曦,但是还能看到正面的两门俱是开了的,抽屉似乎也半开半合,后侧栏板内的小屏风竖着,上面搁着一面铜镜。 这是 程曦不由惊讶,拽了拽徐氏的袖子“娘亲,你看那炕桌” 徐氏挡着程曦视线的手并未放下,闻言也只是向着炕桌上微微一张望“怎么了” “看那妆奁”程曦靠着徐氏的耳朵低声道“这潘承徽将自己挂上房梁前还专程梳妆过” 徐氏闻言不由也是吃惊,连忙几步走到那炕桌前,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果是一个妆奁,且看的出是常用的,边角的漆身已经有些脱落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妆奁明显是才动过的,抽屉里的钗环都是散乱的摆放着,口脂、妆粉的盒子也翕着口,像是匆忙间来不及归位。 这不由使得徐氏和程曦吃惊的对视了一眼这潘承徽都把自己挂在横梁上了,竟然还有闲心梳妆 这是说她是专门挑在了今天把自己挂上横梁 还是说她并不是自己把自己挂上去的,而是有人帮她挂上去的 不过光凭一个妆奁还下不了断言,程曦微微一思量,便攀着徐氏的脖颈“娘,去看看潘承徽。” 徐氏一哽,下意识的便回绝了“你说什么呢那也是你能看的”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程曦伸手往架子床的方向一指“已经捂上了脸又有什么不能看的娘,我也不看别的,就看看潘承徽是不是真的梳妆过了不动她脸上的白布,我保证” 徐氏闻言便有些踌躇,只是依旧没有动作,程曦见此,便依着徐氏的怀抱急急道“娘亲,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在犹豫什么等到皇爷爷来了这屎盆子定然就要扣到你和爹爹头上了” “胡说什么”徐氏下意识的便驳斥道“皇上明察秋毫,煌煌如日月,有他坐镇宫中,必定没有什么冤屈的” 程曦也不说话,只睁大着一双眼睛将徐氏望着,那双眸子平静如古井,却又似乎在寂然无声中蕴含着千言万语,只看得徐氏心头不由一跳,虽没说什么,但人已是不自觉的往床边挪了两步。 现在程曦能够将床上那具身躯看一个笼统了。 因潘承徽脸上的那张白色手绢,程曦看不到她是否上了妆,但是发式却是能够辨认的,今日潘承徽梳的是一个惊鹄髻,但奇怪的这本是一个精致的发髻,需要小心呵护,可在经历了上吊解套搬动等等一系列大的动作后却没有怎么散乱,依旧可以看出大致的雏形来。 程曦皱了皱眉,再仔细的辨认了一回,确认是惊鹄髻没错,而潘承徽的发型之所以没有怎么乱,大概还是因为她插了一脑袋的首饰。 这就比较奇怪了,惊鹄髻是一个比较仙的发髻,其形如鸟振双翼,讲究的是一种灵动的美感,就算有宫人梳这种发型,也不过是在头上插上一两只钗和步摇,只为取其缥缈若仙之感,但是潘承徽的这个惊鹄髻就比较俗气了,只看她那亮闪闪的脑袋,光程曦能够辨认出来的就有挑针、花头簪、鬓钗、团云掩鬓 这是为了什么 程曦开始咬手指头了皇宫虽然是这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但宫里的女人们也不是时刻都将自己打扮成首饰盒的,便如徐氏现在,在参加了坤灵宫大宴后也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单螺髻上不过两只固定发髻的挑针罢了要知道当首饰盒也是需要体力的更何况现在可是七月,盛夏之际顶着这样的脑袋潘承徽就算重也要把自己重死了吧 再一看她身上的衣衫,虽然凌乱,可也是精心搭配过了的,便是待客也使得妃红的百花穿蝶衫,镶的是带有碎宝石的锦缎滚边,配着一个纯金嵌七宝的项圈,腰间系着二十幅的月华裙,这种裙子做工讲究,一般是五色十幅的间色画裙,幅数越多越华贵,行动间更是风动如月华,飘扬如扶柳。压在裙角处的则是一条双鱼的白玉宫绦,双鱼莹润,流苏下坠着小小的碎宝石,一派张扬的奢华。 这样的打扮别说是待客了,就是这样收敛装裹了也是可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她有找死的经验哦 24 程曦忽然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就是这样收敛装裹了也是可以的 这个时代还是讲究事死如事生的,人死后不但会穿上专门的寿衣,此人身前的常用衣物首饰等物品也会被一并带进棺材里,再讲究点的连四季衣物都是有定数的。 但是这是一般情况。 潘承徽的死应该可以算做突发的特殊事件了她死在三皇子大婚的当天,想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发生这样的白事有多晦气了,因此别说什么事死如事生了,潘承徽还能够捞到一座坟头就不错了。 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潘承徽在上吊前自己就把自己打扮好了 可是真的有人会这样做会有人自己打扮收拾了再去找死 程曦的脑子微微一顿,接着闪电般的跳出一个名字来尤二姐 这个名字当即便让她噎住了,下意识便的回头去看徐氏的脸,却见徐氏微微皱了眉头,目色中似有不忍,看到程曦遽然扭头,那不解又化作了三分疑惑“怎么” 不,不可能。 尤二姐的寻死是因为受了凤姐的欺压又坠了胎,但程曦是知道徐氏是一个怎样的人的,别说王熙凤了,徐氏若论心机甚至于还比不上一般的主母这是一个真正读女四书读傻了的,对于太子的一众妻妾虽还算不上亲如姐妹,但也绝对做不出什么欺压的事情。 更何况在太子的一众妾室中这个潘承徽向来不得什么宠爱,便是弄死了她徐氏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问题又绕回去了,为什么潘承徽要死而且为什么要死在今天 这是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做法,因为程曦完全无法理解潘承徽这么做的必要如果她的脑子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她应该知道让皇帝不痛快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皇帝会让她全家都痛快不起来别看潘承徽现在已经死了,但是她总有家人吧总有父母吧她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样清脆的一巴掌打在皇帝的脸上之后会给自己的家人父母带来什么吗 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因为程曦完全想不出它的答案来,但是如果把它看成一个设定的条件呢如果潘承徽并不是因为不痛快而死,而是要用死给人造成不痛快呢如果她就是要在今天闹出幺蛾子甚至于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让这件事闹大呢 程曦再一次的窒息了,她简直不敢认同这样近乎于疯狂的想法,但是又莫名的觉得这样的想法有可能她找不出潘承徽寻死理由,那么就只有将潘承徽的死当做一种手段了 “孤叫你你没听到吗怎么就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程铮的声音正好从徐氏的身后传来,徐氏抱着程曦一转身,于是三个人六只眼睛对上了。 程铮微微错愕,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愤怒“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你你还抱着她站在那里” 他的声音很愤怒,在这样的愤怒中没有人能够顶得住,徐氏抱着程曦就要跪下去“妾不是” “不关娘亲的事”就在这个时候程曦张开双手向着程铮的腿就扑了过去“是我自己来的” 程曦本来是被徐氏抱在怀里的,此时徐氏的手虽是松开了,但到底还搂着程曦的腿,程曦这么一扑之下便被徐氏的手绊了一下,当即就要往地上倒去,于是程铮再顾不上生气了,赶紧跨前一步将程曦一把捞了起来,直到在怀里抱稳了才觉得惊吓稍去“摔了没有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孤还能够打你不成不对你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程曦一吐舌头,知道这个问题是逃不过去的了,不过程铮和徐氏还有所不同程铮是太子,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成长经历都决定了程曦可不能对程铮来硬的,因为他绝对能够比你还硬气 因此程曦便在程铮怀里一缩,可怜巴巴道“我听说昭俭宫出事了,我担心爹爹和娘亲,于是便叫小太监带我来了,谁知来了才知道是死人的事情,于是就在娘亲的怀里吓得不敢动了。” 程铮看着她,当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你才多大就敢往死人的屋子里钻了也不怕晦气不行你现在就走,孤让人带你去宫里的大佛堂拜一拜,明儿再找几件开光的法器来。” “不”程曦立刻便抱着程铮的脖子“爹在这里娘也在这里我就要在这里我不走有爹有娘的地方就有我” 这话听得程铮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再加上程曦抱在他脖颈上的手臂肉肉的也暖暖的,不由便暖到心里去了“好好好,只是再不可在这里呆了,我们且出去吧。” 程曦便要点头,但就在将将点头之际她忽的电光火石般想起程铮进来时说的话怎么就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徐氏带着她进的是左侧的耳房,再加上进门时的正屋,这两间屋子都没有看到程铮,那么程铮会在的地方必然是右侧的耳房 “爹爹,不出去,去耳房,去那间耳房” 程铮又是一呆,下意识的便要拒绝“那里没什么好看的,爹带你去院子里看花草,花草多好看” “不”程曦的牛劲儿上来了,拧着程铮的衣领“就要去耳房,那间耳房” “你这孩子”程铮不由也有些生气了“你怎么就” “耳房里有东西”程曦一咬牙,忽的一声大叫,声音尖利到有些古怪“那间耳房里有东西” 此言一出,程铮便止不住的瞪大了眼眶,他将程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又克制不住的去看徐氏的脸,恰看到徐氏也正一脸不可思议的回望过来,两人一对眼,面面相觑,一时不由都有些呆滞。 程曦这话倒有点像是被什么邪物缠上了 再一想进来时徐氏正抱着程曦站在潘承徽的尸体前 当下程铮也不敢再强迫程曦了,只抱着她头也不回的命令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去大佛堂,将那里的和尚统统都给孤带过来” 小太监想了一想“这个点各处宫门都下钥了,奴婢想还要一两个禁卫跟着才可以走动” “那就去叫”程铮恨不得伸腿踢他一脚“你是孤身边的人,禁卫还会推拒你吗” 那小太监一呆,便行了个礼缓缓的退了出去。 程铮复又将程曦换了只手抱着,也不敢再强硬了,只徐徐引诱道“便是不出去,我们在明间坐着,那里敞亮,我让人给你冲碗玫瑰露来” 程曦却摇摇头“不,去耳房,就要去耳房” 此刻再听程曦一口咬定了这么说,程铮登时就有些无措了,他看看程曦又看看徐氏,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竟是有了几分求助之意。 徐氏早已是拿程曦没有办法了,因此想也不想的试探道“不若带她去看一眼吧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也有殿下在这里镇着不是吗” 程铮好悬没骂出来,但还是克制不住的瞪她一眼你说的简单,你就不怕孤镇不住吗 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徐氏也能够明白程铮那一眼的意思,登时便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 而程曦见此,愈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程铮会那样回避那间屋子必定是因为那间屋子不吉利,而现在自己已是连死人的尸体都看过了,还能有什么不吉利可忌讳呢 那就只有 案发现场 当即程曦就扯着程铮的领口“潘承徽就是在那里吊死的” 这是一句肯定,而且是一句语气无比笃定的肯定,一出口便将程铮震住了“你怎么知道” 程曦也不作答,只露出了一个笑来“那爹爹总能带我去看看吧” 程铮“” 若说左侧的耳房干净整齐,全无一点不妥之处,那么右侧的耳房终于有了一点命案现场的模样了。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书房,或许也做会客之用,靠墙是一架书柜并斜着一张贵妃榻。沿窗则摆着一张书桌,其侧是一溜四张交椅,连同书椅在内俱搭着水红的椅搭,交椅两边立着一对高几,几上本应摆放着一对青瓷的花瓶,只是此时却已经空了,那对花瓶碎在了地上,碎片零零星星的洒了一地。 不但花瓶,书桌之上也是一片狼藉砚台倾斜了,未用尽的墨汁染将了一桌子,笔架也倒了,各式的狼毫鼠须滚落得到处都是,臂搁不见踪影,镇纸也缺了一角,其余赘物不消叙述,倒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笔洗内并无一滴水,却有几张焚烧之后的纸张灰烬。 在书桌前倒着一张杌凳,顺着凳子往上看去,便见横梁上挂着一根手工编织的上吊绳。 程曦也不畏惧尸体都看过了还有什么怕的呢于是巴着程铮的肩膀细细的打量起来。 而之所以用手工编织这样的形容,是因为那就是一根由各式披帛草率编织的上吊绳,编织方法也不复杂麻花辫怎么编的这根上吊的绳子就是怎么编的,甚至于还编的颇为粗糙丑陋 不过这不是重点,程曦指着那个坠于披帛之下的小方钮“那是什么” 程铮见程曦看得仔细,也有些惊奇,此时乍见程曦提问,便不甚在意道“那是铜印,孤的妃妾都有这么一方印记。” 程曦却并未解惑,只疑惑的看着程铮“那这个铜印挂在这里做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将程铮也问住了,他摸摸下巴猜测道“是死了也要将自己承徽的身份带下地去” 但不待程曦鄙视他自己便摇头了“不会,她若真这么在意承徽的身份,她还上什么吊” 由是父女两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个时候徐氏却凑了上来,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用来增加重量的” “”程铮当即便扭了头“此话怎讲” “妾幼时是做过一些粗活的,”徐氏当即解释道“衣物被单也是晾晒过的,这布帛受不得力,因此不可能抛过这横梁,必须用水浸湿了或是系了重物才可承力。” 程曦与程铮闻言,相互看了一眼,程曦便开口道“潘承徽幼时也是做过粗活的” 程铮也有些呆滞,但好在脑子还没坏“潘承徽出身世家,虽是庶女,但想来也不会有此经历才是。” “如此说来”程曦和他对峙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当即程曦便微微一笑“这个潘承徽真有上吊的经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皇帝驾到大家跪迎 25 这话说的便有些无稽了上吊还能吊出经验 别忘记,这里可是皇宫,是这天底下规矩最为深严的地方,便是更衣也是有一堆人在门口围着候着的,这样的严防死守下还能放任潘承徽一次次的找死直到成功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情潘承徽只能做一次也只会能做一次要么成功,要么直接进冷宫,可不会有那个机会让她在摸索中前进。 既然不是自身的探索,那就必定是有别人给她传授经验了 此时再看潘承徽编的丑陋不堪的麻花结,似乎也有那么一两分意思了 宫中四季的衣服都有定例,一针一线也是入了册的,潘承徽分位不高,人也不甚得宠,想来是没有多余的布匹特意做上吊绳的,因此只能用现有材料将就。 可这将就也不是那么好将就的,夏衫轻薄,披帛也多用薄纱罗制作,如此行动间方可迎风招展,恍如云烟只是这薄纱罗美则美矣,却经不得拉扯,若是潘承徽只用一根披帛上吊,那铁定会吊到一半就一头跌下来。 这大概也是宫中赐死会额外赏赐一条白绫的原因之一可现在潘承徽弄不到白绫,又没有多余布匹,可不只有用几根薄纱罗编就了 程曦看了一眼程铮,却见他的目光中也是一片的冷厉,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程曦立时便满意了。 她的确想要在这个房间中找出一些疑点来,但与此同时她也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足以解决这样大的一件事,因此她要做的只是借助自己在现代的见多识广提点一二。至于后续她相信程铮的能力,她也相信程铮的身份便是程铮自己略有不足,难道太子手下还没有一两个人了吗 于是在确定程铮已经看出自己的提示之后她放心的将目光移开了,这次她的目标转移到了书桌上“爹爹,那笔洗里为什么没有水呀” 程铮闻言,便抱着程曦向书桌挪了几步,目光在书桌和程曦之间来回一扫,谨慎的确认了程曦不会突发奇想去动桌上的东西后才摇头道“爹爹也不知,这潘承徽也着实奇怪,好好的笔洗不装水,却用来烧纸。” 程曦拍手一笑“怕是找不到能够烧纸的地儿吧只是爹爹,这潘承徽都上吊了,还有什么需要烧的吗” 这话说的程铮又是一愣,他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只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由得有些慌乱,但此时最初的惊惧已经过去,智商又重新上线了,况且程曦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提示了“绝笔信” 程曦一搂程铮的脖子,做出十分天真的模样“爹爹,什么叫绝笔信啊而且潘承徽写便写了,做什么又要烧了” 做什么又要烧了 只怕那绝笔信中颇有些见不得人的内容吧 程铮一想到这点,再看这桌上的东西,就怎么看怎么可疑了,尤其是那犹在桌上淋漓未干的墨汁,更是乌丫丫的压到他心里去了现在可是盛夏,墨汁容易干涸,可桌上的墨迹却仍是湿的 当即程铮就厉声吼问道“伺候潘承徽的宫女呢” 跟在程铮身后的人略略呆了一瞬,赶紧转身跑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提溜了两个宫女进来,程曦定睛一看,不是那两个到奉宸宫报丧的女子是谁 程铮的眼力也不差,当时便将这两个女子认出来了,眉头不由一皱,却依旧按捺着性子问道“你们谁是在主子面前伺候的” 两个宫女本来正跪在地上啜泣,听到程铮这么一问不由都有些无措,两人对视了一眼,当下便由左侧的那个婢子开口了“奴二人皆是在承徽跟前伺候的,此外院子里还有几个洒扫的粗使太监和宫女。” 这话一出口程铮便有些傻眼,他高高在上惯了,这些由后院女子打理的小事他还真是不怎么清楚的。 而见程铮愣住,徐氏便挪了几步,小心的凑到他身边道“殿下,按制潘承徽身边便只有这两个宫女伺候,至于其余的人,与其说他们是潘承徽的粗使下人,不如说是这昭俭宫的定额人员,并不隶属于哪个妃妾名下,侧妃们也是一般不会指使他们做什么的。” 程铮点点头,便看着这两个宫女道“别的人我也不问,独你俩谁更得潘承徽的意” 两个宫女再次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回太子的话,是她” 程铮“” 他一时之间不由便有些懵愣,身份地位使然,这些宫女太监在他面前向来只有挣着抢着表功的,几时有人推诿 而见他不说话,那两个宫女便继续相互指责道 “承徽的体己都是你看管着的。” “胡说,承徽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你的。” “你才是胡说,承徽” “一派胡言” “你才是” “你” “” “” “够了”就在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徐氏忽然一声断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严厉的,再加上她太子妃的身份在那里震慑着,这两个宫女立时便住口不言了。 徐氏侧头惴惴的看了程铮一眼,看他虽有些皱眉,但对自己却没有什么不满,当即便定定神,继续厉声喝问道“真真是两个没规矩的,主子面前岂有你们浑说的地儿” 两个宫女并不是不知规矩,只是今儿这事委实大了些,此时被徐氏一吼问,越发的不敢说话了,只将头埋得低低的。 徐氏再看一眼程铮,见他依旧没有什么不满,便又定了定心“我且问你们,潘承徽今日都做了什么” 两个宫女想了一想,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承徽今日也没有做什么,依旧是辰时起的身,因为太子妃您今日要去坤灵宫领宴便免了各侧妃的请安,因此承徽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只是辰时四刻便也起来了。” “承徽早上倒是没用些什么,奴婢进上的东西不过略动了几筷子,又用了些白粥。” “饭后承徽就到这书房来了,也不要奴婢们伺候,只坐在书桌前也不知道做什么。” “承徽午膳用的也依旧不多,婢子多嘴问了一句,只说是天太热了。” “午膳后承徽就开始写东西了,只是婢子们不识字,也不知承徽写的是什么。” 直到这里都很正常,程铮忍不住插嘴道“既然如此,她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挂上横梁的” 程铮这一问,两个宫女便是一抖,两人对视了一眼“殿下饶命,奴婢实在不知啊” 徐氏一皱眉“那你们今日是一直在潘承徽身边伺候吗” 一个宫女想也不想便急急应了一声“是。” 可另一个却犹豫了一下“却也不能说是一直,酉时的时候承徽说天实在太热,就要奴婢去要些冰来,奴婢劝承徽,这天色就要入夜了不如明儿再去,可承徽说什么也不肯,只说今日必是要见到冰的,因此奴婢只好去了” 程曦立时提问“那冰呢” “没,没有”那宫女瑟瑟了一下“今日坤宁宫大宴,所有的冰都供应坤宁宫了,因此纵使婢子磨了许久那些太监也不愿匀给奴婢一盆,倒是白费了好些时候。” 太子三人顿时了然,要不要得到冰不要紧,可能潘承徽要的就是这白费了好些时候。 当即程铮就看向另一个宫女“你也被潘承徽指使出去了吗” 那宫女一缩头“是是的,就在青蓝姐姐去讨冰之后,承徽说今日不要晚膳,但要一碗熬得浓浓的银耳莲子羹。” 徐氏一挑眉“也花费了你许久的功夫” “是,”宫女点头道“银耳莲子尚膳监倒是俱有的,但是要熬得稠稠的却不是一时的功夫了,奴婢在尚膳监守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只能费了几个大钱托尚膳监的小太监得了再给我送来,奴婢这才脱身回到昭俭宫,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回来就看到潘承徽上吊了。 