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都爱毛绒绒》 第1章 捡到一只小奶狗 咔嚓—— 宁小乐咬了一口胡萝卜。 “存货不多了呢。”她一边想，一边不受控制地又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 有事情要想的时候，她的嘴巴就停不下来。 蔬菜鲜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桌子上蜷成一团的毛绒绒动了动，露出湿漉漉的小鼻子，冲着空气嗅了嗅，乌溜溜的大眼珠一下子就落到她的身上。 宁小乐的嘴巴停了。 对面的这只，是狗妖。 很久以前，妈妈曾经提起过狗，她说，人间界里的狗是用来捕猎的，在它们捕猎的目标里，排第一位的是兔子。作为一只兔子，看到狗应该能逃多远逃多远。 那作为一只兔子精，看到狗妖，也应该能逃多远逃多远。 可眼前的这只狗妖实在是太小，小到她一只手就能托起来，也实在是太弱，弱到连化形也不会，弱到周身妖气若有似无。 妖界自古凭实力。 一只比她弱的妖，没有捕猎她的能力，倒有些……当宠物的潜质。 宠物这个词，宁小乐是从《人间界生存指南》里看来的。那本书里写，要融入人间界，最好的办法是装得像一个人，而要装得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人一样养一只宠物。 书里写，最好养的宠物是乌龟。 乌龟，宁小乐知道，她还听过一个故事——《龟兔赛跑》。 作为故事里的两大对立面，宁小乐对乌龟没有什么好感。这黑魆魆的一坨，整天除去吃的时候露个脸，其它时间都在睡，喊它不理你、摸它没反应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喜欢养这样的东西？ 书里还写，最好的选择是鸟。 因为鸟不像猫狗那样需要陪伴，也不像四足动物那样喜欢四处闲逛，智商比冷血的爬行动物高，外形比啮齿类的小东西靓丽，只需要一个笼子、一点水、一点米，它们就可以在狭小的空间里茁壮成长。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上。 鸟最美丽的时候不应该是它们展翅的时候吗？飞不起来的鸟，又有什么可爱的？ 所以，那本书里，宁小乐最喜欢的是猫。 猫看起来软萌萌讨人喜欢是一个原因，在她原先住的地方，有鸟、有乌龟、有蜥蜴、有蛇，甚至有老虎，唯独没有猫，是另一个原因。 说起老虎，明视山里有不少。 但敢上老君峰的，只有两只。它们来的时候，虎妈妈难产，它们走的时候，带着四个月的小老虎。那个时候，宁小乐还不知道什么叫“宠物”，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那只虎宝宝，多少有点宠物的样子——也仅只是“有点”而已，虎宝宝长得太快太大，它走的时候，立起来已经比她高了。 俗话说，猫是缩小版的老虎。 宁小乐很期待见到猫。 进了城，到了这里，她终于见到了。 与书上写的大相径庭。 那些猫，一看到她，就乍起毛，弓起背，嘴巴里呼哧呼哧地冒粗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充满凶光——在明视山的时候，未成精的动物要么喜欢她爱凑到她边上，要么害怕她一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这第一次遇到摆出攻击姿态的，宁小乐立马怂了。 绕着草坪上的，院子里的，树丛间的猫走了好几天，宁小乐才知道，这些是野猫，养在家里的那种叫家猫，要去宠物店里买。 店里的那些果然可爱多了，看到她还会“喵喵喵”的叫，可是—— 店里的东西都要钱。 宁小乐没有钱。 想到钱，她的头就又疼起来，头一疼，就觉得嘴巴里少了点什么。 咔嚓—— 胡萝卜又短了一截。 这一口咬得杀气腾腾的，原本团在那里的哮天犬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若是搁在以前，宁小乐这样的小妖他是不摆在眼里的，可现在不一样，他受伤了。 重伤。 剩下的法力只够他撑住现在幻的这个形。 哮天犬心里升起一股子悲凉——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不，犬落平阳被兔子欺啊。 他一边悲凉着，一边举起爪子往前探了探。 这是副小奶狗的身躯，胖胖的身体，短短的前脚，小小的爪子埋在粉嫩嫩的肉垫里。这一抓，没有攻击性，倒有点邀请的意思。 对面小妖的眼睛果然亮了。 宁小乐纠结了。 留还是不留？这是个问题。 她犹豫着，试探地伸出手戳戳小奶狗的前额。 小奶狗晃了两晃，“啪叽”一下倒在桌上，一个翻滚，露出白白的小肚子。 原来奶狗狗的肚子上是没有毛的，肌肤柔柔的比肉垫还要粉嫩，薄薄的一层几乎能看到下面的血管——看起来脆弱得像是一戳就会破。 宁小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温温的，软软的。 小奶狗低低地叫了一声，四只小脚朝天蹬了蹬，头一歪，冲着宁小乐咧开了嘴，像是在向她笑。 宁小乐一下子沦陷了。 就……留下来吧？ 不过，这是狗妖，狗妖是吃什么的呢？ 宁小乐拧着眉头想了半天。 她做兔子的时候是吃素的，成精以后也是吃素的，那狗妖……应该就是狗吃什么，它吃什么。 明视山上没有狗，但有狗的近亲——狼。 狼是吃肉的，鹿肉、羊肉、鸟肉、老鼠肉。 呃……这些宁小乐都没有。 她拧着眉头，掏出《人间界生存指南》。 《宠物篇，狗》： “狗是肉食动物，但喂养时以狗粮为主食对狗的健康最为有益。狗粮分很多种，需要根据自家狗的情况挑选适合的，通常来说，价格比较贵的狗粮，营养成分更全面更合理。” 贵—— 又要钱！ 继续往下看：“也可以自制狗粮，以肉类为主，鸡肉高蛋白、低脂肪，是比较适合狗食用的肉类，其它也可以喂食猪肉或是牛肉。” 鸡肉、猪肉、牛肉—— 都要买！ 还好后面还有一句：“狗也可以吃素食，虽然狗的肠胃并不适合消化素食，但在生存艰难的时候，它们也可以依靠蔬菜或者谷物这类的食物活下去。”【注】 蔬菜和谷物—— 宁小乐看看手里咬了半截的胡萝卜，试探着往哮天犬的方向推了推：“你……给你吃。” 哮天犬：“……” 我卖了半天萌，你就给我吃这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宠物 好在对面那小妖自己也觉得不对，很快又把那半截胡萝卜收回去了。 看着那小妖攥着那半截还带着几颗门牙印的硬邦邦的小东西站起身，转进侧边的一扇门里，哮天犬松了口气。 他是谁？他可是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第一先锋！ 肉不是从腿上割下来的不碰，肉里灵气少一点的也不碰，一根咬过的棒棒也敢拿来给他吃？要是哪天让天上那些神神仙仙的知道，他落入凡间，要靠吃胡萝卜这种东西维生，那可真是丢尽了狗脸了！ 这口气还没喘完，那小妖又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个铁制的饭盆。 哮天犬抽抽鼻子，重伤之下，嗅觉有些退化，但不妨碍他闻出那熟悉的味道——果然，盆一放下，里面红彤彤的一片，是切碎了的胡萝卜。 哮天犬：“……” 小妖还很殷勤：“你现在小，怕是啃不动整根的，我帮你切成小块了。”还举起手里的一截给他看：“我咬过的地方都切下来了哦，这盆里面的都是干净的。” 哮天犬看着冲着自己的那一排牙印：“……” 小妖手里的一截有些短，她却像是很宝贝地捧着一点点地啃，还夸张地示范给他看：“很好吃的，你看，嚼——” 空气里又弥漫出一股子清新的香气。 这味道是很好闻，可吃不吃蔬菜是原则问题，事关一条狗的尊严！ 哮天犬把头扭到一边。 “不吃吗？”宁小乐有些无措。 她很想要一只宠物。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已经转了好几天——“像个人”这桩事实在是有点难，她想走捷径。 虽然眼前的这团不是她最想要的的猫，甚至不是一只纯粹意义上的狗，但它从天而降，落到她的院子里，就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可现在，这机会，似乎要随着“不吃胡萝卜”烟消云散了。一样东西，眼看着要拥有了却马上又要失去，总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宁小乐看这只小狗妖，也是越看越喜欢。 它还是只小奶狗，身体小小的，毛色嫩嫩的，通体是浅浅的黄，只在四只小脚处从脚掌开始往上，有白白的一截，像是戴了四只小手套，鼻子湿漉漉的黑得发亮，周边却是白色的，那片白在两眼间收成一条线，又慢慢往上散开，形成一簇倒三角的纹路，一对眼珠子也就格外灵动。 就算那对眼珠子现在斜斜的，看起来有点鄙视的意思，也是种说不出的可爱。 “那个——”宁小乐开口，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肉。” 小奶狗歪着的脑袋上，竖起的耳朵似乎动了动。 “我只有这个。”宁小乐实话实说，“你如果可以吃，就留下来，如果不行——”她轻轻咬嘴唇：“那我——我也养不活你。” 哮天犬：“……”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在之前那场大战中被打坏了。对面那个是妖精吧？她居然在和他说——她一个妖精，活在人间界，养不活一条狗？ 可那小妖的语气不像是作假，表情也不像是作假，她喜欢他是真的，她遗憾的心情也是真的。 哮天犬：“……” 他怎么会觉得这里淡淡的妖气是适合他的？怎么会硬是在半空中翻个身偏要摔到这屋子的后院里来的？真是一片苦心喂了狗了！ 那个小妖还在喋喋不休：“要不你先试着尝一口？等我有了钱，我、我一定买肉给你？” 哮天犬：“……” 等你有了钱，我都成死狗了。 他的视线落到那盆胡萝卜上，不大的盆，里面也只有浅浅的一层，也许是那小妖看他小，觉得这点就够了？ 盆里的胡萝卜切得碎碎的，一粒粒颗粒大小匀称。 “这小妖刀工倒是不错。”哮天犬一边想，一边又往盆里瞄一眼，“这东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吃……”他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不吃东西，就恢复不了体力，恢复不了体力，就回不到主人的身边……” 比起在这鬼地方等死来说，天上的那些嘲笑就显得既遥远又飘渺，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哮天犬一咬牙，认命。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宁小乐赶紧扶了他一把，又把盆侧过来，把底下的碎粒往盆口拢了拢。 “恩，这小妖还算有点眼色。”哮天犬心情好过一些，一低头，舔了一口。 碎粒入口，香气比闻着的时候更浓郁了。 这香气有点古怪，有点……熟悉。 哮天犬又舔进一大口。 淡淡的灵气在口中化开，极淡，放以前，这么淡的灵气，他根本就察觉不到，可现在，这股子灵气就像是在干涸的土地里淋入了一滴水，“噌”的一下，在他身上炸开来。 一道人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是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的小童，小童的手里盘着根金晃晃的绳子，正叉着腰冲着他大骂：“管你是谁家的，我师父的丹药你也敢偷？”那个小童的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宫殿，殿门大开，里面有一座顶天立地的大丹炉。 大丹炉里飘出的香气和嘴里的香气融合起来。 老君的九转金丹？ 哮天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他会在一撮胡萝卜里尝到金丹的味道？ 震惊归震惊，现在不是想原因的时候，他一低头，呼哧呼哧的把盆里的东西都吃了下去。量太少，不够吃啊，他卷着舌头，把盆从底到顶舔了个遍，然后抬起头，摆出最有诚意的目光看着宁小乐。 宁小乐：“……” 她从兜里又掏出一根胡萝卜，想了想，掰了一半，刚准备带着盆子去厨房里切一切，眼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奶狗就一个前扑，把她手里的那半根叼跑了，咔哧咔哧的，三两下就吃得没了影。吃完了，小奶狗迈着小碎步，“蹭蹭蹭”的跑到她跟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手里的另一半。 宁小乐：“……” 小狗妖能吃胡萝卜，她很开心，她看起来即将拥有一只自己的宠物并且离“像个人”又近上一步，她很开心。 可是—— 这只宠物是不是也吃得太多了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坑 哮天犬抱着又递过来的半截胡萝卜。 他很想多吃点儿的，可这幅身躯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不光是肚子鼓鼓的再也塞不下了，意识也有些恍惚。 对面的小妖又在翻书，还似乎在和他说话。 ……名字。 名字？他有名字。哮天犬迷迷糊糊地想，眼一闭，睡过去了。 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里醒过来两次。 一次一睁眼，那小妖正在把他手里的胡萝卜往外拿，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可那小妖紧接着就摸了摸他的头。 小小的手，有些暖，有些软。 不像主人，主人的手大大的，覆上来的时候，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不过…… 不讨厌。 再一次一睁眼，灯还亮着。 眼前是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看到那小妖，但她的气味近在咫尺。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呢？这念头只闪上一闪，一个翻身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再醒过来，就是第二天。 门外叽叽喳喳的，像是有一群女人在说话。 身下软软的，好像是一个……窝？ 哮天犬一低头，眼前花里胡哨的有点眼熟，不过他记得，昨天晚上这好像还是一堆布，今天怎么就被缝起来了还塞了棉花？ 他歪着头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 针脚细密，手工不错，趴在上面也挺舒服，就是——太寒酸，和他在二郎神庙里的那个没得比。 他皱皱鼻子，“噌”一下跳出来。 抖抖手、蹬蹬腿、扭了扭脖子又试了试力气——身上的伤没有起色。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胡萝卜里那股子神似老君仙丹的灵气太少，只将将好维持住这幅小奶狗的身躯。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听到昨天那个小妖在辩解：“没有呀，昨天晚上没有什么东西掉在我家院子里。” 哎？这是在说他？哮天犬竖起耳朵。 “怎么没有？我亲眼看见的。”外面有个女人在接话，声音极尖，刺得人耳膜疼，“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儿事都不懂？那些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啊什么的，是有毒的——细菌、微生物，你知道吧？你不要自己藏起来，以后要害到我们大家的。” 紧接着有人附和：“我昨天晚上好像也听到一声很大的声音。” “是啊，是啊。” 也有人在劝：“钱姐都这样说了，小乐，你就让大家进去看看么，也好让我们放心。”这道声音听起来上了点年纪。 “原来那小妖叫‘小乐’。”哮天犬心想。 “你看，都是邻里邻居的。”刚刚那道上了年纪的声音还在继续，“小乐啊，大家既然都来了，你就请大家进去坐坐么。你到这边也有一个礼拜了吧？都没和大家伙儿认识。今天就当是熟络熟络。” 哈？这算什么？聚众私闯还能找这样的理由？ 哮天犬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房门就“哐”的一声，被打开了。 推在门上的手粗粗短短肥肥，无名指上的玫红色指甲油还缺了一块。 这不是那个小妖的手。 昨天他虽然精神不济，但那小妖扶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拢盆里的碎粒时，他看到了，最后从她手里接过后半根胡萝卜的时候，他舔到了。 那小妖的手小小的，不算纤细，甚至有点婴儿肥，指甲修剪得很到位，圆圆的，甲盖底部还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弯，她的手和天上那些仙子不一样，没有她们那样的滑如凝脂，但比她们有力得多。 可那小妖，现在是在做什么？居然容得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开自己卧室的门？ 哮天犬皱皱鼻子，抬头往门口看去。 门口足有六七个人，那小妖被挤在后面，昨天不觉得，今天这一瞧，她看起来格外小。倒不是指身体，而是通身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她的脸上尤其明显——她的脸，完全就是一张刚走出校门的脸，一脸的稚嫩。现在那张脸上，满是无措，也就显得更加的可怜巴巴。 这是被人欺上门了啊！ 一股子气直冲头顶，哮天犬后颈上的毛都炸起来了，“嗷呜”一声，就往门口扑了过去。 “咦？你还养了条狗？”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五根玫红色的指甲“噌”的一下从门板上收了回去，“把它赶开点，别弄脏我们衣服。”说是这样说，她也没等宁小乐动作，自己腿一伸，脚一横，就把哮天犬拨到了一边。 哮天犬：“……” “那边那扇门外面就是后院吧？”这个姓钱的女人说着，依然是不等宁小乐答话，就自顾自地走进屋子里来，也没有直奔后门，眼睛先滴溜溜地满屋子转了转。 宁小乐这屋子实在是不大，摆上一张床、一个床头柜，留出一条走道，剩下的空间连衣橱也放不下，只贴墙叠了两个箱子。 姓钱的女人目光中流露出不屑，撇了撇嘴，一步一摇地走过去开后院的门。她倒也不是故意扭腰，只不过是太胖，尤其是上半身，地心引力像是在她屁股那里失去效用，以致于无数的脂肪堆积，形成了可观的两坨，这一走起来，自带摇摆的特效。 其他人互相看看，一起跟了过去。 哮天犬倒在地上，五六双脚从他身侧经过，他满心的愤怒，一个翻滚爬起来，龇牙，大骂：“汪！” 小奶狗没有变声，叫出来的声音细细的，软绵绵。 哮天犬更生气：“汪！汪……”接下去的一串“汪汪”没有发出来，因为有一双手从天而降，把他抱了起来，还按了按他的头，把他的脑袋按进了衣服里。 那双手有些抖。 “小妖在害怕？”哮天犬不叫了，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害怕？” 还没有想出原因，前面的人忽然骚动起来。 姓钱女人的声音更尖，还带着丝洋洋得意：“看到没？我说怎么拦着不让我们进，这是把东西藏起来了！” “还真的藏着了啊？”人群里窸窸窣窣的，很快矛头就开始指向宁小乐，“掉下来什么了？这种东西怎么能自己藏起来？要出人命的。” “哎？小妖藏什么了？”哮天犬从宁小乐的怀里探出头来一看，姓钱的女人指着的——不是昨天他从天上掉下来砸出的坑吗？ 原来藏的是他啊！ 哮天犬觉得抱着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抖啊抖啊的，忽然松开一只，只余下一只抱着他，那只手既要防着他掉下去，又试图环到他外面把他遮得更严实些，就有些左支右绌的。 小妖又怎么了？ 不过总算心肠还不错，知道要护着他。 可她也太笨了，抿着个嘴，一句话也不会说。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被人抓住把柄却死鸭子嘴硬偏不认错的典型。 哮天犬皱皱鼻子。 ——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他出场啊！ 他轻轻挣一挣，从宁小乐的怀里跳下地。 然后，迈着小碎步，一摇三摆地走到姓钱的女人指着的坑前，一个转身，背对着众人，蹲下|身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大黄 噗——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子不可描述的气味。 宁小乐：“……” 姓钱的女人：“……” 众人：“……” 哮天犬后腿“蹭蹭蹭”的蹬了几下地，把坑边的土刨了小半进去，然后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扭着屁股，施施然地，又走了回来。 他走到宁小乐跟前，伸出小短腿，拨了拨宁小乐的鞋子。 宁小乐忽然间福至心灵：“昨天晚上真没什么东西掉下来，真的。”说出第一句，后面的就顺了，她像是一下子开了窍：“我……我家狗爱在院子里挖坑，它、它方便都在那里。” 几个女人一起变了脸色。 这个院子不大，六七个人挤在里面，占掉大半空间——也就是说，她们现在，很可能就站在和刚刚一样的坑上。 刷的一下，一群人之前怎么涌出来的，现在就又怎么涌了回去。有几个还在门槛上蹭了蹭鞋底。 瞬间，姓钱的女人就变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 她：“……”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之前那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开口说话：“那个——大晚上的，没看清楚也是有的。大家说是吧？” “啊……是啊是啊。”众人回过神，七嘴八舌地帮腔。 “小乐啊，你这只狗狗聪明的，这么小就学会自己上厕所了啊？”上了年纪的那人话锋一转，自如地换了个话题，还弯下腰，去摸哮天犬的头，“它叫什么名字呀？” 哮天犬不动声色地扭扭头，避开。 “什么东西，也配摸我？”他一边在心里冷哼，一边绕到宁小乐的另一侧，又挠了挠她的鞋子。 宁小乐的脸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白，她俯下|身抱起哮天犬，嘴里轻轻地回答刚刚那人的话：“它叫大黄。” 哮天犬一个趔趄，差点从宁小乐的手里掉下来。 “大黄……哦，大黄，这个名字……好。”说话的人自己也接不下去了，不过上了年纪的，总比别人圆滑些，她很快又找到个话题，“那个——刚刚说什么来着，小乐啊，难得今天大家都在，不如互相认识认识？”看宁小乐点头，她很快地往下接：“我，你认识的，我家的店面就在你的隔壁。” “恩。”宁小乐轻轻地说，“赵阿姨。” “哎。”赵阿姨脸上的笑终于自然了些，她指指站在屋子里的这几个，“她们哪，都是街坊邻居，都在这条街上有铺面。这个——”她拉一把最近的一个女人：“这是李姐，她们家做美甲的，你们小姑娘爱漂亮，以后可以找她，让她给你打折。” “我不做美甲。” “……”赵阿姨被噎了一把。 她勉强道：“哦，哦，没事，不做……不做，大家也还是可以交朋友的么。哈哈。”打过两个哈哈，她又拍拍身边的一个，说：“这是张姐，她们家专卖文具的，小孩子喜欢的那些贴纸啊、模型啊，都可以在她那里找到。” “哦。”宁小乐又轻轻点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赵阿姨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她咽了口口水：“呃……这是王阿姨。”也不介绍开什么店的了，她一一指过剩下的那些，最后一个转身，面向院子。 “钱姐——”她抬手招呼道：“来！” 一边招手，她一边还侧着头对宁小乐说：“钱姐开宠物店的，在你对门，你们做一样的生意，一定说得来。” 做一样的生意？ 哮天犬耳朵一动，撩起眼皮扫了说话的赵阿姨一眼。 