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她又飘了》 第1章 第1章 北盛皇朝宣甄元年,秋风凛冽,菜市口的断头台上跪着一人。 西厂太监观察着晷面,待时辰一到,他好回去交差。 当日晷的指针投射在午时三刻,西厂太监抛出令签,扯着公鸡嗓:“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老话说,午时三刻被斩之人,地府不收,连鬼都做不成。 令签落地,侩子手灌口酒,随即喷在刀刃上。 跪地之人突然仰头大喊:“三厂恶贯满盈,宗主欺君罔上,天理难容!” 刽子手不敢耽搁,手起刀落,断头台上洒下一泓血水。 周围的百姓唏嘘不已,又一个辅政大臣被宗主除掉了。 新帝登基,皇权被司礼监大太监独揽,朝野上下都要称他一声“宗主”。 宗主势大,权倾朝野,本该效命皇帝的三厂一卫也被他收入囊中,各方诸侯却互相观望,按兵不动,一时间,北盛皇朝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 首辅府内,容二小姐靠在碧纱橱上,轻蔑道:“狗屁宗主,要我给他做对食,不如杀了我!” 娇女之愠,来自被宦官逼婚。 容首辅端着茶盏,看着嫡次女,劝道:“俏俏,为父已经允诺了宗主,没你拒绝的份儿。” 容俏坐在门槛上,冷嗔:“爹,您这叫卖女求荣!” 容首辅:“算爹求你,成吗?” “不成。” 容首辅捏捏眉心,“宗主统领厂卫,各大衙门受其牵制,爹若不在宗主身边安插眼线,早晚要向陛下和百姓提头请罪。” 容俏显然不认同,“您当宗主傻?他能猜不出您的用意?您把我送去宗主府做人质,会反受其威胁。” 都说宗主有颗七窍玲珑心,怎么可能让人监视! “可宗主张口要你了。”容首辅抬起手,隔空点点她,“谁让你在中秋宫宴乱出风头,你不当众瞎显摆,宗主会注意到你?” 容俏心虚,脖子一梗,“那您也不能屈服啊,再说,宗主是佞臣,您怎可与他同流合污?” 容首辅大袖一甩,起身往外走,谁说大家闺秀就知书达理,谁说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这些在容俏身上通通不灵验,容俏就是容家盛开的一朵奇葩小花,纨绔调皮,不服管教。 容俏横在房门口不让老爹出屋,容首辅揪住她耳朵,容俏咧咧嘴,“疼,疼……” 容首辅:“下月中旬,宗主会亲自前来迎娶你,做对食的确委屈你了,但爹也实属无奈,你嫁过去以后机灵点,想办法收集宗主祸乱朝纲的证据,爹再集结忠义之臣联名参奏。” “我不嫁!” 容俏揉揉耳朵,“爹,您乃群臣之首,一个宗主让你熊成这样,以后那些厂公、锦衣卫岂不都要站在您头上耀武扬威?” 容首辅吐口浊气,父女俩都是一脸倔,他献出亲闺女,真的很难过,但他觉得将计就计不失为一出好计策。 推开女儿,大步离去,“事已至此,不容置喙。” 语气听起来绝情,掩埋在衣袂下的拳头却咯咯作响。 容俏拍拍衣裾上的尘土往闺阁走去,想到给阉人做对食,不禁恶寒,那还不得天天被滴蜡、火烫、小皮鞭啊…… 她是皇城小霸王,岂有被欺负到家门口的道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当晚,容俏决定去跟宗主谈谈,恶心恶心他,争取把婚事告吹。 月上中天,夜凉如洗,她一身男子打扮,走在疏影横斜的大街上,街上除了喝花酒的公子哥,还有寥寥打更人。 临街两旁的青楼门庭若市,姑娘们倚在二楼窗棂前,抖着香帕招引生意,“呦,姐妹们快瞧,楼下那位小公子长得真俊俏。” 闻言,容俏抬头,佻达一笑,端得是风流倜傥,引得姑娘们娇笑连连。 容俏收回视线,望向街道尽头,前方走来几个搂着姑娘喝花酒的……太监,油头粉面,嘴里操着风流话。 他们全是宗主的走狗。 夜风送豪情,容俏真想一剑刺穿宗主的心口,然而凭她目前的实力,只能想想。 —— 宗主府坐落在皇城最贵地段,府门三间一启,门钉金灿,乃郡王府建筑规格,足见宗主的嚣张气焰。 没有拜帖是见不到宗主的,幸好她从小习武,功夫一流,因此,她像夜猫一样悄无声息潜入内院。 实际上,容俏笃定,即便被护院发现,宗主也不会伤她,毕竟她是首辅嫡女,宗主还是要给首辅几分面子的。 她躲在游廊里,蹲在书房外听墙根,屋内好像有访客。 夜如泼墨,秋萤缭绕游廊外的小红菊。 书房的窗棂上映着橘光,里面时不时传来低沉轻笑,交谈的氛围还算不错。 容俏对交谈的内容不感兴趣,困得直打哈欠,戒备的同时不禁抬头望月,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宦官专权已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早晚必败落。 突然,她听到一声细碎的闷哼,半支起身子,舔舔指尖扣漏了窗纸,入眼一幕委实震惊…… 书房内的访客是东厂厂公,提督太监商篱。 此刻,商篱已经打晕了宗主,宗主的头偏向窗棂方向,嘴角冒血。 商篱一松手,宗主如断线的风筝倒在了猩红毡毯上。 容俏瞠目结舌难掩震惊,心脏怦怦跳,随后又是一阵狂喜,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太监被人暗算了,可喜可贺! 不过,商篱和宗主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今为何自相残杀? 容俏深知窥探到了一桩巨大阴谋,若想活命,必须马上遁走,她捂嘴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廊道上横斜交纵的枯枝。 闻声,商篱冷目睇向窗外,容俏脚底抹油预备跑路,商篱抖出鞭子,鞭子破窗而出,缠住容俏的腰,对方手腕一用力,将她拽进屋子。 容俏随即被人按在地上,眼前是宗主面如白蜡的脸庞,已经彻底晕厥。 容俏赶紧表态,“我什么也没看到!” 商篱单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握着玉簪抵在她的脖颈上,用眼神示意她噤口。 由于动静较大,惊扰了宗主的十七卫,护卫长上前叩门确认情况,“宗主、东督主,可要小人进去伺候?” “不必,刚刚有只耗子,被本座弄死了,本座跟东督主还有要事商议,尔等去外院守着吧。” 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传出,护卫们听出这是宗主的声音,故而躬身退下。 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不是商篱,而是被按在地上的容俏。 她会模仿宗主的声音,这让商篱有些惊诧。 十七卫一走,屋内再次闹腾起来。容俏张口咬住对方虎口。 商篱狭眸一凛,簪尖嵌入她细嫩的皮肤。 容俏拼命挣扎,“死太监,你想杀人灭口?” 她不按逻辑,满地打滚,商篱桎梏住她,询问道:“你是谁?” 容俏滴溜溜转动瞳仁,想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 对方暗算宗主,要么是奉旨行事,要么说明他与宗主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总之,他是宗主的敌人,所以……暂可与他套套近乎。 故而瞎掰道:“我来为民除害!” 商篱敛眸,视线向下。 容俏闹个大红脸,被阉人撂倒真丢脸,传出去她还怎么在皇城混? “臭太监,看什么看!” 商篱扣住她的手腕,静静打量她,瘦瘦小小的豆丁,看不出性别。 容俏缠了裹胸布,加之还未发育成熟,脸蛋肉乎乎白净净的,很像瓦肆唱戏的优伶。 商篱冷笑,“因为我是太监,你就可以随意谩骂?” 他的声音如玉捶敲击编钟,清舒悦耳。 “就骂你了,怎样!”容俏不怕死地顶嘴,如今她仇视一切不男不女的妖人,恨不能抽其筋食其肉,险些忘记自己才是那块砧板上的鱼肉。 商篱不怒反笑,容俏觉得他的表情很僵硬,好像带了张假面具。 商篱继续问话:“你恨太监?” “嗯!” “挺无畏啊。”商篱拍拍她婴儿肥的小脸, “绿林好汉?” 容俏继续挣扎,“死太监,别碰我!” “别动!”商篱压低身子,快把她压瘪了。 继续问道:“刺杀宗主不怕丢了小命?” 容俏白他一眼,“谁怕谁是龟蛋。” “太监没蛋。”商篱打趣,修长玉指掐了掐她的小嘴,觉得这张小嘴讲出的话太过犀利。 容俏心跳如鼓,若不是被扣住手动弹不得,她一定会重重赏他一记耳刮子。 商篱从皂靴里抽出匕首,插在她侧脸的毡毯上,“瓜娃子,这么恨太监,本督给你一个掀翻三厂的机会如何?” 容俏:“......你想怎么做?” 商篱凉薄一笑,“先自宫吧。” 自宫你妹。 容俏气得脸色煞白。 “回答本督的话,愿不愿意?” 商篱耐心还算不错,但此地不宜久留,再耽搁下去恐有生变。 容俏:“你跟宗主不是一伙的吗?” 商篱轻描淡写,“如你所见,还不够清楚么?” 容俏说出心中猜测,“所以你是陛下的人,陛下在扮猪吃老虎?” 啪! 容俏感到脑门一疼,顷刻间恼羞成怒,乱踢乱蹬,“臭太监,你敢打我!” 商篱眉心突突跳,伸手捂住她的嘴,“再叫我们都完了。” “唔唔唔……” “我没直接砍了你的脑袋,已经算宽容了,亵渎陛下是死罪。” 商篱拽着她的脖领起身, “给你两条路,要么扮演宗主,潜伏在司礼监替本督办事,要么现在上路。” 上路,灭口的潜台词呗。 容俏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然选一。 “我选前者。” 商篱笑了笑,“很好。” 笑容风清朗月。 他掐开容俏的嘴,投了一颗药丸。 容俏脸色大变,深知糟了,哽住嗓子不想下咽。 商篱扯下水囊狠劲给她灌水,药丸顺着水流进了食道,容俏欲哭无泪,对方武功在她之上,她妥妥变成待宰羔羊。 “你给我吃了什么?” “断肠丹。” 商篱好整以暇观察她的表情,“你不是绿林好汉么,应该知道断肠丹吧。” 容俏想骂街,断肠丹是一种极为恶劣的毒药,中毒者必须每月服用解药,否则肠穿肚烂,七孔流血。 “臭太监,你一定会不得好报!”容俏瞪大杏眸,双眼皮都快瞪没了。 “瓜娃子,凡事要稳重。”商篱继续谈刚才的合作意向,“从现在起,你便是权倾朝野的宗主,统领东西内三厂和锦衣卫,万事需谨慎,做出决议前记得先请示我。” 容俏哼道:“你是好人?” 看她圆圆的脸蛋,跟他养的橘猫似的。 商篱好笑地问:“好坏的界限如何区分?” 容俏答不上来,“不管如何,你先给我解毒,我告诉你,你敢以此要挟我,我就让锦衣卫杀了你。” “觉悟不错,还没就位,就知道指挥锦衣卫了。”商篱把玩匕首,认真道:“先帝赋予宗主的权力太大,以致覆水难收,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稳,本督奉旨软禁宗主,碰巧让你瞧见,本该一并收监你,看你有些本事,暂且留下。” 容俏常常听父亲说伴君如伴虎,她不想掺和朝野之事,只想做无忧无虑的皇城小霸王,遂改口解释:“我不是绿林好汉,我是……” 话音戛然而止,商篱拿起匕首,作势要“阉”了她。 容俏羞愤难忍,眼眶红红的,“王八蛋,我是女子!” 商篱俊眉蹙起,倒还淡定,抬眸的瞬间,眸光恢复如初,“抱歉。” 容俏不想活了,被阉人羞辱的皇城贵女恐怕只有她一人吧,容俏算是够不拘一格了,可也抵不过这等羞辱。 遂破口大骂道:“乌龟王八蛋!绣花老妖怪!” 商篱胡乱为她整理好衣衫,耳尖也染了薄红,“ 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大爷!” 商篱似乎联想到什么,忽然一笑,如幕色绽放的昙花,“你不会是容家二小姐吧?” 容俏愣了愣,他怎么会知道? 商篱笃定,“容二小姐被宗主看上,意欲收入府中,听闻容二小姐是性情中人,行刺一事……想必做得出来。” 容俏瞪他,狠狠瞪,怪不得太监掌权,忒聪明。 商篱:“还是那句话,要么听我指示,要么现在上路。” “要上路也是你上路。”容俏转转眼珠子,“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奉劝你放了我,否则我爹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商篱耸肩,“容首辅会让你做我的对食,以便监视我,就像他意欲用你监视宗主,可有说错?” 容俏唏嘘,看吧老爹,亏你要把我献给宗主,傻子都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强作镇定,“我爹跟你都是陛下近臣,你们又都想铲除三厂,你们是盟友才对。” “你太天真。”商篱耐心给她分析,“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细作身份只有陛下和寥寥数人知晓,其余人一概不知。” 容俏:“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今晚带走宗主,又由谁来顶替他?” “自会有人,不过你更合适。” “......” “眼下阉患猖獗,陛下为此愁眉不展,你且顶住压力,一旦三厂瓦解,陛下会记你头功。” 容俏嗤一声,“你倒是大方,随随便便就把头等功让出来了。” 商篱不以为意,“不客气。” 见容俏一脸不情愿,补充道:“平心而论,你跟宗主身段很像。” 宗主身材瘦小,长相女气,皮肤透白,又常年穿高领麒麟袍,除了一张脸,倒是跟容俏没太大区别。 容俏还是觉得不妥,摇摇头,“我可能半刻钟就会露馅。” “情非得已,你就接受吧。” 商篱拿出一张面具,沁了水贴在容俏脸上,又掏出折扇扇风,很快,面具严丝合缝贴在容俏的面部——活脱脱的宗主。 商篱又取出另一张面具,贴在宗主脸上,宗主立马变了样。 商篱的双手骨节分明,似不染纤尘,但容俏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他的手一定染满血迹。 容俏戳戳他肩膀,“我爹会找我的。” “你是小纨绔,经常偷跑出府,数月不归,容首辅好像没找过你吧。” 容俏气哼哼,她家的事,这个臭太监怎会知道! 商篱拍拍她的肩膀,“为难你了,还是个小丫头呢。” “知道我是小丫头还刁难我!”容俏刚刚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对未来夫君充满憧憬,宗主却点名要她,她能不恨么。 “你在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商篱把匕首塞给她,“听说你懂兽语,本督观你是可造之材,等你替陛下整顿了三厂,本督一定为你向陛下讨个爵位,有了封地,你大可天高任鸟飞,想想今后的日子,你就会有动力的。” 容俏努努鼻子,“你来想办法告知我家人,让他们别为我担心。” “好。” 商篱推门离开时,十七卫瞧见他扛着一个麻袋,本想拦下询问,却听屋内传出一道指令:“退下,别挡住东督主的路。” 十七卫赶忙退开,给商篱让路。 容俏站在窗前,暗想今晚若不是她,他能全身而退吗? 商篱走出府邸,一排侍卫打扮的人跪地,“大人。” 商篱把宗主丢给其中一人,拿锦帕擦拭手掌,斜睨一眼身形与宗主极为相似的俊俏侍卫,“这里先不用你了,你暂且回去候命。” 俊俏侍卫:“......” 为了模仿宗主的一言一行,他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当晚,容首辅和夫人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宗主已被除,为了不引起宗主残余势力的骚动,有一人冒名顶替了宗主,以掩人耳目,替身是容俏。 容首辅和夫人险些背过气去,他家二闺女咋这么胆肥儿呢。 首辅夫人焦急道:“老爷,这不是胡闹么,俏俏哪里承担得起如此大任,我们还是想办法把俏俏接回来吧。” 容首辅揉揉眉心,“接什么接,总比把他送给宗主强,,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要把俏俏送给宗主,你是不是疯了?!”首辅夫人立马横眉冷对,掐腰揪起首辅的耳朵,跟容首辅揪女儿耳朵如出一辙。 容首辅脸皮直抽搐,“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我身为首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诶呦呦夫人,下手轻点……” 宗主府。 容俏顶着一张小白脸在宅子里走来走去,她当真心大,看哪哪新鲜,一会儿逗逗打鸣的公鸡,一会儿爬上屋顶掀瓦片,之后坐在书房翻看名册,要充当宗主,必须先弄清三厂一卫的人员配置。 东厂厂公商篱,就是裹挟她的人,本该是宗主的得力帮手,结果太监窝里搅浑水,一浪更比一浪黑。一想到被太监要挟,容俏很想一头撞在石柱上嗝屁算了。 容俏自言自语道:“商篱,此仇不报,非女子!” 呜呜呜,她现在是个太监。 而中、西两厂的厂公则与掌印太监魏仲更为亲近,剩下一卫,其长官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总指挥使——季修远,乃现今北盛第一高手,容俏觉得他是个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 容俏捏捏眉心,厂卫里,没一个省油的灯。 傍晚,管家给容俏端上驻颜的胎盘汤,容俏当即扔了出去,恶心。 管家懵逼,这是宗主最爱的养颜汤,今儿是怎么了? “要不老奴给您换……” “出去出去,本座要就寝了。”容俏转念一想,又吩咐道:“把床和被褥全部换了,再让成衣匠按以前的尺寸送来几套衣裳。” “老奴马上去办。” 容俏百无聊赖,每日这个时辰她都是在自家后院听曲儿的,小红小绿服侍左右,捏腿按摩自娱自乐,现在可好,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须臾,长公主来府拜访,长公主二十有五,是个寡妇,养了一后院面首,因为觊觎宗主的俊美容貌,时常来府上解馋,宗主因为生理缺陷,对送上门的美味来之不拒,在皇城,两人的那档子事算不上秘辛。 听闻长公主来了,容俏眉梢直抽,摆摆手,“不见。” 还没等十七卫传达她的话,一道酥麻的娇嗔声传来,“冤家不想见本宫?” 长公主不请自入。 容俏斜瞪护院,护院跪地,“小的拦不住长公主。” 长公主跨步进屋,娉婷摇曳,端的是风情万种。 随行丫鬟拎着食盒,容俏内心咆哮,这是打算留宿吗? 她赶忙吩咐护院,“长公主请大伙用膳,让十七卫都进来。” “呦,本宫可没给下人们带伙食。”长公主挥挥绣帕谴退下人。 容俏背脊一凉。 长公主媚眼一飞,旋身坐在容俏腿上,丰腴的身材颤了颤,容俏咬牙挺住,腿都被她坐麻了,颠颠腿试着推搡,“公主啊,你先起来。” 长公主娇笑一声,往容俏怀里靠去。 容俏按住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长公主酸气十足,“怎么,打算为首辅家二小姐守身如玉?” 她抽出手摸了摸容俏,“德行。” 容俏倒吸口气,麻麻批,她是皇城有名的小霸王,岂能受女流氓的骚扰。 嫌弃地推了一把长公主,义正言辞道:“本座要打坐了,恕不奉陪,请公主先行回府。” 长公主拧一把容俏的侧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还真看上那个小贱人了,连本宫都厌弃了?” 小~贱~人~ 容俏呵呵哒,狠劲推了她一把,直接把长公主推倒在地。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美男。 容俏站起身逐客,“公主仗着皇族身份不断对本座进行骚扰,本座已经忍让多时,倘若公主再敢不经通传随意入府,本座定让你好看!” 接着不客气道:“滚出去。” 皇族怎么了,宗主还敢在小皇帝面前横着走呢,一个长公主算得了什么。 容俏摆起官威一溜一溜的,长公主平日和宗主眉来眼去惯了,多少有些恃宠而骄,此刻被兜头泼了一大盆凉水,又怒又惊,可又不敢呛声,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容俏很想给她一脚,想想还是算了,反差太大会被怀疑的。 一想到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始作俑者,容俏登时来了斗志,负手走到门前,“移步商府!” 容俏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当了宗主后更为毫无顾忌,要是让容首辅知道,非剥了她的皮。 商府。 容俏乘坐宗主专用三十二人抬肩舆抵达商府,商篱早已等候在府外,低垂的眼里蓄着冷凝。 容俏盘坐其中,想起之前的场景,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勾手指故意刁难,“过来。” 商篱淡笑着走过去,态度恭敬,当着众人的面给足了“宗主”面子,“不知宗主有何吩咐?” “背我。”容俏最喜欢骑马。 “好。” 商篱背过身,半墩下来,“宗主慢点,当心闪~了~腰~” 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容俏挑挑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商篱反手勾住她的腿弯,稳稳当当背她入了内院。 宗主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仗着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都是他的人,对百官肆无忌惮,何况东厂厂公还是他的手下。 容俏以前听说过宗主当众掌掴西厂厂公的事,只因对方在他面前打了个酒嗝。 她不禁在想,商篱在宗主手底下时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头,要不至于下狠手么。 盛气凌人的人被隐忍的人干掉,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不过商篱是个神秘兮兮的未定数,容俏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扯扯他的耳朵,小声道:“兄弟,做戏做全套,甭往心里去。” 商篱偏头睨她,迎上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女孩眉眼弯弯,调皮的样子让他牙痒痒,他皮笑肉不笑,“当然不会,你做的很好。” 容俏得意,狠拍他的肩膀,“合作愉快。” 商篱顿感肩膀疼。 进了堂屋,府中书童看了容俏好几眼,心道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这么好脾气了? 正当他疑惑之际,商篱瞥他一眼,“出去玩。” 书童嘿嘿笑了笑,轻轻为他们合上门。 当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时,商篱直起身子一颠,手顺势松开,容俏“砰”地摔在地上。 “魂淡!”容俏揉揉腰,抬腿踢他,他一脚踩在她的脚踝上,容俏疼得直呲牙,“姓商的,咱们是盟友,你敢这么对我,我废了你!” 商篱撩袍蹲在地上,语含警告:“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 “会怎样?”容俏伸长脖子,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不知深浅高低!”商篱厉声呵斥。 容俏爬起来,居高临下睥睨他,“我是首辅之女,你对我尊重点。” 商篱也站起身,烛光投射在他身上,给容俏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商篱淡淡道:“在我眼里,没有首辅之女,只有听话和不听话两种人。” 他的眼神太过薄凉,容俏扭头看向门外,转移话题,“本座饿了,备膳。” 跳脱的思维也是没谁了! 商篱不想与她一般见识,沉声唤厨役备膳,转身坐在罗汉床上,边刮茶面边问:“找我何事?” “我需要了解宗主的喜好和忌讳,还要知道与他经常走动的人的信息。” “自己去取。”商篱指了指多宝格,早有准备,本想明天早朝拿给她,她过来取更为省事,要知道,即便身为宗主心腹,想见宗主一面也并非易事。 容俏看了眼多宝格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和卷宗,懒得过去拿,“走时一并带走。” 商篱提醒道:“明儿内廷集会,当心西厂厂公,他洞察力极强,还有,你要最后一个到达司礼监,以显示尊贵不凡。” 容俏瘫软在引枕上,“我没寅时起过床。” “学会适应。” 容俏指着他的鼻子,“记住我的人情,对我客气一点儿。” “端正态度。”商篱跟她简直无法沟通。 容俏指尖隔空狠戳,“客气一点儿!” “知道了。” 商篱揉眉心,不想跟她计较。 容俏得意,指向多宝格,“去给本座将卷宗取来。” 商篱不动,慢条斯理饮茶,“提醒你一点,明儿若是出了什么疏漏,我会告知容首辅去司礼监领尸。” “吓唬谁?” 商篱眼底划过冷芒,“且可以一试。” 容俏缩缩脖子,安慰自己:智者不逞口舌之快,就不与他计较了。 “算了,看你笨手笨脚的,本座还是自己去取吧。” 她跳下塌,走向多宝格,商篱转眸睨她,目光不带丝毫温度,仿佛她敢再造次,他就会削了她的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等容俏回到宗主邸,管家已经为她换了新床,容俏摆摆手,“提水来,本座要沐浴,浴桶也要全新的。” “全部换好了。” “办得不错。”容俏满意管家的心细如发,她都没提。 “是老奴应该想到的。”管家是何许人也,没个察言观色的能耐,能留在矫情的宗主身边么,“宗主今晚可要人侍寝?” “要!”她又想搞怪了。 稍许,管家呈上绿头牌,容俏眼角一抽,麻麻批,跟皇帝一个待遇啊。 随意翻了一张,“就这个了,让她半个时辰后进来伺候。” “诺。” 容俏遣退所有人,走到屏风后沐浴。 女孩红扑扑的小脸在氤氲的水汽中更显水嫩,滑腻的皮肤泛着柔柔亮光,漂亮的长睫毛挂了水珠,水汪晶莹,一双小巧的莲足在浴桶里踢起水花,洗个澡也不老实。 扯下浴巾裹住自己,都想直接就寝了,可管家已经传了侍寝的婢子,只好等一等,于是换了衣裳钻进被褥内等待宗主的美姬。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周围的摆设让她不寒而栗,可能是夜深了,也可能因为目睹了行刺的一幕心有余悸。 须臾,管家带着一名女子进了内寝,“宗主,老奴把人带来了。” 容俏趴在被窝里瞥了女子一眼,双十年纪,胸大腰细。 容俏不动声色打量着女子手脚上的锁链,故作疲态叹口气,“本座日理万机,都忘了为何要给美人戴上锁链。” 管家回答:“宗主,她叫阮艺,阮大学士的庶女,入了咱们府上一直不服管教,上次给您侍寝惹怒了您,您命老奴给她上的锁链。” 容俏单手撑头看着阮艺,自然认出她是谁,“所以,她是本座从阮大学士府上要来的?” “是的。”管家给容俏使了个眼神,容俏没懂,管家以为容俏默许了,便挨近阮艺,撑圆虎口一掌震在阮艺头顶,阮艺轰然跪地,周围的花瓶因那股真气晃动不止。 容俏傻眼了,管家武功如此高深! 商篱那个乌龟王八蛋可没告诉她,管家也是一顶一的高手! 宗主府真是龙潭虎穴,那自己岂不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 容俏缩缩脖子,不想玩了,好想回家找娘亲。 管家狠扯一下锁链,阮艺不得不趴在地上,女子眼底有化不开的悲凉和愤恨。 管家点燃一根蜡烛,容俏眼睛抽搐得厉害,还真要滴蜡啊,赶紧摆手拒绝,“本座今儿想慢慢享用,你先出去。” “宗主,阮艺不服管,老奴怕她伤了您。” “出去。”容俏不难烦。 “有事您唤老奴。”管家撇下阮艺,朝她重重哼了声,“再敢放肆,剁了你的手!” 待管家合上门扉,容俏掀开锦被走近阮艺,阮艺跪在地上,神情呆滞,女子貌美,关键是身材火辣,容俏弯腰抬起她的下巴,勾了勾樱唇,“被点了穴啊。” “阉人,要么杀我,要么放了我,我是不会屈服你的。”阮艺目光冷寒,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恨本座?” “明知故问!” 容俏收回手,盘腿坐在她面前,“本座记性不好,你都遭过哪些罪?” “住口!!”阮艺目光由冷寒变得愤懑,眸中淬火。 “不必瞪本座。”容俏摸摸她的脸,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的确是个尤物,心道宗主的确会挑女人。 不过这女子一定受了不少折磨,容俏看过宗主的书柜,里面除了几幅名画,其余全是折磨人的器具,阉人生理功能受限,心里变态很正常。 他们发泄不了,自然会找法子折磨人。 头脑中突然浮现商篱飘逸的身姿,想到他也是个阉人多少有些惋惜。 容俏撇撇嘴,指不定他比宗主还要变态,想到此不禁恶寒。 “阮艺,本座给你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但你要付出一定代价。”容俏需要帮手,帮她掩饰身份,她野惯了,不可能整日呆在宗主府里,所以她可以借着阮艺对宗主的仇恨,与其结成同盟,让阮艺时不时替换她几次。 阮艺咬着下唇,“好,只要能远离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容俏恶劣一笑,“让你伺候本座,你也愿意。” “……愿意。”阮艺咬破舌尖,强忍恶心,“阮艺这就服侍宗主就寝。” “行。”容俏要再试探她一二,遂解开她的穴道,玩味问道:“你要如何服侍本座?” 阮艺握住蜡烛,浑身颤抖,“请借给我一根火折子。” “自行滴蜡?”容俏摇摇头,“无趣。” “那您躺床上去。” 容俏顽皮惯了,很想逗逗对方,依言回到床榻,平躺下来。 阮艺深吸口气走向容俏,随即爬上“宗主”的床,跨腿要坐容俏的腰,容俏猛地坐起身,一把推开她,“行行,本座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随即扔给她一件斗篷,“披上。” 阮艺不解,容俏靠在床柱上凝睇她,“伺候阉人多憋屈啊。” “嗯?” 容俏咧咧嘴,“阮姐姐,别来无恙。” 阮艺更为懵逼,莫非宗主傻叉了?! “我是容俏。”容俏扯下□□,一脸顽笑地看着她。 “容,容二小姐!”阮艺根本缓不过神来,太震惊了。 “是我,想不到吧。”容俏伸手为她系好斗篷,“勿怪勿怪,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若非知道你有脱离苦海的决心,我是不会对你表露身份的。” 阮艺抓住容俏的肩头,她在府中听说了宗主要迎娶容俏的事,“容二小姐,你被提前抓来了?” “不算。”容俏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串话,在她无比震惊之后,提议道:“要不要与我合作,铲除阉佞?” 此刻,容俏竟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名曰精忠报国。 之前她还没多少领悟,可此刻,她很想灭了阉佞,还皇朝一片锦绣河山! 阮艺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杏眸,思量片刻重重点头,“我恨阉人,恨三厂,只要容二小姐不嫌我拖后腿,我愿意配合你消灭他们。” “好呀,从今儿起,你就是容俏,等大婚当日,我会去容府娶你。” “那我现今的身份……” “我会让管家传话,说你因为触犯我,被我一怒之下抛尸荒野,这样你就得以解脱了,一会儿有人会来接你,你且跟他离开,悄悄去往容府,其他事情不必劳神,一切有我。”容俏给予保证,“只要铲平三厂,你自然可以恢复阮艺的身份。” “我懂了。” 半个时辰后,商篱负手步入宗主的卧房。 容俏把计划跟他讲了一遍,他随即拔剑要割软艺的舌头,容俏挡在阮艺身前,怒道:“你敢动她,先动我!” 商篱面无表情,“你当我不敢?” 给她染料她就敢开染房,胆儿真肥! “你来啊!”容俏扯松衣领,“你砍。” 商篱很想一掌拍碎她的头,可还是敛住了火气,收剑入鞘,警告:“下不为例。” “知道啦。”容俏立马换上讨好脸,和颜悦色道:“我也有我的思量,皇城人都知道我即将嫁给宗主,可我突然失踪,会被西厂和锦衣卫怀疑的,有个替身,方便我随时转换身份。” “可你胸脯没她大。”商篱毫无欲念地盯着容俏看。 闻言,容俏皮笑肉不笑,“她也可以缠裹胸布,你个绣花枕头,再敢窥觊我,我让你下辈子也完整不了!” 商篱轻蔑一笑,狠拍一下容俏的脑门,把容俏拍得两眼冒金星,容俏炸毛了,抬腿踹他,他勾住容俏的腰扛在肩头,原地快速旋转,阮艺看懵逼了,东厂厂公疯了不成? 容俏狂拍商篱后背,“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噗通,商篱把她扔了出去,容俏像球一样轱辘两圈才停下,虎着脸怒道:“商王八,总有一天本姑娘会让你后悔莫及!” “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商篱掸掸肩头,连枝灯光下,他的身姿挺拔修长,气质宛如雪山青松,岿然于天地间。 他相貌平平,但容俏知道,他带了假面,面具下说不定有张更为面目可憎的脸。 “商篱,你的‘脸皮’很假。”容俏爬起来拍尘土,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 商篱很配合,撕开面具,容俏瞪大眼睛瞧,好奇感膨胀。 可面具下的面容依旧平平,而且跟之前的长相一模一样。 容俏心道变态,大变态,没事带好几层面具,有病! 商篱几不可察笑了笑,“东厂厂公有换脸的癖好。” 容俏有些惊诧,他会不会压根就不是真的商篱?他跟她一样,顶替了商篱混入东厂? 视线揶揄地睨了他一眼,想起他要给她净身的场景,心里笃定,即便他不是真正的商篱,他一定还是个太监。 只有太监才会心理变态到想把所有男人变成同类。 商篱接收到她鄙夷调侃的目光,璀眸染上淡淡笑意,抬手拎起她的脖领往西卧房走去,留下一脸懵的阮艺。 “松手,让管家看见成何体统?”容俏反手揪脖领,腾空的双腿不停踢商篱,商篱浑不在意,兀自越过堂屋进了另一侧卧房。 容俏被他扔在毡毯上,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 商篱取出腰挂匕首,“瞧不起阉人,我只能让你也缺少些什么才对等。” 容俏大惊,“王八蛋,你别乱来。” 商篱见她手护胸口,哑然失笑,坐在软榻上双腿交叠看着她。 容俏脚底抹油往外跑,跑了两步又被拽了回来。额头磕在脚踏上,疼的直哼哼,满地打滚,“商王八,你欺负银。” 商篱垂眸看着耍赖皮的小家伙,“舌头捋直,或者,我不介意割了它。” 容俏盘腿坐在毡毯上,“我跟你说,你敢伤害我,我会半个月起不来床,到时候定然露馅,你自行斟酌。” 商篱轻嗤一声。 容俏站起身拍尘土,把能拍的地方都拍了。 商篱移开视线,拉她一下,容俏怒了,“你干嘛?!” “你平日都看些什么书籍?”商篱问得认真。 “野史。” 两人距离太近,容俏又是居高临下端倪他,故而发现他的睫羽特别纤长浓密,下意识伸出指尖拨弄一下,引得商篱拢起眉头,抬眸看她的瞬间,四目相对,分别在对方的瞳眸中瞧见了自己的虚影。 容俏推他,“松手。” 商篱没松,突然语重心长道:“该多读读女戒,对着异性大大咧咧,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呵呵。 容俏看傻子似的看他,太监也算异性? 她从来都把他看成绣花枕头,再说,他们这类奇葩不就是伺候帝后的“老嬷嬷”么,在他面前拍拍衣摆上的尘土怎么就没规矩了? 容俏笑笑,“商老嬷嬷,你不男不女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商篱无奈,伸手捏住她的小脸蛋,“天色不早了,那嬷嬷我伺候你沐浴吧。” “不要。”容俏掐开他的手,警告道:“再随意碰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这句话她是从管家那里学来的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咱们谁的刀快。”商篱又捏了一把,软乎乎的,特别有手感。 容俏小脸染上一层绯红,“王八羔子,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 啪! 商篱抬手朝她小嘴上拍了一下,“口无遮拦。” 容俏嘴巴噘起老高,小脸凝着愤懑,惹得商篱轻笑,清隽的气韵流淌周身,容俏眨巴眨巴眼睛,嫌弃道:“白搭了一副好皮囊。” “这就算好皮囊了?”商篱摸摸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火下显得葱白修长,比女人的手都好看。 容俏斜眼笑:“那你让我看看真面目,我再做定论。” “美得你。”商篱起身,月白袍子不见半点褶皱,瞥眸看她,“宗主的事,跟你没多大关系,不必有心理负担,更无需心虚。” 容俏翻白眼,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你该滚了,滚得圆润些。” 商篱不予理会她的挖苦,抬步时腰间玉佩流苏轻轻晃动,容俏抓住那枚玉佩,低头嘀咕道:“这血玉质地真好,用血养的么?” 商篱眸光一闪,掰开她的小爪子收回玉佩,“走了。” 说罢不再逗留,拉开隔扇大步流星般离去。 容俏不忘提醒,“带阮姐姐一起走。” 商篱带走了阮艺,容俏打个哈欠,懒洋洋进入梦香,梦里总感觉宗主在阴森森冲她笑,好可怕。 惊醒后,容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认床,凄冷冷的宗主府让她感到陌生,于是起身套上深衣,借着月光出外散步,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的柴房。 突然,她听到柴房中响起男人的声音,“鹑儿,你可来了,我等了你一个时辰,狠心的婆娘……” 容俏提着裾摆趴在人家屋檐下听了墙根,窗棂里传来腻腻歪歪的情话。 容俏羞红脸,宗主府的下人原来这么开放,里面的女人是宗主的大丫鬟吧。 舌尖舔舔手指头,对着纸糊的窗户戳了一个洞,眯眼看去黑漆漆一片。 啧啧。 鹑儿原本是宗主花高价钱从青楼买回来的,可她心高气傲,宗主不想惯她,便一直凉着她,可能是宅门后院空寂寥,鹑儿不满足啊。 容俏抱臂靠在窗外,心道鹑儿给宗主带绿幞头应该不止一二次了,后院真是乱糟糟。 等屋内传出更为羞臊的情话时,容俏抖抖手臂,滴溜溜转动大眼睛,恶作剧地敲下窗框,然后捂嘴跑开了。 才不管里面的人吓成什么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翌日寅时,容俏在管家的催促下起床,她起床气很重,踢翻了五个托盘,直到下人第六次端上托盘,才眯着眼睛爬起来。 下人恭敬地端起茶盏抵在她唇边,容俏含了一口茶,咕噜噜漱口想吐在痰盂里,结果一名婢女张开口,容俏不解,随后反应过来,大户人家的老爷有许多通病,喜欢折磨下人,吐痰会往贴身丫鬟嘴里吐,喝酒会让漂亮丫鬟口对口喂,容俏想想就厌恶,歪头吐在茶盏里。 丫鬟递上大户人家才能享用的牙刷,容俏扔在一边,“换新的。” 丫鬟:“回宗主,全是新的。” “喔。”容俏刷刷刷,又洗洗洗,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披上麒麟袍去往金銮殿。 龙椅旁有为宗主专设的雅座,容俏两腿打颤,即便知道自己在扮演宗主,可还是不敢行大逆不道之举啊。 小皇帝向他走来,“今儿宗主不舒服?” “没,没有。” 容俏被小皇帝牵着走向龙椅旁边,落座后接受文武百官跪拜。 “吾皇万万岁,宗主寿与天齐。” 容俏快哭了,麻麻批,宗主真是个祸害。 小皇帝拂拂衣袖,“众卿平身。” 又侧头对容俏道:“容二小姐不必紧张,安心替朕办事。” “臣女领旨。”容俏小声回答。 散朝后,容俏乘坐肩舆去往司礼监,厂卫的长官只有锦衣卫指挥使季修远未到。 容俏大摇大摆坐到炕上,几名兼笔太监知道宗主畏寒,赶忙上前为她脱去皂靴,送上暖脚炉。 容俏喟叹一声,“舒服。” “宗主张嘴。”太监用银筷夹起浆果喂给她,容俏张开樱桃口含住。 “宗主的嘴小了呢。”太监巴结一句。 “嗯?!”容俏横眉冷对,太监吓得手抖,浆果掉在炕上。 太监跪伏在炕上,不停磕头,“宗主饶命。” “滚。”容俏一脚踹翻他,“毛毛躁躁!” 太监连滚带爬出了屋子,容俏扫视一眼围坐在一起的阉人们,心里冷哼,今儿他们都落在她手里了,慢慢跟他们算账。 打开炕几上的紫檀木匣,里面装着玳瑁护甲,容俏知道宗主臭美,于是拿起来套在了尾指上,装腔作势道:“说说,最近你们都遇见哪些不省心的事儿了?” 西厂厂公起身作揖,“宗主,下官奉命打捞海域的鲛人,至今无果……派出去的探子全都不知所踪,下官以为,鲛人生性凶猛,下属们很可能被鲛人吞入腹中。” 容俏抬头看他,男人的脸上有一道横亘面庞的刀疤,狰狞可怖,容俏事先了解过他,他与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仲最为交好。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座要你何用!”容俏摔了茶盏,“出去领罚!” “诺。”西厂厂公低头走出去,与魏仲交换了眼神,魏仲噙着老谋深算的笑,示意他不可造次。 容俏偷瞄面色淡淡的商篱,冲他勾勾手指,“来给本座捶腿。” 商篱搁下茶盏,走近容俏,轻声问:“宗主今儿可是皮痒?” 容俏挑挑眉,“腿疼,好好伺候。” “明白。”商篱坐在她身边,手指有力地为她按揉穴位,容俏那叫一个舒服,哼哼唧唧想睡觉。 商篱眯眯凤眸,突然加重力道,疼的容俏额头直冒青筋,磨牙道:“轻点。” “是。”商篱卸了力道,用眼神示意容俏继续询问鲛人的事。 容俏看向中厂厂公,“你再说说。” 中厂厂公起身,“回禀宗主,下官探得,雨洼村有村民被类似鲛人的鱼类所伤。” 容俏一个苹果砸了过去,“蠢猪,鲛人不是鱼!” 她在古籍里看到过关于鲛人的记载,却从未见过鲛人,世间有没有鲛人,也未曾得证。 “呃……”中厂厂公低头对手指,活在水里的不是鱼,那是什么? 容俏挥手,“停止捕捞。” “这……”中厂厂公看向魏仲,魏仲摇摇浮尘,笑着劝道:“宗主,鲛泪能解百毒,鲛血可修复疤痕,我们怎么也要为陛下打捞一两条啊。” “陛下年幼无……诶呀。”容俏恶狠狠看向掐她腿的商篱,改口道:“鲛泪和鲛血全是传说,传说怎可当真?” “那倒是。”魏仲是个人精,上司不乐意,他不好多做劝阻,但他一心想要得到鲛泪,于是迂回道:“雨洼村有村民被伤,多半是鲛人所为,咱们还是派人去调查一二,心里有个谱,以免纵容鲛人危害百姓。” 容俏不信,“鲛人生存在海域,湖里怎会有?” “可能是变异品种。” 容俏转念一想,正好借机出去浪一圈,故而笑眯眯对魏仲道:“过几日,本座亲自去一趟雨洼村,打算住上一阵子,以确认湖里的妖物是什么。” 魏仲:“那下官去安排。” “不可惊民,本座乔装,装扮成女人。”容俏笑得一脸嘚瑟。 商篱不好当面否决她,谁也没胆量否决宗主的决定,低垂眼帘继续为她揉腿,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容俏铁了心要去,并且想好了如何甩开随从,她要带着阮艺去,让阮艺在村子里假扮几天宗主,她就可以金蝉脱壳到处玩了。 交谈结束,容俏让众人退下,懒洋洋倚在围子上吃果子。 商篱折返回来,顺便带上门,“你想找到鲛人解你体内的断肠丹?” 容俏撇了果子,“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那我的确要向鲛人借点眼泪了。” “想得美。”商篱坐在炕沿,“遇见鲛人不可追,他们骁勇好斗,你去堵截他们,只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你当真见过鲛人?” “嗯。” 容俏以为他在吹牛,似笑非笑岔开话题,“你在担心我?” “脸呢?” “这呢这呢。”容掐揉揉婴儿肥的俏脸,“东督主担忧本座,本座受宠若惊,是不是要考虑收你入后院。” 商篱哪里是担忧她,他是担忧她一旦毙命,他去哪里再找个机灵鬼顶替宗主。 抬手掐住她的脸蛋,“你不听话,我会收拾你。” “松手!”容俏被他掐疼了,一劲儿拍他的手,商篱细细打量她一瞬,小丫头越看越顺眼。 两人在手劲上较量起来,容俏可劲挣扎,感觉脸都被掐肿了,气哼哼去掐他的脸,想撕开他的假面看看他的真容,商篱不可能让她得逞,另一只手准确捏住她袭来的两只小手,容俏从炕上跪坐起来,想扑打他,结果被他顺势压在炕上。 “臭太监,滚下去!”容俏曲起腿踢他。 商篱压住她乱蹬的腿,“口口声声骂阉人,你差点变成阉人。” “我是女子,怎么变阉人?” “不是没有办法。”商篱脑子里闪过后宫各种酷刑。 “骗人。”容俏才不信,“你压疼我了,滚下去。” “哪疼?”商篱调笑。 “……” “丫头片子。”商篱拍了她几下。 “啊,变态阉人!”容俏气得脸色涨红。 “再骂两句,我把你变成太监的同类。” “……我会乖乖的。”容俏变脸堪比翻书,她从阮艺那里听说了宗主折磨人的方法,觉得商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篱坐起身,“小无赖。” “你才无赖,你个泼皮!” “嗯?”商篱轻拍她脑门。 “呜呜呜,疼,我不骂你就是了。”容俏扭啊扭,郁闷至极,“我才及笄,你欺负小姑娘。” 商篱似乎笑了下,揉了揉她的后颈,她哪哪都软乎,跟他的猫差不多,“今儿傍晚去城外迎接一人。” “你碰哪儿呢?!”容俏欲哭无泪,“王八羔子。” “再骂!” “骂完了,不骂了。”容俏气呼呼趴在炕上,“接谁?” “五皇叔诸褶彦。” 容俏抬起头,“五皇叔?” “不认识?” “没打过交道。”容俏拱啊拱,终于把他拱下炕了。 “五皇叔不是和魏仲勾搭成双嘛,我奉承他作甚?” “你是司礼监第一把交椅,你不去谁去。”商篱起身正正衣冠,斜睨小姑娘,目光偏冷,“在五皇叔面前不许捣蛋,能不说话最好。” “不让我说话,让我去干嘛?”容俏踹他一脚,“走走走,懒得搭理你。” “记住了?” “我这般聪慧,怎会记不住。” 还不忘夸赞自己,自恋的小无赖。 暮色四合,容俏半倚在肩舆上等待五皇叔. 相比于手握边防兵权的其他几位皇叔,诸褶彦算是位闲散王爷,可他也不老实,与魏仲走得甚密。 魏仲衔只是碍于宗主手里的几副牌,没有与宗主方面较量过,可他年岁摆在那,再过两个月他满五十,再不踢开宗主,就真没机会往上爬了。 前方铁蹄铮铮,拉回了容俏的思绪,眯眸看向前方打马而来的黑衣男子。 由宫人搀扶下舆,容俏伫立在队伍前面,诸褶彦跨马而下,手握马鞭走向容俏。 容俏望过去,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冷情的眸子,偏又面色温和,一看就是笑里藏刀之人。 容俏知道,此人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满身是刺,利刺有毒,若想活命,见之避之。 “奴婢携众将士叩见五皇叔。”容俏态度恭敬,虽然是宗主,但商篱给她的音尘中提过,宗主在遇到五大皇叔时都会“屈尊降贵”,前四个皇叔自不必说,手握兵权,宗主巴结还来不及呢,至于五皇叔嘛……纯粹是客套。 诸褶彦任刑部尚书一职,外出办案归来,此命案惊动朝野,凶手们在一夜之内连杀朝廷三名布政使,手段残忍,刀法精妙,大理寺和刑部先后派人去查,均无功而返,诸褶彦只好亲自南下,不到一月,侦破此案,剿灭贼人和同伙,小皇帝特指派司礼监前来为五皇叔接风洗尘。 “五皇叔,咱们现在进城?” 诸褶彦点头,却不敢坐三十二人肩舆,容俏笑笑,让人换了一顶普通肩舆。 “王爷可听说了雨洼村的水怪袭民事件?”容俏手里捻着雀翎一下下拨弄轿子上的水晶挂帘。 “听说了,明儿本王正要去瞧瞧。” “王爷为了咱们北盛,可谓鞠躬尽瘁,本座尤为敬佩,也想为百姓除去水怪,不如明儿咱们同行。” 诸褶彦眼波一转,笑道:“宗主有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宗主府。 一想到要去探案,容俏想想都威风,至于水怪,容俏特别想遇见一只,跟水怪打声招呼也好呀。 想着想着头顶冒出无数个粉红泡泡,笑嘻嘻进了垂花门,府中下人看“宗主”傻乐的模样全部怔愣,他们主子何时这般傻笑过。 管家上前,“东督主在书房候着呢,好像有急事找您。” “屁事。” “啊?” 容俏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摸摸鼻子,“知道了。” 管家又道:“老奴给您安排了明秀楼的舞姬,是否晚些招入?” “送她们去花园水榭。” “好的。” 她把商篱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进了书房,刚掩上门,落地罩后面突然蹿出一人,捂住她的嘴,容俏反手化掌,劈向来人,被那人压在落地罩上。 商篱! 容俏杏眸淬冰,“松手!” 商篱垂眸看着她,挑眉讥嘲:“被诸褶彦迷住了?” 容俏小脸一皱,什么跟什么啊,违心道:“是啊,五皇叔长得真好看,哪像你,看着倒胃口!” “出息。”商篱松开手,往软榻方向走。 容俏朝他背影拳打脚踢。 “任务完成,我劝诸褶彦娶你如何?”商篱靠在围子上,拿起玉如意慢悠悠捶腿。 容俏才不想嫁进皇室,但也忍不住讥讽一句:“凭你?五皇叔会听你的?” 商篱似笑非笑:“看不起我?” 容俏一本正经点头,“说对了,看不起太监。” “你且说说,除了宗主,其他太监哪里惹到你了?” 容俏抱臂冷笑,“如今你惹乎我的时候还少?” “我惹你什么了?”商篱一脸无辜。 容俏懒得跟他掰掰,面露厌烦,“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本督日子过得有些枯燥,偶尔用你调节一下也不错。”商篱说得欠揍。 容俏眯眸摸向腰间,麻麻批,不给他些教训,他真是蹬鼻子上脸。 商篱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淡淡眨眸,待她拿出鞭子时,他自腰间倏尔甩出厉鞭,鞭子当即缠住容俏的腰,手上一用劲,容俏像只兔子一样撞入他怀里。 两人身影不稳,容俏砰一下坐在他的腿上。 商篱:“……” 容俏以为他是故意的,恼羞成怒,“你个老乌龟,色迷心窍了?” 商篱凤眸眨了眨,“色迷你,哪来的自信?” 容俏趁他不备,一脚踩在他靴面上,用力极重。 商篱吃痛,薄唇勾起,“可能容首辅没跟你讲过,本督历来睚眦必报。” “我再也不惹你了。”容俏立马端正态度,一副“我很乖、特别乖”的模样。 小姑娘变脸速度再次刷新了商篱的认识。 “没出息。”商篱掐掐她的脸蛋,把她推出怀抱,容俏啪叽坐在地上,狠狠瞪她,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傻样。”商篱拽她起身。 容俏顺势往下拉他,想让他的脸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孰料对方反将一军,稳住身形坠倒在她身上,两人砰一声倒在地上,商篱的薄唇好巧不巧印在她的脑门上,容俏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牙齿磕了她的头。 “你故意的吧!”容俏推开他坐起身,不停用袖子抹额头。 商篱看着她额头上明晃晃的牙印,冷峻的面庞有些破功,想笑又克制。 容俏冷冷道:“明儿我跟五皇叔去雨洼村查案,不许阻止我。” 商篱起身拉起她,“当心被水怪吞了。” 容俏一副贼兮兮的模样,问道:“你也相信雨洼村有水怪?” “没有你古怪的生物都称不上怪物。” “多谢夸奖。”容俏反唇相讥,“这世上永远有一类比我怪的生物,被唤作太监。” 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商篱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唇,“先走了,记得对诸褶彦留个心眼。” 说完不做解释,款步走出屋子。 “神经兮兮。”容俏扯扯嘴角,什么事也没有还来欺负她,怎么那么讨厌呢。 稍晚,容俏换上直裾深衣去往花园水榭,明秀楼里,舞姬舞姿曼妙,近年来容俏没少逛青楼,挑人的眼光也是极好。 她端着酒盏游走在金丝轻纱间,笑着搂住舞姬翩翩起舞。 几支舞毕,容俏靠在凭几上挥退了一众人,独自小酌。 晃晃悠悠走出水榭,趴伏在湖心亭的凭栏上喂鱼,嘴里嘀嘀咕咕,“吃吧吃吧,有这顿没下顿。” 府中鱼塘内养的并非观赏鱼,而是各种鲜肥味美的食用鱼,池塘中的品种都是宗主的最爱。 平静的湖面因风的到来荡起水纹,一圈一圈呈同心圆波动,透亮的水面下只有为数不多的鱼群和浮游生物。皎月投射在明镜的水面,使她看不清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待容俏直起腰打算折返时,一只硕大的水怪摆尾跃起,张开血盆大口袭向她的脑袋,想要截断她的头…… 容俏闻声回头,水怪已经咬住她的头颅,锋利的板状门齿嵌入她的脖颈。 容俏感到一阵窒息和疼痛,她抬手狠推水怪的鱼吻。 水怪的皮肤有些扎手,湿漉漉的,容俏掌心红肿一片,感到脑袋快搬家了。 本能掏出腰间匕首,狂刺水怪的吻部,水怪吃痛,摔在地上,容俏这才认出袭击她的水怪是什么生物…… 一条跑错鱼塘的河鲀!! 河鲀吐着水泡,难受的鼓起大肚,个头顶普通河鲀十个左右。 容俏看着自己起疱的手心,摸摸脸,脸上也全是水疱,河鲀表皮微毒,却不致于对人体皮肤产生多大影响,可这只成精的河鲀恐怕是剧毒不比。 她摸摸满是血痕的脖子,眼眸凝霜,抬腿狂踹河鲀的大肚。 河鲀发出类似猪叫的声音,好像在求饶。 随后蹭动尾鳍,流出一泓血水,用死鱼眼瞟她,好像在讨好,容俏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沾了一点血涂抹皮肤,很快水疱不见了。 容俏看着它圆滚滚的肚子,狡黠一笑,它的气囊一定很大,用来做泡泡床刚刚好。 于是,她掏出匕首想划开它的肚腹取气囊,河鲀瞪着死鱼眼颤抖,发出唧唧声。 河鲀见她起了杀意,赶忙吐气缩回了原始大小,巴掌大的小家伙,容俏用脚尖刺激它,可它说什么也不鼓肚了。 它招惹不起疯子,想利用弹跳性返回湖中,却被容俏一脚踩住。 容俏掐腰,“明早有河鲀吃了!” 结果,河鲀说话了,“别杀我!” 容俏通兽语,不过还是头一次听河鲀讲话! “我是河神,你敢伤我,你会得到报应的,呃……” 鱼眼前忽然闪过白光。 河鲀瞪大死鱼眼看着泛着冷寒的刀刃,好像它再敢胡编,她就会送它回炉重造。 容俏:“讲实话!” 河鲀啪啦啪啦又说了一堆,只为趁机逃跑。 容俏拎起它的尾巴,仔细看了看 ,“你是什么品种?” 河鲀忿忿:“我是鲛,土鳖肯定没听过!” 