程曦流利的在心里将这句话补完了,又装作好奇道“那潘承徽身边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向来是只有奴婢二人的。”回话的依旧是左侧的宫女,她想了一想又道“承徽向来是个喜静的,平素也不爱和人说话,便是对下人们有什么赏赐也多是由我二人出面,这事昭俭宫的粗使宫人也知道,因此大家也很不爱来承徽的屋子前露面。” 程铮和徐氏便对视了一眼,知道这话的意思便是再找人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又想或许今日会有什么不同呢便叫了昭俭宫的粗使宫人过来,也要问上一问。 只是不等那些人集合,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通禀声“皇上到皇后娘娘到” 这是 屋子里的人不由都悚然一惊,程铮和徐氏更是下意识的看向对方,自是谁也没有个头绪。 但再是茫然,驾是必定得迎的,当即众人便整理了衣襟,由程铮领头鱼贯而出,方一出屋子便看到院子里被数十盏宫灯照得亮如白昼,宫门口看守的侍卫俱已跪在地上,迎接着皇帝卤簿和皇后仪驾。 于是程铮和徐氏便也跪了下去,连同程曦一同趴在地上,口称万岁。 过得不久,便听得脚步声停了,只是却没人叫起,众人只能摁捺着疑惑继续跪。 又跪了好一会儿,越跪心里越是打鼓,正在不知所措间,便听到一把子有些沙哑的男中音质问道“太子,朕听说你后院有个妾室被逼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韦后搅局徐氏力争 26 程曦能够明显感觉到跪在她身侧的程铮就在这话之后便克制不住的抖了一抖。 但她很能够理解程铮此时的失态 后院有个妾室被逼死了。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这又是一句很要命的话,无论是程铮还是徐氏都只有在这话面前瑟瑟发抖的份,因为它不是在指责程铮暴戾就是在说徐氏容不下人。 而更为要命的是,它是皇帝亲口说的。 一个被皇帝金口玉言定性为暴戾到逼死人的太子或者是妒忌到弄出人命的太子妃无论是哪一个哪一种,徐氏和程铮还能够有未来吗 不,不会有了,这句话会将程铮和徐氏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所以不能让这句话在程铮或是徐氏的身上落实了 程曦忽然就扬起头,她的心中涌现了一种难以言诉的冲动和勇气她要保护他们,她要保护她今生的父母 “皇爷爷,你为什么说潘承徽是被逼死的啊我去看过潘承徽了,她不是在床上躺着吗” 程曦的出声是突然的,也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就在程曦这一句之后,现场明显又静了一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不知所措,程曦低下头,她能够看到程铮放在地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不,不可以,程曦微微的向着程铮挪了一挪,她开口还有个年幼无知的借口来掩盖,可程铮没有 就在程曦担心不已的时候,那沙哑的男声又开口了“东阳你竟也到这里来了” 合着这是压根就没有看到我 程曦有些错愕,但她也没有计较这点,看没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皇帝不再说那些要命的话就谢天谢地了,因此她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扬声道“回皇爷爷的话,今儿三叔大婚,本来爹爹和娘亲正在讨论明儿见新妇的时候该给什么样的东西才显得既亲热又体面,没成想却忽然听到有宫人传话,说是昭俭宫出事了,一时间爹爹和娘亲也不知道昭俭宫出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便只想着将这事尽快的处理了,万万不要影响到三叔的喜事,没想到带着曦儿来了昭俭宫才知道潘承徽把自己挂在横梁上了。” 这话说的不尽全实,不过不要紧,程曦才四岁大呢,她的年纪就是一种天然的保护色,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大的孩子就已经学会骗人了吧 果然,那沙哑的男声便要温和一些了,他嗯了一声,这才道“哦竟是太子也没想到会出人命” “对啊”程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天真又不解“东阳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在潘承徽的脸上盖上一张白布了皇爷爷,他们为什么要给潘承徽的脸上盖白布呢这样不是不能呼吸了吗潘承徽会难受的啊。” 现场顿时又是一静,那沙哑的男声更是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程曦才四岁大,正是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的时候,要给这样大的孩子解释何谓生死那着实需要一点耐心。 但皇帝明显是没有这个耐心的,因此他只是顿了一顿,便干脆的忽视程曦直奔程铮去了“太子,这潘承徽死前确无一点征兆” 程铮便也叩头道“回禀父皇,便如东阳所说,儿臣今日确实是在太子妃的房中得到这条消息的,至于其他的儿臣皆不敢妄言,因为儿臣久已不见潘承徽了,那潘承徽这些日子究竟如何,儿臣着实不知” 于是那男声又不说话了,但这一回却似乎是在沉咛了,而皇帝的思考是没有人敢于打断的,于是现场登时寂静下来,几乎针落可闻。 可就在这时候,却响起一阵金玉交击的清脆声响,这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中着实显得响亮了些却是韦皇后从后方的凤辇上下来了,她扶着恪昔的手缓步走了过来“便是这样也用不着寻死啊哎这潘承徽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是父母自小放在掌心捧大的,现在竟然就这样去了,她的爹娘该有多么伤心啊” 这样说着她竟是用手绢在眼角处轻轻一拭,拭出一句似埋怨似叹息的话“再说了,便是太子或太子妃有什么不好,难道我和陛下还不能给她做主了吗真要逼得她用命去换一个换一个清净吗” 程曦当即便一个倒噎这韦皇后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在灭火呢还是在挑火呢 果然,就在韦皇后这句话之后,其余人等越发的不敢出声了,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帝的怒气,就像是即将爆发的山洪一样蓬勃的怒气。 又静了一静,皇帝竟是亲自从龙辇上下来了,他的脚步声很重,踩在地上就像是巨大的鼓面上一样铿然作响,他有些微微的发福,但浑厚的身材称着那身绣着游龙的皇帝常服更显威仪,而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足够的威严,足够的魄力,也足够的愤怒“太子,你就是这样对待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吗那潘承徽即使只是一个妾室,也好歹和你有些情谊吧,你竟然就忍心让她这样去死” 现在程曦已经连吸气都没有感觉了,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说是说潘承徽的死是程铮所害 他竟就这样给这件事情定性了 程曦简直不敢相信,她甚至有了一种跳起来反驳的冲动她终究是来自现代,对于皇权的威严并没有太过于深刻的认知,在她看来这话是错的,而错误的话就需要有人去指正,所以她义不容辞的抬头了“皇爷爷” 但是她再一次的被人打断了,而打断她的人她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徐氏。 程曦和程铮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用颤抖的步伐挪到了他们身前,并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程曦已经半起身的小身板,然后用一种瑟瑟的语气觳觫道“禀,禀皇上,太子太子向来仁厚,自然是是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皇帝对于徐氏终究是要顾忌一点的便再是身份地位至高无上也没有公公对着儿媳置气的道理面子还要不要了因此他的声音便有一种压抑的愤怒“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人已经死了太子妃,朕知道你素日里是个好孩子,你很不必为那个孽障隐瞒什么” 徐氏再一哆嗦,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地上了,却即使如此她却依旧咬牙道“回皇上的话,臣媳万万不敢不敢有所隐瞒,只是这潘承徽的死确确是不明不白的,父皇来的时候,太子与与臣媳正在调查此事呢。” “哦” 疑惑的是皇帝,但不待皇帝再说什么,韦皇后就急急的插口了“那潘承徽素日里很是受了一些不公的对待,因此才把自己挂上横梁,这不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事情吗还需要什么调查” 程铮当即就是一声冷笑“皇后娘娘这话孤就听不懂了,这潘承徽才将将把自己挂上横梁,怎么这宫里就人尽皆知她是为何而死了还是皇后知道这潘承徽要寻死娘娘怎么也不阻拦一下毕竟今日可是三弟的大喜之日不是吗” 皇后笑了一声,声音无端有些窘迫,她揉了揉帕子,埋怨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呢” “不敢”程铮一抬头“孤就事论事,许是皇后娘娘不爱听吧” “好了”皇帝一声低吼,声音不大却足够的威厉“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程铮和韦皇后当即收声,韦皇后敛襟一礼,程铮更是叩头道“儿臣再不敢了。” 皇帝哼了一声,只向着徐氏道“继续说,只是若是让朕知道你的话有半分虚假” “臣媳不敢”徐氏的声音虽孱弱,却仍是坚定道“父亲自小便教导臣媳陛下是天,臣媳又岂敢隐天瞒日呢” 皇帝嗯了一声,却是有几分满意了。 于是徐氏定定神继续道“别的臣媳也不敢说,只是这潘承徽的死着实有几分古怪,便是臣媳所看到的,只这潘承徽的衣物便令臣媳有几分不解。” “衣物”皇帝的话里带着一些好奇了,但是人却没动,也是,再怎么好奇皇帝也是不会特意去看一具尸体的,更别提这尸体还是他儿子的小老婆,万一徐氏的不解是因为这潘承徽死前衣衫不整呢 好在徐氏也没打算在皇帝的面前卖关子,她直白道“这潘承徽身上是一件十色二十幅的月华裙。” 但徐氏的解释只是让皇帝更加不解了些“月华裙那是什么” “一种裙子罢了,”韦皇后插口道“不过是女人的衣物,没什么奇怪的。” 徐氏抬头看了韦皇后一眼,大胆道“怕也只是对母后而言寻常吧这月华裙是用月华锦织就的,能在光线下变幻不同的颜色,从月白色、淡绿、鹅黄递进到桃红色彩幅数越多越是华贵,不怕娘娘笑话,这样的裙子便是臣媳也是听过罢了。” 韦皇后尴笑一声“你也太苦自己了,便是你自己的陪嫁中找不出这样的东西,难道还不能找太子要吗便是太子也没有,还不能找我吗” 徐氏依旧低了头,回避了韦皇后的目光“不敢,只是娘娘,这样的东西若是连臣媳都没有,那潘承徽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韦皇后有些急切道“许是嫁妆里的吧” 程铮当即就是一声嗤笑“若是潘承徽的嫁妆中能够塞进这样的东西,怕也不会成为孤的妾室吧” 韦皇后哑然,愣了一愣才道“莫不是你自己赏赐给潘承徽的却忘了吧你这孩子,自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便是再好东西也上不得心。” 程铮又是一声冷笑“不敢,太子妃都没有的东西,孤又怎么会打她的脸呢还是说父皇赏赐过别宫娘娘皇后没有的东西” 这话说的皇后又是一愣,皇帝赏赐过妃子们连她都没有的东西 这种情况存在吗这是肯定的。 可这种事情能够说出来吗这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话是在打皇后的脸也是在打皇帝的脸宠妾灭妻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听的。 于是韦皇后不说话了,她甚至于涨红了一张脸,只揉着手里的帕子不说话了。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皇帝再一次的出声了“太子妃,你到底想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宫女一语震惊众人 27 皇帝这种生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相当具有威慑力的,更何况对于徐氏这样已经被严苛礼教洗脑的人来说更显得威严一些。 当听到皇帝这声近乎于质问一下的话语时,徐氏明显有些呆滞,原本已经流利的话语重新又变得磕巴起来“回回父皇,臣媳臣媳是想” “娘亲是想让皇爷爷也帮着听一听我们的询问,说不定能够听出什么来也不一定呢” 见徐氏又变得畏缩起来,程曦一时也不由有些急了,当即想也不想的就插口帮着徐氏说话了。 而她的无礼也立即就换来了某人的斥责,韦皇后一瞪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东阳,你真是越发得没有规矩了” 程曦噎了一噎,但到底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认下了这一句责骂。 可程曦认了却不代表别人也会认,程铮立时便忍不住了,他抬头睨了一眼韦皇后,轻嘲道“娘娘好大的威风只是曦儿如今也不过四岁大,却不知三弟在曦儿这么大的时候皇后是不是也是这般的讲规矩” 登时倒噎的人就变成了韦皇后在程钰四岁大的时候讲规矩这可能吗她又忍心吗 但程铮还在睨着她,似乎不给个答案便不会罢休,于是韦后不由有些羞恼“东阳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你这” “够了”敢于出声打断韦皇后和程铮的依旧是皇帝,而皇帝的话是没有人敢于打断的“太子妃,你这是要朕帮着你断案了” 徐氏又是一抖,但到底是稳住了,只将头叩在地上“回父皇的话是是的还请父皇原谅臣媳的无理。” 皇帝便沉思了一下,而不等他说什么,韦皇后就急急的开口了“这这简直荒谬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处理这等小事太子妃,我素日里见你是一个知礼的,怎么今日竟然行事如此不端” 这话说得徐氏何止是抖,整个人都要瑟瑟成一团了。 程铮看不过去了,他虽不喜徐氏,但她到底也是他的妻子,都言夫妻一体,打徐氏的脸岂不是打他的脸况且比之徐氏,他更加不待见的是韦皇后,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再次开口了“太子妃虽不言慎赞徽音,但自嫁入我皇家以来也是讷言敏行,却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竟使得皇后说出行事不端的评价了” 韦皇后瞬间就瞪圆了眼睛“怎么还说不得了别的不论,只说她” “有完没完”皇帝一跺脚,将韦皇后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跺了回去,但这还没完,皇帝瞪了她一眼“你说太子在钰儿大婚之际逼出了人命官司,怎么依朕看来,却不尽详实啊” 不等韦皇后再想出些什么话语搪塞,程曦当即就趴在地上山呼万岁“皇爷爷圣明,事情还没有调查个水落石出,是不该妄下断语。” 程曦这话的时机说的巧说的妙,刚好堵在皇帝的话语之后将韦皇后可能的辩解堵了个干净,而皇帝似乎也不怪程曦的无理,只取笑道“你才多大个人,便会用成语了” 程曦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笑嘻嘻道“曦儿不但知道水落石出,曦儿还知道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说的正是皇爷爷” 这是一句马屁,毫无疑问。 但拍马屁的人却只是一个四岁的稚子,还拍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这便使得人不由得不相信一二了,当即皇帝就被拍得通体舒畅,连话语都要愉悦那么一两分了“审谁呢还不带上来” 韦皇后一愣,但不等她愣回神来,程铮便已经站起来招呼了,昭俭宫的粗使宫人俱是被看管起来了的,此时只需带上来便好了,倒是皇帝审案不可能站着审,便由小太监去昭俭宫前殿抬了把太师椅来,待得皇上坐了,一杯微凉的五花饮也呈了上来,程铮站在一旁轻声解释了“今儿天热,儿臣想着现下又是夜里了,不好用茶,仔细走了困,父皇尝尝这五花饮味道如何虽听着像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却最是清热消暑的。” 皇帝嗯了一声,只将杯子捧在手中,也不喝,只抬抬下巴“审吧。” 程铮又应了一声,看皇帝再没有别的话了,这才转身看着地上跪了三排的粗使宫人“说吧,今日都干了什么” 这便是开始审问了,只是这审却也不是这么好审问的潘承徽素来是个喜静省事的,更重要的是她是个手紧的,等闲手中不会落儿下个一星半点来,这宫里的人都最为现实,见潘承徽无品无宠,又是个小气的人,便也不爱来潘承徽的屋子前溜达,再加上昭俭宫前殿住了陈良娣,这可是太子妃妾中一等的例,众人便越发的不将潘承徽放在眼中,只一心向着前殿奉承 这话虽然不能明说,但是在场的哪个不是这深宫里混出来的听话听音,当下韦皇后脸上便止不住的有了一分笑意“这孩子真真是个可怜的不受宠爱也就罢了,连下人都如此轻视,想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也难怪她一时想不开就” 程铮只觉得额头上都要爆出了青筋,只是韦皇后这话却反驳不得,因为这个答案是他自己审问出来的,若是反驳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就在程铮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徐氏却是上前一步,许是夜风微凉,她整个人都有些瑟瑟的“我不问你们素日里都做了什么,我也知道这宫里跟红顶白乃是常态,我只问你们,你们今日当真是在这昭俭宫中安生的待着没去别的地儿” 这话一出口现场便有些静,而且是那种不安分的静,好几个宫女和小太监都缩了头。 徐氏再看他们一眼,院子里灯火煌煌,映得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更显得那双眼眸炭黑到精亮“今日三皇子大婚,怕有的人是坐不住的若是自己交代了还好,若是让我事后查出来,你们是知道下场的。” 知道 知道什么 这宫中最可怕的就是这样的反问了,若是徐氏直接说一顿板子还好些,总让人心中有个底,可徐氏什么都不说只清清淡淡的一句你们是知道下场的却反而让人有了无数的遐想空间。 因而更加可怕。 当即就有小太监受不住了,只将头在地上嗑得砰砰作响,直到额头都见青了才带着哭腔道“娘娘饶了小的吧,今日三皇子大婚,奴婢着实忍不住,去坤宁宫看了看热闹,但真不是眼中没有主子啊” 徐氏也不听他的辩解,只追问道“当真只是看看热闹要说看热闹也不过一眼,若是让我查出了时间对不上” 小太监再一缩“今日因三皇子大婚,自十二监之下便皆尽有些缺人手奴婢奴婢去御酒房帮了一会子忙,得了几个大钱奴婢真的不是成心忽视主子啊奴婢都是将院子里的花草清理了才去的” 徐氏便不再看他,只将地上跪着的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却见大半的人在她的目光下都瑟缩不已,当即便又有了几个太监宫女招认。 但徐氏依旧不做理会,只追着剩下的人问询,如此不过几轮便问出今日因三皇子大婚,整个昭俭宫竟是空了一般多数的宫女太监竟是都寻着机会去挣外快去了。 当下陈良娣便也站不住了她是昭俭宫分位最高的妃妾,论理昭俭宫的粗使宫人都是归她统辖的,先前她不出来,不过是倚仗着自己同是妃妾断没有管到潘承徽身上的道理,但现在徐氏审出了昭俭宫的宫人们玩忽职守,这便是她的责任了“太子妃恕罪,婢妾想着左右昭俭宫是无事的,不如让他们去帮着料理三皇子大婚,便也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的一番心意了,却不想却不想” 其实这也是宫中的惯例了,十二监四局八司等地的宫人都是有限数的,这种限数在平常是足足够用的,只是在皇子大婚这种盛事面前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于是多会从一些不重要的宫室中调些人手去帮忙,只要不误了主子的事便也没人会追究 可谁曾想潘承徽竟就在今日死了呢 于是徐氏便看向了陈良娣“论理这事也怪不得你,只是你今日却是太过大胆了些,整个昭俭宫竟都空了今日是潘承徽被挂上了横梁,他日若是你被挂上横梁,又能够向谁呼救呢” 一席话说得陈良娣目瞪口呆这是这是将潘承徽的死怪到别人头上了这潘承徽这潘承徽不是自己挂上去的吗 但没等她说什么,徐氏已是闭了眼睛,只咬牙道“我也不问你别的,我只问你今日昭俭宫进了歹人致使潘承徽遇害,这事你究竟要负几分的责任” 这句叱问一出口,陈良娣的脸已是面无人色了,只颤声道“太太子妃这,这” 但徐氏这话却又委实让她辩驳不能潘承徽是自己挂上去的潘承徽是被别人挂上去的潘承徽到底是怎么挂上去的 不,怎么挂上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太子妃摆明了就是要给太子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而整个昭俭宫除了她又有谁够资格当这个替死鬼 是她,只能是她。