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瘠玫瑰》 第1章 1 1 钢琴曲ira舒缓流畅的音调淹没在西餐厅的欢声笑语中,傅语诺右手撑着下颌,左手食指来回抚摸着躺在餐布上的银叉的叉骨,她笑着倾听餐桌上的插科打诨,一副很捧场的模样,但时不时往外瞥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心不在焉。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原本只打算回家和谢西然草草过一下就完事了,没想到乐团的小伙伴们听说今天是她生日,就嚷嚷着要给她过生日,傅语诺是个好说话的人,直接就同意了。 选的餐厅离学校不近,胜在环境好、舒服,最重要是贵。虽然这顿生日饭不是她想吃的,但傅语诺没打算让同学们请客,她特地打电话给谢西然,叫他过来付账。 “谢叔叔还没来”好友何筝在她耳边问,大家都坐了快一个小时了,主食还没赶上,都陪着寿星等这位贵客。 何筝其实有点尴尬,傅语诺今天生日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这饭局怎么也得算她头上,结果让一桌人这么干等着,她过意不去,今天乐团在琴室里练了一下午,人人都累着饿着呢。 “要不然让大家先吃吧”何筝小声征询傅语诺。 傅语诺乖道“嗯,听你的。” 傅语诺这人说傻也不傻,就是单纯,不懂人情世故,哪有这么让一桌子人干等的道理,何筝觉得自己很有义务把这场饭局撑起来,于是吩咐服务生上主食。 众人一边吃一边聊起来,气氛不错,有人开玩笑问傅语诺等的是谁,这么大牌。 “不会是男朋友吧”伴随着暧昧的起哄。 傅语诺没承认也没否认,何筝把话茬接了过去,打趣对方淫者见淫,满脑子只有男女之间那点事,又在聊天的间隙里凑过来安抚傅语诺“我看外面下雨了,谢叔叔应该是堵在路上了吧。” 傅语诺没说话,她是了解谢西然的,堵车算什么理由,只要没有车祸入院半身不遂,他就不可能迟她的约,哦不,就算是半身不遂,他也会吊着一口气爬来见她。谢西然宠她,恨不得剖心析胆的那种。 今晚之所以会晾着她,估计是因为还生着她的气。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傅语诺一下握住,唇角旋即便提了起来,像受了雨露滋润的玫瑰花,瞬间有了神采。 “他来了,我出去接人。”她俯身在何筝耳边说完,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外面果然下了雨,推开门迎面一股潮湿的风,空气里尽是寒凉的水汽,傅语诺哆嗦着呼了两口白雾,正遇上在屋檐下收伞的谢西然。 谢西然今晚穿了身深色的呢子大衣,沾了水迹的下摆直过膝盖,衬得他挺拔伟岸,气宇轩昂。 一缕浓黑的湿发跌落在他眉骨,堪堪停在金丝眼镜上边,傅语诺小心避开眼镜片后漆黑深沉的眸子,对着他肩头的雨水惊讶道“你走路过来的” 他瞧见她冷得攒成一团的小手,上前把人握住了揣进兜里“路上堵车,我叫老罗把车开回去了。” 那得走多远啊,从安普到这边,开车都得四十分钟,傅语诺有点心疼,嘴上却发难“知道我等你还走路过来你有没有时间观念,让我等这么久” 谢西然没防备她会怪他,却是已习惯了她的恃宠而骄“等多久了”他其实傍晚有个会,接了电话直接把会推了赶过来的。 “起码一个半小时。” “嗯行,我以后找机会还给你,”他单手摘下眼镜,傅语诺便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仔细地帮他擦了擦镜片,谢西然重新把眼镜架上,“里面都什么人你同学” “乐团的同学。”其实不算很熟,毕竟这乐团是临时组的,大家之前都不认识。 傅语诺绝少带他见她的同学朋友,今天主动把他叫来倒是挺稀奇,但原因不难猜,无非是最近二人矛盾频发,她想跟他和好,又抹不开面子,就只能拿这种拙劣的借口跟他求和,她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 两个人一起进了餐厅,室内温暖,傅语诺把手抽了出来,谢西然跟着她走进包厢,许是受他气场所摄,又或许是没想到傅语诺等了半天的“男朋友”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叔叔,包厢里很明显静了一瞬,男生好奇地打量他们俩,这俩人明明一前一后走进来,中间隔着礼貌的距离,却无端透露出亲昵,几个女生没顾上思索那份亲昵,注意力一股脑放在了谢西然的身上。 男人的脸是瘦长型的,五官英俊,轮廓深刻,挺鼻上架着一副严谨的金丝边眼镜,自带一股儒雅的上位者气质。 他入座后,年轻人再说笑起来明显收敛许多,聊起天来也没那么丢节操了,何筝明显感觉到大家的束手束脚,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早就见过谢叔叔的她都有点拘谨了,一定是被传染的,一定是被传染的,她才没那么怂呢 “谢叔叔,你想吃什么我叫服务生给你送菜单哈”何筝热情地凑上去问。 旁边的小提琴手绍明一直想追傅语诺,这会儿见到长辈便想着表现一番,举了酒杯才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于是压低了嗓子问傅语诺“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称呼他” 傅语诺没注意过绍明的小心思,她一只手在谢西然掌心里握着,正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搅拌蔬菜沙拉,闻言看了谢西然一眼,引得谢西然望了过来,他也听见了绍明的话。 迎着男孩的探究,傅语诺笑着说“他啊,是我爸爸” 被包着的那只手立刻传来痛意,几乎是一瞬间谢西然就把她的骨头捏紧了,她没来及掩饰痛意,脸白了一瞬,急忙解释道“开玩笑的,这是我叔叔。” 说完恨恨地瞪谢西然一眼,那一眼里尽是鲜活生动的撒娇嗔怪,邵明没见过她这副情态,看得有点愣。 谢西然唇角仍勾着礼貌的笑容,面色却有一点冷,藏在眼镜片后的瞳孔像沾了屋外的雨水,又凉又深。绍明举杯和他套近乎时,他难得地丢了平日的风度,回应得很冷淡,令绍明讪讪地退了回去。 谢西然不喜欢她开这种玩笑,这是他的逆鳞,他可以无限宠她,纵她,举着她骑在他的脑袋上耀武扬威,就像今晚,明明是她惹他生气在先,到头来还是他冒雨走了大半天来见她,宽纵得没有一点脾气。可他听不了那两个字,那两个字比刀子还狠,剐得他血肉模糊,心痛如绞。 吃完饭时夜色已深,屋外的雨渐歇了,只余下一点漂泊的雨丝,往人领口里钻,防不胜防,傅语诺受不得委屈地躲进谢西然怀里。 谢西然安排好了车,分批把同学送走,剩下何筝和绍明,四个人站在屋檐下等来最后一辆车,绍明开了车门让何筝先进去,转过身来问他们俩上不上,傅语诺半个人窝在谢西然怀里摇了摇头,笑着和他们说再见,绍明看了看举止亲密的二人,返身上了轿车。 车都快开出转角了,绍明还扭头望着后面屋檐下的两个人,傅语诺仰着脖子回头跟男人说话,两道身影比刚才叠得更紧密,看起来怎么像是在接吻 绍明回过头,默不作声地琢磨了一会儿“何筝,我怎么觉得他们俩怪怪的傅语诺和那男的真的是叔侄” 终于把人都送走了,老罗的车从街角开了过来,停在餐厅门口,傅语诺和谢西然一前一后钻进了车里。 车开得平稳,傅语诺抬手把他的眼镜摘了。谢西然近视度数不低,眼前的景象刹那洇出了毛边,短暂的不适带来失重的晕眩感,待他重复清明时唇已被身上的人封住了。 傅语诺灵活地攀在他身上,两条细腿分开坐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脸黏黏腻腻地接吻,唾液交换发出稠密的水声,谢西然的手从外套底下钻进去,拍了拍她的屁股,笑骂道“小东西,刚上车就这么浪。” 两个人好几天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话,好不容易和好。 她直挺着身子比他高,一边笑一边低头一下一下地啄吻他,像玩似的,这接吻的方式实在不能让他尽心,他掐了她的腰,把人嵌进怀里,唇舌进攻,转瞬夺回控制权,逼得她节节败退。 傅语诺往后躲,呜呜咽咽地求饶,嘴都快被这人吃掉,又麻又湿,好不容易被松开,得一口喘息的机会,可下巴、脖子还被那人啃咬着,她被迫仰起头,姿态如天鹅,献祭似地把最脆弱的一环暴露给对方,谢西然一口咬住她侧颈,吃不够,想把这人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再没有人能把她从他的骨血里抽出去。 连她自己也不行。 谢西然养了傅语诺十七年,可以包容她的所有缺点,纵容她的一切任性和胡闹,就算她要他去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提刀就上,但有一件事他永远也不会答应她那就是离开他。 但这小东西前几天不知哪根神经突然搭错,非说要搬出去住,为了这事,他们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他没有主动来哄她,幸好她体谅他,知道他想她想得厉害,主动低了这个头,不然再这么下去他怕是真要思念成瘾,提刀杀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2 2 傅语诺是真的想搬出去住,一来她已经二十一岁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谢西然。 身边的同学大都是外地学生,上大学就离开父母,独自闯荡世界,个个都独立自强得很,唯有她像朵经不住风雨的琉璃花,被谢西然放在干净无菌的玻璃罩里,养成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三等废物。 二来,她对谢西然的依恋不正常,她知道的,她离不开他,不是基于爱情。他们看似亲密无间,却在这段关系里寻求着全然不同的东西,这份差错让他们暂时躲藏在爱欲温存的表象下脆弱而勉强地联结着。 所以她在尝试做切割,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 可惜前几天刚迈出去的第一步就被谢西然狠狠地打了回来。 这可真叫人伤脑筋。 车开进别墅的院子,傅语诺懒得动弹,眯着眼赖在谢西然宽阔的怀抱里,任由他抱着自己下车,进屋。 老罗没跟进来,目送这一老一少进了屋便走了,陈姨晚上不在,整栋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傅语诺怕黑,谢西然一进屋就打开所有大灯,把两个人的别墅亮出了一大家人的效果,灯火通明。 傅语诺已经醒过来,别着身子去摸五斗柜上的茶月季,不满抱怨“怎么有点蔫了,你没照顾好它” 谢西然在给她脱鞋,应付地“嗯”了一声,感觉到怀里的人想闹腾,他卡着她下颌把她脑袋扭过来,埋在她颈间嗅了嗅,嫌弃道“身上都是味道,快去洗澡。” 傅语诺撅着嘴听话地上楼去洗澡,谢西然绕到阳台找喷壶,给五斗柜上的茶月季喝了个饱,确实好几天没照顾它了,这几天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顾得上管这小东西 浇完茶月季又想起院子里还冷落着一堆花花草草,他拎着喷壶推门出去,可怜那一院子花花草草蔫了吧唧地旱了好几天,终于被它们那不靠谱的男主人想起来了。 浴室内热气弥漫,蒸红了搭在浴缸边的白皙手臂,傅语诺两颊绯红,舒服地倚靠在浴缸里,台面上的手机突兀地叫了一声,她淌着水起身去捞,是何筝,问她安全到家没。 “到家了。”她回。 何筝又问“你和你叔叔说了要搬去学校宿舍的事了吗” 傅语诺的闲适散了大半,她犹豫了一下回“还没呢。” “记得跟他提,我明天去帮你领申请表。” 傅语诺迟疑了几秒,到底没好意思拂了对方的好意,便回复谢谢。 她放下手机,脸埋进水里叹了一口气,水面咕噜噜涌起一串水泡。 何筝不知道她和谢西然的关系,大概一直误以为他们俩是亲叔侄吧。 然而实际上他们俩并无血缘关系,甚至在法律层面上也没有一丁点牵连。 傅语诺常想她已逝的父母对于曾经那个英俊却贫困、努力却坎坷的年轻人来说必定相当重要,不然谢西然怎么会在他们离世后心甘情愿地担负起养育她的重担。 傅语诺洗完澡下楼,谢西然正在厨房用奶锅给她热牛奶,找杯子时瞥见她一双光溜溜的脚丫直接踩在地板上,眉心不禁微蹙,上前单臂将她横腰抱了起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光脚踩地板了。” 被责怪也不恼,傅语诺笑嘻嘻的,失了重心双腿用力绞在他腰上,防止自己掉下去,抬手去帮他拿杯子,浴袍的袖子往下落,露出两截白花花的手臂,她一手一个杯子,吊住男人的脖颈,邀功道“好了,我帮你拿到了,放我下来吧。” 完全不听劝的模样,谢西然将人放在餐桌上,转身再去倒牛奶,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傅语诺还在舒服地握着奶杯暖手,他已经喝干净了自己的那杯,转身抵在她面前,抓住她两只冰凉的脚放进怀里暖着,催促她“快点喝,喝完就去睡觉,动作慢吞吞的,明天早上又要起不来。” “起不来就起不来。” “你明天早上有张教授的课,到时候别赖着我给你打假条。” 那个脾气很爆的张教授 “不行”傅语诺大眼一瞪,虚张声势地威胁,用眼角飞他,凌厉又风情,窝在他怀里的脚不老实地揣了他一下,被他敏捷地捉住,那么小的一只脚,掌进掌心丝毫不费力气,谢西然将脚丫捉住了,在泛着沐浴清香的脚背上印下一个吻。 那吻既轻且浅,却烙得傅语诺有点脸热,她想收回自己的脚丫,可被对方攥得动弹不得。 “做什么,又不是没亲过,吃都吃过了还害羞” “你说什么,”傅语诺扑上去捂他的嘴,牛奶差点洒出来,“老东西,一点也不懂得害臊” 在男人的监督下磨磨蹭蹭地喝完牛奶,傅语诺身子往前倒进男人的怀里,手臂缠住脖子,双腿挂住劲腰,等对方抱自己上楼。 谢西然检查她杯底,挑剔道“又没喝干净。” 又来,要不是名牌西装穿着,独栋别墅住着,这人的某些生活习惯真要让她生出这个家很穷的错觉。 “不想喝了,困。”傅语诺发出撒娇的长音,不耐烦地拿身子蹭他,被对方一下制住了,屁股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哪来的坏习惯,别乱蹭。” “唔”她蔫在了他肩头。 隔着浴袍,谢西然又安抚似的捏了下她的臀肉,将她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大小姐不懂民间疾苦,总是浪费粮食,罢了,他也不想让她懂,永远不懂才是福气呢。 安静的卧室里,窗帘闭合,光线柔和,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靠在床头,各霸一盏台灯,都戴着一副眼镜在看书,动作与姿态一致,仿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纸页轻响,二人同时翻过一页。 时间近午夜,傅语诺看累了,她摘下眼镜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滚到谢西然身边,后者视线还在书上,尤能腾出一只手揽在她身后,轻柔缓慢地拍打她后背,哄孩子一般。 傅语诺扯了扯谢西然的衣角,他接收到信号,放下书本问“睡不着” “嗯你也睡。” 他夹一片书签在书里,然后将书放到另一边,又从床头取了另一本书,那是聂鲁达的诗集。 谢西然骨子里是个浪漫文艺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抱着她给她念那些缠绵悱恻的诗歌。 “暮色中在我的天空里,你像一片云, 你的形状与颜色正是我喜爱的模样。 你是我的,我的,具有甜蜜双唇的女人, 在你的生命中,我无止尽地梦想着活着。 ” 微弱的灯火在暗室里闪动,谢西然深深地凝望她的睡颜,嗓音如细绒线般诡谲低柔,压抑地,缠绕着,紧紧地攫住她。 “ 你是我的,我的,我在午后的风中放声大叫, 而风,拉扯我丧偶般的声音。 劫掠我双眼的女猎师,你的战利品, 让你的夜的凝视宛如水一样的宁静。 你被囚禁在我音乐的网中,我的爱, 我的音乐之网如天空般辽阔。 我的灵魂在你哀叹双眼的海岸中诞生。 在你的哀悼的双眼里,梦的土地生成。 ” 傅语诺闭着眼睛,内心无比安宁,她喜欢听他念诗,因为那会让她产生她被深刻的爱意拥抱着的错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3 3 学校的校庆晚会迫在眉睫,大家却还没讨论好要演奏哪首曲子,别说讨论,排练时人都凑不齐,傅语诺领着几人恶搞起了圣桑的动物狂想曲,将一架钢琴玩出百般花样,不亦乐乎。 何筝很羡慕她的音乐天赋,问她为什么不去国外的音乐学院深造,以她的实力必然大有可为,傅语诺回答说因为叔叔不让。 出国多远啊,跨着大洋,坐飞机都要几十个小时,谢西然会担心死的。 何筝时常觉得谢西然的控制欲太强,傅语诺又太依赖他,这很不对,毕竟她以后是要自立于社会的。 “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你要住校吗,”何筝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申请表,“喏,给你申请表,你填完了交给交给我吧,我帮你拿给杨老师。” 申请表被放在了桌上,傅语诺头也没抬地用一张干净的白色手帕细致地擦拭着琴键“我可能不能住校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搬出来住吗” “我昨天和叔叔提了,他不让,我看还是算了吧,”傅语诺泄气地停下擦拭键盘的动作,“我不想和他吵架了。” “有没有搞错,这也不让只是搬出来而已,你迟早是要搬出来的,难道你要和他住一辈子吗” 傅语诺回忆谢西然平时那宝贝她的架势,丝毫不怀疑对方愿意困她一辈子。 “阿诺,你叔叔怎么回事啊,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不是我说,就算是爸妈也不会管得这么严” “我爸妈死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何筝噎了一下,有点歉意,“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父母,也不应该这样管束孩子吧” “可他就是这样的”傅语诺问,“叔叔阿姨不这样管你吗” “当然,我十六岁爸妈就不怎么管我了,自由发展,快乐成长听过没小孩子就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哎呀,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回去跟叔叔多沟通沟通你都大三了还不认识几个同学,这社交能力也太弱了,我都替你着急”何筝把那张申请表硬塞进了她的书包里,再拍了拍书包,“记得啊” 傅语诺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心里感动,忽然想到今晚谢西然要给她过生日,便想着邀请何筝去她家里。 “过生日你昨天不是过完了吗” “昨天那个不算。”她过生日不讲究排场,但有一样东西不可或缺谢西然亲自给她做饭,陪她过生日。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三岁那年,她跟着他不久,他那时刚开始创业,工作很忙,经常很晚才能回家,傅语诺害怕一个人在家,又不愿意去幼儿园,他就抱着她去公司,他在和工作伙伴开会,她就在旁边爬,从沙发爬到地板,蹬着小短腿去够地面,晃晃悠悠地扶着桌椅在办公室里逛,逛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趴下睡觉。 谢西然和人开完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小东西又躺哪睡着了,找到了将人一捞,卡臂弯里带回自己的办公室。 有一回傅语诺擦着小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办公室外面黑魆魆的,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可怕的危机潜藏在看不见的深处,恐惧一下子攫住了稚嫩的孩童她扯着童嗓大喊“爸爸、爸爸”,在冰冷的实木桌上骇得嚎啕大哭起来,太可怕了,她是不是也“死”了,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的爸爸妈妈了 幸好谢西然很快就赶回来,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跑得很急,满头是汗,手上提着一个小袋子,傅语诺嗓子已经哭哑了,本来都快停下来了,一看见他立刻放肆地崩溃,哇地一声更喘更急地哭,短短的手臂伸着急切地朝他讨要一个拥抱,整个人差点从办公桌上扑将下来。 