容俏信他才怪,“你哪里像鲛人?” 河鲀瞪她,随后却叹口气,像是自暴自弃,“是啊,我哪里都不像。” 容俏白它一眼,长袖一甩。 河鲀呈抛物线飞了出去,眼冒金星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真是鲛人,土鳖当然不知道鲛人了,鲛人是会变幻形态的。” 容俏挠挠下巴,“难怪打捞不到鲛人。” “原来你知道呀。” 容俏点点头,“那你为何出现在这方池子里?” “我被带钩子的渔网勾住,被打捞上来了,真是人生一大败笔。”河鲀侥幸,“幸好我机灵,变成了箱鲀,要不我早被放血食肉了。 ” 容俏半信半疑,抱起河鲀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却发现河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还特么流出了鼻血,杏眼一眯,“嗖”一下再次把它扔了出去。 河鲀在草地上弹跳几下又翻滚几圈停在路缘石上,肚皮朝上,“扎心了,老铁!” 鲛是上古物种,生性凶猛,眼泪能解百毒,血液能治愈伤口,有的鲛甚至能变身。 正在容俏思量间,河鲀变成了一头……袖珍小花猪。 小花猪哼哧哼哧跑到容俏脚边转圈,“老铁,你叫什么名字?” 容俏难掩震惊,不可思议看着小花猪,杏眸泛起兴味,勾唇道:“容俏。” 花浮玉没发现容俏眼中程亮的光晕,自顾自道:“我叫花浮玉,取自《念奴娇中秋对月》中的桂花浮玉。” “好名字。” 花浮玉又道:“你是个妹子。” “……为何这样说?” “我对雌性散发的气息敏感 。” “……”容俏再次震惊,书上说鲛人是一类稀有物种,聪明凶悍,善于藏匿影踪。 花浮玉心想,既已暴露,就无法全身而退了,看小姑娘好像对鲛人没什么食物,不如跟在她身边寻个避风港,故而摇着细尾巴美滋滋提议:“我们搭个伴吧,从此黄泉碧落与君行。” “黄泉碧落,我不想跟一头猪同行。” “我是鲛人里标准的美男子,不是猪!” 容俏笑笑,反正在这里挺孤单的,行吧,带上它……他,以后吹牛也有的吹了。 蹲下身用指尖点他的猪鼻子,“那可说好了,不许生出非分之想,只能乖乖当一只猪或河鲀。” 花浮玉兴奋,小美人真好骗,“嗯嗯,我对小豆丁没兴趣。” “按人类的年纪,我年纪不小了,你少愚弄我。”容俏解开发带,在它脖子上系了一个蝴蝶结,“走吧,带你四处转转。” 花浮玉点头如捣蒜,屁颠屁颠跟上去。 十七护卫大老远瞧见容俏从月亮门出来,看见她身后竟跟着一头小花猪,他们几乎同时嘴角抽搐,心道府上何时来了一只小萌宠? 表情还那么丰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容俏带花浮玉熟悉府中地形,刚走出垂花门来到前院,就见识了一出丫鬟们的撕逼大战。 “怎么了?”容俏走近倒座房,下人们赶忙为她腾出板凳,容俏随意坐下,扫视屋中三名丫鬟。 花浮玉趴在搬凳下,贼兮兮瞅着光滑水灵的三个大丫鬟。 她们三人从不做仆人的事情,在府上也算养尊处优。 给宗主带绿帻巾的鹑儿掩帕抽泣,“宗主,奴婢被这两个小贱人排挤,她们说奴婢拿了她们的首饰。” 容俏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刚想起身离开,花浮玉拦住她,用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哼哧哼哧道:“听听小美人怎么说。” 容俏踢踢他的腚,又坐了回去,端起管家呈上的盖瓯,不紧不慢:“说说吧。” 鹑儿坐在容器脚边,头枕她的腿,一副受了委屈求安慰的模样,容俏瞧着恶寒,抬腿拂开她,“有事说事,别一副幼兽的模样。” 演给谁看啊,昨儿晚上那么放浪。 “宗主,您不疼鹑儿了……”鹑儿哀哀戚戚,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另两个丫鬟不甘示弱,对容俏左右夹击,容俏眉梢正抽间,两人分坐容俏左右腿,左面那个若风拂柳,右面那个体态丰腴。 容俏鼓着腮承受她们的体重,腿不住颤栗,有些吃不消。 花浮玉捂住猪嘴偷笑,之前容俏将她的身份都告知他了,这会儿再瞧她与府中人虚与委蛇的模样实在是挺逗趣。 左面丫鬟头枕容俏肩头,香帕拂在她鼻端,“宗主,您好久没传奴婢伺候了。” “是吗?”容俏眨眨眼,恶趣味十足。 “……呜呜呜……”丫鬟梨花带雨,用软糯的声音在容俏耳边吹风,“宗主最坏了。” 容俏拍开她的手,“别对本座动手动脚。” 又指着她的眼窝下命令,“不准流眼泪。” 丫鬟憋住,就真的不流一滴了。 容俏又要求,“哭。” 丫鬟掩面挥泪,“呜呜呜……” 容俏与花浮玉对视一眼,心道她们都是戏精呀,难怪能长留宗主身边。 右边那个丫鬟捻起点心喂容俏,又摸了摸花浮玉的头,“宗主,您何时喜欢养动物了?” “本座和容二小姐各养了一只。”容俏胡编。 “真可爱。”右边丫鬟抱起花浮玉,任由花浮玉在怀里扭啊扭,引得丫鬟一阵娇笑。 丫鬟抱着花浮玉皱起黛眉,“咦,他怎么流鼻血了?” 容俏扶额,大姐,他在占你便宜,能不猪血沸腾么。 鲛实在是太色了! 揪住花浮玉后襟把他扔在地上,花浮玉撇撇猪嘴,又凑近丰腴的丫鬟。 鹑儿有些吃味,瞥一眼老管家,老管家面无表情,鹑儿一咬牙,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跳起艳俗的舞。 花浮玉仰头往外跑,不行了,太监的女人太浪,他的猪心承受不起。 容俏嗔道:“你要干嘛?” 另两个丫鬟嗤笑,“真够不要脸的。” 鹑儿不为所动,一副羸弱的样子,“宗主,你瞧奴婢的肩头,是被她们两个小贱人挠的。” 容俏看向她肩头,两道殷红的指甲刮痕异常明显,不觉挑挑眉,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还真是激烈。 “宗主,她们仗着人多经常欺负奴婢,宗主要为奴婢做主啊。”鹑儿哭花了面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另两个丫鬟嘟嘴看向容俏,“宗主,鹑儿手不干净,时常偷我姐妹二人的首饰,这样的人怎配留在宗主府?” 鹑儿跪地,“宗主,她们看奴婢受宠,时不时往奴婢身上泼脏水,奴婢苦不堪言,单凭宗主做主。” 容俏摸摸眉尾,“管家,此事该如何处理?” 管家冷冷道:“为求清净,全部送走。” 好办法。 容俏为管家竖起大拇指,送走她们也算给府中下人立个威。 两个丫鬟齐齐跪地,面露慌张,改了口—— “宗主,是鹑儿的错,何故连累我们?” “奴婢不计较就是,请宗主莫要撵走我们。” 容俏抖抖发麻的腿,“你们甘愿留在本座身边当太监的奴婢?” 丫鬟跪伏在容器脚边,“……宗主莫要菲薄自己。” 容俏摇摇头,懒得理会这些琐事,起身留下一句话,“本座最是怜香惜玉,但不会骄纵你们,管家,分给她们每人五十纹银,打发走吧。” 管家躬身应答:“诺。” 容俏走出房门时,屋内响起三个丫鬟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容俏揉揉眉心,看来是她见识短浅了,原来太监和丫鬟之间也有真爱。 翌日休沐,容俏一大早去往五皇叔府,容俏进入主院时,诸褶彦正在院中独自下棋,她迈步想走过去,结果比她先蹿出去的是花浮玉。 诸褶彦听见哼哧哼哧声蓦然抬头,入眼的一幕眉头拧成结,笑着起身,“这是哪里来的猪崽?” “厨役的菜刀下。”容俏胡诌。 “宗主是否用过早膳了?”诸褶彦踢开拱他小腿的花浮玉。 “还未。” “那咱们先去膳堂用膳,之后去往雨洼村了解一下水怪的情况。” 容俏点点头,“好。” 诸褶彦引着容俏往大堂而去,花浮玉一直跟在容俏脚边,“猪”仗人势,嚣张得很。 南郊。 诸褶彦带着一人一猪感到南郊村落,里正见到他们赶忙赶了过来,“五皇叔,村子中又有被妖怪咬伤的百姓,这可如何是好?” “先带本王过去瞧瞧。”诸褶彦握着容俏的手腕,地面崎岖湿滑,容俏拽着猪链子趔趔趄趄跟着。 容俏心里泛起嘀咕,妖怪……她第一反应是该找猴哥呀! 瞥了眼前面的玄衣男人,捂嘴笑笑,他就是猴哥,她该给他安这紧箍咒。 花浮玉心里泛嘀咕,妖怪,不会又是鲛人吧? 几人进了一间农舍,确见几名伤患表情狰狞,昏迷不醒,似乎在梦里都很痛苦恐惧,诸褶彦上前探脉,并无性命之忧,看来怪物没有下狠手。 最近发生了太多诡异案件,根本没法用正常逻辑来考量。 以前,诸褶彦经常协助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办案,小皇帝才给了他一个刑部尚书的要职,他对侦查案件十分感兴趣。 “里正,你去把瞧见过怪物的目击者带来本相身边。” “喏,王爷稍等。”里正之前从没见过容俏,以为她是诸褶彦的书童,也就没多寒暄。 众人被诸褶彦支开,屋内恢复平静,他解下褡裢,取出针灸包,动作娴熟地为伤者施针,半柱香后,数名伤员渐渐醒来。 诸褶彦扶起一名老者,喂老者吃了一颗丹药,见老人悠悠转醒,问道:“老人家,你对攻击你们的妖怪有印象么?” 老人回想起来,他们乘坐渔船下湖捕捞,收网时捕到一只从未见过的鱼种,鱼尾人身,特别漂亮,可那人鱼很凶,破开渔网,用尾巴搅动漩涡,打翻了渔船,幸得渔民水性好,在湖里不忘制服人鱼,几人拔出腰间匕首,由船长发出口令,一起袭向人鱼。 结果,人鱼被激怒,咬伤了他们。 老人叹口气,“我捕鱼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类物种,倒像是我孙儿画本里的美人鱼。” 美人鱼?! 没等诸褶彦说话,容俏来了兴趣,与花浮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敲起小算盘,美人鱼,比鲛人还罕见。 他们好想去瞧瞧。 “老伯,你会不会搞错了?”诸褶彦拽住容俏跃跃欲试的身子,又踹开花浮玉,“你确定是鱼尾人身的鱼类?” 老人笃定,“不会错的,她的尾巴是银蓝色的。” 花浮玉拱容俏的腿,容俏会意,“那人鱼上半身是不是没穿衣服?” 老人:“……” 诸褶彦眉心突突跳,容俏继续追问:“到底长什么样啊?老伯你会不会作画?” “那我画一下吧,不过我只能画个大致轮廓。” 花浮玉的猪眼已经冒光了,容俏也很激动,上古典籍里记载的美人鱼那叫一个漂亮,而且雌性居多,金发碧眼,歌声婉丽,想想都激动,好像瞧一瞧她们。 诸褶彦扶着老人坐在木桌前,老人凭借记忆,执笔开始描摹。 容俏凑到诸褶彦身边,“五皇叔,一会儿咱们拿着草图去湖畔寻摸寻摸,以好为民除害。” “若是真有此类凶恶物种妨碍渔民下湖打捞,朝廷会派兵捕获的,不劳宗主劳心。”诸褶彦并不感兴趣。 容俏不在意,他不陪她去,她跟花浮玉一起去咯,反正花浮玉会变身,到时候瞧一瞧美人鱼,也好认认远亲,容俏觉得她又有得吹牛了,短短一日,她既见过鲛人又要见识到美人鱼了。 花浮玉激动得不行,美人鱼,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被抓进了池塘,原来他是被召唤到这里来保护她们的英雄,想想美人鱼那婀娜的身姿、绝美的容颜、海藻般的长发,以及温柔的性子,他就浑身热血沸腾。 花浮玉抬起猪蹄捂嘴,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一旁的诸褶彦斜睨地上贱兮兮的袖珍猪,眉头快皱成一条线了。 老人画好大作,呈现给众人,“喏,相似度十有八九。” 三人低头看向画纸,容俏眨眨眼,“老伯没开玩笑吧?” 花浮玉着急了,在地上弹跳起来,竟然完美地落在木桌上,诸褶彦眯眯长眸,猪的弹跳力跟猫似的,最近在北明皇朝的所见所闻真有些不可思议。 噗……花浮玉差点口吐白沫,什么东东! 这是美人鱼!? 美人鱼浑身草绿色,头发乱蓬蓬,身形佝偻,还特么长了两个犄角,确定这是美人鱼,不是成精的蚂蚱? 只有诸褶彦没有惊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说是新物种了,长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返程的途中,容俏在车厢内跟花浮玉咬耳朵,“我们要不要去湖边看看?” 花浮玉趴在底板的软垫上,无精打采,“不看,怕睡觉做噩梦。” 容俏倒没他那么失望,靠在车壁上分析,“美人鱼是生活在海洋中的,渔民却在湖里抓到她们了,说明什么?” “什么?”花浮玉完全不感兴趣。 “说不定她们换个环境会变模样。” “卧槽,我怎么没想到!”花浮玉立马来了精神,“那咱们改天偷偷过来,我下水去探究一下。” “你不怕被她们吃了。” 花浮玉嘿嘿一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花浮玉突然忧伤起来,“除非那些美丽的海洋生物真的存在,否则,我真的会做一只孤独终老的河鲀了。” 容俏弯腰拍拍他的后背,“你还有我呢,我们是同盟。” “那你脱光自己,让我风流快活下。”花浮玉得寸进尺,结果他被容俏一脚踹出了车厢。 诸褶彦继续赶车,通过车帷,能听到容俏在低声嘀咕着什么,但听不大真切,花浮玉发出的声音只有容俏能听懂,因此他没有生疑。 回到皇城,容俏跟花浮玉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花浮玉肚子咕噜噜叫,“俏妹,我想吃红烧猪蹄。” 容俏挑眉,“你确定?” “嗯嗯。” 容俏掏出匕首准备剁他的猪蹄,花浮玉呜哇哇狂奔起来,“不吃了,不吃了!” “嘿嘿嘿。”容俏追赶他,一人一猪在街头赛跑,临街阁楼内,商篱负手而立,睥睨着让他头大的小无赖,月白锦袍不染纤尘,街角吹来的风刮乱了他乌玉般的墨发,抬手拂开挂在眼帘上的发丝,璀黑深邃的凤眸蓄着冷冽,她顶着宗主的脸,在街头招摇过市,当真欠收拾! 容俏在油饼摊位伫立,麻麻批,忘记带钱袋子了,大户人家的爷身边都跟着小厮,很少自己带银两,容俏饿的前胸贴后背,拐到巷子里扯下面具,又脱了大褂,立马变回了明艳俏美的容二小姐,容俏对着小铜镜照了照,又拔下银簪,一头亮泽青丝垂落腰间,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鬟,准备去摊主跟前卖萌。 “当街更衣,也只有容二小姐能做的出来。”上方墙头响起某魂淡不咸不淡的声音,容俏抿抿樱唇,对他竖起中指。 商篱踩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个时辰不会宗主府,你想罢工吗?” “我饿了。”容俏靠在另一侧面壁上,抱臂命令他,“你请我去锦食楼用膳。” 商篱终身跃下墙头,稳步落地,他挨近她,容俏感觉浑身不自在,往墙壁上靠了靠,整个后背贴在冰冷墙面,“离我远点!” “说说去雨洼村的收获。” “没收获。”她才不会告诉他关于美人鱼的事情。 商篱笑笑,小不达眼底,伸手拽过容俏,容俏气的满脸通红,“你放开我,不会打鸣的公鸡!” “你在羞辱商某?”商篱手臂紧了紧,垂眸淡笑,笑容瘆人。 容俏撇过头,杏眸有笑意,对,就是在羞辱他,狠狠羞辱他,最好气到他吐血。 “商某是不会打鸣的公鸡,那商某也把你变成不会下蛋的母鸡,这样我们岂不更搭。” “你好恶心。”容俏小脸一皱,不会下蛋的母鸡,她想起了话本子的恶毒嬷嬷。 商篱拍拍她的脸,“饿了?” “嗯。” “走吧。”他率先迈开大步,月白袍子伴风晃动,潇洒肆意。 容俏吹声口哨,花浮玉哼哧哼哧跑了过来,容俏低头笑嘻嘻道:“狠宰他一顿去。” “我可不可以点一壶好酒?” “不行,你是猪。”容俏给花浮玉拴上锁链,拉着他蹦蹦跳跳跟在金主身后。 花浮玉捣着碎步,内心不忿,可鲛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锦食楼。 容俏点了一桌子饕餮美食,她的脚边又摆了一排碗,一人一猪吃的欢快,商篱倚在靠背上静静饮茶,容俏抬眸睨他,“你怎么不吃?” 他问:“好吃吗?” “还不错。” 他笑:“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肉吗?” 容俏挨样指给他,“鸡腿肉、鸡翅肉,而且啊,全是大公鸡,锦食楼专养公鸡。” 得意、揶揄,女孩杏眸明亮,一副想气炸他的表情。 商篱笑笑,继续饮茶。 容俏觉得自己可能被他坑了,拽过跑堂,“这些都是什么肉?” 跑堂指了指商篱,“回客官,后厨按照这位爷的吩咐,把肉食全部换成了鸡大腚。” “什么?!”容俏推一把小二,“去取渣斗!” 她说为何吃不出鸡肉味,原来全是脂肪,油腻腻,关键好恶心…… 地上吃肉的花浮玉直接吐了,他可是鲛人,成日吃海鲜的鲛人,麻麻批,让他吃鸡大腚! 花浮玉张嘴去咬商篱的靴子,商篱一脚踢飞了他,花浮玉飞出几丈高,摔在其他食客的餐桌上,食客怒了,拔刀欲砍花浮玉,吓得花浮玉猪躯一震,容俏上前抱起他,给对方赔礼道歉,对方见容俏水灵灵讨人喜欢,也就不追究了。 这时,酒楼门口走进一对小姐和丫鬟,小姐远远瞧见锦衣玉带的商篱,立马水眸一闪,羞哒哒走近,“义,义兄。” 商篱冷眸看去,见是于婵儿,稍微缓和些,“婵儿也来用膳?” “我来打包酒菜。”于婵儿面色酡红,容俏像发现什么新奇事儿一样,面前的女子似乎对商篱有好感。 容俏特想怼一句,姑娘,他是太监,你和太监是不会有以后的! 不过也不排除颇有意境的纯恋,容俏咬着筷腿佩服地看着于婵儿,商篱心那么黑,这个小姑娘说不定是被他儒雅的外貌所骗,日后一定会后悔曾经犯的傻,再则,能爱上太监的人不多,商篱算是幸运的,既然这样,她应该把他从幸福的云端拽下来啊,谁让他欺负她。 容俏双眼狡黠,恶从胆边生,笑眯眯起身往商篱身边靠,“阿篱,你怎么不给人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呀?” 商篱眉梢扬起,斜睨她一眼,没吱声。 于婵儿认识容俏,不觉皱眉,“容二小姐请自重。” 容俏心里哼哼,面上却依然任性妄为,“姑娘认识小女子?” “容首辅谁不认识。”于婵儿面有愠色,“本小姐记得容二小姐已被许配给宗主,义兄是宗主的下属,请你不要调拨他们的关系!” 容俏掏掏耳朵,“怎么称呼?” “于婵儿。” 于姓……整个皇城只有一户姓于的人家,家主是内阁大学士于阁老,“于小姐,首先纠正你一点,东督主是东厂一员,东厂听命于陛下,你怎可颠倒是非?” “我……” “其次,我只不过在跟东督主把酒言欢,你这能指鹿为马,毁我清誉。” 于婵儿指了指容俏搭在商篱肩头的手,“那你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能代表什么?”容俏掸掸商篱肩头,“有根鸡毛,我帮忙掸下去。” 容俏的手在他肩头多逗留一瞬,于婵儿小脸越来越冷凝,而商篱压根没有避嫌的觉悟。 “小二,做几样店里的招牌菜给于大学士的府上送去。”商篱淡淡道。 “好嘞!” “天色不早了,婵儿回去吧。”商篱的眼中毫无温度和暖意,完全像在对待陌生人。 “……婵儿回府了,义兄慢用。”于婵儿有些怕商篱,福福身子,又朝容俏哼了哼,容俏回以鄙视脸。 于婵儿带着丫鬟离开,容俏重重拍打商篱的肩,“行啊,阁下一介阉人,竟有佳人挂牵,小女子佩服,不过,可惜可惜,于大学士是不可能把嫡女嫁给阉人的。” “哦?”商篱拍开她的手,淡笑道:“那容首辅怎会答应宗主的提亲?” “……我爹有我爹的考量,我又不是真的嫁给他,我是去做眼线的,结果被你搅黄了。”容俏梗着脖子说,底气不足。 “嗯,都怨我。”商篱起身往外走。 “喂,银子!”容俏无语,小步追了过去,商篱向后一抛,几块碎银落在了食桌上。 容俏拽着一脸愤愤的花浮玉往外走,商篱看向她,“尽快返回宗主府,否则……” “知道!”容俏打断他,“我只是偶尔出来转转,你恼什么恼?” “事关国之大事,岂可儿戏?”商篱威严肃穆,若是让宗主的十七卫发现她是个冒牌货,那可有的热闹了。 “我无聊嘛。”容俏鼓着腮帮,弯脖看他,在商篱看来有点撒娇的意味,商篱冷寒一阵,容俏用头顶他,“你什么表情啊?” “小傻子。”商篱以手掌推她的脑瓜顶,容俏不服,继续往前冲,并配合双臂来回倒弄,滑稽的很。 商篱失笑,手掌一用力,把她微微震开,容俏后退几步,朝手掌呸呸两下,曲起膝盖,一下弹跳到商篱背上,双腿一环,环住商篱的腰,张口嘴巴咬他耳朵。 牙尖嘴利。 “别闹了!”商篱拿扇柄拍她的头,容俏手臂一搂,标准的熊抱,商篱拍了几下,偏头看她,见他眼皮耷拉,“你是不是困了。” 怪闹人的。 容俏属实困了,近些日子每天要上早朝,好不容易挨到休沐,她一大早又活蹦乱跳去找诸褶彦,此刻疲乏的很,下巴抵在他肩上,“我要回家。” “容府?” “家……”话没说完,小姑娘毫无防备打起盹来。 商篱眉梢抽搐,这觉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然后,认命地背着她往深巷走去。 花浮玉望望睡过去的小姑娘,心道人类的体质太差了,以后要带她锻炼体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容俏是在一阵唧咕中醒来的,揉揉眼睛睁开杏眸,入眼的是陌生的乳色帐顶,意识开始回笼,她好像在某个讨厌鬼的背上睡着了,那她现在处在商府?! 稍许,大丫鬟朝合眸假寐的她福福身子,“容二小姐,于小姐来找。” 哪个于小姐? 容俏睡眼惺忪看向堂屋方向,伸个懒腰,“请。” 须臾,于婵儿气势汹汹朝卧房走来。 “于小姐……”大丫鬟瞧着她雄赳赳的模样,思绪凌乱了一丢丢。 “你出去!”于婵儿甩下绢帕,径直进了卧房,站在床榻前抱臂看着未睁眼的女人。 在连枝灯的映照下,女子肤白貌美,一头光亮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褥子上,慵懒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瞅几眼,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两排暗影,粉唇润泽,搭配那张漂亮的小脸,于婵儿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容二小姐打算缠上义兄了?”于婵儿冷冷开口,语气不善。 容俏缓缓睁开杏眼,轻瞥她一眼,本不想和她计较称呼,可看清她愤怒的模样后樱唇勾起大大弧度,侧身撑头看着她,“我是东督主请回来的贵客,请你放尊重点儿,小刺猬。” 小刺猬……于婵儿瞠下眼帘,红嘟嘟的小嘴不屑地轻哼一声,谁是刺猬?! 容俏饶有兴味欣赏着她俏脸的变化,甚是有趣,不觉自己说得有误,眼前的小丫头梳着半绾的凌虚髻,气愤的小脸甭的很紧,好像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柳叶眉,樱桃口,跳动的烛火映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眸中熠熠生辉,也将她的五官映衬的柔和灵动。 容俏掀开锦被坐起身,散开的长发搭在胸前背后,上挑的杏眼轻轻一笑,声音细绵,“来,坐到妹妹身边来。” 她最喜欢逗弄圆润可爱的动物,对人,也是一样。 “你是义兄什么客人?”于婵儿狠呆呆问,可问出的话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了,眼前的女子像个吸收气场的机体,不怒自威。 “东督主说你刁蛮任性,没有礼貌,看来一点也没错。”容俏胡说一通,拍拍身侧,面露愉悦,“来坐呀。” 于婵儿才不要坐着和她说话呢,居高临下睨着她才有优越感。 “怕了,小刺猬?”容俏把玩自己的长发,眸中噙着佻达笑意,她正无聊,来只呆头呆脑的小刺猬,她不介意多逗逗。 怕?谁怕?于婵儿噔噔噔走向她,一记飞眼后坐了下来,挺直腰杆高昂下巴迎上她锐锐利的眸光。 容俏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却笑了,商篱狡猾如狐,怎么会有这么个傻义妹?估计是于大学士故意攀亲,故意于大学士是知道商篱的细作身份的。 容俏近看小刺猬更好笑,眸光虽不友好,但纯净透亮,容俏抬起放在膝盖上的葱白素手作势要掐于婵儿娇嫩的脸蛋,于婵儿一个激灵跳起来,此人攻击性太高了。 容俏最喜欢揉小狗的头,刚刚把她当小狗了,还是只肉爪粉嫩嫩没满月的小奶狗。 她收回手捋下头发,幽魅的神韵泛着调笑,调笑的模样小小刺激了于婵儿,“笑什么?” “笑你弱。” 于婵儿小脸变色,刚想呛她,她接着说,“弱到我想保护你,瞧你多幸福。” “呵呵,我还要谢谢你呗?” “不必,那多见外啊。”容俏站在她身前,身高高出她两寸,于婵儿顿觉气势挫了一截。 于婵儿抬起一根食指指向容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勾引义兄的,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听清楚,明日一早搬出府去,否则……” “否则你打我?”容俏丝毫不在意她的出口伤人,用指尖弹弹她的手指头,“我还真想看看你如何教训人。” “你当本小姐不敢?”于婵儿攥攥小拳头,咬唇瞪着她,水眸都快瞪成内双了,气性还不小,容俏眸光流转,突地俯身朝她面颊上吧唧一口,于婵儿如遭雷劈,什么情况?! 她蹭蹭脸,很厌恶,从耳尖到脸蛋红得通透,慢慢又变得煞白,容俏啧啧道:“妹妹我教给你的第一课,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时候也不能让对手猜出你的心思,乖乖太嫩了,回去思考一番。” 容俏打个哈欠,转身预备上床,身后的于大小姐抡起小粉拳想要攻击她,她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耍流氓,太可恶,太过分,还有什么词,于大小姐想不到了,总之先教训她,让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她来教育。 可拳头还没触及对方,一道厉风扫过,疼痛感袭来,她下意识缩回拳头,蹙眉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背,有疑惑也有愤怒,耍了流氓还敢伤她! 她又撸起另一只拳头,前方的女子蓦然转身扼住她的脖颈,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樱唇淡淡吐出一句话,“进一步的不自量力会让你丢了性命。” “咳……放开我,我是于府嫡出小姐!”于婵儿抠着她的手,脸憋得通红。 容俏呵一声,“如果你不是于阁老的闺女,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命?” 于婵儿无暇思考,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向后仰去,想脱离掌控。 容俏也没打算为难她,手一松,她哐当坐在地上,捂住脖颈咳嗽起来。 “记住,如果有人扼住你的脖子,将全部力气用在掰他的拇指上,那样才能脱险。”容俏放下帷帐,不再搭理她。 于婵儿爬起来捂着脖子,凝着厚实的帷帐哼了声,转身跑出屋子,门都没给人家关上,守夜的丫鬟等表小姐跑远,才敢过来掩门,表小姐平日不会冒冒失失,今日是怎么了? 丫鬟知道东督主待屋里的姑娘不一般,遂自作主张去告知了商篱。 商篱正要歇息,丫鬟在外面敲门,“先生,于小姐去容姑娘那里闹事了!” “去告知于婵儿,她若闲着无聊,本督不介意找人教导她几年。”商篱系好宽袍,移步客院。 迈进葫芦门就瞧见抱着小花猪的于婵儿在花坛旁哭哭啼啼,商篱看都不看她,径直进了容俏所在的屋子。 于婵儿更难过了,花浮玉在她怀里被闷的够呛,虽然他是色鲛,可他对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点兴趣都没有,关键她还是个伤春悲秋的窝囊废,这让花浮玉更加看不起她。 “小猪猪,你的主人太讨厌了。”于婵儿用小手掌轻拍花浮玉的腚,花浮玉翻白眼,他的一世英名啊,况且家俏妹哪里讨厌了?! 商篱迈步进了卧房,容俏正在屏风后面换男装,听见动静,探出脑袋,“你的桃花自己解决,别牵连无辜。” “什么桃花?” “庭院里那个。” “休要胡说。”商篱递给她一个盒子,“这是暴雨梨花针,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暴雨梨花针! 容俏瞪圆杏眸,垂涎地看着他手中景致的匣子,双手捧碗状接过,笑嘻嘻用肩膀杵了杵他的胳膊,“多谢。” “会使用么?” 容俏颠悠着机簧匣子,突然瞄准商篱,手指按在银质按钮上,樱唇淡淡吐字,“暴雨梨花针内置银钉二十七枚,可击穿各类厚盾,剧毒无比,启动按钮后扫射喷出,气势如瀑。” 商篱面不改色,抬手推开她手臂,小家伙总喜欢挑衅他,“此匣仅能使用一次,即用即废,必须要瞄准目标。” “知道。”容俏捧着匣子爱不释手,“商篱,你从哪里得到的?” 商篱勾唇,“我说是暴雨梨花针,你就信?” 容俏一愣,随即小脸愠怒,“你耍我?” 麻麻批,用假的糊弄她! 亏她还觉得他比以前好相处了。 商篱掉转脚步往外走,“跟不识货的小笨蛋交流,怪累的。” “站住!”容俏拦在他面前,抬起匣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己琢磨。” “我如何琢磨,拿它射自己?万一是真的,我不立马嗝屁啊。”容俏再次对准他,管它真假,切用他当靶子试试,即便是真的也不亏,谁让他总是欺负她! 商篱任她瞄准,身姿岿然不动,容俏的拇指迟迟按不下去,须臾将其装进袖管里,“暂且信你一次。” 斜眼怼他,“臭蛋!” 骂完就跑,商篱摇头失笑,这个小不点。 …… 容俏带着花浮玉回到府上,管家已将容俏的新卧房收拾出来,由于容俏住进来后总是噩梦连连,管家特意取来上古宝剑镇压在新房间的客堂里。容俏摇摇头,她是因为亲眼见到宗主被杀才胆颤的,取把宝剑有卵用? 容俏掐腰看着自己的新卧房,摇曳腰间宫绦,一劲儿点头,“鲀鲀,如何?” 被唤作鲀鲀的花浮玉看着眼前梦幻粉的一切,无比唾弃,“还以为你这副身体里住着一个女霸王,原来有颗软妹心。” 容俏踢踢他,“我年轻貌美,喜欢粉色怎么了?有意见出去睡!” “得,喜欢还不成么。”花浮玉挪到自己的粉色窝垫上,准备睡觉。 “喂,你臭烘烘的,先洗澡。”容俏掐腰要求。 花浮玉挑挑猪眼皮,“你帮我洗白白咯。” “想得美。”容俏拎起花浮玉扔给管家,管家不禁纳闷,宗主的喜好何时变得如此娘了? 不敢耽搁,拎起花浮玉去往自己的房间,认命为他洗白白,估计呀,以后这就是自己的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翌日散朝,容俏穿回女装和花浮玉偷偷去往渔民所说的湖畔,他们经不住好奇心,想要一探一二。 容俏啃着苹果坐在车辕上,晃动二郎腿,“鲀鲀,到你表现的时候了,下去搅翻湖底,看看能不能把美人鱼逼上来。” 花浮玉扭了扭细尾巴,摇身一变,一只硕大的河鲀呈现在容俏面前,容俏肚子咕噜一声,想吃河鲀。 “我下去了,若是三天三夜没上岸,记得给我点根蜡,说不定我已经成了美人鱼的盘中餐。” “放心,我会给你点喜蜡,万一美人鱼看上你,收你做郎君呢。” 花浮云撇撇鱼吻,“开玩笑,那我一定顽强抵抗,誓死不从。” 美人鱼长那么丑,他才不要跟她们繁衍生息呢。 摇着尾鳍噗通入了湖水,容俏扔了苹果静静观察,然而,除了被搅动的水波再无其他,湖面很快归于平静。 容俏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晌午,哈欠连连,倒在车厢内昏昏欲睡,直到下半晌,她伸着懒腰起身,“鲀鲀不会就此逃跑,不搭理我了吧。” 掐腰走到湖边抖腿,“我说鲀鲀,洞房花烛已过,该起了,美色伤身。” 湖面泛起粼粼水痕,再不见动静。 容俏蹲在湖畔向下看,碧潭深不见底,水藻在水下摇曳生姿,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两个庞然大物同时同时破水而出,容俏挡住溅起的水花,连连向后腿步,容俏看清了那两个大物,一个是鼓起肚子的花浮玉,另一个是……传说中的美人鱼! 身体接住银蓝色鱼尾向上跃起,银色长发犹如夺命鞭一声声甩在空中,发出啪啪的巨响,袭向喷射毒液的花浮玉。 容俏搓搓下巴,鲀鲀这厮竟然能喷射毒液,他其实比美人鱼还有研究价值。 嘿嘿嘿,不地道的乐了。 湖面上方两大巨物还在斗狠,美人鱼的头发向四周叉开,露出一张诡异的面容,海蓝色长眼发出幽光,白到窒息的肤色几近透明,容俏暗呸渔民的画功,这跟画纸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过,一样的恐怖。 一点也不养眼。 倏尔,美人鱼在空中呈螺旋旋转,银发直立,鱼鳍向两侧开叉,如一把铰刀锋利无比,射出无数尖利鱼鳞,鼓肚子的“河鲀”哪受得了片刀,他低头张开鱼吻,用力吸起湖水喷向那冰碴似的片刀,形成一道厚实的水墙。 美人鱼停止旋转,瞄到岸边的容俏,当即转换目标,向容俏飞去。 容俏瞪目结舌,这进化的物种太特么聪明了,还知道声东击西! 于是,小姑娘立马脚底生风,呼呼向马车方向跑,边跑边喊花浮玉,“鲀鲀,你他妈连个人鱼都打不过,别说你是我同类,丢人!” 花浮玉也是一惊,摆着鱼鳍追奔美人鱼而来,美人鱼在扑向容俏的时候露出獠牙,看来这两货是真的激怒她了。 容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最终被石头绊倒,她仰身向后爬,“喂喂喂,我只想好奇,好奇懂不懂,没想拿你去卖钱!” “喂喂,别过来!” “鲀鲀!!” 在美人鱼的利爪和獠牙挨近她头颅的前一刻,她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暴雨梨花针的威力,启动开关,骤然射出,上千上百根毒针袭向美人鱼,美人鱼向后翻身,以银发遮挡毒针,周身在阳光下闪烁银光,与银针的银芒相得益彰,甚是耀目。 花浮玉赶到,幻化为花猪,“老铁,你没事吧!” “没事。”容俏手撑地站起身,仰头观望暴雨梨花针和人鱼的较量。 须臾,银针击中美人鱼,美人鱼在半空中挣扎不止,银针淬了剧毒使美人鱼浑身麻木,继而失去平衡,砰地坠向地面。 容俏和花浮玉对视一眼,走近美人鱼,美人鱼露出凶狠的表情,发出沙哑的低吼,可怎么看怎么像装腔作势。 容俏拿出马鞭防备她的偷袭,人鱼被毒针所困,外壳开始龟裂,然后砰砰砰形成碎片,一人一猪闭眼向后退去,都怕被乱溅的碎片伤到,当他们转回头再看向美人鱼,双双瞪圆了眼睛,美人鱼变身了! 花浮玉直接流出了鼻血,因为美人鱼变成了人,一个全身彩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摇着银蓝色鱼尾,浑身红肿,容俏一脚踢开花浮玉,挡住他的视线。 少女面若桃李,长发如瀑,杨柳细腰,容俏捂住鼻子,险些喷涌鼻血。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美人鱼讲话了,声音空灵,悦耳动听。 容俏掏出香帕捂住鼻子,蹲下来看她,“你是美人鱼?” 美人鱼是什么东东? 美人鱼瞪她,容俏又问:“你是不是海里的生物?” 同时从靴桶里抽出匕首,贴在人鱼的脸上,“来,咬碎它,让姐姐看看你的牙齿又多锋利!” 人鱼被激怒,张口咬住刀身,结果刀身没咬碎,差点崩掉自己的牙齿。 容俏乐了,人鱼褪去外壳这么不堪一击,用什么形容好呢? 恩,声娇体弱易推倒的软妹子。 哈哈哈—— 容俏恶劣地推了一把,人鱼真的仰倒在地上。 花浮玉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见如此漂亮的同类倒在地上,他顿时豪迈万丈,原地转圈,好想变回鲛! 容俏扶她起身,“你是鲛女?” “嗯。” 美人鱼,哦不,鲛女嘟嘴,画风立马变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见犹怜。 花浮玉凑到跟前,想利用萌宠的优势让鲛女宠爱他,被容俏拽住猪尾巴,“老实呆着,我还没问完话呢。” “你多大?”容俏问,看道行,不像几百岁以上的。 “按你们人类年龄算起,我……”鲛女歪头算术,黑漆漆的眼珠转啊转,“我十八岁!” “还知道用我们人类的办法算年纪,挺聪明啊。”容俏蹲的腿麻,索性坐在地上,“你们鲛人会变身?” “鲛族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变身,我们本来就是半人半鲛。” “那就是半妖咯。”容俏以一种贼溜溜的眼神打量她,心想她这趟没白来啊,收获颇丰,以后有牛皮吹了。 容俏挑眉,“我要把你卖给青楼,一定能卖到花魁的价码,要是把你献给朝廷,我能在帝都得一座豪宅。” “对,不能放!”花浮玉拱了出来,“刚刚你险些伤了我的肚皮,这口恶气我还没出呢!” 猪眼紧盯鲛女的鱼尾,那叫一个漂亮! “一边去!”容俏接下发间锦带蒙住花浮玉的眼睛。 “哼哼哼。”花浮玉生气了,“凭什么你能看我不能看?” “我是女人。” “我是猪。” “……”节操碎一地。 花浮玉捶胸顿足,怎么也扯不开眼罩,“再说,咱们是在欣赏美人么?不是,她是海洋生物。!” “你也是鲛人吧。”鲛女看向愤愤不平的花浮玉,“我竟然在异乡遇见了同族。” 说完扁扁嘴,委屈。 容俏看着她自动消肿的皮肤,挑挑眉,鲛人百毒不侵看来是真的,“你为何入了湖里?” “我的族人被人类捕捞过半,我们也是到处躲藏,本以为入了湖泊不会再被发现,可还是让渔民发现了。” “这片湖域,除了你还有其他鲛人么?” “没有了,他们都不愿留在湖里,游去了另一片海域。” “那你打算何去何从?” “你要放了我?”鲛女吃惊,眼中含着不确定,小模样让容俏手痒痒,撸猫一般挠挠她的下巴。 “我,我能跟着你吗?” “我又不需要鲛泪,要你何用?刚刚逗你玩呢,别往心里去,回海洋吧,那里才是鲛人的天地。”容俏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大发善心,可能对方看上去太过无辜。 “谢谢你,你是好人!”鲛女低头纠结,“可我还是不知何去何从。” “那你靠卖鲛泪生存吧,我罩着你。”容俏调笑。 鲛女摇头,“鲛泪难成,哭一次会失去一次记忆,所以鲛人轻易不哭。” 容俏似懂非懂,“难怪鲛泪那么弥足珍贵,原来是你们天生泪腺不发达。” 花浮玉叹口气,“可以这样认为。那你能去哪儿啊?” 鲛女也为难,她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 “跟着我们吧!”花浮玉贱兮兮提议,这么漂亮的瓷娃娃,他很想揉搓揉搓。 “可以么?”鲛女抬头看向容俏,似乎对她产生了信任感,鱼尾幻化为双腿,容俏扶额,鲛人不该生性多疑,残暴凶狠么,为何她遇到个软妹子?! “可以,不过我要给你起个人类的名字,还有,你不可以对外人说,你是鲛人,否则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坏人还会把你开膛破肚,放血吃肉。”容俏开始装老巫婆,吓唬软妹子。 鲛女缩缩脖子,“我记住了。” 容俏看着她俏丽的容颜,思索片刻,“叫你小鲛吧。” “那直接叫花容好了,花容月貌,跟我的桂花浮玉多配。”花浮玉提议。 “才不。”容俏一副独断独决的霸道痞样,“就叫小鲛。” 从此,鲛女有了人类的名字,小鲛。 容俏坐在马车上陷入沉思,传闻鲛泪可解百毒,鲛血可延缓衰老,数百年来,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宫妃贵妇,都渴望得到鲛人的泪血,海域的鲛人被大量打捞,濒危灭种,她将小鲛带在身边,真的不是一时冲动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回去的路上,容俏心里存了小雀跃和傲娇感。 “鲀鲀,你也变个鲛让我开开眼界呀。” “才不。”花浮玉窝在小鲛的怀里,笑容贱兮兮。 “为何?” “鲛女很容易显现人形,但鲛男不易,会损耗灵力柱的。” “灵力柱是什么?” 小鲛掌心注力,很快她的手心多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柱体,“这便是灵力住,有它,鲛人才能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还会拥有美貌。” 容俏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莫非服用你们可以修复身体的残缺?” 花浮玉、小鲛:“……嗯,相当于服用了灵力柱。” “难怪那群阉人想得到你们,他们想变回男儿身!”容俏想起魏仲衔那双渴望的眼睛,几不可察叹口气,“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会很危险的。” 花浮玉心眼多点,对她也不轻易透露鲛族的秘密,可小鲛完全是个单纯像白纸的孩子,容俏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不忍伤害。 “我不怕,我有金刚不坏身,还百毒不侵。” 容俏摇摇头,“要不你也变成小猪吧,安全。” “我没鲀鲀的本事。” “她火候不够。” 容俏揪揪花浮玉的猪耳朵,“你几百岁了?” “你要敬老懂不懂?!” “好啊,告诉我,你多大年岁?” 花浮玉的年纪是硬伤,他才不会讲出来。 “他大概七百岁,相当于人类的弱冠年岁。”小鲛傻乎乎“出卖”了同伴。 花浮玉气闷,遇见个傻鲛女,可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对着容俏哼哼。 “还好了。”容俏没取笑他,“怪不得色色的,正处在青春飞扬的时期。” “哼!”花浮玉不想说话。 “小鲛,回府后不得离开我十丈开外,一旦找不到我,你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装哑女就成,反正他们听不懂你讲话。” “我懂了。”小鲛乖巧点头。 容俏甩了一下马鞭,望着前方,遇见商篱起,她的人生的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不知是落英缤纷,还是逶迤崎岖,她都要淡然处之,锐眼纵观风云变幻的朝堂。 小鲛递给她一小截灵力柱,“俏妹,我们鲛人有恩必报,你收留了我,我无以为报,仅此献上灵力柱,聊表心意。” “使不得!”容俏头一次端正态度,“我也不知自己能否一直保护你,灵力柱太过珍贵,你快收回去。” “无碍的,我的灵力柱足够我生息了。”小鲛不由分说,掐开容俏的嘴,把灵力柱塞了进去,她捂住容俏的嘴,笑道:“有了它,你也会百毒不侵,今后你的血液同样能为其他人解毒。” 容俏掰开小鲛的手时,灵力柱已融化在了口中,容俏没有窃喜,而是很感动,她说不出肉麻的保证,却在心中记下了小鲛的好。 小鲛,鲀鲀,以后由我来保护你们。 “俏妹,要不我也给你一段灵力柱吧。”花浮玉有点不好意思了,小鲛与容俏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却把弥足金贵的灵力柱献出来了,他叨扰她那么久,从来都是伸手要食,没奉献过。 “得了吧,我怕噎到。” 花浮玉哼了哼,“过这村没这店了。” “不要!”容俏拍拍花浮玉的脑袋,随后哼起小曲,打算带他们去搓一顿大餐。 容俏先带两只鲛去往各大店铺扫荡,为小鲛添了棉衣底衣、头面配饰,容俏非常豪气,把娇丽无华的小鲛打扮的花枝招展。 小鲛傻愣愣看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随云发髻高耸,眉心坠上垂着一个水晶海星,浅蓝色绸缎棉夹裙修身提气,缎子上是金闪闪的印花,立领和袖缘滚了一圈银灰兔毛,兔毛中还勾缝了几个鎏金片饰,走起路来一闪一闪,要多贵气有多贵气。 “俏妹,会不会太花哨了?”小鲛扭头问容俏。 容俏继续挑选,“不鲜艳,你长相明艳大气,适合鲜艳一些。” 花浮玉趴在帐台上监督掌柜敲算盘,掌柜边算账边奉承,“姑娘被这么一打扮,足够雍容华贵,去哪里都不会输了份子。” “听见了吧。”容俏笑得摇头晃脑。 花浮玉翻白眼,“生意人的话你也信。” 容俏高傲道:“我信我的眼光。” “说实话,你的眼光真不咋地。” 容俏不理花浮玉,对着小鲛竖起大拇指,“好看,信我的没错。” 小鲛点头,确信了自己的穿着足够靓丽。 出了成衣店,容俏继续驾车,途径皇城季府时,花浮玉瞥了一眼门枕石,对容俏说道:“锦衣卫指挥使的府宅不比宗主府差啊,你瞧门枕石,比宗主府的都亮。” 容俏瞅了瞅匾额,“别说他身居要职,就单说他的相貌和世家,也足够吸引帝都的媒妁们前来说亲了。” 花浮玉猪眼燃起斗志,“他一定没我好看。” “你倒是变身让我鉴定一下呀。” “有机会的。”花浮玉收回视线,“咱们去哪里用膳?” “听管家说西街新开了一家不错的饭庄,有道招牌菜极为考究,咱们去试试鲜儿。”容俏一甩马鞭,马匹加快了行进速度,向着饭庄而去。 于大学士府。 季府二爷来到于大学士府找于婵儿去西街新开的馆子尝鲜儿,他们是表兄妹,平日里关系甚好。 于婵儿懒得去,给他吃个闭门羹,季表哥好脾气地敲门,“婵儿,我已经订好雅间了,今日去用膳的世家子弟一定很多,你快打扮打扮,咱们去艳压群芳。” 于婵儿竖着耳朵听季表哥在门外碎碎念,心里开始长草,很久没有出去用膳了,不知那家店的拿手菜好吃不好吃。 季表哥在游廊上吹冷风,料定于婵儿一定动心,不出所料,不放一炷香的时间于婵儿披着毛斗篷走了出来。 “咦?怎么不换套新衣裙?”季表哥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只穿了件旧袄裙,不禁发问。 “吃个饭穿那么花枝招展干嘛?”于婵儿没好气,每次都让她打扮成“花瓶”引人围观,她除了相貌还有很多可取之处呢。 两人说走就走,路过容府时,于婵儿吐吐舌头,季表哥好笑,这丫头看不上容二小姐也不用表现的如此明显呐。 越过时正好与容家门童相遇,于婵儿重重哼一声,门童无语,他招谁惹谁了! 走在去往西街的胡同中,季表哥试图劝解她,“东督主请容二小姐入府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别跟容二小姐怄气,刚刚多伤人呀。” “你懂什么,那个容俏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不知义兄如何鬼迷心窍看上她了?反正我看她一百个不顺眼,你也不许和她往来。” “我没事和人家较劲儿什么?人家又不知道。”季表哥掏出手炉递给于婵儿,于婵儿道了谢,捧着手炉搓来搓去。 到了指定菜馆,季表哥引着她入了雅间,由于馆子装璜的并不豪华,雅间没有顶棚,可以很清晰听见旁边雅间里用膳的人说话。 季表哥依照惯例,为于婵儿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又为自己点了红烧肉和东坡肘子,于婵儿兴趣缺缺,这间店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这时,隔壁雅间似乎来了食客,两人一直说说笑笑,好像在讨论什么趣闻。 其中的女子道:“哥,你老惦记于婵儿作甚?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脾气那么大” 男子不认同,“婵儿是被娇宠长大的,自然有些小性子。” “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她刁蛮任性,也就你把她当个宝贝,瞧她在你面前摆出的高傲姿态,你也忍得了?”女子煽风点火。 “谁让她漂亮呢。”男子想着于婵儿,心里瞬间痒痒起来。 “德行吧,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隔壁是魏仲的养子和养女,魏肆和魏思,魏肆一直觊觎于婵儿的美貌,奈何她爹爹是内阁大学士,故而不敢轻易动她,每次只能在嘴皮子上过过瘾。 冷静冷静……冷静不了! 于婵儿的季表哥本想让自己冷静,可他们越说越过分,身为于婵儿的好友兼季表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于婵儿欲拉住跃跃欲试的他,于阁老不止一次告诫她绝不能招惹魏家人。 “冷静什么?”季表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隔壁忿忿道:“你们兄妹不懂什么叫隔墙有耳?光天化日下说这些放浪的话,爷都替你们害臊!” 隔壁没了动静,不出一晌,隔壁的两人推门进了他们所在的雅间,魏肆一看于婵儿在,眼神变得垂涎欲滴,心道这可是她送上门的。 “原来是季二爷和于小姐,失礼失礼。”魏肆假意拱手,企图靠近于婵儿,季表哥哪里看不出他的用意,横在自己表妹身前,一副要跟对方讲理的模样。 在魏肆眼里,季表哥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和武将的儿女没得比,“季二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本公子素来倾慕于小姐,不可能背地里诋毁她。” 魏肆抬手拍拍季表哥的胖胳膊,拍得季表哥浑身的肉直颤,魏思捂嘴笑笑,悄然关上房门,她知道他哥的意思,无非是想占一点儿便宜,反正无聊,瞧一瞧以容貌名动皇城的于婵儿出糗也不错。 季表哥感受到魏家兄妹强大的气场,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冲动,万一连累了于婵儿,他把脑袋砍了都不够赔罪的,“你关门干嘛?” “你猜呢。”魏思笑着回答。 魏肆偏头白她一眼,“别吓到他们两位。” 魏思撇嘴,心道自己兄长道貌岸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魏肆轻松推开季表哥,季表哥转身欲拦,被魏思扣住肩膀动弹不得,想大叫,又被魏思用手帕堵住嘴巴。 魏肆走近婵儿,于婵儿急中生智,端起桌上茶水朝他的脸庞泼去。 “呃!” 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对方的脸上,烫得魏肆当即变脸,摸把脸,恶狠狠看着不听话的小丫头,“妈的小娘们,本公子真是把你惯坏了!” 不顾于婵儿眼中的厌恶,伸手狠狠拽住她的胳膊,于婵儿皱起眉头。 季表哥没想到魏肆敢动粗,扭动胖胖的身躯想要上前阻止魏肆,被身旁的魏思用饭碗敲破头。 季表哥甩甩头,忽然抱住魏肆的腰,把他推到一旁,并大叫着求救。 魏肆抬起胳膊肘狠劲儿击向季表哥的背部,直接让季表哥口吐鲜血。 季表哥弯腰把他顶在房柱上,他身后有一个净手的面盆架,架上挂着铁艺的钩子,触手可及,心一横,猛然抓住铁钩刺向魏肆的大腿,还不忘在他的伤口上对拧几圈,铁钩剜出一块血肉,魏肆只感一阵剧痛,松开了季表哥,捂住伤口坐在地上哀嚎。 魏思反应过来直接抽出皮鞭甩向季表哥,季表哥刚从地上爬起来,避不开袭来的鞭子,于婵儿得了自由扑向魏思,魏思侧身避开,于婵儿用力过猛倒在季表哥身上,魏思挥下鞭子,季表哥推开于婵儿生生挨了一鞭,伤了左肩膀,鞭伤很重,带出鲜血,溅在于婵儿脸上。 魏思举起鞭子,再次朝季表哥挥下时甩在了于婵儿背上,于婵儿紧紧搂住季表哥,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了一鞭,魏思还不过瘾,连续抽下多鞭,季表哥一直在推于婵儿,也不知于婵儿哪里来的力气,拽住季表哥护在他身前,因疼痛留下了汗水和泪液滴在地面上,险些晕厥的她依然倔强的不松手,也没有溢出一句求饶的话,紧咬唇瓣忍受,她绝不向恶贯满盈的冷家人求饶。 魏思加重手劲儿,季表哥的求救声响彻菜馆,自然引来了掌柜和小二。 掌柜认出这几人,全是达官显贵的子女,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战兢地拱手,“请魏小姐别打了,她可是于阁老的闺女。” “阁臣算个屁,本小姐的爹爹还是九千岁魏仲呢,连诸家江山都是我们魏家人的囊中之物了,本小姐教训一个不听话的贱人难道不可以?简直笑话,哈哈哈——” 魏思不但没收势,反而加快了抽打的频率,施鞭者讲究技巧,有时声音很大但挨打者不一定疼,有时声音很小挨打者很可能毙命,魏思用的是第二种方法。 蜂拥而至的围观者堵在门口,看着貌美如花的于婵儿即将枯萎在魏思的暴打下,心里虽然愤懑,可谁也不敢招惹魏家人。 “玩过家家呢?”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众人向后望去,自动为说话者让出道路,说话之人慢悠悠步入雅间,此人是容俏。 容俏在其他雅棚跟花浮玉和小鲛正在用膳,闻声出来瞧热闹,结果看到这出戏码。 她靠在木门上,抱臂看着魏思,樱唇勾起耐人寻味的笑意,狠厉的眸光稍纵即逝,“魏家小姐出够气没?出够气请允许我带走两人。” “容二小姐想多管闲事?”魏思不屑问道。 “正是。” 魏思嗤笑,容俏是宗主即将迎娶的妻子,说好听了是妻子,说白了就是对食,不过她也没想杀了于婵儿,她抽了于婵儿不下二十鞭,日后必定留下狰狞可怖的疤痕,身上带疤的女人基本嫁不到好人家,她也解气了,“既然是容姨娘,本小姐给你个薄面,带走吧。” “容姨娘在哪里呀?”容俏笑眯眯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魏思勾起冷笑。 容俏佯装不知,指向自己,直起身走向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不是什么容姨娘,而是容首辅的女儿,身为阉人养女的魏小姐可别弄混了。” 魏思面部骤了下,感觉骨头差点碎了,容俏武功极高!刚想破口大骂几句,可喉咙发痒,随后竟然失了声,连“啊啊”的声音也发不出。 刚刚容俏竟用内力震伤了她的喉咙! 容俏收回手,冲她笑笑,笑容瘆人,随后蹲在地上查看于婵儿的伤口,又看向季表哥,“还能自己走路么?” “能。”季表哥虚弱地应话。 “那走吧。”容俏伸手拉起他,又背起浑身滚烫的于婵儿,起身时左右晃了晃才稳住身形,不小心踩到了魏肆的小腿,一脚下去魏肆险些翻白眼昏过去,骨头肯定裂开了。 容俏呵呵一笑,背着于婵儿离开,被魏思拦住去路,容俏对着她的喉咙吹口气,魏思随即捂住喉咙,痛苦不堪。 小鲛恶狠狠瞪了几眼魏家兄妹,扶着季表哥离开了。 容俏后悔今儿没穿麟袍扮宗主了,要不然能吓傻魏家兄妹,不过魏仲的养子养女敢称呼他为九千岁,还敢说大明江山是他们魏家的,真是胆肥啊! 把宗主置于何地? 容俏嘴角挂起冷讽,原来祸国大太监不止宗主一人,日后更恶劣的很可能是笑里藏刀的魏仲! 回到于府,阁老夫人看着自家宝贝背后血淋淋的鞭伤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于阁老命人抬来春凳,春凳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容俏放下人,呼口气。 丫鬟抬着春凳回了于婵儿的闺阁,于阁老强作镇定,看着季表哥厉声问道:“谁伤的你们?” “魏家兄妹。”