不是她也得是她 心思电转之间陈良娣已是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这一明白让她连最后一丝气力也失去了,只能愕然的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不关良娣的事啊”就在陈良娣整个人已经如纸片一般颤抖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宫女忽然跪下了“奴婢是在前殿伺候的,这昭俭宫有什么人进出奴婢是看得着的,今日委实没有旁的人啊” 徐氏已是咬了下唇,一副十分不忍的模样,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做出十二分的凶恶来“果真如此你担保今日昭俭宫没有进来一个外人你敢用你家人的身家性命担保” 那宫女便猛的点点头,只是点到一半人便愣住了“说起来,奴婢是恍惚看到了一个人影” 登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程铮更是克制不住的吼问道“谁” “是皇后身边的恪昔姑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恪昔推脱皇帝定案 28 这个回答十分之突然,慢说别人,便是程铮自己也愣了一愣“谁” 正是在场的众人皆尽茫然无措的时候,韦皇后当即便是一步上前,径直向着那个宫女吼骂道“说什么呢本宫也是你能够攀诬的吗” 那宫女本便跪在地上,此时听到韦皇后的吼骂更是连连叩头,动作间怦然作响,不过半瞬地上便有隐约的血迹晕染了。 也是那丝隐隐的甜腥味终于让人反应过来了,程铮在回神的瞬间便毫不避讳的瞪视着韦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娘娘这却不像是身正的模样啊” 韦皇后也不管程铮,只故自看着那宫女,眼中的厉色像是刀子一样的在宫女的身上来回剜着“别磕了,告诉本宫,你看到的究竟是谁” 宫女似乎哽咽了一下,她叩头的动作也终于停止了,侧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陈良娣一眼,只陈良娣本是看向这宫女的,目光中一半担忧一半不忍,但此时看着宫女的目光回望过来,她竟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是毫不留情的将头转了过去 看样子她竟是要弃这宫女于不顾了。 宫女又是一声抽泣,但神色间却没有多少怨愤之情弃车保帅应该算是宫里人的常备技能,便如刚刚徐氏抛出陈良娣保太子一般,舍小就大本在这里就是稀松寻常之事,便是宫女自己,在站出来的那一瞬间也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的。 更何况她现下就算是死了,也是有功的,陈良娣自然不,不止程良娣,便是徐氏便是太子也会记住她的好,她宫外的家人会因此一生衣食无忧。 想到这里,她原本瑟索的心复又变得坚定起来,只将头重重的磕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那沉重的声响就像是她为自己敲响的丧钟“是恪昔姑姑,今儿奴婢为陈良娣换茶之际看到昭俭宫外走来一个酱红色的身影,因这颜色在宫中不常见,奴婢怕是哪个宫的老太妃,便留意多看了几眼,没成想待得近了才认出是皇后身边的恪昔姑姑。” 这话便很是详实了,有前因有后果,条理分明到让人不得不信,于是就连程铮自己都没有克制住,目光直往恪昔身上溜达。 韦皇后更是首当其冲,她的眼神简直已经不是刀子了,而是钉板是滚刀,恨不得在这个宫女身上扎上千百个窟窿“只凭借一件衣服便能够将人认定你那两个眼骷髅是出气用的吗” 但宫女却并不说话,别说韦皇后这话她接不得,便是接得也是不会接的,她的历史使命已然完成,之后再有什么大风大浪也和她无关了。 而她想的没错,因为就在韦皇后这话之后,程铮已经直白到连冷笑都省略了,只是简单粗暴的问道“与其关心一个小小的宫女,皇后娘娘不若关心一下自己的心腹姑姑吧却不知恪昔是为了什么而来到昭俭宫,别是替孤特意来关心潘承徽的吧” 当然了,说是关心,但程铮的意思也很明确,这恪昔都将人关心到房梁上了,那她的关心呵呵。 韦皇后几乎要咬碎一口的银牙,她回过头来瞪视着程铮“太子竟是要将自己做的事情推脱到我的身上了谁不知这清宁宫向来是你太子的天下,别说指使一两个小宫女,便是出了人命不也是有人替你担待的吗” 程曦微微错愕,这是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屎盆子扣在程铮头上了当即她也顾不得了,只用一种天真烂漫却又无比肯定的语气道“皇祖母为何说清宁宫是爹爹的天下呢这天下不都是皇爷爷的吗便是皇祖母的坤宁宫不也是皇爷爷赐下的吗” 这话说得韦皇后当即便是一噎她噎不但是因为程曦的话语,更是因为程曦的称呼。 和程铮一样,这程曦也是个自小没有教养的,见了她也只知道称一声干巴巴的皇后娘娘,但这称呼却偏又叫人挑不得礼,便是发作也没有由子。 本来韦皇后以为这便已是够憋屈的了,没想到今日程曦称呼了她一声皇祖母却让她感觉到更加憋屈这小要债的叫谁呢她正经的孙子还在儿媳的肚子里没有出来呢 热血上头之下人便有些昏昏糊糊的,当即也对程曦没有好脸色了“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太子果真是好家教,不但宫女,连亲生女儿也是一个没规矩的” “够了” 地上忽然炸开了一声清脆的瓷片碎裂声。 是皇帝,程铮进上的那杯五花饮他一直捧在手中,此时也没喝,好好的一杯子花茶全赏给了地上的青石板“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再加上一个郡主你们不嫌丢人吗” 这话颇有些掩人耳目但无论怎么说这话是皇帝亲口说的,就算他说得文不对题你也只有闭嘴的份。 当即韦皇后便愤愤住口,程铮似乎张了张嘴,但还是颓然闭上了,程曦倒是想用自己年纪小的优势继续胡搅蛮缠一番,但是徐氏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程曦的肩头并微微向后一拽于是她也只有闭嘴了。 就在这一片看似火热的寂静中,身为话题中心的恪昔姑姑却是上前一步“陛下容禀,我今日却是路过了昭俭宫,但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真真只是路过而已。” 皇帝嗯了一声,却也不见其他话语,因而众人便不知道这声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恪昔不愧是韦皇后身边积年的老人了,便是这种情况也全然不惧,她稳稳的跪了下去,身子不偏不倚,连声音都是一脉的沉稳,清澈得好似潺潺的流水“今日坤宁宫大宴之前出了点小小的事故,东阳郡主在坤宁宫摔倒了,故而宣了太医来清宁宫就诊,皇后娘娘忧心郡主年幼,因此叫奴婢跟过来瞧上一眼。” 皇帝又嗯了一声,只是这声却要平稳许多了,看来今日程曦闹出的幺蛾子虽不能说是尽人皆知,但宫里的几大巨头却都是知道的。 于是恪昔又磕了一个头,借着磕头之机将自己嘴角那丝隐约的笑容压下去,依旧不急不缓的徐徐道“待得太医看过诊,这时辰便已然有些迟了,奴婢心里忧心着三皇子叩拜娘娘这件大事,不由得便行事有些焦躁起来,因而便想偷个懒,抄近路早些回到坤宁宫。” 皇帝再嗯了一声,但太子等人的面色却已经是有些变了这清宁宫还真是有后门的清宁宫的自带一座小小的花园,园开两门,一为韶舞门、一为丽园门这恪昔不会是想要 果然,恪昔的声音稳稳的“因着这样的心思,奴婢便没有走清宁门,却是顺着奉宸宫、承华宫、昭俭宫一路进了园子,由丽园门回的坤宁宫。” 程铮的眼睛当即就红了他要封了韶舞门和丽园门,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徐氏和陈良娣却是闭了闭眼睛,以此掩饰了自己眼中的怜悯与不甘陈良娣的这个宫女保不住了但更要命的是她白死了 程曦有些懵懂,但她还想再努力一下,因此依旧扣着恪昔的字眼“便是从后门出去,姑姑难道不能由奉宸宫勋勤宫一路进园子吗却是要绕好大一圈,这不是更加的耽误时间吗” 恪昔一笑,那笑容很是淡定和缓,甚至于还有些许的慈祥的意味“小郡主,奴婢可不比小郡主日日住在这清宁宫中,便是一时不查,走岔了道儿,也是有的。” 程曦继续不依不饶“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徐氏放在她肩上拉着她的手再度微微向下一压,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压了回去。 而皇帝也是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甚至于因为中年发福而微微显得有些矮胖,但有的人就是自带背景,只那么随意一站,竟也是无尽的威严与肃穆,使得人不由得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凭空便要矮上那么几分。 他的声音也是很是威厉,虽然他的话语完全不是那么个意思,众人听着他狠狠的唾弃道“乌烟瘴气” 皇帝的话有些让人不明所以,但是他的怒气却是个人就能听出来,更别提他用的还是乌烟瘴气这样的词语了,这宫中的人一向讲究个万紫千红云蒸霞蔚,几时得到过乌烟瘴气的评语更别提这个评语还是皇帝亲题。 当即所有的人都跪下了,无论此前他们是当事人还是不起眼的背景板,在皇帝的怒气之下,没有人敢于站立。 而皇帝只是环视了一眼四周,他踢踏了一下脚,这声音钝重而响亮,似乎被他踩在脚下的不是青石的地砖而是某人的脖子“堂堂皇后堂堂太子你们你们果然好” 程铮和韦皇后皆是缩了缩脖子,只因此时皇帝虽然说的是个好字,但任谁都知道他的意思绝对和好沾不上边。 而皇帝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原地烦躁的转悠了一圈,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恪昔身上“这宫里岂是你能乱走的地方鞭三十。” 韦皇后便豁然抬头望向皇帝,只是不等她说些什么恪昔便稳稳的磕头道“奴婢领旨谢恩。” 皇帝似乎满意了,便转向那名陈良娣的宫女“无故攀诬皇后,罪不可赦,杖毙” 徐氏和陈良娣皆是一抖,他们面上再也克制不住恻隐之意,可那宫女却是端端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面贴着地,便也看不出是不是吓傻了。 最后皇帝转而看向潘承徽居住的东侧殿,他的目光很深沉,眼中满是厌恶之意,连声音也有一丝钝钝的压抑了“潘承徽于大吉之日暴毙,不设牌位不受享祭埋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程曦教母徐氏恍惚 29 皇帝的这一决定顿时使得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懵逼的感觉 这就完了 这就是结果 皇帝在韦皇后和程铮的脸上各抽了一巴掌这事就算是了结了 韦皇后看上去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她迟疑了一下,仿佛就要开口,却还是被程铮抢了先,因为程铮仰着头就是一声痛呼“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帝登时回头瞪了他一眼“内帷不修,还有脸在朕的面前喊冤枉” 程铮顿时便哽咽了一下,但他随即就辩解道“父皇,此事看上去并不是内帷不修这般简单,这明显就是有人不愿意儿子好过,儿子无能,还请父皇主持公道” “放屁”皇帝一声厉吼“这潘氏因病而亡,又怪得了谁便是她死得不是时候,但也是天意” 因病而亡 不等程铮瞪眼睛,程曦就是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皇爷爷,潘承徽怎么会是因病而亡呢她明明就是” “住口”皇帝的手中已经没有杯子了,所以他将自己的脚抬了起来对准程曦,但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踹下去,只是睨了程曦一眼,又颓然的放下腿“太子,你还是好好的管教东阳吧,便是年纪小也不能一味的放纵了,该教的规矩还是得教会了,务必得教进心里去” 程铮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上去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倒是徐氏微微往前一挪身子,将程曦往怀里一搂也将她还没有喊出口的话语全部搂进了自己怀里“请父皇恕罪,臣媳一定好好教养东阳,断不会再叫她如此蛮横无理了。” 皇帝嗯了一声,只欣慰道“你的规矩朕还是放心的,可你膝下仅有东阳这个独女,万不可因爱而纵。” “请父皇放心。”徐氏低下头,额头碰触着手背,一派恭顺的模样“臣媳必定会将东阳管教好了。” 这次皇帝却没有回答了,只一声叹息“闹了这大半夜了,我也乏了,起驾罢。” 韦皇后闻言,顺势便起身,捏着帕子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坤宁宫里备了燕窝羹,一直用小火温着,陛下可要去用点” 皇帝头也不回,只嗤笑一声“燕窝羹怕是喝了你的燕窝羹朕连下半夜的安寝也别想得了回乾清宫” 说着,竟是一眼也不看韦皇后,径直上辇去了,而韦皇后被这样直白的打脸,不由也有些恹恹的,待得恭送了皇帝之后,自己便也乘辇而去。 恪昔不用说,自是跟在凤辇之后,况且有韦皇后罩着,她的三十鞭不说打不打,但会不会打实了却也着实是个问题。 独那被皇帝金口玉言赐死的小宫女在最后也被太监拖了去,可她这一去,必定是没命回来了。 一时间帝后接连而去,原本热闹闹的昭俭宫一下子便变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数十名太监宫女跪在地上,但对于皇室成员来说他们只是会活动会喘气的布景板,别说程铮和徐氏,便是程曦受了这两年腐败的熏陶,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沉默的下人了。 当下徐氏便将程曦从怀里拽了出来,此前她为了防止程曦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一直牢牢的将程曦禁锢在自己怀中,不止如此,她甚至于狠下心肠用指甲稳稳的掐住了程曦腰侧的嫩肉,务必要程曦因痛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皇帝皇后既去,徐氏便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担忧和痛心,只小心翼翼的用指尖碰触了一下程曦的腰侧“我的儿,娘可是掐疼你了” 程曦扁扁嘴,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哭兮兮的扑向徐氏“娘亲,疼,真的疼。” 这声痛呼让徐氏又爱又恨,她也不顾现下还在昭俭宫的后院里,周遭有数十双眼睛瞪着,只小心的撩起程曦衣襟的一角,打眼便看到程曦的右侧的腰际已是青了,当下徐氏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之意,只搂了程曦大哭道“我的儿呀,娘不是成心的,只是你你怎么就” 程铮本来见徐氏这样的动作还有些不解,待看到程曦腰侧的青紫之时也唬了一跳,当即想也不想的亲手从小太监手中夺过一盏烛台,凑近了细看,这一看更是气恼,劈手便将程曦从徐氏的怀里抢了来,抱着她对徐氏破口大骂“你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肠孤素日里见你也是个知礼的,却不想你对自己的亲骨肉也下得了这般狠手” 徐氏被程铮一骂,原本就已经被悲伤和痛心冲昏的脑袋顿时有些短路,只抽噎一声“我,我不是只是曦儿,曦儿今日却是太过放肆了些” “便是再放肆也值得你动手吗”程铮却毫不理会徐氏的辩解,只冷笑道“你平日里不是一个能说的吗女诫女训一套又一套,怎么面对自己的亲女儿了却像是山村的野妇一般粗鲁” 徐氏有口难言,嚎啕道“你当我愿意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皇帝面前岂有她胡言乱语的份儿这些道理我这个做娘的不教她还有谁会教她” 程铮于是也完全不克制音量了“便是教,你也好好的教有你这般动手的吗曦儿这才多大你也不顾她受不受得住” 徐氏一哽,复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青紫,在程曦白玉一样的肌肤上真真是一片触目惊心,当即徐氏便再也想不起反驳的话语,只掩面痛哭。 程铮却也不管她,只抱了程曦,又小心的捏了捏她的腰侧,扭头便踹了自己随身的小太监一脚“愣着作甚没看到郡主的伤吗还不快去太医院” 小太监被踹得一傻,可待得听清了程铮的话语也便顾不得什么了,扭头就向着宫外跑去。 程铮见此,便抱着程曦小心的哄着“痛不痛不要管你那狠心的娘亲,爹爹疼你,咱们回奉宸宫,爹让他们蒸奶包蒸成小兔子样的再点上红红的眼睛好不好” 程曦仰起脸给了程铮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不等程铮说什么便开口道“爹爹不要怪娘亲” 这话不仅使得程铮愕然,连正在啜泣的徐氏也是抬起头,一脸茫然的将程曦看着。 可是程曦依旧认真道“爹爹别怪娘,曦儿知道娘也是好意,只是一时间情急了些。” 程铮不由恨恼,只搂着程曦哼道“情急情急便可以在你身上掐出这么大的一片青紫来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爹爹这是在为你出气怎么从你嘴里说来,爹爹倒成了那个恶人了” 程曦便搂住程铮的脖子,直起身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声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爹爹不气,曦儿这就要说娘亲了。” 程铮再次愕然,但程曦已经扭头看向徐氏,她的脸色本就白皙,此时被清冷的夜色一映更是带上了几分凄迷之气,虽显可怜可爱,却也衬得她的气质竟是无端端的长了几岁,看得徐氏当即便是一愣。 而程曦已是开口了“娘亲,今日的事却是你错了。” 徐氏不及回神便被这话打得更懵,当即便反驳道“曦儿,你说什么呢你身为女子,怎可以” “我是女子,可我更是女儿”程曦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娘且说说,难道有身为子女却看着父亲无故含冤的道理吗” 徐氏便又是一呆,脑子被程曦这话训得已经有些糊涂了。 可程曦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只顿了一顿程曦便再次开口了“便是娘亲自己,不也舍不得看着父亲含冤吗” 徐氏张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是视线一错看到身侧的陈良娣,人不由便萎靡了下去在紧急关头,她竟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推陈良娣出来给程铮挡枪她这样这样的行为又有什么脸面去教导程曦 可不等她想通这一点,程曦已是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女四书被娘亲奉为经典,但是娘亲且好好的想一想,陪着你过日子的究竟是这两个眼前活生生的人还是那四本空乏虚匮的书,你究竟是应该害怕伤了书的心还是害怕伤了人的心” 徐氏的喉咙当即便是一哽“我” 可程曦却已经摇了摇头“娘亲,不急的,这些道理不是一日可以说通的,也不是娘亲今日便可以明白的,只是娘亲切莫忘了此时此刻,日后若有些什么也要想想曦儿,想想爹爹,想想娘今日的行为,曦儿不能说娘今日做的对,却也不能说娘今日做错了,只是情之所至,又岂是几本书可以囚禁的” 徐氏再一次的哑口无言,这不但是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程曦的话语,更是因为直到此时冷静下来她才开始细细思量自己今日的作为先是大胆请求皇上,再是越举审问宫女太监,最后明知陈良娣是无辜的,却也为了程铮而把她推了出去 这桩桩件件,皆胆大包天,又有哪一件是称得上是战战兢兢,常惧绌辱女诫 待意识到这点之后,徐氏的脸便彻底的白了不是傅粉的雪白,也不是贵族少妇所独有的嫩白,而是那种丧失了血色之后的苍茫惨白。 可是程曦已不再看她,只回身将程铮的脖颈搂得更紧。 程铮便将程曦在怀里掂了一掂,睨了徐氏一眼,嘲讽道“多大的人了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明白” 说完也不理会徐氏,径直抱着程曦去了。 程铮自带着人走了,独留下徐氏还跌坐在地上。 陈良娣本是住在这昭俭宫前殿的,此时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踟蹰了一下,终究围着徐氏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圈子,这才道“娘娘” 不怪她口拙,实在是刚刚程曦话里话外的带着她,偏偏又是那种不点出名儿来的隐隐提及,因此陈良娣此时也真是不愿意怎么开口任是谁被推出去做了炮灰都得允许她有点小情绪吧 可徐氏也不能不管,徐氏是妻她是妾,徐氏跪着她站着要命的是徐氏此时还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虽然此时是夏天,但石板也是凉的要是徐氏因此有了什么好歹,她就等着吧 因此她只能上前搀了徐氏“娘娘且起来吧,这地上阴凉得紧,若是娘娘不愿动,婢妾让他们抬张椅子来” 徐氏浑浑噩噩的看了陈良娣一眼,目光散乱无神仿佛已经失了神志,倒是将陈良娣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松手。 可到底是稳住了,就在陈良娣码不准是不是要给徐氏也请上一位太医的时候,徐氏开口道“今日委屈你了,这事儿我必定会记在心里的,还有那小宫女,给些银子好好发送了吧,若是她有什么家人,也不要亏待了。” 陈良娣连忙点头“娘娘说哪里话都是婢妾应该做的,那宫女之事婢妾心中也是有数的,娘娘便放心吧。” 徐氏颓废的点点头,推开陈良娣,自扶了倚画的手,也踉踉跄跄的去了。 待得徐氏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陈良娣才往地上唾了一口,招呼道“还愣住做甚没听到陛下说的吗快将潘氏的尸身收敛了连夜送出去红纸呢且去找了红纸红布来,好好的去去晦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朝堂惊雷清宁忧心 30 皇帝亲口给这件事下了断言,处罚了皇后身边的姑姑又打死了一个宫女。 那么这件事算是完结了 才怪 第二日不等程曦起床,连徐氏都还在当窗理云鬓呢,便有一个小太监顶着灿烂的朝阳急急的跑来了“太子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徐氏豁然抬头,倚画正挑了一个白玉双鱼戏莲的挑心要为她带上,闻言手便是一抖,差点用尖尖的簪尾戳破徐氏额上的油皮。 但此时徐氏却也顾不得了,她一把拂开倚画,站起身向着小太监厉声道“抬起头来” 小太监依言抬头,却是一张容长的脸儿,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嘴巴半张着,一喘一喘得好不厉害。 