谢西然顾不得手上的东西,急忙把人接进怀里,他瞧见她因哭得缺氧而涨红的小脸,心疼地给她抹眼泪,傅语诺死死地攥着他的袖子,又在他怀里尽情地宣泄了小半个小时,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泪眼朦胧地盯着他手上的袋子,那个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袋子。 她宝贝他,所以一直攥着他,那么他也一定是很宝贝那个小袋子的。 傅语诺已经哭不出声音了,默默地流着眼泪去看那个和她争宠的袋子,倾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扒谢西然的手臂,要他把那东西丢掉,谢西然往旁边躲闪,哄着乖,别乱动。 他把袋子放桌上摊开了给她看,那是一碗面,一碗长寿面,还特地多加了鸡蛋和香肠。 今天是傅语诺的生日,他工作得糊涂了,忙到快九点才想起来,于是匆忙下楼找了一家小吃店,向人家求了半天才借到厨房,亲自煮一碗长寿面给她。 从他们生命交融的这一年起,谢西然每年都会亲自给她煮一碗长寿面,这已成为二人之间毋需言明的默契。 傅语诺带着何筝进家门,谢西然正在厨房里做贡米焗虾球,陈姨在客厅里坐着,男主人今天抢了她的工作,她无事可做,见小姐回来了,亲切地迎上去给她接外套。 “这位是” “我朋友。”傅语诺笑着向她介绍何筝,陈姨挺开心,小姐不常带朋友回来,她热情地上去帮客人拿大衣,嘴里说着请进请进。 “叔叔呢”傅语诺问。 “在厨房呢,忙活半天了,不让我插手,非要自己做”陈姨笑着嗔怪谢西然,帮男主人在任性的小姐面前邀功。 傅语诺光着脚奔进厨房,一下子从后面扑住男人,谢西然早有准备,不波不澜地说“回来啦。” “快给我尝一个”她伸头叼走他递过来的虾球,被烫得张嘴直哈气。 “你带了同学回来”上了年纪的老仆人嗓门大,他刚才就听见了陈姨的动静。 “何筝,你见过的。”傅语诺吃得挺开心,美滋滋地摆着尾巴,用泛着油的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侧脸,“我带何筝参观参观房间”转身前又从他手里衔走一块虾球。 谢西然往她脚上一瞥,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不见了,他头疼地吼“陈姨,去给她拿一双鞋” 陈姨赶忙拎着毛绒拖鞋追上了宝贝小姐,监督着站在楼梯上的傅语诺穿好鞋,这才放她和朋友上楼。 何筝参观主卧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也太大了吧,大得显得有几分空旷,知道傅语诺和谢西然睡一张床,何筝就更惊讶了。 傅语诺倒是对她的吃惊不以为然,脱了鞋爬到大书桌上,扒着最上一层的书架给她拿她小时候的相册,几十本硬皮相册高贵整齐地立在天花板下一寸的地方,这一层是属于谢西然的领地。 他最喜欢抱着傅语诺窝在布艺沙发里翻着一张张照片,给她讲她小时候有多任性,总是变着法地折腾他。 明明是发牢骚,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自带愉悦,仿佛不是在控诉,而是在鼓励她任性点好,再任性点,再任性点他也能容着。 傅语诺翻着相册让对方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何筝的注意力却全在谢西然身上“你叔叔年轻的时候真帅啊,不过现在也帅,就是气质不太一样。那时候像个学者,现在像咦他怎么穿白大褂他以前是医生的吗”少女的花痴掩不住,口水都要流出来。 傅语诺有点不想让对方看了“他以前是学药剂的。” “哇,搞科研的啊学药剂一定很聪明,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做老板,摆臭脸教训人。”傅语诺口吻嫌弃,收起相册,不让对方继续花痴。 拉着何筝去小客厅,两个人戴着vr眼镜玩游戏,手柄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光弧,没一会儿就热得冒汗。 很快,陈姨在楼下摇铃喊她们吃饭。 何筝玩得意犹未尽,却觉得傅语诺没有先前兴致高昂,难道是游戏输了不高兴 陈姨在厨房的小餐桌吃饭,餐厅里只有三个人。 谢西然看起来对何筝挺感兴趣,摆着长辈的姿态亲切地关心着后生。 何筝虽然早就见过谢西然,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和对方交流,这会儿面对面坐着吃对方亲手做的菜,还被对方关心着,颇有点受宠若惊,先前对他控制欲强烈的那一点不满转瞬被钦慕淹没,看人看事果然不可浮于表面,要换她有个如此温文尔雅的叔叔,她怕是比傅语诺还依赖对方。 这边何筝高兴得飘飘欲仙,那边傅语诺却是吃得越来越没有滋味,今天这菜真难吃,盐放多了吧,她没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谢西然还在听何筝讲她和傅语诺在学校里的事情,小姑娘情绪激动,思维活跃,经常讲着讲着就扯远,扯到他不感兴趣的地方去,他及时地把话题拉回来“你说阿诺在学校很高冷”一边说着,一边把傅语诺丢骨碟的鱼肉夹回自己碗里,挑走了鱼刺再放回去,盯着她吃进去。 “对啊也不是高冷吧,就是有点接触不到,她每天下课就不见人影,平时班级开展活动什么的经常找不到她,就算想和她交朋友也没机会啊,我们学校有几个男的想追她都没办法下手呢,”何筝笑盈盈地看向傅语诺,“其实阿诺挺好的,一点也不高冷,就是有点傻气,说她高冷的都是雾里看花,活该摘不到花。” 谢西然笑着没说话,哪是雾里看花,那群毛头小子分明是猴子捞月。 何筝夸完傅语诺,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聊学校的趣事“对了谢叔叔,下礼拜的校庆晚会你来看吗我们俩要上台表演。” “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搞一张贵宾票” 一顿饭吃下来,傅语诺总共也没和谢西然说上几句话,谢西然送走了何筝,见傅语诺在沙发上歪七扭八地躺着,走过去扶她后脑,往她嘴唇轻轻碰了一下,说“我去洗碗。” “陈姨呢”傅语诺就势拉着他手臂,不让他走。 “我让她先走了,今天是你生日。” “是我生日吗”是何筝生日吧 这语调里参杂了几分硝烟味,谢西然凑过去问她“我哪里惹你了” “没有。” “那你甩什么脸色,”少年人的心性喜怒无常,谢西然习惯了,坐她身边把人捞起来,傅语诺往他怀里一磕,抬起头照着他脸颊就咬一口,咬完了心里痛快,恢复了神采,“你真要去看我表演” “谁说我是去看你”谢西然敛着眉目反问。 “不去看我你看谁”难道看何筝 “别忘了我也是南大出来的,七十周年校庆我当然得去,”谢西然说,“请帖前两天就送到我办公室了。” 原来如此,傅语诺自觉自作多情,羞赧地皱皱鼻子,听闻请帖就在楼上的书房里,风一阵跑上楼,再风似的跑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红色丝绒条做结的请帖,她口中念念有词“尊敬的谢西然,春华秋实,岁月流金,七十载栉风沐雨,七十载筚路蓝缕,如今我校已跻身一流行列,成为全国知名高校。值此校庆之际” 她念得声情并茂,矫揉造作,听得谢西然头疼,她被扯进他怀里,忽然想到“我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声师兄” 谢西然一怔,笑容随即加深“阿诺好情趣。” 那就以后留在床上叫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4 4 中午吃完饭,傅语诺看着何筝吃零食,一个没忍住,跟着偷偷啃了三个冰淇淋,结果下午刚上完第一节课肚子就不对劲了,头埋在臂弯里,她捂着肚子小声哼哼,何筝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 “阿诺,对不起啊,我应该拦着你的”何筝急得团团转,问要不要打电话给谢叔叔叫他来接她。 傅语诺白着脸摇头,不可以,千万不可以告诉谢西然。 那人对她吃穿用度管得严,平时一点凉的不给她碰,今天要是知道她一口气偷吃了三个冰淇淋,肯定得跟她生气。 其实她也不是多贪吃,要怪就怪他平时管太严,不然她何至于像开了荤的和尚似的刹不住闸。 何筝扶着傅语诺赶去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听说她中午吃完小火锅,紧接着连续吃了三个冰淇淋,絮絮地责备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没分寸,连忙给人开了药,让她在床上躺一会儿。 傅语诺见何筝跑前跑后地担心自己,有点过意不去,推着她让她回去上课,自己在医务室躺一会儿就可以,脑袋枕着手肘,等那阵绞着小腹的钝痛消退,她闭着眼小憩。 再醒来时,床帘外,医务老师正跟一个人交代屋里还有一个同学在休息,叫他等人走了,记得收拾好东西再锁门。 傅语诺这才惊觉自己躺够久了,都耽误医务老师下班了,待医务老师走远,她忙不迭起身,担架床脆弱地叫唤一声,帘后的人明显静了一瞬,然后朝这边走过来。 腿晃在床边找不到鞋,她探身低头,没想到身下的担架床经不起折腾,突然往后滑,她瞬间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前栽去,恰好这时布帘被人从外面拉开,傅语诺嘭地一声跪扑在对方的脚边,行了一个无比隆重的大礼。 “” “” 屋里安静了好几秒。 尴尬,非常尴尬她窘得耳朵都烧起来,想挽回几分薄面,于是抬头朝对方友好地笑了笑。 没想到男生见了她的脸,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受惊地连退好几步,这反应令她吃了一惊。 在脑袋里搜刮了一圈,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本来还想和男生说几句话,可对方往旁边一侧身,似乎不愿意和她多交谈,傅予诺不明所以,讪讪地说了声同学辛苦,同学再见就提留着鞋子跑了。 从医务室出来,她想去一趟钢琴房,可一看时间,估计乐团已经散了,于是临时转道往楼外走,打车直奔家。 刚进家门就敏锐地闻到空气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味道,玄关边歪着一双高跟鞋,客厅里传来交谈声,女人的声音调子高,听不清说什么,其中的殷勤却是显而易见的。 陈姨拎着一袋垃圾出来,正遇见她“回来啦” “家里有客人” “你施老师,听说是家里有点事,想请先生帮忙哎,把鞋穿上,把鞋穿上”陈姨抬手拦人,监督着她穿好鞋才放行。 傅语诺走到客厅门口,小脑袋一探,刚好看见谢西然朝面前的女人微笑,女人后脑勺朝着她,看不到脸,但想必脸上的表情也是极殷切动人的。 施云是她的钢琴老师,柯蒂斯回来的高材生,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定期来谢家给她上课,起初是每天来,后来是每周来,她高三那阵学习忙,就改成了不定期来。 说起来,施云不在的那阵是她青春期以后,和谢西然相处最和平的一阵,往前、往后,他们都争吵不断,剑拔弩张。 傅语诺没和大人打招呼径直跑到了楼上,音响里放着弦乐版的第二圆舞曲,她大剌剌推开窗户,哼着歌,就着旋律轻盈地转到衣帽间换衣服,一头鬃发散在背后,又随着起落的动作在空中荡过。 换好了衣服,毛绒拖鞋早不知跌落在哪里,她坐到钢琴前,光着脚丫踩踏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 窗户口传来楼下汽车启动的声音,谢西然和施云一起出门了。 施云爱慕谢西然,所以堂堂柯蒂斯的高材生会屈尊降贵给她上课,不辞辛劳地拿着好脾气忍受一个青春期少女的刁蛮。 傅语诺没兴致地趴在钢琴上,只有一只手还顽强地跳跃在琴键上。 晚上,谢西然没回来,他不在家吃晚饭,满桌的菜就她一个人吃。 傅语诺想叫陈姨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可陈姨推辞着不愿意,她是个有规矩的佣人。 要是往常傅语诺就放过她了,可今晚她格外粘人,求了老半天也不放弃,为难得陈姨干脆躲到了厨房里。 傅语诺只好一个人坐在餐厅,她饭量小,每样菜都夹得不多,拍肚子走人时菜还跟没人动过似的。 陈姨一边收拾一边心疼粮食,悄悄地打了包带回去,热一热明天还能撑一顿饭。 吃完饭去半地下的放映室看电影,挑了半天也没挑出好看的,其实不是没有好看的,是她心思不在上面,她满脑袋里都是她以前听说的那些关于谢西然的风流韵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很多女人想跟她抢叔叔。小时候是一块糖、一个芭比娃娃套装交换一声“阿姨”、“婶婶”,大一点是莫名其妙的打探,你叔叔前晚见的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诺诺,你可要把你叔叔看紧点,别怪阿姨没提醒你,他要是娶了老婆准得忘了你。 诺诺,这么多阿姨,只有我是真的疼你。 诺诺,你喜欢阿姨吗喜欢阿姨就告诉你叔叔去,等阿姨住进来,每天都带你去游乐园 平心而论,傅语诺完全可以理解谢西然受欢迎的原因。 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至今未娶,英俊,富有,身体健康,没有奇葩婆婆,多么完美的结婚对象。 可他越受欢迎,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 她的住宿申请表到底没有交上去,因为她不想和谢西然吵架,谢西然肯定会不高兴,何筝对她的决定没有时间发表太多看法,她最近正忙着实习的事情。 大三时节,周围的同学不是在准备考研,就是参加实习锻炼自己,傅语诺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几分焦虑,她是不想一直这么依靠谢西然的,可她又不确定谢西然对她出去实习会有什么看法。 好像从她记事起,她的人生就牢牢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一步也偏差不得。 周末,傅语诺接到许久不联络她的外婆的电话,外婆问她在大学过得怎么样,还有几年毕业。 她觉得好笑,作为她现在在血缘上最亲的人,对方竟然不知道她上大学几年级。 傅语诺在电话里回答刚上大一,学习很差,经常被老师批评,老人家噎了一下,傅语诺很快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小舅舅的催促,你跟她废什么话,找谢西然,找谢西然才管事 傅语诺的脸色冷下来问“你们找叔叔干什么,又惹什么祸了” 外婆顿了一下,有点愧疚地跟她说小舅舅想在泉城附中附近盘一家店,手头缺一点钱,问她有没有钱凑一凑。 “需要多少钱” 老人家刚说出一个数,那头的人小声和她耳语了什么,再开口时数字便翻了一倍。 傅语诺冷笑着点点头“我有,我拿给你们,你们别去找叔叔要。” 电话很快被男人抢了过去,刚才的粗鲁催促转瞬变成了和风细雨的谄媚“阿诺,最近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一趟,你外婆老惦记着你呢,老人家前几天还在念叨你,你也不来看看我们” 傅语诺没接话茬,只道“我有钱,我下周就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别去找叔叔。” 小舅舅的喜色掩不住,却装着矜持“哎呀,哪里还需要劳烦你跑一趟呢,我把卡号给你吧,你下午汇给我就可以。” “不用,我会给你钱的,你们别去找叔叔。” 三句话里两句离不开“别去找叔叔”,江坤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他正色道“阿诺,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和谢西然联系那也是为了关心你,把你一个人丢他家里不闻不问我们怎么能放心” 傅语诺不想跟无赖讲道理“知道了,我会尽快把钱给你们。” 一提到钱,江坤便原形毕露“尽快是什么时候我着急用钱,等不了下周。” 傅语诺想了想“明天吧,明天我把钱给你们。” 对面这才放了心,又侄女长侄女短地打起了亲情牌,叫傅语诺听得直反胃,没几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个家,那个叫外婆的人一天也没有真心对待过她,才会在她三岁时就那么轻易将她交给谢西然,虽然谢西然很好,可是这份好无论多么丰盛都不能掩盖江家人的薄情寡义,如果当时她父母身亡,而谢西然又没有适时地出现,他们会怎么对待她呢。 今天下午,谢西然回来得格外早,傅语诺正拿着水管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大老远就听见汽车的轰鸣声,车还没开进车库,谢西然就开门下车,走了过来。 男人沉稳的脚步踩在草坪上,地面上的小草都被压弯了腰,傅语诺爱护花草,她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十分心疼,转身刚要发难,先被男人喝住了。 谢西然盯着她光裸的脚丫问“鞋子呢” 她气势顿时弱下去,眼睛不敢看他“忘了穿” 谢西然走上前,不由分说将人拉带离地面,水管甩在地上,喷溅了男人一身,他没理会湿润的裤管,打算带她进屋。 傅语诺失了平衡,紧紧地夹着他的腰身抗争“别进屋别进屋我还没浇完花呢” 她使劲乱晃,身体往下缩,像一条不老实的毛毛虫,想要逃出他的禁锢,谢西然怕她摔了,将人搂紧,低声训斥“别乱晃,待会儿该掉下来了,想浇花是吧” “嗯。”傅语诺乖乖地不乱动了。 他单手绕到背后护着她,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水管,交给她之前叮嘱“别下来,我带着你浇水。” “好啊。”傅语诺顿时笑起来,趴在他背上,手肘往他肩上一撑,人向上攀,丝毫不顾及身下男人的年龄,三两下就威武地骑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幸好谢西然常年坚持锻炼,身体素质极好,一点没有三十多岁的觉悟,气不喘腰不弯,竟是将对方稳稳地护住了。 傅语诺在他身上晃着腿,指哪打哪,很快就浇湿了大片草坪。 暮色渐合,夕阳从远天的山峦背后燃烧了过来,草地如铺了一层发光的碎金,晶莹的水珠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泥土的清香翻涌上来,傅语诺受蛊惑,硬是想凑近闻一闻,谢西然没奈何,单膝跪地,允许背上的人摸一摸怒放的粉色藤本樱霞,哪知傅语诺非常不听话地从他背上挣脱,一下跌进草坪。 少女明显懵了一瞬,随即躺倒在蓬松厚实的草地里,这个院子平时都是她养护的,长势如此之好,军功章怎么说也有她一半,傅语诺看满园的花花草草就像看自己的孩子,满心满眼的呵护亲昵。 “地上湿,不起来”谢西然问。 “不起来了。”她眯着眼睛感受夕阳在薄薄的眼皮上跃动,一只手指头讨巧地勾缠住男人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嘴唇沾染了露珠,男人的指侧触到一片湿软。 谢西然安静地低头注视她。 少女的眼尾细而长,微微眯起像只慵懒的猫,蓬松的鬃发被染湿,发尾卷曲着贴在雪白的脖子上、锁骨上,挟着张牙舞爪的诱惑,肆无忌惮地攫住了男人的心脏。 男人瞳孔紧缩,黑的是理智,白的是欲望,欲望扩张,理智被逼退到角落,清清楚楚地在挣扎。 幸好太阳很快要被山峦吞没,仅存的一点温度留不住易变的少女,傅语诺借着谢西然的手臂坐起身“叔叔”五指在对方眼前晃一晃,将对方的魂儿拉回来。 她抖擞了一下身体,大大咧咧地笑“有点冷。” 这招果然好使,立刻换来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傅语诺蜷在谢西然怀里,由对方抱自己回屋。 她身材娇小,躺在谢西然怀里几乎被完全遮住,从后面望,只有两条水葱似的细腿露在外面,被男人的身形一衬,脆弱得仿佛一折就能断。 进屋里不着急换衣服,她从谢西然怀里跳下来,兴冲冲地进厨房大声问陈姨饭煮好了没,她饿了。 半湿的衣服贴在脊背,勾勒出两片纤瘦的蝴蝶骨,还有少女粉色的胸带。 怎么养得这么瘦,谢西然发愁地搭在厨房门边叫她“上楼洗澡去。” 身体相错的瞬间,二人都闻到了对方身上的一股香味,她身上是清新的草叶香,少女香,他身上却是一股陌生的、外来的女人香。 傅语诺愣了一下,暗道自己鼻子失灵,竟然现在才闻到。 可她什么也没有问,垂下眼帘,安静地上了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5 5 第二天早上,等到谢西然上了班,傅语诺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她穿戴好衣服,背着方方正正的牛皮书包从楼梯走下来,陈姨惊讶于她这副要出门的样子,跟到玄关边看着她拉开鞋柜探头探脑地翻找。 “小姐,你要去公司” “我的运动鞋哪去了”傅语诺没否认。 “应该就在这里头你找运动鞋干什么先生给你准备了小皮鞋。” “我今天要和同学出去,穿运动鞋方便。” “不急,先生办公室里备着你的鞋呢,你可以到那儿再换。” 傅语诺像没听见她的劝说,依然固执地在近一堵墙那么高的鞋柜里头翻找,终于叫她在高处找着了,她搬了把凳子踩上去,陈姨在旁边看护得紧,双臂虚拢着防她摔下来,这要是摔下来她可承担不起。 傅语诺换上运动鞋,动作生疏地系上鞋带,跟陈姨说了声再见就推门出去。 她在路上给施云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最近不用来了,她不上钢琴课,然后混进农民工的队伍里缓慢地挪进灰扑扑的建筑里。 汽车客运站老旧喧嚣,地上落着踩瘪的烟头,候车室座椅不够,角落里编织袋拥挤在一起,承受着远行客的疲惫。 傅语诺买了最近一班到泉城的汽车车票,抱着一个小箱子贴着墙等待,忽然想起谢西然不让她在外面这么靠着不干净的建筑,于是直起身干站着。 不远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嚎哭,男孩尖利的嗓音扎得人耳膜疼,他妈妈嗓门比他还大,抢走他手上的零食怒吼“哭什么哭不准再哭再哭我就把你丢这了你看看周围,都是骗小孩的,外头还有警察叔叔,你再瞎吵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不要呜呜呜呜妈妈不要” “那你就给我站好,不准再瞎跑还哭我数三下啊” 傅语诺盯着那对母子看,男孩的小脸哭得红彤彤的,被女人粗糙的手重重蹭过,留下更深的印子,他想抓妈妈的手,被女人不耐烦地拍开。 小时候她刚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也是这般没耐心地对待她,吃饭慢了能被训斥,吃饭快了也能被训斥,常常搞得她不知所措地捧着碗,想哭不敢哭,要是被外婆看到她悄悄砸落的眼泪,又是少不了一顿不知好歹的数落。 外婆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讨巧卖乖地奉茶送水,可当时她还小,走路都不利落,一个不小心摔碎了茶杯,又被拎着脖子好一顿教训。 外婆训斥她是没什么词的,训斥起她那个心比天高的母亲却是灵感如泉涌,骂她为了上大学丢下家人,骂她一个女儿家心气高得不像话。最后再拿冰冷的眼刀扎傅语诺,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你那个妈啊,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年幼的傅语诺尚不知道死亡的真正意思,对外婆阴毒的咒骂深信不疑,真以为自己是被妈妈抛弃了。 因此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惊惧里,唯恐自己一个不听话就被外婆扔进山里喂了猛禽,或是丢给更坏的人家。 直到谢西然将她从那个龌龊的家庭里带出来,他给了她崭新的生活。 她是受了谢西然的大恩惠的,所以无论谢西然要什么,她的第一反应都是给。 江坤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在汽车站,大老远看见他那个金贵的小侄女从出口出来,搓着手迎了上去。 “阿诺,又长高了哈”他讨好地笑着。 傅语诺被客车颠了一路,胃不舒服,没给他好脸色,恹恹地避开对方的手,江坤也不尴尬,讪讪地笑两声喊傅语诺上车。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钱买的新车,瞥了瞥那辆不起眼的大众,钻了进去。 江坤没好意思太快提钱的事,惺惺作态地关心起她的学习、谢西然的工作,可惜抛出去的问题一律没人接,傅语诺对他回应有限。 车停在家门口时,外婆正在隔壁邻居家门口,她怀里抱着扭来扭去吵闹的小孙子江坤的儿子,和街坊聊天,看见傅语诺回来也没有什么表示,仿佛昨天电话里那个低声下气有求于她的人不是她似的。 傅语诺没想久留,进了屋开门见山地放下小箱子,叫江坤拿走里面的钱,江坤也不跟她矜持,喜不自胜地开锁,厚厚一堆崭新的百元大钞。 可他眼珠子稍微一转就知道不对劲“阿诺,这个数不够啊” “我只有这么多现金。” “这这可不行,我们昨天在电话里说好的。” 傅语诺咬着嘴唇,眉心微蹙,有点不知所措,有谢西然的保护,她其实不太会应付这种事。 “阿诺,你也知道我这是做生意呢,我可以跟你讲人情,可人家不会跟我讲人情啊,我本来下午就应该把钱款给人送过去,结果你来这么一招出尔反尔的,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江坤典型的窝里横,在外一个屁没有,对内却有的是方法,“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只好找你谢叔叔要这笔钱了,人养了你这么多年,早跟我们亲如一家了,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你说对吧” 说话间就要掏手机,又被傅语诺拦住了。 可她又垂着眼不说话,江坤叹一口气“阿诺,我也不是想为难你,你说你犟什么呢,你谢叔叔那么有钱,我要的这点连人家牙缝都不够塞的。再说了,这国家都说了先富带动后富,他可不就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么带带我们这些穷人那也不合情合理吗” 哪来的狗屁歪理。 傅语诺忍了“你不要找他,”她思索片刻,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我只有这个了。” 给完了钱,傅语诺没有久留,她很快搭乘最近一班汽车回到了南城。 谢西然不知道她要来公司,自然没有对下属做交代,可公司里无人不识傅语诺,从大门口的保安到办公室前台的秘书,遇见她就会尊称她一声“傅小姐”。 “傅小姐下午好” “傅小姐又来啦” 总助温仪正低头翻阅一份报表,余光瞥见有一个人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去推谢总的门,刚要起身阻拦,一见是傅语诺,屁股又安心地落回去。 她笑着问她“阿诺,下午想吃什么点心我去给你买。” “戚风蛋糕吧,”把柄上的手将门带回来一些,傅语诺背着里面的人小声叮嘱,“记得多加点黑糖和珍珠,待会儿你买回来了不要送进来,给我个信号我出来吃。” 温助很讲义气地比了个ok的手势,然而傅语诺进了办公室就没有出来的机会,戚风蛋糕最终还是落在了谢西然眼皮底下。 谢西然对傅语诺的饮食管控得严,糖分太高的东西不让碰。 其实不止是糖分太高的东西,任何背离健康饮食范畴的东西都能引起他的额外关注。 可惜这世上好吃的东西有九成都在健康线边缘试探。 谢西然不止一次点着她的鼻尖告诫她要克制“消费主义的陷阱,宰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不懂得自控的人。” “我只是吃一块蛋糕而已,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吗” “食欲和性欲一样,都会麻痹人的意志”话音未落,就被少女用奶油堵了个严实,他从她口中尝到甜腻的糖浆,舌头追过去想要品味更多,她却咯咯笑着往后退,学他口吻,一本正经地谑笑“谢先生,性欲和食欲一样,都会麻痹人的意志,你可要管好自己哦。” 倒挺能回嘴,谢西然瞥见她脚下的运动鞋底有土,问道“今天上午去哪了” “没去哪,和何筝随便逛了逛。” 眼见他还要问,她故技重施,凑上去堵他的嘴,反被他咬住下唇吸吮,她呜呜呜地直叫,手去推拒,没想到刚推了两下,谢西然就主动放开了她。 他蹙眉品了品唇畔的奶油,捏住她下巴问“你今天叫温助多加糖了” 傅语诺心里咯噔一下,大意了 她被抓个正着不要紧,可怜的温助理却得和她一起写检讨。 傅语诺胆子大,点开手机搜了篇誊写一份,还趁谢西然不在,善解人意地问温助理要不要,温助理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她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的须子只有傅语诺一个人能摸。 温助理乖乖领悟老板传达的精神,将一篇由一个蛋糕引发的检讨上升到了“国不可一日无法,家不可一日无规,公司不可一日无纪”的高度上,唬得傅语诺一愣一愣的。 谢西然听完挺满意,然后挥了挥手,和颜悦色地扣掉她三个月奖金。 一旁的傅语诺内疚得不行,等温助理出去,她赖在谢西然的腿上,扯着他的领带求他放温助理一马“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温助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对付我的方法多了去了,这回是被我发现了,往后我要是没发现呢这次不罚她罚得重一点,你是不会老实的,”他捏她撅得老高的嘴,给她下判决,“装可爱没用,耍横更没用,快从我身上下去,你那份检讨是网上抄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再给我重新写一份去,这回就坐在我旁边写,我看你还能抄出什么花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傅语诺蔫蔫地又去写了一份检讨。 谢西然傍晚有一场和孙戴安的会议,温助理准备好会议材料,去茶水间泡咖啡,门后鬼鬼祟祟地露出一颗脑袋。 “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傅语诺索性大方地走出来,纤细的上身贴住墙面,她脚尖踮地,内疚地低着头“温助理,不好意思,害你被罚了。” 她逗她“知道不好意思以后就别怂恿我干坏事。” “这怎么能算干坏事呢”傅语诺小声嘀咕,触到对方一脸“果然不知悔改”的表情后立马改口,“好好好,我马上改,保证以后不再给你惹麻烦” “不是给我惹麻烦,是别让谢总操心。”温助理说得挺官腔,活似谢西然的代言人。 傅语诺眨了眨眼睛,乖乖答应。 温仪搞不懂这对叔侄的关系,有时看着像一对相依为命的亲人,有时看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 不过谢总对这小孩的紧张和呵护却是明明白白的,这么多年,他身边的男男女女,要想讨他的欢心,做的第一件事必是先讨傅语诺的欢心,她也不例外。 温仪又笑起来“谢总和孙总开会且着呢,冰箱里还有半块蛋糕,要不要到我工位上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6 6 傅语诺在温助理的工位偷吃蛋糕,她刚偷吃完最后一小口,谢西然就和孙戴安一起从会议室出来,她急忙抹了把嘴跑出去迎接他。 谢西然锐利的目光往她面上一扫,她不自觉地、偷偷地舔了舔嘴唇擦干净了吧应该没有留下痕迹吧她忐忑不安。 他眼底浮起轻浅的笑意,向她示意孙戴安“你孙叔叔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傅语诺不情不愿地看向后者,施舍给老男人一个不算友好的问候“孙叔叔好。” 孙戴安笑容可掬“哈哈,阿诺啊,好几天没见啦” 孙戴安是官家子弟,曾祖父曾在满清盐运司做过官,他和谢西然是同系师兄弟。 虽是个纨绔出身,孙戴安却不是草包废柴,相反的,他还挺有审时度势、任人唯贤的智慧,且极富自知之明。 大学毕业那年,适逢国家经济改革,他深觉机不可失,又知道自己没什么才干,唯有家里几代积累出来的好人脉和一把长袖善舞的社交能力可以使用,需要一个有实干精神的人搭伙,于是拿着钱和人脉找上穷小子谢西然,二人合作创业,很快将安普医疗做大。 孙戴安筹划挺美,事业也发展得不错,唯一失算的是,谢西然看起来厚道、易掌控,没想到是匹不露獠牙的狼。 他最初以技术入股,所占份额不如孙戴安多,后来几次董事会议他以鼓励员工、扩股增资为理由稀释了孙戴安的股份,又利用自己持股的几家壳公司分批次购进股份,很快与孙戴安旗鼓相当。 幸好孙戴安是个低权力欲的人,只要有钱可花、有酒可喝、有女人可泡就行,因此在安普的经营上,他基本做了甩手掌柜,反正谢西然厚道,每年该给的红利一分没少过他,他乐得清闲,过起了逍遥人间的美妙生活。 其实孙戴安自己逍遥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讲义气的,吃喝玩乐也和工作一样讲究有福同享,哪家赌场来了新舞娘,哪个会所换了一批小姐,都爱拉上谢西然一起去探探,这就惹恼了小小的傅语诺。 小不点时期的傅语诺就已经很有领地意识,这人竟敢带着外人来跟她抢叔叔从此和他势不两立 孙戴安也挺委屈的,他哪知道小妮子命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叔叔,对他看护得禁,只知道没多大的小丫头明明昨天还亲热地抱他大腿喊他叔叔,隔天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晃十年过去,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可她还是看他不顺眼。 受不住傅语诺敌视的目光,孙戴安拍了拍谢西然叮嘱“海盛的事你再想想,新加坡那个郑秦还等咱们的信儿,我先走了啊,”说完又凑到他耳边私语,“听说云顶又来了一批新舞娘,俄国妞,火辣辣的,你必须得跟我去一趟,别考虑了” 不等谢西然回答又撞上傅语诺阴魂不散的目光,他被盯得心里发怵,颤颤咬牙道“我说你家这个小祖宗哎” 谢西然笑“怎么” 没怎么,谢西然都不敢教训,他更不敢“走了走了”晦气。 等人一走,傅语诺就觑着眼睛问他,没规矩地直呼大名“孙戴安刚才跟你说什么” 谢西然是个溺爱无度的家长,不仅没怪她没礼貌,还老老实实地、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朋友“他说云顶换了一批新舞娘,约我去玩一玩。” 傅语诺小嘴一闭,分外严肃,却是没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他在书房看完书,顺便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傅语诺在隔间的琴房里练琴,房间里涌动着轻灵的琴音。 谢西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刚洗完澡,身体还没擦干净,披着一件浴袍,精干的肌肉裸露在外,蒙着一层水汽,她没敢多看。 “上午去哪儿了”他停到钢琴边,手指在琴架上敲了一下。 那一下仿佛敲在她脑袋上,她头皮发麻,本能地感到紧张“不是说了吗,和何筝去逛街了。” 谢西然没接茬,就那么看着她,眼神压得她没了力气,钢琴声渐渐停了,房间里静下来。 “我再问一遍,你上午去哪里了” “去和何筝逛街了。”她顽强地嘴硬着,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发虚。 他将手机放在她面前“打电话给她。” “”她僵坐着,不动作。 “你上午去哪了。”他坚持问她第三遍,仿佛非要逼她亲自说出实话不可。 傅语诺被逼急了,把钢琴一盖,反身面对着他,却不敢与他对视“你明明知道了”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面上也没了温情。 她的眼圈不可抑制地发红,心里千般万般的情绪搅着“我去了一趟泉城,背着你把压岁钱都给了舅舅”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西然压着嗓子“他们需要钱,你可以向我要。” 她最受不了他这副予取予求的冤大头模样,她的外婆和舅舅就是喂不饱的虱子,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扶他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没有卖给你,不需要你替我养他们” 这话着实伤人,说出口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傅语诺转瞬就后悔。 谢西然周身的气压没了“你说得对。”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傅语诺慌了神,跳下钢琴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柔软的面颊压住他的脊背“叔叔,我错了” 谢西然站着不动。 她拿脸颊讨好地蹭他,像失宠的猫科动物“叔叔,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谢西然拿开她的手臂,转过来,摸一摸她的脸“你说得对,你确实没有卖给我。” 这副放弃争辩的模样叫她心慌,傅语诺想要抓住他,谢西然却躲了一下,她急了,非要抓住他,两个人一个往后躲一个往前边逼,纠缠拉扯之际不慎双双栽倒在地,他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里,傅语诺撞到一大片光滑温热的肌肤,她只懵了一瞬,随即像发了狠似的要扯掉他身上的浴袍。 谢西然怕伤了她,不敢用力反而被她牵制,低喝道“阿诺,住手阿诺” 她绷着小嘴,一张脸蛋憋得越来越红,却不肯停手,显而易见要做什么。 某些事情一触即发,太危险了。 谢西然被逼到无可奈何,这才握住她双腕将她掼倒在地,他压在她上方,沉沉地喘着粗气,严厉又复杂地望着她,很困难地说“你不需要这样做我没有要你这样报答我” 傅语诺气息也不稳,头发散乱在脸上,她眼底有薄薄雾气,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你这不是报恩,是报复。” 谢西然自诩正人君子,生平做事从未昧过良心,独独在她这里出了差错。 但爱上她确实属于意外,他苦心孤诣培养她长大成材,从来不是为了有一天占有她。 早上起床被告知谢西然出门了,傅语诺叼着一片吐司,用手机查看消息,陈姨端牛奶和配菜上桌,眼尾瞥她一下。 吃完饭也没说去上学,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怀里揣一个抱枕,脑袋歪着,似乎看得挺出神,看着看着,电视机前方挡上来一个身影。 陈姨拿着拖把拖地,傅语诺往右伸脖子,陈姨就往后退一步,她再缩回左侧,陈姨又慢慢拖着前进。 “陈姨” 陈姨看她一眼,拿着拖把老神在在地往旁边退开。 等她双脚架在茶几上,陈姨又拿着扫把过来“小姐,脚抬起来,左脚右脚哎还没好别放下来” 脚抬得太酸了,傅语诺把往旁边抱枕一放,怒视陈姨,老人家被她两只大眼一瞪,也心虚了,避开她的目光拿着扫把要走,被傅语诺拦住。 “陈姨你别走,说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今天惹你了” 傅语诺是雇主,陈姨本不好以下犯上,不过她照顾小姐许多年,从她蹒跚学步起就带着她,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比主仆近一点,两片唇嗫嚅了几下,陈姨到底还是说了“小姐,你又惹先生生气了” 她下意识嘴硬“我哪有。” 没有她跟在这俩人身边这么多年,这俩人是不是置气哪里瞒得过她。“要我说,先生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你才老欺负他。” “我欺负他”傅语诺有口难辩,“陈姨,你老埋汰我就不怕我把你辞退了” 陈姨听她这么说,反倒乐了“你不会的,傻孩子,陈姨还不了解你吗” 傅语诺两片腮帮子鼓着“是,我善良,所以你就帮他欺负我呗。” “我哪敢欺负你啊,你这小魔王”陈姨换了一个口吻,“小姐,先生对你多好啊,二十几岁的小年轻,老婆都没有呢就带上了孩子,不止把你养得这么水灵,还把这个家置办得这么好,要我说,他欠谁都不欠着你,你亏了谁都不能亏了他,你该对他好点” “我对他不够好” “你这孩子你得孝顺他,养恩大于生恩,他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那我外婆外公呢。” “他们啊,”陈姨冷笑,“吸血的蛭对你有一点养育之恩没有这么多年除了贪先生的便宜,还会做点什么” 是,什么也不会,所以她更不该让他们占他的便宜。 傅语诺不想和谢西然置气,打算亲自给他做一顿晚饭,陈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菜市场腥臭拥挤,傅语诺捏着鼻子没逛一会儿就被一间生鲜店吸引。 一群肥硕的鱼在鱼缸中笨头笨脑地游来荡去,微黄的腹部浅浅起伏,两片鱼鳃一张一翕。 谢西然跟温助理确定完下午的行程安排,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去后面的休息室冲一把脸,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傅语诺给他发了一张鱼的照片,摄像头离鱼太近,拍出来的效果有点畸变,鱼的眼睛又大又呆滞“这鱼好丑啊,像你。” 