季表哥低头小声阐述起事件的经过,心中懊恼不已,是他招惹的对方,却让表妹替他伤了二十多下鞭子。 “魏老贼!”听他叙述完,于阁老眯眸磨牙念着魏仲的名字,拂袖去往后罩房。 于婵儿全身是汗,伤口粘连衣物,女医为她清理着伤口,动作小心翼翼。 容俏站在门口闻着浓重的血腥味,谈不上心疼,算这次她们只不过见了三次面,可她看着魏家人逞凶的模样,原本平静的心掀起巨浪,魏家人敢对阁臣之女下毒手,那么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岂不能下杀手! 本来她抱着懒散的态度与阉人周旋,可此刻她改变主意了,曾经她亲眼看见过西厂太监的铁蹄肆无忌惮践踏农田,百姓有怒不敢言,如今听见魏家人高呼江山是他们的,种种愤怒累积心头,难以抒发的情怀翻涌在胸膛,她合眸深吸口气,再睁开时眸中仿若能溢满万千星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走近义愤填膺的于阁老,淡淡道:“阁老不可以卵击石,白白搭上官职甚至性命,陛下年幼,北盛江山还需你们几位老臣支撑,朝廷外的事情,交给忠义之士吧。” 她不可能告诉于阁老她的身份,只能用忠义之士假设。 于阁老突然对眼前的小姑娘生起敬畏之情,不是因为她救了于婵儿,而是她作为女子所讲出的话语,弯腰作揖:“多谢容二小姐出手搭救小女,老夫不胜感激。” “于阁老客气了。”容俏扶起他,想了一瞬,“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容俏认为,于阁老当前要做的不是逞一时之快,去抗衡魏氏,而是要稳住国库的收支平衡,以大局为重。” 于阁老在接触她的短暂时间发觉出她的聪慧和大义,欣慰道:“老夫惭愧,还不如你这个小娃娃理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容俏都诧异自己能讲出上述言语。 “老夫答应你,一定不会逞匹夫之勇,定会以大局为重,为陛下分忧解难。” 容俏笑了笑,抬起手臂,“击掌为誓!” 于阁老立即抬手与之击掌,“君子之诺,诺比千金。” 卧房忽然传来于婵儿病弱的质问,“爹,你干嘛握她的手?” 于婵儿对她刚刚燃起的感激之情当即被浇灭,原来这个女人想借此勾引她父亲! 于阁老汗哒哒,收回手走向卧房,“婵儿你醒了啊。” 这时阁老夫人也从刺激中醒过来,脸色煞白地入了后罩房,朝容俏道了谢,匆忙去瞧于婵儿。 抱起气若游丝的女儿抽泣,“身上落下疤痕可如何是好?还能嫁人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阁老嗔道,“女儿受不得刺激,你别添堵了。” 阁老夫人噤口不语,默默抹眼泪。 两人还担心一点,如果这件事不闹到朝廷上,魏家养子可能会越发猖狂,难道让女儿为了一个渣男一直躲在府中不出去? 可就算闹到朝廷,吃亏的还是他们,小皇帝被宗主和魏仲吓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能力替他们做主。 站在稍间的容俏有些触动,唤来花浮玉,花浮玉不情不愿献出一丢丢鲛血,容俏把装了鲛血的瓷瓶拿到灶房,悄悄倒在滋补汤内,稍许,厨娘端着滋补汤去往后罩房,容俏搂着小鲛,扛着花浮玉一同去了商府,想商量对付魏家人的办法,可商篱恰巧出去了,容俏在商府换回男装,返回了宗主府。 —— 季府。 季表哥是皇城季家的二爷,名曰季青,他哭唧唧回到府上,下人们全都听说了魏氏兄妹行凶之事,本已经提起家伙准备去魏府辨理,却被家主季修远拦下了。 季修远是锦衣卫指挥使,为人低调,相貌更是倾冠无双,朱华玉光不及他眸中一瞥,此刻,他伫立在府中最高的楼宇睥睨浮沉世间,似大隐于市的高人,有似运筹帷幄的谋士。 一袭白衣洗尽铅华,四枚瑰宝玉佩在腰带两侧随风摇曳,秋风不解他眸中意,那双蕴含漩涡的瞳眸黝黑沉寂,像破晓时分的天色,微亮又暗黑,沉寂的眸光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凛冽,眉间有淡淡的愁,不知为了什么。 “兄长!”季青颤悠着胖胖的身体,“婵儿妹妹被魏家兄妹欺负了,兄长要帮她出气啊!” 季修远低头斜睨他,长眸有洞察人心之效,季青缩缩脖子,低头对手指,“是我先挑衅的,却是他们想出言不逊的,你是不知道,他们的话有多低俗。” “先忍着吧。”季修远飞身落地,负手往月亮门走去,季青颠颠跟着,胖脸写满委屈。 “兄长,好歹你也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连宗主都要给你几分面子,那个老阉人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兄长,这口恶气,为弟咽不下。” “咽不下就闭嘴。”季修远从衣袂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季青,“医著堂调的配方,有助于提神清火气,没事闻闻,别动不动暴躁不安。”季修远走出月亮门,如玉容颜泛着冷意,“其他事交由我处理,你不在家中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可随意出府门,懂否?” 季青嘿嘿一乐,“那要劳烦兄长去于府探望表妹了。” “我没当她是宝,这次也算给她一次教训,让她收敛些娇气。”季修远衣袂一摆,不再废话。 …… 小鲛被容俏安排在西卧,容俏躺在东卧的架子床上思考如何整治魏肆和魏思,两人是魏仲养大的,在皇城无法无天,比她容俏猖狂多了,可今日所见大大超出了她的预计,容俏嘴唇泛起冷笑,收拾魏氏兄妹就是在打魏仲的脸,狠狠地打。 花浮玉在粉粉的睡垫上打呼噜,容俏砸过去一个引枕,花浮玉咕噜噜一声,翻身继续睡,容俏摇摇头,明儿要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卧房,隔绝他跟小鲛的来往,小鲛太单纯,完全招架不住花心无耻的花浮玉。 想着想着,容俏也进入了梦香,有小鲛和花浮玉在,她再也没梦见过可怕的宗主。 次日一更天,容俏在府中宴请厂卫一众人等,还特意嘱咐管家将魏肆和魏思请来。 花园水榭,容俏倚在软榻上,小鲛跪坐塌角,容俏枕在小鲛的腿上,一副大爷样,小鲛喂她吃草莓,她嘴巴小,草莓都被小鲛切成了小块。 厂卫的长官除了商篱没有到场,其余人全都到了,几个官员围在软榻前打哈哈。 “宗主越来越惊艳绝伦了!” “是呀,宗主绝对算得上近百年来绝无仅有的美男子。” “美男子?”容俏故作不悦。 拍马屁没拍好,官员赶忙改口,“宗主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都美,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 容俏小嘴一咧,转眸看向静默一旁、满身风华的季修远,自她“当权”以来,还是头一次与他碰面,挑眉问:“本座容貌比咱们季指挥使还美?” 巴结的官员低声道:“那是当然。” 季修远始终淡笑不语,温润气质流淌眉间,淑人雅致,气质如兰。 容俏嘴角一咧,拍拍身侧,“季指挥使,过来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季修远款步上前,容俏斜瞅他,锦衣卫这些年被三厂盖过了风头,前任指挥使更是死在西厂厂公的刀刃下,这个季修远倒是个内敛的家伙,知道谨言慎行,从不刻意得罪人。 不过容俏知道,锦衣卫发起狠来绝对比阉人狠厉的多。 在容俏眼里,锦衣卫跟东西厂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不受刑部和大理寺控制,行惯了暴戾之事,百姓称他们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官员更为惧怕他们的绣春刀。 “季指挥使真是秀色可餐。”容俏眼里有化不开的厌恶,嘴上说着恭维话,“怎么板着张脸,放松一些,今儿本座举办此宴会就是想让各位同僚放松心情的。” “宗主体恤下属,是下属们的荣幸。” “别给本座戴高帽,本座可受不起。”容俏再次躺在小鲛的腿上,阖眸哼曲,等待魏家人到场。 季修远瞥了眼容俏疲惫的样子,“宗主可是不舒服?” “日理万机,累——”最喜欢睡懒觉的容二小姐每天除了抱怨起不来就是抱怨睡不醒,周围人都习惯了。 季修远突然抓起她的一只脚踝,容俏本能蹬腿,男人没松手,顺势褪去她的靴子,撤下围子上的毛毯盖住她的脚,为他按揉脚上的穴位。 容俏闹个大红脸,“季指挥使松手!” “我们季家有一套独有的按摩手法,宗主莫要推拒,下官只是想为你尽一份绵薄之力。”季修远语气淡淡,手上开始动作,脱去容俏另一只靴子,开始为她揉捏,容俏起初害羞,随即把他当作了按摩师傅,也就坦然接受了。 其他官员暗道季修远在阿谀奉承,他们也伸手上前,想给容俏揉肩,容俏摆摆手,“停!” 她才不要他们碰呢,季修远好歹相貌一等,看着养眼,还是个完整的男人,加上她现在没想收拾锦衣卫,便给了季修远一些特权,至于其他那群阉人,她恶心还来不及呢。 毛毯下,季修远倏然脱去她的足衣,大手包裹住她的脚丫,容俏面色一变,红着脸睨他,很怕露馅,毕竟她的脚细腻小巧,与男人的脚不同,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稍微放下心来。 季修远继续用心“伺候”,容俏越来越舒服,他没吹牛,按摩手法一顶一。 这时,魏仲带着养子养女赶到,魏肆和魏思对着容俏当即下跪,齐齐唤道:“宗主金安。” “起来吧。”容俏眼帘都没抬,“来人,赐座。” 魏仲笑着坐在最靠近软榻位置,管家拍拍手,仆人吹灭连枝灯,水榭立马陷入黑暗,众人了然,宗主为他们准备的歌舞表演开始了。 然而,大厅中央却响起了悲戚的哭声,随后,琉璃灯被点燃,发散柔柔光晕,众人只见大厅中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小女孩捂脸哭泣,她的身边有几具躺尸,躺尸以白绫遮脸,大厅顶端开始飘雪,六月飞雪,这副场景重现了两年前最骇人听闻的皇城冤案,是魏仲接手的案件。 座位上的魏仲面色不善,手中茶盏险些被他捏碎,他转眸看向优哉游哉的容俏,心中很是不满。 黑暗中,容俏仿佛接收到了魏仲的目光,勾勾嘴角,不自觉动了动脚趾头,正为她按摩的季修远感受的很清楚,紧抿的唇角也勾起抹浅笑,借此刺激魏仲,正合他意。 当年那件冤案让小皇帝大发雷霆,险些砍了魏仲的脑袋,是宗主为他摆平的,小皇帝忌惮宗主,只好忍下恶气,那时候,魏仲还是宗主的一只哈巴狗,对宗主忠心耿耿,可自从他升任了掌印太监,野心和欲念越来越大,想铲除宗主而代之。 容俏此举,一为羞辱魏仲,二为提醒他,要时刻记得恩情。 众人议论纷纷,魏肆和魏思眼里淬冰,宗主摆明了在刁难他们养父,这让狂妄不羁的魏氏兄妹内心窝火,很想发泄。 表演结束,连枝灯再次燃起,水榭恢复光亮,容俏可劲儿抚掌,“优伶的表演令本座动容。” “的确不错,将当年受害人的悲苦和绝望演绎的恰到好处,令季某心有不忍。”季修远补刀。 魏仲眯眸微笑,执起茶盖吹拂茶面,“季指挥使果断杀伐,还有不忍的时候?” 季修远认真道:“季某的绣春刀只指向作奸犯科之辈,对无辜的百姓,季某当然会不忍。” 样子无害、语气烂漫,容俏也是佩服,季修远是跟对手虚与委蛇的高手啊。 谁说锦衣卫指挥使必须是冷面修罗,这种不骄不躁、不温不火的儒雅人士照样可以统领一群鬼畜。 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本座也觉得,无辜的百姓不该被屠刀所伤,可惜,可惜时光不能逆流,只留下了一声声扼腕叹息。” 容俏冷眸看向魏仲,“九千岁休恼,本座也不知今日戏班会演绎这出剧目,都是管家不过心。” 管家内心狂汗,跟他有半个铜板关系。 魏仲脸色渐变,“宗主莫要折煞咱家,咱家何时成了九千岁?” “嗯?”容俏看向魏氏兄妹,“昨儿有人跟本座提起,说老兄的养子养女公开称呼你为九千岁,难道是误传了?” “一定是误传!”魏仲赶紧澄清,并眼含不满地瞪了两眼魏氏兄妹。 魏氏兄妹赶忙跪地,“宗主圣明,绝没有此事。” 季修远继续补刀,“昨儿季某也听说了此事,说是魏家兄妹当众声称,北明江山是魏氏的囊中物。” “冤,冤枉,季指挥使千万别乱嚼舌根。”魏思满头是汗,声音沙哑,只能发出低低的气语,嗓子还未恢复。 “敢说不敢认?”季修远语含讽刺。 容俏摸着尾指的玳瑁护甲,“是与不是,找几个人证就知道了,本座可不想冤枉好人,瞧瞧夏日飘雪的惨案,至今令人唏嘘。” 全场无言,魏思瑟瑟发抖,她昨儿的确口无遮拦,逞一时之快了,可最该问罪的不该是皇帝么,为何宗主要插一脚? 在魏思心思婉转之际,容俏指了指西厂厂公,“西督主,此事你怎么看?” 西厂厂公觑了魏仲一眼,魏仲没有给予任何指使,西厂厂公硬着头皮道:“宗主说的是,可派人去带几个证人前来对峙。” 季修远冷笑,“百姓瞧见西厂官吏还不吓破了胆,谁敢出来指认?” “那依指挥使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西厂厂公最看不上季修远这个小白脸。 “季某记得西厂的审讯手段独特绝妙,为何西督主不抓魏氏兄妹入诏狱候审呢?” 不等西厂厂公回答,魏仲重重搁下茶盏,“入诏狱必须有明确的罪证,咱家的养子还‘无福消受’,再说,昨儿被伤的人是于阁老的嫡九女,咱家记得她是指挥使的表妹,照这层关系说来,指挥使还是避嫌得好。” 容俏呵呵笑,“嗯,在这件事上,魏老和季指挥使都要避嫌,西督主嘛……犹犹豫豫,本座都怀疑你平日是怎么办案的?!” 西厂厂公忍住怒火,低头不语。 “交给东厂吧,商篱未到,他的属官可到了?” 属官上前,“卑职在,单凭宗主吩咐。” 容俏吩咐:“去调查一下昨儿于九小姐被轻薄的事情。” “卑职这就去办。” “切勿扰民!”容俏补充。 “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魏仲目光如炬盯着季修远,心道此事一定是他从中作梗。 季修远虽解气,但此事他从未嚼舌根,不觉瞥了容俏一眼,眼含深意。 容俏心里乐,收拾了魏氏兄妹,又让季修远和魏仲更为交恶,这叫一箭双雕。 小鲛喂给她一颗草莓,她美滋滋吃起来,凉幽幽道:“你们说,昨儿饭庄的食客会不会添油加醋,到时候……” 容俏看向魏仲,“魏老恐怕会被你这对无良养子拖下水呀。” 魏仲目光一闪,瞪了魏氏兄妹一眼,魏氏兄妹砰砰磕头,一会儿拜容俏,一会儿拜魏仲。 容俏手掌一振,一只靴子飞向魏肆的脸,魏肆仰倒在地。 容俏轻斥,“滚下去,烦!” “小的马上滚。” 轮到魏思,容俏凉飕飕笑了,“魏大小姐这张嘴还真是……啧,贱。” 魏思心如死灰,这次给魏仲惹了麻烦,又让宗主动怒,她能预感到今后一定会被魏仲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豁出去,说不定能博得同情。 “奴婢嘴是贱。” 言罢,伸出舌头,扬起匕首,仅一瞬,她的半截舌头就掉落在毛毡上,在毛毡上晕染开一幅血淋淋的“画作”。 众人倒吸口气,心道魏仲的手下果然够狠,由此可知,魏仲又是怎样的狠辣角色。 容俏指了指毛毡地毯,“魏老要不要考虑还本座一块新的?” “一定。”魏仲皮笑肉不笑。 小半个时辰后,商篱的下属带着证人的口供回来,上面有证人签字画押的证据。 下属:“回宗主、各位大人,经过卑职调查,昨日魏氏兄妹的确在饭庄行凶并口出狂言,实属大逆不道,卑职已将证物带来。” 容俏看向故作镇定的魏仲,“不知魏氏兄妹的话,是他们自己臆想的还是魏老言传身教的?” 魏仲闭闭眼,睁开时鹰目迸发恼意,起身摔碎杯盏,突然拔剑刺穿了魏思的胸膛。 面对容俏,躬身道:“回宗主,这两个狼心狗肺的黄口小儿一定是收取了谁的好处,在这里搬弄老夫是非,老夫家门不幸,出了此等逆子逆女,老夫痛心!” 接着,鹰眼变得哀切,继而老泪纵横,“老夫无法生育子嗣,养了两个孤儿,可养子终究不是亲生子,老夫……遗憾呐……” 容俏内心冷笑,他当着众人先演绎大义灭亲,再撇清与养子养女的关系,高啊,不愧是老狐狸! 不过,魏肆和魏思的确不能代表他的言论和做派,因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话还不足以揪住魏仲的把柄,况且,若是轻易动了魏仲,很可能激发西厂和中厂,使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候没铲除厂卫,先搅乱了朝廷,那就得不偿失了。 容俏要忍,魏仲比宗主还狡猾,他警惕性极高,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对谁都带了防备,想铲除他属实不易。 商篱告诉她,想铲除魏仲,只有徐徐图之。 “来人,把魏肆押进来!”魏仲下令。 “诺!” 季修远挑眉,“魏老莫不是心虚,打算杀人灭口?” 魏仲勾唇,气场全开,似一个全面武装的修罗,“老夫何惧之有?季指挥使休要空口套白狼!逆子之言与老夫何干?” “谁知道呢。”季修远淡笑一下,笑容扎了魏仲的心。 他哼了一声,甩袖便走,“逆子交由宗主审讯,老夫清者自清!” 容俏摆摆手,“将姓魏的拖下去,重杖一百。” 侍卫们懵逼,姓魏的,指的是谁啊? 容俏轻飘飘一句,“魏肆,莫非还是魏老不成,尔等是不是糊涂了?!” “诺。” 重杖一百,不死也残。 魏仲边走边握紧拳头,此辱不报,誓不为人! 众人撤席后,季修远感叹:“魏老乃真狐狸也。” 容俏呵呵怼他,眼神凉薄,“魏老若是只老狐狸,季指挥使恐怕是只千年妖狐。” 季修远为她套上足衣和靴子,轻描淡写:“宗主原来是个姑娘家。” 容俏心一紧,他是假借按摩,试探她的性别? “大胆,诋毁本座,你居心何在?!” 容俏装腔作势,外强中干。 小鲛歪歪头,感觉俏妹被人勒住了要害,眸色开始变幻。 容俏转眸间发现她的异常,忙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小鲛不可,你去外面候着!” “宗主……”小鲛担忧。 “出去。” “喔。”小鲛三步一回头,生怕容俏吃亏。 待水榭中只剩下容俏和季修远,容俏暗戳戳摸向腰间,他敢凭此开染坊,她要他变成彩陶娃娃! 季修远起身往外走。 容俏一拍软塌弹跳起来,飞扑到他背上,拔出匕首准备抹他脖子,反正厂卫作恶多端,她当是为民除害! 季修远掐住她小腿上的穴道,容俏浑身一麻,砰一下摔在地上。 季修远一脚踩在她胸口,目光薄凉,“姑娘,武功太差。” 容俏被他踩在脚下,十分没有面子,她抠他的腿,“你踩着我平坦的胸脯,竟能说我是女人,脑残了?” “你确定是平胸?”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是不是阉人,难道不该比你更清楚?”容俏不敢喊人,十七卫和管家一旦介入,她露陷的可能更大,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商篱,呜呜呜,他在哪里呀? 转眸一想,嘿嘿笑了,“季指挥使,季提督,季大人,季哥哥……你松开我嘛,好疼呀。” 季修远眼角抽搐。 容俏抱住他的小腿蹭脸,边蹭边往嘴里塞毒药,她是百毒不侵之体,这是她唯一能拼一次的筹码,“季公子,季先生,嗯,说说你喜欢哪种称呼?” 季修远:“所以,你真不是宗主?” “你不是知道了嘛,还有必要问我?”容俏眨巴大眼睛,样子好不乖巧。 季修远点了她的穴道,蹲下来观察她。 容俏抿着粉唇眨眼,季修远开始摸索她腰间,搜索宗主令。 容俏被他摸的直痒痒,咯咯笑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你要什么?我直接给你啦!” “宗主令。” 容俏笑得直打嗝,她怕痒,“你要宗主令作甚?” “号令三厂。” “没我的亲笔信,他们不会听你的。”容俏从小会学各种声音,会模仿各种笔迹,容首辅对此欣慰不已,最后才会忍痛把她送到宗主身边做细作。 季修远长眸蓄着寒冷的深意,“你敢忤逆我?” “枉你长了张道貌岸然的脸,你想造反啊你?!”容俏开始激他。 季修远一点儿也不恼,撸起她的袖子继续翻找,无果。 两条纤细的胳膊被他用一只手捏住,“放在哪里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发毒誓,不许对外透露我的身份,咱们合作愉快,嗯?”容俏一脸赤诚,殊不知她已经开始运气企图冲破穴道。 “甚好。”季修远松开她,淡眸问:“放哪了?” “解穴。”随后补充,“体现你的诚意。” 出乎意料,季修远很洒落地解开她的穴道。 容俏伸出手臂,故意撒娇,“刚刚人家受惊了,抱我去塌上。” 季修远眉宇间没有不耐烦,淡淡然的神色看不出野心和心机。 容俏腹诽,此人太虚伪。 接着,就听季修远吐出一个“好”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季修远起身横抱起容俏,她很轻,乖乖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季修远走到塌前弯腰放平她,她忽然展臂搂住他的脖子,手臂一个巧劲,两人的唇瓣就这么贴上了…… 季修远脑子一片空白,没曾想她这般放浪。 容俏从小就是街溜子,从不学习女红和女戒,倒是弹得一手好琴,还是跟青楼的花魁们学来的。 此刻,她贴着男人沁凉的唇,有种不安的感觉,以前从青楼偷看过男女亲嘴,也知道女子要矜持,不能随意亲男人,何况对方还不是她的相公,想到此,容俏有丝忧伤,自己的初吻就这么交出去了,一点儿也不甜,虽说对方是艳绝天下的季修远,可她还是觉得亏大了。 季修远垂眸看着她,说不出什么感觉,但鼻端萦绕的清香让他怔愣一瞬。 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拢拢眉,不懂自己在神游什么。 容俏拉开彼此的距离,狠劲抹嘴巴,恨不能抹掉一层皮,粉唇慢慢变成深紫色。 季修远暗道不好,她舌尖淬毒了! 怔愣一瞬,季修远蔑笑,“为了活命,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容俏推开他,“说对了,做大事的人,当然惜命。还以为季指挥使是位清心寡欲的君子,原来也是个色胚,一招美人计就能让你丢了身家性命,足见你有多肤浅。” 季修远调息静气,想要减缓毒素的发作。 容俏在一旁可劲儿刺激,季修远不予理睬,点了她的穴道,坐在软榻上阖眸逼毒。 稍许,讥诮道:“美人计?你能美到哪去?” “我长得可漂亮了。”容俏的唇色渐渐恢复了樱粉。 “呵。” 容俏也“呵”一声,看谁更讽刺! 一盏茶后,男人吐口浊气,面色稍霁,容俏傻眼了…… 他内力到底有多高,能自行逼毒,她给他下的可是最毒的毒药,呜呜呜,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价值么! 季修远一把扯下她的面具,细细打量,淡雅出尘的气韵让他宛如空谷幽兰,但嘴里说出的话犹如刺刀,“太丑。” 丑?太丑? 容俏瞪大眼睛,她哪里丑了?! 气嘟嘟噘起嘴,嘴唇上还有留着润泽。 季修远移开视线,“下次不要笨到搭自己进去。” 季修远给自己倒杯茶,轻抿一口,气色已然恢复如初,“说吧,宗主令在哪儿?” 容俏:“解穴。” “你不老实,我作何要信你?” “不解不告诉你。” 两人僵持。 容俏转转眼珠子,“那咱们之前的盟约还奏效吧?” “什么盟约?” 容俏咬牙,“互相不出卖!” “奏效。”季修远给予保证。 容俏稍微安心,“在鲀鲀的脖子上,鲀鲀是一头猪。” “……”她竟把号令三厂的宗主令挂在了猪脖子上! 容俏撇嘴,“其实,你掌控我就成,干嘛非要宗主令?” 季修远饮啜茶汤,淡笑道:“你可以冒充宗主,我也可以找其他人来冒充,当时候宗主令和假宗主都是我的,不是更稳妥么。” “你不是狐狸,是匹饿狼!”容俏担忧他过河拆桥,抛出筹码,“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背后之人是谁吗?” 季修远来了兴趣,润眸却凝结冷寒,出卖主子的人最可恶,眼前的小家伙不能再留! “谁?” “干嘛告诉你!”容俏哼了哼,“我背后之人可厉害了,你敢撕票我,幕后之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会很惨!” 季修远不紧不慢问:“听过南北镇抚司吧?” 容俏背脊一凉,镇抚司是锦衣卫用来审讯犯人的机构,与东西厂半斤八两,与其说锦衣卫恐怖,不如说镇抚司的刑罚更为恐怖。 “你想怎样?!”容俏梗脖吼他。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瓣,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镇抚司有专门关押女囚的地方,穿胸、抽肠、捶腹……” 季修远每说一样,容俏便恶寒一阵,她爹是内阁首辅,却没有真正见识过厂卫的酷刑,只有真正进过诏狱的人才知里面是怎么一个炼狱。 解释完问道:“说不说?” 容俏咬唇,“不说!” “很好。”季修远走向她,“其实对付女子的刑罚无外乎对她们进行精神摧残,那在下先让姑娘提前见识一下,再有姑娘决定要不要进镇抚司呆呆。” “你要干嘛?”女孩杏眸闪过恐惧,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恐惧,来自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人。 季修远握住她的脚踝往自己身边一拉,容俏因为失去重心仰倒在塌上,“你走开,来人,唔唔——” 男人用锦帕堵住她的嘴,毫不怜惜拽扯她的衣裳,容俏浑身打颤,哭唧唧看着男人,“唔唔唔——” 季修远以为她要交代实情,扯出锦帕,“说吧。” 目光瘆人。 “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你眼里我长得那么丑,你……你轻薄我,不是你吃亏么?!”容俏一边说一边想法子。 季修远也是服了她,“这种事,男人向来不亏。” “别碰我,我浑身都是毒,你会后悔的。” “到底说不说?”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衣襟上。 容俏冷笑,“原来名震四海的季指挥使就是这么审问犯人的,真够龌龊!” “能达到目的则已。”季修远不过想吓吓她,结果被她一张巧嘴讽刺的够呛,“配合一点,你知道我从不只是口头说说。” 容俏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我说,把你的狗爪收回去!” 季修远没恼,收回手,目光更冷了些,“说。” “幕后之人是西厂厂公!”临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容俏说完伸长舌头准备“轻生”。 季修远徒然扼住她的上下颌,“你做什么?” 容俏蓦地冲破穴道,在他没防备之际点了他的穴,她吐一口鲜血,冲破穴道照成了真气逆行,容俏躺在塌上平复呼吸,季修远倒在她身上。 “季指挥使,我……我是不会让你走出水榭的。”容俏抬手拔下男人玉簪,直刺他侧额,季修远厉眸怒视,瞬间冲开穴道握住她袭来的手,力道之大险些折断她的手腕,容俏吃痛,银簪从手中坠落,两人双双失去力气。 容俏大口呼吸,身体软弱无力,季修远也没好哪里去,还一口血水喷在容俏的脸上,容俏“嗷”一声,无比嫌弃。 “抱歉,不是故意的。”季修远虚弱地笑笑,容俏闭眼不看他,本以为商篱已经够可恶了,季修远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修远用仅剩的力气按了一下黄玉扳指,扳指中射出一枚暗器,飞出窗外,须臾,一水飞鱼服的锦衣卫破窗而入,看见交叠的两人不禁愕然,随即单膝跪地,“大人!” “背我离开。”季修远吩咐,虽受了内伤,却不失威仪。 “喏!”一名锦衣卫上前扶起季修远,余光瞥见被毛毯罩住脸的容俏,嘴角抽搐,他们的大人把宗主压在身下,呃,呃呃,锦衣卫泛起鸡皮疙瘩…… 在他们飞离水榭的一刹那,容俏听见一声—— “去内院抓一头花猪。” 毛毯下的容俏磨磨牙,季修远,这笔账本姑娘一定讨回来! 内院。 小鲛看见一群锦衣卫围捕花浮玉,着急却帮不上忙,宗主的十七卫屹立在屋檐上也很诧异,其中一人飞快去往水榭请示容俏。 见容俏“闷头大睡”不敢打扰,他们主子最近起床气特别重,他可不想往刀口上撞。 刚要退出水榭,容俏讲话了,“是本座让季指挥使抓猪的,退下,让小鲛来。” “诺!” —— 花浮玉不知一群杀人狂魔为何要抓他,他又没见到容俏,心里慌张至极,于是利用自身的弹跳性上蹿下跳,从地面跳到石桌上,又从石桌蹿上了树,为大家活生生“表演”了笨猪上树,锦衣卫和十七卫齐齐嘴角抽搐,花浮玉爬树动作极为敏捷,他爬上树干,锦衣卫飞身去抓,他又从树干跳到了屋檐上,在十七卫脚步穿梭。 季修远坐在肩舆上看着到处跑的小花猪,方知容俏为何要把宗主令拴在他身上。 朝身侧人吩咐一句,锦衣卫会意点头,而后张弓搭箭,要射杀花浮玉,花浮玉彻底慌了,而且特别愤怒,他“蹭”地跳在地面上,往花园跑去,锦衣卫追过去,只见到池塘溅起的巨大水花。 几人上前观察,什么也没发现,猪呢? 在水下游来游去的花浮玉抬头看着“追杀”他的锦衣卫,心中燃起愤恨的火苗,刚想跃起咬他们,却想起容俏的话——绝不可露陷,他忍忍,潜伏在水里,直到锦衣卫离去。 季修远听着属下的禀报,眉头轻蹙,“一头猪都抓不住,你们配得上锦衣卫的头衔么?!” 一排锦衣卫跪地,抱拳对季修远道:“请大人降罪!” 这时,小鲛推着容俏上前,容俏又带了面具,无精打采、哈欠连连,看向季修远,呵呵两声,才道:“还不是季指挥使指挥无方,才导致下属们乱了阵脚,啧,看来季指挥使也不过如此。”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讥诮和莫名的情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容俏让小鲛推她去池塘边,花浮玉一见容俏出现,立马摇着鱼尾越出水面,在空中变成袖珍猪,跳入容俏怀中,一副求安慰的表情。 “不好意思,让鲀鲀受惊了。”容俏摸摸他的头,取下宗主令,又让小鲛推她回到内院,把宗主令抛给季修远,“记住你的承诺!” “当然。”季修远将宗主令揽入袖中,命下属送他回季府。 容俏疲惫地倚在木轮椅上,小鲛推她进了卧房,为她宽衣,又扶她躺下,“俏妹,我去给你熬些滋补的汤。” “多谢,不必了,我睡一觉就会没事。” “那我给你唱歌。”鲛人婉丽的歌声有助眠功效。 “小鲛真好。”容俏阖眸假寐,暂时忘却一切琐事和烦恼。 花浮玉窝在软垫上,听着小鲛的歌声渐渐入眠,小鲛的歌声让外面守护的十七卫都舒展了情绪,他们只当宗主新受的妾氏嗓子好,歌声能绕梁三日……月光皎洁,歌声悠扬,伴着乌啼和鸟叫,一夜安逸。 翌日,季府老太君六十大寿,容俏携着小皇帝的寿礼来到季府,前院搭起了锅,有厨娘在炸四喜丸子,容俏拍拍厨娘的肩,“辛苦了。” 厨娘一愣,发现是宗主在跟她讲话,赶忙摆手,“奴婢不辛苦。” 容俏不认同地点点头,“季修远心那么黑,平日里一定亏待你们又苛扣工钱,你们又敢怒不敢言,本座知道你们心里苦。” “没有没有。”厨娘摇头如捣蒜,“家主对家丁一向很好。” 容俏摇着头走进内院,季青正在招待宾客,一见容俏进来,赶忙上前作揖,“宗主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季二爷客气。”容俏抬步往里走,十七卫紧跟其后,自从假冒宗主,容俏很少让十七为伴,今儿她是来给自己找场子的。 满园梭巡一圈,又折回季青身边,“怎么不见季指挥使?” 季青恭敬回答:“近些日子,城西出现多起采花盗作恶案件,兄长正在衙门处理此事,稍晚些会回来的。” 采花盗? 容俏搓搓下巴,没说什么。她递出小皇帝的寿礼,季青携全府上下叩谢隆恩。 “咳咳咳……”一连串咳嗽声响起,容俏转眸看去,端着的小脸立马灿若桃李,刚想喊“爹”,发觉场合不对,转换了语气,“容阁老安好。” “宗主安好。”容首辅眼含复杂,他的宝贝女儿瘦了一大圈,一定是在宗主府担惊受怕、茶饭不思造成的。 容俏转身挥袖,十七卫立马飞散向各个方向。 容俏和父亲一前一后去往无人的犄角,容俏笑嘻嘻拍拍泪眼婆娑的老爹,“爹,你怎么还哭了?” 容首辅捻起袖角抹抹眼泪,“沙子进眼了。” “我给您吹吹。”容俏撑开老爹的眼皮,呼呼两下,狡黠一笑,也不拆穿容首辅的借口,“好些没?” “嗯嗯。”容首辅揉揉容俏的头,“俏儿啊,你过的还好吗?” “好着呢。”容俏轻点父亲的嘴角,两指往上划动,父亲的嘴型变成了弯弯的月牙,“爹,不必担心我,女儿精明着呢。” “俏儿,爹对不起你。”容首辅叹口气,为了铲除厂卫,他不惜利用亲生女儿去迷惑贼人。 “爹是为了大义,我懂。”容俏低头扭动脚尖,“要说读不起,是我对不起爹爹,我没承担起嫡女该尽的责任,是我不成熟。” “你已经很优秀了。”容首辅心酸,“优秀到爹爹都要仰视了。” “瞧您说的。”容俏捂脸,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好在阴差阳错,伪装成了宗主,为陛下和百姓除害。” 容首辅发觉这些日子,他的俏儿长大了不少,心酸渐渐被欣慰取代,容首辅捏捏她的脸,“乖女儿,记得不要逞强,你还有为父,不必把众人都扛在自己肩头。” “爹……”容俏抱住父亲,万般依恋,她从小皮实,不服管,容首辅虽然嘴上说放弃她了,行动上却处处宠溺包容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她也算是被娇宠长大的,活脱脱小纨绔,而今,小纨绔开始蜕变,蜕变的速度令父亲骄傲。 两刻钟后,穿着飞鱼服的季修远匆匆归来,他先去迎客厅会面了几位北明大员,又返回卧房换了便衣,白衣胜雪,温润如玉。 返回客堂的容俏剜了他一眼,暗呸,衣冠禽兽。 季修远与同僚寒暄着,狭眸瞥向歪坐在圈椅上,啃苹果的容俏,削薄的唇角扬起浅笑,抬步走上前,弯腰作揖,“宗主。” 在容俏看来,一声宗主虚伪做作,她眼睛笑成月牙状,腮帮上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季指挥使。” 季修远坐在她身侧,拿起果刀为容俏削苹果皮,“宗主平日不是不爱吃带皮的果子吗?” “切——”容俏咔嚓咬一口,“少跟我废话,我是谁,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嗯,的确。”季修远淡笑着继续削皮,骨节分明的大手干净润泽,容俏撇撇嘴,一个嗜血如命的伪君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宗主为何盯着季某的手?” 季修远把完整的果皮扔在渣斗里,给容俏递上了苹果,容俏才不稀罕吃呢,推开他的手,哼哼道:“烦。” “宗主不是要做大事的人么,这点胸襟和容量可不行。”季修远放下苹果,掏出锦帕净手,锦帕上绣着几株白兰,容俏眯眯眼,一把夺过锦帕扔进渣斗,这是昨儿用来堵她嘴巴的帕子。 季修远垂眸叹息,“白洗了。” “本座才知道季指挥使拮据至此!”容俏拍拍褶皱的衣摆,大步往门外走去,懒得搭理他。 稍许,季青请宾客移步戏台前的看棚,季家为宾客们请来了皇城最有名的戏班,季修远坐在前排漫不经心饮茶,眼神寻摸着消失踪影的容俏。 有宾客提问:“季二爷,不知今日的剧目是拿出戏呀?” “武松打虎。”季青解答。 “不知冯家班在演绎这出戏时会不会适当改编。”宾客兴趣悻悻,武松打虎,他们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千篇一律,毫无创意。 “我让班主填了些情节。”季青也看腻了,所以早已跟班主商量了改编的事。 “二爷想的周到。”宾客这才提起些兴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剧目拉开帷幕。 一身黑衣的“武松”来到景阳冈,他酗酒微醺,便仰躺在石头上打盹。 看棚里的贵妇们互咬耳朵,扮演武松的优伶可是皇城最负盛名的尤七爷,傅粉何郎的相貌、魁梧如松的体魄让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含羞带怯,她们不停地往台后送手帕,虽然优伶地位低,但架不住尤七爷的魅力,迷煞旁人。 稍许,一声呼啸振聋发聩,扮演老虎的伶人趴伏着上了台,众人议论纷纷—— “老虎有点小吧。” “瘦瘦干干,从哪里找来的小家伙。” “动作有些不协调呢。” 老虎好像听到了台下看官的议论声,偏头冲他们大吼一声,可凶可凶了。 看着娇女们直拍胸口,老虎好像很满足的样子,又瞄向坐如松的季修远,再次狂吼,季修远蹙蹙眉,这只“老虎”活腻歪了? 老虎捣步前移,逼近武松,武松懵愣,他不该暗戳戳躲在草丛里吗?出场太过高调了! 武松一记鲤鱼打挺站立起身,跟老虎转圈周旋,老虎失去耐心扑向武松,武松向后弯腰躲避攻击,老虎从武松上方穿越而过,武松就势抬高腿踢向老虎的肚子,老虎被踢翻在地。 动作虽然流畅连贯,尤七爷的表情也到位,可剧情老套,看官们渐渐没了兴趣,尤其是季府老夫人都要睡着了,季修远为祖母盖上毯子,继续盯着老虎。 老虎在地上翻滚两圈,停在大石头前,尤七爷为了给看客们新鲜感,特意加重了脚力,刚刚给老虎的一脚是真踢,好像还听见扮演者闷哼一声,可能很疼吧。 尤七爷搬起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砸向老虎,看客们倒吸口凉气,估计演出后,老虎会遍体鳞伤。 季青一拍大腿,他可没让尤七爷下手真打啊,这哪里是加戏,纯粹是施暴。 老虎发觉尤七爷要用真石头砸他,瞬间不乐意了,骨子里的顽劣开始作祟,随即重心后移再次扑向武松,武松本想侧身躲过,结果老虎在半空中横扫一脚,当即撂倒了武松,看客们懵逼了…… 这还不够,老虎反扣武松的手,拽下虎尾巴捆绑了武松的四肢,看客们嘴角不停抽搐,戏班的伶人们也傻了眼,却不敢轻易上前打扰,他们记得出发来季府前,尤七爷曾跟老虎说过,他可能会临时加打斗的戏份……莫非现在就是尤七爷在加戏? 可尤七爷被老虎收拾,老虎还“成精”了,有些说不过去吧! 戏台上,老虎把尤七爷捆成了“球”,并不停用厚厚的棉花爪子挠他的脸,虽然棉花爪子不会挠伤对方,但此刻哪里还武松打虎,完全变成了虎虎生威! 尤七爷被老虎拍掉了戏帽,拨乱了头发,哀叫连连,老虎还是不解气,起身一脚踢飞了他,直接把他踢下了戏台。 随后在戏台上呼啸两声,一副老虎是独尊的样子,之后朝角落跑去,戏剧结束。 老虎跑到角落,还不忘返回绕场一周,接受看官们的掌声,可看棚里鸦雀无声,一个个全都没反应过来,老虎摊手,难道他打的不够狠?! 老虎没管尤七爷很怒的眼神,径直跑回戏台后,一边脱人偶衣,一边听着班主的谩骂,他殴打了台柱子,尤七爷必定要卧床休息,班主得损失多少银子! 老虎脱了外套,班主和优伶们立马色变,哐当跪地,班主颤颤巍巍道:“小的不知是宗主大人,请宗主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容俏一点也不恼,反倒拉起班主,塞给他一锭金子,“刚刚武松打的我始料未及,本座没忍住还了手,这当是倍偿你们的损失吧。” 班主再次要跪地,“使不得使不得。” 容俏拉起他,“本座还没讲完话,你们戏班会边沿皮影戏吗?” 班主双腿还在打颤,“会的,不知宗主有何见教?” “自然有,我们再为外面的宾客表演一出皮影戏。”容俏露出狐狸笑,眼神晶晶亮。 这时,老虎的优伶拿着糖葫芦欢欢喜喜走进来,班主不悦地睨他一眼,优伶缩缩脖子,心里委屈,他哪里敢忤逆宗主了,开场前,容俏让他去街头买糖葫芦,用时不许少于半个时辰…… 看棚内,几名贵女正在对尤四爷嘘寒问暖,尤四爷掐腰,翘起兰花指,一副要跟老虎撕逼的架势,贵女们为他端茶递水,劝他消气,本来尤七爷还要为宾客们表演一出剧目,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上台,但碍于季修远的威严,他不得不忍痛返回戏台后,结果,班主让他歇息去,他们要为宾客表演皮影戏。 容俏站在幕布后为大伙表演了一出大闹天宫,整个剧目全是她一人表演的,季修远听着表演者变幻自如的声音,眼眸微动,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这丫头的语言天赋无人能及。 入夜,季青站在府门前送行宾客,季修远有事抽不开身,一直在书房忙碌,今日三更,他要亲自带领锦衣卫捉拿采花贼。 宾客三三两两迈出垂花门,季青拱手与众人客套,“家兄临时有事,不能相送诸位,请诸位勿怪。” 宾客摆手,“季大人案牍劳形,吾等怎会怪罪?季二爷言重了。” 这时,倒座房突然传来一对男女羞人的对话。 “修远,抱我。” “金莲,别这样。” “修远,你嫌弃奴家。” “金莲,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来,让我亲个嘴。” …… 男女对话交替传出,季青怔然,宾客们大眼瞪小眼,原来他们误会了,季修远在忙那种事。 前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倒座房内分明是季修远的声音,可金莲是谁? 就在众人想要“听”好戏的时候,好戏更为精彩了。 众人听得“砰”一声巨响,是临街的窗子被人大力撞开才发出来的。 “贱人,你竟敢背着我偷人!” “啊!”金莲大叫,“修远快跑,大郎要砍你!” “金莲,容我先走一步,明儿茶馆见!”季修远很没义气的跑路了。 众人汗哒哒,原来季修远变成了西门庆,谁胆子如此大?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嫌皮痒了? 季青更为恼怒,敢诋毁他兄长,一气之下直接踹开了那扇房门,结果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被撞坏的窗户。 容俏坐在窗子对面的槐树上晃荡小腿,季修远,本姑娘有的是办法恶心你。 消息很快传到季修远那里,季修远放下狼毫,淡淡道:“无碍,有些人太皮实,欠收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一个时辰后,十三名锦衣卫在衙门前面整装待发,季修远手握刀柄,润眸在月光下泛起幽凝的光,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出发,今晚的乱坟岗里必须多出那些采花贼的尸体。” “是,大人!” 嗖嗖嗖,十三名锦衣卫向同一方向蹿飞,顷刻间消失了影踪。 近期出现的采花贼不止一人,他们每到月圆夜出来作案,专掳处子,被找到的受害者无一生还,尸体形同枯木,眼珠凸显,异常瘆人。 至今,已有十九名闺阁女子被害,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出动侍卫追凶,双双束手无策,连神探五皇叔都没法子揪出凶手,小皇帝无奈之下,只能命令锦衣卫出动,要知道,小皇帝并不喜欢动用厂卫,不想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可事出无奈,小皇帝不可能纵容采花贼们残害百姓。 季修远站在原地,闭目凝思,夜风徐徐吹来,大红飞鱼服将他原本清隽的面庞村托得无比妖冶,腰间鸾带随风乱舞,肆意洒脱。 他睁开黑眸,墨点在瞳仁晕开,漆黑乌亮,薄唇勾起凛冽弧度,极速拔出厚背薄刃的绣春刀看向墙头斜长的柳条,刀光一闪,柳条飞扬。 “咳咳咳。”躲在柳树上的容俏捂嘴咳嗽,柳条带起的尘土呛得她难受,待她想要撤离之际,眼前突然闪现绣春刀的刀尖,容俏本能提起后移,身形未稳,季修远倏尔逼近,侧握刀刺向她面门,容俏手掌闭合扣住袭来的刀刃,眼瞪如铜铃,“大晚上犯什么浑?!” “是你犯浑吧。”不温不火的声音响在耳畔,季修远不知何时已闪身到她背后,刀刃横抵在她的喉咙处,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带下树杈。 两人落在地面上,刀刃又朝她的喉咙挨近些。绣春刀削铁如泥,只要轻轻碰到皮肤,就会形成伤口。容俏惜命得很,手指抵在锋刃上,立即有血珠顺着刀身流向血沟。 “饶命,季哥哥。”一秒变怂。 “今儿谁在我府上扮老虎吓唬众人来着?谁为大伙表演了皮影戏?又是谁在倒座房诋毁了季某?”季修远的唇瓣在她耳廓旁开合,温热的呼吸喷薄其上,容俏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是我是我还是我。”容俏笑靥如花,“开个玩笑调节气氛,不要往心里去。” 季修远不语,容俏假意撒娇,“季哥哥,我指尖疼。” “呵呵。”季修远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容俏皱皱脸,颤微的指尖陷入刀刃,幸得季修远及时收刀。 容俏含住指尖转身看他,声音含糊不清,“季修远,你们要去抓采花贼?” “嗯。”季修远看她裹手指的样子,眸光深深。 “带上我。”容俏指了指西南方向,“我敢打赌,采花贼的老巢一定在那个方向。” 心中了然的季修远还是问了句,“何以见得?” “我刚刚跟仵作打听了,受害人的尸体是被犬只咬烂的,说明采花贼养了许多嗜血的犬类,什么犬嗜血?无外乎角斗场上的斗犬。” “继续。” “我虽不通犬类兽语,却能通过他们的吠叫听出他们的种类,西南方向有户宅子里养了不下二十只斗犬。”容俏垂下手臂,“所以,那户人家的嫌疑最大。” “那你为何不直接带着十七卫前去?” “陛下交给你的任务,我跟着你去不是更适合,还不抢你功劳。”容俏拽住他的胳膊往西南方向而去,“走,咱们去为民除害。” “属于这机会应该到了。”季修远迈步任由她拽着。 “季指挥使果然聪慧过人,不比‘商没蛋’差。” 闻言,季修远眉梢抽搐,没蛋…… “你很讨厌东督主?”季修远随意问。 “非~常~讨~厌~”容俏心里补充,本姑娘更讨厌你。 不过,不碍于她跟他合作除贼。 “讨厌我吗?”季修远偏低头看向女装的她。 “喜欢还来不及呢。”论虚伪,她居首。 “季某喜欢你……”季修远突然告白。 容俏才不信他喜欢她,只当他在调侃,事实也差不多,季修远掐住她下巴,淡笑了下,“季某喜欢你……的年纪。” 可以随意任性,可以无忧无虑。 容俏不懂他心底淡淡的寂寥,拍开他的手,“锦衣卫一般怎么惩治采花贼?” “千刀万剐,抛尸荒野。” “不够残忍。” 季修远挑挑眉,“你有什么法子?” “剁了子孙根喂狗。” 季修远扶额,揽住她的腰飞身向一户宅子而去,不想再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锦衣卫潜伏在那户人家之外,季修远带着容俏飞身上了对面的墙头,容俏的豪气来了,撸起袖子准备干仗。 季修远将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上,“知道这是谁名下的宅子吗?” “谁的?” “东督主。” 容俏愕然,“……商篱?” “嗯。” “我就说他变态。”容俏哼了哼。 季修远斜睨她,眸光晦暗难明,“十三太保听令。” “属下在!” “缴贼。” “诺!”十三名锦衣卫飞身入府,季修远摩挲着刀柄,看不出情绪。 容俏摩拳擦掌,奈何头顶被季修远按住,无法动弹,“我也想进去。” “无果。”季修远淡淡道。 容俏:“什么意思?” “十三太保只是饵。”季修远带着容俏隐蔽在暗处。 十三太保在府宅中发现了几只铸铁笼,里面有二三十只大型犬只,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口水从嘴角流下,直勾勾盯着锦衣卫,似乎几日未进食了。 十三太保推开各间房门,并未发现一人,他们在屋中翻找密室开关,就在这时,铸铁笼被一记弹丸射开,在十三太保不知情的情况下,铁门缓缓打开,恶犬匍匐而出。 躲在暗处的季修远耳尖微动,心下了然,对方已经开始反攻,随即狗吠和砍杀声响彻黑夜,一场恶战趋于白热化。 容俏知道季修远在引蛇出洞,但他不惜牺牲十三名手下,足见他的冷血无情。 当信号镖射出墙外时,季修远拔出绣春刀投掷在黑漆府门上,发出砰的巨响,刀柄随着刀身颤动,闻声,十三太保飞身而出,这时,宅子的周围闪现一批又一批的力士,他们举起火把,燃起箭头,张弓搭箭射向府内。 火攻后,十三太保指挥力士撞开木门,冲了进去。 季修远瞳仁无半点波动,似乎没多大期待。 当力士架着几名身上挂彩的大汉走出府门时,季修远提气落在石阶上,拔下佩刀,淡淡道:“带走。” 力士带走他们,容俏发觉全程没自己啥事,抬步凑近季修远,“你要回衙门审讯他们?” “嗯。” “如果他们供出商篱,你打算如何向陛下交代?”容俏感觉小皇帝一定会为难的,商篱好歹是他的人,结果做出如此龌龊之举,寒心呐。 容俏本以为心情会特别爽利,可她捂住心口,丝毫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小姑娘叹口气,季修远听得很清楚,转眸看她,“怎么了?” “没事。”容俏耸耸肩,望着茫茫苍穹,商篱若是被杀,她与谁合作铲除厂卫啊,不过转念一想也不错,说不定小皇帝会直接倚重她,那样她就可以放手大干了。 翌日早朝,季修远将采花贼的口供呈给小皇帝,采花贼一直咬定商篱是他们的主子,小皇帝看向诸褶彦,“五皇叔怎么看?” 诸褶彦上前,“回陛下,臣认为东督主嫌疑很大,陛下试想,东督主隔三差五去吏部告假,必定有不可告人之秘辛,并且每次消失影踪都在满月前后,说不定东督主就是在练采阴补阳之功。” 小皇帝皱皱眉头,偏头问端坐不语的容俏,“宗主以为呢?” “五皇叔所言甚是。”容俏弯弯嘴角。 躬身的诸褶彦嘴角溢出冷讽,东督主好歹是宗主的心腹,但树倒猢狲散,宗主为撇清干系,一定会极力往商篱身上泼脏水的。 剩下的,就是逮捕商篱了,虽然不知他在哪里,但诸褶彦会在其他衙门找到商篱前,先一步抓到他,以便从他口中套出宗主的把柄,再找机会除掉宗主以绝 大患。 伫立一旁的季修远低垂眼帘,掩饰了眸中的复杂。 然而,正在诸褶彦得意之时,容俏补充道:“但是,众所周知,东督主是个阉人,阉人如何采阴补阳?五皇叔,请给予解答,如果可以,本座也想采些女囚的精元增强内功。” 诸褶彦一噎,疏忽了商篱是阉人的事实,“或许阉人也能……” “呵!”容俏转转玉扳指,“本座从来不知阉人可以补阳,莫非五皇叔比本座还了解阉人?” “或许东督主并非阉人。”诸褶彦硬着头皮胡诌。 “并非阉人…....”容俏嗤笑,“五皇叔在质疑司礼监故意放水?” “没有!” “当年给商篱实施宫刑的刀子匠还在,他的职业操守相信大家有所耳闻,五皇叔要亲自去对峙一番吗?” 针锋相对的话语堵得诸褶彦哑口无言,也不再刻意辩解,“本王只是推断,一切还要等抓捕到东督主才能定论。” 小皇帝摆摆手,“季卿,朕限你十日内抓捕商篱。” 季修远:“臣遵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散朝后,容俏回到司礼监,看向慢悠饮茶的季修远,淡淡道:“西厂厂公得到线报,商篱可能隐藏在临州,你要亲自走一趟吗?” “嗯。”季修远放下茶盏,“请宗主写一道手书,方便我随时调任厂卫。” “锦衣卫还不足以抓到一个商篱?”不知为何,容俏不愿意写。 “以备不时之需。” “季指挥使是不是胃口太大了?”容俏倚在软榻上打香篆,“本座怀疑你有其他想法。” “随宗主怎么想。” 季修远走近调香的小姑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容俏蹙眉忍下腕部的疼痛,“给你写就是了,松手!” “心情不好?” “管你何事?” 季修远挑挑眉,“这些年,东督主对宗主可谓尽心伺候,宗主不会是跟东督主处出感情了吧?” “要你管!”容俏急赤白脸,“滚一边去,妨碍我调香了,本座需要凝香静气,免得冲你发火。” “打完香篆马上写,季某很忙。”季修远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纤细手腕上的掐痕,掏出一盒膏脂,“白玉膏,拿回去润肤吧。” “不要!”容俏合上香炉,倒在榻上懒得看他,“出去,我写完会差人送去锦衣卫衙门。” “尽快!”季修远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轻飘飘留下几句话,“先要学会自保才能去保护别人,凡事要三思后行,不可冲动。” 容俏品着他的话,他在关心她? 摇摇头,爬起来认命地写手书。 装封后,容俏叹口气,嘴上嘲讽商篱是一回事,心里的真实想法又是另一回事。容俏昨晚辗转反侧,并不认为商篱会荼毒少女。世间唯有采阴补阳的邪功才会撷取少女的处子血,商篱没必要,若说商篱不是太监,那倒有可能,可容俏从心里不愿相信。说她妇人之仁也好,单纯天真也罢,她就是无法相信商篱会练那么恶心的邪功。 容俏什么也不想管了,等商篱归朝,她要带着小鲛和花浮玉去雨洼村住一段时间,一为提升功力,花浮玉要密训她的内功和体能,二为避嫌,商篱表面上是宗主的人,魏仲和西厂厂公没少旁敲侧击,怕她包庇商篱。 容俏自认为与商篱除了合作关系,再无其他,因此不会为他陷入舆论,再则,即便没了商篱,只要她与小皇帝继续合作,总有一天会剿灭厂卫的。 金乌西坠,容俏一身奶油小生的打扮独自去往锦食楼,打算捎上几道菜品回容府一趟,让阮艺做好准备,跟她前往雨洼村,到时候她就可以金蝉脱壳了。 阮艺不会模仿宗主讲话,容俏打算特训她一夜,十七卫要跟她出府,被她打发回去了,十七卫最近变得轻松悠闲,既纳闷又不适应。 容俏出府撕去假面,负手往锦食楼走去,米色锦服外是一层金蝉纱衣,发髻上的绸带随风拂动,缠枝玉佩在腰间发出清脆之音,俊俏少年端的是风流倜傥,风姿猎猎。 进了锦食楼,点了几样招牌菜,容俏坐在一角等待,边听曲边打节拍,折扇在手掌一下下起伏,漫不经心看着门口方向,却偶一发现了熟人。 乔装易容的中厂厂公,中厂厂公搂着明秀楼的花魁姑娘,花魁姑娘臂弯抱着一只波斯猫。 本来伪装的样样到位,但百密一疏,他腰间挂着一把容俏赏给他的金镶玉匕首,也怪中厂厂公倒霉,他是万万没想到“宗主”会这般接地气,坐在客堂打包饭菜。 容俏杏眸一闪,太监都这么虚荣么?明明不能成事,还糟蹋人家花魁姑娘。 转转眼珠子,想偷窥。 小嘴咧了咧,暗戳戳跟上两人,两人进了雅间,容俏要了旁边的屋子,耳朵贴在墙上听音,什么也听不到,等了一刻钟,深知隔壁两人该进入正题了,才推开窗棂往外探看,窗下有雨檐,没做他想,跨出了窗外,贴着墙壁捻手捻脚挨近另一间雅间,伸舌舔舔指尖,在窗子上戳了一个小洞。 入眼的一幕比当时窥见宗主遭杀害还要刺激,因为中厂厂公并非……阉人。 容俏下意识捂住眼睛,稍后又撑开指缝,羞哒哒往里瞧,若非中厂厂公正在兴头上,恐怕早已听见窗外的动静了。 容俏倒没看见中厂厂公的裸体,只是通过屋内两人的状态猜出了几分,中厂厂公把花魁姑娘压在地上,嘴里说着粗鄙不堪的话,别说容俏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就是已为人妇的女子也受不得。 之所以知道他并非太监,是通过粗鄙话语中的蛛丝马迹—— “老子在阉人堆里憋屈太久,美人儿你今儿可要遭罪了。” “美人,老子是不是很威武?” 