徐氏皱眉,细细的辨认了一回儿,恍惚记得这个小子是在程铮的身后出现过几次,便回头吩咐道“给他一碗茶,宫内禁走禁跳,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的娘娘诶”小太监好悬没有跳起来,汗珠子直往金砖上砸,那脆脆的水珠声伴随着小太监连弩一样的声音“这次是真的不好了奴婢这才趁着没人的时候蹿回来报信的” 徐氏再一皱眉,正要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把子细细嫩嫩却又无比沉稳的声音“怎么便不好了”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徐氏的身后望去,连徐氏都克制不住的回头了,便看到程曦一身豆青色的寝衣,衣服还睡得皱皱的,连发丝都一派散乱,但一双眼睛却是又亮又有神,看着小太监的时候咄咄的就像是两把钩子,几乎让人连魂都要勾过去。 可是看到程曦这样的目光徐氏却不由得有了几分的回避。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女儿。 诚然,程曦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怀胎十月挣了命生下的独女,但是这个孩子太不寻常了,越看她徐氏便越有一种恍惚感,仿佛她生下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精怪、一个山魅,一个借由着她的肚子形成自己血肉的妖邪,徐氏只是看着程曦便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她终究又是自己的女儿。 徐氏看着程曦的眼眸一转,那清清亮亮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到自己回视的眼神,她那白嫩嫩尙带着一点嫣红的脸便露出了一丝笑来“娘亲,抱。” 这个笑容使得徐氏克制不住的向着程曦走去,纵使脚步有些颤抖却依旧是坚定的她是她的女儿,她是她怀在腹中抱在怀里的女儿,就算她就算她那又怎样 程曦便伸长了手臂,搂了徐氏的脖颈,待得徐氏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这才再次看向小太监,眉毛一挑便自有一股傲气“你仔细的说了,若有半分隐瞒,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早已急得跟什么似的,此时终于等到程曦开口,便也顾不得什么了,张口便道“潘承徽的事情在朝上被人捅出来了” “什么” “你说什么” “怎么会” “” “” 这句话简直是炸了奉宸宫的锅了,整个前殿登时便混乱了起来,徐氏更是手一抖,差点没让程曦一头栽下去。 程曦不得不伸手将徐氏的脖颈搂稳了,这才扭头紧紧的盯着那个小太监“潘承徽的事情被捅出来了怎么说的我要你一字一句没有隐瞒的报上来。” 虽是这样说,程曦的心中却没有多少的底,虽因只看这小太监便知道朝堂上是大不好了,只是究竟不好成什么样,程曦却是不知道的。 当下小太监便跪了下来,只道“今日朝堂上本是无事的” 却原来近日朝堂上本便没有什么大事,便是戴权也不过是吼一嗓子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罢了,可谁知,可谁知 “可谁知今日那右佥都御史也不知抽什么疯,竟然当庭奏请太子逼死妾姬,不仁不义,残暴悍戾,要请皇上严查此事并且废太子呢” 这下不止徐氏,连程曦都有了一种晕眩的感觉,当即徐氏脚下便是一个踉跄,程曦也顾不得了,伸出手在徐氏的后背心重重一拍,直将徐氏拍得回了神,这才自己往炕床上一跳,蹬蹬蹬的走到了小太监面前“你说什么废太子你没听错吧” “我的郡主”小太监嘴一咧便要哭出来“这样的大事奴婢便是没长耳朵也断断不敢听错的” 程曦没理会他,只追问道“那皇上怎么说你快说啊皇上怎么说” 小太监苦着脸“皇上什么也没有说,只将奏本扣下了便要退朝。” “你说什么”程曦眼睛一瞪“皇帝将奏本留下了” “是是的” 程曦倒噎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就去看徐氏,却见徐氏也是一副心梗的模样,当即便知道徐氏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 皇帝将奏本留中了。 这年头皇帝对待奏本无外乎三种态度,同意便是许可,不同意便是驳斥,但一旦一份奏本留中了,那便可有得说道了。 所谓的留中便是留下不做处理,皇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将奏本扣在手中留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暧昧感。 可别的奏本留中程曦都能够理解,但这份奏请废太子的奏本留中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程曦咬着手指,只觉得小太监的那句话说得太对了,这次还真是大事不好了,而且此事之紧急,便是她也颇有种手足无措之感,于是便也什么都顾不得了,从炕上跳下来拉着小太监的衣领便质问道“那右佥都御史到底是怎么说的他有当庭读奏本吧奏本究竟是怎么写的” 却看到小太监在她的手中露出了一个茫然的模样“郡主奴婢奴婢上不得大殿啊” 程曦顿时便有了一种猝防不及的噎气感是了,除了身为内相又是皇帝心腹的戴权,等闲太监在朝会的时候是上不得大殿的,他们只能在外面候着,这小太监能够打听了大殿里的事儿再回来报信,已经当得起一句忠义的称赞了。 但还是没用。 现在程曦要的前因后果,要的是原原本本一字不易一字不改的前因后果,这样才能推断出大殿上到底是个情形,也能够推断出皇帝为什么要留中那本奏本。 是的,这才是重中之重,程曦现在恨不得自己能够空降到大殿上抢过那本奏本看看它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皇帝没有驳斥而是留中。 就在她焦躁不已的时候,徐氏却是轻轻的将手撩在了程曦的肩头“莫急,看你急得一头的汗。” 程曦好悬没有骂出口,但却也再克制不住的瞪了徐氏一眼姐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徐氏却袖了手,目光清清淡淡的往奉宸宫的宫门口一瞟“这天,还塌不下来。” 程曦似乎恍然,又似乎更糊涂了些,眼神不由顺着徐氏的目光往奉宸宫的宫门口看了一看,只见清晨淡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朱红色的门板之上,使得原本富贵至极的朱漆大门也变得静谧起来,独那些原本就闪闪发亮的铜铆钉被晨光一映,更是耀眼万分,只一入眼便将那些脱俗之气逼退几分。而绿色的琉璃瓦上是湛蓝的天空,流云如织。 只看着这样场景,似乎就连心都要静上一静。 但这却不是程曦目光流连之处,程曦在意的是虽奉宸宫的宫门大敞,却全无一丝异样之处,守门的小太监虽在门廊下站的笔直,却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打了呵欠。 程曦忽然就明白了徐氏的那句话 “这天,还塌不下来。” 无论皇帝是不是将奏本留中了,如果皇帝真要对太子动手,那么奉宸宫不可能如此寂静安宁皇帝一旦动手,清宁宫是必乱的,而紧挨着清宁宫的奉宸宫无论如何都会受几分影响,断不会是现在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个认知使得程曦止不住的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现在皇帝还没有想要动太子就好,至于那封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的奏本程曦知道太子是无辜的,而且她也会帮着程铮证明自己的无辜,那么一个洗清了所有罪名全然无辜的太子,是那么容易被废的吗 想通了这点之后,程曦庆幸的闭了闭眼睛,这才有闲心抬头去看徐氏,却见徐氏一脸关切的笑意,看到程曦仰起了小脸,不由的伸出手便点在了程曦的鼻尖上,顺势拭去一滴汗珠“瞧你急的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程曦愕然,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徐氏便收了手,只嘱咐倚画道“去拿两个锞子来。”待得倚画转身去开箱子了,徐氏便又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还得烦劳你再跑一次了,你且去大殿外候着,见了殿下便告诉他我们总在奉宸宫等他。” 小太监懵懵懂懂的应了,待从倚画手中接过那两个海棠式样的金锞子之后便就地磕了个头,复又起身呼啦啦的冲出去了。 徐氏望着他出去了,便依旧叫倚画梳头,见程曦急得一头的汗又忙着让方嬷嬷给她擦身子换衣服,待得妥当了又吩咐传膳。 可程曦又如何吃得下去只捏着银勺子将骨瓷的小碗磕得铛铛作响。 徐氏再看她一眼“你便是再急也是没用的,在这个时辰殿下必定在皇上身边听政,不到未时怕是回不来的。” 程曦颓然的承认徐氏的话必定是没错的,只是到底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只恹恹的吞了几口米粥便扒着支摘窗眼巴巴的望着,终于在午时末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程曦提议彻查案件 31 程铮是迎着阳光走进来的,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细看了却是皮弁服,一色的绛纱袍全无杂饰,头顶的皮弁辍金饰玉,在耀眼的阳光下好不绚丽。 但更加重要的是他的步伐,他的脚步是轻快的,在迈过奉宸宫高高的门槛时他甚至于像个孩子一样的跳了一跳。 看到这样的程铮,程曦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感觉,她在这里忧心如焚,可那边那个当事人却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待想到这里,程曦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往头顶冲,竟是再也坐不住了,扭着身子从炕上下来,将鞋子随意的踩了,便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向着程铮冲了过去。 方嬷嬷跟在程曦身后哎呀一声,就要阻止程曦莽撞的动作“郡主你不可” 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徐氏一个眼色阻止了她,只淡淡道“随她去吧。” 方嬷嬷只能诺诺,又见徐氏虽是斜倚在炕上,手上也持了一本杂记,但这半日过去了,却是一页也没有翻动,显见心中也是不平静的。 这头的官司没起来就消弭于无形,那头程曦已经冲到程铮的面前。 程曦虽然向来是个活泼的,却也从来没有像这般冲得火急火燎过,她这种前所未有的迎接方式使得程铮有些吃惊,顿时就止了步伐愣在原地,但到底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只是一顿之后他就扬起了一抹笑“曦儿想爹爹了来,给爹爹抱一个。” 程曦却是难得的侧过身躲过了程铮的手,然后将右手一抬,食指直指着程铮,颇有些老气横秋的道“你有麻烦了。” 程铮再次错愕,只因程曦这模样不仅老气横秋,恍一打眼更是有些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感觉了,这种错觉使得程铮也克制不住的一傻,待反应过来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他一把将程曦从地上捞起来,冲着程曦堪称严肃的脸露出了一个有点嬉皮笑脸的表情“哟,我的曦儿还会算命了,真厉害来来来,给爹爹算一卦。” 他的不正经让程曦简直有了一种有气也没处出的感觉,她瞪圆了眼睛,张开小手啪的一声就拍上了程铮的脸,且就这样双手捧着脸四目相对的看着程铮,一字一顿道“朝上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待听到程曦这句话,程铮身上的那股欢快的气息明显滞了一滞,整个人都仿佛有些阴翳了,英俊的脸上是一种寒冰一样的清冷,一双眸子更是冷漠得像是腊月的寒风,隐隐的透出一种刀削般的锋芒来。 这变化使得程曦都不由得有些吃惊,程铮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有点蠢有点萌的傻爸爸形象,几时有过这样这样霸气外露的模样 于是她不由的将手在程铮的面颊上摩挲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爹爹” 程铮恍然回神,看样子是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嘴角拉扯了几次也没有成型,他便只能顿了一顿,简洁道“你还小,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程曦顿时一噎,因为程铮的这句话让她十分想要有一种骂娘的冲动,当即不管不顾的扯着程铮的脸颊道“爹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难道我和爹爹不是一家人吗爹爹好我好,爹爹不好则我也逃不了便是如此爹爹也不愿意和我说上一说吗” 程铮便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便见徐氏搅着手指,也犹犹豫豫的迎出来了,虽是做了一个标准的万福动作,但一见徐氏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程铮对于徐氏可没有对程曦的好耐心,他只略略一瞟,便笃定的开口道“你也知道了。” 徐氏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按理说女人是不该打听朝堂上的事的,但是程曦昨夜的话却如同一把锥子一样插在她的胸口,让她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因此想了一想,便低哑的嗯了一声。 程铮却是长长的一吐气,仿佛叹息又仿佛松懈,只将程曦的头往怀里一摁“那便进去说罢,都站在这院子里像是个什么样子” 因着程铮这句话,众人便移步到徐氏惯常待客的次间这里临窗也是一张大炕,上铺着黛紫色的洋罽,正面设一石青缠枝纹靠背,同色的引枕与条褥,两边是黑漆嵌珐琅面梅花式香几,几上各有摆设,此时正是夏日,插着的时鲜花卉散发出清新的香气。地下面靠内间一溜四张交椅,搭着雪青的条纹椅搭,底下配了四副脚踏,椅边的高几摆设亦是华贵中透着沉稳。 程铮径直抱着程曦在大炕上坐了,徐氏便在首张交椅上坐了,倚画带着人奉了茶上来,程铮与徐氏却皆是挥了挥手,撂下不用。 于是一众宫人便随着倚画出去,在次间的门口站了,只是人虽站得远,耳朵却也高高的竖起,唯恐听漏了哪句话。 毕竟上奏章言及废太子这样的事任谁也知道会是一件足以改天换日的大事。 看着一切妥当了,程曦便再也忍不住的巴住程铮的脖子“爹爹,朝上到底怎么说” 程铮却是捏了一把程曦的脸,笑道“急什么这天且塌不下来。” 这话倒是和徐氏的话相应和了,想不到这对夫妻虽素来不和,但遇到大事却颇有些共同语言。 但此时的程曦却顾不得这些了,她止不住的追问道“那右佥都御史是个多大的官儿,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莫慌莫慌,”程铮伸手在程曦的背上轻轻抚了一抚“那右佥都御史属都察院,不过是个正四品,刚能摸到朝会的门槛罢了,孤还不把他放在心上。” “” 程曦简直想要喷他一脸血 督察院 历朝历代称御史台的机构是也 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也就是说是正经的谏官 更要命的是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向来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她该感谢程铮是太子吗不然还等得到大事奏裁他早就被小事立断了好吗 这样悲愤的情绪下程曦简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抖着手指指着程铮一副中风的模样,倒是徐氏犹豫了一番才怯怯道“妾听闻陛下将奏章留中了” 程铮看她一眼,一副很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也敢问朝政” 徐氏当即就脸一白,诺诺着不说话了,但这时程曦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便又用手将程铮的脸一扭,对准了自己,面对面的质问道“都被人参了你还不急你到底” 到底长没长心啊 程铮一乐“不过是个想要沽誉钓名的小人罢了,父皇不也没同意吗” 程曦跺脚“但也没驳回他留中了这说明皇上的意思至少不是那么坚决” “你行啊。”程铮稀奇的看了程曦一眼“这么小便知道留中的意思了不过没事儿,那右佥都御史大小也是个谏官,自古以来谏官的话是驳斥不得的,除非你想被劝诫的奏疏给埋了。” 程曦想了一想,大概明白了程铮的意思唐太宗曾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谏官就是皇帝的人镜,是监督朝政得失的标尺。是以自古以来皇帝对谏官都是宽容的,只要谏官不直接一巴掌打在皇帝的脸上,便是唾沫横飞的把皇帝骂一顿,皇帝也只有自己擦擦脸认了。 但即使如此程曦焦急道“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张口就说废太子呀这太子是能够张口废立的吗” 程铮再看她一眼“不过是份被压下的奏章,且误不了我,虽说是留中,谁知道是拿去垫桌角还是擦凳子了” 这话便是调笑了,皇帝留中的奏章便是不看不管不在意也是有专人收好的。 程曦再一扭脸,颇有股牛劲在支撑“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放任了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潘承徽的死一旦扣在了你身上便大小是个污点,没准什么时候便将你拖下水了” 程铮本是一脸的不在意,听到程曦这句话便是一副错愕的模样,他搂住程曦左右看看,又抬起头来看看徐氏。 徐氏在椅子上坐着,虽担心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将手里的绢子拧了来又拧了去,此时看到程铮的目光看过来,便再也忍不住了什么慎言谨行的告诫都被一时间扔到了脑后,只嗫嚅道“妾也是这样想的。” 程铮只觉新奇,不但是因为程曦的话语,也是为了徐氏的态度,在这种新奇情绪的驱使下,他不由便开口询问道“那孤要如何洗清这个污点啊” “查”程曦的话语很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便再是深宫内院也得查,潘承徽的衣服哪里来的她是从哪里学会要系重物抛布帛的她的宫女为什么被指使了出去恪昔为什么会出现在昭俭宫的门外这些都要查,还要大张旗鼓光明透彻的查,要查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太子是无辜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程铮跪请三司会审 32 程曦的话音一落,次间里便是一片全然的寂静。 也难怪,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什么案件透明化的说法的,这个时代皇帝就是天,就是一切的公道,查案子只要让皇帝满意了,那下边的人便是不满意也只有憋着。 可是程曦却不这样认为。 对于程曦而言公信力是很重要的就像是眼前的这件事,就算皇帝将奏章压着了,但是只要事情没有解决,只要潘承徽的死还像是是污垢一样的黏在程铮身上那就不行程铮总有一天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而人们对太子这个职业总是有一种圣人一样的期待那么一个身负污点的太子,还能够顺利即位吗 毕竟这么多年的中国古代史中,即使出现过不少昏君,可还真没有怎么出现过昏太子。 所以程曦很急,她急得恨不能用一个大喇叭在奉天门的门口对着每一个进出的官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明白了。 可她不能,别说她了,就连程铮自己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都察院、让刑部、让大理寺,让随便哪家都好,让他们来将这个案子查得明明白白了,再向着天下公布了,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嫌疑不在太子身上,而在皇后身上 想到这里程曦便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无比的坚定而火热,她仿佛在做一件足以决定这天下走向的大事不,此事涉及太子,本便是一件足以决定这天下走向的大事 可没有想到程曦的豪气万丈却换来了程铮苦恼的一撑额,他看了程曦一眼,然后将手杵在引枕上,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这是谁的想法” “诶”程曦没想到程铮竟然是这样的表情,便也有些错愕了,她咬了咬指甲“我的怎么爹爹我说错了话” 程铮笑了一下,复又将程曦抱了,在自己的膝头坐好,这才低下头,额头贴着额头的抵着程曦的脸“查案子,让谁查” “刑部” 于是程铮又是一阵轻笑,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傻孩子,这里可是大内,你想让刑部的官员以什么名义进来” “查案啊”程曦莫名“不可以” “嗯”程铮微微思考了一下“如果把他们变成太监就可以,但是太监又怎么能够做官呢” 程曦顿时一哽这这是要把当朝大员阉了 看到程曦目瞪口呆的模样,程铮竟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在程曦的额头上一摁“傻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呢做事情也不考虑一下可不可能。” 