一条心照不宣的求和短信。 他很快回“像我” “是啊,死鱼眼嘛。” 谢西然一下坐正身体,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瞥向书架旁的全身镜,死鱼眼 万人迷谢先生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中伤。 手机又亮了起来,傅语诺说“所以不要一直工作啦,休息一会儿,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鱼吃” 还配了一张鱼在水槽里扑腾的照片,他认出这是家里的洗水槽。 “你做饭” “是啊,我叫陈姨回去了,晚上我给你做饭” “你给我停下”谢西然当即回复,然后拎起衣架上的外套转身出去,经过秘书室的时候告知温助理将下午的行程延后。 傅语诺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听到门口的动静,拎着菜刀就走出去“你怎么回来了” 谢西然被她这副大马金刀的模样吓了一跳“宝贝,放下你手里的刀。” “你担心我会砍到自己” “不是担心,”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卸了她手上的菜刀,用手指轻轻杵了她额头一下,“是不准你吓我。” 傅语诺小学时曾报名参加学校的烹饪比赛,谢西然本来双手支持,结果她剁猪肉的时候一刀下去差点斩断自己的手指,鲜血从翻卷的血肉中肆意涌出,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傅语诺在谢西然面前是忍不了痛的,当即号啕大哭起来,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血淋淋的伤口共同刺激着谢西然。 差点剁了自己手指的事没给淘气的她留下太多教训,倒是给谢西然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从此他不敢再让她碰锐器。 “你好无聊,竟然为这点小事赶回来。” “小事”他卷起袖子,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手,一边回头瞥她,“如果你听话一点,我就不用为这点小事赶回来。” “好啦,我知道错了,但你这样”她偷看他一眼,嘀咕道,“难道你能这样紧张一辈子”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谢西然转过头看她,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又摆臭脸别摆臭脸啦,生气容易长皱纹,”她急忙讨好,手指着面前的窗户,“你照照这里,脸上是不是长皱纹了” “太模糊了,看不见。”谢西然根本没往窗户看,还是盯住她。 她不敢与他对视,眼睛执着地盯住他嘴角一小块肌肤,怎么三十几岁的人还有这么好的皮肤,他是不是偷偷背着她去做保养 见他还在生气,她手指在他脸上轻划,忽然,一个吻飞快地印在他唇角,留下油腻柔软的触感,混着玫瑰花香。 “舒服吗”她眨了眨眼睛。 “嘴上涂的什么”他想用手背擦嘴角,被她一巴掌打开。 “别动,给你涂唇膏”她故意凶他。 她的讨好求和很明显,谢西然眉目柔和下来,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凑上去不害臊地追问“舒服吗还想不想涂” 他狡猾地避而不答“你动作那么快,我怎么知唔阿、阿诺刀在下面,你唔”一个香甜滑腻又带着霸道的吻压上来,他被捧住了脸,少女的气息像一张紧密交织的网缚住他,他无力推开,只好用濡湿的手臂托住她,身体一转,用自己的腰抵住了离刀近的一侧。 细腿挂在腰际,绞紧男人的白衬衫,柔和的日光勾勒出健朗的身型,几声结实的“啵”声后,她在他唇上狠狠印下几个吻,笑容得意“这次知道了吧够舒服吗” “知道了知道了,下来吧,”少女坦荡的勾引如青草般强烈腥甜,他拍拍她的屁股,用干燥的小指掠走她黏在唇上的一缕发丝,“鞋子是不是掉了,踩我脚上。” “唔,不想下去。” “你属袋鼠的” “嗯,袋鼠叔叔。”她贴在他脸边,柔软丝滑的肌肤在他鬓角温存地磨蹭。 谢西然笑着托住她屁股,等她腻歪够了自己滑下去。 本来应该她做饭,结果到头来还是他动手,傅语诺在旁边瞎指挥烦了他半天不说,还害他耽误了工作。 可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硬是纠缠着他研究了一会儿校庆晚会表演的曲目才放人离开。 下午三点多收到何筝的短信,通知她去学校练琴,她换了身衣服赶去,远远地听见琴房里有人在弹钢琴,按理来说,她是乐团的钢琴师,她不在,琴房里不该有钢琴声,她疑惑地走过去,琴音陡然消失。 琴房内空无一人。 傅语诺困惑地环顾四周,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快,乐团成员陆续到场,众人围坐着讨论演奏曲目。 绍明提议保守一点,演奏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何筝追求民族风,建议演奏管弦乐版的枫桥夜泊,大家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给母校一点诚意,创新一番,将这两首曲子通过改编和谐地衔接在一起。 谁来改编当然是乐队指挥何筝了。 众人走后,何筝纠缠着傅语诺“帮帮我嘛,拜托你了” 傅语诺没想明白这个担子怎么最后落到她肩上,反正一个心软就稀里糊涂地接了下来。 等何筝走了,傅语诺独自留在琴房里又练了一会儿,奇怪的是,房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闷响。 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周,扫过桌子、椅子、谱架,还有角落的一个柜子,没有异常,傅语诺收拾东西离开。 到走廊的时候才发现她刚才改的谱子没带,她折身回去,手刚触到门把就听到里面有窸窣的动静,可推开门,琴房内依然空无一人。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墙角的柜子。 然后猛地拉开柜门,一双眼颤抖地与她对上,傅语诺愣住。 柜子里怎么还藏着一个人 而且这人她越看越眼熟。 不待她想清楚,男生用力地推开她跑了出去,傅语诺惯性地坐倒在地,揉着屁股爬起来,她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 就是那天在医务室里给她难堪的男生 可他为什么每次见了她都像见了鬼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7 7 晚上,谢西然在书房里看书,傅语诺洗完澡过来给他送夜宵,陈姨留在冰箱里的酒酿小圆子,她拿出来热一下就厚着脸皮说是自己做的。 “你做的”谢西然不信任地瞧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书上,手慢腾腾地搅着热气腾腾的圆子汤。 “热啊” 傅语诺俯身轻轻地吹了两下,见他看书看得太入迷,霸道地掰过他的脸,强迫他转移注意力,“休息一会儿,别老看书,眼睛都快花了,”说着上手摘掉他的眼镜,给他按摩太阳穴,“听温助理说你上周眼睛又不舒服了”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他听话地任她摆布,舀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用下唇稍稍一碰试探温度,先递到她嘴边。 傅语诺吃得嘴巴鼓鼓的“是我问她的。” “嗯,学校的表演准备得怎么样了我看你今天挺晚回来。”谢西然只吃了一勺,又往她嘴边送。 “何筝想搞个中西合璧,麻烦唔别给我了,嘴巴塞不下了”她一边用嘴接他送过来的粉嫩小圆子,一边含混地说,“叫施老师来帮帮我吧她编曲比我强。” 谢西然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你想找她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告诉我。” 她亲亲他鬓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那你帮我跟她说” “你自己怎么不说” “她和你比较亲近嘛唔”又被塞了一大口小圆子,她彻底被堵住了嘴,只能呜呜唔嗯嗯个不停。 “乖乖吞下去。”谢西然抹去她嘴角溢出的汤汁,得逞地笑了。 吃完了酒酿小圆子,他端着空碗下楼,傅语诺在他书架前东摸摸西看看,哼着小歌返回自己房间。 她回屋里找谱子,想拿着谱子去书房的沙发和他一起窝着。 从书包里翻出乐谱,没走两步就发现梳妆台上多了样东西,是一张银行卡,她交给江坤的银行卡。 满心的闲适荡然无存,傅语诺愣了两秒,无数情绪猝然翻涌而上,她冷了脸,拿起银行卡,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江坤的电话。 该死的江坤接连挂断她两通电话,直到她执着地拨通第三个电话,江坤醉醺醺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过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强烈的鼓点和嘈杂的电子音乐,隐隐约约的有男人女人的调笑声。 “谁啊”江坤不耐烦地问。 “是我。” “阿诺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去去去一边去,别烦我,财神爷的电话喂阿诺啊这么晚找我干什么想舅舅了” 江坤显然醉得不轻,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傅语诺冷道“你这么晚不回家,又在外面喝酒” “舅舅今天有喜事,哈前两天投标那事你猜怎么着”他的声音忽近忽远,还伴随着磕磕碰碰的杂音,“诶嘿,成了你舅舅是不是挺有本事的” 不过是承包了校方的工程而已,八成又找了谢西然帮忙,傅语诺嗤之以鼻“你又拿了叔叔的钱” “叔叔叔叔”怎么听得那么刺耳呢,江坤抠抠耳朵,“我可是你舅舅,我才是你的亲人来,阿诺,叫声舅舅听听” “你凭什么又拿叔叔的钱” “啧,怎么回事,大晚上打电话来教训你舅舅来的阿诺,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谢西然那和你是外人,我和你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傅语诺受不了他的胡搅蛮缠,开门见山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拿他的钱吗,你答应过我的” 江坤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唯诺道“这、这不能怪我啊,是他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把钱还给他” 江坤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愿意“不至于吧,你对你舅舅这么抠,我可是你亲舅舅” 到嘴的骨头他怎么舍得吐出来,江坤无赖道,“再说了,你给的那点钱怎么够我的花销,我现在搞了这么个事,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老板,你也不替我想想。” “你算什么老板,你靠的是你自己吗” 江坤听她冷嘲热讽也不乐意了“阿诺,怎么说话的,我再差也是你亲舅舅,别以为攀上了高枝你就是谢家的人了”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明天就把叔叔的钱还给他,以后不要再去烦他。” “嘿,怎么跟你讲道理就是讲不通呢” 江坤纳闷,“我说你这是跟谁较劲呢什么叫把他的钱还给他啊,敢情你的钱就不是他的了都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怎么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吃他的住他的,我们就一点腥不能沾傅语诺,你记着你姓傅不姓谢” 傅语诺被他卡住了命门,只要涉及到她的母亲,她就没了底气。 江坤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把她说动了“阿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他谢西然是人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成亲闺女来疼,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对你确实有恩,我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你不可能在他家住一辈子,能捞的也就这几年,你舅舅要不趁现在多帮你捞点,你以后拿什么傍身再说了,这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没有算得清楚的账,你不坑别人,别人早晚也得来坑你,你要再这么铢锱必较,将来出社会肯定得吃亏,到时候可别怪你舅舅没教你” “江坤你胡说八道” 傅语诺被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胡扯气得咬牙启齿,“我凭什么不能陪他一辈子我凭什么要拿他的钱傍身就算我真有所图也轮不到你来替我出这个头当初是你们冷心冷肺地丢下妈妈,现在凭什么来抢她的东西” 江坤本来就不爽兴头上接了这么一通电话,这会儿被她接二连三地讥讽怒斥,心里那团火也蹿上来,露出他的真面目来“抢她的东西你也知道你妈妈不要脸啊,都结婚生子了还勾搭人家小年轻,也不知道她使的什么狐媚手段,人都死了还吊着谢西然巴巴地养了你十几年,要我说最厉害的还是你妈妈,小时候我就看出来她主意多,成天不干活就知道读书读书,天天妄想着鸡窝里能飞出一只凤凰” “你闭嘴不准你说我妈妈” 这赤裸裸的侮辱令她抓狂,傅语诺气得浑身发抖,血气一股股冲上脑门,还有无边无际的无力蔓蔓延开。 无力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不止一个人,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过谢西然爱慕她的妈妈,阿诺,你要对你叔叔好点,他啊,真可怜哟,那么多人对她说。 他多可怜啊,年纪轻轻,前途光明,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得为她背负起一个小生命,以及一群不知感恩的吸血怪,傅语诺狠狠地用手臂擦过眼睛。 “行,我们不提你妈妈,我们说说你行吧”江坤的语气愈发轻浮刻薄,“谢西然到现在也没结婚生子,谢家现在还缺一个女主人吧要么你就一直在谢家待下去得了,反正也住了十几年了,都知根知底的,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我琢磨着你这几年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你俩上次过年回来,我看他对你眼神都变了,那哪是长辈对小辈的眼神啊,别不是把你当江如了吧” 无耻龌龊,傅语诺再听不下去,掐断电话愤怒地将手机掷了出去。 “砰”地一声镜面四分五裂,无数碎片四散坠落,映出她支离破碎的被怒火烧灼的身体。 她恨,恨舅舅的贪婪无餍,恨外婆的不闻不问,恨妈妈残忍地丢下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最恨谢西然,恨他无怨无悔的爱,恨他高贵圣洁的品行,恨他完美无缺,恨他完美无缺却摊上了最无赖的一家人。 谢西然闻声赶来,错愕不已地看着屋内一地狼藉,和被愤怒冲撞得抖如筛糠的她。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却被她用力推开,她将银行卡摔在他面前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听我的话为什么你不能不管他们 ”你有没有受伤”谢西然不欲解释,只上前要拉她的手察看,被她躲开。 她情绪激动,声音颤抖不堪“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你是不是很喜欢被人当成冤大头你以为你这么做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永远不懂你的好谢西然,你就是大笨蛋大笨蛋” “阿诺阿诺”她接连的躲避令他心烦意乱,他抓住她用力一拉,傅语诺摔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气温叫她心头发软发酸,怒腔渐渐变成了哭腔,她拿手锤他“你是大笨蛋呜呜呜你是大笨蛋呜呜呜” “好好好,我是,我是,你手给我看一下。”他皱着眉头好言相哄,捉住她作乱的小手,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口。 “没、没有嗝呜呜呜没有”傅语诺在他胸前一蹭,一把泪沾湿了他前襟,鼻涕泡粘腻地糊在上面。 谢西然捧起她哭得粉粉的脸蛋,抽出手帕擦拭她的眼泪和鼻涕,她闹够了,呆呆乖乖地任他动作,眼睛被泪水浸泡得晶莹透亮。 他抹了一下她发红的眼角,抵住她的额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清醒过来,傅语诺为自己昨晚的失态后悔,可谢西然没有给她道歉的时间,他一大早就乘坐飞机和孙戴安前往吉隆坡出差。 何筝拿着乐谱来家里找她一起商量改编的问题,收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你怎么回事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生病了”她关心地试探她脑门,再摸摸自己的,“温度正常啊你怎么了” 傅语诺趴在地毯上,半死不活“我和叔叔吵架了。” “嗯叔叔”何筝大脑飞速运转,惊讶道,“你和谢叔叔吵架了” “嗯。” “你又欺负他了”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欺负他”陈姨今天一整天欲言又止哀哀怨怨,坐在厨房一边择菜一边叹气,生怕她看不出她心里难过似的,弄得她更烦更愧疚了。 “不然呢谢叔叔脾气那么好,我就没见过他对你红脖子,”何筝翻个身从沙发上滚下来,躺到傅语诺身边,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阿诺,我有时候觉得他对你太好了,好得都有点不正常。” 傅语诺心头一跳“怎么不正常” “他对你的好哪里像是叔叔对侄女,”何筝绞尽脑汁想一个形容,“简直就像就像爸爸对女儿一样好” 傅语诺严正声明“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何筝第一次听说,“他不是你亲叔叔” “不是。” 何筝疑惑“没有血缘关系,还抚养你这么多年,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娶妻生子阿诺,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他不会是骗了你吧”何筝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莫测起来,没等她开口,兀自编齐一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 “我猜是这样,他和你妈妈偷情,然后在某一天绿了你爸爸,你爸爸在结婚纪念日那天知道真相,和你妈妈在去度假的路上摊牌,发生了争执,结果一不小心,砰车毁人亡等等,按照电视剧演的,这场车祸很可能是谢叔叔亲手策划的他原本想撞死你爸爸,然后跟你妈妈双宿双飞,从此过上恩恩爱爱的幸福生活,没想到失手连累了你妈妈可怜的谢叔叔” 何筝说得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傅语诺无法承受,大声喊停“我拜托你正常一点”她翻白眼。 她的父母过去曾是南城大学有名的教授夫妻,二人相爱到南城大学的许多师生都有所耳闻,怎么可能发生小三插足、夫妻反目这种不耻的事情。 