这人看起来五十来岁，脸圆圆的，皮肤不是很好，眼袋尤其大，大得就像眼睛下面兜了个兜，头发已经有一些花白，贴着头皮烫了个微微的卷，是现在这个年纪的人流行的发型。 她这话……是提醒、还是不怀好意？ 周边围着的一群女人眼神也微妙起来。 她们不过是凑热闹跟过来的，都被宁小乐下了面子，现在轮到挑头的了，还是同行——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她们很想看看这冤家碰头会发生什么。 院子里的钱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但她一丝犹豫也没有，冷哼了一声，仰起头，直直地就往这边走过来。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宁小乐的身上。 宁小乐却低着头。 钱姐以为自己镇住了这小姑娘，正准备说些场面话，就听宁小乐开口了，她说：“你的鞋子脏了。” 一群人的目光又刷刷地转到钱姐的鞋子上。 那是双新鞋，皮质光滑，一丝折痕也没有，纯黑的皮面上连灰也没有落几片，亮得能映出众人的影子——也就使得鞋帮上那一点黄尤其显眼。 想到刚刚哮天犬“噗噗”的时候，她就站在边上，众人的神色一起微微变了变。 钱姐更是脸上阵青阵红，嘴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一个甩头，走了。 剩下的女人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纷纷告辞。 屋子里没了人，哮天犬大笑起来：“小妖，倒是看不出，你很行啊！” 宁小乐茫然：“我怎么啦？” “你说的那些话啊！”小奶狗的身子笑起来左摇右晃的，“看把她们气的。” “我说的那些话？”宁小乐更茫然了，“我只是说了实话啊？” 哮天犬：“……” 这时候，他的耳朵里有交谈声传进来——那些女人一出门，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个叫小乐的，是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大黄……居然给狗起这种名字，怕不是个傻的。” “哪里傻？你看人家今天那处事，不动声色地就压了人一头。” “就这，还不傻？今天算是把钱家那位得罪惨了。那位，在我们这条街上，几时吃过这种亏？” “做不做的都一样。你以为钱家那位今天这是闹的哪出？”说话的人压低声音，“其实她一来，就惹了那位的眼了。” “也是。宁家宠物店这门，几年没开过了，小姑娘这一来，不是明摆着两家要打擂台么。偏还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来了，也不知道上门去打个招呼。” “年纪小，不懂事呗。照这样子下去，她怕是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 ——这小妖，以后在这里要不好过罗。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冷不丁地一把撞上宁小乐的手。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外面人说的话呢还是听到了却不在意，她正探着手，试图去摸他的后颈：“刚刚，多谢你了啊……” 对了，刚刚！ 哮天犬记起来了！ 他眯眯眼睛，抬起爪子，一爪按在宁小乐的肩膀上：“先别言谢，我们先来谈点儿别的。” 宁小乐：“哎？” 哮天犬龇牙：“我们先来说说……大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训狗 小奶狗这是……在生气？ 宁小乐对动物的情感变化比对人的敏感多了，很快就找出原因：“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我们换一个么。”反正书里面还有好几个可以选，宁小乐一边回忆一边问，“要不——叫来福？”瞅一眼哮天犬皱起的小鼻子，她改口：“不喜欢啊？那叫花花？哦，你的毛不花——那叫宝宝吧，宝宝多可爱啊……也不喜欢？”她的眼睛渐渐瞪圆瞪大：“难道你喜欢那个？书里说，人族是最喜欢给狗狗起那个名字的，就是叫那个名字的狗狗有点儿多……” “恩？”虽然根据前几个名字的特性推断，不会是个什么好听的，但人族最喜欢的……他倒也有些好奇。 哮天犬抖抖耳朵，坐正了一点。 “旺财！要不你就叫旺财吧！” 哮天犬：“……” 果然是一丁点儿的期望也不该有呀！ 哮天犬朝天翻了个白眼，说：“我有名字。” 哎？小奶狗已经有名字了？ 书里可是写，给宠物起个好听的名字，是主人和宠物间培养感情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就没走好…… 宁小乐有一些小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看开了，这个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狗狗，它是只狗妖，妖怪有名字不是很正常？想通了，这事儿就没那么难受，宁小乐开口问道：“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哮天犬说了两个字，忽然停下。 他斜睨宁小乐一眼——这小妖，刚刚若不是他，她可是连几个普通的人族都对付不了，实在是个很低等的妖精。 这样的妖精，以前见到他，可都是要一个个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 要知道，他是谁？ 他可是堂堂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第一先锋！ 就算在战场上，他也是当得对方擎枪一指，喝一句“来将何人”的。他的名字，岂能容这样一个小妖漫不经心地问出口？ 想到这儿，哮天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过呢，他现在在人间，幻的又是只小奶狗的形，礼数这事儿上就不要求那么多了。但，一句敬语还是要的。 哮天犬抬起头、挺起胸，用居高临下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不能这样问。” 宁小乐：“……哎？” 算了，算了，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妖，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就勉为其难地教一教吧：“你应该这样说：请问您尊姓大名。” 宁小乐：“……” 小奶狗站在桌子上还没有她下巴高呢，怎么突然间就颐指气使起来了？ 等等……这种情况，书里好像有写。 宁小乐站起身，进屋。 “小妖怎么不照着说，还走了呢？”哮天犬扭着头看，好在，不一会儿，宁小乐就又回来了，只不过手里多出一本书。 好厚一本书。 那书摆到桌面上，哮天犬斜着眼睛瞄了一眼——《人间界生存指南》，妖界出版社，二零一八年版。 哮天犬：“……” 这小妖，入人间界，还带着工具书！ 不过，这是在查找礼节吧？他不过是提醒了一句，这小妖就知道自己去找资料学习了，还真是举一反三、孺子可教啊。虽然这有点浪费时间，但小妖热情这么高，他就再勉为其难一次，等一会儿吧。 宁小乐自然不知道哮天犬心里在想什么，她翻着《人间界生存指南》，找到《宠物篇，狗》： “狗和猫都是人类非常喜欢的宠物，但对于新手主人来说，狗比猫要难养得多。当你发现自己家里的狗对你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你就需要小心了：龇牙低吼……” 小奶狗虽然没有低吼，但那是因为它是妖、能说话，刚刚它那说话的口气，放到真的狗狗身上，就已经是在凶人了吧。 “……不听从主人的命令……” 恩，刚刚她问它名字，它不肯说。 “当狗有上述举动的时候，说明它们认为自己的地位比主人高，通俗点说就是，它们不认为你是它们的主人。如果任由其发展，狗可能会出现攻击主人的行为。” 宁小乐：“……” 她继续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通常是由于：一、狗初来乍到，尚未与主人熟悉；二、主人过于溺爱。” 那要怎么办呢？ 书里也有写：“需要从日常行为开始纠正。狗进食的时候是最好的训练时机，首先，你需要在狗进食前先用餐，等你吃完，才能给它食物，其次，在每次给狗食物前，一定要先要求狗完成规定的动作，比如：坐下。这是很好的树立威信的方法。” 狗进食的时候？小奶狗没有说饿啊…… 看来只能等了。 宁小乐合上书，静静地看着小奶狗。 “来了，来了……”哮天犬挺胸挺得背都疼了，他化的这个形，骨骼还没发育完全，原本是不适合长时间维持这种高难度动作的，可一想到那小妖都那么虔诚地去学习了，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受礼的总也要拿出点态度来。 好在，就快结束了…… 可那小妖为什么不动呢？她不会是没学会吧？！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哮天犬终于撑不住了。 这小妖也太笨了吧！ 他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坐回狗狗该有的坐姿，可是背上的骨头在疼、胸前的骨头在疼、脖子上的骨头也在疼……连带着昨天啃的那一根半胡萝卜里的灵气，也似乎都被消耗光了。 罢了，罢了，尊姓大名这种事儿，放后面再说吧，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根胡萝卜。 “我饿了。”哮天犬冲着宁小乐说。 宁小乐眼睛一亮——真是没想到啊，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她掏出一根胡萝卜。 哮天犬刚伸头去接，就见宁小乐把胡萝卜塞到了她自己的嘴里。 哮天犬：“……” “嘎嘣嘎嘣”，小妖嚼胡萝卜的声音好像格外清脆，“嘎嘣嘎嘣”，今天的那根胡萝卜好像比昨天的还要香…… 哮天犬忍不住站起来，可他还没往宁小乐那边走两步呢，那小妖就“咔哧咔哧”把剩下的一截都给吃光了！ 哮天犬：“……” “小妖这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里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对面的宁小乐就又掏出根胡萝卜来。 她拿着那根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用命令的口气冲着他说：“坐下！” 哮天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欠费单 这是……训狗呢？ 哮天犬大怒。 他是谁？他可是堂堂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第一先锋！这小妖居然敢这样羞辱他！ 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唯有一战，方能维护他的荣誉——哮天犬皱起鼻子，弓起背，乍着全身的毛露出一口的牙，怒吼：“汪！” 宁小乐：“……” 《人间界生存指南》也太神了吧？小奶狗还真的“龇牙低吼”了呢。不过没关系，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那本书里也有写。 宁小乐慢条斯理地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哮天犬的背，微微一个用力，小奶狗“噗”的一下，就被按得坐了下去。 哮天犬：“……” 这幅身躯也太弱了！ 可是作为一个战士，怎么可以就这样屈服于外力呢？ 他积攒起全身的力气，耸肩、扭头、张嘴、咬—— 按在他背上的那只手没有躲，只轻轻转了下，用手腕抵了抵，就把他的头给顶了回来。随即，一根香喷喷的胡萝卜送到了他的嘴边。 哮天犬：“……” 被按着不能动的感觉很糟糕，可老君仙丹的香气又很诱人…… 他注视着眼前的胡萝卜，心中似有两只小狗在打架： 一只瞪着眼睛说：“嗟来之食。”另一只反驳：“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一只诘问：“天将威严何在？”另一只贱兮兮地回嘴：“古来战场兵不厌诈。” 渐渐的，其中一只占据上风。 ——对啊，只有多吃，才能多吸灵气，只有多吸灵气，才能恢复法力，只有法力恢复，才能好好教训对面这只小兔妖么。 哮天犬一张嘴：吃！ 宁小乐觉得很欣慰——书上写的果然有用哎。 虽然小奶狗吃两口就会抬起头来恶狠狠瞪她一眼，可他终究是没再龇牙了，而且他眼珠子大大的，瞪起来的时候，不吓人，倒有股子奶凶奶凶的可爱劲。 宁小乐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哮天犬的脑袋。 哮天犬嚼胡萝卜的动作停了一瞬，很快又低头狂吃起来——哼，现在给你摸，以后我会找回来的！ 一根啃完，哮天犬老实不客气地抬起头，瞪着宁小乐。 小东西讨吃的东西的时候，居然还是凶巴巴的，这就有点不乖了。 宁小乐顿住递胡萝卜出去的手，想了想，决定在给吃的东西前还是要坚持训练，“坐”这个动作现在还维持着呢，那就换成别的吧，刚好刚刚那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她笑眯眯地问道：“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哮天犬：“……” “不说，没得吃。” 哮天犬：“……” 屈服这种事儿，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得多，哮天犬几乎没做什么挣扎，就放弃了：“哮天。” “小天？” “哮天！咆哮的哮！” “哎？”作为一个妖精，宁小乐对三界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你的名字居然和那个吞太阳的狗一样哎！” 哮天犬：“……” 我就是那只狗！ 不过看一眼悬在眼前的胡萝卜，他决定把这个真相烂在肚子里——实在是太丢脸了！ *** 哮天犬抱着第二根胡萝卜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宁小乐浑身一紧。 离她近，哮天犬瞬间就察觉到了，警觉地抬起头。 门外站着的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是早上的那些，她穿着身浅灰色的工作服，胸前有标识：城北电力。 宁小乐面对着她，浑身上下紧绷，站着站着，她垂在脑后的两根麻花辫忽然无风自动，一耸一耸地似乎在往上面爬。 哮天犬一愣。 他闭闭眼又睁开，那两根辫子还在动，它们一点点变白、又一点点变肥，渐渐的，越来越有一对兔耳朵的模样。 哮天犬：“……” 知道这小妖法力弱，没想到弱成这样！ 宁小乐自己显然也知道，她反过一只手在背后，死命地抓着自己的耳朵。 哮天犬：“……” 他算是知道，早上的时候，小妖为什么会突然用一只手抱着他了！ “你……你好。请问找……找谁？”门口的宁小乐问道，她背在后面的手用力过猛，挣得声音都有些变了。 电力公司员工奇怪地看了看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一张纸，问道：“宁远在吗？” “不……不在。” “你是他什么人？” “他……他是我大伯。” “你现在住在这里？” “恩……恩。”宁小乐点点头。 “既然是这里的住客，又是户主的亲戚，那这个就交给你吧。”电力公司员工把那张纸递过来，“这是欠费通知单。” 欠费通知？ 宁小乐茫然地接过来。 许是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孩子气，那员工又多问了一句：“你家大人呢？” 宁小乐抬起头，摇了摇。 “那——你自己记得去交钱啊。”她从宁小乐手里接回单子，翻到背面指给她看，“这里有地址，是我们公司营业厅，不想跑一趟的话，手机扫一下码也可以付，二维码在这里。”接着，她翻回正面，指着一个时间：“逾期已经有段日子，三天里再不缴纳，会强制断电。” 那女人走了。 关上门，宁小乐吐出老大一口气，她松开手，背后的耳朵“噌”的一下竖起在脑袋上，又一点点软下去，“啪叽”一下，掉回背后。 哮天犬：“……” 宁小乐自己倒是神色平静，走回来随手把欠费单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这次是煤气公司。 宁小乐把两张欠费单收在一起。 哮天犬嘴巴都张大了——这小妖，是怎么做到紧张、变身、平静，转换地如此自如的？ 正想张口问呢，又来了第三个人——这次，是自来水公司的。 这一回，宁小乐走回来的时候，终于变了脸色。 哮天犬好奇心起：“怎么？水费欠的特别多？” 宁小乐摇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弄水。”她是真的很发愁——这里不像以前在山里，有湖、有井，这里的水都是从管子里流出来的，如果断了……如果断了的话，她真不知道要去哪里弄水。 哮天犬却觉得奇怪：“你不知道到哪里去弄水，倒知道去哪里弄电、弄煤气？” “电和煤气没有就没有了。”宁小乐随口答道。 “没有就没有了？”哮天犬惊讶道，“没电，你怎么给手机充电？” “我没有手机。”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了，这世道居然还有没手机的人，不过哮天犬很快找到另一个切入点，“那灯呢？没电怎么开灯？” “我有蜡烛。” “……”哮天犬，“那你准备怎么做饭？” 宁小乐一脸诧异：“电还可以做饭？” 虽然电也是可以用在做饭上的，但提到这个，不是应该首先想到煤气么？哮天犬没好气地说：“灶！这里的灶要用煤气生火。” “灶？”宁小乐一脸茫然，“你说的是里面屋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吗？我……我一次也没有用过。” 哮天犬：“……” 他还指望着哪天能吃上一顿煮得香喷喷的肉呢，这小妖，居然在和他说，她连煤气灶也不会用！ 等等，他和她讨论这些东西干什么？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呢！ “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孤女 “我一紧张，它们就会出来。”宁小乐把脑后的辫子抓到身前，低头看着，有些苦恼。 哮天犬：“……” 一紧张就会出来，这也未免太容易现形了！ 一个连形都化不全的妖精，在人间界很危险。 连带着他，也会很危险。 哮天犬眯了眯眼。 他的法力还没有恢复，这种危险，他承受不了。 可他看了看宁小乐——这小妖，明明是张巴掌脸，脸颊却是圆滚滚的，小嘴红润润，皮肤白亮亮，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好看是好看，可在这人间界里，却也是在脸上明晃晃地挂上块“我好欺负”的招牌。 他又有些不忍，迟疑着做最后的努力：“早上被人围着的时候，你紧张情有可原，可刚刚那些人不过是来送张单子，你的耳朵为什么也会想出来？” 宁小乐讷讷的：“她穿着制服，我……我和穿制服的人说话，会……会怕。” 哮天犬：“……” 人间界有多少穿制服的，说一次话就有现一次形的可能？ 这是……没得救了！ 走，一定要走，离开这里！ 可在走之前，也应该先多吃几根胡萝卜，这种带着老君仙丹灵气的东西，别的地方怕是不那么容易找到。 想到这儿，哮天犬又把剩下的那半根抱在手里。 可肚子不争气，实在是有些摆不下，他只能拿门牙一下一下地轻轻磕着，又用舌头一卷一卷地舔着挤出来的汁液。 他不说话，宁小乐也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哮天犬突然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偏过头去看。 宁小乐正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是一卷纸，看那纸的花纹，好像是钱，可看那纸的颜色，就算是钱，也没有多少。 果然，宁小乐把那卷钱摊开，一张张数过去，一共是一百零三块。 电费欠费四百二，煤气欠费一百九，水费欠费两百四，这一卷纸，连一张欠费单都不够交的。 哮天犬：“……” 本来呢，走都要走了，他不该多嘴的，可他忍了忍，没忍住：“你就只剩这点儿钱？” “恩。”宁小乐点点头，许是觉得哮天犬话里的那个“剩”字颇有些指责她乱花钱的意思，她紧跟着补上一句，“我下山的时候，就……就只带了这些钱。” 这也未免太少了…… 妖族不像天族管得严，他们出入人间界自由得多。有些家族为了不与这个世界脱节，隔个几年放些族里子弟入世历练，也是常有的。这种的，初期不给钱，是对小辈的一种历练，但通常会相应地教些生存的技能。 可看宁小乐刚刚连煤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现，再加上她提起自己没有手机时那完全不在意的口气，就有那么点不对了。 哮天犬皱着鼻子问道：“你下来的时候，家里长辈有没有和你说过该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没有。”宁小乐摇了摇头，“我大伯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去吧。’”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面前的那几张纸币上：“就这，还是我表姐偷给我的。” 哮天犬：“……” 他歪着头打量宁小乐，越看越觉得不对：“你今年有五百岁了没？” 五百岁，妖族方成年。 “没有。”宁小乐又摇了摇头，“三年前我过过一次生日，那时候刚满三百。” 哮天犬：“……” 做兔子的心都那么大的吗？把一个未成年扔到人间界里？这就和人族把一个三五岁的幼童扔进深山里是一样的。 他忍不住龇起牙：“那你父母呢？他们也就由得你这样下来？” 宁小乐不说话了，她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们……不在了。” 哮天犬一窒，心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闪过，可很快他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要你多嘴，要你多嘴！” 自身难保的时候，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管别人的。 可终究还是有些惆怅。 瞥到宁小乐的时候，更是止不住地心虚。 剩下的半根胡萝卜终究是吃不下去了，哮天犬望天发了会儿呆，叼起胡萝卜，从桌子上跳到椅子上，又从椅子上跳到地上，一路小跑着进了里间。 钻进窝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哮天犬闭上眼睛。 外面安静了一阵子，开始响起翻书的声音。 “小妖又在看她那本《指南》了。”哮天犬心想。 又过了一阵子，响起开门声。 “小妖怎么出去了？”哮天犬又想。他翻了个身，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一点儿也不听话，自己支棱着，竖在那里。 很快，又有开门声，小妖喘着粗气回来，紧接着是椅子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以及一声极轻的“嘎吱”声，是小妖坐下了。 竖起的耳朵抖了抖，缓缓耷拉下来，哮天犬又翻了个身，这次睡着了。 *** 接下去的两天，宁小乐又往外面跑了好几次，可哮天犬算过，她在外面坚持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离在人间界正常生存还差得很远。 留在屋子里的大多数时间，宁小乐都在看书。 哮天犬有一次凑过去看了一眼，页面上老大一行加粗的标题：《适应篇》。 