容俏连眉稍都染了薄红,因为场面实在过于辣眼,容俏不想再偷窥了,以前在青楼虽偷瞄过恩客和妓子亲嘴,可这等架势她还是头一次瞧,麻麻批,厂卫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 挪步刚要返回,窗内突然传来花魁姑娘惊恐喊叫,随即是“唔唔唔”的声音,容俏靠在窗棂上没回头,以为花魁姑娘突然不想伺候中厂厂公才发出的抗拒声,殊不知屋内已经血流成河…… 容俏有不少花魁朋友,甚至她们的悲苦和无奈,待容俏再回头想去英雄救美时,惊诧的瞪圆杏眸,透过窗纸上的窟窿,容俏看见了相当恐怖的一幕。 花魁姑娘仰头瞪着窗棂方向,红唇张口,血水从嘴角流向耳根,她眼睛失去焦距,面色蜡白如纸,两侧额头青筋毕显,她的指尖嵌入中厂厂公的后背,中厂厂公正在咬她的脖子,偶尔抬头的瞬间,容俏看清了他猩红的眼眸与狰狞的表情,容俏懂了,他突然走火入魔。 捂住嘴悄然飞下屋檐,容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酒楼后院,中厂厂公武艺一直比不上东西厂厂公,更比不得季修远,加之为人莽撞无脑,经常被宦官和锦衣卫嘲笑,厂卫是以功力征服对手的朝廷机构,中厂厂公想快速提高内功很正常,但是吸血……似乎夸张了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今日发生的诡异案子,采花贼荼毒少女的案子。 稳了稳心绪,容俏径直去往季府。 她要告诉季修远,他们冤枉商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容俏笃定,给商篱扣了屎盆子的人是中厂厂公。中厂厂公趁商篱不在皇城期间,占据了他的府宅,自导自演了一出嫁祸戏码。 抵达季府,却被告知季修远已经南下去捉拿商篱。容俏跺跺脚,指不定季修远会不会在抓捕途中一刀毙命了商篱,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暗斗啊! 宫廷太复杂,官场如魔窟。 容俏回到府宅,开始考虑如何收集中厂厂公的罪证,单凭她一人的说辞不足为信,即便她现在是宗主,但想要铲除中厂厂公,也要受到多方钳制,比如皇帝,比如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兼笔太监,以及整个中厂。 中厂厂公的府宅一定有许多罪证,亦或是不经意流露的线索,容俏坐在书案前思考良久。此刻季修远还未将宗主令归还予她,她号令不了厂卫,唯一能借用的便是父亲的势力和宗主的十七卫。 可她根本不清楚十七卫中是否有魏仲的细作,而她又不想牵扯容首辅,故而只能行一步险棋。 指尖射出一根弹丸,直击窗前风铃,十七卫随即聚集在门外,“宗主有何吩咐?” “全都进来!” 十七卫推门而入,见容俏靠坐在玫瑰椅上磨苗刀。苗刀尖细冷森,十七卫不明所以,互相挤眼,走到书案旁,跪地听候差遣。 容俏转眸看他们,从瓷瓶里倒出十八颗药丸,“今晚本座要带着你们去执行一项险峻的任务,事成,本座会在陛下面前保举你们,给你们加官进爵;事败,我们可能都要死。” 语调沉稳,语气严肃,不像开玩笑。十七卫当即发誓,“吾等必将誓死完成使命,不负宗主厚望!” “但本座不信任你们。”容俏垂眸看他们,目光带着审视和考量。 十七卫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十七卫的原班人马,原班人马死的死,残的残,十七卫的更替速度很快,宗主也从不顾念恩情。别说被宗主怀疑,就是办不好事都会被杀,此刻,宗主说不信任他们,那他们的结局一定会很凄惨。 为首之人当即拔出佩刀挥向自己左臂。他是十七卫首领,必须对主子和兄弟负责。现在主子要杀他们,他只有以此举博得主子的再次信任,保住兄弟一命。容俏杏眸一眯,快速抛出苗刀,劈断了那人的佩刀。“着什么急表态,本座还没说完。” “卑职愚钝。”那人趴伏在地。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宗主,卑职无名无氏。” “抬起头来。”容俏从没好好看过十七卫,在她心里,他们不是保护她的存在,而是随时可能发现她老底的一批对手。 可此人的举动,令她佩服。 男子依言抬头,面容清俊,带着几分书生气,并不像游走刀刃的杀手,更像是饱读诗书的儒客。 家奴杀手基本没有姓氏,高手会得到家主赐姓,多是随了主子的姓氏,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府中人平时称呼你什么?”容俏问。 “雨涟。” “雨涟……”容俏念着他的名字,点点头,“今日之后,你就恢复本来姓氏吧,可去可留。” 雨涟一愣,这比家主赐姓还要光荣,在府中以自己的姓氏生活,相当于再不说府中的下人,而是可以去衙门上户籍的人氏了。 “多谢宗主。” “先别谢我。”容俏指了指书案上的十八颗药丸,“本座将与你们一起服下此药,此药剧毒无比,今日不服解药便会七孔流血而亡,事成,咱们回来吃解药,事败,咱们共赴鬼门关。” “宗主使不得!”雨涟变了脸色,容俏挑挑眉,只听雨涟继续道:“吾等贱命岂能与宗主拴在一起,吾等必将竭力护宗主周全。” “本座不过是个阉人。”容俏笑了笑,语含讽刺和无奈。无论十七卫中有无叛徒,他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一名太监卖命伏低。容俏拿起药丸率先吞了下去,“吃吧。” 十七卫还能说什么,主子都吃了,他们不吃,那会当场毙命的。 每人分食一颗,容俏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一个个都是麻木脸,一点儿不情愿的意思都没有,容俏暗自叹息,即便他们中有叛徒,她也观察不出来,再说,既然能进入十七卫,肯定要拥有过人的本事和坚韧的心理素质,怎能因此试探穷图匕见呢? 然而,她诈了他们,让他们以为她把他们当兄弟,生死与共。殊不知容俏如今是百毒不侵之体,一颗毒药丸哪能要了她的性命啊。 容俏也是别无他法,在没有建立信任的前提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叛徒不敢去通风报信,从而打草惊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十七卫暂时忠心于她。 她一直在说服自己的惭愧,他们是要去干大事的人,绝不能因小失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权谋家又有几人不狠心?对自己狠,对他人更狠。 二更时分,容俏带领十七卫悄然潜入中厂厂公府邸,中厂厂公因为今天吸了不纯的血,扰乱了体内真气,正在卧房逼毒。 容俏猜想,府内应该会有存血的器皿。据仵作描述,受害女子们全部被吸干了血液。三个月失踪十九位少女,发现十五具女尸,说明凶手至少得到了一石血,。她最近查阅过采阴补阳的武功,练习者每到满月夜只要吸食一斗血即可。 最近,锦衣卫等衙门看守查得紧。容俏判断,余下的血凶手一定会冰封起来,他不可能把血液白白扔掉再去顶风作案的。 她要赌一赌,别的不好找,冰窖还是很好找的。 容俏敲晕了看守冰窖的护院,带着雨涟步下仓房,其余十六卫隐匿在仓房四周。 于此同时,在卧房避毒的中厂厂公因走火入魔想要饮血,趔趄着走出房门,抓住一名守夜丫鬟,无意识地狂吸血。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今天,中厂厂公却是例外。之前,他是不会拿府中婢女提升功力的,这样会引起下人的议论,哪有不透风的墙?长此以往,早晚后走漏风声,有外人发现他吸血。 为他办事的采花贼都是江湖上的杀手,他们讲究江湖规矩,不会出卖聘主,却会为了金银财宝指鹿为马。 中厂厂公吸血后稍微缓和了脸色和情绪,意识慢慢回笼,耳边是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他敛目握拳,一拳砸在檐柱上。刚刚失控了,这该如何是好! 下人们惊恐万分,四处逃窜。中厂厂公一掌拍晕了手边的婢女,大喝一声,“都给老子站住!” 处于本能,下人们疾速往府门跑去。中厂厂公回屋拿来弓箭,随即朝天际射出,几乎是一瞬间,府门前解集了一大批褐衫白靴的番役。他们戴尖帽,腰系小绦,由役长指挥战列。 中厂厂公一记狮子吼,“给老子把逃出府的畜生们杀了,一个不留!” “诺!”役长把逃出来的下人全部逼回了前院,番役们拔刀相向,顷刻间,府宅前惨不忍睹。 中厂这些人不知道厂公为何要残杀下人,但他们对厂公绝对服从,厂公让他们杀谁,他们绝不眨眼犹豫,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在仓房外看守的十六卫听得月亮门外有衣料摩擦的动静,以为有人发现了他们,一人发出了声音,“快去通知宗主撤离!” 事出巧合,中厂厂公就是这时路过月亮门的,他听力极强,知道府中进人了! 偏头对身后的役长使个眼色,役长和番役全部摩拳擦掌。 十六卫感觉到对方逼近,他们当即拔刀,只在刀刃出鞘的那一刻,中厂厂公飞身而来,身后跟了大批番役,百十余人,十六卫大概要以一敌五,还要对付武功高强的中厂厂公,胜算太小了。 十六卫蒙面了,中厂厂公暂且没有认出他们是哪伙人,但无论是哪伙人,他都不可能放他们出府。 阴森一笑,不知十六人中有无处子,中厂厂公举起佩刀,“活捉。” 他要审问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诺!” 一瞬间,仓房外响起了打斗声,自然惊动了窖内的容俏和雨涟,两人对视一眼,加紧了翻找速度。 仓房里全是陈年佳酿,足有二百坛,叠放着摆满两排,容俏猜测,冰封的处子血一定在其中某个酒坛里,可这么多酒坛,他们一个个翻找不但浪费时间,还要避免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时间很是为难。 外面打斗趋于白热化,仓房入口有脚步声传来,容俏深知,不能耽搁时间了,他们必须赶快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也想赶快拿下容俏等人,一眨眼的功夫,中厂厂公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撤!” 容俏扔出一颗迷弹,迷烟迅速窜起,弥漫了整个仓房。容俏拽住雨涟往外冲,雨涟诧异,危机时刻,宗主竟然没让他作掩护,而是拉着他一起逃跑,这完全不符合宗主的性格啊,可他来不及细想,心中被感动填满,一把推开容俏,“主子先走!” 容俏回头看他,那一刻感觉他的背影坚毅不屈。容俏咬咬牙往仓房门口冲去。 十七卫之前服用过迷雾的解药,所以,雨涟不会被迷晕。 借着遮蔽,他拔刀向咳嗽的中厂厂公刺去,中厂厂公身经百战,岂是他能撂倒的,两人对峙起来。 容俏冲了出去,十六卫见她出来,不再恋战,为她杀出一条血路。中厂厂卫不如十六卫武艺精湛。要知道,雨涟等十七卫都是宗主以权谋私,从锦衣卫中挑选出来的力士。 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也都是禁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十六卫中留下十人断后,其余六人掩护容俏逃离。容俏很想停下脚步去救同伴,如果他们因她的计划丧命,她会自责一辈子。 “宗主,附近离锦衣卫衙门特别近,卑职等掩护你去往那里,宗主不要犹豫,否则咱们全都完了。”一名护卫拽着容俏牟足劲儿飞驰。容俏点点头,表示同意。是啊,她只有活下来才能把中厂厂公绳之以法。 七人继续狂奔,身后的中厂番役穷追不舍,容俏的护卫又留下四人拦截追兵,剩下两人掩护容俏。 容俏知道,中厂厂公已经杀红了眼,外加走火入魔很容易导致情绪不受控制,即便她亮出宗主的身份,今夜也会被对方斩草除根。 如果今晚中厂厂公杀了容俏,他的大限也到了,可生死角逐时,敌人很难去权衡之后的弊与失,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容俏安全离开的。 离锦衣卫衙门越来越近了,她不知身后的同伴是否已经毙命,可她不能放弃,两名护卫边跑边朝衙门大叫,“营救宗主!” 霎时,迎上他们的不是锦衣卫,而是中厂厂公,他踩着番役们的肩膀飞到容俏等三人前面,负手而立,因为修炼邪功,他的武功绝对在容俏等人之上,即便以一敌三,他也能稳操胜券。 容俏挡住身边两人,冷冷凝睇他,“中督主,你让本座好生狼狈。” 中厂厂公邪笑着转身,弯腰作揖,“属下参见宗主。” 他摘下“敌人”的面罩时,就认出了十七卫的身份,起初的震撼和惊恐,被求生的意识取代,杀心骤起,“宗主”不死,就是他死。 容俏扯下面罩,“既然知道是本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哦?”中厂厂公笑了笑,“那属下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过宗主的所作所为真是让属下惊诧万分,竟然为了东督主不惜以身涉险。” “切——”容俏大声道:“本座才不是为了商篱,本座是为了百姓,你这个吸食血液的恶鬼,本座鄙视你!” “哈哈哈——”中厂厂公配合着笑了笑,笑声带着内力振聋发聩,“你没资格鄙视我,我好歹是个完人,而你呢,臭阉人,佞宦官!” 容俏继续怼他,反正难逃此劫,她要在嘴上占据便宜,麻麻批,她容俏也算舍生取义一回,却是被一群太监绞杀,丢人啊! “对,阉人就是臭蛋,那也比你香,你满身尸臭,不怕夜里被鬼勒脖子吗?”容俏扮鬼脸,一副不知深浅的顽劣样,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将被灭口一样。 中厂厂公怔愣一下,勾唇道:“宗主越来越调皮了,不过属下可不觉愉悦,反而感觉你过于滑稽,堂堂司礼监提督太监,竟然在临死前拿出了小孩子的把戏,可悲可怜!” “你爷爷的,本座乐意,你个臭虫管得着?!”她都这么大嗓门喊了,锦衣卫那群龟孙怎么还不出来营救,不会季修远那厮跟中厂厂公是一伙的吧! 中厂厂公手掌聚力劈向容俏,容俏闪身躲过,两名护卫上前与中厂厂公厮打,中厂番役聚众袭向容俏,三人被团团包围。中厂厂公一脚踹晕了一名护卫,又掐住另一名护卫的脖子,曲臂欲刺穿他的肚腹,与番役打的不可开交的容俏厉声大喝:“住手!” 她向中厂厂公扑去,中厂厂公再次惊讶,宗主竟然为了一个狗奴才不顾自身的威胁,撇了手里的护卫,一刀刺向容器面门,容俏空中打转,横翻几圈摔在地上,中厂厂公对准她的天灵盖,手起刀落,准备劈开她的身体。 容俏躲闪不及,眼看钢刀朝自己额头劈来,她想爬起来,却被番役拖住了手和脚,像个跪坐在断头台上的死囚,等待刽子手送她上路。 不甘充斥心头,愤怒蓄满眼底,她紧抿着唇还在挣扎,可徒劳无功,钢刀真的砍下来了,容俏下意识闭眼,就在闭眼的一瞬,似乎看见了她的护卫向这边奔来,还有一个打马而来的身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疼痛感没有袭来,脸上却溅了一泓温热。容俏被人搂住护在胸前,耳边传来一道闷哼声。 随即,容俏感觉刀锋一扫,扣住她手脚的番役接连发出惨叫,血洒一地。 容俏被人带着在地上翻滚一圈,那人在她身上压着,一滴滴液体落在她脸上。容俏睁开眼,看清楚救她的人,原来是 商篱。 他为她负了伤。 而他们周围,全是残肢断臂,是他商篱挥刀砍倒了钳制她的一众番役。 这时,锦衣卫衙门的大门总算打开了,蜂拥而出的锦衣卫与番役们交起手来,容俏扶起商篱,“你没事吧?” “你说呢?”商篱按按后背的刀口,血还在渗出,容俏心里不是滋味。 “锦衣卫在抓你,你干嘛往刀尖上撞?”容俏扶他起身。 “是啊,本来我回城想躲起来,可路过中督主的府宅时无意中救下了你的护卫,他们说你有危险,我能不管?”语气不善,目光冷冽,可容俏莫名想笑,不知为什么。 撇撇嘴,将视线转回了打斗中,此刻中厂厂公腹背受敌,再加上不想跟锦衣卫耗时间,所以一路向城门口退去,容俏拽住商篱的胳膊,引得商篱“嘶”了一声,狠狠瞪她,容俏讪讪一笑。 锦衣卫衙门又涌出一批人,是来围捕商篱的,季修远不在,副指挥使负责抓捕,“东督主,既然你已受伤,还是别做挣扎,束手就擒吧。” 容俏挡在他面前,拍拍胸脯,“你怎么不拜我?” 说出此话,容俏愣了愣,刚刚她好像是因为副指挥使要抓商篱才恼怒的,可她干嘛为他恼怒? 一定是因为商篱救了她的缘故。 容俏满脸是血,天又乌漆墨黑,副指挥使根本没看出满脸血污的矮子是宗主,赶忙作揖,“卑职不知宗主在此,请宗主恕罪。” “哼——”容俏指了指打斗的两伙人,“本座差点被中厂那群太监砍死,你们锦衣卫在干嘛?是不是希望我被他们剁了?” 副指挥使背脊一凉,“卑职等是真的刚听到动静,马上就出来了。” 容俏跺脚,刚听见动静,骗小孩呢!容俏这会儿的确来了脾气,“是不是季修远指使你们见死不救的?!” “怎敢。” 商篱伤太重,意识开始模糊,身形一晃,往地上栽去,容俏迅速转身扶住他,“你坚持下,我为你止血。” 转头瞪着副指挥使,“人你们可以抓,但是本座要先救治他,你们给本座让开,本座要借用衙门的创伤药物。” “……好,卑职让人取担架来。” “速度!” “好。”副指挥使跟力士交代两句,力士转身小跑回府中。 副指挥使拔刀朝中厂厂公而去,容俏吩咐力士,“去中督主府中的仓房里找一个装了处子血的酒坛,立刻去。” “这……” “本座指挥不了你?” “卑职马上带弟兄去。” “站住。”容俏指了指自己的护卫,“顺便把穿夜袭服的勇士们带回来。” “诺。” 容俏交代完事项,躬身要背商篱入院子,商篱抬臂夹住她的脖颈,把她当成了拐杖,“我无大碍。” “你浑身是血。”容俏伸手搂住商篱的腰,方便搀扶他行走,却明显感觉他身体一僵,调笑了下,“东督主后背够敏感的。” “只有你最皮实,哪也不敏感。” 嘴贱,容俏暗呸他,扶着他颤颤巍巍往屋里走。商篱身高八尺,比容俏高出不止一头,容俏个头差不多到达他肩膀位置。她浑身软乎乎的,商篱都不能把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怕把她压坏了。 力士抬着担架而来。商篱放开容俏躺在上面,待力士把他抬上软榻时,他已经汗湿了衣襟。容俏为他把脉,脉象紊乱。 取来药箱给他清理了伤口。幸亏他身上穿着金丝软甲,没有金丝软甲护体,那一刀非得把他劈成两半。容俏心有余悸,吩咐力士去煎药,扯过毛毯为他盖上。“你说,季修远会不会借此杀了你?” “为何这样问?”商篱背朝上俯卧,偏头看着客堂里养的菖蒲,面色看不出喜悲。 “厂卫没有好人。” “季修远人还不错。”商篱扯毯子盖住头,显然疲惫至极,说话都牵动伤口。 容俏噤口不语,起身想去外面探望十七卫。商篱的声音传入耳朵,“他们没事。” “哦,谢谢你。” “你很勇敢。”表扬的话说出口,商篱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容俏捻手捻脚跨出门槛,望着墨空。稀薄云层缭绕寥寥星子,庭院参天的古树如守望星辰的老者,在等待漫天繁星。 “会有那么一天的。”容俏弯弯嘴角,总会有一天,阉患不再,朝廷恢复朗清。 府外,中厂厂公被五花大绑押来。中厂番役们见首领被擒,纷纷扔下武器。容俏派去的力士抬着一个酒坛匆匆返回。酒坛里面装着一个小型冰鉴,冰鉴里有结冰的血液。容俏摆摆手,“传仵作来!” “诺。” 稍许,仵作检验了血液,确认是处子血。容俏吐口浊气,总算没白折腾。 回到堂屋,商篱还在睡。俊逸的面庞沁出点点汗滴,容俏掏出锦帕为他轻轻擦拭。由于出汗,他的□□有些剥落。容俏好奇心大起,很想把面具扯下来,瞧一眼他的庐山真面目。转而一想,商篱这人过于狡猾,他面具底下多半还有面具,好几层假面也说不定。不捂得慌? 她要把商篱扯醒了,商篱指不定怎么对付她呢。想起他打她屁屁的场景,小脸蓦地一红。 忍住撕下面具的冲动,坐在一旁为他守夜,等力士把汤药端来,容俏发现屋子外站满了带刀侍卫。肯定是副指挥使怕商篱跑了才加派的人手。 容俏拍拍商篱的肩膀,“起来吃药。” 没动静,容俏继续拍,商篱蹙起俊眉,想翻身,结果牵动了伤口,顿时精神了,费力坐起身。容俏端着汤药喂他。他斜瞥一眼认真的小姑娘,仰脖闭目一口气喝完整碗药。 “继续睡吧。”容俏建议。 “不必,唤副指挥使过来,我有话跟他讲。” “我是宗主。”容俏端起架子。 商篱薄唇微扬,抬头看她,“宗主大人,劳烦传唤一下副指挥使。” “哼。”容俏扭头叫进来一个力士,力士会意,立马去请副指挥使了。 容俏被商篱从屋子里撵出来,她踢踢石阶上长出的杂草,愤愤地想,有什么话非背着她说呢? 转念一想,他爱咋咋地,关她何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当晚,商篱和中厂厂公都被带到了小皇帝面前。经过一夜的对质,证实了商篱无罪。中厂厂公以处子血修炼邪功,小皇帝手一挥,中厂厂公被打入诏狱。 商篱休整了半月,伤口已然无碍。这日,他去往司礼监,发现容俏正咧嘴倚在软榻上翻看书册 。商篱坐在西厂厂公身边,等容俏发话。 “都到齐了?” 容俏从书卷面抬眸。兼笔太监回答,“季指挥使赶赴临州执行任务了。” “喔。”容俏吩咐兼笔太监,“陛下要重新建立规整太监学堂,还要提拔一名同僚任职中督主,你去把四品以上厂卫人员全部叫来,本座亲自挑选。” 端坐一旁的魏仲老脸一沉。中厂厂公历来从兼笔太监中选出,陛下和宗主突然打破常规是何用意?他压住火气,没吱声。 “诺。”兼笔太监瞄一眼默不作声的魏仲,躬身退出房间。 半个时辰后,司礼监的庭院中站满品阶不同的宦官,容俏负手握着戒尺,笑眯眯看着他们,“自从成立太监学堂,咱们这群阉人也算是能文能武了,本座今儿请各位来,是想知道大家肚中有多少墨水。” 宦官们跃跃欲试,他们听兼笔太监说了,今儿是选拔中厂厂公的日子,通过宗主的测试说不定就能“鼠”窜枝头了。 容俏心里冷笑,小皇帝让她汇总有学识的太监,不过是为了一网打尽,即使他们中真有满腹经纶的旷世奇才,终究是个阉人。朝廷也不会全盘否定阉人的作为,只是不会再重用他们,宦官之患已经危害北盛皇朝几十年,长此以往必成祸事。小皇帝卧薪尝胆,只为将他们一举歼灭。容俏听后甚被鼓舞,她要助小皇帝还北盛皇朝一片海晏河清。 拍拍手,小太监们端来数十张长几。容俏准备发考题了,瞟一眼淡漠脸的几个提督和兼笔太监,指了指长几,“请入座。” 西厂厂公挑眉,“下官跟东督主就不必参考了吧。” “都要考。”容俏故作不认同,“若是东西厂两位督主才疏学浅,那陛下照样会罢黜你们。” “……”西厂厂公无语,谁能代替他?! 魏仲摇摇浮尘,“西督主还是入座吧。” “嗯。”西厂厂公从不忤逆魏仲的话,容俏撇撇嘴,她不知曾经的宗主是如何镇压他的,但她能感觉到西厂厂公对她越来越放肆! 商篱径直坐在最前排。容俏着人发下考题,自己坐在正前方,翘着二郎腿监试。 考题是小皇帝和容首辅出的,难度堪比科考,容俏坐了一会儿便哈欠连连,容俏盯着下笔如游龙的商篱,他似掌握乾坤的智者,不疾不徐规划着北盛的蓝图。 商篱,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呐。 容俏甩甩头,移开视线。 入夜,小太监点燃宫灯,庭院一众人还在奋笔疾书。容俏披着斗篷,游走在各桌间,一个个真不是盖的,文采斐然。 等收了考卷已经夜如泼墨。容俏抱着试卷坐上肩舆,刚要让侍卫起步,商篱探身坐了进来。容俏挑挑眉,“干嘛蹭我的座驾?” “顺路。”商篱撂下厚厚的车帷,两人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容俏嫌他碍眼,往边上坐了坐。 商篱只是假寐,并没撩闲。 容俏展开商篱的卷纸,他的书法铁画银钩犹如鸾翔凤翥,文笔力透纸背言简意赅。容俏觑一眼阖眸的家伙,心道他怎么这么有才呀。 等肩舆抵达府宅,容俏推他一把,“我到了,明儿宫宴见。” 商篱拽住她,她扭动,“干嘛呀?” “卷子拿来,陛下让我审阅。” 容俏扭头不解:“为何让你审阅?” “你肚里有几斤墨水,能看出什么?” 商篱语气并无揶揄,偏偏这样才更让容俏来气,一股脑塞给他,她还嫌耽误时间呢。 商篱接过试卷,没在意她的感受,命侍卫起轿离去。容俏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哼了哼才转身进府。 明日是北盛皇朝一年一度的万寿节,也就是皇帝的寿辰。花浮玉和小鲛在海底寻到了一颗千年罕见的东海珍珠,容俏准备将此献给小皇帝做寿礼,要是皇帝能把东珠镶嵌在皇冠上那再好不过了。 次日散朝,容俏刚进司礼监,就看到堆成山的随分,挑挑秀眉问向负责归类整理的小太监,“都是谁送给陛下的呀?” 小太监毕恭毕敬回答:“都是内侍送来的,不过他们没资格送到陛下那里,都希望通过宗主送给陛下。” 容俏点点头,“都有什么?” “金银玉饰、字画、马匹、工艺品,还有……”小太监小声道:“宫女的肚兜和娟帕。” “真够别出心裁的。”容俏抽出一条玫红洒金纱帕,呢喃:“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一个个的,都怕寂寞啊。” 小太监窃笑,“一些宫女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嗯?”容俏故意拉长音。 小太监赶忙拍脸,“诶呀,奴婢嘴瓢了。” “没供你饭菜么,大点力气!”容俏恶从胆边生,故意打趣他。 “是是。”小太监欲哭无泪,准备狠狠给自己一嘴巴,被容俏半空扼住手臂。小太监不解:“宗主?” “逗你呢,还当真。”容俏怪嗔他一眼。小太监立马喜笑颜开,他发觉宗主最近温良了不少。 “马匹在哪里,本座想去看看。” 额外送给小皇帝的马匹是不会被送去太仆寺的。小太监回答:“在宫外一家马场。” 容俏知道小皇帝特别喜欢各色骏马,遂道:“本座去瞧瞧,说不定有陛下喜欢的品种。” “奴婢给您带路。” “不必,告诉本座是哪家马场即可。”皇城的任何犄角旮旯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小太监报了地点,容俏简单交代些事宜便徒步出宫了。 去往指定马场。场主引着容俏去往马厩,挤眉弄眼道:“宗主,宫里预订的马匹都在这里,旁边马厩里的马匹都是未预订的,您看哪匹合眼缘,草民送您府上去,全当心意。” 容俏握着马鞭细致观察,这时,她瞥到一抹俊逸身影,杏眸眯起,脚步不自觉往那边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嘿,东督主。”容俏握着马鞭抱拳。 商篱正在抚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大宛良驹。大宛马发出噗噗声,鬃毛和马尾来回抖动,看上去很喜欢摸它的商篱。 容俏走近大宛马,很不客气地拍拍它的头。大宛马头扭到一边不想理她。容俏挑挑眉,没对比没伤害,对比一出,容俏斗志昂扬,“场主,本座要这匹小畜生。” 陪同商篱选马的副场主为难地看向场主,小声道:“大哥,东督主看上这匹马了。” 场主也为难,笑着打商量,“不如东督主再选选其他的。” 商篱淡淡瞥容俏一眼,容俏就是故意跟他过不去的,“下官认为,宗主个头娇小,细皮嫩肉,更适合肚大腿肥、目光呆滞的老马。” 容俏紧紧马鞭,勾起樱唇,“本座嫌老马木讷,最喜欢驯服腱肉发达、亢奋抖擞的烈马,比如这匹。” “这匹并非烈马,而是性子不野的健马。”大宛马好像知道面前两人在争夺它,它有些不安地来回挪步,商篱安抚大宛马的情绪。 容俏也摸摸它,被它躲开了,容俏觉得脸上无光,掐腰看它,“是骡子是驴,总要拉出去遛遛,场主,给本座把它牵出来。” 副场主提醒道:“宗主,这匹马虽然不烈,但极为认主,刚刚它对东督主充满好感,您要它,小的恐它会伤了您。” 容俏的目光其实已经集中到了另一匹青白杂毛的青骢马身上,青骢马正在哒哒哒转圈,显然很亢奋,似乎喜欢上了容俏。 可容俏死鸭子嘴硬,偏想要定这匹不服她的大宛马。 从小到大,她还没在马匹上栽过跟头呢,“带出来。” “诶好。”比起商篱,场主更为忌惮宗主,赶忙走进马厩解开缰绳,将其牵出来,容俏满意地接过缰绳往马场中间走去。 商篱一直缄默,看着容俏翻身上马,,随后他抬步走向看棚,观赏容俏驯马。 一声“嘚驾”,容俏扬出马鞭甩打马腚,大宛马嗷嗷两声,登起前蹄,容俏拽住鞍座,踩紧马镫,倔强的不肯使用兽语,她想靠驾马的技术驯服它。 大宛马落蹄后蹬,雪白鬃毛随着狂颠的步子摆动,光亮的皮毛在阳光下异常灼华,可容俏没空欣赏,她发现这匹马有点癫狂,麻麻批,她腿好不够修长,踩着马镫很是费力,若不是故意气商篱,她是绝不会选它的。 此刻骑虎难下,好胜心作祟,她还是没有弃马抽身。 大宛马有的是力气跟她周旋,在奔跑中一会儿甩臀,一会儿拐弯。容俏小脸瘪得通红,可说什么也不认输。 两位场主在看棚急得团团转。场主冲容俏大喊:“宗主,实在不行您一刀了结了它吧。” 商篱转眸不悦,场主嘿嘿道:“这不是为了让宗主爽利么,要不怪没面子的。” 很多驯马的贵胄会将疯马和烈马一刀毙命以显示主人地位的优越,场主是希望容俏不要因此恼怒他们,一匹马换一份安稳,他认为特别值。 商篱看向马场,凭借超强的视力能很清楚看清女孩握鞍的手青筋毕显,脸色煞白。他放下茶盏慢条斯理走向马场。大宛马见他走来,颠悠的更来劲儿了。容俏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她说什么也稳不住马匹。 商篱突然一个健步逼近马匹,在马匹和容俏都未反应过来时,翻身上马落座在容俏身后,双臂向前拉住缰绳,把容俏圈在怀里护着,轻飘飘一句“迂~”,狂躁的大宛马立即老实服帖,停了下来。 “驾!”没等容俏挣扎,商篱再次发号施令,场主和副场主看呆了,大宛马竟然在马场轻快优雅地小跑起来。 马鞍上,容俏左右扭捏,“松开我。” 赌气,懊恼,没面子。 商篱依言停下马匹,低眸看她侧脸,“不高兴了?” “你说呢?” “好胜心太盛。”男人掐掐她的柳腰,容俏酥麻一瞬,没等她呛他,商篱已然纵身下马,走向场主淡淡吩咐:“送去我府上。” 场主怯生生瞟容俏一眼,见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嘟嘴瞪商篱,背脊一凉,宗主这是伤自尊了吧,待会儿可别拿他们马场出气啊。 容俏跳下马走向马厩,指了指对她很是友好的青骢马,“本座要这匹。” 紧接着掏出腰牌,指向另一个马厩,“把那两匹枣红色乔科马送去太仆寺,就说是本座的意思,送给陛下做寿辰的随分。” 容俏又问了句这两匹汗血马是谁挑选的,之后头也不回匆忙离开了,生怕场主粘上来问东问西,她丢人丢大发了,要找个没人的角落喝一盅降降火气。 宫城,御花园。 晚宴前,各家贵女都被安排在御花园赏菊采桂,扮作容俏的阮艺也来了。因为怕露出马脚,她安静坐在凉亭中耗时间。 一群贵女对“容俏”充满鄙视,被太监看中是件很荒唐的事,况且容俏打小顽皮,不合群,贵女们对她的讥嘲更加肆无忌惮。 兵部尚书之女慕容烟带着小姐妹围住了低头不语的“容俏”,她们嘴角挂着虚假的笑,“容二小姐今儿怎么也来参加宫宴了?” 阮艺低眉顺眼,她本是庶出,又被阉人糟蹋的够呛,在贵女前毫无地位可言,对她们的冷嘲热讽早已习以为常,“家姐入山拜师未归,家弟年纪尚小,爹爹便让我来参加了。” 声音不大,生怕让她们听出声音不对,但她们很少跟容俏来往,压根不记得容俏的声音。 慕容烟勾起红唇,“那还真是为难容二小姐了,宫宴这种场合不适合粗鄙的人。” 随即掏出娟帕摇了摇,“不过容二小姐要嫁给宗主,宗主是有头有脸的大宦官,经常出席各种宫宴,容二小姐多在皇宫走动走动也好,好好消磨一下痞性。” 阮艺温婉一笑,没跟她们计较。坐在附近香樟树上的容俏呵呵了,麻麻批,这帮贵女是不是有毛病?她惹到她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本想找阮艺说会儿话,结果碰见一群膈应人的女人,好呀,她容俏最吃不下的就是亏。 气运丹田,跳下树杈,拍拍褶皱的衣衫,容俏含笑嫣嫣走向凉亭,“各位小姐安好。” 贵女们被宗主尖细的嗓音吓一跳,待回头看时,除了慕容烟外,全部低下昂贵的头。 慕容烟迎上宗主的双眼,她爹跟宗主关系不错,宗主多少会给她几分薄面,不予计较,想到此,慕容烟生出几分得意。 “容二小姐进宫怎么没跟本座说一声?”容俏握住阮艺的手,好像在给她捂手。 阮艺朝她笑笑,“怕宗主分散了精力。” “只要能陪你多呆呆,本座宁愿撇下司礼监。”容俏搂住阮艺的肩膀,看向一脸错愕的贵女们。 贵女们才知道,原来太监也有真爱。 慕容烟轻哼一声,她们见识浅薄,可不代表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宗主摆明在演戏,博取首辅欢心。 等首辅和宗主一条心,北盛皇朝还不是这个奸邪阉人的囊中之物! 与贵女们的不安不同,容俏对她们特别热情,一一问好,“你是张五小姐吧,定亲没?” 张五小姐心一抖,很怕被宗主看上,“订了。” 容俏又看向其他人,“你是刘七小姐,越发水灵了。” 刘七小姐讪讪一笑,谦虚道:“没容二小姐水灵。” 容俏点头,“的确没有。” 刘七小姐:“……” 容俏跟贵女们挨个打招呼,贵女们都新奇,宗主是如何知道她们的,宗主不会有什么癖好,喜欢收集女子信息吧! 容俏看向微抬下巴的慕容烟,慕容烟朝她欠欠身,“宗主。” “你是……”容俏揉揉鬓角,拍下手掌,“你是城西胡同刀子匠的孙女吧?” “……”慕容烟诧异,她连五品官员的女儿都认识,没道理不认识她,她爹可是堂堂兵部尚书! “小女是慕容尚书的嫡女。”慕容烟依稀听见身后有人嗤笑她。 “原来是慕容老兄的女娃啊。”容俏上下打量一番,“不比去年了。” 这话带着嘲讽,任傻子都听得出来。 慕容烟没曾想宗主度量如此小,跟她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心里对阉人多了几分鄙视,面上维持高冷姿态。容俏勾勾嘴角,搂住阮艺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曲廊里,阮艺问出心中疑虑,“俏妹,你公开对‘你自己’搂搂抱抱,不怕以后坏了名声不好嫁人?” 容俏耸耸肩,“等厂卫被剿,陛下自然会为我澄清的。” “你心真大。厂卫哪里是一两个月能铲除的,指不定你要跟他们周旋个三五年,甚至更久。” 容俏为她拂开斜入廊道的枝桠,“没关系,我野惯了,不想嫁人。” 阮艺掐掐她的脸,“还好你想得开。” “没阮姐姐想的复杂。”容俏有时也感觉自己是个奇葩,但那又怎样?谁说女子不能活得潇洒肆意,不能扛刀精忠报国? “你去忙吧,我没事。”阮艺知道她很忙。 “好,一会儿你跟我爹坐一起,尽情品尝御厨的手艺,其他烦心事交给我。” “嗯嗯,我相信你。” 容俏点点头,转身离去。 华灯初上,建极殿内灯火辉煌,容俏坐在宝座旁,看着婀娜多姿的舞姬演绎本土舞蹈。水蛇腰灵活扭动,舞姿曼妙优美。 容俏往嘴巴里一颗颗扔葡萄。 小皇帝端坐宝座,兴趣恹恹,偏头看向容俏,知道她鬼点子多,“容二小姐,可有什么能助兴的表演?” 容俏描摹一撇黛眉,“臣女还是不卖弄了。” 上次她当场表演兽语,被宗主瞧上,心中阴影犹在。 小皇帝摇晃杯盏,“容二小姐可能不知道,宗主曾逼朕在御书房许下承诺,等过些年,要纳慕容尚书的嫡女为妃。” “宗主都嗝屁了,陛下耍赖不就行了。”容俏没当回事。 “说得轻松,当时慕容尚书也在,朕口头都答应他了,金口玉言,怎可食言而肥?” 皇帝要一言九鼎,话都说出去了,怎能收回! 他不想娶也得娶。 小皇帝看她不上心,气闷闷哼了一声,容俏撇头看他,“陛下不想娶?” “废话。” 容俏忍不住笑了下,有点同情他,“大臣想给陛下塞女人很正常,他们巴不得被冠上皇亲国戚的头衔。” 小皇帝净白的小脸闪现无奈,在热闹喧腾的氛围中不胜烦忧。 容俏心思百转,难怪慕容烟一脸傲气,原来以为自己能稳坐贵妃的位置呀! 宗主和兵部尚书交往甚密,兵部尚书有意跟皇帝结亲,宗主当然是中间的媒介。 慕容烟以前没少在各家宴会上诋毁容俏。容俏倒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自认为是半个江湖人,江湖人怎能跟小家子气的俗女一般见识。 不过今日,容俏不介意给慕容烟一个下马威,挫挫她的傲气。 歌舞毕,众臣子依次起身给小皇帝敬酒,小皇帝年幼,以前都是由容俏代劳。容俏睨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则目不斜视看向大殿,嘴角有抹坏笑。 容俏“临危受命”,接过小皇帝的酒盏与大臣们举杯,她每每只酌饮一小口,可架不住人多。容俏的酒量在女子中算好的,但跟老爷们拼酒,她还欠火候。几杯下肚,容俏打着酒嗝落座,再有低阶臣子敬酒,小皇帝替她婉拒了。 容俏醉乎乎走到大殿中央,在一众臣子和家眷的惊诧目光下,梭巡了一圈,停驻在艳若桃李的慕容烟面前。嘿嘿一笑,“美,美啊……” 她趔趄两下,幸得兵部侍郎扶住,“宗主,您醉了。” “本座还能喝……嗝……”容俏双手撑在几案上,看着眼神躲闪的慕容烟,“好看。” 慕容烟忙拽了拽兵部尚书的袖子,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兵部尚书冲她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他都跟宗主打过招呼了,今儿宫宴,宗主一定会说服小皇帝纳妃的。 “你叫什么呀?”容俏面色酡红,直勾勾瞅着慕容烟。 慕容烟怯生生回答:“小女子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烟字。” “好名字。”容俏笑了笑,笑容如清冽的陈酿,“本座想给你一份好姻缘。” 此话一出,兵部尚书和慕容烟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可等了一年了。 容俏直起腰杆走向小皇帝,路过商篱时,歪头指他,“商没蛋也好看。” 噗…… 商篱身旁正喝酒的大臣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商……没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商篱蹙眉,不满地瞥她一眼。 容俏抖抖腿,“没蛋啊,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没蛋?” 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都道宗主喝高了,胡话连篇。 可“他”是宗主,他们只能小声嗫嚅几句。 容俏伫立在小皇帝面前,“陛下,本座有话说。” 小皇帝猜出了容俏的心思,勾勾唇,“宗主请讲。” “本座……”容俏斟酌半饷,犹豫不决。 “宗主请讲,你为朕劳心劳神,殚精竭虑,今儿只要朕能为你办的,一定办到!”小皇帝说得铿锵有力,一副绝不食言的架势。 容俏跪地,“本座今儿与慕容小姐偶遇在宫阙中,忽然对她……对她升起了爱慕之心,本座知道不该生出此念,但本座是个阉人,阉人与寻常男子不同,不能与女人行鱼水之欢,不能生儿育女,不能在晚年含饴弄孙,阉人……阉人痛苦啊,陛下!” 小皇帝不说话,众人以为他生气了,宗主越来越不知收敛了,刚定下容首辅的嫡次女,又要得到兵部尚书之女,一个阉人,欲念还不小。 可刚刚,小皇帝明明允诺了宗主,要成全“他”心中所想。 兵部尚书和慕容烟齐齐慌了心神。 兵部尚书几次想起身拒绝,都被商篱按住了肩膀。 理由是,宗主正在伤心,若敢打扰,没好果子吃。 容俏接着酒劲儿继续道:“本座知道此等想法荒诞至极,请陛下赐本座一死,但,本座对慕容小姐的心意日月可鉴。” 说完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反正她醉了,醉鬼说得话自然算不得数,她又有宗主的身份护己,兵部尚书能拿她如何? 明日一早,她就称因醉酒什么也不记得了,赖掉这桩婚事。 “呜呜呜——”坐在容首辅身边的阮艺很配合地小声啼哭几声,谁不知道容家二小姐即将嫁予宗主啊。 兵部尚书见宗主醉倒了,赶忙上前跪地,“陛下,宗主这是醉话,请陛下不要把宗主的话当真啊。” 小皇帝忍住笑,摆摆袖子,“醉话何以当真。” 兵部尚书舒口气,小皇帝却转折了,“但朕金口玉言,既然朕已经答应帮宗主完成心愿,朕还是会征求“他”的意见。” 兵部尚书不敢再得寸进尺,毕竟想要慕容烟的人是宗主。 经此一茬,兵部尚书哪里还有脸在大殿上要求小皇帝纳慕容烟为妃。 属官搀扶着喝倒的容俏先行离席。 商篱对小皇帝颔首后也跟着离开了,从属官手里接过容俏,待他们坐进肩舆时,容俏已经睡过去了。 看来这会儿酒劲儿上头了。 抵达宗主府,商篱横抱起容俏进了卧房。 小鲛和花浮玉大眼瞪小眼,商篱让小鲛去煮解酒汤,又把花浮玉扔出屋外,花浮玉趴门,气哼哼蹲坐在石阶上。 容俏不舒服,一直哼唧,商篱进浴室为她拧了布巾擦脸。 容俏勉强睁开眼睛瞅瞅伺候自己的人是谁,除了小鲛,她不让府中任何女人靠近。 入眼一幕傻愣半饷,然后嘿嘿笑了,拍拍对方的脸,“没蛋啊,怎么是你?” 商篱用毛巾使劲捂她的脸,然后搓搓搓。 容俏呲牙推他,迷迷糊糊间掴了他一巴掌,声音特别响亮。 商篱那般淡然的性子都被她打出了几分怒意,扔下布巾不想管她。 容俏拽住他,“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小家子气。” 商篱拍她脑门,“睡觉去!” “我要如厕。”容俏嘟囔,醉得一塌糊涂。 “我让人进来服侍你。” 商篱起身想出房间,容俏拽住他,呆头呆脑问:“你是太监,太监不该伺候主子出恭吗?” “真把自己当宗主了?”商篱拍拍她的脸,凤眸渐冷,“别入戏太深。” 容俏大脑凌乱,不知他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憋不住了。” 商篱扶额,容俏攀上他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双腿一勒,完全挂在他后背上,“ 驮本座去净房,本座要嘘嘘。” 当他是驴? 商篱磨磨后牙槽,任命地背她进了净房,容俏松开腿落在地上,双脚似软脚虾,身体一股脑往下坠,商篱扶住她,眉眼含笑,“确定要我伺候你?” “嗯。”容俏在他怀里仰头,下巴抵在他温热干燥的胸膛上,一股玉兰的幽香伴着清冽的气息卷盖了她的思绪,“赶紧的。” 商篱大手来到她腰间,轻轻一扯,容俏的外衫便大敞四开。 这时,小鲛端着醒酒汤进了屋,听见净房传来动静,赶忙走过去,只见商篱的手正停留在容俏腰间,惊呼一声,打断了商篱接下来的动作。 小鲛推开商篱,一脸戒备看着他,鲛人不会讲人类的语言,大家都当小鲛是名哑女。 商篱:“你主子要出恭。” 小鲛:“……” 说完转身出了净房,小鲛在心里鄙视商篱是个道貌岸然的阉人。 商篱推开卧房的窗子望月,月朦胧,星子稀,红纱灯投射的光线中出现了连丝冰晶,皇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稀稀拉拉的小雪笼罩大地,包裹了庭院的石榴树和冬青,为万物披上一层雪衣。 身后传来动静,商篱合上窗子,转身打量软趴趴倚在小鲛肩头的女孩,随后看向小鲛,“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小鲛点头,目光不善。 商篱没再停留,走向门口,花浮玉早在小鲛打开房门时就溜了进来,躲在茶水桌下,商篱觉得这只猪崽特别有灵性,淡笑了下,没入雪夜中。 花浮玉跑进卧房,“小鲛,快给俏妹喝醒酒汤。” “嗯好。”小鲛扶容俏靠在床柱上,喂她喝了一碗醒酒汤,拉过厚厚的锦被盖住她,皱眉不解,“怎么喝成这样?” 花浮玉老神在在,“逞强呗。” “俏妹哪里会委屈了自己?”小鲛不认同,“一定是不得不喝。” 花浮玉:“没办法,俏妹道行还浅。” 他们的俏妹有时很强大,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有时却身不由己,时不时伤到自己。 两人看着睡着的小姑娘,不约而同流露出疼惜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商篱走进巷子,雪打斜枝,在墙壁上投下不断晃动的剪影,待他的剪影与枝桠重合,身后飞闪出一排东厂番役,“督主!” “嗯。”商篱负手站在巷子的中轴线上,并未回头,“查的如何?” 一人回话:“回督主,五皇叔近半个月的确跟魏仲交往甚密,他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似乎?”商篱偏眸轻瞥,薄凉一笑,“以后再给本督提供模棱两可的答案,你们就不必再出现在本督面前了。” “卑职等会尽快查出真相!”番役立马认错。 商篱摔下衣袂,如云广袖风中生姿,他笔挺地往前走,留下一句命令,“仅限十天。” “诺!” 番役们瞬间消失了身影,商篱慢悠悠走着,夜色越发浓郁,黑狐大氅露出了月白袍的一角,指尖抵住下巴,来回蹭动,而后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撕了下来。 垂下手臂继续走路,这条巷子是通往锦衣卫衙门最近的路线,他进了府衙,一路畅通,府内锦衣卫见到他纷纷躬身作揖,喊他“大人”。 没错,他是商篱,更是季修远。 …… 三日后,阮艺扮成宗主,由十七卫护送去往雨洼村,住进村中一处农舍。 经历上次的共同作战,十七卫对“宗主”可谓惟命是从,接下来的日子里,“宗主”让他们远离农舍,只负责远距离保护,不可打扰“他”的清幽,十七卫照做,全部退离开农舍,隐蔽在附近。 司礼监的太监都以为宗主亲自去抓水怪了,并未生疑。 容俏金蝉脱壳后,带着小鲛和花浮玉一同启程,去往附近的雨洼村,容俏自己住在村中房舍,小鲛和花浮玉则幻化为鲛女和河鲀,潜入河底,鲛人还是更亲近水域。 每日清晨,花浮玉都要督促容俏锻炼体能,两人一猪会围着河边跑上两个来回,晖阳倾洒粼粼河面,微风吹拂枯黄芦苇,容俏和小鲛在河畔嬉戏打闹,身后的小花猪像在追逐两只小蝴蝶,他们笑容纯真,与晨曦一样美好。 饭后,花浮玉开始教习容俏水下憋气,初冬的河水冰寒刺骨,容俏刚浸入河水,冻得嘴皮直打颤,每次没入水下都坚持不了半柱香,花浮玉一劲儿鄙视她,可还是会耐心教导。 与容俏的悠闲不同,季修远最近忙到废寝忘食,中厂无首,案子全部转给锦衣卫,季修远每天忙到二更天,才能抽身回府歇息几个时辰。 夜凉如洗,寒风萧瑟,街道上除了喝花酒的恩客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再无其他行人。 季修远靠坐在马车内,脸色煞白,薄汗沁出体内,打湿了衣衫,他被宗主下了断魂丸,每月都要服用解药,自从宗主被杀,他再没服用过解药,他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一枚价值连城的血玉,要以他的血液润养,才能发挥克制他体内毒素蔓延的功效。 虽然他武功卓绝,可断魂丸是宗主专门用来对付他的毒药,毒性居首,任谁也无法用内功逼出。 他不禁在想,同样中了毒的容俏,自从吞下断肠丹之后,从没主动向“商篱”要过解药,这是为何? 胸膛火辣辣灼烧起来,季修远攥紧血玉,调整呼吸,汗水顺着脸颊滴淌,今晚,他又要在撕心裂肺中度过了,若是一直没有解药,他可能熬不过一年了。 突然,车夫停下马车,季修远瞳眸骤然变冷,他们遭遇了劫杀。 数百支箭羽射向车厢,车夫来不及射出响箭,就已经中箭身亡,季修远飞身出车厢,踩着密密麻麻的箭羽旋转向上,同时抽出绣春刀挡掉袭来的冷箭,刺客从暗处现身,待季修远落地时,脚下全是断箭。 刺客人数众多,有备而来,季修远一边打斗一边思量,敢公然刺杀他的人除了魏仲还能有谁,魏仲现在如日中天,势头有反超宗主的趋势,虽然小皇帝在潜移默化中削弱了他在皇城的势力,但保不准他与某个手握兵权的皇叔有所勾结,加之五皇叔助力,那位边境的亲王才是更可怕的存在,会是谁? 季修远挥刀砍断刺客的利刃,以左脚为支点,右脚横扫,拉开与刺客的距离,刺客首领比划手势,季修远知道,这是军队变化阵列时的军令,看来刺客全是卫兵。 手中聚力想直取首领首级,可体内的毒素倏然散开,扰乱真气,季修远噗一口吐出血水,握刀跪在地上,眼前开始出现叠影,刺客见此立马一同围攻,身后一杆长缨枪袭来,直插季修远的肩胛骨,季修远闷哼一声,抬手握住穿透身体的枪头,以内力振开身后刺客,首领上前斜挥一剑,季修远面颊一痛,火辣辣一记剑痕横贯俊容,脸上血肉模糊。 他内体真气乱蹿,又身负外伤,已然支撑不住。 首领双手举起长剑,大力劈下,似乎要给他致命一击,刀光剑影间,季修远提起绣春刀,一刀横斩首领,随即他反手拔出长缨枪,吐口血水,冷睇刺客们。 刺客见首领被斩,暂乱阵脚,偷瞄临街铺子,二楼挑廊上的老者邪笑一下,指了指季修远前方,刺客接到指令,向季修远发起更加狠厉的攻击,老者提气飞出挑廊,手心凝力,一掌拍在腹背受敌的季修远背后,季修远顿觉五脏俱颤,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老者想剁碎季修远,却被一道声音制止,挑廊上又出现一道身影,是五皇叔诸褶彦,“九千岁,皇兄有令,让咱们给季指挥使留一具全尸。” 魏仲探上季修远的鼻息,确认季修远的伤势已是回天乏术,随即扔了佩剑,“好,咱家依王爷所言。” 诸褶彦凭栏俯视血泊中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可惜这么出色的人臣了,“扔进护城河。” “诺。” 诸褶彦笑道:“皇兄会给九千岁记一大功的。” “不敢。”魏仲凝视被刺客抬走的季修远,鹰目溢出愉悦,今晚下一个目标,商篱! 除掉东厂和锦衣卫的两大提督,任宗主再恼火,也无济于事,魏仲其实更想先杀宗主,那样,他就是司礼监第一把交椅了,携天子令诸侯的人便是他魏仲。 可边境那位亲王似乎看出了他的野心,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先杀宗主,如今,宗主就是那位皇叔牵制魏仲的筹码。 即便季修远和商篱不在了,宗主还能依靠东厂和锦衣卫压制魏仲,宗主一旦被除,魏仲一定会第一时间收拢东厂和锦衣卫,到时候,整个厂卫全部落入魏仲之手,对幕后之人百害无一利。 谁也不傻,与老奸巨猾之人合谋时,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否则就是与虎谋皮。 魏仲和诸褶彦赶到商篱府宅时,刺客告知他们,商篱临时出城了,归期未定,魏仲无奈,商篱还真是神秘莫测,总是时不时消失影踪,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人。 刺杀的计划落空,两人只能再等时机,但他们深知,错失了最佳时机,再找机会只怕难上加难。 刺客将季修远装在马车的暗格里,成功通过了关卡,随后把他扔进护城河中,只能见到墨发和白袍漂浮河面,很快,他就被奔腾的河水冲去了下游。 河道中有很多巨型花岗石,男人在漂浮的过程中撞了头,血流不止,鲜红很快被冲淡,在流经一处分支时,他被卷入了分流,朝郊外村落流去。 翌日清晨,雨洼村炸开了锅。 “村口有具男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翌日清晨,雨洼村炸开了锅。 “村口有具男尸!” “估计是上游冲下来的,已经面目全非,凶手太残忍了!” “快去找容大夫!” 村民三三两两搭伙跑向村口,村口的河流边躺着一名失了血色的男子,男子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头发遮蔽在脸上。 胆子大的村民拨开他的长发,脸上有一条横贯面庞的刀疤。 一位老大爷叹息,“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被残害成这样!” 老大爷的儿子哼了哼,“说不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罪有应得。” 人群七嘴八舌等着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容俏现身验尸,几个壮汉已经商量要不要把此人埋了,给他留个全尸以防被野兽叼走,也算功德一件。 “麻烦让让!”清脆的女声响起,一道浅粉色身影挤入。 容俏背着药箱,抹了把额头。她进驻雨洼村后,闲来无事,会为村民行医诊病,加上嘴甜,特别招村民喜欢。 她对雨洼村的村民胡扯,说自己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路过此地便暂住了下来。 “容大夫,你快看看此人还有的救么?”老大爷接过容俏肩上的药箱。 容俏蹲在地上想先观察男子的气色,结果被他的面容惊到,半饷不知作何反应。 在村民议论纷纷的空档,容俏心思百转,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探上他的脉搏。 须臾,抬头对几名壮丁说:“麻烦你们把他抬去我家,他还有救。” “孤男寡女不太好吧。”村中小伙子不认同,他们怕容俏吃亏,未出阁的小姑娘跟大男人生活在一块,很容易败坏了名声。 “我是医者,麻烦快点。”容俏着急替季修远看诊,才不管什么礼义廉耻,说来也怪,在皇城时,她很讨厌季修远,可此刻,像是他乡遇故知,第一反应便是救人,而不是落井下石。 几名壮小伙把季修远抬去了容俏家里。 花浮玉正在屋里呼呼大睡,见家中来了一群人,不禁皱皱猪鼻子,又是俏妹的追求者登门了? 好烦哦。 结果出乎意料,他看见了浑身血污,面容被毁的季修远! 北盛第一美男竟然被毁容了,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季修远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为何出现在雨洼村? 季修远被小伙们安置在炕头,容俏打发了他们,开始忙前忙后。 花浮玉躲远了,他才不要用鲛血救季修远呢。 容俏看花浮玉不乐意,也不勉强,毕竟季修远不是什么善人,没什么理由要求花浮玉或小鲛献血。 她会救治他,但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自身的求生意识了。 深吸口气,取出铰剪剪开黏连在男人伤口处的衣料,他全身都是伤,容俏不得不……查看他肌理分明的身体,腹肌、人鱼线…… 容俏面色绯红,强忍羞赧一点点为他清理创口。 花浮玉感觉画面辣眼睛,脸朝下窝在软垫上睡大觉。 五天后。 剧烈的头痛充斥大脑,土炕上的男人抱头蜷缩一团。 容俏正拎着水桶回屋,听见动静赶忙走过去,“你醒了!” 季修远面色煞白,胸膛似火烧,掀开眼皮瞧不真切对方的面容,喉咙有腥甜上涌,随即口吐黑血,再次昏厥过去。 容俏叹口气,这些日子里,他已经第五次浑浑噩噩醒来,又迷迷糊糊昏倒了,也不知他能挺多久。 