何筝耸耸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默默暗恋你妈妈很多年,只可惜你爸妈太相爱,谢叔叔爱而不得,只好把对你妈妈的感情倾注在你身上。” 傅语诺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突然失去了声音,何筝没察觉她的变化,自顾道,“所以他才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这样才解释得通他怎么会为了你不婚不娶嘛你干什么这样看我难道我又编得很烂” “没有,你讲得很有道理,”傅语诺的声音低下去,“我外婆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何筝看向她。 傅语诺接着说“所以我觉得他好可怜,我想对他好一点。” “怎么对他好一点”何筝问。 傅语诺没回答,只拿一双又深又静的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渐渐升起不安的诡异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8 8 谢西然在吉隆坡出差了三天,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陈姨变本加厉地唉声叹气,看她的眼神又哀怨起来,傅语诺熬不住地躲进书房。 书房里处处是谢西然的痕迹,她随便碰哪本书都能想起他立在书架边取下书本递给她的模样。 谢西然很重视对她的教育,小时候她黏他黏得紧,分开一会儿就要找叔叔,第一次送她去幼儿园时,她抱着幼儿园门口的柱子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模样叫谢西然走不动道,他关上车门,折身回来抱上她离开,他看不得她哭,就干脆带回家自己教。 谁家的孩子头一回去幼儿园不哭哪有人像他这么惯着孩子的,陈姨说了他好几回,但只要傅语诺一哭,他就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 谢西然说教是真的教,虽然工作忙,但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教她学习。 他会抱着她坐在书房的大椅子里带她读书写字,给她讲凯尔特的神话故事,为她念王尔德、雪莱的诗歌,即使她不能理解那些复杂的词句,不能理解他给她念的,“从此我便是那个断绝了一切希望的人,而你是我荒瘠的土地上,最后的玫瑰”。 他教的内容多而深,配合着她的程度来,因此傅语诺无论是说话还是识字都比别的小孩快一些,真要说这种教学方式有什么缺陷,那就是她更依赖他,一点不爱和同龄人玩。 陈姨平时是不上二楼的,今天找了借口上来打扫房间,见傅语诺还气定神闲地翻书,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你还有心思看书呀” 傅语诺合上书,明知故问“陈姨,你又想跟我说什么” 陈姨道“我没什么想说的,”见她又要继续看书,紧接着道,“就是不知道谢先生在新加坡过得怎么样,这回出差这么久,估计没少喝酒。” “应该不会吧,他不爱喝酒。” “你不问怎么知道。”陈姨急得要跺脚。 傅语诺忙安抚她,顺道“我今晚会给叔叔打电话的,你别担心了。” 这话一出,陈姨立刻没了气,小声地说“你们叔侄俩这三天两头闹的,我能不担心吗,还有你那小暴脾气” 傅语诺要不服“怎么又怪我” “怪我怪我,这儿怎么有只袜子,”她装模作样地要下楼,临走前不忘提醒,“等会记得打电话啊” “知道了” 陈姨心满意足地下楼,到底是先生带出来的好孩子。 陈姨平时总爱说傅语诺脾气不好,其实这两年她的脾气已经收敛许多,以前的她才是真正的任性胡闹。 她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跟着谢西然没多久,就看穿了他根本不可能抛弃她,于是胆子迅速大起来,脾气也愈发任性起来,很快就有了大小姐的恶习。 和他吵架的时候一蹦三尺高不说,还抬脚就敢踹,幸亏她那时候个子小,没有杀伤力,脚丫子伸出去就被攥住,像是专门给人送上命门似的,谢西然手腕轻巧地一翻,她小小的身子就栽进了沙发里。 他捏了捏她的小脚丫,她掌心一阵发痒,病蔫蔫地不敢放肆。 “阿诺,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不要轻易动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看的薄唇弯起,轻松地将她从沙发上拖下来,“去,把三字经抄三遍。” 明明是胡闹的那个人,这会儿她倒委屈了,她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水灵灵的,透露着做作又真切的天真无邪“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反正就是不要”她小脖子一歪不看他,赖在地上不肯动,他便俯下身去用手指捏她两颊,退让道“抄完了就把佩奇还给你。” 她抿了抿嘴,压住笑意,还是眨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说吧,还想要什么” 她缩着脖子吐吐舌头,这会儿才露出得逞的笑,声音清脆响亮“想穿上次买的裙子去迪士尼” 时值隆冬,天寒地冻,这个季节穿裙子。 真是臭美的小丫头,他头疼地压着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好。” “真的” “真的。” 她手脚并用灵活地爬起来,用力抱了抱他的腰“谢谢叔叔,我爱叔叔” 示完爱就外头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只留下半空中一道迫不及待的雀跃呐喊,“陈姨我上次买的那条裙子呢你快帮我找出来” 傅语诺臭美,归功于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漂亮。 邻桌小男生偷偷塞来的情书,班主任旁敲侧击的早恋预警,谢西然的护犊子行为,还有钢琴表演结束时雷动的掌声,钦慕的眼神,都使她明白她是耀眼的、出众的,她是他的骄傲,是他盛赞的小玫瑰。 所以这次的校庆表演她也精心准备,早早选好礼服。 何筝看她穿着乳白色的欧根纱抹胸裙在镜子前花枝招展地比来比去,像只亟待开屏的风骚孔雀“有没有搞错,你这么快就选好”乐团肯定要统一着装风格,这人真是毫无集体意识。 “没关系,等你们定好了,我可以根据你们的风格再改改裙子,反正这条也有点大你帮我看看后面,是不是不够服帖”她背着身使劲扭头往镜子里瞧。 “是有点大,阿诺,你是不是又瘦了” “有吗”她拿别针卡住多出来的腰身。 “有啊,你怎么都吃不胖,”何筝问,“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啊” “我好得很,”傅语诺瞥她,“谱子我稍微改了点,就放在桌上,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何筝嘴里还嚼着芒果干,两只手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拾起乐谱先看第三乐章,因为结尾要与枫桥夜泊衔接上,所以这部分处理很重要。 “这里需要加一段古筝独奏,”傅语诺等她看完乐谱,问道,“弹古筝的人找好了吗” 何筝看看她,略懵“没有。” “那你可得去民乐系好好找找。”古筝在枫桥夜泊里的重要性不啻于她在第一钢琴协奏曲里的作用,必须得找个有实力的。 何筝以纸掩面,呜呜哀嚎,真是天杀的,早知道她就不该提议演奏枫桥夜泊,乐团成员大都是学西洋乐器出身,演奏枫桥夜泊还得再找一堆学民乐的,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活干吗,她可后悔死了 “加油。”傅语诺露出见死不救幸灾乐祸的笑容。 吃完晚饭,何筝离开,傅语诺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又回到书房。 书房是谢西然平时最常光顾的地方,就连沙发上的靠枕都透露着他的气味,傅语诺把头深深地埋在靠枕里。 说起来,谢西然三十多岁,却一点没有这个年纪的男人常有的恶习,既不纵欲,也不热爱频繁的应酬,比起经商,他更像一个学者,平时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每周安排一定时间锻炼身体,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保养得很好。 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会在书房里看书练字,傅语诺喜欢和他一起练字,他会将她环在他身前,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导她练字练的不止是字,更是一个人的修养和品性,她这股闲不下来的野性子就应该被绑在书桌前多磨一磨。 她的书法其实不难看,但跟他比起来总少了那么一点恣意大气。 晚上,傅语诺终于拨通了谢西然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对面却是个陌生的女音“喂” 背景是热闹的觥筹交错之声,混合着她听不懂的马来西亚语、英语、粤语,嘈杂喧哗,显然是在某个声色场所。 傅语诺愣了一下,毫不犹豫掐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躺了会儿,她开始编辑短信,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删掉。 重新输入叔叔,陈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冰箱坏了 短信还没发出去,界面上跳出谢西然的名字,是他回拨过来。 “阿诺”这回背景安静了,说话的人也是本尊,只是他明显喝了酒,嗓音低沉,尾音也有点飘忽。 傅语诺问“叔叔,你喝酒了” “阿诺”他没回话,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那两个字里蕴含着无限深意,磁性的嗓音令人心跳不自觉加快。 她抠紧了手指“嗯” 那边轻笑了两声,醉醺醺的,又沉甸甸的“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刚才那个”他顿了顿,话锋转了个弯,“你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她不明所以“没有。” “你刚才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她想了想说“陈姨叫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西然安静地呼吸几声,笑意淡了些“最快后天。” “嗯。” “还有呢” “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傅语诺打算挂电话,“叔叔,早点回去休息,喝酒别喝太晚了。” “嗯。” “那我先挂了。” 那边又是沉默,然后才回她“嗯。” 放下手机,傅语诺光着脚丫下床拨开窗帘,趴在窗边沐浴清凉的月光。 入秋了,风势渐起,气温越来越低,花园里一丛丛的玫瑰在风中颤抖,枝头的绿叶悄然泛黄,冬天很快要来。 等她看够了景色重新回到床上,手机屏幕显示几分钟前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谢西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打电话过来。 傅语诺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听筒里,谢西然简单道“我回酒店了。” 可特地打一通越洋电话说这个,怎么想都不可能简单。 傅语诺应一声,他又冷静了一会儿,有点困难地解释“我一个人回酒店的。”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嗯” 谢西然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闭着眼睛揉动太阳穴“刚才那个女的是孙戴安叫的,她拿错手机了。” “叔叔。” “嗯” 她撒起娇来“叔叔,你早点回来吧,我好想你。” 谢西然也有了笑音“不是陈姨想我吗” “都想,陈姨想你,我也想你” 谢西然轻轻笑,那笑声烫得她耳根发红,她索性放肆道“陈姨想你回来给她修冰箱,我想她想你回来给她修冰箱,我比她想你还要想你” 他要被她绕晕了。 “听见了吗”傅语诺追问。 谢西然一本正经地撑着下巴,用手松松地挡住下半张脸,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依然不让自己失态,但笑意和咳嗽一样掩不住“嗯,知道了,我尽快办完事回去。” 这样子他好似出差的丈夫,而她是守家的妻子。 傅语诺嘴角扬得很高,装模作样道“陈姨还叫你不要在外面鬼混,一把年纪了,小心伤身” “嗯,”谢西然回应得一本正经,“你帮我叫她放心,我没有伤身。” 心里一汩汩甜蜜的沸水往外冒,脚趾头都开心地蜷缩起来,傅语诺瞧着天花板悬垂的水晶灯,头晕目眩道“知道啦,她已经回去休息了,我明天再帮你告诉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9 9 本来说是后天回,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谢西然就回来了。 清晨六点,傅语诺听到楼下传来男人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还以为听错了,懵了两秒后猛地反应过来,叔叔回来了 掀开被子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跑到楼梯口,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矜持,又悄悄退回来,躲在门后竖着耳朵偷听楼下的动静。 陈姨问“先生怎么这个时间到” “昨晚凌晨的飞机。” “凌晨,那不是一整晚没睡”陈姨狐疑,“是不是小姐又闹你” 谢西然不置可否“阿诺呢” “这会儿才几点啊,小姐还没起床呢。” 脚步声蔓延至楼上,风尘仆仆的男人提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出现在楼梯口,往门里一望就对上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是那个“没起床的人”。 傅语诺被逮个正着,干脆推开门跑出来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对他粲然一笑“叔叔”喊完对楼下笑着望着这对叔侄的老仆人做鬼脸,“陈姨,我又听见你说我坏话了” 陈姨忙闪进厨房。 “叔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在他怀里撒娇。 清早气温低,她穿着薄薄的吊带睡裙,裸露着一片白皙的肩背,谢西然用外套裹住她“事情办完就回来了。” “不是说最快要后天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怎么临时放了孙戴安的鸽子,只看着她光溜溜的脚丫问“进屋吗” 冰凉的小脚丫踩上他脚背,她撒娇道“叔叔抱我进去。” 谢西然稍一施力轻松将她抱起,傅语诺趴上他的肩,两条细腿挂在他胸前乱晃,到了里屋,她一个翻身被倒放床上,手脚灵活地爬起来,被他用一团被子裹住, 他扯着被子的两边将她裹严裹紧,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活像个俄罗斯套娃“要再睡一会儿,还是我去帮你拿衣服” 她想伸手拉他,奈何手被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只好拿脑袋蹭他“叔叔呢,叔叔要睡觉还是去上班” 头发都蹭乱了,他帮她抚平毛躁的鸡窝头,用手指顺她的发尾“我今天不上班。” “那我再睡一会儿,”她动不了,只能使劲扭动身体,“叔叔和我一起睡吧。” 谢西然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先去洗个澡,你下楼吃早饭,吃完饭再睡吧。” “嗯” 他松开她转身欲走,却被她抓住拉了回去“怎么了” 她像个警惕的猎犬,鼻子凑到他脸颊、颈窝、手腕仔细嗅一圈,确定没有奇怪的香味,再笑嘻嘻地放开他“没事,你去洗澡吧。” 傅语诺洗漱完去餐厅吃饭,陈姨瞧见她这么早下楼,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心情好,不跟她斗嘴,带着张喜气洋洋的脸在餐厅一边哼着歌一边吃饭。 吃到一半,谢西然洗完澡穿着居家服从楼梯上下来,头发吹得干燥蓬松,额前挡着几缕刘海,瞬间年轻十几岁。 她笑眯眯地就着自家叔叔的美色吃蛋挞,他将两个蓝色丝绒盒放在桌上,叫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姨给他盛一碗粥。 “这次买了什么”傅语诺咬着蛋挞含混不清地问,手都没擦就要去拆礼物。 两份礼物一模一样,一份是给她的,一份是给陈姨的。 谢西然有一个习惯,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和陈姨带礼物,给她自然是因为爱她,给陈姨则是出自主人家的宽厚,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不止把他和一般人区分开,也把陈姨和一般的帮佣区分开,这叫陈姨感到发自肺腑的窝心。 傅语诺大喊“陈姨叔叔给你买了珍珠项链,你快来试试” 陈姨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出来,被她闹得老脸发红,嘴里说着先生怎么又破费,我一个老菜皮戴这种小姑娘的东西做什么,手却在围裙上仔细蹭了蹭才敢接过盒子。 “在机场看到,觉得挺适合你们俩就买了。”谢西然笑笑,端起碗喝粥。 “我也觉得挺适合你” 傅语诺咋咋呼呼地要给陈姨戴,陈姨羞得直躲,最后实在拗不过她,红着一张老脸戴上了项链,然后借口做工躲进了厨房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收好。 餐厅里,傅语诺拿出自己的那条催促着谢西然“叔叔,你帮我戴。” 谢西然拿纸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后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扣上了环,视线没离开过桌上的报纸。 “好看吗”她看不见,只好问他,手在胸前好奇地摸来摸去。 “好看。” “你根本就没看我” 他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她,明媚的眼睛,白皙的脸蛋,沾着碎屑的粉嘟嘟的嘴唇,他低头吻了一记她鬓角,用手指搓掉她唇上的碎渣“不用看也知道,你很好看。” 傅语诺侧头躲开他的视线,一刹那心跳加快。 收了礼物自然要显摆,傅语诺戴着项链去见何筝。 “珍珠项链啊,好土气,”何筝面上不以为然,手却诚实地伸过去摸,这款式她没见过,忍不住看了又看,“多少钱这么大颗也太招摇了吧,你小心被打劫” 傅语诺不让她碰“你懂什么,这是珍珠项链又不是平安符,当然要招摇,越招摇越好,刚好配我的礼服。” “我天,你连配饰都选好了”何筝惊呼。 “是啊,你准备穿什么不会是燕尾服吧,那更土。” “不知道,我等下去找老师商量,看看能不能咱们自己定。” “那你争取多拿一点自主权过来。” 这次的表演从选人到排练都是学生自发组织,学校理应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下课后,何筝为了大家的权益直奔老师办公室而去,傅语诺转道去琴房练习。 刚到艺术大楼的走廊就听到一段清丽的钢琴旋律,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傅语诺向何筝打听过那个老躲着她的人,知道男生的名字叫许知凡。 他因为家境贫困参加了学校的勤工助学计划,也就是学生通过辅助教职工的日常工作以赚取一些薪水,薪水虽薄却可以保证他们不因忙于社会工作而影响学业。 她之前在医务室遇见许知凡时,他刚好是在给医务老师打下手,而前阵子在琴房遇见他,据说是因为他申请到琴房打扫卫生。 琴房平时只接待乐团的人,使用率不高,工作轻松,傅语诺猜想他是为了那架钢琴来的。 她不止一次撞见他趁大家离开后偷偷练琴,有时乐队排练,也能看见他悄悄坐在教室后排听他们练习,还听得十分入迷。 