篇首第一句话：“通常情况下，人族并不欢迎妖族，所以，在人间界生活，第一要素是时刻谨记，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哮天犬：“……” 这对小妖来说，有点难啊。 他继续往下面看：“多与人族接触、多练习人族的语言、多熟悉人族的习惯、多模仿人族的行为，是很必要的，当然，前提是，在人族面前保持和他们一样的外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儿，那我们的建议是：继续修炼，并且与人族这个群体保持距离。” 哮天犬：“……” 他忍不住看看宁小乐——小妖也正看着这段文字，蹙着眉。 她为什么不回去呢？ 这个问题只在舌尖滚了滚，就又被咽回去。 “你都要走了。”哮天犬在心里告诫自己，“别问那么多，别管那么多。”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胡萝卜，一口咬了下去。 这两天里，他饭量渐长，每顿的胡萝卜从一根半到两根，又到三根。可他能吸收的仙丹灵力却是越来越少，他的伤还没有好，这幅小奶狗的身躯就要先撑不住了——狗，毕竟是肉食动物。 他需要找个有肉吃的地方。 他，是时候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离开 第三天，一大早的，宁小乐又出门了。 哮天犬蜷在窝里，没有动。 他听着脚步声从里屋到外间，门打开又关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团熟悉的花里胡哨——他的那个窝。嫌弃了几天，现在再看，忽然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丑，甚至还有点精致。不得不说，那小妖的手很巧，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做出来的这个窝窝还是带边的，左面右面后面都有一条鼓起来，只在前面留有个空，方便他出入。 哮天犬的鼻子动了动，这窝窝里还有阳光的味道，是从内里的芯子里透出来的，他感觉得出，那里面是软软的棉花。他掉到这里是个意外，那小妖不会事先知道，所以这晒过的棉花应该是从她自己用的被子里抽出来的吧？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后，这些棉花还能不能填回去。 是的，他要走了，就选在今天，就选在现在。 哮天犬站起身。 窝窝边上摆着他的盆。盆上盖了一层微湿的布，掀开布，下面是四根胡萝卜，被护得水嫩嫩的。 哮天犬没有跑过去吃，他把盆上的布叼到地上——宁小乐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她很快就会回来，而他，需要在她回来前离开这里。他一根一根地把胡萝卜叼到布上，又咬着布的一角打起个折。接下去的打结工作有点困难，哮天犬用上两只前爪加一张嘴，终于完成了。 小包袱相对于他这个身躯有点沉重，他叼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开始的时候有一点晃，很快就调整过来，稳稳当当地就走到门边。 伸出小爪爪开门的时候，哮天犬回头看了一眼。 “小妖，保重。”他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转身离开。 离开卧室，走过外间，出了大门，外面是一条小街道。 老式的住房沿街对立，底层都是出租的铺面，招牌一个邻着一个，各种颜色、各种尺寸、各种字体，杂乱间充满市井的生活气息。 恰清晨，阳光初升。 店面大多没开，只有几家早餐铺子，蒸腾着热气。 哮天犬辨了辨方向。 他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及地前勉强翻身，也不过是微调一把，现在能动了，自然要找个更好的去处，至于哪里更好，自然是同僚处了——那天夜已深，大地上只有路灯的光，延绵成线，但在阴影处，有一线红光扶摇，若是他没猜错，应该是哪位仙君下凡历劫，住在那边。 下凡的神仙不会记得他，但天庭共事多年，神识里多少会有些印象，一定会善待他。 哮天犬往西边看了看，算了算距离，以他现在的脚程，估计要走到日落。 他紧紧牙关，把小包袱咬得更牢了些，抬起脚，开始往那边走。才走出两步，耳边忽然传来“刺啦”一声响，眼角余光里，正对着小妖家大门的一家铺子拉开了卷帘，帘底露出的一只手粗粗短短肥肥的，无名指上的玫红色指甲油还缺了一块。 是那个“钱姐”。 她家不是开宠物店的吗？宠物店要那么早开门的吗？ 钱姐一只手拉着卷帘，另一只手握着部手机：“那边通知，今天有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往宁小乐屋子这边盯了一眼，看到哮天犬，她愣了愣，也没在意，继续和电话那头通话：“是，我在开门。那边说了，看到人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别让他们白跑。我要多盯着点儿。哎？呵呵，是啊……”说着，她又往这边瞄了一眼，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转身回去了。 没一会儿，她又再次出现，手里多出把椅子——卷帘的后面，是玻璃的大门，她就隔着那玻璃，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这边。 哮天犬停下脚步。 那边？那边是谁？这个女人的眼神……又恨又得意，她做了什么？ 宁小乐……那个小妖，她处理得来吗？ 可万一发生什么，她又紧张了怎么办？她会露真身的。她的妖精身份暴露，他在她身边，又会有什么后果？ 还是走吧…… 哮天犬犹豫着走前几步。 坐在门后的女人忽然站起身。 与此同时，熟悉的脚步声正从远而近。 哮天犬抖抖耳朵，一头钻进一边的小巷子里。 宁小乐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开门进了屋子。 很快，她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这次又重又急，可那脚步声冲到门口，忽然停住。 哮天犬缩在阴影里，看到她先往这边看了看，接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然后很快地又转了回来。她的目光梭巡着，脚一点点抬起，却终究是没能找到方向，又放下了。她的脸上渐渐浮起茫然，眼圈一点点泛红。过了很久，她拿手背蹭了蹭眼角，转身走了回去。 哮天犬忽然觉得鼻子里酸酸的。他“噗”的一口，把叼在嘴里的包袱吐到地上，都是这东西，太重，吊得他鼻子都酸了！ 有一辆自行车从街上过，“哐当哐当”，半吊着的车篮子撞击着车身，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哮天犬在这声音里回过神来，往对面看去。 玻璃门后那个钱姐又掏出手机，可她看看屏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哮天犬舔舔舌头，干脆趴下来。 ——那个女人盯着宁小乐，他就盯着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街上的人一点点变多、又一点点变少——早高峰过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个女人终于再次站了起来，这次她接通了手机。离得远，哮天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可看到，自从那个电话打出去后，她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往宁小乐这边看的次数也明显增多。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人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脸上立刻浮起大喜的笑容，一边接着电话，她一边打开自家的大门，往街道上走，一边走，她还一边左右看着，很快，她找到了要找的人，挥起手来：“这里——” 哮天犬探出头去，看到，她望着的方向，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身上……穿着制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举报 这制服的样式…… 只有一点点眼熟。 哮天犬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属于哪个部门的。 那边钱姐已经往前面迎了几步，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就开始往这边走过来。 钱姐没有跟过来，她在原地站定，看着穿制服的人敲响宁小乐的门，又看着他们进去，这才放轻手脚，鬼鬼祟祟地摸到宁家宠物店的边上，避开玻璃门窗范围，贴墙站着，侧耳偷偷听里面的动静。 门里的动静不时地传出来。 “你好，我们是江海市普华区工商局的。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无证经营。”说话的是个女声，她语调平稳，公事公办地说道，“请出示一下你的营业执照。” 原来是工商局…… 举报？哮天犬盯了钱姐一眼，这人还真是心急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开始下手报复了。 门里的宁小乐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片的茫然：“什……什么是营业执照？” “你不知道什么是营业执照？”一道男声响起，是两人中的那个男人，他说话的口气就不怎么好了，“那你门外挂着的招牌，是做什么用的？” “招牌……”宁小乐被吓到，声音都抖起来，“招牌，我来的时候就……就是挂在那里的……” 男人讽刺道：“哦——挂着好玩的，是吧？”他停了一下，似乎敲了敲什么东西：“这些笼子呢？也是摆着好看的？还有你这屋子的格局——里面应该有个操作间吧？” “操作间”是什么，宁小乐可能不清楚，但哮天犬知道——就在这屋子一墙之隔，是一方隔出来的空间，靠里的位置，砌有一个高高的水池，靠外的位置，是一张桌子，那张桌子比普通家用的要高，桌子的一角还挂着一台吹毛机。这样的布置，稍微懂一点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果然，那个男人进去转了一圈，出来以后更嘲讽了：“给猫猫狗狗洗澡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你还说，你这边不是做宠物生意的？” 宁小乐的声音抖得更厉害：“我……我刚来，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生意。” 这话她是无意识间说出来的，但正好切中要点——我装上这些东西怎么了？我还没开业呢。就算将来我要开，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我可没违规。 制服男一时间没吭声。 门外守着的钱姐憋不住了。 她直起身，撩了撩头发，往街沿外蹭上两步，这才抬步，一路走到宁小乐开着的门前，她装出一副路过才发现的样子，诧异地叫道：“咦？工商局的同志在啊？”一边夸张地说着，一边走进去。 哮天犬后颈上的毛一下子炸开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可往那边跑了几步，他又有些犹豫，最终想了想，悄悄躲在门边。 门里的四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所有人都在看着钱姐。 “同志，这是来例行检查啊？” 屋里穿制服的女的微微皱一下眉，没有作声。 男的很快接口：“我们是在取缔无证经营。你是谁，了解这边的情况吗？” “了解，我就在对面，当然了解了。”钱姐笑起来，“不知道，同志你想了解点什么？” “你看到这边有营业吗？”男的继续问道。 “有，当然有。这么间铺子在这里，租金啊、水电煤啊都要不少钱，谁家会放着空关啊，钱多得没地方用，你说是不？”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制服男直接看向宁小乐，就连那制服女也望了过去。 宁小乐一只手背着背后，脸上一片雪白，身子抖得门口的哮天犬都能感受得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局面，只能无助地重复道：“我……我没做过什么生意。” “怎么没有？”钱姐大声质问道。 制服女又皱皱眉，她看看宁小乐，似乎有些不忍：“你别怕，你是不是不清楚？你家有大人吗？请他们过来说明一下吧。” “同志！”钱姐打断她的话，“你是不知道啊，这里就是她管着的。”她转向宁小乐，提高了声音，听起来更尖利了：“前两天我还在这边看到过一条狗。” “那……那是我的狗。” “哦？你的狗？”钱姐目光闪动，“那那只狗呢？现在在哪里？” “它……它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钱姐大笑起来，“这种慌，骗小孩呢？”她转向那对男女：“同志，这种人，就是抗拒执法。你们要重重地罚她！” 哮天犬再也忍不住，一个跃身，往屋子里面奔过去。 小奶狗的身躯跑不快，他在地面上几双人脚之间穿梭，还没跑到宁小乐的跟前，头顶上钱姐的声音又响起来：“哎？你的手怎么老背在后面，藏了什么？” 头顶上，有一道阴影罩下来。 是手。 那个钱姐伸手去扯宁小乐背在身后的手了！ 不能让她扯到！ 哮天犬拼尽全身力气，张嘴、跳—— 半空中，一双手伸过来接住他。电光火石间，哮天犬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把手都给我了，她的耳朵怎么办？没有时间想别的办法了，他一咬牙，在那双手接触到他的瞬间，把全身的法力外放，传了过去。 时间像是有一瞬间的停顿。 所有的声音都飘渺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哮天犬软软地倒在宁小乐的怀里。 耳边像是有谁在叫他：“哮天——哮天！” 似乎过了很久，又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我刚刚进去看过了，里面的洗澡池是干燥的，以这种干燥程度，应该很久没有用过。” 尖尖的声音在反驳：“那肯定就是被晾干了呀。” 女声依旧沉稳：“池子是用水泥直接浇筑的，没有贴瓷砖。这种池子，用过后，水迹会在水泥表面形成水线，新的水线和旧的水线，很容易辨别。还有这屋子，你也看到了，贴墙的这些是货品陈列柜，但上面一样东西也没有，还有这些宠物寄养笼，也都是全新的，里面一根毛发也没有。”她停了停，声音转为严肃：“我们是执法机构，不放过任何一次违法，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钱女士，开口前请确保自己有足够的依据。” “开口？”哮天犬迷迷糊糊地想，“她说得好客气。这明明是举报——还是恶意举报！” 男声开口：“算了，算了，也不要打击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么，再说，我们也不过是白跑了一趟。”他继续打着圆场：“小姑娘，开业前，记得去办一张营业执照啊。” 接着就是脚步声、开门声、各种混杂的声音。 终于，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哮天犬眼皮颤了颤，沉沉地睡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家 睡梦中，似乎有什么声音。 可他太累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副小奶狗的身躯，都太累了。他无意识地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又在做梦。 梦里，主人端着他的盆，“当”的一下，放在他的面前。满满一盆肉啊，是梅山里的灵獐肉，鲜红鲜红的，刚从腿上割下来。他很开心地低头去吃。可为什么身体在变小呢？眼前的肉一点点看不见，他的盆一点点长高，高得他抬头也望不见顶。 他绕着盆跑起来，盆的边，像是一堵没有尽头的墙一样挡在他的面前。 他的脚步一点点缓下来，跑着的脚短短的，不是他的脚，他低头看看自己，全身嫩黄嫩黄的，也不是他的身体。他想起来了，他现在是只小奶狗，再跑，也跑不到盆的里面去。 “呜……” 他停下来。 香气一阵阵的，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抬起小爪爪，捂住自己的鼻子，可那香气还是不停地往里面钻。而且，好像，越来越香、越来越香…… 哮天犬耸耸鼻子。 不对，真的有香气。 他一下子醒过来。 外面的屋子里，有一阵阵的“咕咕咕”的沸水冒泡声，以及……一阵阵的肉香。 肉？ 哮天犬“噌”的一下，爬起来。 身体还有点虚，窝窝里的垫子又是软软的，哮天犬起得太急，一个踉跄，从窝窝里滚了出来。他也不在意，翻身站起来，继续跑。 肉……肉…… 厨房里果然在煮东西，热气从灶上的锅里不停地冒出来。 宁小乐正站在锅前，一手揭着锅盖，一手往里面加着什么，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 这屋子的厨房简陋得一如里面的卧室，甚至还更局促些——屋头位置横一张煤气灶，贴墙的地方竖一个窄柜，剩下的空间就只够站一个人，拿东西都不用走动，左转够得着柜面上的东西，一个右转，就能把东西甩进锅里。 宁小乐就站在那只容一人的空间里，昏黄的灯光落下来，映着她的脸，朦朦胧胧的并不清晰。可哮天犬看到，那张脸上渐渐绽出喜悦，又缓缓染上笑，那笑一点点晕开，不热烈，只柔柔的，却如春日里的风，轻轻吹过，带一丝暖意。 屋子里也很暖，水汽在宁小乐的身后腾开，氤氲如烟。 哮天犬有一丝的恍惚。 他想起他还没有成仙的时候。那时候，他在人间。 将入夜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升起炊烟，他就在细石路上跑，一路跑，一路回家。 是的，家。 家里的门永远会为他留一条缝，他就挤开那条缝，蹑手蹑脚地进去，找冒着香气的地方。那时候，没有电，只燃一盏微弱的油灯，那光也是黄黄的，黄黄的灯光里，永远有一个人在，她会微微笑着，对他说：“回来啦？吃饭了。” 宁小乐也在说话，她说：“醒啦？” 哮天犬一下子回到现实。 终究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终究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第一个主人。 可宁小乐身上有和她一样温暖的气息，吸引着他往前走。 “要再等一会儿哦。”宁小乐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还没好。” 哮天犬就乖乖地坐在一边等。 宁小乐把锅盖盖回去，转过身面对着窄柜，原本想做什么的，低头看一眼哮天犬，又蹲下来，把他抱起来。 “喏，在边上看着，不要捣乱。”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哮天犬抱到窄柜上，看着他坐在角落里，还伸出手托托他的背，把他往里面移了一点。 窄柜上，有一块竹木的砧板，上面已经摆好几根胡萝卜。宁小乐在一边的水池里洗过手，拿起刀切起来，“擦擦擦”，是切菜的声音，也是“家”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光了法力，身体虚弱了，心也跟着柔弱了——哮天犬的眼睛居然有一点点湿。 现在的主人不需要用刀，这样的声音，也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听到过了…… 哮天犬抽抽鼻子，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 突然，一片胡萝卜递到他跟前。 “饿了？先吃一片。只能一片哦，你受伤了，现在要吃软一点儿的。” 哮天犬低着头，接过来。 那只手收回去，“擦擦擦”地又切起来，很快这声音停下，锅盖又被揭开，胡萝卜被下到锅里，勺子搅动的声音响起。 瞬间，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子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有牛肉本身的肉香，有老君仙丹的灵香，还有些什么别的，混合着，刚刚好，比他这辈子闻过的任何一次烧牛肉的味道都香。 哮天犬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很快，胡萝卜煮牛肉做好了。 宁小乐先去拿哮天犬的盆，盛好满满一碗摆到外面的桌子上，这才进来抱起哮天犬，把他也移过去。 外面的台桌也是小小的，但它配得有椅子，一把空着的在哮天犬的身后，一把坐着人的在他的对面。 宁小乐就坐在那把椅子上，拿了把小汤匙在把碗里的肉块翻起来——等着热气散过一阵，她又把下面的翻上来，几次之后，她探手试试温度，把那盆推到哮天犬的跟前，笑眯眯地对他说：“可以了，吃吧。” 哮天犬没有动。 他总觉得对面的宁小乐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皱着鼻子想了半天，他突然想起来了：“你怎么让我先吃了？” 宁小乐愣了一愣：“啊，我忘记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抢着吃光，而是笑着说：“我们一起吃。” 哮天犬还是不动：“你怎么不要我‘坐下’了？” 宁小乐捏紧胡萝卜，不说话了。 “你不想做我的主人了？”哮天犬紧追着，又问道。 “我……”宁小乐的手轻轻一颤，手指用力过度，渐渐泛出了白，她轻轻垂下眼皮，把眼底的神情掩去，“我怎么可能做你的主人呢……” 世上有哪个主人会像她这样，给不了吃的、给不了用的、还要害自家宠物受伤的？ 宁小乐心底重重喟叹一声，调整心情，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着微微的笑：“不说这个了。明天就要断水断煤气了，我把肉都煮了，今天我们吃顿好的。我……我还帮你准备了一些胡萝卜，过了今天，我……我就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我要去的地方？” “我……我看到你的小包袱了。” “哦。那是以前。”哮天犬道，“现在我受伤了，你害我受伤，还要赶我走？” “啊？”宁小乐呆住了。 “你要负责。”哮天犬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坐好，“你要治好我，要给吃我好吃的，没有肉吃胡萝卜也行，你还要陪我玩，带我出去遛弯，等我长大，还要帮我找个女朋友。” 宁小乐：“……” 哮天犬眼睛一眯：“你以为，做主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天界仙坛 宁小乐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哮天犬不看她，自己站起来，凑到盆前——好香的东西啊，他可是忍了好久了！ 尝一口，又尝一口，从来没有哪次的肉有这么好吃，嫩、鲜，一口下去，汁水在齿间化开，浓浓的，带着牛肉的醇厚又有鲜蔬的甘甜。哮天犬再忍不住，埋头大嚼起来。 “呼哧呼哧”的吞吃声中，宁小乐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你是说……”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滚，宁小乐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哮天犬埋着头，只抬起一只小爪爪，上下摆一摆。 “可……可我会连累你。”宁小乐的神情一点点黯淡下来。