傍晚,容俏在灶房下手擀面,刚把面过水,内屋传来“噗通”一声,放下碗筷跑回屋子,只见男子捂着头坐在地上,他彻底清醒了。 “别乱动,你很虚弱。”容俏上前搀扶,季修远劲瘦高挑,容俏的身高只抵达他的肩头,“感觉怎么样?” 季修远不说话,靠在炕头平复呼吸,斜瞥眼前的小姑娘,脑子混沌不清,“你是谁?” “你又是谁?” 男子摇摇头,“我记不得。” 容俏挑挑眉,救他那天,他的全身都是伤口,头部也受过重击,不会失忆了吧。 撑开他的眼帘检查,又搭上他的脉。 “你的伤需要慢慢调养,不能情绪过激,我是大夫,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直接离开。” “在下只能在姑娘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季修远没有像其他失忆者那样露出惊慌和无措的神情,他很淡定,一双狭长凤眸似蕴含漩涡的汪洋,令人深陷。 虽然刀疤盘踞面庞,但那一身的风华和气度为他添了某种底蕴。 “好,你放心住下,等你伤好了再另谋出路。”容俏去灶房取来过水面,“食材简陋,凑合吃一些,明儿我杀只鸡为你煲汤。” “多谢。”季修远也没客气,多日未进主食,已经饥肠辘辘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容俏,容颜俏丽的容俏。” 季修远点点头,不动声色打量容俏,花样年纪,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眸明媚璀璨,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却胜过万千佳丽,琼鼻檀口、雪肌玉骨,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 容俏:“不管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就叫你修远吧,别太难过,毕竟路漫漫其修远兮。” 季修远给她的感觉就是白衣胜雪翩翩如玉的谪仙。 季修远夹面的动作一滞,低垂眉眼掩盖了眸中的复杂,“好,谢姑娘赐名。” 容俏扬扬嘴角,起身拿过小铜镜,“虽然不想打击你,但你必须接受现在的自己。” 季修远摸摸面颊,几不可察叹口气,接过容俏递过来的铜镜,只着一眼便牵动了伤口。 容俏扶住他顺气,“事已至此,还是接受吧。” “我没事。”季修远撑着炕沿稳定情绪,镜中“面目可憎”的男人让他陌生,陌生到浑身抽痛。 自从看完镜中的自己,他不再说话,目不斜视望着窗外,土狗在院落中吠叫,不绝于耳,在这个僻静的乡间小屋眺望外景,大有一种“竹摇清影照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之感。 闭闭眼,眼前一幕幕被暗杀的残景掠过脑海,最后连成全景逐渐清晰,再睁眼时眸光已恢复清润。 入夜,容俏洗漱完爬上土炕,放下一排盛满水的粗瓷碗,“我家只有一张炕,你是伤患,我是女子,都不易打地铺,算我便宜你了,你睡炕头,我睡炕尾。” “多谢。”季修远很老实,窝在被子里睡大觉,两人一夜缄默无语。 翌日一早,季修远是在一阵鸡叫中醒来的,推开窗棂向外张望,发现容俏挽着衣袖抓鸡,左手里还握着两个鸡蛋。 她窈窕的身姿在晨风中更显轻盈,垂挂髻随着抓鸡的动作晃动,当她掐住老母鸡的鸡翅根时,容颜上展现一抹微笑,俏丽不可方物。 篱笆墙外偶有年轻的小伙路过,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容俏一一回以微笑。 …… “修远,你对什么佐料过敏?”容俏一边收拾鸡肉,一边高声问屋里的男人。 “在下不记得。” 容俏笑笑,不太好骗。 “修远,我要下地干活,你好好看家!” “好。”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步入寒冬腊月。 雨洼村盛产青梅,待梅子成熟,村里人会上山打果实,装进背篓一筐筐背回来酿酒或做成果脯,方便冬季里食用。 容俏咬了一口果脯,酸掉牙,“修远你尝尝。” 修远依言尝了口,容俏观察他的反应,结果是面无表情,有些人天生贵气难自弃,正是说得修远这种人,穿着布衣短褐坐在炕头,却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气韵。 白日里,修远在家里做饭喂鸡收拾院落,下午容俏回家,他会帮她揉揉肩膀,容俏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贝。 “村头郑二婶的侄女是个坡脚,说不介意你毁了容貌又失忆,想让你去做倒插门女婿,怎么样?”容俏一边往炕上的粗瓷碗里倒水,一边嘴角挂笑,现在不“报复”他,更待何时? “不怎么样。” “那你要在我家白吃白喝到什么时候?”容俏抬头看向坐在木桌旁饮茶的家伙,啧,真是跟她混熟了,把她私藏的大红袍翻了出来,挺识货呀! “我可以在咱们家建立私塾,教习村中没读过书的乡亲,挣些银子也就不算白吃白喝了。”修远放下茶盏认真道。 容俏撇嘴,“你不是失忆了么?” 失忆还没忘记四书五经的内容? 修远眸光微动,“该记的常识一样没忘。” “行,明儿你去村口贴纸张,招学童,你要能教导出个秀才或是举人,村民能把你当土地公供着。” 容俏伸个懒腰钻进棉被里,“天凉了,明儿我去集市上给你买匹布,为你做几件棉衣裳。” “多谢。” “不客气,修远先生。” 闻言,修远唇畔牵起抹淡笑,淡雅出尘,只是满脸狰狞的刀疤毁了这份得天独厚的美感。 容俏窝在被子里暗想,修远的容貌不会吓跑学童吧,不行,为了挣银子,需要给他买个面具。 次日,容俏背着褡裢去往镇上,待到中午进了饭庄用膳时,听当地的百姓闲聊,食客甲道:“北盛皇朝算是乱了,一个月前刚失踪两位要员,前不久又失踪一位,这三人都跟九千岁起过冲突。” 食客乙:“都有谁呀?说来听听。” 食客甲:“第一位乃北盛第一高手,锦衣卫指挥使季修远,听说是遭遇刺杀。” 食客乙:“其余的呢?” 食客甲:“第二位是东厂厂公商篱,宗主的心腹要员,年轻有为,如今不知所踪。第三位是宗主,前一阵子去雨洼村休整,后来忽然没了影踪。” 食客乙:“啧啧,都是手握实权的人呐。” 食客甲:“所以魏仲要一一除之。” 食客乙:“嘘,这话让官爷听去,小心掉脑袋。” 容俏鼓鼓腮帮,起身付了银子回村里。 自从捡到季修远,她就让小鲛和花浮玉回城探听消息,当得知商篱也不见了,她当即隐藏了“宗主”的行踪,一来免遭刺杀,二来可以震慑魏仲,敌在明,她在暗,魏仲心里没谱,就会对宗主充满忌惮。 她乔装回过家宅,容首辅告诉她, “宗主” 和商篱齐齐失踪,使得魏仲不敢再冒然行动。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从长计议。 容俏告诉容首辅,她救了季修远,打算利用季修远对魏仲的仇恨,让他们玉石俱焚,容首辅觉得此策可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进了村子,容俏见村口贴了一张牛皮纸,不觉叹息。季修远的字迹虽工整漂亮,却并非他平日用过的笔迹。看来,他会书写多种笔迹。 她掏出口脂,用指尖剜了一点,在空白落款处写了“修远”的名字。 然后跳跳蹦蹦回了农舍,“修远,我回来了!” 修远正在打扫院落,见她笑嘻嘻跑回来,不觉莞尔,“慢点。” 容俏推门进院子。修远接过她肩头布匹,“怎么这般高兴?” “你要替我赚银子,我能不高兴嘛!”容俏从褡裢里拿出一副银面具,“诺,以后带着这个教书,我一会儿把柴房收拾出来。” 她说话时显然没注意修远的神情。修远攥紧面具,扛着布匹送进屋子。 “咦,怎么沉默了?”容俏晃晃头。修远伪装得那么好,不会无缘无故生气的。 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口无遮拦了,讪讪走进屋。,修远在弯腰试汤,容俏靠在房门斟酌语言,她总不能说他一点也不丑吧,那也太假惺惺了。 “修远,你很难过吧?”斟酌半天,结果愣是往人家伤口上再次撒把盐。 修远偏头看她,淡笑道:“不会。” “刚刚对不起,我没考虑你的感受。” “你考虑的周全,我这副鬼样子,连老人都会怕,别说孩童了。”修远往碗里盛汤,“准备开饭,去净手吧。” “嗯嗯。”容俏放下褡裢,走向面盆架前洗手。“今儿我听镇上人说,北盛皇朝几个月内失去了三位大员。你说,魏仲是不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修远一愣,随即问道:“哪三位大员?” “锦衣卫指挥使、东督主和宗主。” 男人珠华玉光的眼眸闪过复杂情绪,薄唇轻吐:“不懂朝堂之事。” 容俏轻哼了哼,你就装修远痴吧! 修远刚把菌汤端上饭桌,隔壁的村花姑娘笑意盈盈推门而入,“俏俏,修远,你们没用膳吧?” “没有。”容俏不温不火回答。 “走,去我家。”村花瞄了眼满脸刀疤的男人,心中慨叹造化弄人,明明一表人才的男人却落得容貌尽毁的下场。 “不了,我们都做好饭菜了。”容俏往手上涂抹膏脂。她的手嫩白净透,并没有因干粗活留下瑕疵,全赖她独家研制的琼脂玉露膏。她走到修远身边,为他涂抹手。 村花眯眯眼眸,暗呸容俏不知羞耻,当众与男子肌肤相亲。 容俏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要是知道,一定会嗤之以鼻,她不但摸过修远,还看过修远□□的身体呢,修远昏迷期间,都是她亲力亲为照顾的。 她是医者,又是江湖中人,不讲究那么多俗礼。 修远起初不习惯她的触碰,但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摸摸手他还是能忍的。 容俏要是知道修远的想法,估计会吐血。 她一片好心,被修远当成了吃豆腐,也是,白嫩嫩的豆腐,可惜被刀疤毁了。 村花见请不动人,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修远低头看手,又看向一脸悻悻的小姑娘,“你怎么了?” “我被村花她哥缠得紧,用你挡了挡箭牌,你不会介意吧?”容俏摆好碗筷,促狭一笑,接着说:“介意也无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娇蛮的小模样让修远哑然失笑,“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忙我还是会帮的。” 修远带上纯银面具,“谢谢你送给我这么贵重的随分。” 容俏抬眸看他,遮蔽了刀疤的修远,宛如空谷中撷取的神秘幽兰,幽幽幻幻,琢磨不透。 “修远很俊。”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可能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口误。 “我知道。”修远一点儿也不谦虚。 容俏翻翻白眼,“用膳!” 傍晚,村花含笑而来,端着瓷盅,“容大夫,我娘煲的参汤,反正家里人喝不了,就给你跟修远盛了一份,趁热喝。” “谢谢了。”容俏接过瓷盅倒入碗里,嘴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冷笑,“等我刷干净,明早再给你们送回去。” “不急。”村花眼底划过算计,扭着小蛮腰离开了。 容俏端着参汤走进内屋,“修远,给你喝。” 修远放下手中书卷,摇摇头,“喝不下,你喝吧。” 容俏劝了好久,修远说什么也不喝,索性自己喝了,要不多浪费啊。 喝完汤,容俏坐在木墩上缝缝补补,“修远,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过几天,我打算去衙门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来寻过你。” “在下在这里挺好的,容姑娘不必费神了。”修远继续倚在棉被上看书。 容俏好笑,“你真打算一直赖在我家?” 修远略微尴尬,“在下以后必定报答姑娘。” “你呀,外表看着老实,指不定是个心黑的。”容俏揶揄一句,不再撵人。 灯火如豆,烛光笼罩两人的身影,在炕头的墙壁上投下两道剪影,宁谧阑珊,怡然自得。 夜色如墨,容俏洗漱后钻进被窝。修远吹灭炕几上的烛台,刚要掀开被子,便听得容俏哼唧一声,修远不解,问道:“容姑娘可是难受?” 容俏没回答,又哼唧一声,声音酥软,修远纠结一瞬,迈过盛满水的一排碗,蹲在容俏身旁,“容姑娘?” “修远,我好热。”容俏推开棉被,眼神飘忽迷离。黑夜中唯有她的一声声喘息。 修远探下她的额头,滚烫炙烤,心下不禁思揣,而后凤眸冷了几度,那碗参汤有问题! “容姑娘你中药了,我带你去就医。”修远扯过外衫替她穿好,“村中没有别的大夫,我要带你去镇上,希望还来得及。” 他打横抱起容俏,容俏一贴上他沁凉的胸膛顿时发出一声喟叹,意识没有完全抽离的小姑娘极为羞赧,想要推开他,“你去打些井水,把我抱进去。” “女子遭不得那种罪。”修远不由分说,大步往外间走去,刚要推开门,耳尖微动,院中的篱笆门被人推开了。 修远放下容俏搂住怀里,支开窗缝往外瞧,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人,是村花和她大哥,修远的听力俱佳,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妹子,你在外帮我把门。”男人发出一阵邪笑。 “知道了,快进去吧,当心那个修远。” “病秧子一个,你哥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撂倒他。”男人搓搓手,一副色狼样,他惦记容俏好久了,一直有贼心没贼胆,村花妹妹得知后,帮他一手策划了这出阴谋。 男人往正房走来。 修远低头看一眼怀里不停扭动的姑娘,轻声道了句,“冒犯了。” 随即挥手劈晕了她…… 男人暗戳戳推推门,门被反锁,他抽出匕首沿着门中缝撬开门闩,门闩落地,发出吧嗒一声,吓了男人一跳,当真是做贼心虚。 蹑手蹑脚推开门,摸黑往里屋而去。里屋黑漆漆的。男人贱笑一声,可他没忘记碍事的修远,心里泛起嘀咕,容俏不会跟那个丑八怪睡在一起吧? 若是那样,他不会怜惜她。 他掏出蒙汗药倒在方帕上想迷倒修远。明早弄一出捉奸戏码,让全村的父老乡亲都认为修远是那个恶人! 定定眸判断位置,踮起脚挨近,深吸口气,迅速扯开棉被,口中发出得意的笑,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捂住了什么,反正硬邦邦的。 扔了帕子往炕尾探去,“小美人,纵身扑了过去,“小美人……呃!!” 男人捂着额头在炕上打滚,磕破了头。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室内的烛台,入眼一幕委实吓了一跳,炕被里摆着一把匕首。 “糟了!”深知自己的行径被识破,刚想推开窗户跳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男人下意识回头,只见修远端坐在木桌前,脸上带着面具,气场冷冽。 “你……修远。”男人缩回迈出窗户的一条腿,哆哆嗦嗦强装镇定。 “郑大哥夜里不睡觉,来我家可是行偷鸡摸狗之举的?” 声音薄凉低沉,显然是生气了。 “刚我出外方便,听得你们家屋里有响动,以为遭了贼,便进来探查一二,修远别误会,既然没贼人,我先走了。” “那郑大哥为何不走阳光大道?” “这不省事嘛。”被个外来的病秧子抹了面子,郑某甚觉恼火,转念一想,他何不打晕了修远,继续刚才的风月之事? 遂问道:“容大夫呢?” 修远素手一指,“衣柜里。” 郑某眯眯眼,“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 “你把容大夫藏进衣柜作甚?”郑某突然意识到,容俏中药,修远也不见得就是正人君子。 于是,郑某找回了场子,腰杆也挺直了,一副要为容俏伸张正义的架势,撸起袖子要揍修远。 修远指尖一弹,桌上的茶盏当即飞出,好巧不巧磕在郑某的膝盖上,郑某吃痛,倒倒在地面。 修远起身走近他,不想浪费时间,一脚踹在他头上,郑某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屋外,村花百无聊赖坐在院中,见修远安然无恙走出来,不免生疑,大哥没搞定病秧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修远淡淡问:“你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是郑大哥的帮凶?” 村花不明所以,何时见过肃穆威严的修远,“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无可救药。”修远一挥衣袖,村花随即倒地。 修远望向天际,苍茫的雾色遮蔽了熠熠繁星。他用锦帕拍拍鞋面,似乎很厌弃这对兄妹。 回到屋内打开衣柜。容俏顺势倒在他怀里,阖眸毫无反应,身体已经凉却。不知修远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容俏的情毒被解除了。 晨辉入窗,容俏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屋顶,若有所思。 “容姑娘可是醒了?”头顶传来修远温雅的声音,悦耳悦心。 容俏收敛情绪爬起身,转眸看向清尘男子,“昨晚谢谢你。” 修远一愣,敷衍道:“昨晚我带你去了镇子上,药铺的老大夫帮你针灸逼的毒。” “总之谢谢你,修远。”容俏杏眸划过无奈,她装,他也装,何时是个头? 修远观察她外泄的情绪,凤眸不可抑止泛起疑虑,自己被眼前的小丫头试探了,那么昨晚,她是不是将计就计试探他是否真的失忆了?! 他不信任容俏,只能卖惨博取同情,希望容俏不出卖他。 收敛情绪,淡笑道:“我煮了粥,起来食用早膳吧。” 容俏揉揉头,“好,多谢修远。” …… 一大清早,村民再次沸腾,因为村花和郑老赖被人吊在村口的大树上,身上贴着字:做贼者,自作自受! 兄妹俩被堵住嘴欲哭无泪,村花更是满脸羞愤。 村民对他们指指点点,咬耳嚼舌。 村里的二傻子伸手去够她的脚,发出傻兮兮的笑,“村花村花,你为啥被人吊在树上,是不是不守妇道。我娘说,不守妇道的女人该被浸猪笼。” “唔唔唔……”村花扭动身体求救,可没人上前松绑他们,只因树上插着几把匕首。村民们知道,他们兄妹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绑住。不过依照他们兄妹平日里的恶劣行为,被绑住也不值得同情。 最后,还是二傻子爬上树割断了绳索,村花和郑老赖哐当摔在地上。二傻子傻乎乎上前索要抱抱,被郑老赖踢飞了。 两人狠狠记恨上修远和容俏,这笔账,他们必须讨回来! 修远的私塾开张了,柴房变成了学堂。容俏坐在最后一排,托腮听着朗朗读书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学童们摇头晃脑阅读着手抄课本上的诗句。 修远耐心细致为学童们讲解诗句的意思,可谓咬文嚼字。 一名小胖孩举手,“修远先生,曹操是恶人,为何他能作出如此意境的诗句?” 临桌的学童露出厌恶的表情,“学生讨厌曹贼,喜欢刘皇叔和孔明。” 修远淡淡雅笑,“为何喜欢刘皇叔?” 那名学童歪歪头,“刘皇叔是刘邦的后人,正统皇室血脉!” 修远走到学童身前,“那你喜不喜欢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 “嗯呐,项羽是英雄。” 修远淡笑,“项羽和刘邦是敌对,曹操和刘备是敌对,为何项羽是英雄,而曹操确是贼人?” 孩童歪头想不明白,修远摸摸他的头,说道:“历史上的曹操与故事中的魏王截然不同,故事是带有戏剧色彩的,我们品读历史人物,要从他的功与过出发。不过,历史人物的是是非非,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旁人都无法精确判断。” “学生不懂。” “随着你的知识更为广博,你会懂的。”修远翻开下一页,继续教习学童诗歌。 容俏弯弯嘴角,认真听修远授课。 夕阳西下,修远送学童们走出院落。容俏靠在窗前发呆。 “在想什么?”修远转头看她走神,好笑问。 “在想晚上做些什么犒劳你。” 修远微微一笑,“容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定会铭记在心。” “记得就好。”容俏也不客气。“修远,你去过海边么?” 修远摇摇头,“在下不记得。” 容俏失笑,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对救命恩人不该知无不言嘛! “过几天,我带你去海边转转。” “远吗?” “临村。” 两人准备开火下厨,郑老赖带着一群打手气势汹汹来找茬。修远抬眸瞥了瞥,镇定自若。 郑老赖和妹妹出了这么大的糗,若不立威示众,如何再在雨洼村混日子! 村花哀哀戚戚跟在郑老赖身后,边走边抹眼泪,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郑老赖一脚踹开篱笆门,对打手头头谄媚道,“孙爷,就是他们这对奸夫□□,您要为小的跟妹妹做主啊!” 孙爷顺着郑老赖的指向凝睇容俏,戳戳下巴贼兮兮笑道:“漂亮!” 修远挡在容俏前面,冷凝眼眸看着镇上的恶霸孙五。 孙五转头对上修远高深莫测的目光稍微怔愣,沉声问:“他是谁?” “孙爷,他是小的跟您提起的外来人,被容俏救了,两人便行了苟且之事。”郑老赖空口白牙乱诌一通。 容俏拂开修远的手臂,站了出来,“你少血口喷人!” “呵呵,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郑老赖心中惋惜,今儿把孙五请来,容俏小美人定然被孙五收入囊中,不过他不介意捡剩。 容俏攥紧粉拳,黄花闺女又有几人能忍受这般折辱,扯扯修远的衣袖,“修远,我来处理,你回屋去做饭。” 修远一愣,随即温润而笑,语气略带揶揄,“你要如何做?” “你别管了。”容俏把修远往屋里推,修远也不坚持。她本事大着呢,否则早被人盯上了。 容俏砰地合上房门,转身靠在门板上。一门之隔的修远沉了沉眸光,挽起衣袖开始忙活,生火、加水不受半点影响。 屋外,容俏淡淡看着他们,“我从未招惹过郑老赖和村花,孙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能不能行个方便,就此打住这件事,大家继续相安无事的生活。” 郑老赖呸一声,“臭娘们,今儿爷非扒了你的皮……啊……” 孙五反手给了郑老赖一嘴巴,“小美人正在跟爷沟通,谁特么允许你讲话了?” “是是,小的嘴贱了。”郑老赖捂住脸点头哈腰,小人的嘴脸让容俏恶心。 “小美人,爷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屋里那个外来人的过错,不过你要陪爷一宿。”孙五提要求时凝着容俏的眼都绿了。 容俏轻哼一声,“修远哪里有错?再说,孰是孰非也该府衙来断案,何时轮到孙爷插手?少废话了,你们想怎么,尽管放手过来!” “呦呵,口气不小!”孙五更有兴致了。原来小美人是个泼辣性子,他喜欢不好□□的女人,这让他有成就感。 抬手对打手挥挥衣袖,“来啊,给爷带回去。” 打手是一群惯犯,经常帮孙五截掳年轻貌美的女子,依言撑开麻袋,上前预备抓容俏。 容俏抱臂看着走近的五六个人,呵呵笑了,“抓我还需要麻袋捆缚?不如一掌击在我的后颈上,岂不更省事!” “说得在理,你们起开,爷亲自来。”孙五挥退打手,大步走向容俏。近看可真漂亮,比那镇上的花魁不遑多让,不,比花魁青涩稚嫩,更吸人眼球。 容俏叹口气,看来不能再在雨洼村隐居了。 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短刀,眯眸看着孙五。就在两人即将出手对峙时,院外赶来了另一拨人,大概三十来人,后面的小喽啰用麻绳牵着几名壮丁,他们是来抓奴役的。 头儿看向院落的场景,邪勾唇角,“老子烧杀打劫多年,从未遇见过同行,今儿干脆打劫了同行,呵呵呵——” 大笑的声音带着浑厚的内力,孙五一惊,心思百转。对方穿着深蓝色布衣,布衣上绣着猛虎图,如果没记错,他们是方圆十五里外的土匪。 孙五不想跟那些亡命之徒斗狠,遂收敛了戾气,对土匪头子嘻笑道:“我们兄弟是来村里喝酒的,不巧与爷们遇上。” 说罢从钱袋里掏出十两纹银,“这是我孝敬各位的。”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玛德,你在糊弄要饭的?爷看你们六人壮实的很,不如跟爷回去开垦荒山,以后保准吃香喝辣。” 不待孙五拒绝,几名土匪走进院落准备降服孙五等人。孙五见情势不妙,打算血拼,可还没出一招半式,那几名土匪已经逼近他,随即抽出钢刀砍杀了一脸懵逼的村花,为首之人嘿嘿笑道:“女人无用,今儿爷们是来抓男人的。” 村花的血染红了郑老赖的衣襟。郑老赖咽咽口水,想退到一边。容俏嘴角一咧,指尖探出一颗珠子,打在郑老赖手肘,郑老赖诶呀一声,天生的痞性使得他的叫声带了一丝狂霸意味。土匪头子嗤了声,“怎么,不满老子的做法?” 郑老赖吓得腿软,跪地求饶。 土匪头子瞧他一副软脚虾的德行,懒得理会,反正都要一并带走。 孙五见对方人多势大,赶忙采取迂回策略。指着容俏对土匪头子说:“爷,那娘们是小人的相好,小人把她献给您了,您行行好,放过小人吧。” 土匪头子这才瞄到容俏,眼底划过惊艳,眼神冒光,“给爷把那小女子绑走,当爷的压寨夫人去。” 土匪们几招制服了孙五等六人,其中两名土匪向容俏走去。村民们暗戳戳躲在角落不敢吱声。这群土匪在镇上声名狼藉,官府多次派兵攻打都是铩羽而归,是一群武功极高的练家子。村民们暗自悲叹,眼看着容俏和同村人遭遇祸事,却无能为力。 硬拼只会被残杀。 咯吱。 正房的木门被修远拉开,修远对容俏淡淡一笑,“我下了面,进屋吃吧。” 容俏头大,要说刚刚的孙五,她可以不放在眼里,但面前的三十多个土匪绝非等闲之辈,若想不被掳走,必须显示身手,那么多村民躲在角落看着,恐怕今天要露陷了。 修远握住容俏的手腕带她往屋里走,完全忽视了身后的一众恶人。 土匪头子深觉自己被羞辱了,当即冷了脸,“老子还从没被毛头小子无视过,兄弟们,给我把他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修远转眸看向他,淡淡道:“这个词不适合寨主用吧。” “少废话,兄弟们,给老子上!” “修远!”容俏着急,想挡在他面前。修远揽住她的腰,脚步瞬移入了屋子,衣袖一挥,房门闭合,抵挡了袭来的钢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31章 土匪们大批涌入。然,院落的槐树蓦地簌簌作响,土匪们下意识望去,只见树杈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排侍卫,确切说,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长弧冷寒的绣春刀似乎在锦衣卫手中叫嚣,嗜血般叫嚣…… 屋内,容俏听着屋外响起的兵刃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因为她听见村民们在大喊,“锦衣卫,是锦衣卫来救我们了!” 容俏靠在门板上,看着盛面的布衣男子,“修远,你没有失忆吧。” 修远动作未停,“先用膳吧。” “好。” 两人坐在饭桌前安静用膳,修远一改常态,会时不时用额外的筷著为她夹咸菜。 倏尔,门外响起锦衣卫的声音,“大人,擒获的贼人如何处置?” 容俏眼眸微动,半柱香不到三十多个土匪即被俘获,锦衣卫当真不是吃软饭的。 修远不紧不慢为她夹菜,声音淡淡,“按律令处置。” “诺!” 须臾,容俏推开房门,屋外没了响动,连惊恐的村民一并不见了身影。她环视四周,锦衣卫半个身影都没看见。 修远洗净碗筷也走出屋外,“容姑娘,还能允许我住在这里么?” 容俏黛眉蹙起,“锦衣卫指挥使难道没处可去?非赖在我家?” “的确无处可去。”面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诌。 “别开玩笑了。”他还敢装失忆,当她傻么?! 锦衣卫原本受命于北盛皇帝,但自从宗主辅政,皇帝的实权被架空,锦衣卫的位置落于下风,后来完全归于宗主。 锦衣卫与东西厂略有不同,东西厂唯宗主和魏仲惟命是从,而大部分锦衣卫还是想要效忠小皇帝,他们并非阉人爪牙。 如今,季修远被害,在人们唏嘘锦衣卫群龙无首之际,却让雨洼村的村民发现了惊天秘密,是被迫现身还是故意为之,只有装失忆的修远知道了。 若是故意为之,是不是说明,修远要带着锦衣卫重回朝廷? 又是否意味着另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东厂厂公被除掉后,季修远开始假扮商篱,一人分饰两角,只为在司礼监和厂卫中获得更多线报,他消失,商篱自然会消失。 之所以谁也不曾怀疑“商篱”即是季修远,是因为季修远在东厂和锦衣卫之间周旋得游刃有余。连宗主和魏仲都做不到分管两个衙门,何谈怀疑东督主和指挥使是同一人?渐渐的,季修远完全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季修远不说话,定定看着容俏。容俏巴不得他赶快返回朝廷,与魏仲角逐雌雄,她跟小皇帝好坐收渔人之利,遂下逐客令,“请离开。” “锦衣卫出现在雨洼村,不日必有人登门探查,你……” “不劳季指挥使挂心。”容俏耸耸肩,“我也会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季修远明显是试探的语气。 “回家。”容俏望着“家”的方向,海洋的方向,敷衍他一通。 季修远自然知道那个方向一片蔚蓝海域,“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海么,我们即刻出发,去看海边日常,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容俏将信将疑,季修远失笑,他看上去是那么难缠的人? 两人驾着驴车慢悠悠赶往海边,深秋的海风很大,容俏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会儿海风刮得脸疼。 季修远伫立海边,任海浪打湿鞋面,容俏把他当挡风板,站在他身后打哈欠,“季修远,我们能走了么?” “今儿十五,传闻海域里的鲛人会在今夜出现在浅海湾。”季修远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容俏杏眸忽闪,望着男人挺拔清瘦的背脊,“世间万物都有存在的价值,我们不需纠结世上是否真的有鲛人。” 季修远回眸看她,“我中了剧毒,毒性会定期发作,所以我也想要鲛泪,可我没残忍到为了自己的性命,去祸害无辜的鲛人。” “嗯,那挺好的。”容俏之前并未诊出他中了毒,也不关心他是否安然一生,她对他似乎有些冷漠,并且怀了某种目的。 季修远淡淡一笑,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冷淡,岔开话题,“容姑娘可有什么景愿?” 容俏撇撇嘴,“怎么,想在离开前报答我?” “嗯。” “也许会有,以后再说吧。” “好。” 容俏哈气连天,“你还要站在这里吹冷风么?我要回驴车里了。” “嗯。”季修远没打算离开,转头继续眺望无边的大海。 容俏不知他在执着什么,转身走向驴车。 待沙滩上只剩下他的身影时,男人凤眸冷了几度。身在朝堂多年,他累了,这些日子的宁静可谓意外收获,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他不是被动挨刀的懦夫,更不会把脖子伸向对方的刀刃之下,他需要详细的规划计谋,一举歼灭贼臣! 倏尔,他突然手捂心口,俊眉皱起褶,随即喷出一口猩红。 高大的身姿颤颤巍巍倒在海岸线上…… 月圆夜,海浪拍打着沙滩泛起层层泡沫,卷走沙滩上的梅点血迹,天空黑沉,似乎要下雪了。 季修远倒在海岸线上,意识游离间忽有歌声入耳,空灵曼妙,不绝于耳。 须臾,薄唇被人撑开,舌尖触碰到丝滑香甜的液体,液体一点点沁入口中,腥甜可口,依照本能的趋势,他握住了那只提供液体的纤细“事物”,指腹下的触感如骨瓷般细腻。 “喝吧。”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似有安抚人心的效用。 季修远意识游离,无法思考,一口狠咬下去。 腥甜味充斥在口腔,越发浓郁,男人缓缓睁开狭长深邃的眼眸,眼前模糊白茫的景象渐渐清晰,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脸,正在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 男人登时厉目而视,推开她。 她后仰在沙滩上,男人甩甩发疼的头颅,意识渐渐回笼。 盈盈月光照在她透白的皮肤上,长及臀部的发丝如黑缎面光亮润泽,粗布衣裙遮不住她天生丽颜,眼前的少女拥有倾城色。 “你,是鲛人?”季修远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容俏,说不出的惊愕。 容俏坐起身如实回答,“不是,但我的血同样能解毒。” 季修远眯眯眸子,刚刚饮她的血,他明显感到身体轻松了不少,二话没说,伸手拽住容俏,狠狠桎梏住她的腰肢,小姑娘吃痛,但没有抗拒。 “你为何会中毒?”容俏能猜到几分,却还是想从他口中得知。 “你服用过鲛泪么?”季修远声音淡淡,如夜色中微风的声音。 容俏眨着眼看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32章 “你到底服用过鲛泪没有?”季修远已经很虚弱了,再得不到解药,他一定会真气倒流导致逆血身亡。 “你想要鲛泪是吗?”容俏故意朝他弯弯嘴角,样子乖巧恬静,让人很想欺负欺负。 “嗯,听说能解百毒。” “这片海域的鲛人所剩无几,全部在深海区,想得鲛泪难上加难。”女孩解释。 “那你还有什么……什么法子解毒?” 说话间,季修远失去平衡,两人呈上下的姿势倒在柔软的沙滩上。 “吸我的血照样能解毒。”容俏不适应他的靠近,推了推,只听男人闷哼一声。容俏感到手掌上一片湿热,他的伤口因毒液刺激再次渗血。 季修远疑虑一瞬,以手肘杵地支起自己,低头凝视月光下女孩的绝美容颜, “为何要帮我?” 活在朝廷的人难免事事生疑,他习惯了猜忌,他不可能全然信任她。 “我们目标一致,消灭魏仲。”容俏如实回答。不知为何,不想看到他的脆弱,当他告诉她,他中毒时,她真的没什么感觉,当她挑开车帷看见他倒在沙滩上奄奄一息时,她承认自己心软了。 季修远再次给予保证,“我会报答你的。” 说罢,扣着她的肩膀,一口咬在她的颈动脉上,女孩皱皱秀眉,仰望皎月等待他起身。 她的血太过香甜,季修远明显感到身体的疼痛在逐渐消褪,头脑也不再混沌,甚至连剑伤都在一点点愈合,她,一定服用过很多鲛泪! 季修远心想,若是把她带在身边,他再不用担忧被人算计。 阖眸继续吸血,容俏手里拈着一根毛毛草,感叹锦衣卫在刀刃上度日的辛酸和风险。 “唔……你不要再吸了,我会死的。”容俏开始推拒,季修远顺势松开她,面对大海盘坐,开始调息静气。 容俏摸摸湿润的脖颈,爬起来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他,他脸上的刀疤狰狞可怖,气质却能掩盖残缺。 稍许,季修远吐出一口浊气,睁开黑眸的瞬间,眸色已恢复清明,他掏出响箭,射向天空。 “你一直在假装失忆。”容俏偏头问他,语气笃定。 “嗯。”季修远回答。 他们一直坐到了红日初冉,远眺海天交界的一线,柔和的光亮照射大地,季修远偏头问她,“季某要回皇城了,宗主要跟我回去吗?” “我要过一阵子再现身,潜伏沉睡的老虎更让鼠辈忌惮。” 男人笑了笑,如初晨般绚丽,“我们的对手不止魏仲一人,还有两位皇叔。” “诸褶彦和谁?”容俏眉头皱出褶,竟完全不知他们还要面对一名对手。 “目前还未查出来。” 海风徐徐吹来,吹乱他的墨发,凌乱中带着诱惑人心的震撼。 “你现在就要出发回皇城了?” “舍不得?”说罢,季修远长臂一勾,把女孩搂进怀里。 男子独有的幽兰气息让容俏不适应,她像一只软软的小猫在他怀里挣扎,“季修远,你怎么这么轻浮?” 怪嗔的样子煞是可爱。 男人扳起她的下巴,眼底波光潋滟,似乎在下着很大的决心。而后,在容俏来不及反应之际,忽然低头吻向她的唇,本以为唇齿相碰,会在红彤彤的晨曦中留下美到窒息的一瞬,结果…… “呃!”季修远捂住鼻子倒在沙滩上,容俏揉着头站起身,顺便给了他一脚,“色胚,白伺候你那么久了。” 说罢,拍掉手掌的细沙,转身蹦蹦跳跳离开了。 我们的季大人头一次主动吻人家姑娘,却得到了姑娘防狼的自卫举动。 容俏走到沙滩高坡,回头看一眼起身往她这边走的白衣男人,这个男人真的好美,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世外高人,风华绝代。 “站住!”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炸放在耳边。 容俏扭头看向高坡另一侧,赫然站了另一拨锦衣卫,身着劲装,气势汹汹瞪着她。 不待容俏说话,季修远温淡的声音传来,“不得无礼。” 侍卫赶紧低头跪地,“大人,卑职等救护来迟,望大人赎罪。” “起来吧。”季修远掠过容俏,如云广袖随意一摆,划出流畅弧度。 容俏见没自己什么事,继续蹦蹦跳跳往前走,季修远拦住她,垂眸看着小姑娘明显愠怒的小脸,娇艳欲滴,让他想起自己养的血玉。 “真的不跟我走?”季修远眼底有期待,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为何要跟你走?”容俏都跟他讲清楚了,她要过段日子再回去。 季修远转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第一时间去找我,而不是找商篱。” 季大人开始吃“自己”的醋。 “噢。”容俏不甚在意,宁静惯了,突然被气场强大的人打扰,心里充满排斥,只想赶快离开。 “再见。”季修远淡淡一瞥,转身上了辇舆,锦衣卫屈腿抬轿,几个瞬移即消失在容俏的视线里。 风过,淡粉色纱裙伴着海沙扬起,容俏望着消失不见的辇舆,愣了片刻,心想,这便是话本子里说的艳遇吧。 胡思乱想间,肩膀一沉,偏头看去,一只海鸥落在她的肩头,尖喙夹着一条黄鱼。 “你吃吧,我不吃。”容俏点点它的头。 高冷的海鸥歪头蹭蹭她的指尖,扑腾翅膀飞走了。 海天交界的的地方传来鲛人的吟唱,容俏眉眼弯弯。 …… 锦衣卫出现在雨洼村的事很快传到了魏仲和诸褶彦耳朵里,魏仲让西厂厂公派人去打听此事。 翌日散朝,御书房。 小皇帝怯生生斜瞥坐在下首的魏仲,宗主和商篱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魏仲的野心不断膨胀,想要独揽大权。 诸褶彦看在眼里,并未制止,宦官越在朝廷作乱,越有利于他和皇兄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西、内两厂的番役已经在人前唤魏仲为九千岁了,魏仲还贴了两撇胡子,染了黑发,人模人样的,似乎年轻了十岁。 寒冬腊月,司礼监为魏府提供的取暖设施与皇帝寝宫无异,足见魏仲的嚣张。 今日是季修远归朝见驾的日子,魏仲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刺杀过他又怎样,厂卫现在在他手里,小皇帝都要听他差遣,一个季修远有何惧?! 季修远身着飞鱼服,面带银质假面,一派风姿卓绝,阁臣和六部官员连连摇头,为他曾经的容貌惋惜。 魏仲端着茶盏凝睇季修远,季修远压根没注意他,来到御案前作揖,“臣季修远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小皇帝见到季修远就跟见到亲人似的,“爱卿,伤势可有痊愈?” “多谢陛下挂怀,臣已无碍。” 魏仲阴阳怪气一笑,“刑部还在调查刺杀季大人的幕后凶手,季大人稍安勿躁。” “本督有的是耐心跟凶手耗下去。”季修远不咸不淡回应他。 魏仲笑道:“季大人勿躁,以免气大伤身。” 身后的西厂厂公为他捏肩,一副认贼作父的小人样儿。 魏仲舒服的喟叹一声,随后看向小皇帝,“陛下,本王昨儿跟你提议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朕,朕不想……”小皇帝不想罢黜季修远的职务,魏仲笑笑,搁下茶盏,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左手食指曲起,御书房的带刀侍卫一同拔刀,随即又扣回刀身,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小皇帝一激灵。 季修远打量了几名带刀侍卫,全是西厂的人。 魏仲起身走向小皇帝,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语气轻柔,却暗含威胁,“陛下,季大人有伤在身,又毁了容貌,实在不配做锦衣卫的提督,陛下切莫妇人之仁!” “疼——”小皇帝焦躁不安,一劲儿甩胳膊,感觉手腕要被他捏断了。 “放开陛下!”御前老太监实在看不过眼了,他曾做过司礼监掌印,却因为性子软,被宗主换掉了,论辈分,他比魏仲高一辈,“陛下龙体岂是你能玷污的?!” 魏仲不禁多瞅了御前太监一眼,松开小皇帝,老太监赶忙上前挡住小皇帝,恶狠狠瞪着魏仲,魏仲退后半步,阴森一笑,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倏尔拔出御前侍卫的钢刀,刺穿了老太监的胸膛。 “呃……魏奸贼,你不得好死。”老太监趔趄两步,倒在龙椅旁。 小皇帝跳下龙椅摇晃老太监,魏仲一把拽起小皇帝,“天子怎可为狗奴才哭?!” “你才是狗奴才!”小皇帝冲魏仲拳打脚踢,“朕要把你千刀万剐!” 在场官员都握紧拳头想要上前评理,却被西厂宦官拦下。 魏仲扣住小皇帝的肩膀,“够了,再淘气,本王……啊!!” 他威胁的话语还未讲完,眼前白光一闪,季修远的身影飘然而至,绣春刀快速出鞘,手起刀落,魏仲的右手臂已经跟他分了家。 魏仲捂住胳膊,躬身大吼一声,“季!修!远!” 绣春刀刀尖挂着血滴,滴落在猩红绒毯上,季修远淡睨他,“触犯龙颜,砍你手臂算轻的。” “西督主,给本王拿下季修远!”魏仲下令,西厂厂公预备拔刀,可刀身未出鞘,季修远再次挥出一刀,劈裂御案一角,劈断西厂厂公的身体,众臣瞠目结舌,御书房响起西厂厂公杀猪般的吼叫。 季修远淡笑了下,“天子在上,岂有你卖丑的机会。” 冷凝、森然、桀骜不驯,这才是季修远。 什么九千岁,在他面前算个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33章 魏仲愤愤难平,忍痛飞身出了御书房,站在高高的玉阶上传令:“厂卫众员听令,绞杀季修远,取他首级者官升两品,赏银万两!” 西厂和内厂番役立马拔刀,东厂和锦衣卫低头不动。 魏仲瞪圆眼睛,“你们敢忤逆本王?!” 话音刚落,季修远随即飞身而出,高举腰牌,“宗主令在此,谁敢动?!” 本欲拔刀的番役们顿住,按规定,他们是要绝对服从宗主令的。 一名役长大声问道:“指挥使可有宗主手书?” 季修远抛出信函,“你来读。” 役长捡起信函,拆开朗读。 魏仲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即便他在厂卫中威望再高,终是敌不过宗主的。 偏头朝御书房内的诸褶彦投去求助目光,诸褶彦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但脸色也不好,魏仲若是被杀,他跟皇兄找谁做内应? 可眼下,季修远似乎早已起了杀心。 季修远收回宗主令,举刀指向魏仲,“魏贼欺幼主,谋害朝廷命官,自封九千岁,其罪当千刀万剐,西厂听令,本督以宗主令命你们拿下逆贼,违令者杀无赦!” 西厂听惯了西督主和魏仲的指令,这会儿有些不敢动弹,季修远凛然一笑,“内厂也要扛令吗?” 内厂不比西厂,内督主是容俏选的,自然不愿为魏仲卖命,低头拱手,“下官谨遵宗主令!” 季修远淡淡道:“很好,本督令内厂、东厂和锦衣卫当场铲除西厂!” “卑职等听令!” 一瞬间,玉阶下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魏仲从没见识过这般狠厉的季修远,脚步后移,想跑,可宫阙高强,重兵把守,他能往哪里跑?! 御庭大门被推开,禁卫军随之涌入,帮忙绞杀西厂宦官,魏仲混入禁军,想趁势逃离,刚跑几步,一侧肩胛骨传来锥心的疼痛,低头看去,绣春刀已然刺穿了他的肩膀,不偏不倚,正是上次季修远中枪的位置,季修远飞身逼近,拔出绣春刀,一脚踹倒了他,“魏公公勿躁,以免气大伤身。” 季修远把“原话”丢还给他,揪着他回到御书房。 西厂寡不敌众,很快被歼灭了。 小皇帝此时已经挺直腰杆,脆生生下令,“来人,将逆贼打入镇抚司大狱,听后发落。” “诺!”锦衣卫上前,架走了魏仲。 诸褶彦暗道不好,不能留活口,季修远一定是想从魏仲口中探得幕后之人! 不动声色甩了甩袖子,一只毒蝎子落在地上,魏仲喜欢用一味香料做荷包,诸褶彦暗中以此香料喂养毒蝎子,以备不时之需,今儿倒是用上了。 毒蝎子沿着香气一路跟了出去,很快爬上魏仲的腿,尾部一勾,魏仲只觉大腿外侧一痛,等锦衣卫发现异常时,魏仲早已毙命。 锦衣卫大惊,返回禀告,小皇帝皱皱眉头,季修远瞥了一眼诸褶彦,诸褶彦面不改色,当真是做大事之人,季修远收回视线,“陛下要如何处置魏府?” “抄家,男子充军,女子为奴,太监……太监全部碎尸万段!”属于帝王的狠厉瞬间爆发,小皇帝攥着小拳头,咬牙切齿,“内阁拟制,即日起,取缔三厂,保留锦衣卫,三厂阉人全部遣送出宫,永不录用!” “臣等遵旨!” 其他臣子懵愣,陛下不怕宗主发火? 当晚,大臣们全都在猜测宗主的反应。 远在雨洼村的容俏接到音信时,莞尔一笑,看来她低估了季修远的能力,也高估了魏仲的实力。 今儿起,她不再是宗主,不再是阉人,她可以欢欢喜喜继续做纨绔女了! 弯腰拽住猪链,挽着小鲛跨上马车,“走,咱们回皇城!” “俏妹,你应该让小皇帝封你一个女将军。”花浮玉提醒,很多奖赏都是过期不候啊。 容俏耸肩,“我又没出什么力。” “没功劳有苦劳啊。”花浮玉不忿,这些日子容俏每日废寝忘食,只为设计一出最缜密的计划围剿阉人。 “我不在乎。”容俏伸个懒腰,靠在车厢里,她要好好补眠,明天一早回城玩耍。 然而,在容俏即将进城之际,他们被两名锦衣卫拦下了,容俏不明所以,难道是因为她知道太多关于厂卫的秘密,所以小皇帝要杀人灭口? 不会卸磨杀驴吧,容俏挡在小鲛和花浮玉面前,“你们要怎样?!” 锦衣卫掏出皇帝手谕,容俏读了一遍,小皇帝让她继续装扮宗主,将宗主在外面的全部残余势力一同稽绞。 容俏点点头,不杀她就成。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小皇帝如此腹黑,她以后还是绕道走吧。 锦衣卫接替村民,充当起容俏的车夫,容俏探出脑袋,“陛下给季修远升官了吗?” “季大人现任内阁次辅,兼任锦衣卫指挥使。” “我呢?”容俏指着自己的鼻子。 “还是宗主。” 花浮玉翻白眼,她现在还是“宗主”,升官有何用? “商篱呢?”这是容俏最关心的问题。 “商大人还未归来,陛下并没提及他。” 容俏难掩失落,随即反应过来,她关心他作甚?! 撂下帘子睡大觉,花浮玉凑近她,嘿嘿笑道:“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商篱了。” 容俏腾地坐起来,“胡说什么呢?” 她怎么可能喜欢太监?! “卑职二人没说话啊?”帘子外的锦衣卫面面相觑,他们没惹到容俏吧。 “我刚刚梦靥了,抱歉。”容俏胡诌,躺回小塌上闷闷不乐。 商篱,你丫的跑哪去了? 想他干嘛,容俏揉揉头发,烦躁不已。 入宫见驾后,小皇帝留容俏一人在御书房,“容二小姐再忍一段时日,朕想让你跟商大人一同南下,去剿灭宗主的旧部。” “臣女领旨。”跟商篱去,说明商篱没事,容俏不自觉喜上眉梢,心中小小窃喜。 “你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三厂被灭,你功不可没。” “臣女没出什么力。”容俏汗颜。 “这样吧,朕欠你一个心愿,他日想好,来朕面前兑现。” “好啊。”容俏也不客气,左右她能提什么上天的要求啊,“陛下到时候可别赖账。” 小皇帝翻白眼,“朕乃天子,岂可食言?” “好,臣女记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34章 蹦蹦跳跳出了皇宫,脱去大褂恢复女儿身,她要回容府住一晚。 阮艺还在雨洼村,只是不再充当宗主。 十七卫留下两人保护她,其余人已经回到宗主府待命。 她准备带着十七卫南下,还不许商篱带下属,然后,她要在路上可劲儿欺压他,谁让他以前欺负她! 容俏骤停脚步,今儿一晚上都在想商篱,有点不正常啊。 咬着手指走进深巷,月皎星稀,雪地上留下她徘徊的小脚印,容俏掐腰来回走,她不会真看上阉人了吧?! 小脸一垮,靠在墙壁上思考这个问题,她担忧商篱的安危,担心再也瞧不见他,实在是太可笑了,难道她真的看上阉人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容俏突然生出一个假设,若是让商篱饮她的血,商篱会不会……长出蛋…… 想到此,容俏捂住脸,脸又烫又热。 “大晚上伫立在墙根想吓唬谁?”一道身影悄然而至。 是季修远。 卸去纯银面具,露出原本俊美无俦的脸庞。容俏的血不但为他清了毒,还修复了他全身的伤疤。 “好巧。”季修远笑道。 容俏冷脸,“一边去,本姑娘救了你,你必须报答我。我对你的要求是,离我十丈开外。” “这可不行。”季修远逼近她。 容俏脸色微愠,“厂卫的事基本平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与我形同陌路。” “跟词曲儿似的。” 季修远蓦然抬起她的下巴,借着皎月和灯笼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和樱唇,眸光中有容俏不懂的情愫,黑眸染了一层不知名的光晕,瞳眸如墨一般深不见底。 容俏觉得他今晚不正常,推他胸口,“松开,再不松开……唔……” 微凉的薄唇贴上女孩柔软的樱唇,容俏睁着一双萌萌的眼睛傻愣,季修远心口一震。 女孩香甜的唇带着青涩的诱惑,让季修远很是解渴,他没吻过其他女人,所以不知道女人的唇瓣竟能柔软到不可思议,遵循本能,伸出长舌撬开了容俏的嘴,刚舔到更为柔软的舌尖,容俏忽然反应过来,狠命摇头。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屈辱感蔓延心头,容俏杀他的心都有了,麻麻批,好烦躁,好崩溃。 季修远在她挣扎之初就放开了她,他刚刚有些冲动,好像吓到她了。 硬生生尬了一句欠扁的话,“咱们又不是没亲过。” 容俏瞪他,用手背不停蹭嘴,眼泪在眼眶打转,即便是小纨绔,可毕竟年岁小,没受过这等“摧残”,委屈的样子让季修远哑然。 尾随容俏而来的花浮玉躲在拐角,睁着圆圆的猪眼,他的俏妹竟然被男人轻薄了。 花浮玉看不上季修远,所以用一只前蹄蹭地,豁然朝季修远而去,不怕死地去咬对方。 季修远早已察觉花浮玉的存在,侧身躲过袭来的小花猪,随后踢出一脚,把花浮玉踹飞了。 “不要伤他!”容俏拽住他,只见花浮玉呈抛物线飞入后墙,消失不见。 “王八蛋!” 容俏抬腿踢季修远,胡乱拍打。 季修远扣住她的腰,“生气了?” “哼!”容俏扭头不看他。 他则看向她襟口露出的雪颈,优美的弧度和沁香的味道搅乱了他的思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对小豆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低头在她粉嫩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容俏吃痛,一把推开他,与他在狭窄的巷子里大打出手。 季修远武功极高,五招定乾坤,桎梏住她,勾起浅笑,“我听下属说,你今儿下午打听商篱的事,怎么,是看上太监了,还是被太监看上了?” “龟儿子!” 容俏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嘴巴特用力。 季修远皱皱眉头,朝她额头上啵了一口,“乖,别闹了。” “别碰我!” 容俏推开他,他顺势靠在另一侧墙上,促狭的笑意在眼底蔓延到眼梢,月光星辉投射在月白色的锦袍上,淑人雅致的气质为他掩盖了几分不羁。 “很多人都说季某是皇城第一美男子,跟我定亲,你不亏。” “不是皇城,是整个北盛。”容俏纠正,随后拍拍嘴,这不是重点! “谁要跟你定亲,你臭美臭晕了头吧?!”容俏转身打算去找花浮玉。 季修远长臂一捞,容俏再次跌进他怀里。 男人低头看她绯红的小脸,爽朗一笑,“你救了我,我准备以身相许。” “脸皮太厚!”容俏挣扎,抬脚碾他靴面,“再不松开,我揍你了!” “你忘了我毁过容,后来容颜因你而生,厚不厚,全看对你能有几分喜欢。”季修远越说越溜,自己都惊讶,逗她时能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 “季修远,你够了!” “嗯,不够。”季修远埋在她雪颈,嗅了嗅,入鼻沁香,“你不是嫌弃商篱没蛋么,我有,要不要……” “啊!”容俏捂住脸拼命摇头,羞赧地想钻地缝,她的确脱过他的裤子,可她是为了救他,闭着眼睛帮他换的衣裳,当然,不可能瞄不到,但她尽力避开了。 季修远见她突然激动,哭笑不得,他想说“要不要考虑嫁给他”,她显然理解歪了。 容俏趁他出神,一把推开他,脚底抹油朝巷子口冲去,连花浮玉也不管了。 季修远看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跟活泼的人在一起呆久了,性格都跟着朗明了不少,季修远暗中一路相护,等她进了容府大门,才转身要走,结果小姑娘探出头左右寻摸,生怕他跟踪她似的,季修远扶额,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有必要防他如防狼吗? 不过,季修远也纳闷,他哪里做的不够,让她这般厌烦? 容俏进了正院,容母携着容首辅向她走来,母女俩在游廊里相拥而泣……实际上,抽泣的只有容母。 容俏拍着母亲后背,小声安慰,“女儿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俏儿,在外面受没受委屈?”