程曦顿时撇嘴她她只是没有想到好吗后世哪有这样变态的规定啊 正在程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徐氏却是开口了“便是查案的大人们进不来,难道我们就不能将涉案的宫人们送出去吗” 徐氏这一说,程曦和程铮的目光登时便望了过去,望得她又是一瑟缩,但是不等她反省自己是否应该开口,程曦便急急道“送出去” 徐氏定定神,仔细的程铮的面上一梭、看到程铮的目光中全然只有疑惑,却无半点厌恶,这才道“妾想着,便是将整个昭俭宫的人交出去又如何殿下后院的人少,昭俭宫除了潘承徽便只有陈良娣,不若将陈良娣移到别的宫中暂住,将昭俭宫封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一律压到刑部去,或打或罚我们一律不管,只要刑部给我们,给父皇,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出来。” 她的话使得程铮摸了摸下巴“封了昭俭宫” “是”徐氏的声音便有些乱了“妾并不是想要亏待了陈良娣承华宫的后殿还空着呢,妾让人好生收拾了,再从体己中取了东西来摆设了,断不会委屈了她” “孤不是说这个”程铮毫不在意的打断她“人可以交到刑部去,可是昭俭宫呢孤总不能把地皮铲了吧” “这”徐氏便也有些语塞,想了一想道“或许交给十二监他们总是父皇的人,便是由他们接手也没什么,倒更显得我们磊落” 因为程铮的眼神越来越犀利,徐氏的话语声便也越来越低,最终隐没于唇舌之间。 但程曦的目光却已是被徐氏的话语点亮了,当即就拍手道“这样好这样好将人交给刑部将地交给十二监,我们总没有做错事,便坦坦荡荡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程铮一摸下巴,见不止程曦,连徐氏都有些迫切的望着自己,便有些犹豫有些迟疑“也不是不可以罢,孤还是去写份奏本理个章程出来。” 程曦立刻便从程铮的腿上跳下来,直往徐氏的小书房钻“爹爹快写,我给爹爹磨墨” 程铮笑着追上去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你这小东西,有桌子高吗” 只是虽笑了一下却到底是犹豫的“只是这件事孤总觉得总觉得有点” 程曦便转身巴住程铮的腿“爹爹还有什么犹豫之处我觉得这法子极好,难道爹爹想要背负着潘承徽的死过一辈子吗那幕后凶手还不得乐死” 程铮微微一愣,徐氏也起身道“便是殿下有所犹豫,此时将奏章写了隐而不呈便是了,父皇还会来搜您的衣服吗” 程铮“” 如此被程曦推着,徐氏盼着,程铮磨磨蹭蹭的将奏章写好了,待得墨迹干了便折起来,只等明日上朝时便跪呈皇帝。 因记挂着这件事,程铮今夜便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宿在了徐氏这里,只是直到就寝程铮依旧是有些夷犹的“这事真的” 徐氏此时已经换了寝衣,见程铮如此彷徨便也有些不安,想了想道“不若殿下明儿看看朝会的形势再说妾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只是有准备总比干站着被人打要强些。” 但是徐氏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第二日程铮到底还是将奏章呈了上去,不但呈上去了,还当堂向着皇帝表示便是自己也是愿意接受质询的。 而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不知是不是皇帝昨日将右佥都御史的奏章留中给了人一种皇帝对太子也不满却隐而不发的错觉,今日朝堂之上竟是一片声讨太子的声音。 当然大多数人的点还是集中在潘承徽的身上的,但也有部分人奏呈太子不悌兄弟不敬嫡母虽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像右佥都御史那样直言废立太子,但显然每一个人都在极力的将太子塑造成一个不堪为夫不堪为兄为子的人。 而一个不堪为夫不堪为兄为子的人又是一个堪为储君的人吗 因此虽无人言及储君之位,但项庄舞剑意在何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程铮细细的观察了,竟有好几位站出来上书的大人都是开国功勋之后,且他们自身也不是个无能的,因而有官有爵,说话很有几分分量,此时他们一同发声,便是皇帝也不得不垂下身聆听一二 更别说只是个太子的程铮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铮竟有了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他也知道他们的奏章的内容多是臆想,但是没有人会听他的辩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辩解,此时他虽身在朝会之上,但竟然有种身在漩涡激流之中的错觉,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就仿佛溺水之人扯住一根飘萍一般抓住些什么 而他怀里只有那份被徐氏和程曦拉扯着写下的奏章。 所以他站了出来,他的位置本就在众朝臣甚至于众皇子之前,身上也是一袭鲜红如血的绛纱袍。此时往大殿中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却只是俯身下叩,将奏本高高的在手上捧了“儿臣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登时便是一静。 三司会审不是没有。 但是三司会审审皇太子这已经是谋逆的待遇了 这太子今儿是怎么了不会是被吓昏头了吧 这般的震惊之下,所有的人都静默了,包括高坐堂上的皇帝,他似乎恍惚了一下才回神“太子你” 可是此时的程铮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既然站出来了,就得将脚下的路走实了走稳了还得走通了。 因此他便定了定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此次潘承徽身亡,儿臣亦是悲伤难遏,便是被人当做了逼死潘承徽的凶手儿子也无话可说,只是她死着实得蹊跷,儿臣与她多少有些情谊在,实在不忍她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因此儿臣叩请查清此案便是儿臣自己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若此事真是儿臣干的,那么儿臣愿意伏诛只求父皇给潘承徽,也给儿臣一个公道” 这话镇住了所有的人,朝堂上登时更加的寂静了,那是一种如大雪压松一般的压抑与沉寂。 就在这般沉寂中,皇帝的手指在引枕上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而此时徐浩却站了出来。 对,就是那个徐浩礼部尚书,徐氏的亲爹,太子的岳父。 徐浩也是跪地叩请“荀子云公生明,偏生暗;端悫生通,诈伪生塞;诚信生神,夸诞生惑。太子如此坦坦荡荡,臣竟是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还请陛下允太子之请,万不可诬陷了一个好人,也万不可放过一个恶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程铮痛思过往亲情 33 朝堂之上的的气氛凝重的就像是停滞了一般,此时仿佛连风也不敢拂进这个沉重凝滞的大殿。 因着程铮和徐浩的接连跪请,一时间竟是没有人再敢于站出来。 是啊,他们站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现下里程铮和徐浩已经恳请了三司会审难道他们还能说别审了直接废太子吗 正因如此,这大殿之上的官员竟是有大半都骨突着眼珠,一副哽咽难言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近乎于闭塞一般的氛围中人是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的,但无论如何,就在程铮再也忍不住甚至于考虑着是不是要脱帽叩请的时候,皇帝终于动了一动。 他的动是迟缓的,只是缓慢而低声的道“公生明,偏生暗;端悫生通,诈伪生塞荀子吗” 程铮顿时便是一愣,他的思维还有些缓滞,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帝为什么要再一次的重复徐浩的话。 但是徐浩已经是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砖上“是,陛下圣明” 而皇帝已是一声轻笑“陛下圣明这么说我要是不将这件案子查清楚了就不圣明” 徐浩一顿,然后再次重重的叩了三个头“臣万死臣断断不敢做此想” “罢了。”虽是说罢了,皇帝却也没有阻止徐浩的叩头,他等到那三声咚咚咚的撞击声过去之后才叹息道“此事悠关太子,便是说一句悠关国体也不为过,虽那潘氏不过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但朕便赏了她这个体面吧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都御史何在” “臣在” 登时便有四个人站了出来,俱是着绯衣的当朝大员。 皇帝便也不废话“近日之事也不用朕再做解释,今日朕便将此事并朕的太子一并交与你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臣等遵旨” 既是出了这等大事,这堂朝会便也没再议别的事了,皇帝草草的听过户部报过了国库的亏空,因数额不大也不甚在意,只叫交由内阁处理。 待得下了朝,程铮也无心再处理别的事了,只是到底身份在这里压着便是后世的学生也没有无故旷课的道理吧因此即使心神不定却依旧跟着皇帝回了乾清宫。 好在本朝的公务并不完全依赖皇帝处理,一般的公事都先由各部先分类了,再整理成奏疏递交内阁。内阁便是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这五位皇帝心腹会将奏疏审阅了再各自提出方法意见,最后一并整理了转呈司礼监。司礼监一一看过后再上呈皇帝。 而皇帝所需要做的就只是裁决而已,这时甚至用不着皇帝动笔,因为自有司礼监批红。故此程铮的工作也很是轻松,只需要在皇帝问询的时候接过奏疏扫上几眼,然后嗯几声,答一句儿臣附议便可以了。 如此熬着,好容易熬到了午时皇帝要吃饭了,吃完饭就是皇帝抱老婆的时间了。太子也可以休息一下了,因此程铮马不停蹄的奔回清宁宫抱程曦了。 而程曦和徐氏俱是在奉宸宫前殿里等着的。 大概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因此今日程曦与徐氏两人皆是早早起身,各自简单洗漱了便在次间窗下的炕床上坐了,徐氏一盏淡茶,程曦一盏玫瑰露,两两相望的盼着等着。 许是人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口干,程曦这一早上很是灌了不少玫瑰露下去,因此便多更了几次衣,此时正在净手呢,便听到外面一声通传“请太子殿下安。” 程铮回来了 程曦登时便激动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的一挥,顿甩得水珠四溅,而她也顾不得擦手,竟是就这么张着手从净房里直直的冲了出去。 “哎,郡主”方嬷嬷拿了绢子追在程曦身后,一路跑一路喊“手,手你还没擦手” 程曦哪里理她径直冲进正房,正看到徐氏带着宫人们给程铮见礼,于是她便也将手在腰侧比划了,草草的模拟出了一个万福的动作,然后双手一张就扑到了程铮身上“爹爹,今日朝上可好” 程铮对于程曦的投怀送抱已是极为熟悉了,弯腰卡住程曦的腋下便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程曦也熟练的将手伸到程铮的脖子上一勾“爹爹快告诉曦儿吧” 可程铮却是一缩脖子“你手上怎么有水” 程曦浑不在意,只收了手张开给程铮看“才净了手呢,一听爹爹回来了,便也没顾得上擦手。” 恰在这时方嬷嬷追进来了,见了程铮只有跪拜的份“殿下恕罪,奴婢没有看好郡主” 程铮也不看她,只在程曦的鼻子上狠狠一刮“这是把孤当做擦手布了” 程曦嘻嘻的笑了“爹爹便别吊曦儿的胃口了。”说着又巴着程铮扭了一扭“朝上怎么说皇爷爷又怎么说” 程铮睨她一眼,又抬头去寻徐氏的脸,看到徐氏也是一脸担忧的将自己眼巴巴的望着,看着徐氏这样的眼神,程铮悬了一上午的心竟是有了些许回落的感觉。 如此他便一笑,抱着程曦在炕上坐了,又难得好声气的对徐氏说“你也坐,站着做什么这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难道你还能一直站着不成” 徐氏自嫁给程铮以来,也就新婚的几日得过程铮这样温和的语言了,一时间不由又是感动又是惊讶,定了定神才在炕上侧身坐了,又急急的让倚画奉茶。 而程铮却也顾不得这些杂事了。 真论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且身为太子日子向来也是过得顺风顺水的,几时经历过这些日子的波折因此这几日心中的惊骇比之惊涛骇浪也差不离了,尤其是今日他竟然当庭跪请皇帝对自己三司会审一想到这里程铮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人倾诉。 可惜许皇后已逝,皇帝委实不是个能说心里话的父亲,因此程铮在心中权衡了半天也就能向徐氏和程曦倾吐一二了,况且她们一个是妻一个是女,再亲密亲近不过的人了。 如此思量着程铮也就把对徐氏的不喜稍去一二,待得倚画奉上茶又带着下人们站到门外去之后,他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因是存着倾诉的心思,所以程铮没有一点隐瞒,具体到哪个大人上了什么样的奏章,哪个大人又奏请了什么样的话,他皆一一说了出来。 身为自小便被严厉教养的太子,程铮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再加上他此时正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因此将竟是将各位大人的话语复述了个不离十。 故而程曦和徐氏也是听得脸色煞白,程曦更是忍不住道“他们他们怎么能够这样说” “不过是见着落水狗便皆来踩一脚罢了。”程铮这时已经想明白了,便苦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蚕服,你有个好父亲啊。” 蚕服是程铮为徐氏取的字,出自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礼记。只是自从洞房中取了这个字之后程铮便没有叫过几次,近些年他和徐氏越发生疏,便是见面了也不过你呀你的呼唤,有时候气急了,一声冷冰冰的徐氏也是有的,因此徐氏乍听得程铮亲昵的唤她的表字,竟是愣了一愣,浑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程铮却也不在意,此时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今日孤才知道,孤在这朝堂上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便是任何人也可以在孤落魄的时候出来踩上一脚徐浩也只有徐大人站在孤的这边了,都说姻亲血亲,此时也唯有你们对孤不离不弃了。” 徐氏登时便是一声抽噎,只侧过脸将眼角的泪滴拭去,又哽咽道“妾我自是殿下的人,殿下好我便好,殿下若是不好我也随着殿下罢了我父亲我父亲也自是跟着殿下共进退” 程铮便是一声长叹,只觉得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待要细细辨认,却又分不清个酸甜苦辣出来。 这边两个大人皆是各有思量,那边程曦却坐在程铮的膝头细细的思考了昨日徐氏就让人打理了承华宫的后殿,今日便让陈良娣火速的搬了,不但搬了家,还把陈良娣身边的人都扣下了,另从自己身边拨了人去照料,而原有的宫人们和粗使的下人一并封在昭俭宫中,由人看守了,只待刑部来提人。 如此这般还是程曦的建议,只是她虽来自后世,到底在这种事情上无甚经验,因此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此时又再次思量了一遍,想着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这才扒着程铮的胸口“刑部什么时候来提人” 程铮一愣“总在这两日吧,这次孤请求的是三司会审,总得先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合作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程曦便皱了眉,脆声道“那爹爹可能先向皇爷爷借些禁军来,曦儿总怕昭俭宫再生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三司会审韦后露馅 34 事实证明程曦说的没错。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虽然并称为“三法司”,历来也多有合作,但现下这案子涉及太子,便不是一般的烫手,因此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都御史等人光拿章程便拿了四五日这还是程铮督促的结果。 这些日子昭俭宫宫门封闭,只有三餐时才将门翕开一条口子,将食物和残渣递进递出,而程铮也上奏了皇帝,因此昭俭宫高大的宫墙四周都有禁军巡逻,很是深严。 可即使这样,在第三日的傍晚禁军也捉到了一名试图传递消息的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是乾东五所里做杂活的,按理说太监宫女没有主子吩咐是不能乱跑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就溜到清宁宫里了,还直接找到昭俭宫来了。 禁军将结果禀告给了程铮,而程铮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吩咐将这个小太监直接丢进了昭俭宫中囚禁着你不是要传递消息吗那你便进去慢慢说吧,只是等到刑部的人来了,你也要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才好。 如此,便再也没有别的异常了。 这次的三司会审到底是皇帝下令太子监督的,因此即使再磨蹭,刑部到底在第六日来提人了,程铮和徐氏便将昭俭宫中的所有人包括那名乾东五所的小太监一并交了出去。 古代可是没有什么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的不说是吧直接上戒律房走一遭,不怕你不开口。 这次被送进刑部的有潘承徽身边的宫女两名,陈良娣身边的宫女三名本是四人的,只是有一名已经被赐死了,此外还有粗使的太监宫女二十人,乾东五所的不明太监一人。 这些人虽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但是刑部的手段却也是没有见识过的,当即便有一个太监开口了,道自己是给潘承徽传过几封信,只是自己想着那信不过是潘承徽的家人递进宫来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次若不是刑部动用了大刑,他也是想不起来的。 审案的大人们当即便是一声冷笑他们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又怎么会信这种小小谎言 于是也不多话,各种刑具再上一遍。 如此又一遍过去,那个小太监顿时老实了,交代说给自己传信的是另一个太监,只是问及那太监是谁时又哑口了,只说间那人身上穿着鸦青的贴裹,头戴网巾脚蹬皂靴,实在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宫中打扮,因此着实不知是哪个宫哪个殿的。 那便再用刑吧。 又是一番折腾,这小太监顿时更老实了些,承认了自己从那那太监手上得了些银子,此时都被缝在自己的被子里。 于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左右都御史便商量了,当下便由刑部打头找到皇帝要求搜查昭俭宫。 皇帝许是没想到这事还真有进展,便是一愣,只是还没等到他说什么呢,站在一边的太子便已双手赞成,表示昭俭宫你们随便翻,便是把地砖拗了孤也是没二话的。 如此便由禁军将宫女太监的屋子翻过一轮,结果不但在这个小太监的被子里找到了十余个银锞子,还在另一个太监的枕头中发现了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这下三法司的大人们是再也忍不住惊讶了,先看过了那银子,却发现是宫中最常见的锞子,有梅花的也有饼状的,特别点的是两个元宝形的,只是这种锞子在过年节之际皇宫中都是批量生产的,因此着实看不出个出处来。 再三审讯了也没有新的结果,便只能转头先审银票吧。 巧的是这银票也是在粗使太监的屋子里发现的,真论起来和那堆银锞子便只差了两个铺位,按床的位置将主人拎了来,也不用说别的,直将那银票在他眼前一展示,只问道“你招是不招” 这却是一个面团一般的人了,也或许是因为无可抵赖那张银票的面额便是把他加上祖宗十八代全卖了也是凑不出来的。 当下便磕头认了这银票是自己从潘承徽手里抠出来的。 这话不由使得审案的大人们也惊奇了一番,大家相互看看连忙问究竟是怎么抠的。 小太监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招了或许是他身边那个血人一样的同伴对他也有相当的威慑力。 却原来这潘承徽原本与这小太监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半个多月前潘承徽见他在昭俭宫后院里扫地,便招手将他叫了过去。 小太监当时也是懵懂的他和潘承徽向来不熟,便是过年时给潘承徽磕头也是排在末尾的,此时潘承徽叫了他又屏退旁人,他着实想不出是为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潘承徽和他聊了没两句便问他能不能出宫。 这年头宫女是出不了皇宫的,便是见亲人也只有每月初二可以隔着大门的栅栏望一眼。而妃嫔们更是严格,只有三节两寿四时八节之时才能让有诰命的女性亲属进宫来看一眼,潘承徽在家是庶女,因此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亲妈一眼了。 而太监们相对而言便要好上许多,像是皇帝身边的戴权,皇后身边的夏秉忠都是在宫外有宅子的,而这个小太监虽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但是闲暇时求了宫牌出去溜达一圈也是使得的。 而潘承徽也是个奇怪的,在知道这个小太监能够出宫之后便拿了一张银票出来,说是要他去城中给自己买些东西来。 