今天如果不是哮天犬把法力传给她，她可就要在人族面前露馅了，小奶狗自己的法力也不多，想到它脱力倒在她怀里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 她望着哮天犬，小小的一只狗狗站在那里，只比盆高那么一点点，脑袋低着，只露出一个头顶心，那里的毛毛短短的，覆了薄薄的一层，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里一跳一跳的有点舍不得，可是——今天的事绝不能再来一次…… 宁小乐下定决心：“你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我们找个晚上……”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哮天犬忽然抬起头。 嘴角还有汁水，他伸出舌头淡定地转了一圈，这才看向宁小乐：“你在害怕？” 害怕？不完全是，好像还是担心更多一点儿。不过……也差不多吧。宁小乐点点头。 哮天犬又问：“怕人？” 人？不是所有人都怕，但人多了，被针对了，一样会紧张。所以……也差不多吧。宁小乐又点点头。 “那就不和人打交道。”哮天犬一本正经地说。 “不和人打交道？” “对。我看哪，你在这人间界，一时半会儿的也适应不了，不如，干脆先不和人打交道。”哮天犬回想一把宁小乐垂在脑后的两只肥耳朵，“呃……也要尽快把法力攒起来。看在你养了我几天又给我吃肉的份上……送你样东西。来，把手给我。” “手？”宁小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伸出一只手过去。手心里很快被放入一只小小的爪子，小狗的肉垫鼓鼓的，接触到肌肤，有点凉。 哮天犬一脸郑重：“接下去发生的事，不可以和其他任何人说，包括朋友、包括家人。你，能做到吗？” 宁小乐好奇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不过就是保密么，不说就是了。她点点头。 “将来你会看到一些东西，你看到的，不可以和其他任何人说，包括朋友、包括家人。你，能做到吗？” “能。”宁小乐又点点头。 “将来你可能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能力，运用这些能力的时候，不得为非作歹、不得危害三界。你，能做到吗？” 这次宁小乐没有马上答话，她仔细想了想。为非作歹？她不会。危害三界？她做不到。于是，她又点点头。 手心里忽然一痛。小奶狗居然曲起利爪，在她手掌中心刺出个洞！ 宁小乐下意识地想蜷起手掌，小奶狗的爪子却用力压住她。 血从掌心的洞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都想象不出，这么小一个洞，居然能流那么多血。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血竟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她的手掌心游走起来，渐渐的，在小奶狗爪子的周围绕出一幅繁复的图样。那图样并不全，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口却是忽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小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小奶狗笑眯眯地还是坐在她的对面，但它和她之间，多了什么东西。 说是东西也不确切，那更像是在半空中升起的一阵雾，又像是凭空拢过的一层烟，恍恍惚惚地不真切，却又分明觉得有什么，似织成了一片纱，又似拉开了一张幕。 那幕上，有亭台楼阁转换，有日月星辰交替，有白云飘渺，有仙气蒸腾，有鹤鸟在云端飞过，有百花在脚底绽放，隐约间，似有琴声铮琮，细听时，却又似水滴入石，潺潺而过。 渐渐的，这些都消失不见，烟雾聚拢又散开，化成一行篆字：天界仙坛。 *** 九天之上。 哪吒从睡梦中惊醒。 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挥了挥手，眼前一幅页面展开，正中，四个红色大字不停闪烁：新人注册。 新人？ 这天界，已有几千年未见新人了。 正疑惑间，又有页面弹开，这次是个对话框，左上角显示：仙坛管理员群。 【管理·喝汤吗】谁来了？这两天有人飞升吗？没见人间有雷劫啊？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同。 【管理·大王】哪位仙官之前未注册吧？ 【管理·喝汤吗】你忘了？当年玉帝建这仙坛，天帖遍发，仙籍在册人员人手一份，用现在人间界里的话说，这叫政治任务，谁敢怠慢？ 【管理·大王】说不定就有一两个像当年弼马温一样的呢？ 【管理·高家女婿】嘿！说事归说事，别扯我大师兄。 【管理·喝汤吗】想当年，仙坛初立，是何等的盛事，以三太子法力之盛，也挡不住众仙纷至、入坛的热情，云石盘高挂，连转七七四十九天，才算是给全了众人入坛的名分。 【管理·高家女婿】这事儿我记得，昴日星官还在云石盘宫外发了好大的火，说是没事的人昼夜排队，他这种当值的，排一夜就要走一日，待他一日值守完毕，后面的人都赶到他前面去了——真真是闲人闲着，还驾在了他们这些做事的人头上。 【管理·大王】还有此等事？后来呢？ 【管理·高家女婿】昴日星官那日气大了，化了原形，昂着脖子高鸣了一声，当下云石盘宫外趴下了一片——大都是些低阶的宫娥仙童。要不是当日老猪我在场，也不知道还要伤多少。 【管理·大王】你制住了昴日星官？！ 【管理·高家女婿】哪能呢？昴日星官当日的话在理，是不该寒了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神仙的心，所以，老猪我让了我的位置给他，让他先进了宫。 【管理·大王】……我怎么觉着，你是想在宫外多待些时日，好多看些宫娥？ 【管理·高家女婿】你个小娃娃，怎么说话的？！ 哪吒看不下去了，在群里发言： 【管理·坛主】都闭嘴，说正事。 【管理·喝汤吗】就是，先说正事。我们这仙坛，没有天帖，可是连进也进不来的。天帖只在当年遍发过一次，后来，只有初初飞升的人，入南天门时，方能领得一张。今日这新人，是如何进来的？而且，这入坛的法力……我怎么觉着有点像是……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妖气！ *** “天界仙坛”四个大字在空中已经悬了有一段时间了。 宁小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太真实：“这个真是……天界的东西？” 哮天犬懒洋洋答：“当然。” 宁小乐又转回头对着哮天犬左看右看：“你怎么会有进这种地方的法子的？” “这世道啊，做妖精不容易。”哮天犬忽然老气横秋起来，“要想活得好，总要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他眨眨眼，冲着宁小乐招招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的本事就是——”他往天上指了指：“我上头有人。” 宁小乐：“……” 上头有没有人这种事情，他说她听，分辨不出真假，但头上飘着的四个大字半天没动过一下，却是事实。宁小乐已经仰了半天头，终于忍不住问哮天犬：“这……怎么不动了？” “等审核通过。”哮天犬歪过头，打量宁小乐——妖精么，审核时间是要长一点儿的。 “还有肉吗？”他舔舔舌头，“我们……再吃会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仙坛审核 九天之上。 审核们正意见不一。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否！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不通过。 【管理·大王】当年玉帝建仙坛，也没规定妖精不能入吧？有天帖，就能进。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否！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这毕竟是仙族的论坛，放一个妖精进来，成何体统。 【管理·大王】哟，歧视妖精啊？谁还不是从妖精升上来的。 【管理·高家女婿】这话我同意。 【管理·一眼千年】我不同意。 【管理·大王】去，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和你家“别和我说那么多”，两个人一张票。 【管理·高家女婿】那，我说句别的——你们不觉得这天上，太乏味些了吗？几千年，每天都是一个样，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见到的是一样的人——啊，对，仙族寿长，几千年，连张脸都没变化。现在有个小妖来，活泛活泛，不也挺有趣的？ 【管理·喝汤吗】可这毕竟是仙家论坛，坛子里有多少法籍符文，被那下界小妖悟了一星半点去，万一再造个齐天大圣出来，可怎么是好？ 【管理·高家女婿】嘿！怎么又扯我大师兄。 【管理·大王】哪那么多废话，投票，投票！我通过。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否！ 【管理·高家女婿】通过。 【管理·喝汤吗】我……觉着吧，还是不要放进来的好。 【管理·大王】现在两票对两票，看三太子的。 群里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页面，等哪吒开口。 此时的哪吒却正站在云石盘宫内。 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悠悠旋转，仙气缭绕中，整根柱子黯淡无华，只底部有一星亮点，幽幽闪烁。 猪八戒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仙界，几千年来，也……太无趣了。 哪吒在群里发言： 【管理·坛主】当年，玉帝下发的，不是只有天帖。 怎么又转回去话当年了？群里的几个都不是很明白哪吒的意思，一时没有人接话。 哪吒自己继续： 【管理·坛主】天庭不是只有仙神，还有——仙兽。比如说老君的青牛，嫦娥的白兔…… 说起这个，各人都有印象。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荐帖！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当年玉帝还下发过荐帖。这事我也知道，当年仙界除了仙神，还有众多的仙兽，仙兽未入仙籍，没有仙家身份，但一个个的都有神识，能化身为人，为让他们也能参与进来，玉帝特地另制荐帖，经由仙兽主人推荐，让仙兽入坛。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例外！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 【管理·喝汤吗】好了好了，话痨少开口。那件事大家都知道。 群里一时又有些静。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口。 【管理·大王】可恨当日我不在殿上，无缘得见二郎显圣真君英姿。 【管理·高家女婿】听说那日，杨戬那小子径闯圣殿，直面玉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为何不给哮天犬直接入坛的资格。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特！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就他特殊。你看，老君家的青牛拿的也是荐帖，偏他家一条狗，要和满天神佛一样。 【管理·大王】那是因为他家狗确实不一样。那日二郎神君在大殿上的话流传出来，我还清楚地记得： “滔天海一役，九足蛟引黑水入世，前军尽没，是哮天以一己之力，堵黑水泉眼，救黎民苍生。 ——此为战之功。 流水力千钧，那一役，哮天全身三百十九块骨，断二百七十七根。其后五百年，不良于行。众位可知，此，又是何种苦痛？ ——此为战之殇。 无阳山一战，阴云蔽日，九足金乌之光也不得入，天将因此折损无数，敌方狡诈，于进途之上设毒物，致使群犬迷途。唯有哮天，于苍茫之中，奋力前行，指引道路，战机方得扭转。 ——此为战之功。 战后，其鼻痈五百年。众位可知，闻之无味食之无味是何种煎熬？ ——此为战之殇。 为民之士、有功之臣、齐聚一身之伤、未求分毫酬报，于此时，反不得入天家仙坛，岂不让三军寒心？ 我，杨戬，在此恳请陛下，授哮天入坛正资！” 这段话之铿锵啊，听说当日，满殿仙神，都被镇住，玉帝还因此特地破例，授了哮天犬仙位。 【管理·喝汤吗】啊！啊！啊！那天我怎么不在？我怎么不在！我家二郎哥哥啊！ 【管理·高家女婿】……都成婆了，稳重些。不过，话说回来，杨戬那小子，我一向看他不顺眼，但他这事儿，做得够意思！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狗！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 【管理·喝汤吗】闭嘴！ 狗怎么了？哮天犬一直是三军先锋，他为这天上地下做出的贡献可比你们多多了！我家二郎哥哥有说错什么吗？ 也别觉得人家把一条狗拉得和你们一样高就心里不舒服。你看看，这满天的神佛，有哪个肯为自家仙兽闯圣殿的？天上地下，可只有他一个！就凭这个，也该服！ 等等…… 三太子你提这事儿做什么？ 【管理·坛主】当年，哮天犬授了仙位，送给二郎神君的荐帖可没有收回。 【管理·喝汤吗】你是说，现在那小妖，是我家二郎哥哥邀请入坛的？啊——那我同意！ 【管理·大王】三比一。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否！否！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 【管理·喝汤吗】【高家女婿】【大王】闭嘴！ 三比一的票数，已经占上多数，哪吒的选择无关结果，但作为一坛之主，他的决定，也还是该让其他人知道的。他想了想，在群里发言： 【管理·坛主】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天界现在与下界隔离，人间界的东西，在这天上，是稀罕物。 他停顿了一下，给了群里几个人一点思考的时间，这才接着说： 【管理·坛主】天上地下众仙中，只有一人长居下界。 有人慢慢回过味来： 【管理·大王】灌江口……杨戬？ 【管理·坛主】不错。只有他，身通天人两界，也只有他，能于两界间来去自由。原本呢，大家伙有什么东西要带，托他是最好的。可惜，二郎神君天生性冷。本来呢，哮天犬也是可以，但是那狗……那狗不提也罢。 不过，今天过后，就会有第三人了。 【管理·大王】拿着二郎神君的荐帖，便与他一样拥有身通两界的权限……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同！ 【管理·一眼千年】我大哥的意思是：既是二郎神君送出去的帖子，说不定那人与他一样的脾性。 【管理·大王】杨戬那脾气，天上地下哪还有第二个？别忘了，这次的这个是个妖精。大家神仙做了那么多年，还怕搞不定一个妖精？ 【管理·高家女婿】啊哈哈哈，下界新出的玉雪丸子、美龄香粥、杨枝甘露、绢豆腐配四季春……我可是看了它们几十年了！ 【管理·大王】……还说那么多做什么，坛主，开账号吧！ *** 浮在空中的字终于有了变化。 “天界仙坛”四个字渐渐消失，画面转换，素花底色上，出现了一个方框，上有一行提示：请输入您在仙坛里的昵称。 从来没有用过手机也没有用过电脑，完全没见过论坛的宁小乐一脸懵：“昵称……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低调 哮天犬捧着肚子，正仰天躺在桌面上——他一不小心，吃撑了。 听宁小乐问，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给你自己起个名字。” 宁小乐还是一头雾水：“我有名字。” “那是你爹妈起的，你现在可以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哮天犬说，“你可以比照你身上的特色，比方——”他翻个身，面对着宁小乐，上下打量：“大眼睛、嘟嘟嘴、白皮肤、黑亮黑亮的长头发……” 这都什么呀？宁小乐吓了一跳：“我不要。” “那也可以取你爱吃的，现在给自己取个食物的名字很流行。”哮天犬又说，“比如——”他噎了噎，这么多天，好像就看那小妖吃过一样东西：“就比如：胡萝卜吧。” 宁小乐：“……” “或者随便取个你喜欢的。起名字这种事儿，生下来的时候由不得自己，这好不容易多个机会，开心就好，不过——”哮天犬觉得还是得多提醒一句，“好听点儿、好叫点儿。” 宁小乐拧着眉头想了半天，试探着在方框里点上一点，她脑子里的想法一下子化成了实质——小白兔。 哮天犬：“……”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宁小乐在接下去跳出来的“确定”按钮上又点了点。看着紧接着跳出来的“欢迎小白兔入坛”的一行大字，哮天犬把想说的咽回了肚子里。 *** 九天之上。 哪吒在天界仙坛里发了一封帖子，置顶飘红，也没有多写，只寥寥落了一笔：欢迎新人。 沉寂了几十年的仙坛里，瞬间热闹起来。 【仙坛·雄雄】欢迎，欢迎！ 【仙坛·白】谁来啦？坛主也不介绍介绍？ 【仙坛·眼迷离】新人？这年头居然还有新人？ 【仙坛·大桃子】睡了一觉，没听到打雷啊？怎么就多出个同僚了？ 【仙坛·宝伞】南天门这两天没有人出入。 【仙坛·一年一度】哎哟，不是新飞升的上仙啊，那是哪个？坛主呢？怎么也不出来说说，神神秘秘的。 【仙坛·白】发现没？管理集体失踪…… 【仙坛·一年一度】还真是，一个吭声的都没有。这新人，什么来头？ 坛子里问上一圈，没人回答，各人纷纷转入各自的小圈子。 地府—— 【地府·白】孟婆，出来，这新人什么来头？ 【地府·喝汤吗】群里面请称呼我昵称，谢谢。 【地府·白】…… 【地府·黑】卖什么关子，快说！ 【地府·喝汤吗】这新人拿的是我家二郎哥哥的荐帖。 【地府·白】杨戬？他自己都没在坛子里露过几回面，怎么会突然邀个人来？等等，杨戬…… 【地府·喝汤吗】懂了吗？懂了就嘘……我们合计过，这事儿，上面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明面儿上，不能点破。 天宫—— 【天宫·眼迷离】三太子殿下，今天这新人，是谁呀？ 【天宫·坛主】这位小友，拿的是昭惠显圣仁佑王的荐帖。 【天宫·眼迷离】什么？我家二哥哥的？ 【天宫·一年一度】哟，二哥哥——叫得亲热的。 【天宫·眼迷离】我叫我的二哥哥，关你什么事！ 【天宫·一年一度】下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言论自由。玉帝上次怎么说的来着？坛子里要学下界开放之风，这才定的匿名的规矩，连之前发的言都按新立的昵称显示，就是为了让大家畅所欲言。迷离，你这是在违抗玉帝的旨意吗？ 【天宫·眼迷离】你胡说！你！ 【天宫·碧海青天】迷离你少说两句。朝朝你也管着你们家一年一点儿，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掩的，开口闭口把玉帝他老人家挂嘴边，也没些尊重。 【天宫·又岂在朝朝暮暮】仙子教训的是。 【天宫·碧海青天】不说这些了。这位新来的坛友，拿的居然是二郎显圣真君的荐帖，倒是有些意思。 【天宫·大桃子】二郎神？呵呵……有趣有趣。 【天宫·雄雄】你们在说什么？二郎神？怎么就有趣了？ 【天宫·大桃子】来来来，小友，老夫来告诉你——私聊。 西方极乐世界—— 【西天·大肚能容】大王——大王—— 【西天·大王】弟子在。佛祖可是想问今日新入坛之人？他执的是清源妙道真君的荐帖。 【西天·大肚能容】二郎神？……哈哈，这个好，这个好。阿弥陀佛。 龙宫—— 【龙宫·龙的传说】仙坛里的置顶帖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刚问了我家小妹，她说，新来的那人执的是二郎神的荐帖。 【龙宫·三哥】二郎神又怎么了？不过是通通凡界而已。那破仙坛，自从玉帝选了哪吒做头儿，几千年来，我们水族可是从来没有在那坛子里发过一句言的。西海大太子——你不会是觉着今儿个，我们该破一破这规矩？ 【龙宫·我不是小龙人】敖孪，你怎么和我大哥说话的？ 【龙宫·三哥】有帮手是吧？你们都有手足能演情深，只有我……可怜我三哥啊，他的仇你们是都不记得了！ 【龙宫·白马非马】传说也是好心，得了消息就来告诉大家而已。 【龙宫·人工降雨不需要龙】就是。 【龙宫·三哥】怎么着？联合起来针对我是吧？ 【龙宫·龙的传说】哎哎，莫吵莫吵。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别为了个外人伤了自家和气。为兄不过是想提醒大家一句，这事儿玉帝态度未明，众位莫掺和。倒是忘记了，我们根本就不会与那坛子发生什么关系。此事是为兄不好，不提，不提了…… 师徒四人—— 【师徒·碎碎念】徒儿，我看坛子里众仙家在询问新人的来处，你怎么也不去回他们几句？ 【师徒·高家女婿】师傅，这事儿不能挑明了说。 【师徒·碎碎念】这是为何？ 【师徒·高家女婿】师傅，现在天界封了！ 这些年，下界的变化越来越大，新鲜玩意儿越来越多，自从一百多年前，人族造出鸟翼，差点撞上南极仙翁的灵鹤起，玉帝就一直忧心忡忡。七十多年前，人族在地上释放两个太阳，五十年前，又有金毛人擅闯广寒宫，玉帝是下了严令了——除了被罚下去的，历劫下去的，众仙均不得下凡。 可下面发生了什么，大家偏偏还都看得见。有多少心动的，有多少眼馋的？都碍于玉帝严令，一个个的只能忍着。 也就杨戬是个例外。 可这个例外他不近人情啊，谁的面子也不给，从来不知道从下面带点东西上来。好不容易今儿个他手松，放了个妖精上来，你想，大家伙儿的眼睛是不是都得发绿了？ 不过，这事儿，到底是和玉帝的旨意有悖，所以啊，只能悄悄地做。 坛子里，低调，低调…… 【师徒·碎碎念】原来如此。徒儿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师徒·高家女婿】师傅，你徒儿我，一向睿智！ 凌霄宝殿—— 千里眼和顺风耳跪伏在大殿上。 玉帝高座，一张脸隐在冠冕流珠后，喜怒不辨：“妖精……我那个外甥，行事可真是出人意表。他现在何处？” 千里眼身子轻轻抖了一下：“神……神君现在下落不明。” “哦？” 千里眼又轻轻抖了一下：“那……那日，我兄弟二人察觉哮天犬从云头摔下，急查来由时，只……只寻到无阳山。” 无阳山，光不得进，音不得出。 玉帝沉吟半晌：“算起来，千年封印，也就这两日了吧……” “罢了。”他缓缓道，“查一下这入坛的妖精。” 千里眼愣了一愣，小心确认道：“下界小妖，这是——放他进来？” “堵不如疏。”天界封五十年，这天民们，也快忍不住了吧，这话他没有说，只挥了挥手。 待千里眼顺风耳退出，玉帝转目到一边，仙坛里，置顶帖安安静静，不再有人发言。 这是都转入了地下？ 不过，很好——至少他们都还顾及着他这个做玉帝的面子。 *** 新人宁小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广而告之了，她正盯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页面出神——这一栏一栏的，都是些什么呀？ 哮天犬在一边指导她：“你先随便看看，熟悉熟悉。不过这里面什么论法啊、炼丹啊、伏兽的，你现在也用不着，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钱——”他指着一处子论坛入口：“这个，易物，可以发帖求买求卖。” 宁小乐愣愣的：“这里面的……真的都是神仙？” “自然。你在这坛子里，记得说话恭敬些。”哮天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吃饱了，困意总是止不住地往上涌，“这些神仙啊，都住在天上。”