容母上下一个劲儿地打量她。 容俏拍拍胸,表示自己结实耐造。 容母揉她的小脸,还是心疼,瞧瞧婴儿肥的鹅蛋脸都瘦了一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35章 母女二人手拉手进了暖阁,屋里的容首辅一句话没说,心里却无比庆幸,庆幸女儿安然无恙。 下人端上坚果点心,容俏吃的满嘴是沫。 容母边给她擦嘴边摇头,“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容俏撇嘴,母亲只有进门那会儿有股热乎劲儿,这会儿又开始唠唠叨叨了。 容首辅好笑,端茶浅抿,女儿不在家,夫人就成日唠叨他,女儿回来,他乐得清静。 “你们爷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容母嘀嘀咕咕走出堂屋,知道容俏回来一趟不容易,一定有很多话跟丈夫讲,她还是尽量不打扰他们,先议大事,再谈家事。 容俏捧着碗喝燕窝,“爹,三厂被除,为何您看上去还不轻松。” 容首辅:“季修远遭遇袭击绝非魏仲一人所为,据季修远讲,刺客出自军中。” 容俏思考一瞬,明白父亲为何愁苦了,朝廷之外,还蕴藏着更为可怕的大鳄。 她问:“可查得蛛丝马迹?” 容首辅点头,“的确有些眉目,季修远主张尽早剿‘贼’,但事关边境安稳,大臣们都建议陛下不可贸然行事,大理寺已出动密探去边境暗中调查了。” “大臣们怕打仗。” “你不怕?” “怕,但该除的蛀虫也得除。”容俏放下瓷盅,“爹的意思呢?” 容首辅捋捋胡子,“凡事以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危为重,此事还要慎重商议。” “我是没那个本事帮忙,不过我希望替爹爹分忧。”容俏凑近父亲,笑容真诚。 容首辅揉揉她的头,苦笑道:“好闺女,有你这句话,爹……可能早晚把你卖了。” 容俏脸一拉,“……一点儿也不好笑。” “是不好笑。”容首辅拍拍她,“爹开玩笑的,早点休息,明日你要以宗主身份接待西域使臣。” “嗯嗯。” 容俏在闺房睡了三个时辰,蹑手蹑脚回到宗主府。 翌日散朝后,容俏趴在司礼监的炕上呼呼大睡,直到燕寝的宫女急匆匆赶来,她才转醒。 “宗主,陛下被商大人带去斗兽场了。” “知道了,慌什么。”容俏爬起来,简单整理下仪容,面上虽然严肃,嘴角却翘起一抹笑。 商篱回来啦! 不管喜不喜欢他,她此刻由内而外的欢心雀跃。 屋外艳阳高照,抬手遮蔽刺眼的阳光,感受冬日里的暖阳。 斗兽场坐落在皇城外的南郊,是贵胄子弟打发时间的娱乐场所。 容俏知道,商篱会带小皇帝去斗兽场,是想尽快把小皇帝培养成能扛起江山的帝王。 三厂被灭,商篱回到司礼监做兼笔太监,权势极大。 容俏认为升不升官不重要,她只想要他重新有“蛋”,有了蛋就不能当太监了。 昨儿小皇帝许给她一个承诺,她想要为商篱争取一下,等他出了宫,他们可以过女耕男织的日子,每日蜜里调油。 容俏越想越兴奋,捂脸扭腰,可是,商篱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若他更看重富贵荣华,说不定会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 容俏扯下嘴角,杏眼溢出无奈,要如何才能收获商篱的心呀。 车驾抵达斗兽场,御手搀着容俏走向看棚。 斗兽场今日只对商篱等人开放,因此场地内还算清幽。 “宗主!”小皇帝瞧见容俏款款而来,推开挡着他的太监,朝容俏奔去。 “陛下慢点。”容俏言笑晏晏走过去。 小皇帝歪头问:“宗主为何来此?” “本座来瞧瞧陛下是如何斗兽的。” “宗主平日不是最讨厌人与野兽搏杀么?” 容俏引着小皇帝的手走向商篱,“陛下在一天天长大,本座和百姓都希望陛下能够越来越勇敢,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朕不会辜负宗主和百姓的期望。” “陛下圣明。” 商篱负手而来,褪去麒麟袍,着了一身猎猎生风的玄色劲装,周身浑然天成的凛冽气息让这个男人犹如神祗。 “宗主。”商篱抱拳,态度不算恭敬,乌黑眸子散发疏离的光。 容俏颔首,他的冷淡让她心中有丝失落,“不知商大人今天给陛下准备了什么野兽?” 商篱答道:“群狼。” “我怕。” 小皇帝抓紧容俏的衣袖,可容俏不是宗主,过去的宗主会用虚假的言语宽慰小皇帝的各种情绪,如今的“宗主”,会推他一把,让他迎难而上。 果然,容俏扣住他的肩膀,“别怕,狼群认主,你要识别出头狼,在狼群没发出攻击前,先下手为强,使头狼臣服。” 小皇帝似懂非懂点点头,他最钦佩的两个人就是古灵精怪的容俏和一身风华的季修远,他们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商篱没曾想,小姑娘会说出这么一句令人诧异的话,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冷寒的天气里,她的微笑令人如沐暖阳,淡定自若的模样跟从前在他面前疯疯癫癫时候不大一样,她的进步着实不小。 小皇帝平日里挺腹黑的,今儿可能是被野兽的吼叫吓唬住了,有点怯生生。 容俏拍拍小皇帝瘦弱的肩膀,一丝怜惜划过心头,还是个小孩子就要为百姓撑起一片锦绣山河,落在他肩上的担子自然无比沉重。 “去吧,本座在看台上等陛下归来。” 几名将领引着小皇帝进入场地,士兵退出困兽笼,里面装着六匹饥饿的草原狼。 别说是十岁的孩子,就是比他大一轮的成年男子见到这场景也会生畏吧。 容俏几不可察叹口气,斜瞥一眼商篱,他回视她,眼神意味不明。 小皇帝握着御剑识别头狼,刚刚容俏附在他耳边说,狼群的等级观念很重,头狼一定是神情最傲慢的那匹,小皇帝眯眯眼睛,认准了一匹通体灰白的狼。 当困兽笼打开,小皇帝执剑,奔着那匹最先出笼的“头狼”而去。 其余五匹狼愣了愣,突然,从狼群后面走出一匹更壮的黑狼,黑狼仰脖“嗷呜”一嗓子,其余狼匹全部摆出匍匐状,准备进攻小皇帝。 它们并非野生狼群,而是由太仆寺圈养的“家畜”,由于受到专业训练,他们比野生狼群还凶狠残忍。 看台上,容俏和商篱齐道“不好”,双双奔向场地中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36章 此时,打头的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小皇帝的胳膊咬去,以它的獠牙,会直接咬断小皇帝的手臂。 其余狼只冲着小皇帝的双腿和另一条手臂而去。士兵见此不妙,吹声口哨想喊停狼群,可狼群似乎受到了刺激,根本不听号令。 五匹狼已经弹跳起来,那只发号施令的头狼更是朝着小皇帝的脖颈而去,只需一下,小皇帝就会被咬断喉咙气绝身亡。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带刺银鞭甩出,直接缠绕在头狼的脖子上,容俏落地扯鞭,硬生生把头狼拽倒在地,随即踏着头狼的身体跃起,去救小皇帝。 商篱拔出佩剑腰斩双狼,其余两匹饿狼见头领倒地,犹豫了一晃,未敢贸然上前,才得以保住性命。 驯兽师制服了它们,跪地求饶:“卑职失误,求陛下开恩。” 小皇帝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容俏正欲开口,商篱挥挥衣袂,让驯兽师退下了。 片刻,商篱又命人带走小皇帝。小皇帝哀哀戚戚坐上銮驾离去,围场上只剩下容俏和商篱。 容俏这才知道,小皇帝如此敬重商篱,而他们又是如何建立信任和友情的呢? 商篱走近她,容俏感觉到一股阴云笼罩,“刚刚你告诉陛下去攻击头狼?” “嗯。”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吧?” “你什么意思?” 商篱冷漠的眼中泄出鄙夷,薄唇吐出一句评语,“自以为是。” “商篱,注意言辞!”容俏面露愠色。 “你告诉陛下这么做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而你可知陛下能认准头狼?” 容俏不想说话,这个时候说多错多,可她在商篱面前不想沉默,她还想跟他…… “既然你听见我给陛下的建议了,为何不阻止?” “有我在,陛下不会有事,我想让陛下意识到,不能随意听信他人的话,即便一些人没有恶意,然而架不住他们自以为是。” “你能不能不要冷嘲热讽针对我?”容俏低吼了一嗓子。他到底怎么了,对她这么凶?! “不从自身找原因,早晚吃苦头。今日陛下得了教训,你不该自责一番?”话已至此,商篱不再言语,大步离去。徒留容俏在原地风中凌乱。 商篱走出斗兽场,坐上马车平复怒气。不知为何,作为季修远,他似乎能包容她的一切,可每每伪装成商篱,就巴不得怼她,可能经常扮演两个人,多少有些“精神失常”? 他是季修远,不是商篱,从来都不是。 不过他今天讲的都是实话,容俏有时太过张扬,需要收敛一些。 容俏悻悻回到司礼监,往炕头一趴懒得起来。 后来宫人来通传,让容俏再去往校场,说是西域来了使臣,送给小皇帝一只罕见的白纹老虎。 白虎高大如牛,能代替马匹,成为座驾。可无人能驾驭它。 容俏一听来了兴趣,她懂兽语,并且没见过高大如牛的老虎。 入了校场,见商篱端坐在看棚里,与西域使臣交谈甚欢。 容俏嘟嘟嘴,走了过去。 西域使臣都是金发碧眼,五官深邃,讲着一口别扭的汉语。其中的副使是名女子,像个瓷娃娃,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眸光一直在打量言笑晏晏的商篱。 容俏横在她面前,“你好。” 副使站起身,骨架较大,比容俏高出半个头,特别热情,搂住容俏,左亲亲右亲亲,把容俏亲懵了。 容首辅坐在一旁失笑,他家闺女没见过西域人,也没接触过西域人的礼节和习俗,自然会懵。 “哈喽,我叫索菲亚,你长得真漂亮。”索菲亚放开她,“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容俏摸摸鼻子,“我是阉人。” 索菲亚哪里懂什么是阉人。 容俏给她解释,“就是身体下面没有蛋,不能跟女人生孩子。” 她声音不大,尤其是“蛋”字咬得特别轻,好像怕伤了某人的自尊,然而,一旁的商篱还是听见了,唇角牵起抹浅笑,浅的不易察觉。 “没有蛋?”索菲亚特别大声。 容俏扶额,点点头。 索菲亚似懂非懂,以为阉人是天生缺陷,或是北盛皇朝的一类特殊人群,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真可怜。” 容俏不知怎么接话,假若在以前,她一定会尽力挖苦,可如今她巴结某人还来不及呢。 索菲亚觑了商篱一眼,“请问,那个人有蛋吗?” 索菲亚不是有意讥讽,而是为了确定她看上的男人是哪种人,若是没蛋的人,她是不会嫁给他的。 她是西域某个小国的公主,来北盛和亲,她的父皇同意她自己选择佳偶。 容俏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摇了摇头。 索菲亚蓝眸暗了暗,“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没有蛋,我不能嫁给他。” 容俏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 商篱顶着一张假面,依然能被西域人看上,可见他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度多么卓尔不群。 “你不能喜欢他。”容俏对索菲亚低声说。 索菲亚:“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容俏指了指商篱,又指了指自己。 索菲亚瞠目,随即恍然大悟,原来阉人之间可以通婚。 若是让容俏知道索菲亚心中所想,非得吐血。 小皇帝来到看棚,众人请安后依次落座。 容俏坐在索菲亚身边,索菲亚为她介绍着西域白虎的来历和详情。 待驯兽师把西域白虎放出铁笼时,容俏瞠瞠目,难怪无人能驾驭它,它足有一间抱厦那么大。 容俏禁不住握握拳头。 索菲亚傲娇地扬起下巴,“我们沿途拜访了不少国家,无一人可驯服它,贵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但依然无人有这个能力。” “臣想试试。”容俏看向小皇帝,偷偷说。 小皇帝点点头,容俏去做准备。 稍许,校场上出现一名身着粉裙的少女。 众所周知,容家二小姐通兽语,又是个小顽皮,她上场驯兽,并不显得突兀。 看棚内,各家贵女齐齐翻白眼,容俏太招摇了,一会儿有她哭的,要知道,西域白虎可是将骁勇善战的禁军统领摔下了虎背。 商篱俊眉蹙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37章 一旁端坐的索菲亚瞧得很清楚,心中对阉人肃然起敬,阉人之间也能有丝丝入扣的“爱情”,超乎情爱,超乎风月。 商篱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偏头迎上索菲亚的目光,有丝不解,她的目光中透着同情和欣慰,这是几个意思? 收回视线,看向校场。 ——小丫头,别受伤。 日光直射校场,容俏被庞然大物的投影笼罩,抬头微微一笑。 几名驯兽师了然,费力解开虎链,众人屏息静气,看着白虎一步步朝容俏走去。 有人说直视野兽的双目等于对野兽发起挑战,此时,容俏就直勾勾盯着白虎的蓝眼睛,白虎似乎被激怒了,想要展示百兽之王的雄威。 它背部紧绷,呈现出流畅的线条,做匍匐状向容俏逼近,距离她不到十丈的位置突然发出响彻云霄的吼声,声音持久,声振屋瓦,带起地面的黄沙和落叶。 容俏拂开发丝,摸向腰间,似乎要取出银鞭。 众人觉得容俏太不自量力了,面对凶猛的野兽,别说是一根普通银鞭,就算是金箍棒恐怕也降伏不了对方。 在众人的担忧中,容俏将东西掏了出来。 贵女们揉揉眼睛,随后嗤笑起来,容俏哪里是拿出鞭子,她拿出的是鸡腿…… 容首辅扶额,觉得汗颜。 小皇帝笑了,她想用一只鸡腿“收买”白虎? 白虎又吼了一嗓子,似乎瞧不起她手里的鸡腿,鸡腿哪里有人肉好吃! 可出乎众人意料,容俏竟然自顾自吃起来,她饿了,摸银鞭时才想起早些插在腰间的鸡腿还没享用呢,先冲白虎比划一个手势,外行人不懂,驯兽师可是明白的得很,她在示意白虎,暂停进攻。 白虎哪里是她能控制的,桀骜地眯眯虎眼,虎躯后倾,而后朝容俏狂奔过来。 容俏抹把嘴,麻麻批,不懂规矩的虎崽子! 容俏扔了鸡骨头,运气翻飞,在空中倒挂半圈,抽出银鞭瞄准虎头,“啪”一声抽在它耳侧,随即落在它背上,虎背又宽又敞,像踩在宽广的草地上,容俏盘坐其上,拽着虎毛,老虎开始弹跳,想要把她弹下去。 容俏侧头看向自己的婢女,婢女飞身而来,容俏接过她手里的鱼竿,抛出鱼线,持竿做钓鱼状。 白虎眼前登时出现了一只炸毛大公鸡,大公鸡被吊着脖子,扑腾翅膀想挣脱开束缚,可在白虎眼里变了味儿,以为大公鸡在向它发起挑战。 大白虎急眼了,一只公鸡敢在它面前耀武扬威,于是它转移了注意力,向前方公鸡发起猛扑。 容俏一手托腮,一手掉转鱼竿方向,连兽语都未使用,便诱导大白虎朝看台下的门洞而去。 离门洞越来越近,容俏指尖弹镖,射断了鱼线。大公鸡落在地面,下意识朝门洞外跑,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大白虎以为公鸡发出了一连串嘲笑,更来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它都沦落到被鸡欺了,于是白虎牟足劲,直冲门洞…… 容俏适时飞离虎背,越过台上的栅栏,落在了门洞外,大白虎窜进门洞,但由于体型巨大,门洞根本容纳不下它,它被挤在门洞里,进退不得。 大公鸡停在门洞外,发现追它的大物不动了,便挥起翅膀,抖动鸡毛,以胜利者的姿态仰首阔步。 容俏挨近它,掐住鸡翅根拎了起来,笑眯眯看着被困的野兽。 大白虎起初还狂傲几下,随即发出噗噗的声音,好像浑身难受,发泄不出来。 看棚内的官员和家眷议论纷纷,驯兽师小跑向门洞看去,只能瞧见圆圆的虎腚,和一甩一甩的虎尾巴。 大白虎完全被门洞夹住了,如踩到困兽夹的小动物,不知所措,等待猎人到来。 容俏走近,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吓唬她,有些黔驴技穷,挣扎间虎皮被坚硬的墙壁磨破。 僵持一刻钟后,容俏转身预备离去,大老虎以为她不管它了,嗷嗷两声,容俏转身看他,下令:“抱头。” 大白虎皱皱虎脸,容俏重复一遍,“抱头!” 大白虎毛爪搭在头上,呈抱头状。 “很好。”容俏走过去揪揪它的须子,它没动,容俏知道它屈服了,其实动物很容易被驯化,但容俏没什么成就感,反而觉得它们悲哀。 驯兽师从看台上跳下来,“容二小姐,这……” 容俏摆摆手,飞身回看棚,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拆了看台。” …… 回到看棚,小皇帝大悦,容俏真给他长脸。 索菲亚起身来到容俏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你很聪明,驯服野兽不一定非要武力解决,采取迂回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容俏讪讪一笑,“谢谢索菲亚公主。” 散场后,容俏凑到商篱身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商篱睨她一眼,大步走向石阶,容俏跟上前,“商篱,你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为何闷闷不乐的?” “没事。” “那干嘛对我爱搭不理?” 商篱:“你不是巴不得我消失在你面前吗?” 容俏挡住他,“我现在改变想法了。” 商篱挑眉,“为何?” “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一个就好。”容俏竖起一根食指,杏眸含着恳切。 “讲吧。” “你......”容俏斟酌语言,“你愿不愿意变回男儿身?” “荒谬!”商篱绕开她,继续走。 容俏跺跺脚,拉住他的袖子,“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胡闹!” “不是!”容俏拉他到无人的角落,郑重道:“我有办法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你只管告诉我,你想是不想?” “不想。” “为什么?!”容俏不懂,他已经取得小皇帝的信任和敬重了,没必要一定当太监才能发挥所长吧,“你不想娶妻生子吗?” “你想嫁给我?” “……嗯。”容俏低头扭脚尖,羞哒哒的样子,像个怀春少女。 商篱垂眸掩盖眸中复杂,她竟然看上“商篱”了,而非他季修远,可笑得很! 他说:“我不想娶你。” “我知道你自卑。”容俏难得善解人意,抬头凝睇他的凤眸,近距离观察他的眼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再看他的面容,好像通过面具能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商篱被她的话气笑了,抬手指向自己,“我自卑?” “嗯。”容俏笃定。 “是你自信过头了,容二小姐,三厂已灭,我们的交集只剩铲除余孽,请你搞清楚,我是阉人,跟阉人是不会有未来可言的,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去找个喜欢你的男人嫁了吧。” 容俏嘟嘴,“不要,我就看上你了!” “你看上我什么了?” 容俏回答不上来。 商篱自嘲一笑,“莫不是看上我没有……蛋?” 男人说出这句话,总有些违和感。 容俏心里无比笃定,他就是自卑,不敢面对不完整的自己,“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随意伤害你的自尊心,请你相信我,只要你想重新做人,无论你选不选择我,我都会帮你的。” 重新做人? 商篱推她脑门,“阉人也是人,不要一概而论,不是所有阉人都心理不健全。” 容俏拍嘴,她从小肆意惯了,从不刻意去讨好谁,现在让她对着喜欢的人说阿谀奉承的话,她还真不习惯,“对,阉人中不全是坏的,比如为陛下牺牲的御前太监,比如你,都是顶好的人。” “我是顶好的人?”商篱以食指抬起容俏的下巴,“那季修远呢?” “没事提他作甚?”容俏现在最烦的人就是季修远,一提他,会不由自主想起被他揉在怀里欺负的曾经,小脸染愠。 商篱瞧得清晰,凤眸黯了黯,“回答我。” “他不好不坏,是个讨厌的人,我不想招惹他。”容俏实话实说。 “我知道了!”商篱撇开她的下巴,拂袖离去,神情薄凉。 容俏揉揉下巴,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他想撩就撩,想走就走,当她是什么人? 仗着她喜欢他,对她冷冷冰冰,好样的,臭商篱,你给本姑娘等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38章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风吹枝桠洒下层层雪沫,雪沫透着橘色晚霞,折射璀璨光晕,冰晶飘落在枝桠下的包子摊上,为蒸屉上的包子舔了份莹润色泽。 容俏掏出铜钱买了十屉,准备带回宗主府跟“兄弟”们一同食用,阮艺被接回了容府,十七卫归位,今儿她在商篱那里吃了瘪,晚上要跟十七卫练拳抒发郁气。 轻瞥附近摊位,除了包子蒸饺、油饼豆汁的常驻摊位,还多出一个看相的桌摊。 容俏最烦神棍,胞姐因为神棍的一句话……命中带煞,被爹娘送去了深山静修,她已经十年没见过姐姐了。 眯眯杏眸,走了过去,算命先生穿着灰色鹤氅,头戴道士帽,鼻梁骨上架着太子镜,腮边沾一副膏药贴,唇上两撇翘起的羊角胡,完全的神棍标配。 容俏坐在他对面,往乌龟壳上放了一枚铜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毫无反应,是个盲人? “先生。”她唤了一句。 算命先生摸摸胡子,声音如清泉入山涧,“仕途、姻缘、风水,测字、摸骨、看相,不知官人想问哪样?” “姻缘。”容俏嘴角挂笑,一副要随时砸他招牌的架势。 算命先生示意她伸出手臂,容俏照做,但搭脉的并非算命先生,而是一只伸出龟壳的小乌龟,小乌龟慢吞吞爬上她的胳膊,容俏挑挑眉,没吱声。 “小乌龟”跟算命先生交流几句,全让容俏听在耳朵里—— 桌子底下的“小乌龟”对算命先生用腹语讲话:“你又骗人。”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对容俏说:“神龟说你面带桃花,不日会有一段不错的姻缘。” 容俏忍住笑,“要多久呀?” 算命先生看向小乌龟,小乌龟懒得理他,桌下的“小乌龟”嫌弃道:“跟你混,真丢脸。” 容俏勾勾唇,故作叹息,“小乌龟”对算命先生说:“他在伤春悲秋,估计是爱而不得所致。” 算命先生晃晃头,“官人的姻缘错综复杂,但千里姻缘一线牵,指不定在下个路口,官人就会遇到所爱。” “能测出对方姓甚名谁、现居何所、高矮胖瘦吗?”容俏曲指点了点小乌龟的头。 算命先生淡笑不语,指了指桌子上的价位牌,容俏轻嗤,测算一次一百两纹银,她从没见识过这么心黑的神棍。 “鄙人只与有缘人看相解惑,官人若出不起这价位,请移步吧。” 容俏收回手,“先生的有缘人姓富名贵吧?” 算命先生挑挑柳眉,点头称“是”。 容俏今儿闲来无事,不介意跟他多耗耗,掏出一张银票,“我手里有张五百两银票,不过先生是盲人,估计感受不到铜臭味。” “盲人的嗅觉一向都好。”算命先生捻了捻银票,“手感不错。” 能不好嘛,五百两。 “那咱们可以继续测算了吧?”容俏收回银票,笑问。 “可以。”只要你有钱。 “先生能够透露,我的有缘人在哪里?”容俏坐在凳子上晃荡小腿,桌布里的“小乌龟”被她踢到了鼻子,捂鼻强忍酸涩,不敢作声,对方可是手持五百两银票的财主。 “好说好说。”算命先生摊开一张宣纸,挽袖执笔,写了一连串甲骨文。 容俏翻白眼,装神弄鬼,看本姑娘一会儿如何收拾你。 算命先生搁下毛笔,捻起宣纸吹了吹,“官人可拿回去研读,等悟出其中道理,有缘人自现。” 手摊到容俏面前,“银票拿来。” 容俏哼了哼,“糊弄鬼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官人的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算命先生指了指摊位对面的伶人馆,容俏回头望去,只见店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刚好走出一名丰腴肥硕的女人,容俏揉揉眉心,女人看着她,目光含情,却碍于她上次的警告,不敢靠近她。 此女是宗主的旧相好,长公主殿下。 算命先生风雅一笑,“官人要且行且珍惜,莫要等到失去再回首惋惜。” 容俏懒得理她/他,起身要走,长公主不敢追,只能原地踌躇。 算命先生拦住容俏的去路,“官人还未付银子,怎可不守信用?” “有本事去衙门告我,看看衙门会不会受理江湖骗子的案子。”容俏推开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算命先生负手摇摇头,今儿又白忙活了。 桌布里的“小乌龟”爬出来,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他发现算命先生一无所获,登时来了脾气,跺跺脚,一脸埋怨。 “我饿了!”小乌龟拧眉,肚子咕噜咕噜叫。 算命先生指了指桌面,“刚刚那位官人落下的包子,很多份,管饱。” 小乌龟可算有些安慰,打开纸袋一口一个,“世子,吃不吃?” “我不饿。” “世子,王爷让咱们拿着推荐函尽快去吏部报到,可你在此闲逛了半月有余,再不过去,恐不稳妥吧。” 男子眸光闪烁,愁绪染上眉头,“走,去吏部,去做人质。” “世子别这么说,王爷为北盛江山立下过卓著功勋,只要明年任期满,卸了兵权,陛下是不会为难咱们的。” 男子抽出折扇敲打小童的头,“就属你机灵。” 内阁。 吏部官员携着名册来到内阁,正赶上季修远当值,“季大人,这是镇南王世子诸子筠的官凭,请您过目。” 季修远翻开官凭查看,稍许点点头,执笔勾勒,“明日散朝,让他来一趟。” “诺。” 小皇帝和内阁商议,要求边境四位皇叔各送一名嫡子过来,实则是来做人质的,一旦边境暴动,朝廷一定会拿人质祭军旗。 镇南王送来了长子,直接给其余三位亲王施了压,三位亲王指不定怎么骂镇南王呢。 季修远慨叹,若说狡猾,谁能比得过镇南王? 自古官宦人家最看重长幼嫡庶,嫡长子基本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在家族中备受呵护,镇南王此举不但向朝廷表了忠心,还给小皇帝省了不少口舌,使朝廷轻而易举拿捏了四位皇叔的命脉,让小皇帝欠了他一份人情。 季修远轻叩指尖,认为人质一事治标不治本,可内阁其他揆席已达成一致,他也只能暂且沉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39章 暮景残光,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季修远挥退车夫,独自前往宗主府。 途径长公主府时,恰遇长公主出府,季修远淡淡颔首,与她擦肩,长公主在他的背影上停留数秒,解解眼馋。 暮色笼罩街头,男子清隽笔挺的身姿映在雪景中,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谋士,大隐于市,心中却仍有一份净土,可东篱采菊下,可悠然小酌,不受外界滋扰。 长公主收回视线,刚要抬腿迈步,却发现前方又有另一番斑驳景致。 漫天风雪中,男子撑着油纸伞款步走来,容貌倾城,气质如虹,莲红锦衣在昏黄的暮色中尤为打眼,几朵红莲装点衣缘,米红大带束腰,配有流苏美玉,与乌亮青丝交缠相错。 长目吊梢,鸦羽斜飞,几近透明的肤色略显病态,又不失为一种美到极致的妖娆。 他手握桃木剑,大红剑穗随风飘起。 身侧一名七八岁的孩童相貌清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泛着精光。 长公主眼光毒辣,此男子绝非池中物。 “请问,宗主府怎么走?”男子停驻脚步,笑问长公主。 长公主被他灿若朝阳的笑颜晃了心神,指了指季修远的方向,“那边。” “多谢。”男子含笑。 “谢谢大姐啊。”小童补充。 长公主瞬间拉下脸来。 主仆二人没入巷子,男子偏头对小童说:“要有礼貌。” “世子,你以前没那么多规矩。” “现在从头学起。” 小童捂住胸膛,“心态老,学什么都慢。” 男子摇头失笑,继续赶路。 宗主府。 容俏倚靠在塌上饮茶,一听季修远到访马上摆手,“不见。” 季修远已经登门,挥退下人,“你们去外面守着,我跟宗主有事商议。” 容俏炸毛了,腾地坐起来,“真当宗主不存在了,你敢这么肆无忌惮往里闯?!” “本来就不在了,除非这屋闹鬼。”季修远瘆笑一下,坐在炕几另一头,自来熟地抬壶倒茶。 “吓唬谁。”容俏气馁,跟他拌嘴,属于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季修远砰地放下茶壶,茶汤溅出壶嘴。 容俏下意识缩脖,随后瞪大杏眸,“你摔谁呢?!” “太烫,没握住。”季修远摊开掌心,果见大鱼际和指腹被烫红了。 容俏心里解气,却听季修远说道:“商篱不跟你南下了,陛下让我代替他,跟你去。” “怎么能这样?那边还有他的旧部!”容俏踢了一下炕几,结果磕疼了脚丫,呲牙咧嘴直打滚。 季修远挪开炕几,想帮她揉捏脚趾舒缓疼痛,被她踢开了手。 “不识好歹。”季修远指了指她。 她张口就咬。 季修远及时收回手,重重拍打她脑门。 容俏彻底恼了,抬手朝他脸上招呼。 季修远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浅浅一笑,满堂生辉。 容俏僵着小脸往外抽手,奈何力气比不得他,打也打不过、骂还骂不过,耍无赖还没他耍流氓彻底,容俏有些颓,只能扭头不看他。 季修远靠近她的脸,刚想一亲芳泽,容俏蔑视的声音传来,“季大人腰缠万贯、手握实权,非要为难一个小女子吗?” “嗯,非要。”他低头贴上她的唇。 容俏躲闪,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不是羞赧,是气恼,她在皇城也算有头有脸的小霸王,竟然让一个衣冠禽兽的老无赖给赖上了! 何况,她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杏眸划过狠厉,抬手拔下发簪,任青丝坠落,刺了出去。 季修远反手一挡,挡住袭向命门的尖刃,蹙眉推开她,“就那么讨厌我?” “对!”容俏哼唧一声,小脸掺杂着委屈和倔强,还有一丝仇视,“真不该救你。” 季修远忽然道:“我喜欢你,很喜欢。” 容俏冷笑,他喜欢她,她就必须喜欢他? 谁规定的? “我不喜欢你,还讨厌你。”容俏用茶水漱口,她的表现让孤傲的季修远有丝受伤。 他问:“那你喜欢谁?“ “管你屁事。” “回答我。” 口气跟商篱一模一样,容俏扯下毛毯盖住头,声音从毯子中发出,“商篱。” 看她多诚实,不在乎他笑话她看上了阉人,只为尽快甩开他。 季修远坐在她身旁,“商篱跟我有很多相似之处,你没感觉到?” 哪怕她说有一点儿相似,他都会告诉她实情,结果容俏哼了哼,“你们是像,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刚愎自用,一样的讨人厌!” 季修远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对她是打也打不了,骂也骂不得,执起茶盏啜口茶,消火气。 这时,管家禀告,说是镇南王世子求见。 季修远眸光冷然,拍拍容俏,“我去屏风后面,你知道该如何做。” 容俏不说话,季修远起身,径直入了屏风。 稍许,容俏爬起来绾发,待绾好发髻,镇南王世子诸子筠携着小童走了进来。 容俏起身拱手,“世子长途跋涉,本座该先去拜访才是。” 诸子筠客气道:“岂敢劳宗主大驾,在下初来驾到,叨扰之处,还望宗主见谅。” “世子这是哪里话,请入座。” 两人说话间相互打量,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虚影。 容俏感慨造物者的神来之笔,诸子筠美如画中人,如一缕青烟,飘渺氤氲。 下人呈上茶和点心,容俏手握玉如意捶腿,心里在思量他此来的目的。 多半是想靠拢宗主,以求保命吧。 容俏:“世子尝一尝我府上厨役做的梅花奶香饼。” 诸子筠捻起一块品尝,笑道:“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甚妙。” “喜欢就好。” 容俏也尝了一口,味道委实不错。 小姑娘吃起美食一脸满足,屏风后的季修远甚是无奈,他坐在玫瑰椅上,也尝了一口梅花奶香饼,初尝,会有花香融合奶香的香馥淳郁,等尝到流泻而出的带碴饴糖时,瞬间提升了口感,三种食材的碰撞,富有层次,香酥可口。 屏风外,诸子筠总是垂眸讲话,有些心虚,他认出了容俏,她是昨日算卦不给银票的家伙,计较起来,她还欠他百两纹银呢。 容俏倒没认出他,跟他聊了一会儿,想借口打发他离开,忽瞥见小童袖管里爬出一只小乌龟,眯眯杏眸,“世子这位小书童看着挺机灵,今年多大了?” “七岁。”小童回答。 “八岁。”诸子筠纠正。 “哦,昨儿刚八岁。”小童咧嘴笑,缺了两颗大门牙,说话漏风。 容俏记得他独特的声音,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丫的,一方诸侯王世子,竟然带着书童在帝都坑蒙拐骗! 若让诸子筠辩解,他会说自己并非诓骗无知少男,他只是进城丢了钱袋,又不想尽早入编,所以找个摊位糊弄口饭,愿者上钩,百两纹银,一般百姓都不会搭茬吧,只有这位财大气粗的宗主,才会没事去地摊上消磨时光,并且赖账。 两人心里互相数落对方,面上却一片和气,有说有笑。 临走前,诸子筠掏出一张面值百万两的银票,双手呈上,“家父一点儿心意,请宗主务必收下。” 容俏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有点垂涎,但收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容俏可不想跟亲王们有私交,谁知道哪个亲王会策反啊。到时候还不得把她拉下水。 “世子这般作为,实让本座鄙夷,快收回去,本座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铮铮话语一出,容俏觉得自己瞬间提升了境界。然而屏风后的季修远捏捏眉心,忘记告知她宗主是个贪财鬼了,她不收,会让镇南王一家人起疑的。 诸子筠怔愣片刻,宗主以前可是来者不拒,别说万两纹银,就是黄金他也照收不误。 玲珑心思百转,诸子筠笑着收回银票,“是在下唐突了,宗主莫怪。” “嗯。”容俏佯装一脸愠色。 送走诸子筠,容俏连堂屋都没进,直接从耳房进了卧房,拉上隔扇,刚转身,额头撞在季修远的胸膛上,捂住额头,嗔道:“你阴魂不散啊?” 季修远扒开她的手,为她揉额头,“你觉得镇南王世子如何?” “满腹心机,笑面狐狸,跟你差不多。” “不算笨。” “一边去。”容俏推开他往里走。 季修远拉开隔扇打算回府,小姑娘不待见他,他还是别操之过急了,“今儿你犯了一个错误,换成宗主,他会毫不犹豫收下银票。” 容俏一怔,拍拍桌面,还真是疏忽了。 转身想问下次该如何做,门口早已没了一袭白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40章 翌日,散朝后,诸子筠站在内阁门前,见阁臣们走来,躬身作揖,“各位揆席有礼了。” “世子客气了。”容首辅虚扶他,笑呵呵上下打量一番,雌雄莫辨的面庞着实出众,“进屋坐。” 诸子筠侧身让开道路,请阁臣们先行进屋。 季修远路过他时,偏头睨了一眼,诸子筠颔首,两人没有任何交谈。 进了堂屋,容首辅为诸子筠端上茶,“世子为其他亲王世子做了表率。” “应该的。”诸子筠恭敬接过茶盏,轻放在角几上,认真聆听容首辅讲话。 另一名阁臣笑着插话,“容老应该改口了,唤世子为工部左员外郎更为妥帖。” “瞧我这记性。”容首辅拍拍大腿,“是老夫疏忽了。” 诸子筠勾勾唇,“容老日理万机,哪里能记得这等小事。” 季修远全程没给他好脸,诸子筠也没上赶着套近乎,阁臣们下朝后都会特别忙碌,诸子筠也不好多呆,寻个借口出了内阁。 等回到六部衙门,正遇见五皇叔诸褶彦,两人虽然相差一辈,年纪却相仿,诸褶彦握了握诸子筠的手,“今晚本王设宴,咱们去锦食楼叙叙旧,如何?” 诸子筠眨眨琉璃眸,“皇叔邀约,侄儿岂有不去之理。” “好好。”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进了所属衙门。 诸子筠进门前回头瞧了一眼年轻的皇叔,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西街车水马龙,锦食楼更是门庭若市。 叔侄二人结伴而来,诸褶彦事先差人订了雅间,进入雅间,诸子筠环视一周,点头称赞,“皇城的装璜比南边境要秀雅的多。” “这是店家留给小女儿家的雅间,自然要娟秀一些。”诸褶彦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皇叔这是何意?”诸子筠瞥了一眼室内的帐帘,帘后有衣料的摩擦声。 诸褶彦笑了笑,“子筠不要误会,本王只是为你挑选了一位绝色佳人,也好让你舒缓一下这些日子的舟车劳顿。” 诸子筠婉拒:“皇叔费心了,小侄不觉辛苦,室内逼仄,请恕小侄不便多留。” 刚要推门,诸褶彦忽而笑了,笑声意味深长,“子筠在本王面前是不是太过拘束了?本王记得文武双全的镇南王世子不是唯唯诺诺、不苟言笑之人。” 推门的动作一滞,诸子筠侧头看他,声音悠扬,“皇叔该知道我被请入皇城,生活在陛下眼皮底下的原因,试问,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敢飞扬跋扈?” 诸褶彦耸耸肩,“难道本王是活在蜜罐中的?” 诸子筠:“可能我更惜命。” 诸褶彦笑颤了肩头,“子筠在暗示什么?” “皇叔心里知道。”诸子筠推门走出雅间,径直出了锦食楼。 他和其余三位未到的世子被安排在一座宅子里,是小皇帝亲自为他们选的,方便监视。 诸子筠却没打算直接回宅子,漫步在热闹的街头,街头巷尾无不昭示着帝都的昌盛。 当他路过一个巷子口时,被忽然窜出的小花猪绊了一脚,险些摔倒。 诸子筠站稳脚,见巷子中又窜出一道身影。 容俏穿着浅粉衣裙,头戴帷帽,包裹的严严实实,边跑边喊,“鲀鲀,你英雄救美,却让我背黑锅,你的猪心不会痛吗?!” 她的身后跟着几名打手和一个牙婆,牙婆大喊:“臭丫头,给老娘站住!” 容俏边跑边把手里的卖身契往嘴里塞,路过买油条的摊位时,抽出腰间银鞭甩向沸着热气的油锅,鞭子沾了热油,容俏痞笑,随即抖鞭挥向牙婆。 鞭子准确抽在牙婆身上,牙婆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容俏还要沾油抖鞭,手腕被人大力扼住。 她看向多管闲事的红衣男子,微微一愣,心道:是他...... 诸子筠蹙眉,“照你这样鞭挞,一定会误伤行人的。” “不会,我有分寸。”容俏笃定,却没有再出手。 街上的游客三三两两聚到一边看热闹。 打手围住两人,牙婆被人搀扶着走来,恶狠狠指向容俏,“多管闲事的小浪蹄子,还老身卖身契。” “狗屁!”容俏指了指肚腹,“在里面,有本事剖腹取纸!” “臭丫头!”牙婆身上的鞭伤火辣辣的,“你恶意伤人,老身要把你送去衙门。” 容俏义正言辞,“行啊,你拐卖良家少女,看官老爷怎么断案?!” 她跟花浮玉溜出宗主府闲逛,发现牙婆正在逼良为娼,花浮玉最是怜香惜玉,弹跳起身夺过卖身契,撒开丫子狂跑。 没有卖身契,青楼不会跟牙行做买卖,因此牙婆带上打手去追花浮玉,花浮玉再次跃起,把卖身契塞进了容俏的臂弯,容俏那个气啊,一边追猪一边吞了卖身契。 牙婆一噎,恼羞成怒,看了眼诸子筠,惊艳之情溢于言表,“你们是什么关系?” 容俏呛她,“要你管!” “她是你嫂子还是你家姐?”牙婆恶从胆边生,想把眼前两个水灵灵的“女子”全部掳获回去,她们的行情一定比刚刚那个“干瘪瘦”强得多。 容俏、诸子筠:“……” 容俏弯腰大笑,戏谑道:“他是我家姐,你们只管抓他。” 牙婆信以为真,指挥打手们,“去抓人!” “大姐姐,快上!”容俏推了诸子筠一把,提着裙子去追花浮玉。 诸子筠脚步迟疑一瞬,被打手们缠住。 …… 等容俏揪着花浮玉的猪耳,尽数他的不是时,身后蓦然逼近一道人影,容俏反身一笑,唤道:“大姐姐。” 诸子筠不懂她为何笑颜促狭,跟捡到多大便宜似的,无语地摇摇头,解释:“我是男人。” 容俏偷笑,当然知道他是男人,要不能坑他么,不过乍一见他,红衣翻飞,墨发飞扬,的确会被惊艳到。 “是吗?”容俏围着他打转,佯装没见过他。 诸子筠没认出戴着帷帽的她就是“宗主”,把她当成调皮的小姑娘,任她打量,眸光平静,不喜不悲。 不知为何,容俏在他周身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寂寥,不经意问了一句,“你很孤单?” 诸子筠惊讶:“为何这样说?” “你周身的气息过于沉寂,我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受到。” 诸子筠挑眉,没曾想,在陌生的皇城街巷,竟能遇到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 容俏语重心长,“你适合居住在静幽之所。” “哪里是静幽之所?” 容俏歪头凝思,抬手指了指天边,“广寒宫,没有比那里更冷更孤寂的地方了。” “怎么去?”诸子筠没跟小姑娘闲聊过,感觉这个年纪的姑娘过于异想天开了。 容俏拎起花浮玉塞给他,“我带你去,算是向你赔罪。” 诸子筠闲着也是闲着,去散散心也不错,点点头,“有劳了。” 容俏带着诸子筠去往湖畔,诸子筠略为失望,湖面除了被月光照拂,再无其他。 “咱们到冰面上去。”容俏率先迈步,花浮玉也蹦了上去,容俏抱起花浮玉,小声商量,“鲀鲀,变成一只小小的河鲀好不啦?” “今晚给你个面子。”花浮玉在诸子筠没注意的角度变成了巴掌大的河鲀。 容俏立在冰面上,朝诸子筠招手,“快过来。” 诸子筠不明所以,但看着小姑娘没什么歪心思,也就迈步走过去了。 容俏蹲下身,圆润的手指头按在光线最集中的冰面上,“你瞧,这里就是广寒宫的倒影。” 她将沿途撷取的枯枝放在冰面上,“你可以把这些当成广寒宫门前的桂树,是不是挺形象的?” 诸子筠懂了,她在让他异想。 “闭眼好吗?”容俏要求。 诸子筠有点后悔跟她来了,这些举动像小女子过家家,但他还是照做了,阖眸寻求心中暂时的宁静。 容俏解下腰间香囊,凑到男人鼻端,用手掌扇风,香囊内是干透的桂花瓣,散发出淡淡冷香。 诸子筠睫羽颤动,耳边响起女子柔柔的声音,“别睁眼。” 他感到肩膀一沉,容俏扶他躺在了冰面上。 沁凉寒意席卷感官,容俏像催眠似的放低声音,“月华如练,晚风依依,想象成自己身处广寒宫,你是怀抱玉兔的嫦娥,每日与寂寞为伴,眼前是无尽的桂树林,寂寞是常客,你是孤独的人,沉浸在冰雪世界......” 容俏坐在冰面上,双手环膝,她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诸子筠依旧闭着眼感受寂寞。 容俏没打扰他,让他陷入无尽苍茫和荒凉,让他感受到寂寞是有型的存在,而非无形的笼罩,只有化无形为有型,才更有力量战胜寂寞。 容俏不知道他为何寂寞,但绝不是因为做人质的原因,他的目光过于沉静,少了弱冠男子该有的张扬,简而言之,他活得压抑。 变成小河鲀的花浮玉鼓起肚,容俏捧起他,让他的白肚皮正对诸子筠的脸。 待诸子筠从异想中缓缓睁开眸子,入眼的是洁白的“月亮”,容俏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你已经从广寒宫中走出来了,你战胜了寂寞,寂寞被你留在了月亮里。” 诸子筠眉梢抽搐,眼前圆滚滚的小家伙是什么玩意? 容俏随手一撇,花浮玉被她扔到几丈开外,便于他变回袖珍猪。 容俏站起身,低头笑眯眯问他,“感觉怎么样,其实我就在胡诌诌。” “感觉很好。”诸子筠有些不愿睁眼,手掌捂额头,墨发披散,莲红锦衣在莹白冰面更显瑰丽,仿佛与月色相融,真实与虚幻已经不重要了。 容俏等了很久不见他起身,掐腰问:“大哥哥,您还要躺多久?” 诸子筠仰面笑笑,唇畔盛放潋滟妖华,“谢谢姑娘。” “不客气。”容俏不甚在意。 “敢问姑娘芳名?” 容俏正正帷帽,没回答。 诸子筠也知自己唐突了,只是觉得这姑娘很特别,没别的意思,既然对方不愿相告,不问便是。 花浮玉哼哧哼哧跑回来,猪鼻子顶了顶容俏的靴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容俏后退,花浮玉撵上,容俏再后退,花浮玉又撵上,几个来回,容俏干脆在冰面上遛猪。 一人一猪在月光下、薄雾里追逐打闹,诸子筠感受着莹莹月光,凝睇着他们,不自觉笑了笑,此刻莫名轻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41章 自从三厂被灭、锦衣卫规整编排,容俏坐在龙椅旁感到压力极大。 季修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颠覆了厂卫之后,“宗主”在朝中再无爪牙,即便在坐镇司礼监提督太监,但腰杆根本挺不直。 朝臣跪安也再不会喊“宗主寿与天齐”,容俏每日像绿叶一样衬托在娇嫩的小皇帝身边,只希望小皇帝快点让她南下,回来后她便可以恢复容二小姐的身份了。 这日,另三位亲王世子也抵达了皇城,此刻正跪在大殿上,接受小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审视。 容俏逐一观察他们—— 镇东王世子诸子冻,个性张扬,狂放不羁,跪没跪相,一看就是在东边界呆久了,养尊处优,唯我独尊。 镇西王世子诸子栖,粗犷强壮,号称镇西军第一武士,容俏瞄了一眼他的胳膊,比她腰还粗,身高足有九尺,让容俏想起被驯服的西域白虎。 镇北王世子诸子贝,相貌清秀,骨架小,是个矬子,摆着一张冷漠脸,跟谁欠他银票似的,站在殿上缄默不语。 诸子贝在镇北被送往上马车那一刻,镇北王妃直接哭晕了过去,一时间成为笑谈。 容俏勾勾樱唇,这四名亲王世子性格迥异,不知小皇帝会亲近谁,又会先杀谁。 散朝后,容俏接到小皇帝分派的任务——监视亲王世子。 容俏失笑,小皇帝是有多信任她,让她担此重任! 以后这几位世子的吃穿用度,都要由她费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由她禀报皇帝,他们与家族的往来书信,都要由她先行过目,任重而道远。 端着宗主的架子去往世子们所在的宅子,府中下人除了世子随身带来的三五家丁,其余全是“宗主”的人。 容俏进内院时,诸子冻和诸子栖正在切磋拳脚,狂夫对壮汉,容俏押宝壮汉赢。 “宗主。” “宗主!” 诸子栋神态轻蔑,诸子栖面无表情。 容俏拱拱手,“两位继续比试,本座不打扰了。” 负手跨进花园,诸子贝正在与诸子筠对弈棋局,他们身边还坐着一名长目俊眉的年轻男子,一身宝蓝色直裾深衣,端的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容俏握拳咳嗽一声,三人同时抬头。 诸子筠和诸子贝起身作揖,“宗主。” 容俏还礼,“两位世子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两人同时回答。 “这位是……”容俏看向站立一旁的蓝衫男子。 男子抱拳,嘴角噙着轻佻笑意,“久闻宗主大名,鄙人在此见礼了。” 诸子贝介绍道:“他是小王的夫子,莫栩。” 容俏颔首,“莫夫子好。” “不敢不敢。”莫栩谦虚,目光不动声色打量容俏,忽而一笑,“宗主相貌,竟比女子还要瑰艳三分。” 容俏挑眉,淡淡道:“多谢。” 莫栩依然含笑,琥珀眼眸蕴含深意。 容俏瞥一眼诸子筠,见他还是紧锁眉头,轻叹口气,感觉他体内好像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恣意,一个压抑。 “今晚宫宴,陛下特意在保和殿设宴,为各位世子接风洗尘,今晚各位务必全部出席。” “吾等一定到场。”诸子筠回答。 容俏:“你们忙,本座不打扰了。” 三人送容俏出了府宅,诸子贝偏头问诸子筠还要继续对弈么,诸子筠摇摇头,抬步回了卧房。 小童子在软榻上打盹,见主子回来,让出软榻,“世子,和兄弟们相处得如何?” 诸子筠斜靠在软枕上,小童为他点了烟杆。 男人吸两口,烟锅里燃起了点点火星,须臾,磕磕烟杆,悠适地吞云吐雾。 白烟缭绕,红缎绸衣沿着塌沿垂地,诸子筠阖眸吐出烟圈,样子慵懒闲适,“以后要时刻注意镇北王世子的一举一动。” 小童子为他捶腿的动作一顿,“诸子贝?” “嗯,还有他的夫子。”诸子筠睁开琉璃眸,“诸子贝是女人,莫栩是镇北军军师,自称是鬼谷子传人。” “什么?”童子懵逼,镇北王找人冒充了镇北世子?还找了个女人?莫栩竟然是避世不出的鬼谷子传人?! 他缓不过神来,“世子,鬼谷子传人为何会被揽入镇北王麾下?” “不知道。”诸子筠揉揉眉头,“或许跟诸子贝有关。” “那女人之说当如何解释?” “这很好推断,镇北王膝下只有一子。”诸子筠磕下烟杆,童子从烟袋里取出烟丝加在烟锅里,只听诸子筠又道:“确切讲,只有一个女儿。” “就是说,镇北王无子有女,那他为何不向朝廷坦白,这样做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诸子筠点点他的头,“自己思考。” “我要是能想到,还会问你?” 诸子筠将视线投向盈满阳光的窗棂,“我也想不通。” “切——”童子傲娇起来,世子都想不懂的道理,他如何能猜透? “世子是如何知道诸子贝是女人的?” “从莫栩看她的眼神判断。”诸子筠把烟杆递给他,轻咳两声,继而止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因剧烈咳嗽泛起红晕。 童子为他抚背,帮他顺气,担忧之情不言而喻。 诸子筠手扣塌沿,勉强支撑身体,“我没事。” “世子,不如咱们去跟陛下说说,或者去求宗主,让他们为你寻一些鲛血治愈内伤。”童子边说边抹眼泪。 诸子筠拍拍他的手背,“我这副身体已经没得救了,只盼望大限之期到来前,能看到父王卸甲归田,颐养天年。” “世子,你会没事的。”童子抱住诸子筠,呜咽起来。 小乌龟从袖管爬出来,探头看着主仆两人,腮红点缀绿色的龟脸,像映了红霞的浮萍。 北院暖阁。 诸子贝正在试穿宫人送来的服饰,莫栩披着外褂坐在茶水桌前抿茶,“小贝,你对你的堂兄弟们怎么看?” 诸子贝系好革带,不紧不慢道:“镇东镇西两个世子不足为患,反倒是病秧子诸子筠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莫栩摇摇羽扇,“我家小贝慧眼识珠。” “可惜他是一颗黑珍珠。” “黑白之别在哪里?”莫栩又问。 “立场。”诸子贝卸去裹胸布,大口大口呼吸。 莫栩:“小贝,万事需谨慎。” “知道。”诸子贝换了一套女装,走向莫栩,坐在他怀里,“阿栩,我们会平安返回北边境吗?” “会。”莫栩为她绾发,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给你一盘香的时间,到了时辰马上回来。” “知道啦。”诸子贝起身推开后窗,在丫鬟的掩护下出了府宅。 …… 容俏褪去宗主的大褂和假面,想要跟商篱摊牌。 走到商宅大门前又觉不妥,虽然她跟“宗主”的婚期一拖再拖,但她在名义上还是“宗主”的未婚妻子,不能大大咧咧去敲商府的大门。 于是她头戴帷帽遮蔽了容颜,今儿不止要谈谈他们的关系,还要……使用美人计,让商篱重新对女人感兴趣,容俏摇摇脑袋,不对不对,是仅对她感兴趣。 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暗自给自己打气,她不是豆丁,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所以,对喜欢的人使用美人计,不算不知廉耻。 对,美人计,不过不是兵法,而是专攻夫君心的系列话本,娘亲给她的,让她提早“修炼”,道理高深得很,容俏对对手指,鼓足勇气扣动门环。 门童拉开门,探出小脑袋,看见带着面纱的容俏,例行一问:“姑娘有事?” “我找商大人。” “姑娘可有拜帖?” 拜帖? 容俏转转眼珠子,“有,在包袱里,你让我先进去,我再拿给你。” 门童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哼了哼,用鼻孔对着她,“一边去,我们大人案牍劳形,哪有功夫理会你。” 砰! 大门被关上。 容俏踢踢门槛,这门童一定是个势力小屁孩,可即便是势力小屁孩,她也要巴结他。 容俏迈下台阶,望着矮墙,不让她进,她只好不请自入了,直接去……书上怎么说来着?扑倒,对,直接扑倒商篱。 为自己打气,容俏想夜探府宅,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夜幕降临了,于是她掐着腰杵在门前,甚是无聊。 这时,一辆马车抵达府门前,一只素白玉手挑开帘帐,身着麒麟袍的商篱弯腰出了车厢,车夫放下脚踏,男子款步而下,掠过容俏的时候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带着面纱,淡问了句:“姑娘可有事?” 容俏眉眼弯弯,心里却不舒服,她戴上帷帽,他认不出她了? “我是来找商大人的。” 商篱挑挑眉,“姑娘找商大人有何事?” “让他迷上我。” 话一出口,男子原本淡淡的神情染了一丝无奈,轻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缓缓走向大门。 容俏追上去,“兄台,你也是拜客么?可有拜帖?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 小嘴嘚吧嘚吧讲了一大串话,男子根本没打算理睬。 容俏不追了,他对谁都这么冷漠? 抱臂靠在石狮旁,等着看那个可恶的门童。 商篱轻扣手环,大门咯吱打开了,还是刚刚的门童,可对待商篱的态度比对她热情百倍。 容俏鼓鼓晒帮,势利眼。 “爷,你今日回来的比往日早。”门童拉开大门,笑迎家主归来。 “今日不忙。”商篱抬步走进去,大门无情的闭合了。 容俏转身抱住石狮的前肢撞头,他竟然真的没认出她! 不过若是有意为之,他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不知廉耻? 