于是右都御史再也忍不住了“怎么就要你去买东西” 那太监也很迷茫“奴婢不知道,但奴婢也不敢问,不过拿了银票便找时间出宫了。” 众人顿时一奇,却也只能摁住性子听他继续交代。 潘承徽也没要特地要他买什么,只说是女人家的东西,越贵重越好,因此小太监在满京城的银楼布庄中跑了一遍,最后相中了一件月华裙。 众人再是对视一眼“可是潘承徽死时穿的那条裙子你怎么就相中了那条裙子” 小太监很老实“本来奴婢还看上了一套金累丝楼阁群仙的头面,不过那家银楼是进上的,因此压不了价,而卖这月华裙的店家看着却是个软的,奴婢将自己宫中人的身份一露,便砍了大半的价格去。” 众人便觉得或许这月华裙也是一条线索了潘承徽无缘无故的买这条裙子做甚 因此便打听了那家布庄,直接由刑部的人前去拍门。 月华裙乃是月华锦织就,这是蜀锦中较为特别的一个种类,工艺繁复,便是最熟练的织工每年也只能得几尺罢了,且向来是内进的,因此流落于民间的数量可谓屈指可数,这店家也不过就此一条,向来奉为镇店之宝舍不得出售,谁知那天竟来了个太监,一眼便相中了这条裙子。 若说宫女出了宫还不一定被认出来,那太监便是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了不说他们异于常人的语气姿态,只说这世间用的起太监的人怎么数也不过金字塔顶的那么一小嘬罢了,因此店家竟是丝毫的抵抗之心也生不起来,只能任由这太监以一个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将裙子拿了去 也因此记忆深刻,上了刑堂不用人问便有头有尾的叙述了一遍,不但如此,连那天太监拿来买裙子的银票他们也都留着呢。 于是再将银票取来,喊了人来辨认,认出是名为鼎盛的票号发行的,复又去拍鼎盛票号的门。 鼎盛票号却是一家山西晋商的生意,其东家依托于北静王,在京城里很是有几分体面,因此刑部的官员也不敢托大了,只拿着那银票问能不能查出出处来。 而一见是刑部办公,鼎盛票号也不敢马虎,连忙喊了夫子来,对着银票仔细辨认了,再拿了册子出来比对了。 如此几经折腾,终于认出这张银票是有人存了现银在票号中,要取用时便拿了银票走。 于是刑部官员便问取钱的是谁,可是个太监 可票号中的人却对此全然没有印象了。 刑部官员再三追问不得,便也只有转而询问这银子是谁家的。 这票号的人倒是知道得门儿清,当即就回答道“韦家。” 这京城中或许能够有许多姓韦的人家,但是能够以一句韦家指代的却只有一家 韦家,韦皇后,韦家就是韦皇后的娘家。 这个结果顿时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四个当朝大员拿着这结果面面相觑,大理寺卿当即便直白道这件事不是他们可以继续查的了。 只是却也不能将此事就这样呈报给皇帝。 为此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都御史皆是愁得直掉头发,将颚下的胡须蓐得差不多空了才有人提议“要不,去潘承徽家看看” 去,必须得去去问潘承徽家总比问韦皇后家让人有底气多了,当即又是刑部打头,大理寺、都察院跟进。 却不想潘承徽的家却也在混乱中。 潘家也算是一个有点历史的世家了,祖上也是跟随过征战天下的,因此有个平阳伯的封号,只是后人不怎么争气,潘氏的父亲便只是一个四品的官儿,还不在京供职,故此家中只有潘氏的嫡母带着一众家小过活,平日里很是深居简出,但不想前些日子乞巧节上却走丢了一位庶出的小公子。 便是潘承徽的胞弟 这时间卡得如此之妙,让人想道一句巧合也不可以了,当即刑部便将那日陪同潘小公子出门的下人拿了来,他们俱是已经被潘家逼问过一轮的了,只是潘家的手段又哪里比得上刑部因此几个大刑下去便有人开口了。 原来那潘小公子却不是走丢,而是被卖了 这个结果同样让人难以置信,这年头主人都是握有下人的卖身契的,主人卖下人常见,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下人将主人给卖了的,即使那主人只是一个六岁的稚子。 于是再追问,便是继续用刑也是无妨的,只要这下人还能开口说话便行。 再是几个大刑下去,这下人已是站不起来了,为了保命那人也不敢再隐瞒,只能将自己被人许以重金,并只要将潘小公子带出门去便有人接手的事情全合盘交代了。 而那所谓的重金也在下人的家中搜出来了一张面额惊人的银票,再一查 又是韦家。 当下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左右都御史俱已是无话可说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避开韦家,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头撞上了,再一看待在刑部大牢里的那名来自乾东五所次所的小太监次所里住的是三皇子四位久经沙场的官员都意识到这事不能再查了,后果不是他们担待得起的,便是要被皇帝骂他们也认了,就这样交代上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皇帝压制程铮痛悟 35 这场由太子亲自叩请并由皇帝亲自下令的三司会审审太子案想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令人印象深刻了。 它就像是暮夏时分的阵雨,来时疾风迅雷,去时悄无声息,人们还没回过神来呢,天就已经放晴了 皇帝再一次的将奏章留中了。 只是皇帝留中的奏疏中说的是什么却无人知晓,甚至于连五位内阁学士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至于司礼监司礼监掌印太监便是戴权,这位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没有皇帝的许可,你便是把他活活剖了也是得不到一个字的答案的。 因此这次的三司会审使得一众朝臣都只能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他们也确实是茫然的不知情的实在茫然,知情的被迫茫然,总之所有人都只要保持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就对了。 但这里面却不包括程铮。 别忘记,皇太子是要跟在皇帝身边学习政务的,而且除病事假之外是一天也不能休息的,而这次的三司会审虽然是个事儿,但却不是个能够请假的事儿,因此程铮依旧得每天穿戴好了,按时到皇帝身边点卯。 也因而听了个全场。 若说开场时程铮还有些不可置信,那么在收场时这种不可置信就变成了难以置信。只是前者是针对韦皇后的,而后者却是针对皇帝的这般这般明显的对自己的陷害,皇帝竟然就什么也不做 要说程铮对皇帝虽然不提有多亲近,但起码的父子之情还是有的,因此儿子对父亲的各种景仰崇拜甚至于依恋的情绪也是一样不落的。 而皇帝在身为父亲的同时也身兼天下之主的身份,故而他在程铮眼中的形象也就越发要显得高大些,说是伟岸如山也不为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铮受了委屈,想要靠着这个山一样伟岸的父亲倾诉倾诉、撒撒娇再让父亲帮自己出出气也是不为过的吧 但是还没等程铮将撒娇倾诉的话语理出一个头绪来,他就愕然的发现,山跑了。 是的,皇帝再一次的将奏章留中了,而皇帝会留中一份奏章的理由程铮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冷处理。将这件事情压住,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有别的事情出来将风头抢过去,到那时人们还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就说不定了。 就像是皇帝留中废太子的奏章一样。 但是如果说那一次的留中给了程铮一种打了折扣的安全感,那么这一次的留中就是半点折扣不打甚至于加倍的失落感大概有天崩地裂那么覆灭。 程铮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是这一次一样深刻体会到什么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枯 皇帝靠不住 这样的思绪冲击着程铮的头脑,使得他整个人都有着一种昏眩的感觉,也因此他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在脸上摆出了一种一种类似于痴呆的表情。 不过这样的表情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应景的,不但皇帝没有说什么,就连知道内幕的人看到程铮这样都难免都有了一种同情的心理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程铮虽然贵为太子也哎,人人家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皇家的尤其复杂一些。 正是因为这种同情高位者所带来的暗爽的感觉,没有人再去刺激程铮了,他们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程铮的视线,对着皇帝一叩头,再对着程铮一叩头便安静的退下去了,乾清宫的东暖阁便又寂静下来,寂静得落针可闻,也寂静得皇帝终于注意到身后的大儿子有点不对劲。 不过想想奏疏上的内容,要是这个儿子此时还能谈笑风声皇帝才要真正的警惕,此时程铮一副风中凌乱的表情倒是令皇帝有了一种别样的满意,这一满意便想起来这个孩子是受了委屈的了,当即慈父之心便上来几许,只看着程铮温和道“你且回去吧,这些日子便是缓一缓也没什么的,这事儿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过程铮依旧浑浑噩噩,皇帝的话便是听了也不过是过耳罢了,当即他也没有任何的思考,木偶一样的跟皇帝告了罪便梦游一样的飘出去了,临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这样的情形看的皇帝又是一叹。 但也仅仅是一声叹息罢了。 而程铮的恍惚直到回到清宁宫,直到坐到徐氏的次间中,直到灌下了一杯温热的六安瓜片才过去。 这一过去就让他狠狠的砸了手里的茶碗 这下子,无论是徐氏程曦还是伺候的下人们都唬了一跳,不说当即就跪了一地的下人,便是程曦也小心翼翼的睨了程铮一眼,这才蹭上去抱住程铮的膝头,怯生生道“爹爹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可是可是那事儿有不妥了” 虽说是那事儿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就是潘承徽的事儿,当即程铮就是一哽,开口便道“孤再不想这世间有这样这样” 到底心中有几分顾忌,才没有将昏聩一词按在皇帝的身上并说出来。 但即使是这样,程铮的表情也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的阴翳得仿佛能够拧出墨汁来,当即徐氏只略一思量,便果断的让所有的人都下去了。 倚画也是个明白的,便是此时地上还有一个碎瓷杯也顾不得收拾了,点着人头出了次间,又亲自把门关了,自守在门口,看着周围无人了才对徐氏点点头。 于是徐氏便凑上去,先是将程曦从程铮的腿上扒下来,再一睨程铮的神色,笃定道“可是有结果了” 程铮张了张口,不过随即便面色难看的将话语噎了回去他现在是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唾骂的欲望,因此还是不说话吧。 而看到程铮这样,徐氏便更有底气了些,她再将程曦往怀里一搂,便肯定道“可是和皇后有关” 程铮顿时便瞪眼了,极度的惊讶甚至于使得他忘记了那些不敬不孝的词汇,只愕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徐氏当即便是一声苦笑“殿下不觉得那晚皇上来的太及时了一点吗三皇子大婚,皇帝必是宿在皇后宫里的,而那个点宫门各处都是下钥了的,便是清宁宫中出了事儿,也不可能那般快的传进内廷去,可皇上竟像是掐着点儿来的。” 这话不由使得程铮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些,他盯着徐氏,好半天才咬出一句“那你那你那日为何不说” “便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徐氏的笑比哭还难听“韦皇后那天可是有备而来,便是质问了她只怕也有千百个理由等着我们。” “”程铮的面色不由更加狰狞了“那也不能让她好过” 徐氏便只不说话了。 程曦左右看看,又想了一下徐氏和程铮的话,兀自得出一个结论“可是皇后干的” 程铮不说话,徐氏也不说话,只是他们的神情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程曦当即便忍不住了“那你们还不快告诉皇爷爷去难道就让她这般逍遥法外了吗” 于是程铮的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拳头紧紧的拽在膝头上,将衣料扯出了一片惊涛骇浪“可还真就让她逍遥法外了。” 徐氏和程曦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相互看看,其中尤以程曦为甚,当即她便小心的开口道“可是有个结果了爹爹告诉我们可好便是个坏的结果也不要憋在自己心里。” 程铮就看了她一眼,只是此时他的目光犀利得和刀刃上的寒光似的,程曦不由便是一呆她几时见过程铮这样的神色 但是不及她回神,程铮已是闭了眼睛,将手杵在额头上,搓揉了一阵,又不停的吸气吐气,如此重复再三,这才稳着声音开口了“今儿三司会审的结果算是出来了” 因着对面的人是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人,程铮也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听到的四位大员回复的话语和从皇帝肩头上望到的奏章内容完完全全的复述了一遍。 因着详实,故而更加得扣人心弦一些,直等到程铮说完了,徐氏和程曦还没有回过神来,只程曦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道“就这样完了皇帝将奏章扣下便完了” 按理程曦应该称呼皇帝为皇爷爷的,不过此时也没人挑她这个理儿了,便是程铮自己也颇有一股不认这个父亲的冲动了,当即便冷笑道“可不是完了父皇便这样包庇了那个女人,依孤看,这次她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其实皇帝还是说了要给太子一个交代的,不过程铮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句话不是将韦氏从皇后之位上拉下来的交代他要来何用 程曦便也做出一副愤怒的模样,跺了跺脚道“就这样就完了她弄出一条人命却什么事儿都没有皇帝简直就是” 昏聩 好在徐氏是知道程曦的,及时伸手这才把程曦的话捂了回去。 只是这时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看看程铮,脸色墨黑就像一汪墨汁,看看程曦,脸色涨红就像一块爆炭,于是本就不善言辞的徐氏噎住了。 但是不说吧,这屋子里的气氛又着实压抑,于是徐氏想了一想,决定找一个有关却又不那么敏感的话题“也是苦了潘承徽了,竟是用命来警告我们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韦后不忿再起波澜 36 徐氏的的话一出口,便是三道目光将她望着没错,连门边的倚画都克制不住了。 程铮顿了一顿,究竟还是忍不住“此话怎讲” 徐氏一定神,又叹息一声,这才缓缓道“殿下且想一想,潘承徽接到的那些信件,真的会是她家里送来的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潘承徽的嫡母不会有那个闲心给庶女写信,她生母写的信别说进不进得了宫,便是出不出得了潘家还要二说呢 况且宫中严禁私相授受,无论是潘承徽的嫡母还是生母都是没那个能耐的 “你是说,”程铮的脑子还没傻,只是略略一想便知道“送信的是皇后” “没错”徐氏一口咬定“只怕潘承徽的弟弟在皇后手上这件事皇后也写信告诉她了。” “不可能”程铮当即便道“这样的事怎么会落下笔墨的痕迹皇后又不是傻子” “皇后的确不是傻子。”徐氏解释道“只是潘承徽能够放着她弟弟的命不顾揭发皇后吗她的揭发又有用吗便如现在,就算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都御史将事情已经查得不离十了,可父皇不是还是没动手吗” 这话真真叫人无法反驳,程铮当即便哽咽住了。 而程曦的脑子活络,这时候已经反映过来了“怕潘承徽笔洗里烧得就是这些信件吧她没法明说,只好留个痕迹让我们查,只是她没想到皇帝竟是如此偏袒皇后,便是查出来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徐氏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肯定,毕竟已经是化作灰了,辨认不得。” 程铮便从炕上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几圈,就像一头暴躁却又发作不得的狮子“你继续说。” 徐氏点点头,又将头微微一偏“再说来,便是那件月华裙了,我本以为潘承徽穿着月华裙上吊是为了走得体面,却不想这裙子也是一个提示呢。” 程铮便又看向她,这次连程曦都没绷住,脆声声的提问道“娘亲为什么这样说” 徐氏在程曦的额头上一抚,便又向着程铮道“殿下许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后宫里的女人平日里也没有别的消遣不过是看着谁的衣裳搭配的好,谁的头面更闪亮,因此若是谁有了月华裙这样的衣物,那是足以炫耀一整个月的呢” 程铮若有所思,程曦似懂非懂,而徐氏已经继续道“可即便是这样,平日里大家都是在一个宫里住的,谁手里有多少银子,谁身上有多少宠爱,这些都是门儿清的,这潘承徽无宠无银,又从哪里得来一件月华裙呢” “可是”程曦想了一想“潘承徽就不能穿着月华裙来娘面前晃上一晃吗用得着真将自己的命搭上去吗” “只怕那时潘承徽的胞弟已经在皇后手上了,”徐氏一声叹惋“皇后的为人只怕潘承徽还有一丝盼望,盼着她达成皇后的要求后,皇后多少会留下她弟弟的命” 只是 程曦想也不想便摇头道“这不可能,潘承徽的弟弟回家后不会说话吗只要他一说自己是被绑架的,那潘家还不得报案” 于是徐氏便也摇摇头不说话了。 程铮这时已经又踱了一圈了,想了一想还是没忍住“可是若是潘承徽想要她的弟弟活命,为何要特地穿上月华裙这样不是给我们留下一个疑点吗” 徐氏看了他一眼“恕我说句大胆的话,便是殿下又甘心被人这样逼死吗我想着潘承徽终究是不甘的,只是又做不了什么,便也只能想尽办法给我们留条引子,至于我们抓不抓得住就看天意了。” 于是程铮又说不出话了抓不抓得住就看天意他们抓住了,可同样没用因为皇帝的意思就是天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怒急,顺手抄过高几上白皙温润犹如羊脂白玉一样的定窑花瓶便往地上狠狠一掼,待听到那清脆的哐当声后才觉得脑子重又能够活动了“怕不止是为了月华裙,也是为了能够把那张能够作为证据的银票送出去潘承徽死了,她的东西自然是要收敛的,到时候皇后再一做手脚,这银票悄无声息的没了也是有可能的,还不如送了出去,而这样大的面额任谁拿了只怕也是会压在箱底的。” 徐氏便不说话了,她能说的已经是尽数说了,剩下的便只有妄言了。 而这时程曦却是已经忍不住了“她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为什么一定要一定要” 而程铮这时已经是一片麻木了,他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深邃的眼窝里两只眼瞳乌丫丫的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便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是用生命来呐喊了可是孤孤同样” 同样做不了什么。 程曦默默的接上这一句,而这时程铮已是痛苦的蹲下了身,两手交错的捂着脸,无助的就像是一个茫然的孩子“孤孤无用啊” 徐氏当即便转过脸一声抽泣,可是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此时她的心中又何尝好过便是再不喜程铮的小妾们她也没希望她们去死,更不会盼着她们的死成为一把能够伤害到程铮的刀,还将程铮戳得如此鲜血淋漓 韦皇后韦皇后 程曦左右看看,咬着下唇想了一想,最后还是摇摇晃晃的走到程铮的身边,伸手将程铮的肩头一搂“爹爹别伤心,我们总有一天能够给她报仇的,韦皇后这样必长久不了便是潘承徽潘承徽”她想了一想,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于是只能道“便是潘承徽,爹爹总有一天能够给她死后哀荣的。” 都说人死如灯灭,在程曦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用可就算是这样程曦也知道便再是人死如灯灭,也不等于说是死后便任人作践了 潘承徽的死是扇在皇帝脸上的一记耳光,皇帝打不得皇后,便只有加倍的打潘承徽了不设牌位不受享祭,这是要潘承徽死了也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皇帝的话是驳斥不得的,能够驳斥他的便只有另一个皇帝了。 因此程曦的意思也很明确程铮你挺住,等到有一天你登上那个位置,还不是一切由你说了算 只是眼下龟孙难当啊 程铮也不说话,只一把搂住了程曦,用力将她摁在了自己的怀里,也将自己未曾出口的那些哽咽尽数摁了回去。 这件事情便就这么过去了,哪怕它像是一场闹剧,但只要皇帝不笑,便也没有人敢笑。 不过也不是后续的,只是那后续轻飘飘的就像是一片落叶一样晃晃悠悠半点承不住力。 皇帝剥夺了韦皇后筹备中秋的差事,另外交给贤妃、淑妃和宁妃合理。 自从皇后上位以来不,应该说是自本朝开国以来就没有皇帝给过皇后这样的没脸,所以在皇帝看来这也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巴掌了,而更重要的是,他只说了剥夺皇后的差事,却没说什么时候还,所以很可能皇后便会一直这样有名无权下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皇帝是满意的,他认为这样的处置已经足够的给太子一个交代了。 但是程铮却不这样想。 不但程铮,便是韦皇后自己也不这样想。 在坤宁宫的侧殿里,韦皇后正在和恪昔姑姑说话。 