她试着告诉他想练琴的话可以大胆地加入他们,没必要躲着大家,可许知凡是个沉默胆小的人,她几次想找他讲话都被他躲开。 连续几次碰了一鼻子灰,她也就不管他了,好人也是有脾气的嘛 循着琴声,傅语诺停在琴房门口,按照乐队的申请,现在已经是她使用琴房的时间,可是里面的人今天似乎弹得太入迷,不仅忘记时间,更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不好意思上去打扰人,只好在门口干等着。 许知凡的贫困可以从外表上窥见端倪,他身形单薄,经常穿着同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没有经过特意打理的头发总是软趴趴地耷在前额,那张脸倒是生得很好看,细眼,小嘴,五官清秀得近乎女气,是很受争议的文弱花美男类型。 傅语诺在门口等了近十分钟,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声提醒对方,钢琴声戛然而止,许知凡似从另一个世界归来,他受惊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语诺跟着吃了一惊,他脸上有伤,很明显是刚受的伤,颧骨破皮发红,估计明天起来就全青了。 许知凡飞快地盖上钢琴盖,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椅子,很重的一声响,但他没有顾及,背起书包就要走。 傅语诺蹙了蹙眉,挺有正义感地拦在他面前“同学,你的脸怎么了” 他立刻低下头要往旁边绕。 这副排斥的模样叫傅语诺脾气有点上来,她几次热脸贴冷屁股都被忤了面子,也挺丢人的。 她追着他挪了一步,又挡住他,朝他背后努嘴“同学,你拖把没带走。” 许知凡顿住,转身去找拖把,等他再提着拖把再回来时,傅语诺终于没有拦在门口,可是门也打不开了,他急切地拧了拧门把。 她站在钢琴边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对他说“门被我锁上了。” 这间琴房这段时间归乐团排练所有,钥匙在她手上。 许知凡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开门。”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傅语诺感觉还挺稀奇,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他的嗓子很沙哑,像被人烫了喉咙似的。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许知凡突然提高嗓门“开门”他耳根涨红,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傅语诺感到一丝害怕,倒不是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而是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担忧,她拿出谢西然常备在她身边的小药包,壮着胆子走过去说“医务室已经关门了,你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这样容易感染的。” 他不接她手上的药包,傅语诺只好威胁“你不处理伤口的话我不会给你钥匙的。” 她将创可贴塞进他手里,正要翻找药水,身体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朝后栽倒,药包散了一地,钥匙从口袋里摔出来,傅语诺痛得长嘶一口气。 许知凡没料到她这么容易推倒,怔怔地看她几秒,飞快地捡起钥匙,打开门跑出去。 慌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她尾椎骨痛得难以动弹,傅语诺扶着腰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龇牙咧嘴地抓着门爬起来。 打电话给谢西然,委屈吧啦地诉苦“叔叔,我摔伤了” 谢西然吓了一跳,放下手机就赶过来,傅语诺怕被他看出端倪,在他到之前还忍受着剧痛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起来。 他来得很快,小心翼翼地抱她下楼,直奔医院。 傅语诺是个很会恃宠而骄的人,平时有点小磕小碰必要赖在他怀里呜呜呜造作一番,这次伤到了骨头,反而不怎么嚎,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不讲话,不止司机老罗看出不对劲,谢西然也看出不对劲。 到医院后拍了片,幸好骨头没有移位,但有轻微的骨裂,伴随软组织挫伤,建议留在复健科治疗。 傅语诺趴在病床上揪了揪谢西然的衣摆,糯糯道“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她伤成这样,谢西然的脸沉得厉害,看她的眼神都带了点狠,弄得她怂兮兮得不敢多说话。 被推进理疗室做了半天的超音波治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谢西然抱着她进屋,等在家门口的陈姨被叔侄俩的模样吓到,一叠声道“快送上楼躺着去,我去熬粥” 傅语诺想出言安慰陈姨,看到谢西然的脸色后自动闭上了嘴,她是不能随便受伤的,谢西然会生气。 小时候她贪玩,在谢西然的办公室里磕伤了眼皮,伤得其实不重,但看起来凶险,眼睛肿得睁不开,鲜血流了大半张脸,后来安普的办公桌全都安上了防护套。 受伤的傅语诺像待宰的羔羊,无能为力地趴在床上,谢西然一口一口耐心地喂她喝了粥,拿纸巾擦净她的嘴,惩罚性地下了重手,磨得她嘴唇红艳艳的一片,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动作马上又放缓了,丢掉纸巾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油渍。 她立刻笑起来,讨巧地喊他“叔叔” 手指沿着唇角摸到她眼皮的浅坑,小时候受的伤,现在还留着印记,淡粉色,因为坑实在太小,这疤其实并不明显,要凑近了才能看见。 偏偏他常常与她亲密接触,她喜欢闭着眼睛接吻,他每次都能看到一块粉色的小疤像蝴蝶一样簌簌颤抖,刺眼又甜蜜。 谢西然抚摸她的手势很温柔,语气却冷冰冰,像盘问下属“怎么受伤的” 脑筋飞快转动,她抓住他的手说“自己摔的,地上有水,不小心滑倒了。” “好端端的地上怎么会有水” “不知道叔叔你别问了,唔,我屁股又痛了,你快给我揉揉。” 说着就要拉他的手往自己被子里塞,谢西然挣脱开,对上她无辜眨动的眼睛“我去拿药给你抹。” “嗯嗯嗯” 等人出去,傅语诺舒出一口气,她是很难在他面前说谎的,可要是招出许知凡,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那个小可怜,傅语诺放松下来后才有时间思考今天医生交代的话 至少卧床休息两周,平时不可久坐,坐下时需使用垫气圈保护,每天需在家属帮助下做局部热敷和按摩局部热敷按摩家属 傅语诺大脑一凛,如遭雷劈,光着屁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10 10 虽然她平日总喜欢粘着谢西然亲亲抱抱、粘粘乎乎,但穿着衣服是一回事,光着屁股又是另外一回事 傅语诺头很痛,脸很红,看到谢西然拿着药瓶进来后更是缩头乌龟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叔叔”她的声音从枕头底下闷闷地传来。 “怎么了”谢西然掀开她身上的被子,看到她从后颈到耳根都红了,好似一只闷熟的虾子,“发烧了” 医生好像有说过可能会引起并发症,谢西然抬起她的头,手指在她额头摸了摸,有点烫,他低下去,额头与她相贴试探提问。 傅语诺突然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眼皮上的粉色蝴蝶颤动不已,他松开她往后退,她鬼迷心窍,一下揪住了他的衣领,在他唇上重吻了一记,谢西然没能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疑惑地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咽了咽口水“我、我发烧了,你怕不怕传染” 谢西然笑起来,凑上来与她深吻,吸她的舌头放肆地纠缠,她明明已经有经常与他接吻,却仍然悸动心跳得宛如第一次,谢西然摸着她的脸放开她“你觉得我怕不怕” 调完情,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谢西然取出药膏,命令她“自己脱裤子。” 他站在床边,金丝眼镜泛着倨傲冷静的光,衬出她的衣衫不整,好似她是放浪勾人的小娼妇,小娼妇红着脸自己褪下裤子,头埋进枕头,一声不吭地任他动作。 谢西然上完药膏,捏她发烫的耳垂,故意问她“要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你我,我自己来” 她只动了一下就被按住“什么我没听清”手更用力地揉捏她耳垂,酥麻的触感从后颈蔓延到全身,傅语诺一下软了身体。 他又问一遍“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傅语诺露出一只红红的眼睛,忿忿道“你帮我” 他满意道“好。” 从前不觉得仰着睡是什么奢侈的事情,伤了尾椎之后傅语诺才明白身体健康是一件多么巨大的恩赐。 没有行动能力的傅语诺全心依赖着谢西然,陈姨平时是不被允许上二楼的,她只能靠谢西然照顾。 谢西然为了照顾她,把工作都带到家里,温助理送了一堆文件进来,看见傅语诺趴在沙发上,脖子反戴一个u型枕,小腹下面枕一个枕头,小屁股撅得高高的,那姿势别提多羞耻,被她惊讶地看着,傅语诺耳朵都熟透了,等温助理退出去,她羞恼地抽出身下的枕头就朝谢西然摔过去。 这人太坏了,故意给她摆成这个姿势。 毫无杀伤力的一击,打歪了眼镜,谢西然扶正眼镜走到她面前蹲下“怎么了,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了,”她恨道,“你知道温助理会来,你故意的” “嗯。”他随手给她调整u型枕,那模样仿佛在调整项圈,而她是他的小奴隶,她的脸又红起来“别、别弄了” “不想戴了” “唔,不想躺着,想出去玩。”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谢西然装模作样地往窗外瞧“今天天气是不错,适合出门郊游,想去院子里逛逛” 她急忙艰难地点头。 “等你好了自己走出去。” 她勾住他脖子往他脸颊上狠咬一口,谢西然不会痛似的,等她放开了,笑着拍拍她的脸“知道受伤有多不方便了吧” “嗯。” “那知道错了吗” 什么错啊,傅语诺违心道“知道了。” “别骗我,”他抬起她的下巴,“阿诺,我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看护你,你就得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傅语诺小声表达不满“我也没办法控制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她好心好意帮人家会落得这个下场。 “看来阿诺心里还有不服”他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和我都继续反省。” 谢西然起身要走,被她一下抱住了大腿,她温暖的脸颊贴在他大腿腿面像猫咪一样蹭“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真的”他俯视她。 “真的” “好。”谢西然这才满意地解开u型枕,掀开被子抱起她,往楼下的庭院去。 陈姨今天休假,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躺在他宽阔的怀抱里,身上裹着羊绒毯子,一条白玉般的手臂挂在他肩膀,庭院里阳光温暖充足,明艳的藤本樱霞缀满枝头,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她抬手想摘花,被他拦了下来,谢西然自己摘下一朵,剔去刺,然后别在她耳后。 少女的脸颊白里透粉,眼角眉梢尽是无知无觉的风情与诱惑,是比满园春色更美的风景。 谢西然爱她,爱她的鲜活,也爱她的完全属于他。 电话里,何筝听说傅语诺受伤,关切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来看看你” 傅语诺忙道“不用,你不用来了。” “为什么” 谢西然正在浴室洗澡,傅语诺没好意思说因为她不想她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只好说“我这个伤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校庆表演可能不能上了,你赶快去找个钢琴替补吧。” 何筝惊道“什么不能上了这么严重” “是啊,所以你快去找人吧,别耽误了表演。” 何筝头疼地哀嚎,就这么几天,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和乐团磨合还需要时间呢 傅语诺突然想起一个人“其实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挺合适的。” “谁” “就是我上次问你的那个许知凡。” “许知凡”何筝连连摇头,“算了吧,都没和团队磨合过,他怎么上啊,而且你怎么知道他能胜任这个位置” “我听过他弹琴,”傅语诺想了想,公正地评价道,“水准还行,就是看得出来有点生涩,估计没怎么上过台。他之前经常跟我们的排练,肯定注意过钢琴的部分,我觉得磨合不是大问题。” “这样啊”何筝思忖把许知凡请来的可能性,“听说他很孤僻,我估计他不会加入的,他肯定不喜欢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这确实是个问题,许知凡那天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又被她一时冲动锁在了屋里,估计对她敌意挺大的,肯定不愿意帮他们。 傅语诺思索了一会儿,狡黠地说“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等我明天去了学校再告诉你” “你还来学校你好好在家养屁股吧。” 傅语诺脸顿时热起来“尾椎骨我是尾椎骨受伤” “哦,对对对,尾椎骨,就是和屁股连着的那个地方嘛”何筝取笑她,“伤到这个地方挺不方便的吧你上厕所怎么办啊,不会要人把屎把尿吧” 你才要人把屎把尿呢 傅语诺气哼哼地挂断电话,谢西然正好热气腾腾地从浴室走出来,见她小脸绯红,擦着头发走过来问她“怎么了,脸这么红。”他挟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靠近,捏了捏她脸颊软肉,“又想上厕所了” 傅语诺本没有尿意,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有了,她偏过头,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我想自己去。” “不要我帮忙” 他好心好意地问,却被她怒瞪一眼,傅语诺红着脸吼“我自己去” 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谢西然说“那你自己去,我在门口等着,有困难叫我” 傅语诺掀开被子扶着腰,走三步缓两步,在他的目送中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 她莫名变得忸怩害羞,谢西然觉得好笑,别说是抱着她上厕所,就算是擦屁股这种极其私密的事,他也没少给她做过。 在过去那漫长的十几年时光里,他既当爹又当妈,说是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丝毫不为过,以前他去开她的家长会,老师都以为他是单亲爸爸,不少人还为此夸赞他,有些老师出于同情还会热心地为他保媒拉纤,虽然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在养育她以前,他没谈过恋爱,对女性的认识极少,接触最多的女性除了他妈妈,就是她妈妈江如,更遑论独自教养一个小女孩,因此在养育傅语诺的这一路上,他遇到过不少困难。 傅语诺十二岁来月事,她来月事的前一天恰好扁桃体发炎,脑袋昏昏沉沉的,有发烧的征兆,谢西然替她请了假,让她躺在家里休息,他的工作也搬回家里,便于照顾她。 晚上,他在书房里和人开视频会议,她突然一脸慌张地推门冲进来,谢西然急忙关了视频会议问她怎么了,傅语诺抓着他的手哭道“叔叔呜呜呜叔叔” 哭腔太重听不清说了什么,谢西然抚着她胸口叫她不着急,慢慢说。 傅语诺猛吸一吸鼻子,哭嚎“叔叔,我生病了呜呜呜我刚才尿血了” 谢西然也愣住,他没能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拿大衣裹着她连夜驱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经医生一点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热心的小护士堵在门口取笑他这个“菜鸟爸爸”,牵着傅语诺的手去卫生间教她怎么用卫生棉,怎么给自己上一层保护。 回家的路上,傅语诺窝在副驾驶座里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叔叔,医生伯伯说我没事了,那我是不是没生病” 黑夜给这个笨拙的叔叔打了掩护,她没能看到他脸上的羞惭。 谢西然认真地对她说“是,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人了,以后都要自己睡觉,不可以再偷偷来我房间,知道吗” 傅语诺其实很早就自己睡了,但她还是很失望“打雷下雨也不行” “当然不行,阿诺是个女孩子,不能跟叔叔一起睡觉。” 傅语诺不满意地嘟嘴“可是小雨就可以跟她爸爸一起睡。”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谢西然有点无力招架“总之,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重要的男人,他会代替我保护你,爱你,和你相伴一生。” “那叔叔呢” “我也爱你,我会永远爱你,”小女孩巨大的依赖是他甜蜜的负担,谢西然考虑着措辞,“但我和他的爱不一样,你以后会明白的。” 傅语诺低着头,没有说话。 在爱上她以前,谢西然都做好了未来会与她分离的准备,为了她,他没能在最美好的年华组建自己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于是这一生最丰盛赤诚的爱都交付于她,那时他只知道奉献,还不懂占有。 无论是前十多年的亲情,还是往后数十年的爱情,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与热情,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二十载光阴,暮暮与朝朝,他只有一个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11 11 傅语诺一上午都在思索怎么让谢西然同意她出门,这人看她看得紧,下楼带着,工作带着,半步不能离开他左右,想到就要看一眼,她好似没有自由的禁脔。 傍晚何筝打来电话“阿诺,你什么时候来学校过两天就要带妆彩排了” 她身上有伤,何筝也不好意思逼太紧,可校庆晚会马上就要到了,实在是时间紧迫。 傅语诺抬眼瞧着书桌后正在和人开电话会议的谢西然,小声道“叔叔不让我出门,我估计我今天去不了学校。” 对哦,她有一个控制欲超强的叔叔,何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那怎么办不然我还是把这个情况跟老师汇报一下吧” 可这样的话,这个节目很可能被取消,大家辛苦排练这么久都白费了。 “老师会同意我们换曲目吗” 临时换曲目的话又不太现实,编曲和排练都需要时间,乐团成员大都是大三的学生,正是考学、实习紧张的时候。 何筝叹气“算了,我们取消表演吧。” “别着急,”傅语诺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有办法了你一个小时后来接我” 傅语诺趁谢西然不注意,爬下沙发在茶几的下层翻找东西,谢西然电话会议开到一半,不见她身影,于是暂停了会议起身去找人,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毛毯上。 “怎么了”他担心她是摔下来的,蹲下去检查她手脚。 “叔叔,你过来。”傅语诺拉他坐在沙发上,她跪起来撑在他腿面上,圆白的膝盖在地毯上磨得发粉,她皱着眉头不高兴地撒娇,“这两天药吃太多了,嘴巴发苦。” “叫陈姨给你加点糖” 她玩着他的手掌,仍是不高兴地摇头。 “那你想怎么办。” 她抻直了身体,揪着他的领口将他带过来“不想吃药唔,不吃药了好不好,医生明明说静养就可以了,骨头自己会愈合的。” “不行。”他态度坚决,揉开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抚摸。 “那你亲亲我”微微发红的脸凑上去,软热的身体腻人地蹭他,她撒娇般请求,“亲亲我,亲亲我嘛,总是我主动” “又发什么骚。”男人笑着擒住她的唇,温暖湿润地包裹,舌尖探进去,傅语诺的热情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或许是这两天吃的药有点多,她嘴里确实有淡淡的苦味,感觉到有什么细碎的颗粒被推进口腔,他想放开她却被她揪得很紧,滚烫的呼吸搅做一团“唔叔叔舔舔我舔舔我” 谢西然被她一腔热情弄昏了头,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眼睛发晕,四肢发软地倒进沙发里才察觉不对劲“阿诺你、你给我下了药” 傅语诺这一招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脑袋也昏沉,趴在他身上颤颤巍巍地给何筝发短信通知她上来。 何筝收到消息跑上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有没有搞错,只是出个门而已,要不要这么拼 何筝急忙把准备好的淡盐水往傅语诺嘴里灌,又扛着她去卫生间给她冲凉水,傅语诺被她搞得又痛又冷,一时间半点困倦的迹象都没了。 脸颊和头发还滴着水,傅语诺撑在水台打了个哆嗦,对她无语道“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啊,我可是病人” “怎么温柔啊你吞什么安眠药,吓死我了” “我没屯。” 吞的那个在睡觉,她刚才哄着谢西然服了半片安眠药,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傅语诺扶住自己的残腰,对何筝说,“快点,带我去学校。” 临下楼前又使唤她去房间里拿了她的气垫圈,何筝好奇地把玩“垫屁股的” “套脖子的”傅语诺抢过来,示意她扶她,何筝急忙狗腿地搀住她,好朋友为了她连自己叔叔都能迷晕,她可太感动了 “阿诺,谢谢你” “干什么,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你骑的这是什么” 庭院门前停着一辆奶黄色小电驴,小电驴的后座夸张地装置着一对堪比“天使的翅膀”的不明物体。 何筝知道她屁股不能坐,所以特地开了这辆小电驴,还特地给后座安上了很大很碍眼的踏脚“这样你就可以扶着我站在后面了,屁股一点也不会痛。”她自觉很体贴。 傅语诺再次无语“你以为是玩印度飞车吗” 吵吵闹闹终于出发,虽然屁股垫了气垫圈,但耐不住何筝技术实在太差,两个人磕磕绊绊地乘小电驴到达学校,傅语诺怀疑自己可能要二次受伤。 “不、不会吧,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何筝心里也没底,“不然我们去卫生间,我帮你看看” “何阿筝,你好猥琐”傅语诺将气垫圈摔进何筝的怀里,何筝急忙接住,然后跟着她走上去。 “你不用跟着我了,去楼下帮我买点吃的吧,我肚子还是有点不舒服。”傅语诺站在楼梯上方,娇气地拧着秀眉。 “好啊,你想吃什么” “菠萝包,记得黄油多加一点,再买一瓶水吧。” 何筝转身准备下楼,听到她说水要温的,还要加冰糖,匪夷所思地转过来“冰糖可以去超市买,温开水去哪里买” 傅语诺也不知道,她习惯了提要求,反正谢西然都会办到。 何筝对这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挥了挥手“你先上去吧,我想想办法,”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朝她喊,“屁股小心点,不要给人碰到” 傅语诺被她这不害臊的话吓了一跳,往左右瞧瞧确定无人,才一手托着残腰一手撑着扶手上楼去了。 走廊里静谧无声,往日常有的钢琴声无影无踪,傅语诺本以为今天要扑空,没想到许知凡在琴房里。 他立在窗边发呆,风卷起刘海,露出额头上红色的疮疤,听到开门的声音,许知凡浑身一凛转过来,见是傅语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身体随即又紧绷起来。 她扶着后腰走路,动作迟缓笨拙,还十分滑稽。 许知凡没有像平常一样转身就跑,而是僵硬地站着,僵硬地看着她慢慢靠近。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到钢琴边。 “你怎么又偷跑进琴房”傅语诺停住后,突然对他发难,许知凡始料不及。 “我的伤是你推的,你知道吧”她又冷冷地问他。 许知凡的视线僵硬地落在她腰上,脸色变得难看,他舔了舔嘴唇,不敢看她地低下头,垂在腿边的双手慢慢地攒成一团。 “这下好了,我明天不能上台了,乐团的表演也要泡汤了,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他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赔、赔偿” “怎么,装傻还是你以为我打算放过你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傅语诺学着电视剧里的坏女人,勾起单边嘴角狠狠地冷笑,“许知凡,你叫许知凡对吧我已经查到你的身份了,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对面的人无措地瞪着眼睛,没有接她的戏。 傅语诺再接再厉,抽出一叠单据摔在地上“这些是我的缴费单,你必须照价赔偿给我,还有我这几天天天受病痛折磨,晚上睡不着觉,害我的家人也跟着担惊受怕,你连精神损失费一起赔给我吧” 傅语诺卖力地瞪着一双盼目,全然一副美丽坏女人的模样。 许知凡终于有所反应,他涨红着脸蛋,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骗人,你明明好好的” “我骗人我哪有骗人,我来之前还差点吞了一颗安眠药,要不是我好朋友及时发现,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医院里洗胃了”傅语诺越演越入戏,“我尾椎骨现在还痛着,不信你自己看” 如果说许知凡刚才的脸还只是一颗红苹果,那么现在就已经是一颗燃烧的番茄了,他羞愤道“我、我不看” 傅语诺愣了一下,这才察觉自己脱离剧本了,忙往回找补,冷艳地哼道“不看也可以,那你就直接照价赔偿吧,收据都在这里了。” 许知凡犹豫地瞥了几眼躺在地上的纸张。 傅语诺借机说“听说你家里很穷,你是不是没钱赔我啊” 许知凡刚踏出的脚立刻缩回来,他像被刺伤的蜗牛,躲进自己脆弱的保护壳里。 她傲慢道“这样吧,你替我上台,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许知凡愣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演出很快就要到了,我又受了伤,这个时间乐团来不及找其他人,你不是跟过我们的排练吗,你替我上吧。” 刚才那股瑟缩渐渐退去,他抬头看向她,那清澈又疑惑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她的心虚和不安。 傅语诺催促“怎么样啊,给一句话” “我不要” “不要”她立刻就破了功,大眼睛凶凶地瞪起来,“你还敢跟我说不要,我是因为谁受伤的要不是受伤我需要在这里求你吗我没给要你赔偿就很好了,你居然还敢拒绝我” “你跟我要赔偿了。” “我”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语诺拿出对付谢西然的耍赖劲儿,“反正你不要也得要”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许知凡愣愣地看着她,眼圈突然红了起来。 正好这时何筝从外面进来遇见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又见许知凡一个一米七八的大男孩竟被傅语诺弄得眼眶红红的,忙扯了扯傅语诺的衣角,想叫她悠着点,哪知对方顺势将她往前一推。 傅语诺又对许知凡喝道“乐团的负责人来了,你问问她我是不是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何筝拎着菠萝包眨了眨眼,这是要逼良为娼的节奏啊,她急忙附和“是,我们已经报上去了,杨老师都看过名单了”又缓和气氛地赔笑,“许同学,真是对不住你了呵呵呵呵” 许知凡只是看她一眼,很快又瞪视傅语诺,似乎将所有仇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傅语诺躲开他谴责的目光,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就这么定了,你立刻跟着乐团排练,我会来检查的,你要是敢逃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何筝眨眨眼睛,不明白此时的状况,只见许知凡眼底的怒火慢慢隐退下去,然后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呃就这样搞定了 傅语诺安心下来,她推了推何筝“那你先带着他练习吧,有什么事再找我,我先走了。” 何筝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傅语诺看了眼时间,押解她的人估计很快就要到了,“菠萝包给我,我去楼下等叔叔。” 目送傅语诺乌龟般缓慢挪出去,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何筝对许知凡讨好地笑道“许同学,时间紧张,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许知凡沉闷地点点头,蹲在地上将散落的缴费单一张张叠好收起来才坐到钢琴前。 “这是什么”何筝要看,被他躲了过去,他将缴费单塞进书包,抿着嘴架好乐谱,等她指挥。 这边大事了了,算是躲过一劫,那边的谢西然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傅语诺磕磕绊绊地走出艺术大楼,没等一会儿就看见一辆汽车从花坛那边疾驰而来,以及车窗后一张隐怒的脸,谢西然连老罗都没来得及叫,自己开车就来了。 傅语诺心道不妙,准备回家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12 12 “叔叔,不能打屁股,屁股、屁股会疼的我伤还没好呢”下午的小恶霸摇身一变又成了小良民,此刻正乖巧地半伏在床上,好言好语地跟谢西然讨价还价。 谢西然松开领口,坐在床边凝视着她,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惩罚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东西。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傅语诺拖着半残的身子凑上来要亲亲,被他嫌弃地躲开,色令智昏,他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 “这次是真的,没有安眠药 ”她吐着一点粉嫩的小舌头向他表忠心,悄悄地靠近他。 他趁势掐住她脸颊,手指深深陷进软肉“阿诺,你很不乖。” “那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小时候她要是不乖,他可以罚站,可以打手板,可以变着法地叫她认错,可现在她正受着伤,他能对她做什么呢连重碰一下都不可以,傅语诺正是利用这点使劲地跟他撒娇耍无赖。 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微微弯起,谢西然起身去扒她的裤子,傅语诺心头一跳,从眼中看到危机,于是揪紧了裤头往被子里缩“叔叔,你要做做做什么我尾椎骨还没好” 谢西然充耳不闻。 她的心揪成一团,难道他今天就要和她做那种事 “叔叔叔叔,等等等我伤好了叔叔” 身下一凉,两条大白腿大剌剌裸露在外,内裤上方还不雅地露出药膏的一小块,傅语诺的耳朵很快烧起来,天杀的,这可不是她幻想的美好的亲密接触 她扯被子遮住自己,央求道“叔叔,不要现在,不要今天啊” 遮羞的被子也被夺走,她彻底失去依凭,眼眶很没出息地红起来,还是固执地坚持“不可以,今天不可以” 被子被丢到地上,谢西然在她身侧游刃有余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反正不可以”她像超市里耍赖要糖果的小朋友,讲不出道理,只能仗着大人的宠爱一个劲儿威胁胡闹,非要讨到自己的糖果不可。 可这次大人没有如愿纵容她,她莫名委屈,脆弱得像张纸,眼眶红红,就要哭出来,谢西然抚摸她眼皮上的粉色小疤“哭什么。” “你、你讨厌呜呜” “我欺负你了吗” 她不理他,兀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中。 谢西然起先还用手指给她擦眼泪,到后来眼泪越聚越多,大有刹不住闸的趋势,他就用嘴唇接她的眼泪,咸咸的,涩涩的,再哺进她口中,叫她尝一尝他下午的心情。 “别哭了,”等了十几分钟,她渐渐有了收势,谢西然将人揽进怀里,“做错事还敢跟我哭闹,你真有出息。” “呜呜呜嗝,你,也、也有错呜呜呜” “我哪里错了” 她软乎乎地锤一记他的胸口“都怪你呜呜呜管我,管得太严了呜呜呜”要是他愿意放她出去,她何至于想出这种馊主意 平时熟识如陈姨这般的老仆人都不能住在家里,不能随便上二楼,这几天他搬回家里办公,陈姨更是直接放假,由他亲自看护她照顾她,他对她的控制欲占有欲实在太强,强到不允许她依赖第二个人。 “就怪你,都怪你呜呜呜你这个变态呜呜呜”手挥出去被软绵绵地接住,谢西然面不改色地听她控诉,听完还会轻轻拍她后背,好脾气地低头认错,好,我知道了,我也有错。 可他并不会改,绝对不会改。 傅语诺太了解他了,了解到近乎无能为力,她就是他的禁脔,他的小奴隶,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她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任性胡闹,所以她这次用极端的方式迷昏他,下次还会用别的方式逃脱他。 在某些方面,他们就像to 和jerry,永无止尽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傅语诺渐渐没了哭音,蜷在谢西然的怀里,安静地抽噎,脑袋一顶一顶的。 “冷静下来了吗”他在她耳边问。 “嗯嗝,嗯” 谢西然捡起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怀里的人扭扭捏捏,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裤子裤子还没穿” “今晚不许穿,”她一下子睁大眼睛,听到他说,“罚你光着屁股睡觉,看你知不知道羞耻。” 再仔细瞧他眼底促狭的笑意,傅语诺慢慢地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不是要跟她做ai,是她自作多情,还借机跟人家大闹一场,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头迅速埋进被子,她脸红得能滴水,闷闷道“知道了我知道了” “阿诺。” “嗯”她声如蚊呐,从被子底下泄出来。 他坏心地问她“你刚才以为我想做什么” 露在外面的攥着被角的小手瞬间紧成一团,羞耻的红色从后颈蔓延到了手臂上,傅语诺做缩头乌龟,躲在被子里说“没什么” “真的” “真的” 谢西然忍着笑,关灭天花板的大灯。 他今天昏睡了小半个下午,又缺席了一场会议,这会儿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完,她可以休息了,他却还得伏案工作。 傅语诺赶鸭子上架强逼许知凡就范,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他的排练情况,她找时间打电话给何筝,何筝接到她的电话如蒙大赦,大呼救命。 傅语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那个许知凡他上不了台” “啊” 原来许知凡虽有琴法,却没有舞台经验,根本不敢上台,严重拖累了乐团的彩排进度,到目前为止,乐团还没能完整地带妆彩排一次。 “许知凡躲在卫生间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其他人呢” “我叫他们先去休息了,总不能全都在这干等着他,”何筝急道,“他就算不想上台,也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啊,也太不负责任了,实在不行我们真的只能取消这次的表演了。” “那他” “可能会被老师通报批评,毕竟影响了校庆晚会,这种事可大可小。” 傅语诺头疼“你先别报告给老师,我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傅语诺惭愧道“毕竟是我把他拖进来的,要是害他丢了助学名额就不好了,我得对他负责。” 傅语诺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做点什么,她到书房缠着谢西然,向他申请出门,许是昨天那一场胡闹起了作用,谢西然沉吟一会儿竟然答应了,只不放心地嘱咐她要小心伤口。 “要不要叫人陪你” “不用不用,我只是去学校,很快就回来。” 傅语诺出家门后,沿着别墅区的路走了一段才找到公交车站,她那个尾椎骨不适合坐着,只好搭乘这种可以站立的交通工具。 到校后直接转去剧场大楼,剧场内传来优美的诗朗诵的声音,何筝在剧场门口等她。 “人呢”傅语诺问。 “还在卫生间里躲着呢,你的伤没事吧”傅语诺转身往走廊尽头去,何筝追上来提醒她,“男厕”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傅语诺迎面遇上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男生,对方连忙扣好皮带,受惊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标识,又看了看她和何筝,一脸疑惑地侧身出去。 傅语诺在门口喊“许知凡许知凡”被叫的人没有回应,倒是吓出几个刚刚如厕完毕的男生,他们见鬼似的瞧着她们俩。 何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朋友劈腿了,我们来捉奸的” 几个男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出门时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傅语诺。 傅语诺熟视无睹“许知凡,你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不敢进来了,我数五下,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抓人了啊五、四、三” 卫生间已经没有闲杂人,她直接走进去,伴随着掷地有声的倒数,走到两排隔间面前。 门外的何筝从旁边拿一个黄色路障挡在门口,顺便拦住要往男厕走的人“厕所维修,不好意思要上厕所请到楼上” 卫生间里,傅语诺已经倒数到“一”,两排隔间仍然静悄悄的,她很快锁定他所在的那一间,角落尽头,只有那个门上了锁。 她上前敲门“许知凡” “” “我知道你在里面。” “” 门里的人情况特殊,不能蛮干,傅语诺叹了一口气,心软道“为什么把自己锁在里面你知不知道你脱离排练,不止会影响乐团的进度,大家也会很担心你” 门内传来一声短促的细响,是指甲不满地刮擦门板,他什么都没说,她却似乎听懂了他的反驳“就算他们不担心我也会担心。