睡着前，他咕哝了最后一句：“……随便卖他们个什么，我们就不用愁了。” 这一觉睡下去，再醒过来就是第二天早上。 宁小乐像是等了很久，一看到他醒了，跑着扑到他的窝窝边，满眼放光：“我知道怎么在那个坛子里说话了！” 哮天犬：“？” 宁小乐打开仙坛页面，指着一条帖子：“你看，我会发帖了！” 哮天犬睡眼惺忪地凑过去，只见一条帖子飘在首页：“我住人间，你们有什么想买的？” 哮天犬：“……”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 玉帝：“……” 众仙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出头鸟 这就……尴尬了。 谁都想要下界的东西，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宁小乐的帖子在首页飘了一天，迅速爬升为仙坛成立以来点击量最高的一条帖子，但是——没有人回帖，一条也没有。 宁小乐情绪低落：“天上的神仙……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下界的东西啊？” 哮天犬也有些情绪低落，他嫌弃地拨了拨面前的盆，盆里的牛肉上结了一层白乎乎的油花，可煤气被切断了，都不能加一下热，他一边拿舌头挑着吃，一边觉得很困惑：“这下界的东西，天上那些神神仙仙的以前不都是抢着求着想要的吗？” 一定是宁小乐做生意的方式不对！ 哮天犬数落宁小乐：“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样子，你看看你，发的那帖子，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那要怎么样算是有诚意？”宁小乐虚心求教。 哮天犬瞪着眼睛，他哪儿知道该怎么样才算有诚意呀，可一看到宁小乐期待的小眼神，他不由自主挺起胸：“那个……”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广告！” “对，广告。”哮天犬自信起来，“那，你要卖东西给别人前呢，总要先让别人知道你东西的好，不然别人怎么肯掏钱？”他给宁小乐举例：“俗话说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想那王婆，开始卖那胡瓜的时候，京城里的人都不认识，全靠他大力吆喝，使劲夸自家的瓜好吃，才打开了销路。” 王婆卖瓜的典故宁小乐知道，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哮天犬得了鼓励，再接再厉：“后来，神宗皇帝见到了王婆的摊位，尝过他的瓜，夸了一句——这就算是代言了，我们现在提代言早了点。” 古早的例子提过，就要把目光转回到现在，现在的广告，那可是全方位的。 最高端的是直接拿出实物来，试吃、试用，吃得香了，用得好了，自然会买。可惜，现在他们没这个实力。 退一步的是代言，明星的魅力，粉丝的购买力，那都是不可小觑的。可惜，现在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 再次一点，那就是视频广告，影像加声音，人族是感官动物，天族同样也是。可惜，他们现在连台手机也没有，要是有，拍照片，添音乐，那一定能瞬间打开市场！ 哮天犬砸咂嘴，可惜了…… 看来他们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了—— “文字。”哮天犬对着宁小乐说，“用文字，写得好一样能吸引人。” *** 于是，近午的时候，天界仙坛首页又飘起一张帖子：“来一来呀，看一看呀。” 这次的帖子里内容丰富： 人间好，人间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人间好，人间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重湖叠巘清嘉； 人间好，人间有长江绕郭，好竹连山，无声细下飞雪； 人间好，人间有花间一壶，东篱黄昏，放箸未觉盘空。 人间好，人间的好东西我都有。 如果还没想好要什么，我来给大家推荐推荐。 玉雪丸子： 白滚滚的小丸子，软糯糯的小丸子，百搭的小丸子，好吃的小丸子。 凉丝丝的白雪汁，甜滋滋的白雪汁，细腻的白雪汁，爽口的白雪汁。 绝配、美味。 美龄香粥： 上等粳米，清新百合，铁棍山药，醇厚豆浆，细火慢熬。 这道金陵美食，你会爱上她独有的气质。 杨枝甘露： 想吃西柚吗？想吃芒果吗？想吃细滑滑的西米吗？想喝醇厚厚的椰浆吗？ 这里都有。 涓豆腐配四季春： 滑如丝绸的豆腐里有隐隐的花生味道，香飘万里的茶汤里有盎然的春天气息。 不喝一口吗？ 人间不是只有这些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找不到。 小店代购开张，来找我吧！ *** 玉帝：“……”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 众仙：“……” 他们纷纷咽了口口水。 一时，顺风耳的耳朵里，充斥着此起披伏的咽口水声。 顺风耳：“……”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点开仙坛管理员群： 【管理·别和我说那么多】细作！ 猪八戒紧跟着跳出来： 【管理·高家女婿】谁？谁把俺老猪的话传出去了！ 净坛宫里，猪八戒气得把袖子都捋高了。这一行行的，每行字都在直击他的味蕾。谁，谁那么缺德？这是逮着他的弱处在使劲攻击啊！ 【管理·大王】我不是。 【管理·喝汤吗】我没有。 【管理·坛主】别瞎说。这里的，都不是这样的人。许是……巧合？ 【管理·高家女婿】哪儿来的那么多巧合，那下界小妖，怎么别的不选，偏偏选了这四样？ *** 人间界的小小宠物店里，宁小乐听写完毕，按下回车键，看着显示出来的帖子，也在问哮天犬：“我们为什么选这四样？” 哮天犬拨拨面前的彩纸，那是刚刚塞进门缝里的广告单，隔个路口有家新商场刚开，这两天，这样的广告单每天都有几波人到处分发：“首先，这四样是吃的。” 恩？吃的怎么了？宁小乐眨了眨眼睛。 “吃喝玩乐、吃喝玩乐。人族四大乐事，吃喝为先。”哮天犬往上面指指，“那些，也一样。” “哦……”宁小乐恍然，“那吃的有那么多，我们为什么选这四样呢？” “这就要说到其次了。其次，广告、广告，是要冲着受众广的告。那上面——”哮天犬又往上面指了指，“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肉。所以啊，挑些素的，没有错。” “哦……”宁小乐又恍然，“可素的也有很多啊……” 哮天犬没有让她把话问完，“啪”的一下，把爪子下压着的广告纸推到宁小乐的跟前：“最后，是因为——有现成的广告词啊！” 宁小乐：“……” *** 九天之上。 仙坛管理群里，猪八戒还在跳脚： 【管理·高家女婿】这是阴谋！这是有人想拱着俺老猪去做那个出头鸟！ 他的话刚发出来，“叮”的一声，耳边忽然跳出一声提示音——是仙坛里他正开着的帖子有回帖。 管理群里的六个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去—— “来一来呀，看一看呀。”回帖： 【宣花】上面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有酒吗？ 猪八戒：“……” 仙坛管理六人组：“……” 玉帝：“……” 众仙：“……” 宁小乐：“啊！有生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一笔生意 这可是上门的第一位客人，宁小乐很重视，可这位客人要的是酒—— 酒的品种可多得很呢。 “您要哪种？”宁小乐脑子里转着，回帖框里几乎同步出现这几个字，她想也没想，顺手点下发送键。 哮天犬从对面扑过来，用腿跑的总不可能有思维飞得快—— 他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帖子里多出一层楼，然后，如他所料的，那边的回帖飞快地跟了过来： 【宣花】若说这酒，最美的当是那年在凡间，有一老者从一枯树裂隙中汲取而出的，那个清香甘冽啊。 宁小乐有点儿懵。 老者？枯树？他说的是杜康吗？这杜康初酿，几千年前的东西，她上哪儿弄去？ 幸好“宣花”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很快又发过来一条回帖： 【宣花】罢了，终究是旧事。现在的下界，虽不及当年，总也还算有些传承。你就帮我弄瓶茅台吧，也不用太精贵的，八三年产的就好。 哮天犬拿爪子捂住了脸。 宁小乐看看他，又看看飘在半空中的回帖，一脸茫然：“茅台我知道。这个八三年产……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很贵、要很多钱，市面上没有、有也大多是假货，要走拍卖行、拍卖还要看运气——”哮天犬欲哭无泪。 刚刚他怎么就让宁小乐的手快了那么一步呢？要是按他的意思，先列个一列的各种酒供选择，就不会出现现在这后果了——这可是他们的第一单，要是做不到，这牌子砸的，可就哐哐的了！ 宁小乐却没有哮天犬那么悲观，在她的心里，这什么八三年的，比起那杜康酒可好得太多了。 总归是这世上有的东西，不过就是怎么弄到的问题。 她问哮天犬：“拍卖是什么？” “就是一样东西，很多人抢，谁出价高就谁得到。” 哦——原来还是钱。 可现在没钱。 这问题无解。宁小乐决定先扔在一边，转而问了个自己一直想问的：“你刚刚让我发的帖子里，特别要我写的‘代购’，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样东西，他买不到，你能买到，他就花钱请你代买。” “请我代为购买？”宁小乐奇怪道，“既然是帮他买的，为什么要我花钱？” 哮天犬：“……恩？” 这话有道理啊。 就是啊，干嘛自己花钱？这代购代购的，不是应该先收钱再办事嘛！ 他一下子坐正：“对，先收钱！” 对面的宁小乐却又困惑了：“可他为啥肯信我呢？他……他又不认识我，也没有看到东西。” “因为他只能信你。”哮天犬对这个很有把握，天上地下，有这个能力，肯做这个事儿的，现在可只有宁小乐一个，“再说，不过是要点儿‘钱’，这‘钱’啊，上面那些，从来就不放在眼里。” “恩——”宁小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对哮天犬嘴里的“上面那些”一点儿概念也没有，不过，神仙嘛，点石成金，似乎也是不该把“钱”当回事儿。她眨了眨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们问他要多少啊？” 这第一笔生意，要多了，给人留下“奸商”的印象可不好；要少了，亏了这一单不说，这价位一定，将来要提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宁小乐眼巴巴地瞅着哮天犬。 哮天犬也愁，他啥时候做过这种事呀？以前住灌江口，他想要的都是一车一车推过来让他选的。花多少钱买来的？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买来的东西被人家赚去多少？那更是想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不过看着宁小乐这刚从山里出来的小兔妖求助的眼神，他这“不知道”三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总也要个三五万吧……”哮天犬不是很确定。现在的他无比渴望有一台手机，上网搜一搜也比现在这样摸黑瞎猜好。不过么，他瞥了眼仙坛—— 只写了酒的名字，没写容量。 这中间可有文章做——一斤是卖，半斤也是卖。 哮天犬底气足起来：“就要个八万八吧，吉利点儿。” 宁小乐歪着头没说话，哮天犬以为这价钱吓到她了，刚准备给她解释解释这中间的道理，就看到宁小乐举起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数：“个、十、百、千、万……”数了半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八万八是多少？” 哮天犬：“……” 这小妖，看来是对钱没概念啊。不过，也情有可原，这才来人间界没几天嘛。 哮天犬觉得很有必要给宁小乐普及一下。这普及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对比，这对比呢，当然是眼前有的东西最直观—— “我们今天这些肉，你花了多少钱？”哮天犬问道。 “一百零三块。” 这数字咋这么耳熟呢？哮天犬没往深处想，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给宁小乐出题目上：“算算，八万八的话，可以买多少今天这样的肉？”一百零三除不尽，也用不着那么精确：“就按一百算。” 这题目简单，哮天犬都想好了，一会儿宁小乐回答八百八十之后，他就和她说，一百的肉够他现在这个身躯吃三天，这八万八呢，就够吃两千六百又四十天。恩，闰年这种也不用算那么精确，差不多就行了——这样的话，算下来就是七年多。 哇！七年多！多漫长的岁月，多直观的对比。 哮天犬简直要佩服自己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宁小乐的一句回答。 他期待地看向宁小乐。 宁小乐却完全没有注意哮天犬，她又举起了手：“个、十、百、千、万……” 不着急，不着急，虽然不知道除个一百有什么困难的，但算得慢点儿，总也还是在算。要有点儿耐心，耐心……哮天犬深深吸了口气，坐在一边等。 等啊等啊，宁小乐的目光终于从她自己的手指上移开：“一一零零零。” 这是一万一千？怎么会得出这个结果来的？哮天犬瞠目结舌，脱口问道：“你怎么算的？” 宁小乐举起手给哮天犬看：“小拇指是个，无名指是十……大拇指是万。”刷一下，她曲起后三根手指：“除以百么，就把百十个去掉。”竖着的还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她指着这两根手指，数道：“一一。”又点点后面曲起的三根：“零零零。” 哮天犬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个什么算法？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没一处有道理！ 宁小乐却不自觉，眨巴着大眼睛看哮天犬。 呃…… 这要怎么纠正法？简直是无从说起啊！ 哮天犬望天。 “算了……”算数这种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教会的，再说了，人间界现在科技多发达啊，以后弄台手机，装个计算器，不就啥问题也没有了么？ 眼下还是先搞定茅台的定价比较重要。 哮天犬指挥宁小乐：“去发帖，就要八万八，先钱后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随便 八万八的回帖发出去，那边没有马上回应。 宁小乐心下惴惴的，一会儿问哮天犬：“是不是太贵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不愿意先付钱啊？” “不会。”哮天犬每次都这样回答。可说是这样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坐在那儿盯着页面看一会儿，就趴下去，趴一会儿又爬起来。 到哮天犬百无聊赖，抱着自己的前脚舔毛毛的时候，回帖来了： 【宣花】八万八的下界币？我没有。 宁小乐：“……” 怎么神仙也会没钱的吗？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那边紧接着又跟来一条回帖： 【宣花】用金子行不？ 行，怎么不行？金子也是钱。宁小乐开开心心地回复： 【小白兔】行啊。 【宣花】要多少金子？ “呃……八万八是多少金子来着？”宁小乐问哮天犬。 金价啊？哮天犬想了想：“现在一克黄金三百六十元左右。” 八万八除以三百六？这算式是个大工程啊…… 哮天犬瞅着宁小乐，这小妖是指望不上了，还是他来吧：“有纸笔吗？”话一问出口，他就想起来，他现在是只小奶狗的外形，只能用嘴叼着笔，这算一下，可要半天呢。何必那么麻烦，这事儿又不是只和他们两个有关——对面不是还有一个神仙嘛！ “告诉他，让他自己算。”哮天犬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 “哦。”宁小乐乖乖点头，在帖子里发话： 【小白兔】人间界金价三百六十元每克，麻烦您换算一下。 这次对面回复很快： 【宣花】三百六？哪儿来的那么多麻烦，按一百算。一百……按一百算是多少来着？你给个数。 哎？客户不愿意动脑筋呢。看来只能自己来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刚好问过么？ 宁小乐回复： 【小白兔】一一零零零。 哮天犬：“！” 宣花也不满： 【宣花】怎么那么麻烦，取个整，给你两斤。 【小白兔】好勒。您是我第一个客户，就依您的，打个折！ 哮天犬：“……” 满天庭旁观的神仙们：“……” *** 这一万一千克怎么就变成了两斤，是件神奇的事，这两斤，居然还比他们开价的八万八贵上了三倍，是件更神奇的事。 哮天犬直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神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不过，没亏—— 既然没亏，价钱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接下去就是交易流程的问题了： 【宣花】走坛子里交易。 坛子里交易？是什么？ 哮天犬也不是很清楚：“我听说，当年仙坛初开，运行一段时间后，众仙纷纷扰扰地，说既然都有了这么个好坛子，该多设点实用的功能。后来玉帝下旨，集齐三界大佬，施过一次术法，就此连通上下三界，只要在坛子里建交易，就能同时传送买卖双方的东西。不过——我从来没用过。”他目光梭巡，指着宁小乐帖子后面的一条说：“看看别人怎么做的。” 宁小乐的帖子发在“易物”子论坛，后面跟着的也是易物帖： 【碧海青天】求购“丹祺点唇膏一支”。 主帖下面什么也没写，只有一个大大的按键。 按键不是素色的，里面模模糊糊的一片，却依稀只有黑白两色。宁小乐犹豫起来，歪头看哮天犬。 “怕什么。”哮天犬皱了皱鼻子，“点。” 宁小乐一指头下去，眼前又是一阵轻烟飘过。和上次初初打开仙坛时不同，这轻烟飘得很是敷衍，既没有悠远的背景也没有绕梁的仙音，就像是来赶个场子一样，眨眼间就消逝不见。剩下的是一片漆黑的底色和两个忽闪着的微微发着光的篆字：“易物。” 这两个字闪着闪着，渐渐黯淡隐去，换出一行字：“浏览已完成易物交易。”画面再一转，文字消失，漆黑的底色上，多出一条白线，把整个页面切割成左右两半。 左边贴着白线，在区格的右上方有一个篆字：“求”，区格的正上方是手写体的一行字：“丹祺点唇膏”，下面是淡淡的灰色圈出的一个区域，里面什么也没有，再下面，是一个方框，填了一幅画。 那画只黑白两色，与之前主帖下显示的画面很是相似，不过依旧不够大，看不太清楚。宁小乐下意识地移动手指，点在那方框里。 画面一下子弹出，占据整个页面。 这次看清楚了，是一张海报。 打头是黑底白字的一行英文，宁小乐不认识，英文后面跟着的都是繁体，丹祺点唇膏五个字分成两行，自右向左排列着，跟着的是竖行的广告词，宁小乐一眼扫过，看到“与普通点唇膏迥异”、“色泽与个人面容天然符合”的描述，文字的右面居然还有图片，三张美女头像呈上下一列，右下角，是笔状和盒装唇膏的抽象画。 宁小乐盯着右下角的抽象画看了半天：“这个点唇膏，我好像也有过。” 哮天犬凑过来：“一九四几年时候的东西，算起来……你那时候二百多岁？有也正常。” 宁小乐愣愣地问：“你也知道这东西？” 哮天犬摇摇头，一指点在画面上，把海报缩回到原先的方框里，他指着方框下面的一行字：“看，这里有交易时间，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五日。” “一九四一年……”宁小乐感慨，“我想起来了，表姐送给过我一支。那时候，她和我说，外面的世道不太平，女人们崇尚自立自强，这点唇膏，有一句广告词非常出名：‘可以让女人拥有一副勇敢的面孔’。她说……” 宁小乐没有说下去，她记得的，那时候，表姐和她说的是：“希望你不但能拥有一副勇敢的面孔，还能拥有一颗勇敢的心。”可最终呢？她终究是不够勇敢，连自己的家也没有能够保住…… 宁小乐突然间沉默，哮天犬不明所以，歪头问她：“你学会怎么用了？” 没有。她才只看了一半呢。 宁小乐回过神，视线落到页面的右半边。 在“求”字对称的位置上是一个“易”字，区格的正上方依旧是手写体：“桂花酒”，下面灰色圈出的区域却分成两个，右边一个空着，左边一个有字：“五百年藏”。后面跟着的方框也有两个，对应上面灰色的区域排列，右边的一个也空着，左边的一个里有一幅画。 这次的这幅画画面简单，虽然依旧是小小的，但能看得清楚，是一个坛子，想来就是那“桂花酒”了。 两个方框的下面，也还是有一行字，和左边一样，写的是“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五日”。 “时间既然一样，为什么要显示两遍呢？”宁小乐觉得自己大致了解了，但有几处不是很明白，问道，“还有这框，为什么左边是一个，右边是两个？” 哮天犬也在看，看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皱起鼻子说：“要不去试一下？” 回到“易物”子论坛，宁小乐的帖子后面已经多出一条回帖，想是宣花等不及了，发布了一条易物： 【宣花】求购“随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易物 这条回帖的后面，也跟着一个大大的按键。和碧海青天那个帖子不一样，这个按键能很清楚地看到——黑黑的底色上，是两个白色的大字：“随便”。 宁小乐点开看。 依旧有一条白线区分左右两边。 左边的“求”字格里，正上方手写体写着“随便”，下面的文字框和图片框都空着；右边的“易”字格里，手写体写着“金”，下面的框里仅在左手边的文字框里写着三个字：“金两斤”，其余的文字和图片框都空着。 这“随便”好理解，先钱后货么，这是要宁小乐随便送什么东西上去。但两边都有东西，就有些难办了，在宁小乐原先的设想里，这一“求”一“易”的，应该是她和宣花各占一边，没想到现在都填满了，那她的东西要怎么放啊？ 宁小乐有些发愣。 一定是哪里想得不对。 她觉得该转回去再研究研究。 哮天犬却没有宁小乐那么谨慎，看她犹豫，抬起手，一爪子就拍在“金两斤”的框框上。 画面一闪，一行提示出现：“确认选择‘金’？” 选择？ 难道这“易”字格里，两个方框是可以选择其中之一的？可惜现在另一个框框里是空着的，无从验证。宁小乐一边想着，一边按下“是”。 画面又是一闪：“仙友现在人间界，请先开启人间界特别通道。” 怎么那么麻烦，这“人间界特别通道”又是什么？ 这次，哮天犬倒是知道：“以前天界和人间界是通的，现在天界封了，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开启连通上下的通道。”通道这个事儿前因后果的解释起来复杂得很，哮天犬懒得费那个口舌，直接指点宁小乐做法：“先找块地方，用你的血画个圈，要用的时候就把东西放进去，放完后集中全部精神默念对方的名字，就行了。” “我的血？！”宁小乐大惊，“每次都要放血？” “哦，那倒不用，圈圈么，画一次就行。”哮天犬说，“不过这圈圈的大小呢，你自己定，画得小了，大件传不了，画太大，又废血。” 宁小乐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还没扎呢，就一抽一抽的疼。 “能不能……先画个小的？”这两天的胡萝卜口粮她分出一半给哮天犬，自己都没怎么吃饱，这血……要省着点用。 “也行。”哮天犬无所谓，“就是下次画完，这次的就作废了——浪费掉一次的血。” 宁小乐拧着眉头想了想。 ——这次没那么多血，画不了大的。 ——以后总要再画一个大的。 ——那这次这个，总归是要浪费的。 ——既然是要浪费的，当然怎么小，怎么来，够用就行。 她指着面前的小桌面：“就这吧。” 