这次依旧屏退了旁人,而这点宫女太监们也很是习惯了,这后宫里又有哪宫的娘娘没有点秘密呢皇后不过是多了一点理解,理解。 皇后坐在铺了正红洋罽的炕上,斜斜的倚着引枕,恪昔坐在皇后脚边的脚踏上,两人一低头一抬头,声音都是细细的。 “你说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韦皇后不解道“若说是无事,那为何将中秋这样大的事情交给那些贱蹄子可若说是有事却也不像啊” 恪昔也有点拿不准,毕竟说起来她是皇后的心腹不是皇帝的心腹,摸皇后的脉门她准,摸皇帝的 但她想了想终究觉得应该不会是暴露了“娘娘别太过担心了,若是那事儿真的那陛下还不得断不会像此时这样风平浪静的,依奴婢看来,怕真是因为陛下说的,陛下担心娘娘累着了,毕竟您也上了年纪了,且才忙完三皇子大婚呢” 韦皇后又皱了眉,她的心中依旧有些困惑,但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的态度太似是而非了,因此她也只能认为恪昔的话应该不会错的,毕竟就像是恪昔说的,若是真的那别说自己了,连自己所出的福灵公主和程钰都讨不了好去,可以说她这一系会完完全全的废掉。 毕竟储君之位又岂是那么好动的 这样一想,皇后的心里便松活了三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被皇帝看出点什么就好,这一松活于是也有心思讨论一点别的了“只是恪昔啊,你说皇帝既然没查出我们来,那为何程铮现在还没事我估计着这也不应该啊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做不得假” 恪昔也是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但韦皇后能问她她却不能问韦皇后,于是她略略一犹豫,迟疑道“许是许是皇上心里有疙瘩却还下不了手毕竟毕竟再怎么说那位也是皇上的亲子呢便是再也总有两分血脉情分吧皇上那晚不是也试图将事儿给他压下去吗我的娘娘,便不说这父子之情,储君之位也是非同一般呢即使是程铮有了一条人命在身也不是那么好动的况且啊,”恪昔微微一皱眉“娘娘也别忘了,那潘承徽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妾室,玩意儿罢了。” “啧”韦皇后恨恨的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手指在杯沿上卡得惨白惨白的“那徐氏也是个讨人厌的,若是哪天她也能暴毙了才叫好呢” “娘娘小声些,”恪昔虽是这样说人却没动“潘承徽这样的机会可不好找,那徐氏想来是没这样的破绽了。” “罢了罢了。”韦皇后一声叹息“便如你说的,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定要握紧了才好,若是火还不够,那我们就再添一把,一定要把程铮烧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中秋夜帝后疑生间 37 许是安宁的日子总是过得悄无声息,在三司会审案之后皇宫不,应该是整个京城都平静了一些日子,而这么一静就静到了中秋之夜。 今年的中秋比较特别,皇帝亲口剥夺了皇后治理后宫的权利,将其分担给了贤妃、淑妃和宁妃三个妃子。 贤妃和淑妃是宫里的老人了,而宁妃虽然年轻,却能位居妃位,想来也不会是一个空有皮相之人。 三人聚头一合计,今年中秋的形势实在有些诡异,不说皇后不清不楚的被夺权了,便是皇帝的态度也让人摸不清头脑,再加上太子那里到底算是死了人,因此这个中秋她们也不求出彩了,但求无过吧。 于是在这样的方针之下一切皆是遵循皇后往年的旧例,而皇后看着三妃这样行事,虽心中依旧不快意,但到底舒服许多。 如此便是中秋了。 对于古人而言中秋算是一个挺重大的节日了,只冲名称便能感觉到人们对这个节日的重视与美好祝愿月夕、秋节、仲秋节、八月节、八月会、追月节、玩月节、拜月节、团圆节 也正是因为最后那个团圆,皇帝并没有在奉天殿举行大宴,取而代之的则是乾清宫的小型家宴,当然,说是家宴也并非是没有外人的,皇家宴会怎么能够没有诗词歌舞助兴呢 因此梨园弟子和众位大学士皆是早早预备好了,只待日暮之前进宫奉承。 而宫里的人也在准备着。 徐氏因今日是家宴,便没有穿翟衣,只穿了一件红素罗的百子衣,搭配了一条黛青走金线海云纹的马面裙,想着许会夜风微凉,便又加了一件福寿三多的比甲,头上也难得的带上了一套鸽血红的头面,顶簪钿儿钗环一应俱全,远远看去整个人竟显得明快了许多,倒也算是应此佳节了。 程曦也被细细的装扮了,她尚年幼,用不得头面,便依旧用红绡系了,身上也是一套大红缠枝牡丹纹的襦裙,脖颈上硕大一个金项圈,下坠了一个金锁,虽是空心的,但镶嵌了珍珠宝石之后也沉重得紧,因此面色便有些不愉。 恰程铮也穿戴好了出了来,他今日也是一身赤色盘龙袍,配玉带,看着便有了几分英武之气,打眼瞧见程曦一张小脸皱皱的,便笑语道“让孤瞧瞧,这脸几乎可与菊花媲美了,怎么了我的乖乖,小小年纪竟这般严肃,长大了可怎生得了” 程曦便睨了他一眼,因金锁委实沉重,似乎将她的智商也坠低了,因此竟是想也不想的便张口道“我总觉皇后没安好心,今日竟是要算计我们哩” 程铮一愣,面上的笑便渐渐隐没了,一张脸阴云密闭,好似下一刻便有疾风遽雨。 程曦被他的神色唬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便也有些后悔,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因此神色间便有些讪讪的。 徐氏一直在旁边观望,此时见势不对便也走了过来,两下里一看便也有些无奈,只能劝和道“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作甚我想着韦皇后也不至于在今日生事罢皇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要不要当然是不要了,她连自己儿子的大婚都能生事 程曦的嘴角一撇,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走到程铮身边,伸手抱住程铮的小腿,整个人都贴上去蹭了一蹭“爹爹别生气,曦儿说话没有过脑子的,大好的节日若是因为曦儿而不快就不好了。” 程铮便是一叹,弯腰将程曦抱起来,摩挲了一下她的小脸“孤怎么会怪你孤孤是”只是到底不能将对皇帝的不满说出来,便只能无奈道“罢罢罢,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了。” 只是话虽是这样说,到底不开脸,而程曦知错,便也闷闷的。 徐氏又左右看看,着实找不出什么能说的了,便试探道“殿下既已准备好了,不若我们现下便去乾清宫罢虽是早了些,但正好显得殿下纯孝呢。” 程铮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于是便由他抱了程曦,身侧是徐氏,再跟了一众从人,一行人逶迤出了清宁宫。 此时的乾清宫却还未热闹起来,太阳尚未落山,距离开宴还有些时辰,故而人数便有些寥寥,多是低位的妃嫔和早就正装以待的大学士们。 当然,来往穿梭的宫女太监是不计的。 因着中秋望月的习俗,席面是摆在室外的,故而程铮一行人远远便被人瞧见了,当即宴会桌上便再没有能够坐的住的人了,众人皆尽起身与程铮见礼。 程铮没怎么看那些妃嫔们,毕竟是他爹的小老婆,他总盯着算是什么事儿 他的目光在那几个大学士身上。 看到这几个人,程铮的心中着实是腻味的。 本朝的大学士共五人,皆为皇帝心腹,所谓的心腹便是指此次的潘承徽事件他们的心中也是门儿清的,只是程铮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五位大人竟然在这样大的事件上也能够保持沉默,这也委实委实辜负了他们的辅臣之名 因此看着这五人在自己面前躬身,神色便有些淡淡的,许久了也不叫起。 看着程铮这样,程曦不由得有些急了,前世的身份使然,她看到这些内阁大臣们向来都只有敬重的份你敢看不起国家主席的秘书吗 只是她又是知道程铮的身份的这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国家主席,委实是不用看现任以外的任何人的脸色的 个屁啦 都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些大学士不大不小也算是五个小鬼了,今日你得罪了他们,明日你可能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她也顾不得了,只扒着程铮的衣襟“爹爹,这五位老大人就这样躬着身子吗看着多难受啊” 程铮一撇嘴这就难受了他心里比他们更难受 程曦登时更急了些“爹爹,都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孟子,爹爹可是要违背圣人之言” 其实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有些不怎么合情宜,只是程曦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好在程铮也知她年幼,并不会多加苛刻,此时见她竟知道孟子便也欢喜无限了,便也将心头的不快稍去几分“几位大人请起罢,孤一时被风迷了眼,也没看清几位,大人们不会怪吧” 怪 便是怪也不能当众说啊。 当即五位大学便打着哈哈,又因实在找不到话题近日朝堂上最大的事情便是三司会审案了因此只能没头没脑的夸奖程曦了“小郡主好俊的人品,这样小便只晓圣人之言了,长大了必定是一位才女” 而听到内阁学士们夸奖程曦,程铮的眼睛便也亮了一亮,对于程曦他着实是再满意不过了,因此也愿意听别人说程曦的好话,当即便由这个话题和大学士们攀谈起来,你夸我女儿我便夸你的孙子孙女,直夸奖得程曦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但那几个大秀了一把女儿孙子孙女的人却尽是一副心满意足状,连告辞的话语都真心了几分。 如此便各自分头入席。 中秋宴会因是家宴,讲究的便是一个团圆之意,因此使用得也是圆桌,皇帝皇后带着妃嫔们开了三桌,皇子与皇子妃各开一桌,此外皇室宗亲勉强也凑了两桌,大学士们额外又是一桌。 桌上并没有什么大菜,多是果饼一类的小食,因着团圆之意,便每一个都圆圆滚滚的好不可爱,值得一提的是装在碧玉盘里的西瓜,切成错落的一瓣瓣,恍眼看去好像莲花一样。瓜果之下皆垫着月光纸,纸上绘制有明月、桂殿及玉兔等造型。 二皇子妃甄氏已是在席上坐了,见徐氏过来便起身见礼,又听得程曦缩在徐氏怀里脆生生的向她问好,便是一笑,拿着白玉的筷架来逗程曦“小郡主快看,这可是小小兔,小郡主喜欢不喜欢” 那却是一个白玉雕琢的玉兔,躬着身子做前扑状,程曦委实没什么兴趣,只是甄氏也是好心,便接了筷架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谢谢婶婶曦儿喜欢。” 甄氏便又是一笑,自和徐氏闲话,只是近日来宫中着实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情,便也只有将安嫔的孕事拿出来反反复复的嚼。 如此两人都是有些无趣,却又不能冷落了对方,好容易席上稀稀拉拉的坐满了,三皇子妃侯氏也来了,三人又是相互见礼。 正在此时,便听得太监尖着嗓音道“皇上到” 只是众人正待起身,便听到太监似乎顿了一顿,又赶紧追加了一句“皇后娘娘到” 这情形委实有些稀奇,程曦便在下跪的时候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皇帝卤簿顺着龙道缓缓而行,而皇后仪驾却是从斜后方追上来的,看样子颇有几分迫切的意思。 这是 程曦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皇帝和皇后掰了 但是不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徐氏便轻轻的用手在程曦的腰侧一拧,于是程曦便只有将头低了下来做恭顺状。 一时帝后先后入座了,众人叩拜起身,再三谢过之后方入座。 如此皇帝身边的戴权便宣布开宴了,待得众人坐定之后歌舞即起,皇家乐曲向来都是大气磅礴的,只是今日乃是团圆之夜,便多了几分靡丽婉转,听上去甚是悠扬。 酒过三巡,气氛也活泛了,皇帝端着酒杯起身,众人皆不敢坐,忙忙的站起来了,便听到皇帝道“今日” 只是两个字之后皇帝便又不说话了,只目光阴翳的望着天空。 便有活络的人反应过来,急急的抬头望天,却见一丝乌云遮蔽了晴朗的天空,那轮满月也因此半掩了容颜,乍看之下竟是有了几分郁郁之色,也难怪皇帝面露不快了。 当即众人的心思急转,便有一位大学士叩拜而出,朗声道“姮娥面,今夜圆,下云帘,不着臣见。拼今宵倚阑不去眠,看谁过广寒宫殿。”解缙风落梅 皇帝一愣,正在细细品味间,便见那丝乌云竟是应声而散,不由抚掌大笑道“恒广啊恒广,都说朕金口玉言,却原来你真真是个锦口秀心的,今日朕可算知道你的能耐了” 那大学士姓方名正则,表字恒广,皇帝此时唤他表字,想是开心至极,于是他也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敢当皇上如此说,臣下的能耐不如诸位大人多矣” 于是席间重又热闹起来,不但大学士们,连皇子宗亲都绞尽脑汁,很是咛了几首诗词来应景,皇帝也是赏脸,很是赞赏了几个人。 正在君臣和乐之间,皇后忽然挽了挽鬓发“陛下,今日既然如此畅怀,陛下何不移步御花园观灯赏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踏月赏灯太监撞鬼 38 皇后遽然的提议让皇帝愣了一愣“御花园” “不错,”韦皇后微微一笑,笑容谦和顺婉,在她略略上了年纪的圆润脸上又另有一种慈祥的意味“陛下恐怕不知,每逢中秋,不但乾清宫中要为陛下准备御宴,便是御花园中也要为众位妹妹们准备祭月的场所呢。” “哦”皇帝的声音轻轻一扬,似乎有些兴趣了“祭月不是由礼部专员在月坛进行吗怎么在御花园里也能祭月如此草率便不怕对月神不敬” 韦皇后便捂了嘴“陛下说的哪里话我们姐妹之间的小兴趣自然不比礼部的大人们,只是却颇有些野趣说起来臣妾还记得自己幼时在家,母亲大抵也是这样祭月的,这一晃都快三十年了” 说到这里韦后微微颔首,仿若欲说还羞“这一晃眼儿,臣妾都老啦” 这话却使得皇帝也是诸多感慨韦皇后老了他的年纪比韦皇后还大上两岁呢目光在妻子的脸上微微一梭,不由又想起她初入宫廷时仿佛也是这样的羞怯,只是时光恍然,在让他们坐上了这帝国最尊贵的位置的同时却已不复当年的青春。 这一感慨便使得皇帝更加的回忆起过往的好来,越想越是入迷,在岁月的拉扯下那些年少的青春被加倍的放大,大到使得韦后这些日子的作为也不由得模糊了几分人这辈子又哪里不会做错事呢她在这个位子,纵使有那样的想法也 想到这里皇帝微微的抿了一口酒,止住了思绪。 而这时韦皇后的声音已经有些迫切了“陛下何不去御花园里走走呢便是有着男不拜月的说法,但是陛下也可去看看园中的姐妹,今日为了月神娘娘大家可都是尽心打扮了,必定能让陛下耳目一新。” 韦皇后这话一出,在场的各位嫔妃竟是再也忍不住了,便是克制着眼神,那眼风也不断的往韦后的身上扫今日为了月神娘娘大家可都是尽心打扮了,必定能让陛下耳目一新 她们也是刻意打扮过了的难道还不能令皇帝耳目一新吗 皇宫里的男女比例已经不能用僧多粥少来形容了,皇帝就一个,便是也只能宠幸那么多的人,有了你的份便没有我的份,在座的各位妃嫔都是苦熬了多年才熬到今日能够坐到中秋节宴上刷脸卡的机会,可现在皇后一句话却要将皇帝往那些低等嫔妃处引 当下,不止贤妃淑妃等宫中老人,便是宁妃这样尚且年轻貌美的也变了颜色。 而不远处,在皇子妃们的那一桌上,程曦也是微微皱了眉。 她并不担心皇帝宠那个妃子,皇帝的口味问题与她无关,便是爱好啃韦皇后这种已经泛黄的老草,程曦也不过会啧一声罢了。 她担心的是皇后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程曦现在对韦皇后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关注,她相信不止她,程铮和徐氏应该也是同样的警惕,韦皇后现在已然是撕破脸皮了不,不止是撕破脸皮,她甚至是拿着刀直直的戳下来的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身后还站着皇帝 是的,皇帝,这才是程曦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皇帝会偏帮韦皇后,为什么在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的情况下皇帝依旧选择了一切如故他就不担心吗不担心这把日夜悬挂在程铮头顶的利刃他就不在意自己的血脉是否安好吗 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程曦甚至于生出了一种绝无可能的错觉会不会程铮就不是皇帝的儿子 不,这不会。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能够成功给皇帝戴上绿帽子还带出成果来程曦并不认为自己的祖母有这个能耐。 但是不等程曦想一个所以然出来,皇帝已是停箸起身“梓童既是这般说,朕少不得前去一观了,说不定真能得月里嫦娥的一个回眸呢” 他的话使得皇后娇声笑了起来“陛下说哪里话若是陛下,也只能是月里嫦娥盼着您的一个回眸罢了只是今儿怕是有不少的月宫仙子,陛下可别挑花了眼。” 皇帝便朗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竟是亲自执着皇后的手走了下来,在他们身后,妃嫔们各自对视了一眼,也只有磨磨蹭蹭起身了。 而帝后既然动了,其余各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坐着不动,当下妃嫔和皇子皇子妃们在行过一礼之后便默默的跟随在帝后的队伍之后,而大学士和梨园子弟却无诏不得入后宫,只能跪在地上恭送皇家人庞大的队伍。 中秋的御花园中亦是张灯结彩,虽然不如元宵时节热闹,但是亭台楼阁和树枝垂柳之上亦挂着不少精致的彩灯,或状如瓜果,或形如玉兔,或绘着吴刚伐木,或绣有嫦娥奔月。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不少彩灯是由蔬果制成,或用柚子,或用南瓜,掏空了内瓤,在皮面上镂空了花纹,内里点着一根小小的红烛,看上去颇有些乡野趣味。 而皇帝亦被这样的彩灯吸引,他抛下了那些堆金砌银的华丽灯笼,只捧着一个镂刻有小兔子形状的桔子灯在手中轻轻把玩“这倒有趣,朕怎么往年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当下淑妃便站了出来“回陛下,这是妾身家乡流行的小玩意儿,臣妾想着这东西不费功不耗物,所需的不过是些膳房剩下的边角料罢了,因此臣妾便让他们做了些挂在树上,以备宫中姐妹们玩赏。” 只是话虽这样说,但是要完整的将柚子、南瓜、桔子等物的皮剥下来,用的可不会是边角料,甚至于会为了这张皮使得整个蔬果都废掉。 但是淑妃自是不会这样说,而皇帝也不会明白这些小事,因此他微微一点头,看着淑妃温和道“这样很好,每逢年节,宫中都是一大笔开销,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用巧思,行节俭,那年年节省下来的银子便蔚为可观了” 淑妃便低了头,她身上是一件枣红的绫罗褙子,绣的也是金黄的团菊纹,看上去很是富贵奢侈的模样,只是她嘴里却道“谢陛下的夸奖,臣妾接手宫务的这段日子也在思虑这件事,宫中的姐妹们,下人也多,光是每日的嚼用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呢,因此臣妾便想着可有什么法子能够稍稍节省一二,那多余出的银子便能陛下分忧了,无论是北上援军还是南下救济水患,想来都是极好的若是因此委屈了陛下,还望陛下担待一二。” 皇帝不由更加感动了一些,他随手将手中的桔灯递给了皇后,亲自伸手将淑妃搀扶了起来“爱妃这样很好,既省了银子,又应了中秋之景,便是朕也算是开了眼界,如此一举三得,朕不夸你也就罢了,又如何会怪罪于你呢” 这样说着,皇帝竟搀着淑妃向前并行了几步。 所有看到这一幕不,应该说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是悚然一惊,然后条件反射的去看皇后无论私底下如何,至少在公众场合,能够与皇帝并行的只有皇后。 可奇怪的是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皇后却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她微微低头看着手中被皇帝塞过来的小桔灯,脸上是一种堪称悲悯的笑容,在御花园橙黄色的黯淡灯火中这样的笑容被摇曳成了一种半似菩萨半似魔的鬼魅效果,让人身上无端便是一寒。 不过皇帝没有看到皇后的笑容,而被皇帝亲手搀扶的淑妃也没有看到皇后的笑容,所以她能够用一种温婉到柔媚的语气道“陛下可是喜欢这样的拙物那陛下不若沿着这条小道行走,臣妾令他们做出来的果灯大多都挂在这小道的两侧呢” 皇帝便再一点头“朕确有些好奇,只是” 不等皇帝将那个只是说出来,皇后便抢道“陛下便是走走这条小道也是无妨的,众位姐妹们此时应当在观花殿外祭拜月神,从这条小道过去却是正正好呢” 皇后的话打消了皇帝最后的一丝疑虑,他便放开淑妃的手,飒然向着这条铺漫着鹅卵石的小道踏步上去。 “皇爷爷”程曦一直在乳母的怀中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此时见皇后不但不阻止淑妃向皇帝卖好讨巧甚至隐约有一种乐见其成的表现在其中,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出声了。 而程曦的高声呼唤果然引来所有人的目光,皇帝在微微一顿之后也回望向了程曦,晦暗的灯光中能够看到他的双眉隐约的微蹙着“东阳”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这略带着不满的声音很好的将皇帝的不解与不耐诠释了出来有话快说,不要打搅了朕的兴致。 程曦微微一滞,只能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皇爷爷,那条小路多暗啊,不若我们走大道吧,让太监点了灯,敞敞亮亮的多好” 皇帝似乎一愣,但是不等他说什么皇后便抢了话头“小孩子家懂什么,中秋踏月赏灯,可不就要借助夜色吗若是让太监点了灯,又有什么乐趣” 程曦一时语塞,便看到皇帝微微颔首“还是梓童知我。”说着,竟是转身迈步向着小道而去。 “皇爷”程铮只能再次疾呼,只是不等声音出口便被徐氏捂了回去,而在看到程曦不解的目光时徐氏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徐氏没有说话,但是程曦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诉程曦,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程曦只能将所有的话语再憋回去,但到底是不安的,因此一路只在乳母的怀里躁动不安。 而这条鹅卵石的小道显见是淑妃精心布置过了的,不但树枝上挂着被皇帝赞赏不已的果蔬彩灯,便是地上也隔着几步便有一个小小的引路灯,那灯精致小巧,细看却是竹子编的架子,糊着浅黄的罗纹纸,这种纸有着和丝绸相近的纹路,但价格却不甚相近自然要比丝绸便宜许多,因此看得皇帝又是大加赞赏,也使得淑妃脸上的笑意更加的加深了两三分。 紧随着皇帝的步伐,众人渐次走进了这条只有彩灯与引路灯的小道,好在月色清明,倒也模糊得能看清脚下的路,正在众人一面走一面玩赏之际,躬身在众人身前引路的小太监却忽的一个倒栽“鬼鬼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帝后生隙太子访鬼 39 小太监的尖叫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猝防不及的感觉,因为这事发生得着实突然,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感觉到了茫然他在喊什么他说有鬼 在任何一个时代,见鬼都是新鲜的,更枉论这些素日里高高在上光鲜亮丽只见得花团锦簇闻得靡靡之音的皇室成员了,故而在这种新奇中没有人感到恐惧,大家唯一的感觉大概就是不可思议。 就在所有人的不可思议中,皇后却是一步向前,袖袍一甩厉声斥责道“说什么呢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这里岂有你胡诌的道理” 可那小太监却依旧是一副惊慌不定的模样,纵使乍闻皇后的训斥也没能回神,只磕磕巴巴的依旧道“有鬼真的有鬼啊娘娘” 皇后唾了一声“放肆陛下就站在这里,真龙天子的面前岂容魑魅魍魉横行” 皇后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小太监依旧哭丧着脸“可是娘娘” “够了” 就在韦皇后和小太监争执不休之际皇帝忽然一声厉吼,他也不管韦皇后,只指着那小太监质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说” 小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一般“奴婢奴婢本来是在前方给陛下探路的,只是只是恍惚里听到林子里有些细碎的声响,奴婢担忧着会不会是宫里哪个哪个不长眼的的来冲撞陛下的圣驾,便想着要去提醒一二,却不想却不想走近了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倏然隐没,奴奴婢这才这才” “胡言乱语”皇后再一次的出声了“此时虽不是青天白日但也是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什么鬼影不是你看错便是你自己心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且老实交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小太监在韦皇后的责骂声中似乎更加无措了一些,于是便显得越发的恐惧,直将额头磕得见血了这才带着哭腔道“奴婢委实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奴婢真的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树后一晃而过,但还不等奴婢回神那影子就不见了,如此神出鬼没,不是鬼却是什么” 韦皇后嗤笑一声“你这谎言真是好不可笑便是白影,又怎么能够确定那便是鬼依我说还是去” “都给朕住口” 就在韦皇后横眉叉腰正要问个究竟之际皇帝忽然便爆发了,他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竖着眼睛在韦皇后和小太监之间看了一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在那小太监的脑门上,只一下便将小太监踹得四脚朝天惨叫连连。 就在这样的哀嚎声中,皇帝又凝神定了一定,这才仿佛好受了些,只对着韦皇后叱责道“大好的日子,你是太闲了吗这样胡诌的东西打死便是又有什么可说的” 小太监当即就是一吓,看上去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韦皇后却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她左右看看,只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低下头小心的不敢与她对视,于是她只能咬咬牙,试探道“便是胡言乱语,拖出去打上几板子便是毕竟毕竟”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恳求了“大好的日子呢,还是别弄出人命吧。” 皇帝看她一眼,目光里明晃晃的带着凶色“你也知道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我还以为你已过得浑然糊涂了” 韦后便又是一惊,诺诺的睨了皇帝一眼,只嗫嚅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臣妾这些日子不是都在坤宁宫修养吗又哪里谈得上糊涂不糊涂便是这中秋也是交由淑妃等三位妹妹操办的陛下为何为何这般说” 皇帝又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的压抑着怒气“既是修养,那便好好的养吧依朕看,这宫里的闲事儿你还是少管为妙打今日起你就在坤宁宫中颂佛吧”一面说着一面竟是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韦后一愣,顾不得皇帝的话语,只追在皇帝身后焦急道“陛下哪里去那白影不不不,陛下不去见见众位妹妹吗 皇帝脚下不停,只扬声道“既是月宫仙子,那还是好好的在月亮上呆着吧,朕无福消受也消受不起” 皇后登时更急,举步便要追上去“陛下留步臣妾我” 只皇帝却是已经大步去得远了,只有声音被夜风远远的吹了来“都散了吧,戴权过来,随朕去看看安嫔。” 韦皇后倏然顿住,待又要说话,便看到戴权对自己一躬身子就小跑着远去了,于是这口气便呛在咽喉处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能化作一阵一声比一声更响亮的咳嗽。 可是虽然皇后已是这样了,但皇帝也到底没有回头,而直至他的身影最终湮没在夜色里,韦皇后便也将心灰了,只颤抖着向三皇子伸出手。 三皇子程钰已在一旁焦急的候着了,此时见韦后伸手,便急急的带着侯氏迎上去,将人轻轻的搀了,就一面抚着韦皇后的背心一面细细的安慰,内容不外乎是父皇必定没有生您的气只是着实被搅了兴致云云。 可韦后却听不进儿子媳妇的劝解,只一面听一面摇头,只是又苦于呛咳连连而说不出话来,便只能将程钰的手紧握了,竟扭头就要把人往坤宁宫中带。 程钰自然不会拒绝,他也正一脑门儿的官司呢,于是索性扶了韦皇后的手也径自去了。 一时间帝后接连而去,还去得如此如此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剩下的人便不由有些面面相觑,你瞪我我瞪你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静了有一静,便由程铮开口了“诸位妃母,各位弟弟,孤要去看看那所谓的鬼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却不知有谁有兴趣一同前往” 众人再度相互看看,只是眼神虽然是复杂的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由是沉默了半天,便只有淑妃一个人站了出来“若太子殿下不嫌弃,我便跟您同走一遭吧。” 程铮便微微一笑“母妃说哪里的话,您是我的长辈,又岂有我嫌弃您的道理只是”他的目光在在场人的脸上微微一梭,笑问道“便只有淑母妃了吗” 于是众人再度相互看看,当即贤妃就是一声干笑“殿下,不是我不同您一处去查验,只是我这人从小就胆儿小,最见不得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 程铮挑眉便是讥讽一笑“还没有瞧过娘娘便确认这是鬼神之事了吗没准儿是有人装神弄鬼呢” 贤妃摸了摸脸,仿若不自在一般的尴尬笑道“鬼神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的殿下也注意些,切莫被冲撞了。” 程铮睨了贤妃一眼,仿若混不在意“娘娘多虑了,鬼神虽然可怕,但在孤的心中却还比不上人的手段,一个人要是真的百无禁忌起来,那可是连鬼神亦要退避三舍的,便如” 只是说到这里程铮却又住了口,只看着贤妃微微一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沉默了。 可即使程铮沉默,在场的人也不是没脑子的他们不但有脑子,甚至于大多数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今日这件事,想想皇后的态度,想想皇帝的态度,最后再看看似笑实怒的淑妃,前后一联系便能猜个不离十了。 当即宁妃便站了出来“若殿下不介意,便算上我一个吧。” 程铮便向着她一点头,颇有些温文尔雅的风范“多谢宁母妃,儿臣感激还来不及,又岂敢介意呢” 于是宁妃便也点点头不说话了,众人的目光一转便又回到贤妃身上。 此时的贤妃真真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她即便只是站在原地也感觉到如坐针毡一般的坐卧不宁。 就在贤妃不安到甚至于想落荒而逃的时候,宁妃却是微微一叹“姐姐在怕些什么妹妹也是知道的,只是姐姐也请想一想,今日若不是陛下圣明,你我岂能讨得了好去这中秋是我姐妹三人共同承办的,若是真有个什么,又岂是你想躲便能躲得掉的” 贤妃当即便是一哽。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只是她年纪大了,便不如年轻时有冲劲儿了,很多事情想着睁只眼闭只眼浑浑噩噩的便也过去了。 只是这天下之事终归不能尽数如意,贤妃将宁妃的话一想,当即脸便是一白再是与世无争的人也不愿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这宫里斗出来的女人呢,菩萨尚有金刚怒目的时候“我与你们同去。” 如此三妃便算是齐活了,程铮的心中有了底气,再看向皇子们时眼光便不那么锐利了“几位弟弟可要同去” 三皇子既去,剩下的便只有二四五三位皇子,当下他们对视一眼,便由二皇子程镮踟蹰的开口了“按说皇兄的要求本不该辞,只是” 只是他们可不想无故参与进皇后和太子之间的破事儿里,要想在在皇家生存,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事不关己。 程铮也明白他们的想法,况且他的目的不过是拉上一两个见证若能成为队友就更好了现在既然协理后宫的三妃都在他的队伍里了,那这二皇子等人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如此想着程铮也极好说话“既如此你们便快回乾东五所吧,这御花园毕竟常有妃母们往来,要是不小心撞上谁可就不好说话了。” 诸位皇子也知道这个理,当即便告了罪,火急火燎的去了。 闲人既走,剩下的人便也不再废话,当即便由程铮打头,后面随着三位妃子,再然后是徐氏和程曦以及一众从人,一行人举步向着那小太监指的方向去了。 这御花园虽是皇家园林,但离了卵石小径进入树丛间却仍是不好走的,打头的几人更是娇贵的,因此脚步便有些缓滞,只是众人心中皆是存着心事,便也不在意发髻被树枝扯散或是衣裾被枝叶划破。 虽然前进的步伐不快,但御花园的面积到底是有限的,因此走了不过十余步,一把拂开眼前的枝蔓,程铮便打眼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杨树上垂挂着一根杂色的布帛,夜风一吹,那布帛便在风中晃晃悠悠,直如一个哀怨悱恻的人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众人联手淑妃献策 40 乍然看到这样的东西,无论是贤妃淑妃还是宁妃顿时都有了一种懵逼的感觉这是什么这是布帛可御花园的树上何时有过这样的布帛挂红一向是花朝节的传统,但即使是花朝也没有挂过这么大这么长的布帛啊 可是不同于三妃的茫然,太子一家却是面色剧变。 无他,实在是这样几条绕在一起组成绳圈的布帛使得他们有了一种很不好的回忆与联想。 程曦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当即就是一声惊呼“潘承徽” 虽然她随即就意识到不对将话语咬断了,但已经出口的名字却是收不回来了,三妃都听到了那个此时在宫中已经算作禁忌的称呼,于是三人的脸色瞬间也是变了“潘承徽” 淑妃算是与这件事情牵扯最深的这御花园中的彩灯几乎由她一手安排打造,因此御花园中若是多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其余两妃倒尚能辩解,淑妃却是铁定逃不过的。 当即淑妃也是再也忍不住了,便直直的看向程曦道“东阳郡主,你为何提到那个名字她她不是已经” 而此时陈曦已是自悔失言,于是便伸手捂住嘴,然后冲着淑妃摇了摇头。 可即便如此,淑妃又是什么人只消一眼便看出程曦这是有话却不能说而在这宫里,能够说出来的话尚不算什么,不能说的话才是最要命的,于是在这样的惊惧下淑妃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追着程曦道“好郡主,你全当赏了我这个面子吧” 但淑妃拉得下脸恳求,程曦却接不了话,不说淑妃是长了她两辈的庶祖母,只说这潘承徽的事情便不是能随意出口的,她失言了一次已是懊悔不已了,又怎会知错而故犯当即便再度摇摇头,只向着程铮伸手,小脸上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恳求道“爹爹抱” 程铮对程曦这个独女向来是爱怜的,便是此时程曦失言他也不过当作是年幼无知的错,都说童言无忌,又怎能责怪呢而理由既然已经找好,便也越加的为程曦开脱得心安理得,故而一见程曦伸手便也乐意将她搂过来。 淑妃能追着乳母怀中的程曦却不能追着程铮年轻的庶母和成年儿子之间还是要避讳的。因此淑妃只能舍弃了程曦,转而拉住徐氏的手恳切道“太子妃,我知你素来是个心善的,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看着我便这样被” 话虽未尽,但意思众人却已然明白。 而徐氏也正在苦恼之中她自然也是知道内幕的,但正因为知道才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虽然顾忌却也不敢就这样将手从淑妃的手中拉出来,左右为难之下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程铮。 而此时的程铮心中却是自有思量。 程铮是个没妈的孩子,因而更加的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若想要过得好还是需要一点助力的,但这个助力并不是指程曦或是徐氏因为她们是依附于他的他所希望的是一种一种能帮他在皇帝的耳边说上几句话甚至于能够在这深宫的浑水之中伸手搅上一搅的助力。 如果许皇后尚在,那么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要命的是许皇后已经没了,所以程铮变得孤独无依起来继后韦氏和他便不是不死不休也是绝对的对立关系,而其余的母妃们却也不是他想拉拢便能拉拢的作为一个成年皇子,即便是太子也是进不得后宫的。 而在今天,韦皇后的行为却给他找到了一种新的思路与可能他是与诸位娘娘们搭不上话,但现在他们却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还用得着担心没有共同话题吗 几乎是在瞬间,程铮就决定要拢住淑妃,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把在场的三妃一网打尽了。 而想要拢住这种在深宫中拼杀出来的女人,单纯的许以好处是没用的她们的眼光绝对比你老辣,所以你要首先要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于是程铮只是略略一顿,便直白道“没什么,只是潘承徽上吊之际用的也是这样的绳索。” 他的话一出口,淑妃便是一口凉气,而不只淑妃,宁妃也是一脸的震惊,贤妃更是恨自己为什么要长了一双耳朵以至于听到这么要命的话语。 三人俱不是不知事的少女了,潘承徽的事虽然捂得隐秘,但这宫中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件事隐隐牵扯着太子,于是便加倍的让人在意,便是将耳朵割下来伸出去,也必然要探听出些什么来。 且三人的份位在宫中也算是数得着的了,手下自然不缺人脉,于是打听来打听去,竟是打听到潘承徽不是病故,而是自尽。 按说这已经是一个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了,但是更让人想不通的却是这件事情最后竟然惊动了三司会审,可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时候,审问的结果却是半点打听不出来了据说是被皇帝亲手压下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无可探,但正是因为无法打探才更加的让人在意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皇帝会出手为了太子但如果是为了太子,那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便施加以雷霆手段而如果不是为了太子,那么究竟是谁能够让皇帝如此的偏袒 这些问题虽然在初始时让人摸不着头绪,但却禁不起推敲,三人凭借自己在宫中多年的经验细细一想 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现在程铮竟然是要将这件事情挑明了 登时三妃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种感觉大概就是遮蔽天的乌云被撕捋开了。 可即使惊讶,即使也有着隐隐的不知名的恐惧,但她们到底是在皇宫中锤炼出来的胜利者,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们便在乌云背后看到了一线不知结果的机遇眼下已是逃不了了,不如逆流而上,且看能拼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当即宁妃便开口了,她终究还是要年轻些,而年轻就意味着敢冲敢拼“太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却不知我们能不能听” 只是虽然是问着能不能听,但她既然会问出这话便说明了她是想听的。 程铮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在用目光询问过淑妃和贤妃的意思后他很爽快也很简单的道“潘承徽的弟弟走失了,失职的下人家中搜出了皇后家存的银票,潘承徽死前也动用过皇后家的银票。” 宁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便条件反射的问道“可是属实” 程铮坦然的回望过去“三司会审的结果。” 三妃由是便再唬了一跳。 只是细一思量,若真是这个结果,那么为什么会打听不出来也就能够想通了皇后弄死了太子的侧室,这还真是自开国以来便未曾有过的丑闻。 至于皇后为什么这么干倒是无人怀疑,别忘了她膝下的三皇子此刻已算得上成人,皇后的确该为程钰打算了。 于是便再由淑妃开口,她的目光在那个打成环的布帛上微微一转,便小心的试探程铮道“只是太子可知道皇后这是唱的哪一出” 程铮冷笑一声“怕是她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自在了,想要找点乐子呢。” 三妃初时不解,但只消一想便明白了皇后这是又要生事,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只怕还是因为皇后和她们一样,都蒙在鼓里以为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呢。 这么一想事情便解释得通了,只是贤妃到底谨慎,想了一想便道“潘承徽之死,皇后可是有说什么” 程铮痛快的点头“说是潘承徽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儿竟是被我给逼死了呢。” 如此便是皇后久不见皇帝对太子动手便心急了,竟想要在中秋生事提醒皇帝呢 三妃只需想通这点,立时便止不住的要笑出声儿来这是什么这就是瞌睡时送上来的枕头 于是也不用多想了借着皇后的手送了皇后的命岂不乐哉 她们对视了一眼,毫不意外的发现另外两人看上去似乎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便再由淑妃开口了“这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呢” 程铮一愣,惊奇道“娘娘此话怎讲” 淑妃掩口娇笑一声“陛下乾纲独断,这样大的事后宫竟是一丝风声也不闻所以我想着,怕不是有人走错了道儿吧” 程铮似乎有些明白,只是不敢确认,便依旧拱手恭敬道“还请娘娘解惑。” 淑妃不敢受程铮的礼,侧了侧身子避让开来才道“皇后这一出大戏若是连我们都猜到了原因,皇上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呢因此我想着皇上让皇后回坤宁宫静养,想来竟是要借此禁了皇后的足呢。” 程铮也是明了这一点,只是心中仍有不快皇后这一手又一手的简直是把他往死里逼,而这种杀人放火的仇恨又岂是单单禁足便能解恨的 而淑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皇宫中向来没有心慈手软的做法,大家都是秉承趁他病要他命的狠辣派,于是便也微微一笑,对着程铮真挚道“妾身想着,不如我们便帮上皇后一把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