你知道我身上有伤吧我还特地为你跑了一趟。”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很快,几张叠好的钞票被他从门缝里推出来,许知凡的声音传来“还你钱” 傅语诺反应迅速,一下攥住了他的手指,许知凡受到惊吓想要抽手,却被她捏住。 “你、你干什么”许知凡着急。 她捏紧了他手指,然后试探性地摸了摸他指尖的厚茧,陌生的皮肤轻蹭着他,那触感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许知凡听到傅语诺说“你很喜欢弹钢琴吧。” 他不说话。 “你总是偷偷在琴房里练习,还偷看我们的彩排,我知道你很喜欢弹钢琴。” 她将自己的掌心摊开给他看,像小动物坦率地向他袒露肚皮,许知凡看到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听到她说“我四岁就开始弹钢琴,但我手上没有茧,你有,你很勤奋,也比你自己想象得优秀得多。” 门两边同时陷入静默,许知凡呆呆地看着傅语诺的手心,她的手不大,至少比他的小许多,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她上方悄悄比了比,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他以为她看不见,可瓷砖地板上的影子出卖了他。 傅语诺笑起来“你想碰碰我的手吗” 许知凡瞬间收回手掌,动作太慌太快以至于手肘不小心磕到了门板,他的耳朵蹭一下红起来,他像被人撞破了秘密,仓皇不安地收起了自己的触角。 他以为自己古怪的行为会被讨厌,可她的掌心依然毫不设防地向他摊开,像在等待。 他心跳加快,气管宛如被人攥在了手里,脸憋得微微发红,他慢慢蹲下去,终于试探性地触了触她的指尖,很轻的一下,像细雨丝掠过,他心里升起怪异的舒服的感觉。 许知凡沙哑地开口“我们不一样的” 傅语诺不着急发问,等了一会儿,门后的人接着说下去“我的茧,是干活干的”她有一张养尊处优的手,干净得纤尘不染,可他的手扛过农具,磨过糙木,是一双粗人的手。 “是吗,”傅语诺似不在意,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不经意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痒得他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那你给我的钱是干活挣来的吗” “我,我帮杨老师整理档案” 傅语诺轻轻地笑,那笑声如有魔力,烫得他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调侃他“你看过收据了吧这些钱不够。” 门板又慌张地震动了一下,许知凡急道“我以后会还上的” “不着急,”她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心,他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好似控制情绪的开关不在自己手上,任凭她掌握似的,傅语诺慢慢地试探,“我听说你表现得很好,为什么不敢上台” 许知凡的后背又紧张地绷起,他抿住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手。 “是因为我吗我逼你进乐团所以你不高兴了还是单纯的不想上台” “我没有不高兴。” “那就是单纯的不想上台”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傅语诺想了想说,“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陪你” “嗯。” “可、可以” “那现在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 许知凡舔了舔干燥的唇,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他轻轻地拨开门锁,打开隔间的门,看到一张漂亮得发光的脸蛋,他心脏急跳,像要飞上天空不,他已经飞上了天空,脑袋因缺氧而昏昏沉沉,做着不现实的梦。 梦境里,长发及肩的少女笑着对他说“跟我走吧。” 于是他如坠云端,身不由己地轻飘飘地跟了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13 13 傅语诺带许知凡去的是南城大学附属幼儿园,她的母校,虽然她只在这里上过一年大班,却对这里有着深厚的感情。 她的父母曾是南大的教职员工,她因此在此入学,这里的许多学生家长和老师也都认识她的父母,有的甚至曾是同学或同事,傅语诺经常能从他们口中听到赞美她父母的话,这令她由衷地快乐,她的父母曾是那样恩爱,那样地爱着她。 她上中学的时候,谢西然给幼儿园捐了一间图书室,她也经常利用假期来学校做志愿者,照顾小朋友,这是谢西然品德教育里的一环,教她学会爱心和友善。 傅语诺在到幼儿园之前给老师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会带一个朋友过去,拜托她帮忙。 收起手机时,她和许知凡正好走到公交车站,他的视线追随着几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犹犹豫豫地看她,似乎不安于她的迁就。 傅语诺解释道“我尾椎骨受伤,医生说我不能坐着,搭公交比较好。” 许知凡放下心来,可公交车进站,一群人蜂拥至车前,他的心又提起来,悄悄地护在她身后,跟她一起上了车。 幸好现在不是高峰时段,车内并不拥挤,许知凡紧随她后,不动声色地将她和其他人隔开,有大妈要去后排抢座,经过时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许知凡攥紧车顶的横杆,分寸不让地定在那里,大妈不满地瞥他,没想到小伙子火气更大,笔直地瞪着她。 哪来的煞星,大妈被那目光吓了一记,不敢多说话,急忙侧身挤过去,人都通过了还频频回头,现在的年轻人哟,素质真是越来越低了。 傅语诺注意到大妈怨念的目光,回头朝许知凡努努嘴,小声问他“你认识” 许知凡不高兴地抿着嘴,手肘稍微一侧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认识,”停顿几秒,又小声说,“讨厌鬼。” 傅语诺不知他在气什么,却觉得他这副小气的模样很可爱,很好笑。 许知凡见她莫名笑起来,也不自觉地偷偷弯起了嘴角。 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爽朗的风从车窗漏进来,吹开他额前的碎发,疮疤已经结痂,很快就要愈合。 幼儿园的潘老师知道傅语诺要带人来,早做好了准备,安排他们给大一班上音乐课,他俩一进教室,许知凡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全是小孩子,满屋子的小孩子。 小朋友们已经在房间里等有一会儿了,胆子大的撒丫子满屋跑,胆子小的则乖乖坐在小板凳,腿并拢,手背后,好奇地打量他。 许知凡不知所措地僵立在门边,两个你追我赶得汗涔涔的小男孩经过他面前时停了下来。 “哥哥你是谁” “哥哥好” “你、你们好” 傅语诺没有给许知凡太多适应的时间,她很快进入状态,拍手召集大家围拢坐好,房间里安静下来,许知凡就像个意外来客显得十分突兀。 傅语诺拉他到前面,请他自我介绍,许知凡局促地捏着衣角,除了求助性地望向她以外什么也做不出来,她便请他坐到钢琴前。 许知凡求之不得,急忙坐下,他想躲在钢琴后面,可坐下后才察觉更尴尬,全场的小朋友和傅语诺都巴巴地望着他对啊,这可是一节音乐课 “许老师,课本在架子上。”傅语诺友好地提醒他。 底下有小朋友跟着小声议论,声音充满惊奇“叫许老师哦” 许知凡的脸迅速红起来,他低下头不敢看他们,胡乱翻开音乐课本。 小男孩压着嗓子反驳“是阿诺姐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哇”一双双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他。 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脸烫得要爆炸,手放在琴键上微微发抖,一不小心按出一个低沉的颤音,他吓得连忙收手,一抬头,又撞上一双双充满期待、好奇、疑惑的纯真目光。 脚不自觉地轻颤,迟迟不敢踩上踏板,他喉咙发紧,嘴唇干涩,没有安全感,非常没有安全感,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承载期待的舞台,他想藏起来,想把自己锁回小隔间里,想躲进一个熟悉的、安全的、无人打扰的世界。 熟悉的、安全的、无人打扰的世界。 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手指悄悄放在琴键上,哆第一个音符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第二、第三、第四很快音符连缀成曲,蓬勃悠扬的旋律从音箱里流淌而出,将他环绕包裹,许知凡闭上眼睛,像沉入另一个世界。 小朋友们睁大眼睛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许知凡,这曲子好美,可是他们没听过,要怎么唱视线纷纷投向傅语诺,后者露出安抚的微笑。 傅语诺优雅地倚在三角钢琴边,蓬松的鬃发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她和着柔和的旋律舒缓地念唱 “暮色中在我的天空里,你像一片云, 你的形状与颜色正是我喜爱的模样。 你是我的,我的,具有甜蜜双唇的女人, 在你的生命中,我无止尽地梦想着活着。” 许知凡深深地凝望傅语诺,她优美的侧脸映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眼睑上方有一块极小的粉色淡痕,不知是哪只调皮的蝴蝶留下的亲吻。 “我的灵魂的灯浸染你的双脚, 我的酸涩的酒在你的唇上变的更甜, 噢,我的夜曲的收割者, 那些寂寞的梦如何会相信你将会是我的。” 他其实很早就见过她,三年前的迎新晚会上,她身着一袭白纱长裙,在璀璨热烈的灯光和掌声中款款登台,动听的旋律自她指尖倾泻,辉煌的技巧与炙热的情感完美结合,她是远古的祭司,轻而易举地操控最私密的情绪,以华美乐章泣诉一段遥不可及的梦境,他陶醉在她编织的梦里。 “你是我的,我的,我在午后的风中放声大叫, 而风,拉扯我丧偶般的声音。 劫掠我双眼的女猎师,你的战利品, 让你的夜的凝视宛如水一样的宁静。” 她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总是闪耀着不谙世事的光芒,有一股穿透人心的良善之美。她确实是良善的。她洞穿了他怯懦之下的渴望,原谅他的窘迫与无礼,假扮成恶人给予他一次登台的机会。 她努力地保全了他的自尊心,那么他能否还她一个如梦的期许 “你被囚禁在我音乐的网中,我的爱, 我的音乐之网如天空般辽阔。 我的灵魂在你哀叹双眼的海岸中诞生。 在你的哀悼的双眼里,梦的土地生成。” 这一刻他无比确信自己的渴望,他渴望登上高台,渴望弹奏自己的乐章,渴望她喜悦赞美的神色,渴望发光发热不再被无视被遗忘,渴望成为梦的编织者,渴望成为像她一样的无与伦比的祭司。 谢西然收到电话来幼儿园接人,傅语诺已经等在门口,一见到人就往他怀里扑,像不能独立行走似的。 谢西然疑惑她怎么突然来幼儿园,她性子急,所以他每个暑假都会押她到幼儿园做义工,磨一磨她的狗脾气,可平时没有他的催促,她很少主动来幼儿园。 傅语诺亲昵地蹭他下巴,心不在焉地解释学校有点事,又好奇地翻他衣服“怎么穿得这么正式要出去吗” “嗯,宋桀回来了,你孙叔叔请吃饭。” 宋桀是孙戴安的儿子,比她年长几岁,从小在国外长大,前几年回国做了心理咨询师,孙戴安不满意,总觉得自己儿子大材小用,二人没少为此发生争执。 不过孙戴安总是吵不赢,因为宋桀背后还有一位靠山孙戴安的前妻,宋玉。 孙戴安和宋玉是标准意义上的痴男怨女,纠纠缠缠几十年,剪不断理还乱。 宋玉原本是一名教师,出生普通的小康之家,从家庭背景来看与孙戴安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其实门第差距事小,最可怕的还是不同的家庭背景所孕育出的截然不同的婚恋观念。 宋玉传统保守,只想过简单温馨的家庭生活,可惜孙戴安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寻求的是刺激与无止尽的肉欲情爱,他明明爱她,却可以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无数女人纠缠不清。 于是忍受不了丈夫不忠的宋玉选择了离婚,带着年幼的儿子远走他乡,还改换了姓氏,彻底与宋家决裂。 刚离婚那阵,孙戴安痛苦消沉,日日来找谢西然,还宿在他家,当时傅语诺以为他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没想到沉浸在痛苦中的孙戴安并没有停下逐爱的步伐,身边男男女女不断,依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果然还是太年轻。 说起来孙戴安这人也是矛盾得很,当初牵着宋玉的手出现在父母面前时是非卿不娶的架势,离婚时也是轰轰烈烈地净身出户,宋玉要给宋桀改姓,把孙家二老气得够呛,他硬是护下来,容着她改容着她闹,这些年他们娘俩在国外生活,他不辞辛苦地月月往美国跑,碰了一鼻子灰也甘之如饴。 可即使他如此爱宋玉,爱得要死要活,却始终断不了身边的莺莺燕燕。 有些男人就是这般强势霸道,彻头彻尾地贯彻享乐主义的行事作风,财富与地位的优越放大了他们骨子里的父权思想,所以为一人守心可以,为一人守心又守身却是极难。 傅语诺对孙戴安的言行嗤之以鼻,谢西然也不强求她敬爱这位风流的叔叔,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下“今天宋阿姨也来,你对他客气一点。” 她只听说过那位传说中唯一能制住孙戴安的女人的大名,还从没正式见过,鼻子里懒洋洋地应一声“嗯。” “还有宋桀” “怎么” 谢西然欲言又止“没什么,你们好好相处。” 傅语诺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谢西然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她上车,一转身瞥见教室内似乎有一个男人,幼儿园新来的男教师 隔着窗户,男教师的眼神古怪地闪烁了一下,和他轻轻一碰,像烫了似的逃开。 他回头看了看傅语诺,绕回驾驶座开门上车。 吃饭的地方在环岛大厦的观景餐厅,包厢里宽敞明亮,环境优美,气氛绝佳,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熏香,背窗的一侧坐着孙戴安,宋玉,宋桀,一家三口俱是长相优越,气质出众,往那一坐衬得包厢熠熠生辉。 孙戴安正低头给宋玉倒茶,那殷勤的小模样傅语诺从没见过,能让风流薄幸声名在外的孙大少爷甘愿伏低做小,这宋玉也是个人物。 一旁的宋桀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胸前别一枚优雅的领针,许是刚从工作场合下来,他梳着精致的大背头,一副精英模样。 似乎对自家老爹这副难为外人所见的狗腿模样习以为常,宋桀面无表情地查阅着手机。 “阿诺来啦”孙戴安放下茶壶,十分殷勤地与她打招呼,傅语诺便给面子地应和着,甜甜地喊“孙叔叔,宋阿姨好” 傅语诺被安排在宋桀对面坐下,他像不认识她似的,只客气地与她问好。 傅语诺很快明白这种刻意的冷淡是因为什么。 上桌后,孙戴安便开始阿诺长阿诺短地询问她的近况,傅语诺看在谢西然的面子上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宋玉不加掩饰地打量她,似乎在暗自衡量她,等到她终于流露出满意的模样,孙戴安才敢进行下一步动作“宋桀,怎么不跟妹妹交流交流,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共同话题多,以后应该常来往来往。” 傅语诺一愣,又听他说“来,阿诺,你和哥哥交换下号码,你哥哥回国不久,对国内很多事还不熟,你平时多帮帮他,我和你谢叔叔是好朋友,你们俩也该交个朋友” 她顿时明白过来,好一个孙戴安,竟然安排他们相亲 她忿忿地看向谢西然,却见他一脸淡定,似乎对孙戴安荒唐的做法并无异议,于是也不忸怩,笑着回应孙戴安“好啊,”再拿着手机询问宋桀,“哥哥手机号多少” 宋桀本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听到她的话似乎有些惊讶,意味复杂地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傅语诺听话地存下号码。 谢西然全程噙着淡笑不言语,手上动作不停,好像剥蟹才是他现下最紧要的事情,半点眼神不给对面的人,尤其是孙戴安。 快吃完饭时,宋桀提前起身去付账,进门时正好遇见从卫生间出来的傅语诺,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一碰,稍稍胶着了一会儿,终是不动声色地分开。 宋桀刚想开口说话,孙戴安搀着宋玉往这边走过来,宋玉酒量不好,没喝多少就头晕,宋桀上前想帮忙,被孙戴安霸道地挡开,开玩笑,多好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怎可拱手让给他人。 孙戴安丝毫不顾二人已离婚多年的事实,温存地将人揽在怀里,酒店楼上就有房间,他打算送人上去休息,本想将宋桀这枚巨大的电灯泡打发走,一瞧谢西然淡到极致的脸色,心里有些憷,他可太了解他这位善于忍耐的好友了,于是忙喊宋桀跟他们上楼开房。 一行人在大厅分手,谢西然和傅语诺转道去等电梯,宋桀跟在孙戴安宋玉的后头。 大厅中间是环形的,快到转角的时候,宋桀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斜对面。 只这一眼,便觉出无尽意味来。 电梯门口,傅语诺正仰头盯着ed屏幕上的老年人保健品的广告,戳戳点点地示意谢西然也看。 后者本只是敷衍地瞧一眼,弄明白对方的捉弄后失笑地捏紧她的手,傅语诺顿时疼得直跺脚,佯怒地去掰他的手,谢西然在她的挣扎中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她很快安分下来,两只手重新牵在一起。 她的手指松松垮垮勾着他的食指,她闲不住,总是看看这动动那,那几根勾连的手指随着身体的移动小幅度地动,总是处在一种即刻断开的危险之中,可每到要脱滑开的时候,她都会自动移回来跟他牵好。 有时候不到她离远,他就会曲曲手指,示意她回来,然后傅语诺就会听话地靠回来。 携着一股不必言明的默契,他们在一种若有若无的纠缠中牢牢握紧彼此,不曾分开。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叔侄,他们之间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好似只有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才完整。 许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傅语诺回头望过来,二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她刻意地朝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那浑身透露出的明媚活泼的劲儿和在外人面前完全不同。 谢西然很快发现了他们的猫腻,他循着傅语诺的视线转过来与他对视,宋桀立刻挂上礼貌的笑容,但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就转回去,丝毫没有先前饭桌上的风度,更没有一丝一毫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宋桀心里升起古怪的感觉。 电梯到了,傅语诺似乎还想回头跟他挥手道别,刚转头就被谢西然牵进了轿厢里,她一个不察踉跄地撞进谢西然怀里,他顺手按住了她后脑,将她压进怀里,另只手按键,在与他的略带警惕的对视中,门缓缓关上。 宋桀握住刚存了她号码的手机,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提步跟上孙戴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