眼泪汪汪地戳破手指，又眼泪汪汪地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哮天犬凑过去看，很好，这个圈歪歪扭扭的，比他照着念的广告纸大那么一点儿，应该……够放一瓶茅台的。 圆圈画完，浮在半空的页面很快就有了反应，刚刚那行字隐去，一行一行的字依次出现：“特别通道确认完毕……易物交易选择完毕……” 最后页面停留在：“请输入交易时间。”后面还有一行小字的注意事项：“交易时间请在买方要求时间内选择。此次买方要求时间：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七日。”再后面是年月日的标记，每个标记前面都有一个虚框在轻轻地闪动。 八月十七日？ “今天？”宁小乐吃惊道，“他也未免太急了！” 客户那么着急，她这个卖家当然也要跟着上心，在闪烁的虚线框里填上时间后，宁小乐开始思考送什么东西上去。 “广告纸。”哮天犬觉着这个就不错，大小么，恩，也刚刚好。 “不好吧？”宁小乐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听人说过，这做生意啊，诚意很重要。那边送两斤的黄金下来，这边给人家一张废纸——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可又没有什么别的好送的。 这屋子里，旧桌子旧凳子旧床的，不说东西太大吧，就这成色也拿不出手。至于其他的，要能放进桌面上那个小圈圈，大概也只有锅碗瓢盆里的……碗。 碗？ 宁小乐眼睛一亮。 碗不值什么，但他们现在有肉呀。这肉香喷喷的，炖了好久的，再说了，酒肉酒肉，买酒的人一定也喜欢吃肉。 这个提议遭到哮天犬强烈的反对，理由很简单：“你把肉给他，我吃什么？” 宁小乐耐心开导：“下次再给你做。” 这倒也是，肉买起来方便得很，做一下也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可哮天犬心里不踏实，隐隐约约地总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可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他又想不起来。犹犹豫豫半天，他妥协：“那分一半。” 一半就一半。 送人的不比自家吃的。宁小乐特地选出个磁盘。橱柜里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高档品，就普普通通超市里摆着的那种，好在花样还算清新，素白的底色上，青花蜿蜒，也有种质朴的美。盘子早就清洗过，宁小乐取出来，仔仔细细地又洗了一遍。 甩干水，晾在一边的时候，她取出一块牛肉来切片。 牛肉是前一天放大锅里煮熟了的，不像哮天犬吃的那样，另取了肉和汤再加胡萝卜煮过，但提出来的时候，依旧是香气扑鼻。哮天犬原本跟着进的厨房，这香气一飘出来，他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宁小乐刀工好，一小块牛肉，每一片都片得薄薄的，竟也摆了大半个盘，剩下的小半个空着不好看，她想了想，折了几根香菜做缀边。 这盘牛肉拿出来的时候，哮天犬眼睛都直了。 俗话说，色香味，色香味，这摆盘精致了，连得有没有老君仙丹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视觉的感官直接冲击着心灵，哮天犬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儿湿湿的，下意思地重重吸了一口。 牛肉连着盘子被摆到了圈圈里。 宁小乐双手十指交叉紧握，摆在胸前，闭着眼睛，默念：“宣花，宣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金子 眼前有光影变化，她睁开眼，恰看到一阵蓝光的尾——圈里的牛肉消失了。 不大一会儿，又是一阵蓝光，圈圈里多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长方方的一块，还没有砖头大，托在手里倒是沉甸甸的。 宁小乐张嘴小小咬了一口，硬硬的，还真是块金子！ 金子到手，宁小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客户这么信任她，她却连牛肉都没舍得全给人家，只切一半不说，这牛肉还是原本预备给哮天犬吃的，所以煮的时候都没放盐，估计味道不怎么好。 她想了想，觉得该和客户打声招呼： 【小白兔】牛肉是赠品。白煮的，建议沾点儿酱油吃。 *** 九天之上，众仙沸腾起来。 【天宫·宝剑】还有牛肉！ 【天宫·赤龙】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天宫·碧海青天】说起来，上一次尝到人间的肉，已经快一百年了…… 【天宫·一眼千年】看到了，肉煮得好、切得好、摆得好——真真是工巧得很。 【天宫·琵琶】宣花——那个，咱们哥几个是不是好久没聚了？ 【天宫·宝伞】是啊，是啊，宣花。小弟这儿还有些蓬莱的仙果，这就带着去你府上。 【天宫·天边的一缕红】给我留点儿，等我下值。 【天宫·宣花】吃完了。 【天宫·众仙】…… *** 一盘牛肉引起的风波宁小乐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初初的欣喜过后，看着眼前的一大块金子，终于想起一个问题：“这金子……要怎么用啊？”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 对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有不安的感觉了——这金子要用，就要先换成钱，要换成钱，就要去银行或者金楼，而这两个地方，工作人员都是穿制服的！ 宁小乐呐呐的：“要……要不我去试试？” 哮天犬也不说不行，只仰起头看她：“你把我当柜员。” “你又不像。”这狗和人，差的也太远了吧。 哮天犬不睬她，自顾自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哎？”这问话的口气之严肃啊……宁小乐心里一紧，开口就有些结结巴巴的：“我……我来换金子。” “这金子量不少啊，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总不能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宁小乐更紧张：“家……家里本来就有的。” “有证书吗？” “什……什么证书？” 哮天犬也不解释，继续咄咄逼人：“没证书我们要先检验一下是不是真的，需要剖开来看，会有一定损伤，你同意吗？” 这个……好像只能同意吧？宁小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请出示身份证。” “身……份证？” “你没有身份证？”哮天犬的语气充满怀疑，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明知道不是真的，可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宁小乐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一跳一跳的，连带着脑后的两根辫子也一耸一耸的蠢蠢欲动。 “滴——”哮天犬忽然抿嘴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啦！”宁小乐被他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蹦起来。 “刚刚是警报。我们有合理理由怀疑你的这份金子来路不明。我们已经通知警方，请坐下，静待调查。” “什么！”去换个金子还会被报警？宁小乐想象了一把自己被警察抓在手里的样子，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这……这也太可怕了！ 耳朵——耳朵！她刷的一下背过手，把变了一半的辫子抓到手里。 宁小乐：“呃……” “真实情况下，银行会偷偷报警，你根本不会知道。”哮天犬看着宁小乐，“那时候，你面对的会是突然出现的警察。” 突然出现，根本没有防备…… 宁小乐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彻底颓了：“呃……”半天她才缓过劲来：“那要怎么办啊？” 正规途经走不通，那就只能走地下。 可哮天犬看看宁小乐——要这小兔子去黑市，怕是金子还没换成，人就先要被卖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哮天犬望着眼前的金子，郁闷了——这眼看着有了一大笔钱却没法用！他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这要是早个百来年就好了。” “为什么？” “那个时候啊，有当铺。”当铺多好啊，什么东西都可以当，也没有人追究来源，“可惜，现在没有了。” “哎？”宁小乐眨巴着大眼睛，“现在也有啊……” 迎着哮天犬疑问的眼神，她伸手指向一侧的墙壁：“隔壁——就有一家。” *** 哮天犬和宁小乐站在当铺门口。 在整条街一溜的玻璃门面里，这当铺纯木的大门显得格外深沉。哮天犬望着门上黑底金字的招牌，陷入沉思。 古时候的当铺他没有去过，但他见过，无非是拿着东西进去，换好钱出来，这现代的当铺……应该也差不多吧？ 哮天犬冲着宁小乐一甩头：“我们走。” 宁小乐却不动，她指着墙上贴着的铭牌，说：“你不能进。” 哮天犬凑过去一看，上面一块铭牌上有个圈，圈里一支香烟袅袅冒着烟气，横贯着打了个斜杠，下面一块铭牌也有个圈，圈里却是一条狗，也横贯着打了个斜杠。 哮天犬：“……” 这现代社会，就这点不好，咋还歧视狗狗呢！ 不许进就是不能进，可放这小妖一个人进去，哮天犬又有点不放心：“你先看看，如果里面是穿制服的，你就不要说话，赶紧出来。” “恩。”宁小乐乖乖点头。 “如果能换的话……”哮天犬又嘱咐，“钱少点儿没关系，关键是能换到钱。” “哦。”宁小乐又乖乖点头。 木头门被推开，哮天犬凑着门缝往里面瞅了一眼。触目所及是一处高高的柜台，和他印象里古旧的那种极像——柜台分两截，下面木质的面板从地面一直封到柜面，高度比普通人整整高上一个头，上面却和以前的那种有点儿不一样，以前都是木质的花栏，现在改成整面的磨砂玻璃，半透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人影。柜台前只摆一张凳子，也比寻常的要高上很多，正对着这张凳子，磨砂玻璃上开了个长孔。 看不清里面的人，也没法再给什么建议。哮天犬只能看着宁小乐一点点走进去，木头大门一点点合上—— 这种阴影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扩大的感觉很不好，哮天犬紧盯着木头大门，皱了皱鼻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当铺 宁小乐也心有惴惴。 这偌大的铺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磨砂玻璃后的人影不动，定在长孔前，似乎在打量她，可她却看不见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开始的时候，只有她的鞋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渐渐的，心跳的声音响起来，不一会儿，“扑通扑通”的，耳边似乎全是这样的声音。 “要……要不还是出去吧？”宁小乐的鼻尖上开始冒汗。 人族的世界太可怕，他们会突然莫名其妙地一群人一起攻击你，也会暗戳戳地躲在一边悄悄地观察你，明明心里想着什么，却一句也不说出口。一点儿也不像以前在山里，那些野兽，就算是要吃你，也是明晃晃的，摆在面上的。 可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响：“要在人间界待满三年。” 三年…… 在这人间界里生活，是要钱的，没有钱，三个礼拜，也许三天……都要呆不下去了吧？ “不行，不行！这些东西，总要学会的！我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宁小乐咬了咬牙，爬上了柜台前唯一的一张凳子。 终于看到柜台后面的人——磨砂玻璃上的长孔站在地下往上看的时候，似乎不大，这一旦坐到凳子上，就会发现其实还不小，足够里外两人面对面地看清。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自带着一股子审视的意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小乐，问道：“当东西？” 这话问得硬邦邦的，宁小乐却松了口气——屋子里终于有声音了，而且，这男人，身上穿的是便服。 心里好像不再那么害怕，宁小乐点点头，回答：“恩。” “当什么？” “金子。”宁小乐掏出金块，推过去。 眼镜男却没接，他眼皮子一撩：“金子？”视线从茶色玻璃镜片后面射出来，审视的意味更浓：“哪家出的？有证书吗？” 怎么这里也要证书？ 宁小乐有点发愣——进来前，小奶狗不是这样说的啊？可坐都坐到这位置上了，总不能就这样走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证书。家……家里的。” “没证书我们要先检验一下真实性和纯度，需要采取一定的技术手段，可能需要取芯，会造成一定的损伤和损耗，你同意吗？” 宁小乐：“！” 虽然不完全一样，但这段话怎么这么耳熟？ 她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对面果然紧跟着来了句：“请出示身份证。” 宁小乐：“！” 上次这问句的后面，是尖利的警报！ “我……我……”宁小乐一把抓起柜面上的金块，“呲溜”一下，从高凳上滑了下去，“我不当了！” 兔子的敏捷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蹿到了大门口。 一把抓住门把手，还没用力拉，那门先开了。 “哐”的一声，宁小乐被端端正正撞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宁小乐“哎哟”一声，伸手先捂住了额头，可受了这惊吓，她脑袋后面的辫子一下子也蹦了起来，她又手忙脚乱地背手去抓，一片混乱里，“当”的一声，她手里的金块掉到地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开门进来的人起先还连声道歉，看到地上的金子时，忽然停了下，再开口时，显然已经打量过宁小乐：“小乐？” 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宁小乐痛得眼冒泪花，一片朦胧里勉强睁眼，模模糊糊的，眼前的这人，好像是——赵阿姨？ 这赵阿姨，算是整条街上宁小乐最早认识的人，倒也不是她主动，实在是这位阿姨天生自来熟，宁小乐到的第一天，她就上门来打过招呼，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宁小乐在这人间界里，说过最多话的对象。 这人呐，交流多了，自然就比别人熟一些，这熟一些的，自然就让人心情没那么紧张。 宁小乐脑后的辫子软塌塌地垂下去。她终于分出心神来，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金块。 赵阿姨却比她先一步，她飞快地一蹲一起，已是把金子捡在自己手里，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马上堆起一脸的笑：“小乐啊，撞得重不重？要不要紧？”一边问，一边热络地托起宁小乐的手臂，半拉半拽地把她引到厅堂里摆着的木头椅子上：“你先坐一下。头晕不晕？” 晕倒是不晕，就是痛。 宁小乐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来回蹭了蹭——肿了一块。 赵阿姨也看到了：“哎呀，这个要涂点药呀！儿子，儿子——拿点儿红花油来！” “不，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在我这儿撞伤的，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赵阿姨说着，顺手把捡起来的金子摆在一边的茶几上，“小乐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本来是来当东西的。” 赵阿姨的眼神在金块上转了一圈：“本来？” “恩……”宁小乐说，“我本来是想把这个当掉的。” “那为什么又走了呢？” “我……没有身份证。”宁小乐说话的档口，那极高的柜台忽然“咔咔”响了两声，显出一个洞来——原来是扇门。刚刚柜台里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弯着腰走出来，手里捏着个玻璃瓶子，一边走一边也在回答：“她没带身份证。” 没带身份证？可宁小乐口里的是……没有身份证。 赵阿姨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 她转回身数落那男人：“小乐就住我们家隔壁，也不知道通融一下。”接过男人手里的红花油，她一边低着头拧瓶盖，一边问宁小乐：“怎么会想到来当东西的？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我要买瓶酒。” “酒？”当金子买酒？赵阿姨吃了一惊：“很贵的酒？” “茅台，八三年的。” “这是……要送人？”赵阿姨试探着问道，“很急？” 送人？不算是送。不过这事儿解释起来太复杂，而且涉及到很多不能说的秘密…… 宁小乐没接前面半句，只点了点头：“很急。” “既然很急，儿子，先帮小乐把这金子鉴定一下。” 男人就和他坐在柜台后面的时候一样，冷着脸，不耐道：“手续不全。” “街里街坊的，都是邻居，手什么续的。”赵阿姨一把把金子塞到她儿子手里，“去，去，去，先去验一下。” 男人回柜台里面去，赵阿姨就倒了油在手上，抹到宁小乐的额头上，轻轻帮她揉：“小乐啊，一会儿你还是要回去拿一下身份证。”她面露难色：“现在典当这行啊，管得严，我那儿子担着责呢，也不能让他太难做，你说是吧？” 宁小乐眨了眨大眼睛。 她本来都要走了，是被这赵阿姨拽回来的，她原本都不抱希望了，也是这赵阿姨说可以通融。怎么转了个大圈，到最后还是要问她要身份证？ “我没有身份证。” “是掉了？”赵阿姨眼睛里闪闪发着光。她早在第一次接触宁小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不是这城市里的人，说话做事，都不像是在农村里生活过的，倒有些像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没人的山里出来的。还有宁家这铺子，上一次有人出现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这宁家，也不像是在这里有人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家里也没个大人……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游说：“这要补一张，可麻烦了，要回户籍所在地。小乐啊，你家在哪里？” 不是掉了，是根本没有。可这身份证对人族来说，似乎很重要？那还是不要这么说了吧…… 宁小乐闭着嘴，摇了摇头。 果然是在很远的地方，去一次不方便—— 赵阿姨大喜，面上却又做出为难的神色：“这个……就难办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走典当的正规程序是不行的，小乐，你又急着用钱，要不——” “我私人给你换吧。”她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换了 哮天犬的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 宁小乐已经在里面很长时间了，而且，刚刚那个大眼袋女人进去的时候，他好像还听到了宁小乐的一声惨叫。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小兔妖现了原形？可里面的都是寻常人族吧，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小兔妖一个妖精怎么会连逃也逃不出来？ 脑子里无数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哮天犬趴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回转着圈，转了几圈，又伸出爪子去拨当铺的门，门缝缝里悉悉索索的掉了几粒木渣子下来，那木头大门，纹丝不动。 进不去……进不去…… 这要是以前，他法力还在的时候，哪里会被一扇门难住！ 心里的烦躁无处释放，哮天犬疯狂地抠起门缝来。狗的爪子不比猫咪，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就算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在木头上多加了几条道道。 “那只狗怎么回事？”路边开始有人驻足。 “找主人吧。”有人回答，“这里不让狗进，估计主人进去了，把它留在外面了。” “这么小，就放它一个人在外面啊？”说话的是个女声，听着年纪不大，说着说着，她似乎还走近了两步。 哮天犬回头，果然看到两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前一后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应该就是刚刚对话的两个。 ——这门他是开不了了，要不试试找个人求助？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吧唧一下坐下。 他这幅身体小小的，还带着小奶狗的婴儿肥，圆滚滚肥嘟嘟，做什么都有种憨憨的稚嫩，最是能打动这种小姐姐的心。 果然，对面的两个小姐姐一起惊笑起来：“好可爱！”离他近的那个还蹲下来，嘬起嘴逗他：“来，来……” 哮天犬又抖了抖耳朵，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还眨了眨，身子前倾，屁股微微抬起一点儿。 “哎，哎，它要过来了，它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哎。”小姐姐兴奋起来，“手机，手机……拍下来。” 看来萌卖够了…… 哮天犬爬起来，咕噜噜地走到离他近的那个姑娘身边，伸长脖颈，忍了一会儿被人摸头，然后——一张嘴，一口叼住小姐姐的裤腿。 “哎……它、它要带你过去哎。”拿着手机的小姐姐叫起来。 “这么聪明？”蹲着的那个将信将疑。 哮天犬拉着她走了两步，松开嘴，当先往当铺门口走过去，走一步回一次头。 “真的哎！它，它还在前面等我……” 看来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哮天犬抬起小爪爪，一把拍在木头大门上。 “这是想要我们帮它开门？这狗也太聪明了吧？”一路跟着的小姐姐又是一声惊叹。 然后—— 这小姐姐没有如哮天犬所想的那样继续跟过来，更没有帮他开门，她一个转身，回去了同伴那边。 哮天犬：“……” “拍下来没有？”两个小姐姐凑在一起看手机，“角度可以。软萌软萌的！这里——看，看，叼我裤腿，还有这个回眸的小眼神……真的是把聪明劲都拍下来了。上网上网，传斗乐。” 哮天犬：“……” 两个小姐姐站在那里一通操作。 然后—— 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地，赞叹感慨地，走了。 走……了…… 哮天犬：“……” 人族还真是撩完就跑，翻脸不负责任的种族啊！ 