容俏扁嘴看向大门,突然想起刚刚的马车,车夫一定是拉着马车去后院了。 于是,容俏背着包袱撵过去,在车夫进门的一刹那,容俏拍晕了他,把他塞进车厢里, “抱歉老兄,江湖救急。” 她探头看了一眼后院,没人发现她,于是大摇大摆赶着马车走进后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42章 容俏溜进后院,想藏进商篱的卧房,趁机把他变回男儿身! 等到了深夜,她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商府人丁少得离谱,她躲进来几个时辰,连个丫鬟都没见到。 堂堂掌印太监,连个家丁都请不起,生活如此拮据? 推门进了堂屋,直奔东卧房,想躲在他的床上,她心下忐忑,万一商篱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怎么办? 那她不是太上赶着了么。 可娘亲说过,她长得好看,好看到蝴蝶都愿意围绕她转。她这么好看,商篱应该不会一点儿也不喜欢吧。 抖开四四方方的棉被,钻了进去,屋里乌漆墨黑的,既忐忑又兴奋。 心中在思量对策,只听有脚步声传来。容俏开始打怵,要不要点了商篱的穴道? 正愣着神,身侧突然一沉,棉被下的小姑娘诧异,他都不沐浴更衣么? 商篱坐在床沿,盯着凸起的棉被,抬手捏眉心,这个小笨蛋竟然如此大胆,女儿家的矜持不要了么? 他要拿她如何是好? 当她外进后院时,隐蔽在暗处的护卫险些出手伤她,幸好被他及时拦下。 他纵容了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结果大大出乎意料,她竟然爬他的床! 躲在棉被下的容俏傻愣着,他到底要不要躺下睡觉? 只要他一躺下,她马上点他的穴,喂他喝血,之后再让他倒插门做容府的女婿。 她听说太监都是贫苦出身,父母无能力抚养,便给他们送去刀子匠那里,签下自愿书,砍掉命根子,死生有命,无人问津。 想到此,她突然理解商篱为何不想出宫做普通人了。他家里穷,从小遭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熬到了司礼监第二把交椅,怎会因为她放弃辛苦得来的荣华富贵呢。 心疼和失落来回交织,容俏突然扯开棉被,对上商篱冷淡的眸子。 她一愣,随即开口:“我是来勾引你的!” “……” “我服用过鲛人的灵力柱,血液能解毒,还能修复残缺,我……我想让你变回男人,然后娶我。” 商篱淡淡问:“那你为何不勾引了?” 说话间,他突然脱了外衫。 容俏移开视线,小脸绯红,他在干嘛呀?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你干嘛脱衣衫?” “该就寝了。”商篱掀开棉被要躺下。 容俏哧溜爬出棉被,“你别乱来!” “那你躺我床上做什么?” 容俏哄着脸嚷嚷:“勾引你,让你对我惟命是从,然后喝我的血。” 商篱忍住笑,拍拍身侧,“那你继续。” “继续什么?”容俏一脸懵。 “继续勾引。”商篱单手撑头看向她,她像小鸡崽一样被他圈在床内侧,他假装没事人儿,“你不勾引我,我怎会迷恋上你?” 容俏惊讶:“你让我勾引?” “嗯。”商篱点头。 容俏心中燃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渴望变回男人,而且喜欢她? 她撸撸袖子:“那我可勾引了啊,你不准打断我。” “嗯。”他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容俏开始整理仪容,然后掏出夜明珠对着自己的脸,在夜明珠淡柔的荧光中,像个女鬼。 商篱起初吓了一跳,仔细凝看,会发现女孩略施粉黛的容颜娇艳胜花,面如芙蓉,眉如柳。 如此妩媚的容俏,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容俏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室内昏暗,借助夜明珠,只能瞧见他那双熠熠生辉的潋滟凤眸。 怯生生问了一句,“勾引到你了吗?” 商篱失笑,“没后戏了?” “……有。”容俏按住他,将一截雪颈凑到他唇边,“要不要吸血?” 容俏心想,他吸血,她的勾引不就成功了么,还要什么后戏? 商篱握紧拳头,女儿家的清香萦绕鼻端,撩得他心里痒痒,可她还一副懵懂的模样,最是要命。 商篱推开她,“我派人送你回府。” 容俏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他身上爬起来,低头抠手指,“你嫌我轻浮?” “没有。” “你嫌我不贤惠?” “没有。” “你不想丢弃权贵?” “算是吧。”他都不知该拿什么借口搪塞她了,他想让她爱上的人是季修远,而非商篱。 有时候,他会静下心来想,其实“商篱”和季修远都是他的一个代称罢了,没必要较真,但他太过桀骜,桀骜到放不下架子,他不会让他和她之间夹着一个万恶的商篱。 之所以没卸去商篱的面具,是因为宗主在南部的势力未除,商篱的身份还有一定威慑力。 容俏推推他,“陛下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为你争取一次入内阁或六部的机会,只要你……” “容二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不管我是不是阉人,我都不会喜欢你。”商篱坐起身,直视她,眸光越发疏离。 明明房间那么昏暗,可他的眼眸晶亮得令她忽视不了其中的深意,低头移开视线,莞尔一笑,“我懂了,我也不是死皮赖脸之人,好,你安心做你的司礼监掌印,过几个月,我爹娘会给我选一门亲事,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 容俏准备离开,被男人一把掐住腰肢,稍一翻身,把她压在床铺上。 容俏心跳如鼓,他不会被她打动了吧……心里窃喜,略施小计,卖个委屈就能征服他,看她多聪明。 商篱问:“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要你管!” “给你提个建议,季修远不错。” 咱们季大人的脸皮其实不算薄,某种程度上说,还挺厚。 提起季修远,容俏一下子火了,季修远季修远,她最讨厌不要脸的季修远! 容俏抬手推他,“那我宁愿嫁给猪!” 商篱一口闷气咽不下去,一忍再忍,侧开身子逐客:“别再来了。” “不来就不来,谁稀罕来啊!”容俏蹬他一脚,好巧不巧,蹬在了他腿部的穴位上。 商篱腿麻难忍,差点抽筋,抬手点点容俏的鼻子,咬牙切齿:“磨人精!” 容俏想出言关心又抹不开面子,装腔作势哼了一声,套上毡鞋大步离开。 稍后,门童走进来,站在稍间里,“大人,容二小姐好像很生气。” “随便。” 门童:“大人,您再这样,会失去她的。” 隔扇“哗啦”一声被拉开,锦衣玉袍的季修远淡淡看着他,“小山竹,又皮痒了?” 小童背脊一凉,硬着头皮道:“我说的是实话。” 季修远走过山竹时,凉飕飕问了一句:“下次她再来,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山竹顽皮道:“开门放狗。” “嗯?”季修远停驻脚步,凤眸犀利。 山竹笑嘻嘻改口,“下次容二小姐再来,山竹请她去季府做客。” 季修远没再扯闲,抬步去往书房,山竹跟在他身后,报告:“关于莫栩的音信已经放在您桌子上了。” “嗯。” “大人,莫栩若真是鬼谷子传人,咱们要不要派说客去拉拢他?” “拉拢他作甚?” 季修远挑开厚厚门帘进了书房,书房燃着火盆,里面站着一名锦衣卫。 山竹没避讳,“当然是拉拢他为陛下办事。” 季修远接过锦衣卫呈上的密函,坐在书案前。 山竹为他披上大氅,又取来暖炉。 季修远并没拆信,而是问向山竹,“我说我是孔明后人,你也信?” 山竹老实点头,“信。” 在他心里,大人的谋略堪比孔明。 季修远转眸看向信函, “出去。” “大人有事唤我,我就在门外侯着。” “这里不用你,回屋待着去。” “噢。” 山竹拉起锦衣卫的手,欢快地出去了,八九岁的少年,无忧无虑。 季修远浅笑了下,拆开密函,里面很清楚地交代了莫栩的身世,阅毕,季修远把信扔进火盆,宣纸很快燃烧殆尽。 …… 容俏一路被人跟踪,她知道是商篱派来的人,所以只想尽快甩开,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生气了! 在拐了九转十八弯后,容俏成功甩开了护卫。 扭头看着巷子口,哼哼道:“不喜欢我干嘛关心我,虚伪!” 转回身走出巷子,遇到了多日不见的于婵儿和季青,于婵儿的身体早已经恢复如初,背后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于府的丫鬟还以为她家小姐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呢,于婵儿自己也纳闷,但一直不知道是何缘故。 季青对容俏施礼,“好巧啊容二小姐,你一个人?” 这么晚了,也不害怕? 容俏耸肩,“很稀奇?” 季青摸摸胖脸,感觉容俏正处在火头上,他没惹到她吧? 他是没惹到她,可他亲大哥惹到她了,容俏恨不能跟季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容,容二小姐。”于婵儿朝容俏敛衽一礼,态度比当初友好许多。 容俏还礼,三人简单寒暄几句,便在巷口告别了。 季青和于婵儿往于府方向走去,于婵儿叹口气,季青偏头,“表妹怎么了?” 于婵儿摇摇头,上次季青醉酒,从他口中,她得知了商篱是季修远假扮的。 她默默喜欢了季修远好些年,可季修远从来不多瞧她一眼,前些日子,季修远再次拒绝了她,疏离的态度让她心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43章 容俏转进街市买夜宵,刚刚生了一肚子气,冷静下来有点儿饿,她停在一家煎饼摊前,“老板,来一份。” “老板,我要一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容俏看一眼身边突然出现的蓝衣女子,挑了挑眉。 煎饼摊老板讪讪道:“两位姑娘,只够做一份了,你们看看,谁让给谁?” 容俏:“给她吧。” 蓝衣女子:“当然给我。”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嘿,容俏嗤笑,还有这么实在的人,得,她懒得较真。 容俏走到临摊,点了碗馄饨。 馄饨下锅,容俏坐在长凳上等待,只听蓝衣女子说:“老板,如今皇城最受百姓爱戴的朝臣是谁?” 煎饼摊主笑道:“自然是容首辅。” 容俏勾勾唇。 只听煎饼摊主又道:“还有次辅季大人。” 容俏撇嘴,握住筷箸戳桌面,对季修远满脸鄙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蓝衣女子接过煎饼坐在容俏对面,馄饨摊主不乐意了,“姑娘,你也要点一碗馄饨吗?” 蓝衣女子皱皱眉,“没看我吃煎饼呢吗?我哪有那么大胃口。” 摊主:“那麻烦你起身,我和煎饼摊不是一家。” “真小气。”蓝衣女子拍出一锭五两纹银,“给我来一碗,我现在可以坐这里了吧。” 馄饨摊主为难,“我没那么多铜板找零。” “我又没让你找零。”蓝衣女子不难烦,这人怎么这么墨迹。 馄饨摊主捧着“烫手”的银两回到热锅前继续下馄饨,一脸的不可置信。 等摊主为两人各端上一份馄饨后,容俏先舀了一勺汤吹拂,对面的蓝衣女子直接扔了煎饼,大口吸溜起来,结果烫了嘴。 容俏好笑,刚出锅能不烫么。 这时,一名外族打扮的女子路过摊位,一脚踩在煎饼上,而后向后仰倒,啪叽摔倒在地,外族女子的护卫上前扶起她,对着附近百姓大喝,“谁扔的煎饼?!” 另一名护卫也跟着大喝,“伤了我家小姐,是不是找打?!” 蓝衣女子腾地站起身,“小王我扔的,怎样!?” “哪里来的小王?”护卫嗤笑。 “是我!”蓝衣女子干嘛改口。 容俏也是服气,做错了事,要么道歉、要么老实闭嘴,这女子真特别,不过,她刚刚称呼自己什么? 容俏抬眸认真打量蓝衣女子,心中有了谱,随后看向摔倒的外族女子,是前来和亲的索菲亚公主。 “索菲亚公主。”容俏起身打招呼。 索菲亚看向容俏,诧异一瞬,热情地上去跟她贴脸,“容二小姐。” 容俏笑笑,跟索菲亚打着商量,“刚刚我朋友间接伤到了你,能看在我的薄面上不与她计较吗?” 索菲亚皱眉看向一脸傲气的蓝衣女子,“看在容二小姐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了。” 蓝衣女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刚刚索菲亚的护卫语气太冲,她才没忍住脾气怼了他们,轻哼一声,“刚刚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弯腰捡起踩烂的煎饼扔在垃圾堆放的位置,返回对容俏道:“谢谢解围。” 她用绢帕擦手,容俏瞄了一眼,是产自北边境的料子,勾唇笑了笑,“不客气。” 一场闹剧结束,容俏乔装回到宗主府,心中一直翻滚着惊涛骇浪。 那个蓝衣女子是诸子贝…… 容俏躺在架子床上翻来覆去,镇北只有一子,那真正的诸子贝在哪里? 还是说,诸子贝是女人? 翌日散朝后,容俏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容首辅,容首辅起初惊讶,随后告诉容俏要保密,他要先调查清楚再行商议,毕竟容俏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诸子贝是女人,万一容俏误会了,他们爷俩会被冠上挑拨离间的罪名。 晌午,容俏陪小皇帝去了趟工部衙门,四位亲王世子全被安排在工部任职,诸子冻对小皇帝抱怨道:“陛下,臣跟镇西王世子全是武将,我们干不了花拳绣腿的职务。” 小皇帝把他们全部聚拢在工部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在六部中,工部主工程,离权术最远,以防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向边境透露宫中机密。 “朕不觉工部是花拳绣腿的部门,朕考考你,若是给你们一张打造兵器的图纸,你们能依照图纸打造出来吗?” “自然不能。”诸子冻不服,“工部又不管兵器打造,要不陛下调配我去兵仗局。” 容俏接话,“世子如此心浮气躁,本座担心你在皇城呆不住。” 简短的一句话,却语含警告。容俏在警告他,枪打出头鸟。 诸子冻收敛一些,“小王尽量适应。” 小皇帝暗中给容俏竖起大拇指,他因为年纪小,总是找不到气场来震慑皇叔和权臣,今儿他明白一个道理,对付强横的人,苦口婆心没什么用,只有一针见血才是上上策。 思考间,诸子筠抱着一摞图纸走了进来,见到小皇帝,赶忙行礼。 “筠世子不必多礼。”小皇帝扶起他,发现他面色苍白,不似之前的风清朗月,担忧道:“世子可是病了?” “让陛下忧虑了,臣无碍,许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说完,整个人撑在桌面上咳嗽。 容俏上前搭脉,“世子受过内伤?” “去年遭遇刺杀,身中毒箭,又被废了内功,落下了病根。” 容俏收回手,“世子身体抱恙,不易操劳,把手里的公务分些给另两位世子吧。” 诸子冻皱眉,好不容易说服诸子筠为自己“排忧解难”,一天的功夫,那些破图纸还给自己! “好。”诸子筠淡淡一笑。 “筠世子可让太医院院首亲自诊治过?”小皇帝问,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传唤他来做人质,他也不会因为舟车劳顿外加水土不服引发旧疾。 诸子筠:“这一年,父王为我寻觅过众多名医,他们都建议臣静养。” “这样吧,朕特许你不必每日早朝了。” 诸子筠颔首,“臣遵旨。” 容俏心道:这个人孤寂,又太过谨慎。 诸子筠感受到容俏的视线,斜睨一眼,总觉得如今的宗主比之从前亲切了许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44章 入夜,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保和殿内欢歌笑语,容俏依然坐在别扭的位置跟小皇帝咬耳朵,季修远无心歌舞,一直注意着容俏的一举一动。 诸子筠与诸子贝坐在一起,撑头赏舞,一些大臣举杯敬酒,他来者不拒,诸子贝感觉他会晕在酒筵上。 “筠世子还是别喝了。”诸子贝毕竟是女儿家,心思比较细腻。 “无碍。”诸子筠夹了一块杏仁饼垫胃,身体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这时,大殿中央突然黯淡,一女子从舞姬的轻纱中现身,表演了一支带着西域特色的舞蹈,引得众人抚掌叫好。 容俏托腮看着美丽的索菲亚,双十未嫁的女子在北盛已是老姑娘,但西域人成婚晚,并不在意年纪。 小皇帝笑问:“公主已斟酌良久,可有中意之人?” 索菲亚一点儿也不扭捏,看向不远处的季修远。 容俏心里一紧,虽然希望季修远赶紧娶亲,离她远点,但索菲亚是个大方热情的女子,季修远却是个斯文败类,他们并不般配呀。 容俏抱拳咳了咳,声音特别大。 索菲亚好像领会了“宗主”的意思,宗主不同意她跟季修远通婚。 她又往旁边扫了一眼,仅仅一眼,就锁定了诸子筠。 收回视线,展颜一笑,“北盛陛下,我想嫁给那个人。”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不觉得意外,诸子筠相貌极为出众,自然会受到姑娘家的青睐。 小皇帝询问诸子筠乐意与否。 诸子筠起身作揖,婉拒道:“回陛下,臣病疾缠身,不想耽误索菲亚公主的终身幸福,臣拒绝。” 索菲亚也发现他面色苍白,就没有勉强,此事暂告一段落。 宫宴结束时,诸子筠晕了过去,太医为他看诊后,确认他时日不多。 小皇帝不禁疑虑,镇南王送来一个病秧子,是不是说明镇南王放弃了这个嫡长子?倘若诸子筠身体无恙,镇南王又怎会忍痛割爱。 季修远则忧虑,诸子筠若是死在帝都,他们相当于欠了镇南王一条人命,这或许会成为镇南王发兵的借口。 还是那句话,论狡猾,谁又比得过镇南王。 …… 容俏回到宗主府,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全部候在客堂。 兵部尚书上前抱怨,“宗主,陛下最近一直在重用左、右侍郎,老夫在兵部很是尴尬。” 容俏对镜描眉,不在意道:“陛下想用谁,不想用谁,又岂是我等能左右的。” “那倒是。”兵部尚书吃了一瘪。 随后,五军都督逐个上前说明来意,无非是想让她多在小皇帝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容俏描完一撇眉,又开始描另一撇,“诸位请回,本座会见机行事。” 五军都督先行离去,兵部尚书凑近宗主,“宗主,上次宫宴您喝高了,可还记得小女慕容烟?” 容俏拉个长音,“嗯。” 兵部尚书一喜,巴结道:“小女自那日起,一直对宗主念念不忘……” 容俏眼底划过厌恶,此人真是:一朝得势,横行霸道;跌入谷底,卖女求荣! 这样的人,容俏最看不上,呵笑一声,“本座不记得有慕容小姐这号人物了。” 兵部尚书再次吃瘪,今儿是指哪不打哪,“即便宗主不记得,老夫也想为小女争取一次留在宗主身边的机会。” “慕容尚书,你莫不是忘记本座是个阉人,你把女儿送给我等于让她守活寡。”容俏凉凉睨他。 “在感情方面,只要双方感情深,是可以超越那方面的障碍。” 容俏用绢帕擦拭螺子黛,“本座即将迎娶容府二小姐,慕容尚书此刻给我塞丫鬟,恐怕不妥吧。” 丫鬟…… 兵部尚书磨磨牙,强忍火气,世家嫡女给阉人做正妻、平妻都是对家族莫大的耻辱,何谈做丫鬟! “是老夫唐突了。” “一会儿本座还要招待其他贵客,慕容尚书请自便。”容俏起身拍拍衣裾上的褶皱,抬步出了客堂。 兵部尚书追出去,“那陛下那里……” 容俏摆摆手,“本座会考虑的。” 考虑把你打回原形! 兵部尚书灰溜溜走出宗主府,迎面遇上披着狐裘的诸子筠和他的书童冬枣,与诸子筠寒暄几句,兵部尚书告辞离去。 冬枣扣动门环,家丁引着他们进了暖阁。 容俏正在调香,见他们进来,比划个“请”的手势。 诸子筠坐在她身侧,容俏见他气色好些,安慰道:“世子不必太过担忧,只要镇南王没有忤逆之心,陛下是不会动世子的。” 诸子筠:“父王年事已高,无心权势,更不会忤逆皇家。” 容俏点头,转移话题:“本座偶一觅得补血调气的药材,一会儿让管家给世子送去府上,世子只管调息,万不可操劳。” “谢宗主挂心。” “应该的。” 容俏继续调香,诸子筠笑了笑,玉手一指,“此香久聚不散,香味浓烈,乃顶尖的麝香。” 容俏目露欣赏,“世子识货。” 小鲛端上冰镇浆果,容俏朝她眨眨眼,“不许告诉管家。” 小鲛笑笑,夹着托盘出去了。 “世子要不要尝尝?”容俏将浆果推到诸子筠面前。 诸子筠捻起一颗,刚要往嘴里送,冬枣赶忙阻止,“世子不能食凉!” “没你说话的份儿!”诸子筠当即呵斥了冬枣,苍白的面容泛起红晕,虚脱无力。 冬枣委屈,扁扁嘴退到一边。 容俏摆手,“是本座疏忽了,世子的小童心思细腻,一心为主,世子该嘉奖才是。” 诸子筠:“小孩子不懂规矩,让宗主见笑了,望宗主海涵。” 堂堂镇南王世子卑躬屈膝到这等地步,容俏也是佩服,但总感觉此人并非外表这般无害。 “不座不但不责怪他,还要赏他。”容俏朝冬枣招招手,把浆果推给他,“送你了。” 出乎意料,冬枣只是道声谢,并没有受宠若惊,眼底还有一丝化不开的厌弃。 容俏勾唇,小孩子是在厌弃太监的“赏赐”吧。 闲话聊完,容俏切入正题,“不知世子此来所谓何事?” 诸子筠为容俏添茶,“听闻北方的海里曾出现过鲛人,在下是来跟宗主打听传言的虚实。” “鲛人……”容俏摩挲茶盏,状似思考,“好像是有,不过近来都被打捞没了,估计已然灭种。” 冬枣难掩失落,低头看脚尖,诸子筠面容毫无变化,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容俏瞟一眼红衣妖娆的男子,惋惜一叹,她不是行走的血袋,不可能见到受伤的人就献血,小鲛和花浮玉警告过她,灵力柱一旦与血液融合,就与她成为了一个整体,当灵力柱被吸食干净,宿主也会随之萎靡,换句话说,容俏体内少到可怜的灵力柱只能对外施救五六次,超过次数,容俏的身体会被拖垮。 排除以上原因,诸子筠是敌是友尤未知,容俏不会滥发慈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45章 送走诸子筠,容俏换回女装,准备回容府一趟。 穿越街市时,发现路边聚集了很多百姓,容俏挤进去瞧了瞧,是一批进城讨债的村民,他们给城中大户做短工,被苛扣了工钱。 讨债的村民浩浩荡荡往那户人家而去,容俏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瞧见伫立在府门前的世家公子,抬眸看了一眼府宅匾额,楚府。 楚家生意遍及全国,门口屹立之人便是楚府大公子。 村民上前评理,楚大公子掏出一袋碎银扔给他们,像打发要饭的。 村民扯开钱袋一看,还不够总工钱的十分之一,顿时不乐意了,继续跟对方讨价还价,这时,府门走出一名女子,容俏认识她,慕容烟。 看来慕容烟和楚大公子关系匪浅。 想起兵部尚书献女的举动,容俏嘴角挂着讥嘲,想必慕容烟还不知此事吧。 靠在一旁的矮墙上看热闹,听着慕容烟趾高气扬地谩骂村民,最后激怒了几名壮丁,他们撸起袖子要揍他们。 结果楚大公子突然倒地,抱头抽搐,口吐白沫,村民们傻了,他们只是拽了他一把,他怎么文弱成这样? 慕容烟朝府中下人喊道:“村民出手伤人,快去报案!” 容俏也是服了,这个奸商! 她拨开人群,走近楚大公子。 慕容烟冷眸凝睇容俏,心道哪哪儿都有她,可她是宗主的对食,他们惹不起。 想到此,慕容烟眼中泛起蔑视,有宗主撑腰又如何,宗主终究是个阉人。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容俏坐在石阶上,抬脚踢踢“昏迷不醒”的楚大公子,脚上带了力道,楚大公子疼得皱起眉头,却依然装挺尸。 慕容烟拦在前面,“容二小姐,这是楚府家事,别多管闲事。” 容俏掏掏耳朵,“我是外人,慕容小姐是内人?” 慕容烟一噎,呛道:“我也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确定?”容俏起身靠近慕容烟,在她耳边说了一连串话,都是关于楚大公子的风流韵事。 慕容烟听得一愣一愣的,恶狠狠瞪了容俏一眼,摆明了不相信。 “可悲。”容俏耸肩。 “少挑拨离间。”慕容烟退开一步,不想听容俏胡诌。 容俏指了指风雅阁方向,“那里面住着全帝都男人的梦中情人,名曰小红杏,昨儿突然不值钱了,知道为何吗?” “为何?”慕容烟没好气。 容俏笑道:“被你楚哥哥祸害了,有了身孕。” “不可能!”慕容烟瞪了容俏一眼,又冷母看向装躺尸的楚大公子。 “不信你去问问,小红杏整日以泪洗面,我见犹怜。” 慕容烟岂是眼里揉沙子之人,一听名震帝都的小红杏已经跟楚大公子苟合,气哼哼去往风雅阁,若是真的,她要把小红杏吊起来打,打到小产。 容俏蹲在楚大公子身边,道:“大公子,再不起来,你心上人可要一尸两命了。” 楚大公子没动,容俏自顾自叨咕,“可怜呐,众星捧月的花魁马上要香消玉损了,所以说,管理好后院很重要,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帝都小辣椒,慕容大小姐一出马,你的心上人哪里有活命的机会?” 闻言,楚大公子再也装不下去了,徒然起身,脑袋一下撞到容俏的鼻子,容俏捂鼻后退,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村民不明所以,以为楚大公子被当初拆穿,恼羞成怒对小姑娘动粗了,于是群殴了楚大公子一顿。 鼻青脸肿的楚大公子着急去救他的情人,慌忙之中掏出一把银票塞给村民,“行了吧,给我让开!” 村民得了工钱,自然不会为难他。 楚大公子摆脱钳制,立马带家丁去往风雅阁。 一名村民刚想上去扶起容俏,肩膀一沉,偏头看去,眼底划过惊艳,来人一身红衣,艳若倾城,衣领高耸,分不出性别,但依照身高来看,多半是男子。 他一身风华,却羸弱如柳,似谢落枝头的腊梅,终将被白雪覆盖,似青山高顶的白雾,总将被灿阳冲散。 诸子筠和气道:“我与这位姑娘是旧识,兄台把她交给我吧。” “哦。”村民全部散开,三三两两往城外走。 诸子筠挨近容俏,拍拍她的手臂,“姑娘,别装了。” 容俏撑开眼帘,松开捂住口鼻的手,鼻子全是血。 诸子筠诧异,赶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扶她起身,抬起她的一只手臂,轻声道:“仰头。” 容俏照做,鼻血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刚刚那一下的确把容俏撞懵了。 诸子筠失笑,刚刚她跟慕容烟周旋的场景,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容俏确定自己穿着女装,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挑眉问:“你记得我?” 诸子筠点点头,“在下认出姑娘这身衣裳了。” 那晚在街头偶遇,容俏也是穿了这件衣裙,此人记性真好。 容俏哼一声,抬步往风雅阁走去,诸子筠不知她跟慕容烟说了什么,但见慕容烟气冲冲跑开,一猜便是激将法。 诸子筠跟上容俏,容俏也没撵他,两人进了鸡飞狗跳的风雅阁。 此时,慕容烟正揪着小红杏暴打,小红杏是练家子,又是个泼辣性子,不会吃闷亏,还手跟慕容烟扭打起来,楚大公子全程懵逼地杵在原地,压根没有上去劝解。 容俏笑呵呵靠在门板上看热闹,见诸子筠不解,解释道:“现在上演的是一出恶媛对妖女的戏码,慕容烟不是好饼,小红杏水性杨花,没必要担忧她们。” “不是担忧,是不解,想必小红杏是楚大公子的相好,为何不见楚大公子上前阻拦?” 容俏没解释,走向楚大公子,嘻笑拱手:“不好意思,本姑娘把小红杏和小红梅的艺名记混了。” 楚大公子忿忿难平,白害他担心小红梅了,怒声道:“容二小姐还是这么爱管他人闲事!” 容俏点头,“请叫我帝都女捕快。” 容俏最不服管教那些年,喜欢乔装逛青楼,经常在各大青楼偶遇楚大公子,深知他的德行。 “哼!”楚大公子甩甩袖子,朝站在内廊的小红梅抛个眉眼。 容俏看了眼小红梅有意遮挡的肚腹,撇了撇嘴。 拈下花几上盛放的花骨朵,把玩在指间,哼着小曲往外走。 诸子筠勾唇问她:“为何不告诉慕容烟关于小红梅和楚大公子的事?” “第一,小红杏曾勾引过我家世伯,她不要脸,教训她也是无可厚非;第二,小红梅还算老实,可惜被楚大公子骗了身心,今儿我不过借助慕容烟的事,让红梅重新认识一下她的楚官人,至于要不要继续纠缠,那是他们的事。” 容俏偏头反问,“你干嘛一直问问问?” 诸子筠笑道:“在下整日无所事事,憋得慌。” 容俏心里呵呵,当她是无知少女么,“那恕小女子不能奉陪了,小女子忙得很。” 说完扭头就走,诸子筠继续跟在她身后。 容俏回头瞅了瞅,不禁在想,他渴望鲛血,一旦被他发现她体内有灵力柱,他会不会请出那位威风凛凛的镇南王抓了她呀? 暮色黄昏,夕阳的残光倾洒大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巷子。 容俏被彻底跟烦了,转身看他,“你到底想干嘛?” 诸子筠笑容温雅,伴着疲态,“姑娘还能带着在下再去一次广寒宫吗?” 容俏拒绝:“夕阳西下,鸟儿归家,我要找我娘觅食了,等我酒足饭饱,再考虑要不要陪你去。” 诸子筠忽然躬身作揖,“恕在下唐突,但在下实在想知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容俏揪揪头发,挺难缠啊,故意说道:“我是首辅之女容俏,也是宗主的对食。” 诸子筠面容一僵,对食……宗主的对食? 容俏看他愣住,笑呵呵摆手,“所以别缠着我,让外人瞧去影响不好。” 诸子筠掩去心底一丝莫名情绪,温声道:“在下诸子筠,镇南王世子,如今在皇城做人质。” 容俏发觉这位仁兄挺敢讲,“人质”两个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不怕她嚼舌根? “原来是筠世子,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这厢有礼了。”容俏冲他敛衽一礼,随后扭着小腰跑远了。 那灵动的身影,在夕阳下、寒风里,绘成了一幅醉人的画作,后来,这道身影一次次流转在他的笔尖,满注相思。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容家二姑娘终将成为他穷其一生的执念——爱而不得,牵肠挂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46章 容俏扒完一碗饭,对着母亲嬉皮笑脸,举起瓷碗,“娘,再来一碗。” 首辅夫人翻白眼,“宗主府不给你提供晚膳?” “当然是家里的饭菜香啦。” “就你嘴甜。”容母推推她的头,为她盛了一碗米粥。容俏继续就着咸黄瓜下饭。 “酒足饭饱”的容俏跟母上大人告别后,慢悠悠走出容府,结果发现伫立在胡同中吹冷风的诸子筠...... 容俏扶额,怎么甩不掉他呢。 “筠世子可有事?”容俏走近他,“不过,小女子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诸子筠抖开一件雪狐斗篷,不由分说披在她肩头。 容俏傻愣一瞬往下扯,诸子筠扣住她的手腕,语含关切, “天冷,女子畏寒。” 容俏推开他的手,心道他不会看上她了吧? 难怪母上大人说她花见花开,蝴蝶都围着她转,原来她魅力这般大! 心里说不出开心还是抗拒,皱皱眉头,“咱们萍水相逢,连朋友都不是,麻烦筠世子收回去,小女子受不起。” 小姑娘拧巴的眉头让诸子筠想起冬枣掐的包子褶,失笑道:“当做上次的谢礼,既然咱们连朋友都不是,在下也不想欠容小姐人情。” 容俏低头解带子,诸子筠无奈,只能快步往胡同口走,因为疾步而行,身体负荷有些大,他扶着墙壁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容俏叹口气,他身体太羸弱了。 抬步走近他,发现他咳出了血。 唇色因血的“滋润”显得异常艳红,配上苍白的脸色,尤为妖冶。 “你还好吧?”容俏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诸子筠:“在下一心急,便会犯疾。” “行,我收下就是,你别心急。” 容俏扶他坐在胡同外的交椅上,取出绢帕递给他,诸子筠接过,发现上面绣着两朵不算精致的海棠,圆胖胖很可爱。 容俏摊开针灸包,“我会医,要不我为你施一副针吧?” “劳烦容小姐了。” 容俏歪头,“你不担心我加害你?” 诸子筠试着平缓呼吸,“我已病入膏肓,何惧之有。”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容俏带他进了自家前院,没让家丁去知会母亲,两人单独坐在里面,容俏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在他的头皮上施针。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打乱了他的心绪,此刻,若是容俏想取他性命,一针就可使他毙命。 “闭眼。”容俏感觉他的视线总是盯着她,有些恼意。 诸子筠尴尬,乖乖阖眸,“在下失礼了。” 一副针后,两人走在湖边幽静的廊道里,容俏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寒冬时节,廊架上的藤蔓都已干枯,偶有枯叶落入肩头,诸子筠会悄然为她摘掉。 “容小姐。”诸子筠温柔道。 “嗯?”容俏回眸,雪色狐裘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村托的更为精致,挺翘的鼻尖冻得通红。 诸子筠心口微动,一向无波的心湖被她这回眸一瞬搅乱,在心底漾起粼粼水纹,“容小姐慢点,在下有些跟不上了。” 容俏坐在鹅颈椅上, “那我先歇会儿,世子往前继续走,稍许我或许会撵上你。” “好。”诸子筠依言往前走去,容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才起身,可她没有允诺,而是一脚登上鹅颈椅,飞身踏冰而去,狐裘向后翻飞,像一只逃跑的雪狐。 她是假宗主,诸子筠又太聪明,跟他走太近迟早露陷,被人捏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诸子筠在廊道尽头等了许久,见她一直没有来,便知她食言了,心中略有失落,久久凝望湖面方向。 有风涌过廊道,吹动廊架上等春的枯藤。 指尖捻着之前落于她肩头的枯叶,明明刚才靠得那么近,这会儿却渐行渐远,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容俏窜入宗主府临街的巷子,从包裹里取出大卦,看四下无人,开始往身上套。 “今儿去哪儿了?”一道略显不悦的声音炸开在耳畔。 容俏正全神贯注系腰封,闻言手指一抖,偏头看向站在墙头的季修远,杏眸染霜,“滚。” 男人突然逼近,把她压在墙壁上。 容俏怒:“你干嘛?!” “问你去哪儿了?”季修远低垂眉眼,眸底晦暗不明。 “关你屁事。”容俏推他,他岿然不动。 “喜欢诸子筠送的斗篷?”季修远拂拂狐裘,薅下一撮毛,语气略酸。 “要你管。”反正他问什么,她就怼他,一点儿也不乖巧听话。 季修远却笑了,一把扯开狐裘扔在地上,顺手吹燃火折子,当即烧了价值不菲的狐裘。 容俏不怒反笑,已经不能跟他用语言交流了,打又打不过,于是低头看着熏黑的狐裘,不发一言。 季修远瞧她过于安静,剑眉轻皱,勾住她的腰拢入大氅中,与她共用一件氅衣。 容俏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淑人君子,都是虚传,麻麻批,她要让他付出点代价,别以为她好欺负。 不就是想占她便宜么,她今天让他占,占到他终身难忘! 容俏抬头泛起笑意,季修远起疑,两人对视良久,大小狐狸在巷子里暗厢较劲。 容俏推他胸膛,瞎掰道:“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季修远浅浅一笑,忽然低头攥住她粉嫩的小嘴,容俏攥紧拳头,强忍凑他的冲动。 他轻推她靠在墙上,她的乖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舌尖撑开她唇瓣,进而攻城略地。 容俏眼眶红红的,季修远瞧的很清楚,不愿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抬手覆盖她双眸,与她呼吸纠缠。 容俏再也忍受不得,扭头挣扎,季修远松开她,额抵额平复呼吸。 容俏还被捂着双眼,看不到男人眼底翻涌的情愫。 男人又在她唇上浅啄一口,意犹未尽,“喜欢吗?” 明知答案,可他还是问了她,就好比明知她厌恶他,却依然执拗捧上真心,傲然一身的男人终也敌不过美色,他险些丢盔弃甲,只为博她青睐。 “我饿了。”容俏重复。 “带你去用膳。”季修远收回手,夕阳再次映在长卷睫羽上,容俏睁开杏眸,眼眶比之刚才更红了,季修远有些挫败,又不甘心。 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带她去往西街。 巷子渐渐昏暗,被毁的狐裘孤零零落在墙根,与最后一道日光告别,夜晚来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47章 季修远牵着容俏抵达夜市,人流熙熙攘攘,比肩继踵。 小姑娘一直板着脸,跟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去甚远。 “想吃什么?”季修远试着缓和关系,自龆年起,没强求过任何事物的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 “那个。”容俏指了指斜前方摊位。 季修远带她去往那边,摊位前挤满孩童,季修远揽住她的腰,动作极为自然。 容俏僵着身子,被他护着往里走,待他们走到最前排,季修远面容一滞,容俏要吃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无比嫌弃的臭豆腐。 摊主号称豆腐吕布,扬言他家的臭豆腐是全皇城最香的。 容俏偷瞄季修远,见他面色不佳,冷笑一下,臭死你。 “老板,来两份。”容俏点餐。 “好咧!”豆腐吕布大勺一舀,装了两份,还附带了一大勺万恶的红油汤汁。 容俏甩开季修远的手,端起一份往人群外走,季修远拿过另一份跟上她。 容俏边走边大快朵颐,偏头斜睨他,“快吃呀。” 季修远:“我不饿。” “你刚刚说你饿。” 男人勾唇,“你不是喂饱我了么。” 容俏翻个白眼,继续咀嚼臭豆腐,小嘴吃的油乎乎,吃完一份又抢过另一份,美其名曰别浪费。 季修远甚是无语,掏出锦帕为她擦拭,容俏躲开,继续与臭豆腐同盟。 她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把他往巷子里带,像个诱拐良家妇男的女霸王。 刚入了拐角,容俏凑上前,一副发怒的小兽模样,“你不是喜欢欺负我么,今儿我让你欺负,来啊,亲我!” 季修远眉梢直抽搐,扣住她的肩膀,“乖,别闹了。” “怎么,嫌弃了?”容俏冷笑。 月黑风高,季修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讥诮,只听容俏继续道:“来呀亲我,证明你有多喜欢我!” 喜欢吃臭豆腐的人是真的迷恋那股先臭后香的滋味,不喜欢的人是真的由内而外厌弃,容俏听容首辅提过,季修远在少年时,曾因拒吃先帝赏赐的辣汁臭豆腐,差点触怒龙颜,她固执地认为,他的口味万年不变! 季修远感受到小姑娘激动的神情,哑然失笑,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你赢了。” “呵,没完呢。”容俏蓦然拉低他的衣襟,骨节泛白,凝聚了全部勇气,踮脚,印上他薄凉的菱唇。 季修远没推开她,也没回应。 容俏一直睁着眼睛,对他几乎用咬的,见他无动于衷,心里凉了一大截,他为何不推开她,然后扶墙干呕呢? 松开他的一瞬间,又附送给他一记耳光。 季修远闭闭眼,忍下了,美如冠玉的容颜在夜色中瞧不出喜怒。 容俏: “季修远,无论你如何强迫我,我都不会屈服,我心里有人,你若觉得你比商篱强,大可一直惦记我,但我绝不可能爱上你。” 季修远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脸蛋,“只怕将来会被打脸。” 容俏偏头,“你滚。” “送你回府。” 容俏不领情,还让他滚。 季修远垂眸,稍许,身影没入无尽的黑夜中。 容俏抹把嘴,蹲在地上双手环膝,只听“砰”,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响动。 容俏没马上过去,直到矮墙后的人家点燃了灯笼,微软的灯火照亮了巷子,才起身走向晕倒的男人,抬脚踢踢他,薄凉一笑。 …… 季修远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荒郊野外,借着月光,起身环视四周,鸦叫和狼啸交织在北风中,四周全是森森白骨,这里是乱坟岗。 季修远站起身,刚挪动脚步,靴尖踢到一个木牌,掏出夜明珠映照,上面写着——季乌龟之冢。 季修远磨磨牙,小丫头片子! 刚刚吃臭豆腐时,容俏往里面撒了一把蒙汗药,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或者膈应膈应他。 他们的帐,要等她强大到能与之抗衡,再报不迟。 季修远独自走在回城的路上,银盘当空,他衣冠狼狈,嘴角却挂着一弯月牙似的浅笑,步履稳健,凤眸清亮,风萧萧,他的身影伴风远去,不知所踪。 …… 明月当空,世子府。 诸子筠快咳到断气了,冬枣一直忙前忙后照顾着,边抹眼泪边派人请太医过来。 其他世子们伫立屋外,他们帮不上忙,只能静静观察。 诸子贝侧头问莫栩,“他会有事吗?” 莫栩看着屋内,“不知道。” 世子府的动静自然会惊动容俏,容俏思前想后,深知不能让诸子筠命丧皇城。 她拉开房门,去往世子府。 肩舆抵达大门前,府中仆人正在送太医出府,太医见“宗主”前来,赶忙作揖问安。 “筠世子的情况如何?”容俏踩着脚踏下车,问向太医。 “恕下官等人无能无力。”太医如实回答。 容俏摆摆手,放他们离去。 等见到诸子筠,容俏偏头嘱咐十七卫:“本座要与筠世子单独讲话,你们去外面守着,不准放进一只苍蝇。” “诺!” 容俏看着冬枣红肿的眼睛,揉揉他的头,“先出去吧。” “可……”他不放心让世子跟宗主单独相处。 “嗯?”容俏故作不悦。 冬枣不敢耽搁,只能悻悻走出房间,为两人带上门。 容俏在客堂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跨步走进卧房,拉合上隔扇盯着奄奄一息的绝色男子。 诸子筠已经气若游丝,他有些心里话想托冬枣传达给镇南王,于是抓住容俏的手,费力说道:“冬枣……告诉父王,不可有忤逆之心,要……要精忠报国!” 容俏闭闭眼,探上他的脉,脉象紊乱,已然无力回天。 她凝睇着炕几上即将殆尽的蜡烛,心情复杂,松开诸子筠的手,点了根新蜡,又拍拍诸子筠的肩头,“筠世子?” 他面如蜡色,毫无反应。 容俏认命地撸起袖管,割腕放血,当瓷碗盛满鲜血时,扶起诸子筠,一点点喂他喝血。 容俏留个心眼,没有傻乎乎喂他喝太多,假如有一天,他们为敌,容俏不就成了东郭先生么。 一碗血的量不足以祛除他的病根,却能暂保他的性命。 腥甜味充斥口腔,诸子筠在弥留之际感受到了温热和幽香,好像是不久之前萦绕在他鼻端的女子香,真真切切。 她刚沐浴完就赶来了,没来得及佩戴宗主特有的香囊。 为男人掖好被角,容俏没做停留,命护卫送她回府,今日她来了小日子,又为他献了一碗血,疲惫得很。 天色渐亮,朝霞映红形如火凤的云朵,诸子筠醒过来了。 冬枣一直抓着他的手,感觉到动静,惊喜道:“世子你醒了!” 惊喜过后,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昨晚有多煎熬。 诸子筠反握住他的手,给予安慰,虚弱道:“没事了,别担心。” 等安抚好冬枣的情绪,诸子筠问:“昨晚可是容小姐救了我?” “世子烧傻了,哪里来的容小姐?”冬枣一脸懵,昨晚“宗主”把他撵出去了,他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诸子筠靠在围子上,努力回想昨晚的事,记得有名女子在他耳边说了句“你该感谢鲛人”,可那人明明是容小姐,冬枣却说她没有来过。 冬枣服侍他洗漱后,只喝了一碗海参粥,便带着冬枣去往容府,由于容俏身份特殊,他不能公然登门拜访,于是徘徊在胡同口,希望能见到她。 过了一会儿,阮艺假扮“容俏”,由丫鬟陪着走出府门。 诸子筠惊喜,快步走过去,躬身施礼,“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阮艺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大早上被人堵在胡同口成何体统? 刚想开口打发他,他适时地抬头看她。 四目相对,阮艺眼底划过惊艳,从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公子是……” 诸子筠以为她想避嫌,低头解释,是讲给身旁的丫鬟听的,“在下诸子筠,昨日承姑娘相助,逃过一劫,今日特来感谢,奉上白银万两。” 诸子筠将之前那张没送出去的银票转送给了阮艺,阮艺和丫鬟们瞪目结舌,一大早的,银票满天飞呀。 不等阮艺拒绝,诸子筠转身便走,生怕她拒收。 —— 诸子筠走在帝都最繁华的街段,想为容俏选些丝绸首饰。 冬枣苦大仇深跟着自家世子,总感觉世子恢复了几分生气儿,但冬枣有忧虑,“世子,您不会看上容二小姐了吧?” 没得到诸子筠的回应,冬枣更慌了,提醒道:“她是宗主的对食,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冬枣,在外面等我。”诸子筠没回答他的话,走进一家玉饰店。 冬枣气得直掐腰,瞥见对面店铺走出一个小童,追了过去,“喂,站住。” 被唤住的小童偏头看冬枣,“有事?” “你身上的褂子是从哪家裁剪的?”冬枣摸摸自己的旧衣裳,目光灼灼看着对方身着崭新的月白袍子。 小童低头看自己的新衣裳,傲娇道:“跟我家大人的衣衫出自同一个成衣匠,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么,不是的话,那个成衣匠是不会为你缝制的。” 冬枣摸摸鼻子,他是个小仆人,“莫管我是谁,只管告诉我你这身袍子是在哪里做的。” 小童报了一家布庄,“你去那家店找薛师傅。” “多谢。” 小童耸耸肩,颠悠着跑向斜对面的字画铺。 字画铺外站着一名男子,白衣胜雪,清贵出尘,冬枣认识他,锦衣卫指挥使季修远。 冬枣不禁诧异,季修远竟然跟仆人穿一款衣衫,或者说,季修远允许仆人跟他穿同款衣衫......都说季修远薄凉到令人发指,看来并非如此。 冬枣收回艳羡的目光,肩膀却一沉,身后响起诸子筠含笑的声音,“想做几身衣裳?” “嗯。”冬枣特实在,他跟诸子筠一路北上,风餐露宿,此刻穿着发旧的袍子,一点儿也不像镇北王世子的书童。 诸子筠牵起他的手,“带你去选几匹布料,多做些过冬的棉衣。” 冬枣小声问:“那我能不能跟世子穿的一样?” 诸子筠失笑,点了点头。 冬枣马上喜笑颜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48章 山竹陪着季修远挑挑选选了好久,撇嘴道:“大人,依我看,容二小姐不会喜欢这些。” 季修远正摊开一幅颇有意境的山水名画细细品鉴,闻言,转眸,“依你看,她喜欢什么?” “喜欢商篱。”山竹刚说完,就遭到季修远一记爆栗子,他捂头笑,“大人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 “多嘴。” 一大一小走出字画铺,同样的月白色,季修远完美诠释了不染纤尘,而山竹诠释了清新脱俗。 他们结伴多年,山竹是季修远一手带大的,别看他年岁小,鬼点子贼多,锦衣卫称他为小智囊。 “大人,我猜容二小姐会喜欢那些。” 山竹指向路边摊位,季修远皱眉看去,顿感无语,不过山竹的想法或许对……于是迈步走向面塑摊,经摊主介绍,买了一对金童玉女。 今日休沐,皇城里锣鼓喧天,宗主府同样热闹非凡。 宗主生辰宴,宾朋满座。容俏站在水榭旁,笑迎前来贺喜的官员,等生辰宴一过,“宗主”就将迎娶“容二小姐”了。 虽然宗主大势已去,但小皇帝还宠信“他”,臣子们自然不敢怠慢。 出乎意料,与宗主一向交好的商篱并未到场,容俏有些失望。 进了水榭大厅,容俏倒在软榻上,头枕小鲛的腿,大口大口吸溜果汁。 楚大公子瞄了一眼面若桃花的小鲛,笑道:“宗主真是艳福不浅。” 一边说,眼神一边乱瞟小鲛婀娜的身材,心道如此美人竟然是个哑巴,可惜可惜,不过哑巴吃了黄连也吐不出苦水,楚大公子邪恶勾唇,心中起了歹念。 小鲛生性单纯,不懂男子贪婪的目光意味着什么,容俏斜睨楚大公子一眼,语气冷森,“楚大公子眼珠长歪了。” 楚大公子心一抖,“楚某人失态,望宗主莫怪。” 说罢,赶忙躬身退出水榭,生怕宗主拿他喂鱼,宗主府鱼塘内游着许多锯齿类食人鲳,令人闻风丧胆。 季修远是唯一一个没有请帖的宾客。 当管家向他要请帖时,他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似乎藏了一把刀。 自从季修远以一人之力挽狂澜,带锦衣卫灭了三厂后,他在朝中乃至北盛皇朝的威望早已超过宗主,只不过季修远是忠臣,没有野心,三厂被灭后,他主动提出降品阶以保万全,大臣们对他既钦佩又敬重。 管家亦然,私自请他入了府。 山竹将寿礼递给管家,拍拍木匣,小声道:“请老人家务必把我家大人的心意摆在最上面。” “一定照办。”管家猜不透季修远的心思,但还是给了面子。 当季修远出现在容俏面前时,容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没事人儿似的欣赏歌舞。 季修远坐在她脚边想为她按摩,被容俏蹬开了,碍于场合,她强压火气,用嘴型警告他:别惹不痛快。 季修远佯装不懂,还是捧起了她的脚丫,搭上毯子,脱去足袋,手有意无意撩拨着她的足底。 容俏那叫一个气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几支歌舞毕,宾客纷纷起身给容俏敬酒,容俏勾唇,“本座今日身体不适,就让季大人代劳吧。” 季修远也不推拒,一盏盏酒水下肚,面不改色。 喝完诸子筠的敬酒,季修远再次探手进毯子,为容俏按摩莲足。 可诸子筠并没有退开的意思,他仿若在斟酌什么,等待容俏开口问他。 容俏吃了一把樱桃,问道:“筠世子可有事?” “在下的确有事想跟宗主商量。” “请讲。”容俏扯过季修远的手,把樱桃核吐在他的手掌心。 季修远也不恼,任她吐了几颗,随即倒在渣斗里,挽袖浸入银盆里净手。 诸子筠扫一眼众宾客,将视线落在容首辅和“容二小姐”身上。 而后,诸子筠淡淡笑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望宗主成全。” 容俏感觉他太过墨迹了,催促道:“请讲,只要在情理之中,本座一定帮筠世子完成夙愿。” “在下想请宗主与容二小姐解除婚约,在下想求娶容二小姐。” 不轻不重一句话,令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诸子筠身上,暗道镇南王世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公然跟宗主抢女人,还是宗主早早订下的女人,造作啊。 容俏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感觉裤腿里探进一只大手,正在捏着她的小腿,好像她敢答应诸子筠的请求,他便会捏断她的腿骨。 瞪了一眼季修远阴郁的面庞,莞尔一笑,“筠世子与容二小姐是旧识?” 温柔的语气反倒令诸子筠不适,他开口提要求前想好了万种应对之策,宗主或酸腐或暴戾或不屑或冷然,却没想到宗主会一笑置之。 诸子筠:“在下对容二小姐心生爱慕,请宗主成全,在下愿为容府索赔黄金万两以表歉意。” 果然财大气粗。 众人腹诽。 不等容俏接话,季修远清幽的声音传来,“假若镇南王府不是富可敌国,世子去哪里凑得黄金万两?本督倒是想问问世子,你空口白字的万两黄金如何兑现?” 诸子筠缄默。 容俏瞄到了一脸羞涩的阮艺,略微诧异,莫非诸子筠与阮艺是旧识,诸子筠表面在求娶自己,实则是在间接向阮艺告白?暗示阮艺,他不惜与“宗主”作对,也要与她厮守? 阮艺忽而抬头,两人对上视线,阮艺点点头,脸色红得能滴血,容俏更为惊诧,阮艺喜欢诸子筠! 如若两人真心相爱,容俏巴不得手捧祝福送给两人,阮艺在宗主那里受过摧残,虽然没失身,但很多男子还是会膈应,毕竟给阉人做对食还不如给员外做小妾让人能接受呢,即使阮艺恢复本来身份,做回阮府庶女,她都得不到好的姻缘。 诸子筠贵为亲王世子,按照一般人家的门第观念,清清白白的阮艺都不配给他做正妻,何况阉人享用过的女子。 此刻,容俏分不清诸子筠到底对谁有情,但她想为阮艺争取一次,故而看向容首辅,“容相怎么看?” 容首辅捋捋胡子,在刚刚一盏茶的时间内,心思百转千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正好当着众人的面把婚事告吹,还能挽回一些女儿的名声,至于日后怎么跟镇南王交代,那是后话。 遂笑着点头,“老夫没什么意见,单凭宗主做主。” 容俏看向阮艺,“容二小姐的意思呢?” 阮艺羞哒哒低头,又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解除婚姻。 容俏笑呵呵睨了季修远一眼,宽袖一挥,“本座同意了,自今日起,本座和容二小姐...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祝福宗主和容二小姐各觅良缘。” 众宾客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恭维话。 阮艺和诸子筠对视一眼,诸子筠明显捕捉到“容俏”眼里的娇羞,心中甚喜,连带着脸色红润了几分。 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季修远还在不紧不慢为容俏捏脚,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容俏吩咐道:“小鲛,去把婚书取来,本座要当着诸位的面撕毁婚书。” 小鲛点点头,乖巧地下榻走出水榭。 …… 书房内,花浮玉拱着小鲛的腿,“鲛鲛,俏妹是不是又挨欺负了?” “没有,俏妹帮人家凑成一桩婚事。”小鲛打开紫檀木匣,取出粉红色凤贴和礼书,款步走向水榭。 刚进月亮门,一道人影逼近,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鲛吓懵了,忘记挣扎,楚大公子见她温顺软捏,胆子更大了些,一掌拍晕了她,把她往无人把守的拐角里拖。 楚大公子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毛毛躁躁上下其手,突然,左右太阳穴被人同时袭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色胚,呸——”山竹拍拍手掌,冲着楚大公子的肚子狂踢,刚刚他袭击了楚大公子的左太阳穴。 “姐姐醒醒。”冬枣扶起小鲛,使劲摇晃,刚刚他袭击了楚大公子的右太阳穴。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几乎同时出手,莫名有默契。 山竹忿忿道:“你在此照看小鲛姐姐,我去为她讨回公道!” 冬枣感觉责任重大,用力点点头。 山竹找来绳子捆绑楚大公子,要带他去见季修远和容俏。 楚大公子从混混沌沌中醒来,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一路央求:“小祖宗,楚哥哥给你买糖吃,你放了楚哥哥吧!” 山竹不屑,“大人不让我吃糖。” “楚哥哥送你绫罗绸缎,美姬舞伶可好?” “呸,我才九岁。” “楚哥哥给你赎身,送你良田华宅可否?” “不稀罕。” “那你稀罕啥,稀罕啥楚哥哥给你买啥。” “稀罕将你绳之以法!”山竹扭过头,骄傲宣称,“我是锦衣卫!叫我竹小爷!” “诶呦喂竹小爷,我有的是钱两,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求你放了我吧。”楚大公子深知动了宗主的宠姬,后果不堪设想。 “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山竹继续费力拽着,跟拖猪似的。 然而,刚要绕过梅林,山竹顿觉颈部一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楚大公子惊诧地看向救下他的男子,结结巴巴,“多谢好汉相救,敢问好汉姓甚名谁?” 男子蹲在地上,往山竹嘴里灌了一些东西,拎起山竹扔进冰面上的窟窿里...... 杀人灭口。 楚大公子吓呆了。 凶手拍拍他的脸,“你很有钱?” “……是。” “我带你出去,你会不会报恩?” “会,楚某人一定报答好汉的救命之恩。” 凶手呵笑一声,宝蓝锦袍在阳光下异常刺眼,他带着半脸面具,露出嘴和眼睛,提出要求:“我要你家的金库。” 楚大公子怔愣,对方是如何得知他家有金库的? “好汉是何人?” “可以告诉你,不过通常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凶手薄笑,在阳光的阴影里显得极为瘆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49章 楚大公子赶忙道:“我不问就是了。” 此刻他进退不得,被送去宗主面前是死,忤逆眼前的凶手也是死,那还不如跟凶手合作,日后东山再起,“好汉带我走,我给你取金子。” “很好。”凶手割开他的绳索。 楚大公子心虚,“好汉,能帮我杀了另外两个人么?” 不除掉他们,他还是难逃一劫。 “嗯。”凶手带着楚大公子,追上了冬枣和小鲛。 冬枣反应快,推开小鲛,与凶手过招。 小鲛想喊十七卫,被楚大公子捂住口鼻,想使她窒息。 凶手点了冬枣的穴道,同样往他嘴里灌了些什么,也扔进了冰窟窿。 小鲛瞪大眼睛,眼看着冬枣被扔进去,眼中淬冰,体温一降再降,楚大公子觉得新奇,这小美人莫不是冰做的? 可没过多久,他感到掌心冰寒,下意识松开手,小鲛得了自由,跑向冰面,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凶手和楚大公子都很难理解,一个柔软女子怎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倏尔,凶手拉住楚大公子飞身而去,避开袭来的飞镖。 十七卫闪身,与凶手过招,凶手带着面具,很难辨认他是谁,可楚大公子的相貌一认一个准。 凶手不便逗留,拍飞两名护卫,拽着楚大公子跳出墙头,几个瞬移,不见了踪影。 待众人赶到冰面时,容俏挤到冰窟窿前,拾起小鲛的发簪,握在手里,纵身跳进冰窟窿。 季修远怔然一瞬,也要往里跳,被随后赶来的花浮玉拦住了,花浮玉趴伏在冰窟窿上,堵住了入口,众人诧异,小花猪在干嘛? 容俏潜游在水底,刺骨的水流考验着她的体力,嘴里不断吐出小泡泡,等她发现小鲛时,小鲛已然恢复鲛身,正驮着昏迷不醒的冬枣往上游,容俏扯过冬枣,推了小鲛一把,冲她摇头,小鲛的身份一旦被察觉,会给鲛人带来灭顶之灾,小鲛会意,乖乖停留在水下。 容俏带着冬枣上浮,花浮玉感受到水下的动静,才移开身子。 容俏在冰面下举起冬枣,诸子筠先是一愣,随即把冬枣拉上冰面。 冬枣浑身湿透,面色青紫,诸子筠赶忙脱下氅衣裹住冬枣。 季修远拎起容俏,用大氅罩住她的脸,搂在怀里,容俏的面具沁了水,会被发现端倪。 冬枣渐渐清醒,吐出一口池水。 诸子筠舒口气,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冬枣边咳边说:“楚大公子想欺负小鲛姐姐,我跟山竹救了她,山竹带着楚大公子先去找宗主了,我和小鲛姐姐往水榭走的途中遭遇袭……噗……” 话未讲完,冬枣突然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季修远凤眸转冷,山竹在哪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再顾不得容俏,纵身跳进冰窟窿,众人瞧得一愣一愣的,容俏也听见了冬枣的话,莫非山竹也被扔进了池塘? 容俏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卧房,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重新敷上面具,再返回时,小鲛已经变回人形坐在冬枣身边。 容俏跑过去为冬枣把脉,冬枣中毒了,“来人,把冬枣抬去我房间。” “诺。” 十七卫挥退宾客,不让他们在府里添乱,诸子筠等人守在正房外,容俏和小鲛在为冬枣解毒。 小鲛拦下欲献血的容俏,“冬枣是我的恩人,我要救他。” —— 冰面上只留下一个护卫等待季修远上岸,稍许,季修远用一只手扶住冰沿,另一只举起了山竹。 护卫拉出山竹,又拽出季修远。 季修远顾不得自己,快速为山竹做类似心脏复苏的动作,吩咐道:“备一间屋子。” “诺,季大人。” 季修远一边按压山竹的胸膛一边轻唤他的名字,“小竹,醒醒……醒醒……” 语气虽轻,却有些急。 —— 冬枣在温暖的氛围中醒来,周遭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他有些害羞,看向一脸担忧的诸子筠,虚弱地笑了笑, “我没事。” 诸子筠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庆幸,没事就好。 确定冬枣情绪稳定,容俏去往另一间厢房。 此时,侍医正在救治山竹,山竹已经咽气,侍医们束手无策,奈何锦衣卫们站了一排,侍医们有苦难言,只能拿着银针一下下刺激山竹的穴位,希望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容俏心有悲戚,瞥一眼坐在床沿的季修远,他表情肃穆,像一只盘踞苍空的猎隼,随时准备爆发。 “你们都出去。”季修远面无表情下令。 “大人……”锦衣卫们不放心。 “出去。” 此时的季修远没多少耐心。 “诺,卑职等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大人差遣。”锦衣卫带着侍医们离开。 容俏不知该去该留,他好像没对她下逐客令。看他眉宇间的矜冷,她选择默默往外退,可没退几步,他突然开口:“救他。” 容俏停住脚步,折返回来,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男孩,心中涌起悲鸣,但无论从脉象还是面相上来说,山竹都已经离世了,别说鲛血,就算是旷世神医也无能无力。 容俏:“鲛血只能解毒和修复残缺,山竹他……无力回天,请节哀。” 季修远抬眸,“我说,救他。” 容俏被他寒凉的目光慑了一下,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布满星辰的凤眸,然而此刻,这双凤眸中凝聚了寒意,仿若日落黄昏的景象陷入他的眼眸。 “我不懂怎么救死去的人。”容俏如实回答。 “救他!”季修远厉呵一声。 “请你冷静。”如果能救,容俏何苦跟他多费唇舌,“抱歉,我无能为力。” 说罢,转身往外走,人在极度悲伤时会有很多种表现,季修远属于在沉默中爆发的状态,安抚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他留出安静的空间任他发泄,随便砸,反正屋子里的宝贝都是“宗主”的,她也不心疼。 可容俏刚伸手去拉门扉,手腕倏尔一紧,她被季修远大力拽回卧房,甩在床沿上,“救他,用鲛血救他。” 他声音越发冷凝。 “我救不了,我无能为力,你听不懂?”容俏不想当他的发泄对象。 季修远扣住她的手,凑到山竹嘴边,可山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容俏挣脱,“你松开,季修远,你要冷静……啊!” 他把她推在床榻上,俯身撕咬她的颈动脉。 容俏觉得这个男人彻底疯了,疯子才会无缘无故把火气发在旁人身上。 她忍住疼痛望着屋顶,吸吧吸吧,任他宰割好了! 她偏头看着“沉睡”的男孩,握了握男孩的手,无论男孩有着怎样的身世,他终究有一个疼他的主子。 季修远只是咬她,没真的吸血,吸血又有何用?他撑臂坐起来,头靠床柱平复情绪,稍许,抱起山竹往外走。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容俏的心有丝钝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50章 凶手挟着楚大公子出了南城门,嘴角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眼前忽然刀光闪烁,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刀光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刀光剑影间,凶手扯过楚大公子挡在身前。 楚大公子被刀气扫射一通,全身的衣料碎成片,留下细密划伤。 无奈,凶手撇下楚大公子,纵马往竹林逃去。 身后,成批的锦衣卫踏雪追来。 凶手在马背上挥出一刀砍向竹竿,顷刻间,竹林上方落下一张带刺大网。 一拨锦衣卫被困,另一波锦衣卫再次撵上,凶手弯腰抱住马脖,大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羽从凶手的背脊上方擦过,显然,凶手是个尊贵人儿,否则哪里有数十名护卫贴身守护。 季修远站在城池上凝望竹林方向,黑眸深邃,素手一点西南角,淡淡下令,“封住去路。” “诺!”身后一排锦衣卫翻上马背,往竹林的西南角奔去。 季修远收回视线,转身下城池,当走近楚大公子时,楚大公子立马跪地,“季大人,小民被歹徒挟持勒索,你要替小民做主啊!” “起来。”季修远面色淡淡。 楚大公子不确定季修远的想法,跪地不敢起身,季修远抬抬手指,锦衣卫强行拉起他。 季修远:“本督问你,凶手为何挟持你?” 楚大公子不敢隐瞒,“凶手想要楚家家产。” “你为何受他要挟?” “大人明鉴,是他绑架了小民。” “绑架?”季修远用刀鞘抬起他的下巴,“确定是你被绑架,而不是你绑架了宗主的婢女?” 楚大公子可劲儿摇头,“不是不是。” “呵呵。”季修远抛出手里玉佩,扔在楚大公子的脸上,“小鲛从你身上扯下来的,若非你刻意靠近她,单凭她一个婢女身份,如何取得?” 楚大公子一口咬定,“是她勾引我的!” “说来听听。”季修远低头用剑柄在地上画圈,语气漫不经心。 “她……她说她不想当婢女,想跟了小民。” 季修远低低笑了,此刻的笑声不复以往的温雅动听,更像是鸣钟最后的余音,在给楚大公子送行。 “小鲛是哑女,如何对你讲话?”说话间,手起刀落,刀身回鞘时,楚大公子的一只手臂就被卸了。 绣春刀竟然没沾染一滴血。 竹林外惨叫连连。 楚大公子眼瞪如牛,“你们锦衣卫滥用私刑!” “让你死明白点。” 属官拿出小皇帝亲授的黄金腰牌,腰牌后面篆刻了一排小字:上斩佞臣,下斩贼子,三堂不限,先斩后奏。 季修远摆摆手,“收监入狱。” “诺。” 稍许,竹林西南角有锦衣卫打马而来,“大人,凶手及其帮凶全部自尽。” 季修远眉头狠皱,“去看看。” 竹林外横七竖八倒着数百黑衣人,唯有一名宝蓝衣袍的男子,面具已经让下属摘掉了。 面生,锦衣卫已经确认,此人未易容。 季修远打量了一下蓝袍男子的身材,下定结论,“移花接木。” 听冬枣阐述,凶手身高七尺,眼前的男子不过六尺半,说明凶手在出城前就开溜了,挟持楚大公子出城的是替身。 狡兔三窟,精明狡猾。 凶手索要楚家家产,是因为内心贪婪还是有事应急?目前不得而知。 如果此人是朝廷或边境的细作,那事态就会更为严峻,季修远握握左拳,转身回城。 —— 山竹被季修远安置在冰窖里,虽然季府上下都想劝主子尽早让山竹入土为安,但无人敢当着季修远劝说。 季青扶着老太君进了冰窖,见季修远坐在冰棺前下棋,老太君坐在棋桌对面,叹息道:“山竹这孩子打小机灵,会易容会医术,嘴甜心眼好,老身极为痛心。” 季修远落下白子,老太君捻起黑子落在棋盘上,“祖母知道你自责,山竹是你师父的孩子,你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甚至对他的感情超过了阿青,可事已至此,祖母希望你不要过于自责,能让山竹入土为安。” “孙儿让祖母担忧了,孙儿没事,只是想静一静。”季修远拍拍老太君的手背,抬眸看向季青,“阿青,扶祖母回房歇息。” “哦。” 季青扶起老太君,老太君颤颤巍巍走向冰棺,眼眶酸涩,却什么都没说,转头走向冰窖出口。 季修远揉揉眉心,后半夜季青想替换季修远,季修远没答应,在冰窖坐了一整晚,直到东方鱼肚白,才起身走近山竹,习惯性为他捋捋头发,可一碰到他冰冷的身体,季修远有一刻恍惚,“小竹,为兄要上早朝了,你多睡会儿。” 托着沉重的步子迈上石阶,一步步走出冰窖,外面有守夜的护院正在打盹,季修远拍拍他肩头,“去休息吧,换个人来。” 护院赶忙站起身,“主子,要不要给您告个假,您一夜未眠身体支撑不住啊。” “无碍。”季修远转转黄玉扳指——师父的扳指,淡淡道:“我去早朝了。” “诶。”护院望着季修远依旧笔挺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重重叹口气,山竹跟他们府上的小少爷似的,老太君总说主子把山竹当弟弟,依他看,主子完全把山竹当儿子养了。 金銮殿。 容俏坐在小皇帝身边,一直凝睇季修远,见他神色无异,稍稍放宽心。 她知道季修远为何这么自责,一来,山竹是他极为看重的人,二来,昨天若不是他执意去宗主府,山竹就不会跟去,山竹不跟去,或许就不会出事,可永远没有假若。 容俏的叹气声,落在小皇帝耳朵里,小皇帝对山竹有些印象,对此也十分惋惜,散朝后,小皇帝对容俏说:“朕在失去父皇时也很难过,朕懂季卿的感受。” “陛下足够坚强。” “难道季卿不坚强?” “季大人比陛下多了一份为长辈的责任。”容俏朝小皇帝颔首,提步去追季修远。 “季大人留步!”容俏追上他,转到他面前,“你还好吗?” “还好,可有其他事?”季修远没有不耐烦,可语气终究疏离了几分。 容俏摇头,侧开身子让路。 季修远没多瞧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容俏知道,他不会再缠着她了,只因山竹的死跟他们的纠缠有关。 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容俏抿抿唇,掉头往司礼监走去。 身后,诸子筠缓缓走来,一直望着季修远的身影,他懂季修远的悲痛,即便是威震四方的英豪,也无法战胜悲剧,如果昨日最先被扔进冰窟窿的人是冬枣,他想他也会悲痛欲绝,与季修远和山竹一样,冬枣之于他,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收回思绪看向容俏,恭敬施礼,“宗主。” 容俏回礼,“筠世子总是这般客套,本座在身份上远不及世子金躯,还是不要折煞本座了。” “在下辈分不及宗主。” 容俏不认同,宗主没比亲王世子们大多少,哪来的辈分之别,不过是捡好听的说罢了。 “世子要去工部衙门?” “是,如今身体好了许多,再不敢偷懒怠工了。” 容俏没说什么,与他擦肩时,有风吹过两人之间,阵阵沉香中夹带着一丝女儿香,诸子筠骤然停住脚步,等容俏走远,才转过身,那阵轻缈的雅香有些熟悉,诸子筠摇摇头,心想一定是错觉。 容俏进了司礼监,坐在炕上发呆,想起山竹,总会联想起商府那个小门童,总是贼溜溜的样子,她不知商篱的门童为何在季修远身边,也没心思去细想,她为那个少年感到悲伤,也很自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51章 散朝回府,容俏刚跨进门槛,兵部尚书急匆匆拉住她手臂,“宗主,陛下让左侍郎接管了老夫的公务,你跟老夫说实话,陛下是不是......” “本座今日事情繁多,明日再谈此事。”容俏懒得跟他周旋,挥挥手,“送客。” “宗主,宗……” “请吧,慕容大人。”管家比划个“请”的手势,兵部尚书哼了一声,大步走出府外。 气冲冲回到家宅,仆人通禀,说夫子莫栩登门拜访,兵部尚书老眼一眯,“快请。” 莫栩微笑走来,躬身施礼,“晚生拜见慕容尚书。” 兵部尚书扶起他,上下打量,捋捋胡子笑道:“久闻莫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晚生乃一介书生,尚书大人莫要玩笑了。” 兵部尚书笑问:“莫先生没被宗主的人跟踪吧?” “自然没有,我若想隐蔽行踪,无人能跟上我。”莫栩轻功卓著,自认无人能及。 两人密谈到一更天,兵部尚书拉着莫栩的手往屋子里走,“莫先生是稀客,老夫怎能怠慢了先生,且随我进后院一叙。” 莫栩半推半就,还是遂了他的意思。 等莫栩回到世子府,已是三更天了,捻手捻脚进了诸子贝的卧房,掀开棉被躺了进去。 诸子贝转身抱住他,显然在等他,“跟慕容老头谈这么久?” 莫栩亲亲她的额头,“嗯。” 诸子贝想与其亲热,莫栩紧紧搂住她,“睡吧,我困了。” “喔。”诸子贝依偎在他怀里,“栩,我怕我们走不出帝都。” “不会的,我一定会带你回到北边境。” “我相信你,但我还是怕。” “不怕,有我在。”莫栩长眸泛着幽光,在月光倾注的室内尤显薄凉。 等怀里的女人睡着了,莫栩悄然起身,坐在书案前写了一封书信,正常情况下,世子府传递的来往书信都要经过“宗主”之手,但今晚,莫栩亲自出府送信。 等把信交给接头人,他去往季府,叩响了府门。 季府上下都在为山竹的离去悲伤,这会儿有人夜访,护院多少有些恼意,推门一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有事请呈上拜帖,我家主子二更以后不会客。” 莫栩和气道:“鄙人莫栩,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护院多少收敛了恼意,“外面等着。” “多谢。” 须臾,护院引莫栩直接入了季修远的书房,为他呈上清茶,“莫先生请稍等片刻。” “好。” 一盏茶后,季修远举步而来,不咸不淡看他一眼,“莫先生夜访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莫栩起身作揖,“师弟别来无恙。” 季修远冷笑一下,移步到软榻前落座,“季某听闻莫先生师出名门,师祖乃纵横家创始人王诩,季某可高攀不上。” “师兄此举骗得了旁人,还能骗得了师弟?”莫栩坐在炕几另一侧,“咱们同门五人已经好些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知老二和老四现在哪里栖身。” 一番套近乎的话让季修远多了几分防备,执起炉铲翻了翻火盆里的炭火,“莫先生有事说事,季某明日还要早朝,现在想安寝了。” “师父失踪以来,都是由你在照顾小竹,师兄甚是惭愧。”莫栩抬眼瞟一眼面色淡淡的季修远,笑了笑,“小竹睡下了吗?” 季修远黑眸微动,“嗯,睡了。”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莫栩起身,季修远并没有要送他的意思,莫栩也不恼,挑开棉帘时,状似不经意说了句,“镇北王想托师弟给圣上带句话,镇北大军誓死效忠北盛皇朝。” 季修远没接话,是效忠北盛皇朝,还是效忠陛下,这里面学问可大了。 莫栩自顾自又说:“赶来帝都的路上,百姓们对师弟赞不绝口,师兄深感欣慰,但树大招风,想提醒师弟一句,不避锋芒、功高盖主必遭祸事,师弟在圣上面前还需谨言慎行。” “莫先生有话直说。” 莫栩呵呵低笑,“真犟啊,就是不肯喊我一声师兄,不过师兄念旧,还是想提醒师弟一声,如今圣上年幼,你还能左右他,等圣上亲政,势必先铲除辅政大臣,到时候只怕师弟难逃一劫,听师兄一声劝,不如主动请旨,做一方布政使,官阶不低,山高皇帝远。” “话太多,小心舌头打结。”季修远扔下炉铲,拍拍掌心浮尘,“送客!” 莫栩不再自讨没趣,拱拱手,“告辞。” 季修远撕开炕几上的信笺,一目十行,信笺落款盖着镇北王大印,信上说北边境的布政使即将致仕,朝廷正在物色新人,镇北王建议季修远请旨赴任。 镇北王这招棋走得甚妙,季修远若是听取意见,请旨卸任阁臣,去往边境省份任布政使,能起到监视镇北军的作用,这样能让小皇帝知道镇北军一直本本分分,不怕被监视。 这是莫栩帮镇北王行的棋,旁人不懂其中暗藏的杀机,季修远岂会不懂。 季修远在禁卫军中威望极高,一旦镇北军举兵造反,一定会先杀了他,以灭禁卫军的士气。 从古至今,被军阀杀害的布政使数不胜数,莫栩此举,无疑于借刀杀人。 人心歹毒,同门无情。 季修远不介意跟莫栩周旋几个回合,至于何时与镇北王正面对弈,还需等等,等东方破晓时的第一道曙光,等穷图匕见后的朝阳。 翌日傍晚,阮艺派人给容俏送信,让她回一趟容府。 管家站在门口,看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起疑,为何宗主最近老是背着褡裢到处闲逛? 容俏进了容府后罩房,阮艺拉住她,“俏妹,镇南王世子约我……约你,你要不要去呢?” “阮姐姐,你跟筠世子以前有过交集吗?” 阮艺摇头。 容俏黛眉拧起,“我自然不会去,阮姐姐若是想去,让小红小绿随你一起,她们不会乱嚼舌根。” “可筠世子约的人是你。” 容俏歪头笑了,“那你要不要去?” 阮艺忸怩,揪着香帕不知所措,诸子筠喜欢的人是容俏,而不是她,想到此,眼眸一深。 容俏不喜欢插手旁人的事,“阮姐姐,如果你喜欢筠世子,可以在恢复身份后向他坦白一切,看他的态度再议儿女婚事,不过你们之间绝不能扯上我。” 阮艺知道容俏在警告她,点点头,又道:“我还是去一趟吧,筠世子给了我一张万两银票,我想当面还给他,经他人之手,我不放心。” 她这么说,容俏就懂了,无所谓地耸耸肩,“早去早回。” “俏妹,你对筠世子……” 容俏赶紧表态,“萍水相逢,毫无瓜葛。” 阮艺垂眸,要争取一次,为本已认命的自己争取一次。 半个时辰后,小红小绿陪阮艺离开,容俏躺在罗汉床上纠结,要不要去一趟季府? 山竹是在宗主府出的事,即便错不在她,她也有责任,尤其是看到季修远连续两日冷脸上朝的模样,心里有些堵得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52章 阮艺乘坐马车抵达城门一座小楼前,小楼矗立在湖心,楼外悬挂各式纱灯,犹如梦境。 诸子筠从湖心漂台走来,伴着无数盏荷花灯,将黑暗映衬得如同白昼。 他手提风灯,莲红色宽袍轻轻摇曳,像从夜色中走出来的妖灵,雌雄莫辨,妖冶无双。 阮艺见过的美男何其多,包括宗主和季修远,但此刻,阮艺无法用语言形容诸子筠的美。 诸子筠走到她面前,见她呆愣愣的模样,轻声唤道:“容小姐?” “啊。”阮艺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筠,筠世子。” “容小姐今儿像桃枝上的嫩芽。”诸子筠调笑。 “什么意思……”阮艺大脑空白,转不过弯。 “羞羞哒哒呀。”身边的小绿插嘴。 阮艺更羞赧了,揪着手帕不知所措,诸子筠看向小绿,“在下能否与容小姐单独讲几句话?” “世子请。”小绿和小红是受了容俏之托,来为阮艺打气的,巴不得阮艺和情郎独处呢。 诸子筠邀请阮艺入了湖心小楼,阮艺没有拒绝。 —— 临别前,阮艺再三叮嘱,不让他跟容首辅挑明此事。 诸子筠不解,可为了讨她欢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马车上,阮艺握着诸子筠送她的金钗,眸中流露几许哀怨,对他的感情始于容貌,蔓延于谈吐,他见识广博,风度翩翩,她为他着迷。 可终究有一天,他会知道她不是容俏,到那时,他还会对她这么体贴吗? 她不敢想。 与此同时,容俏正在季府门前徘徊,顶着宗主的“脸”,很是招摇。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季府大门。 护院一见是宗主,赶忙去请示季修远,季修远倒没让她吃闭门羹,但也不见半分热络。 两人进了冰窖,容俏看着睫毛染霜的山竹,心绪翻涌,“你要一直冰封山竹的尸体?” 季修远:“嗯。” 容俏转身推了他一把,“为何不让山竹入土为安?” “我自有安排,无需容姑娘操心。”季修远面容平静,与山竹出事那日疯狂的男人判若两人,容俏恍惚间,以为他被商篱附体了。 “谁想管你,我关心的是山竹。”容俏没好气。 “你不需内疚,跟你没关。”季修远坐在棋盘旁,挽袖落子,独自对弈,“至于以前的事,季某向你道歉,从今以后,季某会离你远一些,绝不打扰。” 容俏扯下嘴角:“很好,记住你的话。” “嗯。”季修远又抬头补充一句,“容姑娘还是断了对商篱的念想吧,趁着年轻貌美,早些定下婚事,省得人老珠黄,加上名声不好,耽误了人生的头等大事。” 容俏坐在他对面, “第一,本姑娘跟商篱的事,不必你来指指点点。第二,本姑娘名声不好又非一两天的事,你不必危言耸听。第三,谁说嫁人是女子的头等大事,季大人是不是太肤浅了?” 季修远点点头,呢喃叹息:“季某如若不肤浅,能看上你么。” 容俏忍了,吹吹额前碎发,执起黑子跟他对弈了一盘又一盘。 季修远不禁惊异,小调皮的棋艺不输宫里的棋诏侍。 容俏一连输了三局。 “快寅时了。”季修远把棋子一颗颗归类,逐客道:“慢走不送。” “蹭一次马车,可否?”容俏懒得摸黑回宗主府,“我直接进宫。” “不成,季某与容姑娘毫无瓜葛,同坐一辆马车不妥。” “借一辆马车总成吧。”容俏抬手隔空点他,“太小气不好,容易被孤立。” 季修远撑头小憩,淡淡道:“自己去后院马厩唤车夫吧。” 容俏不做停留,朝山竹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冰窖。 寅时的室外滴水成冰,容俏搓搓手掌,问向护院,“小哥,马厩在哪里?” 护院吓了一条,赶忙指路。 容俏去往马厩,马厩里,一个老头正靠在栅栏上抽旱烟。 老头瞧见容俏,不禁一愣,“你谁啊?” 容俏挑挑眉,抬步走向他,“本座该问你是谁?” 老头使劲吸两口,站起身拍拍褶皱的棉袄,“小老儿是给各户人家送麦秸的商贩。” “哦?”容俏笑着靠近他,发现他的大牙板上缺颗牙,“那为何不给本座府上送麦秸?” 老头不耐烦,瞥了一眼她的衣着,“你谁啊?报个地址,下次小老儿也给你府上送一捆麦秸。” 说着从衣襟里掏出本子和毛笔,伸舌头蘸了一下毛笔尖,像模像样准备记录。 容俏抱臂靠在棚柱上,“宗主府。” 老头笔锋一顿,噗通跪地,“小人不知宗主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宗主老人家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我不老。”容俏拽他胳膊,想让他起身。 “是是,宗主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是小的老眼昏花,不识泰山。” 容俏对他失去兴趣,懒得再追问,悻悻摆手,“备一辆马车,送本座入宫。” “马上。”老头熄灭烟杆,跑进厩里准备车马去了。 送容俏抵达下马石,老头赶紧搬来脚踏,躬身扶容俏下车,“宗主慢走。” 容俏塞给他一两纹银,“去买身新衣裳吧。” “多谢宗主。”老头目送容俏走进宫门,随后赶着狮子骢折返。 与季修远的车辆相遇时,季修远挑开窗帷睨他一眼,老头咧嘴憨笑。 早朝,季修远向小皇帝提议,适当削减边防军,增加禁卫军人数。 小皇帝知道季修远的顾虑,可北边境和南边境不太平,突然削减兵力恐会引起动荡。 小皇帝年纪小,怕打仗,认为边境派重兵把守才是上策。 调兵之事,其他辅政大臣不赞同,即便边境有些风吹草动,也只是季修远的一念之词,到现在锦衣卫也没有查出刺杀季修远的谋后黑手是谁,这让很多大臣颇有微词。 自季修远倾覆三厂,小皇帝总是时不时收到一些臣子对季修远的参奏,并提醒小皇帝时刻提防季修远。 小皇帝深知,权臣不一定是忠臣,忠臣也不一定永远衷心,当年的宗主就是个例子。 季修远何尝不知过于显露锋芒会遭人嫉妒,会让君主忌惮,但皇帝年幼,他有肩负辅国重任,自然不会对国之安危袖手旁观。 “此事容朕思量几日再做定夺。”小皇帝委婉拒绝了。 季修远想着,还是等散朝后去御书房劝谏吧。 御书房。 兵部尚书携莫栩见驾,“陛下,臣给您把名震四海的莫先生请来了。” 小皇帝对莫栩早有耳闻,听说他是鬼谷子传人,但莫栩是镇北王的人,小皇帝对他多少有些忌惮,但莫栩愿意为朝廷效命,小皇帝自然把他奉为上宾。 “莫先生,你能来朕身边,朕心甚慰,你放心,皇叔能许你的荣华富贵,朕一定加倍给你,朕要奉你为太傅,每日与朕同吃同住。” “草民叩谢皇恩!”莫栩给小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必尽毕生所学辅佐陛下。” 小皇帝大喜,扶起莫栩,当即问道:“莫先生既已来到朕身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依莫先生看来,朕该不该削减边境兵权,扩充禁卫军?” 莫栩笑笑,娓娓道来,他跟小皇帝在御书房聊了很久,季修远被拒之门外,心中有丝担忧…… 等莫栩和兵部尚书携伴而出,御前太监才传唤季修远入内。 季修远与莫栩擦肩时,分明听见对方轻笑一声,一派春风得意。 季修远进入御书房,再次提起扩充禁卫军之事,小皇帝托腮道:“时值腊月,现在招募将士,会影响春耕,再者,户部拿不出额外的粮饷养兵,此事秋后再议。” “陛下……” “朕知爱卿刚刚痛失忠仆,心情沉重,压力极大,这样吧,朕尽早安排你跟容二小姐南下,你在铲除宗主余孽的同时,也正好散散心,不必着急反朝。”小皇帝起身握住季修远的手,“朕懂爱卿的担忧,但此事不易操之过急,以免动摇军心。” 季修远心中哀叹,这些话一定是莫栩教小皇帝说的,“陛下,莫栩并非鬼谷子传人,他的话只可听一半。” 小皇帝点头,“刚刚莫先生跟朕坦白了,他其实跟爱卿师出同门,先后拜师山川老先生,山川老先生是先帝挚友,又是上届武林盟主,朕对他如雷贯耳,莫先生是山老先生的大弟子,见解独到,所以朕不会纠结他是不是鬼谷子传人。” 季修远摇摇头,还想再劝,小皇帝挥挥手,“朕有些困乏,想小憩一会儿,爱卿先回内阁吧。” 小皇帝明显在撵人,季修远知道此时再劝会适得其反,只能暂时作罢,“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季修远没有直接回内阁,而是去往司礼监找容俏。 容俏一听莫栩被兵部尚书引荐给小皇帝,眯起杏眼,“看来慕容老贼要主动出击了,真是小看了他。” 季修远坐在商篱的位置上倒茶,“只是阿谀奉承还好,只怕事态会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容俏明白季修远为何找她,无非是小皇帝如今对她信赖有加,他想让她多劝劝小皇帝。 “放心吧,虽然你心眼小、心肠黑,但你在大事上还算靠谱,我同意削减边境兵力一事。” “多谢夸奖。”季修远起身往外走,不做停留。 傍晚,容俏刚下了马车,花浮玉哧溜蹿出来,“俏妹不好了,小鲛让慕容烟抓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53章 半个时辰前,慕容烟带着打手在西街闲逛,遇见正在采买的小鲛。 慕容烟自然认得宗主身边最得宠的婢女,气不过楚大公子为了小鲛锒铛入狱,便想拿小鲛出气。 把小鲛掳走后,扔进窑子,小鲛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变回了鲛人。 慕容烟惊讶之余,将小鲛锁在铁笼里。 兵部尚书立马将此事呈报给小皇帝,魏种毙命前,曾多次跟小皇帝提起鲛血和鲛泪的功效,小皇帝对鲛族倒没存什么心思,但听说小鲛是宗主府的婢女后,龙眉皱起,容俏竟然欺瞒不报! 小皇帝还记得容俏去雨洼村抓水怪的事,如此一联系,小皇帝便明白了来龙去脉,顿时拍案而起,“传宗主!” 不仅如此,小皇帝还让兵部尚书把变身的小鲛带来御书房,想长长见识。 铁笼被黑布罩住,当黑布被扯下,在场之人瞪大眼珠,瞧清了鲛人的长相......赫然一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女子,并无特别之处。 容俏赶到时,小皇帝一脸愠色。 容俏跪地,“陛下,鲛族的确存在,濒临灭种,小民愿以命换命,求陛下放鲛人一条生路。” 小皇帝一抛杯盏,砸在了容俏额头上,“朕以为你对朕是衷心的,原来你的衷心不过如此,宣朕旨意……” “陛下!”一身绛紫色官袍的季修远大步走进御书房,来在容俏身边,躬身道:“陛下息怒,容俏固然有罪,但臣斗胆恳请陛下给容俏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待清除宗主余孽后,降罪不迟!” 小皇帝心中掂量一晌,瞪着容俏的头顶,“此番南下,务必尽职尽责,戴罪立功!” “小民遵旨。”容俏还想替小鲛求情,季修远扣住她肩膀,摇了摇头。 容俏偏头看向惶恐不安的小鲛,小声道:“别害怕,我会救你的。” 小鲛点点头,朝容俏微笑,笑容纯净美好,容俏忍住心中酸涩,起身退出御书房。 小鲛被囚禁在诏狱,由锦衣卫把守。 傍晚,莫栩从慕容府走出来,满面红光,今儿给他侍寝的女子正是慕容烟本人,兵部尚书也是下了血本,把亲闺女都献出来了,莫栩起初不想接纳,怕惹麻烦,可兵部尚书盛情难却,就勉勉强强收下了。 路遇去往容府的诸子筠,两人相视颔首,没一句寒暄。 诸子筠等了半柱香,精心打扮的阮艺从后院走了出来,背地里没人,见她含羞带怯,诸子筠上前抱住她。 阮艺受宠若惊,反手搂住男子的背部。 诸子筠像得了鼓励,捧起阮艺的脸,意味不明。 阮艺心跳如鼓,闭眼等待雨泽。 诸子筠诧异,看她脸色落了浮尘,想为她擦拭干净,结果......唇齿间溢出笑声,缓缓低下头...... 忽然,一旁的赶车老头说话了,“麻烦让让。” 诸子筠偏头瞧见一个缺颗门牙的老头立在两人身侧,不由尴尬,赶忙松开阮艺,让出道路。 老头拽着老驴从两人之间穿过。 气氛被破坏,阮艺揪着帕子瞪老头,老头嘿嘿一笑,“今儿开始由我给贵府送麦秸,容二小姐莫怪,小老儿嘴巴严实得很。” “你认识我?”阮艺疑惑,从未见过他。 “认识。” 今早结识了正主。 这女子顶着容二小姐的身份与男子当街亲吻,让容二小姐以后如何与这名男子相处? 老头心中腹诽,面色依旧恭维。等他忙完走出后院,诸子筠和阮艺早没了影踪。 诸子筠带阮艺去往锦食楼用膳,正巧遇见牵着小花猪的容俏。 大门口,诸子筠颔首:“宗主。” “好巧。”容俏看着诸子筠和阮艺相牵的手有些尴尬,好歹阮姐姐避嫌一下呀,让街上人瞧见,日后逢人都要解释他们三人的关系,是不是太麻烦了? 怎么就不能忍几个月! 容俏入了雅间,雅间里坐着一人,容俏反脚带上门,“季修远,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小鲛安然无恙!” 季修远淡瞥她一眼,“我不过问诏狱那边?” 说完,低头斜睨,发现一只小花猪在忿忿地咬他衣摆,猪嘴里嘀嘀咕咕,好像在骂人...... 容俏拉开小花猪,对季修远道:“我救过你的命,你说要还我恩情的,现在我拜托你关照一下小鲛,很难?” 开始翻旧账了。 “知道了。”季修远留下茶水钱,“明日一早南城门外,我不喜欢等人,还有,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好把握。” “喔。”得了承诺,容俏就很好沟通了。 季修远走后,花浮玉放狠话:“谁敢伤鲛鲛,我吞了他。” 容俏握拳, “我也是,手撕他。” 花浮玉安慰道:“放心吧,有季修远,鲛鲛不会有事。” “对他这么有信心?” 花浮玉如实回答:“嗯,他比你靠谱。” “……我这么不靠谱,你还敢跟着我?” 花浮玉抬蹄拨弄两下猪耳朵,故作深沉叹口气,“谁让你是我的俏妹呢。” 容俏哑然失笑,心里庆幸小皇帝对鲛人没兴趣,否则小鲛现在很可能变成一具干尸了。 出了酒楼,无意中发现正在路边摊买东西的慕容烟,容俏眼眸一沉,径自走了过去。 慕容烟的丫鬟发现了“宗主”,嗫嚅一声,“小姐,宗主是不是来找咱们麻烦了?” 慕容烟瞥过眼,强装镇定,敛衽一礼,“小女子谒见宗主。” 容俏走上前直接摸出鞭子甩向对方,慕容烟徒手拽住鞭身,“宗主这是作甚?” “明知故问!”容俏腾空抖鞭,鞭子打旋缠绕住慕容烟的脖子,手腕一个用力绷直鞭身。 慕容烟顿感窒息,瞪大眼睛看着容俏。 容俏没打算卸力,一直拧紧鞭子向后拖,慕容烟大脑无法思考,摔倒在地上,双手扯着鞭子,脸色胀红。 丫鬟急得不行,跪地求容俏放了自己主子。 这时,一抹红衣挨近人群,身侧的女子急忙上前扣住容俏手腕,“宗主息怒。” “走开。”容俏挥开阮艺的手,满眼淡漠看着慕容烟。 慕容烟看着阮艺,目含恳切,嘴里发出“啊啊”的气声。 阮艺还想再劝,被诸子筠扣住肩膀,冲她摇头,“宗主有分寸。” 曾经权倾朝野的宗主被一个小丫头阴了一把,能不气么。 在慕容烟晕厥之际,容俏扔了鞭子,走上前踩住她手臂,慕容烟吃痛,强忍不适扯开缠绕在脖颈上的鞭子,忿忿看着容俏,“宗主在为鲛人的事迁怒于我?” 容俏不说话。 慕容烟呵呵笑了,边笑边咳,“堂堂司礼监提督,竟敢私藏鲛人,我只是让圣上知道了实情,宗主就来恶意报复,试问还有没有王法可讲?” 容俏淡淡开口,“本座想打你,不需要理由。” 脚上一个用力,慕容烟张了张嘴,疼得发不出声音。 容俏往她肚腹上狠狠踹了几脚,“北盛从没有关于鲛人的律令,而你,拐卖良家女子,凭此一条,足够你进大牢好好反省几年。” 慕容烟坐起身哈哈大笑,“拐卖女子?鲛人也算人?最多算稀有物种!” 容俏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不把鲛人当人看,所以肆无忌惮伤害他们?” 慕容烟捂住半边肿胀的脸颊,狼狈不堪。 容俏揪住她头发冷冷道:“老实一点,再敢招惹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啊!”慕容烟突然大叫,只因容俏揪下她一大撮头发。 容俏将手中长发甩在她脸上,牵起猪链大步离去。 丫鬟上前扶起慕容烟,慕容烟推开她,恶狠狠瞪着容俏的背影,拳头握得咯咯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54章 回到宗主府,看着等侯在客堂的诸子筠,容俏揶揄:“人逢喜事精神爽,筠世子今日气色不错。” 诸子筠笑笑,“在下今日是专程来答谢宗主的。” 冬枣捧上一颗千年老参,见容俏没什么兴趣,诸子筠解释:“此参能强身健体,焕发活力。” 他说得隐晦,一旁的管家眼前一亮,宗主最近对侍妾毫无兴趣,这根老参正好能替宗主补补身子。 容俏若是知道管家的想法,一定会哭笑不得,太监补身子,那不得七窍流血呀。不过老管家对宗主是忠心的,等到揭开真相那天,他会不会提刀追杀她和商篱呀? 想到商篱,容俏心里发苦。 容俏请诸子筠进了池畔的阁楼,阁楼内燃着火盆,室内空气干燥,容俏推开门透风,站在挑廊上低头凝视那个结了薄冰的冰窟窿,缄默不语。 诸子筠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心情复杂。 “世子对容二小姐怎么看?”容俏收回视线看向诸子筠。 诸子筠浅笑一声,嘴角泛起缱绻笑意,“她很美好。” 容俏眉心起褶,“容二小姐又凶悍又狡诈,哪里美好?” “幸好宗主觉得她又凶悍又狡诈。”诸子筠笑意加深,“她在我心中像冉阳。” 容俏转身靠在栏杆上,叹道:“你们才见过几面,至于如此么。” 诸子筠侧头瞧,夕阳斜照在她的背后,为她周身镀上金芒,白皙的耳廓像被海水滋养的小海螺,圆润可爱。 诸子筠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不免恶寒,竟觉得宗主的耳朵可爱?! 移开视线,心中泛起微妙涟漪。 容俏正被暖融融的阳光包裹,闭眼不愿说话,闲适的样子让一旁的诸子筠稍作轻松,视线再次移到她身上,雪白的鹅颈带着优美线条,除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其他地方柔美得不可思议。 紧抿的嘴唇粉嫩水兮,像夏日里可口的蜜桃。 诸子筠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他冲着露天的室外深呼吸,想让自己摒弃刚刚的旖旎想法。 容俏斜睨他一眼,他干嘛吸冷空气,不怕戗风? “咱们进屋吧,屋里有热茶。”容俏直起腰,请诸子筠入内。 天边残光绯红,渐渐暗沉,夜幕降临,琼月爬上了枝头。 容俏因为小鲛的事兴致不高,若不是得了季修远的保证,她想她很可能去劫狱。 诸子筠对鲛人一事有些介怀,上次来询问容俏关于鲛血的事,容俏显然在说谎,不过他不是强求之人,不愿揪着不放。 劝道:“宗主不必担忧,只要陛下不想动鲛人,鲛人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容俏斜着身子坐在塌上,“在鲛人的事情上,筠世子不会怨恨本座吧?” “不会。” “怨恨也没用。”容俏一副无赖样,“鲛人濒临灭绝,他们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宗主仁爱之心。” “别光捡好听的讲,在你心里会不会骂我妇人之仁?” 诸子筠忍俊不禁,“妇人之仁不大合适形容宗主。” “本座半男不女,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本座平日还喜欢扑粉画眉呢,帝都谁人不知。”容俏拍拍脸,好像要向他证明,她脸上能拍下一层厚厚的妆粉,引得诸子筠一阵朗笑。 身为女混混的容俏从来不施粉上妆,自从扮演宗主,每日都要描描抹抹,好生麻烦,想到此,容俏撇撇嘴,无意识的举动在诸子筠看来煞是可爱。 诸子筠觉得自己今儿魔障了,在面对“容俏”都不会产生的悸动,这会儿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目光流连在容俏身上,越发不解。 再不想多留半刻,诸子筠豁然站起身,有些失态,“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仓皇而逃。 容俏眨眨眼,什么情况? 没心思去猜测,伸个懒腰,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她身上作乱,倏尔睁眼抓住乱摸她的手,呵斥道:“你在做甚?” 被她扼住手的女子低眉顺目,“奴婢是管家找来伺候宗主的。” 容俏慢慢缓过神,推开她,“出去!” “宗主厌弃奴婢了?近些日子姐妹们都说宗主太忙,可奴婢见您每日不是遛猪就是闲逛,没什么打紧的事做……” 容俏冷笑一声,“本座要做什么,还需你来操心?本座想不想临幸女子,还需你来提醒?!”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女子有些委屈,呜呜啼哭,丰腴的体态和妩媚的风姿的确勾人,虽然容俏不是宗主,但也是怜香惜玉的纨绔,软下心肠,拍拍女子香肩,“回屋吧,本座今儿累了。” “宗主。”女子胆肥了些,展臂抱住容俏的腰肢,“宗主比弱柳扶风的女子还瘦,奴婢心疼,呜呜呜——” 容俏见她真掉眼泪了,都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见容俏没有厌烦,便大着胆子往上摸,摸向容俏的胸脯,“还有这里,都没有肌肉了,全是软趴趴的肥肉,呜呜呜——” 容俏额头青筋直冒,女人就不能惯着! 抬手挥开她,力道不轻不重,“滚滚滚,烦!” 女子捂脸小跑出去,一路啼哭。 容俏倒在软榻上,懒得理会,厌烦那些整日为男人哭哭啼啼的女人——为男人流真的眼泪那叫傻,流假的眼泪那叫作。 这是首辅夫人的至理名言。 翌日一早,熹微光晕照进阁楼,容俏起身梳妆,跨马去往南城门。 清早阳光甚浓,季修远坐在马背上等她,白衣飘然,配上紫貂大氅和绣春刀,看上去威风凛凛、斐然灼灼。 大早上能欣赏到如此风景,也是欣慰。 容俏拉住缰绳,拱拱手,“今儿天气不错 。” 迎面的季修远没搭茬。 容俏问:“咱们要历行多久?” 季修远早有规划,“路上不耽搁也要两个月,若是遇见暴风雪,便会拖期。” “咱们走这么久,宫里会不会出篓子?” 季修远:“有容首辅等人在,应该没事。” 临行前,他跟小皇帝聊了很久,小皇帝依然敬重他,可自从莫栩现身,小皇帝对季修远的依赖慢慢淡了,反倒粘着莫栩,宫人私下打趣,说季大人失宠了。 对此,季修远并不在意,但莫栩终究是个未知变数,要尽早除掉他为上策,可莫栩何等狡猾,将小皇帝哄得团团转,两人恨不能天天呆在一起,锦衣卫想下手都找不准时机。 季修远有些后悔,本该在莫栩自动送上门那晚就软禁他,可那些日子,他被山竹的事搅乱了头脑,心情沉重,多少顾念了师兄弟情。 不过莫栩敢登门,说明他笃定季修远不会杀他,更笃定季修远会输在念旧上。 季修远心有担忧,收拾莫栩只能等南归了,到那时北盛皇朝又是怎样的景象,一切尤未知。 “陛下为何不让商篱同往?”容俏好久没见过商篱了,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季修远淡淡回答:“商篱没我办事快。” “嘁。”容俏无比嫌弃。 对于她的鄙视,季修远没什么反应,看向城门洞,“启程吧。” 说罢,策马奔向城门方向。 容俏同样看着城门方向,目光深远。 “驾!” 一甩马鞭,青葱马嘶鸣一声,驮着容俏和她身后的小花猪向城外奔去,守城将士见来者是锦衣卫指挥使和宗主,立即放行。 银鞭怒马绝尘去,英雄儿女走天涯,另一段故事已徐徐展开...... 花浮玉在马背上倒骑驴,看着皇城方向,总感觉那里面暗流涌动。 在他们离开南郊时,季府冰窖里的少年动了动手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55章 夜如泼墨,孤冷的月光打在荒野唯一的参天大树上,投下更为黯淡的阴影。 两人拴好马匹,砍了些树杈生火取暖。 季修远从包裹里取出一条兽皮毯子,直接扔在容俏头上,容俏扯下来裹住自己,头发有些凌乱。 季修远单膝曲起,后背靠在树干上,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此时的他清冷又孤独。 容俏双臂环膝,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弯弯嘴角,距离上次出游已经时隔两年了,小时候经常偷跑出府,跟着神秘人踏遍北盛的山川湖泊,那时的她梳着垂挂髻,身着粉袄裙,总是指着各个关卡,问神秘人:“师傅,这字怎么念?” 被唤作师傅的白发老者就会从细软中取出手札,例行书写今日的所见所闻,他会利用容俏的后背当作垫板,边写边叨咕,生怕自己年纪大忘记什么,“今早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两小酒……” “师傅,咱们进城可以投宿了吧?”容俏虎头虎脑看着来往人群,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写满好奇。 那时的她对什么都好奇,总是问问问,她的师傅总是答非所问,以致于容俏把很多知识记差了。 容俏收回思绪,抬头望月,师傅,你还好吗? “在想什么?”季修远睁开凤眸,看她想事情出神,问了一句。 容俏斜眼过去,“你不是不理我么。” “不说算了。”季修远从包裹里掏出土豆,扔在篝火里炙烤,“一共带了两个土豆,你一个我一个,凑合一顿。” “喔。”容俏是有点儿饿。 “哼哧哼哧!”一旁的花浮玉不乐意了,他还饿呢。 季修远可没打算分食给花浮玉,没烤乳猪都是对猪崽的尊重,还企图分人类的食物? 季修远十分不理解容俏为何要带头猪赶路。 土豆烤熟,容俏对着土豆吹热气,花浮玉围着她一通转悠,容俏耷拉下头,认命地把土豆放在地上,花浮玉吭哧吭哧吃起来。 季修远掰下一块送入口中,皱了皱眉,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容俏咽咽口水,见花浮玉吃得正香,不像很难吃呀! 季修远把土豆递给她,“给你吧,我咽不下去。” 容俏瞅瞅土豆又瞅瞅男人,骨气道:“我也咽不下去。” 她知道这是他的借口罢了。 “不吃算了。” 男人作势要扔给花浮玉,容俏一把夺过,此刻饕餮美味都不及一个充饥的土豆有吸引力。 季修远阖眸浅眠,容俏把毯子递给他,“别冻着,我包袱里也有,这条还你。” “沾了你的气息,我嫌弃。”男人拢拢大氅,侧靠在树上。 “矫情。”容俏把毯子扔在他头上,起身去取自己的绒毯。 次日,两人风尘仆仆进了县城,容俏找了间客栈沐浴更衣,当她脸蛋红扑扑出现在季修远面前时,季修远已经吃完了一碗清汤面,容俏入座也食用起来,“好吃。” “是你饿了。”季修远掏出帕子擦嘴,姿态清雅,引得旁桌的食客纷纷侧目。 “招蜂引蝶。”容俏边吃边挖苦。 季修远没搭理她。 容俏喝完一整碗汤, “咱们快点赶路吧,昨晚我夜观天象,近些日子必会降雪,别耽误了行程。” 季修远忽略她那句夜观天象,问道:“你在担心鲛女?” “嗯。” “不信任我?”季修远起身往外走,淡淡道:“也罢。” “没有没有。”容俏赶上他,赔笑道:“小鲛就靠神通广大的季大人撑腰了。” 季修远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容俏努努鼻子,要不是为了小鲛,她才懒得跟他同行呢,她一人照样能铲除余孽。 容二姑娘就是这么迷之自信。 而在她没发现的角落,大批高手如影随形。 花浮玉趴在马背上提醒:“你不带面具可以,但也不用换回女装吧,要是季修远突然见色起意,你会被他拆吃入腹的。” 容俏摇摇头,“放心吧,他不会。” 山竹永远是他们的一道阻隔。 五天后,他们来到一个贫瘠的村子。 晌午时分,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炊烟。 容俏纳闷,看向季修远,“这里为何一穷二白?” “去年秋天并非如此。” 季修远拽着缰绳往里走,正遇村民抬着担架往外走,担架上躺着一名男子,身材佝偻,面容如凋零的枯草。 容俏挡住他们,“大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为何地面寸草不生?” 村民凄苦道:“村里的水井出了问题,我们都要花高价去附近的山寨买水。” “那担架上的人得了什么病?” “他家买不起水,于是去水井喝了几口,回来没几天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大伯叹口气,“他才十五岁。” 我去,十五,花浮玉仔细瞅了一眼,外表年纪足有五六十。 容俏继续问:“山寨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水井上流的地下水。” “就是说,山寨在你们村子的上游。” “是的。” “为何不让里正来处理这件事?” 村民又叹气,“那个山寨里住着一个女霸王,里正老爷曾亲自上山求她为村子供水,等里正老爷回来后,人就疯癫了,之后去求女霸王的人们回来后全都一个样。” 他一副见鬼的表情。 容俏:“……” 之后,容俏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等村民离开,容俏掐腰看向季修远,“你先赶路,我要去水井瞧一瞧,稍后赶上你。” “嗯。”季修远牵着马径直离开。 锦衣卫真冷淡。 容俏撇撇嘴,走近水井方向,抱起花浮玉要把他扔进去,花浮玉发出猪叫,“俏妹,你要干嘛?” “把水井的毒解了。” “那也不用把我扔进去!”花浮玉猪蹄一夹,夹住容俏的手臂,一副绝不下去的架势。 容俏:“解不解毒?” 花浮玉跳到水井边缘,张口咬了一下前蹄,随后往水井里挤了一滴鲛血。 容俏见他小家子气,按住他的创口使劲挤血,花浮玉大叫,“你轻点!” 这可是鲛血! “我若是鲛人,一定比你大方多了。” 花浮玉的灵力柱是小鲛的两倍,让花浮玉献点血并不过分。 他们的举动让站在树枝上的季修远尽收眼底,季修远眼眸渐深,小鲛是鲛人,那这只小花猪会不会也是鲛人? 提气轻点树枝离去,容俏回头只看见一片枯叶落地。 容俏在土地上写了几个大字:水井之水可放心饮用。 之后容俏牵着马,马托着矫情的花浮玉去追季修远,“鲀鲀,一会儿到了镇上,我给你买红糖桂花糕。” “多加几个大枣和枸杞子。” “好!”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村子,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挡住了出口,“呦,你是哪户人家跑出来的小丫鬟,竟不知天高地厚,敢挡本大王的财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