可宁小乐还在里面呢——任务尚未完成，努力还需继续。 哮天犬搜寻着下一个对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开头的两个过于接近成功，后面一个个的都显得越来越不靠谱——怕狗的，走路还看手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牵着小孩指着他当教学工具说“这是狗狗”但绕着他走的。 找不到人帮忙，哮天犬急得四下乱转。 忽然，“吱呀”一声，当铺大门自己开了。 宁小乐抱着一个盒子走出来，看到哮天犬，她笑眯眯地一甩头，两根辫子划出一道充满喜悦的弧线：“走，我们回家。” *** 盒子被摆到桌上。 这是个木头盒子，却没平放，而是竖着摆在那里，表面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木头的纹理，连一丝别的花纹或是文字都没有。哮天犬绕着盒子转了两圈，问：“这是什么？” “茅台，八三年的。” 竟然换了茅台回来？ 哮天犬惊了：“隔壁那当铺，那么小的门面，竟然有这个？” “赵阿姨的儿子说，他们前些日子收来的，死当，原本过几天要送去拍卖的，正好我要，就给我了。” 哮天犬拿爪子把木盒前的推板推高一点儿，露出里面的瓶身来，白底红字，是茅台的包装，还有这隐隐的酒香，也就他这样的鼻子闻得出来，是浸润过岁月的味道。 哮天犬抽着鼻子，重重地又吸上一口。 说起酒，他可是行家。 他家主人不嗜酒，但爱品，灌江口宅子里辟出老大一块地专做酒藏。光架子就各式各样，贴墙凿成壁洞式的是放酒桶的，葡萄酒用橡木桶原装是最好的；顶天立地加了铁架子的是放各种洋酒的，顶光照下来，各色酒液莹莹如玉；还有博古架，架子上的东西就奇一点，瓷瓶陶罐葫芦体，幽幽古意里是人间界上下千年里酒之一道的传承。 主人爱藏，这做狗的，就要负责鉴。 眼前的这瓶酒，他鉴过，是真品。 居然是真品？哮天犬止不住对宁小乐刮目相看。这小妖，上次三言两语就把价钱提了三倍，今天一出马，又弄来这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真品，还真是——怎么说呢？天生做生意的料？ 哮天犬喜笑颜开，夸宁小乐：“你真是个大福星。”又问：“还有剩下来的钱呢？” 宁小乐眨了眨眼睛：“什么剩下的钱？” “一块金子值个三十多万呢，一瓶茅台不值那么多，换完，还应该有钱的。”哮天犬问宁小乐，“钱呢？” “没了啊……”宁小乐又眨了眨眼睛，“我就只换了这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重大调整 哮天犬：“……” “赵阿姨说了，我那金子要是拿去正规的地方，是值挺多钱的，可正规的地方，都是要身份证的，她这儿，私下给我换，就不能按那牌面上的价。” 这话倒也不能说不对——人情世故嘛。 “可就算折个半，也不只值一瓶酒吧？” “赵阿姨是这样和我说的——”宁小乐开始学赵阿姨的口气：“小乐啊，八三年的茅台啊，市面上少。拍卖行里遇不遇得到是要看运气的。就说我们这瓶吧，送过去，什么时候开拍可没个准，你要知道，拍卖可都是聚一堆东西才开一场的，这什么时候聚齐，是看缘分的。” 哮天犬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呢？” “就算去拍卖行，这价钱也不一定便宜，说不定遇到个大户对手呢？”宁小乐继续学，“万一爆个价，你还有可能买不到呢。再说，这时间就是金钱，你在我这里换了，省多少时间啊？俗话说，有钱难买有光阴，这光阴啊，也是一种节省么。” “……”哮天犬，“所以你就换了？” “没。”宁小乐摇头，“赵阿姨的儿子说，他们家的东西，是当品，要记录来去痕迹，只卖不换。” “……”哮天犬，“所以你就用卖金子的钱买的？” “那怎么可能。”宁小乐又摇了摇头，“没身份证不让买。”她也没卖关子，接着说：“赵阿姨说，她帮我买。只是，这中间，要收点佣金。” 哮天犬：“……” 这大眼袋女人，一环一环的，套得精绝啊！ 哮天犬气得牙痒痒，可他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宁小乐——小妖正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到刚刚小妖从当铺里走出来时开心的样子，有些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他从牙缝里面挤出两个字。 金子给了，酒拿回来了，中间没有留下一丝凭证，就算想说理，也没地方说去。 哮天犬往隔壁方向斜了一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记下了，那个大眼袋女人！ “算了。”哮天犬又说一遍。这一遍说完，他自己的心里倒是宽慰不少——不过就是些钱么，他们现在有地方赚。 想到这里，他提醒宁小乐：“我们要不先把这第一单给结了？” *** 九天之上。 千里眼和顺风耳伏在地上：“万岁，巨灵神府邸有异动。” 这小半个天庭的神仙都跑“宣花”府邸去了，职责所在，他们两个不得不来报。可人在这儿，心却是跟着去了。 千里眼不能抬头，顺风耳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处，开瓶的声音、倒酒的声音、杯盏相击的声音、酒液顺着咽喉滑下的声音…… 他趴在地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玉帝许久没有说话，半天，问道：“听说那瓶酒花了两斤的金子？” 千里眼回道：“是。” “人间这酒需多少银钱？” 千里眼又回：“六万余，当三两金。” “听说那小妖原本也没要这么多，三言两语间，就哄得抬了价？” 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但玉帝既然这样说，千里眼不敢说不，犹豫了一下，回道：“是。” “呵，呵呵。”玉帝冷冷笑了两声，“看看你们！不过是些下界的东西。” 千里眼和顺风耳伏得更低了些，不敢抬头。 “下去吧。”玉帝挥了挥手，“宣威灵显赫大将军。” 这威灵显赫大将军，是——哪吒。 *** 哪吒前脚刚出凌霄宝殿，后脚就有玉帝旨意去到“宣花”府邸。 酒宴已散，只巨灵神一人在府里。 宣旨官特意大开府门，高声宣读。 玉帝旨意只有寥寥一行字：“着巨灵神官，入三十三天黄金舍利子七宝玲珑塔，除残，务必佛佛皆至。事毕，复旨。” 很快，这行字就传遍整个天宫。 *** 【南天门·宝剑】玉帝这是什么意思？ 【南天门·宝伞】还能有什么意思，把他罚去李天王的宝塔里做大扫除呗。 【南天门·宝剑】没听说宣花这些日子犯过什么错啊？ 【南天门·赤龙】是啊，几千年没打过仗，这三军前锋，能犯什么错？ 【南天门·宝伞】也许就是因为他这个三军前锋，这次冲得也太快。 【南天门·宝剑】恩？ 【南天门·宝伞】啊！难道是…… 【南天门·琵琶】知道就好，这几天都小心点儿，管住嘴，管住手！ *** 【月宫·眼迷离】仙子仙子，巨灵神是因为聚众饮酒作乐被罚的吗？ 【月宫·碧海青天】前日南极仙翁请了福禄三仙，上周二十八星宿齐聚，上上周白无常偷了孟婆酿的酒，灌醉地府泰半鬼差，你看玉帝罚过谁？ 【月宫·眼迷离】难道是因为…… 【月宫·碧海青天】知道就好。桂花呢？怎么也不见个人影？迷离，你去找找他，和他说一声，这几天，不许在仙坛里留言。 *** 地府知道消息晚了那么一会儿。 【地府·喝汤吗】天上那些个都不厚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个人早点来通知我们！ 【地府·白】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按下发送键。 【地府·黑】你给我离那个帖子远一点儿！ 【地府·白】可怜我想了好久的清单……不行，我要找个地方收起来，说不定哪天又能用上。 【地府·黑】刚一个撞枪口上的被挑翻了，你还上赶着凑上去？ 【地府·判官】这几天，多用眼睛耳朵，少动手！ *** 【龙宫·我不是小龙人】天上出事了。玉帝罚了宣花。 【龙宫·人工降雨不需要龙】为了啥？ 【龙宫·我不是小龙人】听说是因为买了壶酒。 【龙宫·人工降雨不需要龙】…… 【龙宫·龙的传说】…… 【龙宫·三哥】嘿嘿、哈哈、呵呵！哪吒的手下，和他一样没脑子。 【龙宫·人工降雨不需要龙】那是李靖的手下。 【龙宫·三哥】有区别么？ 【龙宫·人工降雨不需要龙】…… 【龙宫·龙的传说】…… *** 【师徒·大师兄】玉帝这是杀鸡儆猴呢。 【师徒·高家女婿】嘿，沙师弟，你这样说，我们大师兄可要有想法了。 【师徒·大师兄】二师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徒·碎碎念】悟能，你少说两句。还有，悟空啊，为师知道你看得到——这事儿与你无关，莫插手，莫出头。切记，切记。 *** 小群体间各种小道消息转了一轮，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巨灵神这是因为光顾那下界小妖的生意，碍了玉帝的眼了。 听说仙坛坛主哪吒也被传去训话了，看来，这好不容易出现的下界通道，是要被禁了。 有人开始后悔，早知道只一单生意的机会，该抢在巨灵神前头的，不过是罚扫洗，能尝到那下界美味，也不虚了…… 各人各种念头，才略略止息，忽然，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叮”的一声—— 是仙坛重大调整的提示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佛手 ——易物子论坛、人间界分论坛开启。 ——易物术法权限调整。 与此同时，宁小乐也接到了消息，一共三条。 【站内短信·仙坛管理员】 【论坛权限修改】 论法子论坛权限修改为“禁入”，炼丹子论坛权限修改为“禁入”，伏兽子论坛权限修改为“禁入”，灌水子论坛权限修改为“禁入”。 【人间界分论坛开启通知】 易物子论坛、人间界分论坛开启，您在易物子论坛的权限修改为“禁入”，在人间界分论坛的权限设定为“全部”。 您在人间界分论坛拥有发帖、回帖权限。请确保您的发帖只和交易有关，并且没有违背三界基本原则，没有违反仙坛坛内准则。 您的发帖将经过审核后发布。 【易物术法权限调整】 您在易物术法的权限修改为：“卖家”。 宁小乐看着接连跳出来的一大堆文字，头昏眼花：“这……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哮天犬鼻子一点点皱起，指着第一条说：“排外。怕你偷学仙术。”又指着第二条：“关上一扇门，给你开条窗户缝。” 转到第三条，这次，哮天犬多花了点时间思考：“卖家，也就是说，只能卖，不能买——这意思就是，天上的那些丹药啊法器啊，你是不能主动去求了。结合上面的第二条，所有发帖均需审核，怕是以后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大了。” 他最后总结：“这是——上头有人看你不顺眼。” 宁小乐：“……” *** 九天之上。 众仙也都是一头雾水。 仙坛群里一时静默如水，各自的小群里又沸腾起来。 【南天门·宝剑】新开的分论坛，我怎么只有“买家”的权限？ 【南天门·赤龙】我也是。 【南天门·宝伞】我也是！ 【南天门·琵琶】我也是…… 很快，小群里各自都确认过身份，终于有人开始在仙坛群里发问： 【仙坛·眼迷离】大家一样吗？都只有“买家”权限？ 陆陆续续的，有人回话，看着满屏的“是”，众仙陷入沉思。 如果只有买家，没有卖家，这分论坛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大家都是买家，那这卖家一定另有其人。结合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为了那小妖，特地新开一个分论坛，这是官方给出的许可？ 可宣花不是刚被罚过吗？ 玉帝这是什么意思？ 众仙看看首页飘着的广告贴，又看看各自后台的通知，心里都有些痒痒，可想到那前车之鉴，一时，没有人试用。 所有人里，只有巨灵神心里想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作为前车之鉴的他，心里很委屈——哪咤前脚从凌霄宝殿出来，后脚就发布了人间界分论坛，这明摆着是经过了玉帝的允许，这玉帝都允许大家与那下界小妖做买卖了，怎么还要罚他？ “三太子，我不服。”巨灵神径直去到哪咤的府邸。 哪吒斜斜靠在坐榻上，脑袋边上几个页面飘着，手里正拿着个桔子在剥皮，看到巨灵神来，他随手抛了一个过去：“是为了受罚的事儿？” 巨灵神恨恨点头：“是。三太子，你说这——” 哪吒淡淡截断他：“八万八除以三百六是多少？” 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巨灵神张大了嘴：“啊？” 哪吒继续：“知道七宝玲珑塔里有多少佛像吗？知道所有佛像一共有多少双手吗？” 巨灵神更愣了：“啊？” 哪吒往嘴里扔了一囊桔子：“知道玉帝旨意‘佛佛皆至’是什么意思吗？知道‘复旨’要复什么吗？” 巨灵神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懵住，愣愣地摇头。 “玉帝说，巨灵神连个一二三四的都分不清楚，让他去好好学学数数。” 巨灵神：“……” “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罚你，帝王之心，勿加妄测。只不过，他在殿上的原话是：‘巨灵神将于术数一道，实在是弱得太多。’”哪吒又往嘴里扔了一囊桔子，“还有一句：‘让他来告诉朕，塔里的佛像一共有多少双手。’” 巨灵神：“……” 半天，他讷讷地开口：“这七宝玲珑塔我可没进过，三太子，你可知里面一共有多少佛像吗？” 哪吒眼神飘远：“想当年……我进过一次。”悠悠回忆一阵，他说：“那次我只进到一层。塔内金光万丈，正中是一尊大佛。”巨灵神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哪吒接着说：“可我恍惚间，瞅见四壁上是千佛壁画，其中，有几张是观音千手像。” 巨灵神：“……” 垂头丧气地出了三太子府，巨灵神去李靖那儿报到——若是因为做这次买卖被罚，他可是做好了上殿理论的准备的，可若找的理由是因为这数算得错了，那他没话说，只能认罚。 可要数佛手数，也实在是太让人心里没底了！ 巨灵神向李靖诉苦：“元帅，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李靖捋捋自己长长的胡须：“这塔里，有多少尊佛，我知道，有多少张千手观音像，我也知道。” 巨灵神大喜：“还请元帅指教。” “且慢，你先帮我做件事。” 于是，满天的仙神再次听到仙坛的提示音：“易物子论坛、人间界分论坛，第一单。” 发起人：宣花。 满天仙神：“……” 哪吒：“……” 玉帝：“……” *** 通知框跳出来的时候，哮天犬正在吃晚饭。 食物这种东西很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东西，略略处理一下，居然就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哮天犬面前的盆里，堆叠的是一片片的薄片，这片过的牛肉，嚼上去的口感比起昨天泛着油光的一整块要好得多。当然，如果这铁盆能换成和宣花一样的盘子的话，估计还能更好些。 不过，哮天犬觉得，家里么，就不讲究那么多了，他一口气吃下大半盆，肚子里不再空空的，终于有心情，把头搁在盆沿上，时不时地用舌头卷上那么一片两片的，慢慢地品。 通知框是显现在哮天犬和宁小乐中间的。 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忽闪忽闪的信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不顺眼 哮天犬撩一下眼皮，继续卷他的肉，宁小乐就远没有他那么淡定，她有些发愣：“神仙都那么奇怪的吗？一边看你不顺眼，一边还要买你的东西？” “不顺眼是一回事，买卖是另一回事。”哮天犬懒洋洋回答。 宁小乐还是有点愣。 以前在山里，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她们做妖精的，看谁不顺眼，要么动手——打，要么动脚——躲，从来没有谁是这么弯弯绕绕的。 这天上神仙的心思怎么和地下的人差不多？ 哮天犬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看她坐定不动，催她：“点开来看看。” 也是，这可是新生意呢。 宁小乐在“是否打开相关帖子”的问句后，点下“是”。 宣花的帖子弹出来，宁小乐一眼看到发帖人，心下大定——熟人啊！ 主帖一个字也没有，只下方一个熟悉的大大的按键，黑白分明，写着个“肉”字。 宁小乐点开来看。 左边的“求”字格里，正上方手写体写着“肉”，“肉”字下面有说明，宁小乐被边上“易”字格里的东西吸引，跳开了没仔细看。“易”字格里，最上方手写体是一个大大的“罐”字，下方的文字框里一个字也没有，图片框里倒是有一幅图，看起来是一个圆滚滚大肚的罐子。 这是要用一个罐子来交换？这罐子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宁小乐困惑地看向哮天犬，却见哮天犬正低着头，对着盆里的牛肉片狼吞虎咽。 宁小乐：“？” 刚刚他不是还悠悠闲闲，慢条斯理的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狂吃起来？狗妖这种妖精也真是奇怪。 不过打扰别人吃饭是不礼貌的，宁小乐移开视线，一晃眼间，忽然看见恰才被她忽略掉的那行小字—— “上次送过来的肉，一样再来一盘。” 宁小乐：“！” 再看哮天犬，已经在舔盆，这盆不是狗狗专用的，底盘小，被它舔得站不稳，正四下晃荡，“哐当哐当”地撞击着桌面。 宁小乐：“……” “吃完了。”舔完盆，坐直身体的哮天犬直视宁小乐复杂的眼神，理直气壮，“你再帮他做一盘么。”他理由也很充分：“看，上面写啦，截止时间是明天。一盘肉而已，你今天晚上就能做好。” “恩，今天晚上就能做好。”宁小乐缓缓点头，“不过，这中间似乎有个问题——” “恩？” “我们没有肉了。无论是熟的还是生的。” “再去买啊。” “也没钱了……上次买肉的时候，所有钱都花完了。” ——一百零三！ 哮天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数字。 他想起来了，这个数字他之前听到过两次，一次是在宁小乐数钱的时候，另一次是在他问宁小乐买肉花了多少钱的时候。难怪上次他会觉得耳熟呢，难怪上次他心里会觉得不踏实呢！ “一共就这么点钱，你怎么会一次都用光的？”金子被骗走也就算了，原来有的钱还都没了，哮天犬激动了。 “你……你要走了么。”宁小乐被吼，委屈巴巴的，“我……我也没别的能给你。我、我就想……你走之前，总要让你吃一顿饱的、好的……” 哮天犬说不出话了。 半天，他讷讷开口：“要不，去和宣花商量商量，把那罐子换成钱？” 也是，现在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宁小乐在帖子后回帖：“不好意思，能把罐子换成金子吗？”光这样还不行，还要加一条：“那个……能不能和上次一样，先付钱？” “叮”的一下，帖子点完发送没两秒，一个通知框就弹出来：“审核不通过。卖家可以不接受交易，但不允许提出交易物品需求。” 哮天犬：“……” 这明显是自动审核啊！ 他教宁小乐：“不提交易需求，换个说法——”反正可以自由发帖么，他想了想，说：“就写，我缺钱买肉。” 帖子发出去，又是“叮”的一声：“审核不通过。您缺不缺钱和交易无关，请确保您的发帖只和交易有关。” 哮天犬：“……” 宁小乐：“……” 半天后，宁小乐小心翼翼开口：“算……算了？” “要不……”她偷偷瞄一眼哮天犬，“这单生意，我们就不做了吧？” 问题是这一单生意吗？ 天上神仙要的是这人间界的东西，这人间界的东西又都是要用钱买的，没有钱，以后很可能连一单生意都做不了了！ 宁小乐显然也想到了，可她一点儿也没有怪他，还陪着小心，轻声轻气地和他说话。明明钱都是花在他身上的，明明肉都是他吃光的，这小兔妖，简直是、是…… 是什么，哮天犬半天也没想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头闷闷的，闷得只想出去透口气。 “我出去走走。”他跳下桌子，逃一样地蹿出门。 已入夜，路灯亮成一排。沿街小店都拉开了灯，透过各自的玻璃橱窗照出来，明晃晃的，结成一片人间界才有的生生暖意。 只除了两家——他身后和他隔壁的。 小兔妖是因为没钱交电费，这当铺却是因为立着两扇大木门。 看到当铺，他的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那大眼袋女人骗走小兔妖的金块，他们怎么会连一块肉也买不起！ 路上渐渐有人声，大多是些中老年。 正是晚餐过后，他们有的二三成群，闲闲散步，有的互相招呼着，去赶今夜的广场舞集会，还有一些，有老有少的，牵着狗。 狗？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 一条小泰迪正从他身边跑过，哮天犬忽然冲它伸出爪子招了招。 小泰迪一下子停下脚步。这是条成年泰迪，体型虽然不算大，但比起哮天犬来，还是足足大上两号，它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哮天犬，很快发现这条狗对它没有什么威胁，它抖了抖身上的毛凑过来，绕着哮天犬转了半圈，头一低，就往哮天犬的屁|股闻过去。 哮天犬坐正了不动，待它靠近，忽然张嘴低吼了一声。 小奶狗的声音依旧嫩嫩的，泰迪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噌”的一下就夹起了尾巴，前腿一屈，一下子伏倒在地上。 哮天犬斜斜睨它一眼，“汪汪”叫了两声，问道：“有屎吗？” 泰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犬祖 面前的是犬祖哎！狗狗一族中最光耀的一条。他老人家不是已经成仙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哎呀呀，自家族里唯一成仙的一位啊，就在眼前啊！只不过，犬祖的这第一句话，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犬祖既然这样问，肯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汪汪。”泰迪回答，“犬祖——那个，刚刚放掉。” 哮天犬有点失望：“汪汪。那尿总有吧？” 泰迪毕恭毕敬回答：“这个……有。” “好！”有这个也行，哮天犬往隔壁示意，“看到边上那扇木头门了吗？”看泰迪确认点头，哮天犬命令它：“去，到那边撒一泡。” 泰迪：“……” 它看看木头大门，又看看跟在它身后不远处的主人——主人一向不让它尿在人家大门口的。可狗狗的祖宗在这里，多荣幸啊，做狗狗的，一辈子短短十几年，有几条能够像它这样见到这位大神的？祖宗的话一定要听，而且，它又往当铺的大门看了一眼——这种门，它可早就想去试一试的呢！ “嗷”的一声，泰迪跳起来，像个冲锋的战士一样，冲到当铺门口，“唰”的一下，翘起左腿。 “哎，哎……”泰迪的主人一路小跑着追过去，“不可以……” 哪里还来得及，木头门底下已经留下一摊黄色的液体。 泰迪回头，冲着哮天犬躬身：“犬祖，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恩。”哮天犬微微颔首，其实他不是特别满意，但泰迪是第一个，相当于出征时的前锋，是要给予好好的鼓励的，“你做得不错。” 泰迪高兴地“汪”了一声。 “以后每天都到这里来。”哮天犬说，“积多一点。” “汪——”泰迪又高兴地叫了一声，转身走的时候，抬起头挺起胸，就像一个真的大胜归来的大将军一样。 满条街的狗狗都在看它。 很好，已经引起了注意。 哮天犬目光梭巡着，这条街虽然不宽也不长，但紧邻居民区，这会儿，街上大大小小已经有了十几条狗。 对面的一条是阿拉斯加，街角从小区里刚转出来的是两条哈士奇，往这边走的是边牧，蹲在他不远处正敬畏地看着他的是一条约克夏。约克夏小了点儿，但这种事情，积少成多么—— 哮天犬仰起脖子，大叫一声：“汪——” 所有狗狗的目光都从泰迪身上转到他身上。 他端坐着，举起右爪，往隔壁挥了挥。 约克夏离他最近，当先冲了过去，很快，当铺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很好，后来的几条大狗狗不但尿多，而且身高腿长，一抬腿，快能尿到木门的中间了，还有那两条哈士奇，真是立下大功了，居然还可以“恩恩”。 主人们惊呆了，或呵斥或拉绳的，但平时听话的狗狗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怎么拉也不肯走。 人群聚集，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哗啦啦的人声终于惊动当铺里面的人，赵阿姨打开大门，先是被门外一台台对着她的手机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接着就觉得脚下一陷，她低头一看，脚面上黏糊糊的，是一大坨黄色的东西。 赵阿姨：“……” 哮天犬心满意足。 转身推开自家的大门，他也抬起了头，挺起了胸—— 哼！他现在是法力尽失，他现在是做不了什么别的，但他可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 欢愉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微微亮，哮天犬睁开眼睛的时候，“钱”这个字就又蹦到他的脑海里。 他抬起后脚挠了挠耳朵根，苦恼地想，要是主人在就好了，以前跟着主人，什么时候为“钱”这种事犯过愁？ 瞪着眼睛发了半天呆，他打起精神，决定出门去看看，找找赚钱的法门——毕竟，一直呆在屋子里，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大清早。 天气很好，碧空万里，只在太阳升起的方向微微有几丝云朵，泛浅浅的红。 路上静悄悄的。 只有包子铺门前停了辆送货车，几个工作人员穿梭着，正不停搬运。 他们手里是一个个蓝色的塑料筐子，每个面上都附着一层白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那白布下面，堆满了馒头、花卷、包子、烧麦，还有小米糕。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移开目光。 如果能去包子铺工作，吃的东西就不用发愁了…… 可在包子铺工作需要穿制服。 宁小乐是指望不上的。细算算，那小兔妖能做什么呢？ 正规的——一个都不行，正规的地方肯定都要身份证。 不正规的——也不行，凭小兔妖那蠢蠢的性子，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又要被骗。 “哎——”哮天犬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要靠他啊。可他一只小奶狗，又能做什么呢？ 要想、要好好想想—— 哮天犬开始往右边踱步，走到街头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到，他一个转弯，去了对面，沿着墙角继续走。走着走着，边上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哮天犬一抬头，原来是已经走到对面姓钱的女人开的宠物店门口。 店里没有人，只有宠物寄养箱里有几只猫狗。看到他，里面的猫一只只的都乍起了毛，缩在笼子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双双眼睛带着惊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狗狗们就不一样了，一条条的都很兴奋，住在靠窗笼子里的紧贴着玻璃窗站得笔挺，对他行注目礼，靠里的笼子里的几条就没那么好运气，急得原地转圈，举着爪子狂抓笼子的栅栏。 抓有什么用？抓也出不来。 “别抓了，再抓就要伤到自己了。”哮天犬挥挥小爪子，继续往前走。 很快又是街头。 过马路，往回走，前面就是当铺。哮天犬皱了皱鼻子，往外绕开了点儿，忽然一阵风过，把什么东西吹到他脚下。 他低下头一看，是一张纸，皱巴巴的，泛着紫色，一堆花纹挤在一起，明明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却莫名地有点眼熟。 哮天犬抬起前爪按了一把。纸张摊平一些，那片紫色的花纹展开来，是一座山峰。这山峰看着就更眼熟，哮天犬干脆拿一对爪子一起巴拉，山峰上的字慢慢显现出来，从上到下写着：“五岳独尊”，再抓两把，那行字的边上出现了一个“五”字。 这是……五块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活得艰难 街上居然有五块钱！ 哮天犬盯着这五块钱，内心无比挣扎，心里的两只小狗又开始打架。 一只嫌弃地说：“噫——这钱也不知道在路上滚多久了，好脏。”另一只反驳：“知不知道现在缺钱啊？”开头的那只震惊了：“你堂堂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第一先锋，居然准备捡街上的钱？”后面那只冷冷道：“有句俗语叫——事急从权。”开头的那只跳起脚来：“被人看到，也不怕丢脸？” 丢脸是真的丢…… 哮天犬偷偷摸摸四下看看，前面包子铺的车已经开走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既然没有人，就没什么丢脸的！ 他一低头，一口叼住纸币，飞一样地跑到自家门前，用头把门抵开一条缝，“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跳上椅子，再跳上桌子，哮天犬把嘴里的五块钱吐出来，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抹平了。 呼—— 这算是终于有了点钱？ 虽然有点儿少，但总也是钱。 哮天犬看着眼前的这五块钱，抖了抖耳朵—— 这算不算是找到了一条出路？ 虽然捡钱这事儿泰半要靠运气，虽然做起来很有那么点儿困难，但不管怎么说，慢慢积累，一点点的，他就不信凑不够买肉的钱。天上那些同僚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手里的可都是好东西，只要再做成一笔生意，只要一笔，接下去，他和那小兔妖的日子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哮天犬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他动力十足，一个转身跳下桌子，又出了门——乘着现在外面大多数人还没起床，他要多跑点儿地方，多捡点儿钱。 虽然现在流行移动支付，但这一片都是老式小区，住客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一定还有人习惯用人民币。哮天犬一边想着，一边一头钻进街角小区。 草丛里有一块钱，健身用的太空漫步器下面又有一块钱，喷水池边上有一毛…… 哮天犬一一叼在嘴里。 公房里渐渐传出声响，有人咕哝着起身，看天色，快五点了，早起的人们即将出门。 哮天犬依依不舍地带着他的战利品，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对面宠物商店里的猫猫狗狗们炸开了锅。 法国斗牛犬：“我没有看错吧？犬祖刚刚嘴巴里面叼着的是硬币？” 金毛犬：“我……我好像也看到了……” 博美犬在靠里的笼子里，什么也没有看见，它将信将疑地问：“你是说犬祖吗？这……怎么可能？” 加菲猫斜了博美一眼，鄙夷道：“你们做狗狗的，都好脏！” 英国短毛猫劝止它：“不要这样说。”它同情地往街对面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上，谁都活得不容易，只是它们家老祖宗，活得更艰难了一点而已……” 金毛犬：“……” 法国斗牛犬却龇起牙，低声咆哮道：“不许这样说！” 布偶猫舔舔自己的毛：“凶我们有什么用——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帮帮你们的老祖宗。” 这话倒是—— 犬祖一定是太久没有来这人间界，所以忘记带钱了，它们这些后辈，怎么可以让老祖宗为了这种小事奔忙呢！ 几条狗狗头凑在一起，很快商量出一个办法。 包子铺腾起热热的蒸汽的时候，街上人多起来。 昨天的泰迪跟着主人出来买早餐，刚走到包子铺门前，就看到边上宠物商店里的金毛在冲它摆爪子。 “什么事？”泰迪跑过去问。 “犬祖现在需要钱。”金毛隔着玻璃窗，努力放大声音说，“去找钱，给犬祖送过去。” 泰迪不信：“犬祖怎么可能会缺钱？” “真的，我们几个今天早上都看到了，犬祖在地上捡起五块钱，后来，又跑你们小区里捡了几个硬币。” 窗口的法国斗牛附和着狂点头。 泰迪：“……”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这种事，怎么能让犬祖自己做！ 泰迪重重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包子买好，泰迪跟着主人回家，路上，遇到了哈士奇，后来，哈士奇遇到了拉布拉多，再后来，拉布拉多遇到了比熊…… 于是，整条街区的狗狗们，都知道了，他们的老祖宗，在地上捡钱的故事，以及缺钱的事实。 哮天犬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算钱。 一个早上八块三毛钱，那个五块的，属于大额意外收获，排除掉的话，算起来才三块三。宁小乐买肉花了一百零三，除去他吃掉的那些，就算那天送上天的是总量的三分之一，也需要三十四块钱，差得还远。 倒也不是外面地上没钱了，实在是，一条狗的力量有限。 这块区域，整条街两侧店铺的后面都是住宅小区，各自绵延到另一条大路，少算算，宽度也有几公里，这么大的区域，他一个早上跑过的，只是其中的极小一块。要在一天里搜完，是不可能的——除非，去找帮手。 可他要怎么说呢？你们孝敬我点儿钱？你们帮我去捡点儿钱来花花？ 呃…… 光是想想，就觉得脸上发烫。 他是谁？他可是堂堂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第一前锋！怎么能把这脸给丢到那些重重重……重了不知道几辈的孙子面前去！ 还是靠自己吧…… 现在外面人太多，先回去补个觉，等一会儿过了中午，再出去碰碰运气。 *** 回卧室要经过厨房。 平时这个时候，宁小乐都会在厨房里帮他切胡萝卜。可现在，那里静悄悄的。 小兔妖还没起？哮天犬心里想着，转进卧室。 他的窝窝还是原样摆在床头，可窝窝边上，原本睡在床上的宁小乐却不见了。 难道小兔妖以为他不告而别，出去找他了？哮天犬心下一紧，转身就想奔出去，才奔出两步，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卧室连通外庭院的门那边传过来。 说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走，又像是那东西钻在土里，泥地正被一寸寸翻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断粮 哮天犬神色凝重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后门没有关严，透出一条缝来，哮天犬就凑着那条缝往外看。 没有人。 但有一处，不停地有泥土被从地下抛出来。好几天没有下过雨，挖开的土里带了尘，灰蒙蒙的一片，渐渐的，那土的颜色深起来，泛微微的湿，又渐渐的，那土环成一个小圈，堆成了一座小丘样。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从漫天粉尘味和泥土腥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心中一动，推开后门。 抛洒着的泥土停了。 堆出来的小丘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土屑，不一会儿，冲着哮天犬的方向就被刨低了一个凹口。一双肥嘟嘟的耳朵首先出现，紧接着，一对红通通的眼睛露出来，看到哮天犬，那对眼睛眨了眨。 凹口继续扩大，很快，一团白滚滚毛绒绒的东西整个出现，她蹦跳着跑到哮天犬的跟前，三瓣嘴开合，吐出人声：“你回来啦？” 哮天犬：“……” 大白天的，化了原形说人话，这是忘记自己在人间界了？ 哮天犬冲上去，一口叼住宁小乐脖子……上的毛。 小兔妖到底也是活过三百年的，这原形比起一般的兔子来，可是要大上不少，以哮天犬现在这幅身躯，根本咬不到她脖子的后面，当然更不可能叼着她跑。不过，小兔妖的毛毛不错，蓬蓬的又厚又长，虽然刚从一堆土里钻出来，也没有沾染上什么脏污，依旧是雪白雪白的，正好下口。 咬着一大撮毛，哮天犬一步一退地把宁小乐拖回到屋子里。 一松口，他就气道：“你变成这个样子在做什么！” 小奶狗这是又在生气？他也太会生气了！ 虽然他给了她天界仙坛的荐帖，虽然好像有很多东西他比她懂得多，但他可不能忘了啊，她可是他的主人！ 宁小乐低头打量哮天犬——她现在化了原形，比哮天犬这幅小奶狗的身躯整整高了一个头，这视线一旦居高临下，气势自然也就足了起来。 “我在挖井。”她回答得理直气壮的。 哮天犬：“……” 小兔妖这口气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刷”的一下，一只爪子已经怼到他的眼前。“这里没锄头，也没什么别的好用的东西。只能用这个——”宁小乐端坐着，愤愤道，“爪子比手好用。” 小兔妖的爪子厚嘟嘟的，每一个趾上都覆盖有一层厚厚的白毛毛，如果不是她现在亮着指甲，这只小爪子实在是肉肉的很可爱，让人想握在手里轻轻地捏。 哮天犬望着这爪子有些发愣，半天才想起来，爪子比手好用是没错，可关键根本不是这个啊—— “挖井做什么？”哮天犬问道。 “一直不下雨……我们前两天接的水也快用完了。”宁小乐一路高涨的气势忽然低下去，“院子里种的胡萝卜再没有水，就要枯死了。” 哮天犬看着眼前的爪子收回去，对面原本端端正正坐得趾高气昂的小兔妖忽然微微垂下了肩膀，大惑不解，问道：“你种了胡萝卜？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来之前就种下了。”宁小乐又缩低了点儿，她都快给不了小狗妖吃的了，她没脸再端着主人的架子了，“胡萝卜快没有了……” 哮天犬终于反应过来：“要断粮了？” 难怪小兔妖这两天越吃越少，而他呢？胃口一天比一天好，她放在他盆里的，也一天比一天多…… “还能撑几天？” “七……啊不，十天吧。” 哮天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问：“胡萝卜种下去，多久能收？” “我……我不确定。”宁小乐讷讷的，“我来的第一天就种下的，那时候还没有停水，每天早晚各浇一次，按理说，早该发芽了，可……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动静。”她想了想，解释：“我以前在老君峰，种下去，可是一个多礼拜就能收的。不过——”她的声音又低了两度：“这种子虽说是我从山上带下来的，可归根结底，源头还是从人间界里得来的。得这种子的时候，曾有人说……说是，人间界里，胡萝卜三四个月一熟。” 哮天犬：“……” 很好，且先不说在人间界的城市里靠兔爪子挖井靠不靠谱吧，就算这井能出水，他们也等不到胡萝卜能吃的那天了！ 哮天犬木着脸，转身就走。 “你……你去哪儿？”宁小乐追在后面惴惴地问。 “去弄钱。”哮天犬头也不回地说。 算了，这脸不能要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饿就饿着吧，反正阎王也不敢收他，可现在不一样，他不能吃光了一个人的口粮，然后再看着那个人挨饿受冻。 整条街的狗子狗孙们，请准备接收我的命令吧！ 哮天犬提着一口气往外走，才转到店面里，忽然就与玻璃门外的一只哈士奇打了个对眼。莫名的，哮天犬的那口气就有些泄。 门外的哈士奇却比他还无措，它整只狗都惊跳起来，四只脚在地上狂扒拉，也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叮里哐啷一串响，响声里，它拔足就跑。它的身后，跟着一条紧绷着的绳子，再后面，是一个踉踉跄跄的人族，那个人一边跟着一起跑，一边还在叫：“慢点……慢点！” 叫声渐渐远去，没过一会儿，又渐渐回来。 哈士奇又出现在门口，它嘴巴一张，吐出什么东西，脚下却没有停顿，一溜烟的又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一人一狗，来来去去，似拉幕一般。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缓缓走到玻璃门前。 阳光正好。 门外地下，有一堆圆溜溜的东西闪闪发光。 *** 所有钱加起来居然有三十八块七毛。 宁小乐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大张，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合拢了。 哮天犬淡定点头：“是，我借来的。”他端坐挺胸，昂头看宁小乐：“现在，你可以去买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肉 “啊，是……”宁小乐揣着钱，带着满脸的“我是不是在做梦”的神情，推开玻璃大门。半天，她又转回来：“我、我还有一个问题……” “恩？”已经在桌子上趴下的哮天犬抬起眼皮，瞟她。 “我、我们，好像没有灶头烧肉……” 啊，是，煤气被切断了。 这是个问题，又不是个问题，哮天犬觉得很简单：“外面有卖熟牛肉的，买一块回来不就得了？” “可宣花说的是：‘上次送过来的肉，一样再来一盘’。” “你放心，上面那些，几十年没吃过肉，只要是肉，他们都会喜欢。” 宁小乐摇头：“这个不好吧……交易要求的是一样的东西，我现在既然给不了一样的，就要先和买家说清楚。”她脑子里念头转过，宣花发起的“易物”帖在空中展开。 宁小乐郑郑重重回帖：“现在没有一样的肉，店售卤牛肉可以吗？”想到外面熟牛肉卖得比生牛肉贵，也不知道分量能不能凑得和上次一样，她紧接着又补上一帖：“分量也可能略少，可以吗？” “行。”宣花的回帖很快过来。 宁小乐松了口气。 牛肉买回来是一大块，她自己切。 依旧是片得薄薄的，依旧是拿磁盘盛好，还特地跑院子里折了几根香菜，仔仔细细洗得干干净净，回来摆在盘边，连造型也和上次的一样。 蓝光闪过，牛肉连带着盘子一起消失。 哮天犬感慨：“再卖几次，家里的盘子都要被送光了。” 宁小乐：“……” 对话间，又是一阵蓝光。 宁小乐用血画出的圈圈里，出现一个罐子。 这罐子，在“易物”的图片栏里看着没有什么特别，这送到眼前，看着……还是没有什么特别。 宁小乐忍不住凑过去，伸出手摸了摸。 糙糙的，不光滑。凑近看，这罐身上，布满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纹理，宽度差不多，都是一人指宽。这纹理，有的地方浅淡地几乎看不见，有的地方又深入地连带着罐子也有些变形，粗粗看来像是当年制罐的匠人学艺不精，将胎胚捏得留下了痕迹，但细看，这纹理从罐口到罐底，一路绵延，竟是一直牵连不断。 宁小乐“咦”了一声，干脆把罐子整个捧起来。 入手一沉。 竟不是空的。 再去研究罐盖，和罐身是一样粗陋的材质，甚至和本体还有些不搭，罩在上面，松落落的，一推，一条缝。 既然没有封死，当然是揭开来看看。 时刚过午，长街静谧。 屋子里也静悄悄。 哮天犬和宁小乐肩并肩，头靠头，一起去看罐子里的东西——那东西晃荡晃荡的，漾开一道道涟漪，涟漪里泛明晃晃的光。 “水……水吗？”宁小乐不是很确定。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这罐子里的东西有股熟悉的味道。 是什么呢？ 他伸出爪子，到罐子里沾了点水，送进嘴里舔了舔，瞬间暴跳：“天河！谁？谁那么缺德，居然拿天河水来当酬劳！” “天河？天上的……河吗？”宁小乐愣愣的，也学哮天犬的样子，沾了点水来舔，“恩……甜的，比管子里的水好喝。” “比自来水好喝有什么用！这天河水，就是水，没有别的效用！”哮天犬还在跳脚，“一罐子水，就想来骗你的肉！不行，去发帖，去投诉，去揭开宣花那小子的骗子面目！” “这……不好吧？”宁小乐犹豫，“也不能说他骗咱们，他图片里画的就是这样一个罐子。” “这还不算骗？”哮天犬气得在桌子上转圈，“天河！你知道天河有多宽多长吗？它横贯整个天界，内里可藏八万水兵。那么大一条河，就取这么一小罐子水，也敢跑来骗吃骗喝！” 放以前，他法力俱在的时候，谁若是敢这样对他，早就被他咬破裤脚了！可现在不行，现在他连天界也上不去。 这么一想，更生气。 越气越看那罐子刺眼，哮天犬抬起前脚，一爪子拍在罐子上。 “哎哟。”宁小乐惊叫，伸手去扶，扶得及时，罐子没摔下桌，只里面的水洒了半桌面。 “做什么！”宁小乐去厨房取出个面盆，一边把桌子上洒出的水扫到面盆里，一边说哮天犬，“我们现在缺水，这一罐子水就算没别的用处，也还是水，别浪费。” 怕哮天犬再摔罐子，宁小乐把罐盖盖回去，把那罐子收到厨房里，摆在矮柜上：“你别再动哦，将来就算这水用完，我看这罐子也能用来装点东西。” 面盆里的水是脏的，不能做别的用，倒掉又可惜，宁小乐打开后院门，“噗”的一声，把那小半盆的水，一股脑地都泼进了地里。 *** 九天之上。 万众瞩目的人间界分论坛第一单顺利达成。 身在玲珑宝塔内的巨灵神感觉到后背有一阵凉风袭过，他茫然地抬起头，熊熊火光中，塔中心的佛像端坐，正垂眸肃穆。 身在寝宫的玉帝也感觉到后背有一阵凉风袭过，高阶神位的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 玉帝：“……” 整个天宫无比安静，连往常唧唧叫的羽雀似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敛翅静立，缩在建木一角。 突然间的静谧让顺风耳很是不习惯，他掏了掏耳朵，忽然听到一阵声音—— 沙沙的，是筷子夹起肉片的声音，细细的，是牙齿轻轻磨断纤维的声音，轻轻的，是汁液顺着咽喉滑下的声音，长长的，是胸臆间不由自主涌出的长叹。 顺风耳：“……” 这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 可偏偏还是要忍。 上一单巨灵神被罚，虽说紧接着就开了易物的人间界分论坛，但玉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谁也没能摸透。 身为天子近臣，这风险不能冒。 众仙抱着同样的心思，一边时不时地点开仙坛，希冀有第二个吃螃蟹的，一边又伸长了耳朵，时刻关注着玉帝那边的消息。 所有人里，只有李靖不一样。 他正手执玉筷，盯着盘子里的最后一片肉迟疑，犹豫半天，他终于放下筷子，转身拍拍玲珑宝塔，把塔内的巨灵神叫出来。 “今天这事，办得很好。”他指指桌面，说，“谢礼。” 一片肉的谢礼，也未免太抠了！ 可这是顶头上司，而且，有，总比没有好。 巨灵神双手抱拳，施礼谢过，也不用筷子，两根手指一捻，把那肉片送进嘴里。 嚼两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肉……味道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天河水 “那下界小妖留书，水煮牛肉没有，这是换的酱卤味道。”李靖提醒道，“自然不同。” “不，不。”巨灵神砸吧了一下嘴，其实他吃得太快，没怎么品出味道来，但只这一下，心里已有比较。“元帅。”巨灵神又是一抱拳，“这肉和上次卑职吃到的肉，差得实在太远。” 他想了想，形容道：“上次卑职吃到的肉，虽只清水煮就，但火候刚好，软硬适中，虽少调味，但肉香之浓郁，满殿俱闻，实是卑职这辈子尝过之上品。而这——”他的视线落到空盘子上，评价道：“仅只是盘牛肉而已。” “哦？”李靖被说得心中大动，“如此美味，当再一试。”他看向巨灵神，露出慈和的笑容：“巨灵神将——” 巨灵神双脚并拢，“啪”的一声相击，打断了李靖的话：“末将谢元帅赏。不敢叨扰，这就回塔内继续领罚。”不待李靖开口，他一溜烟地钻回玲珑宝塔内。 李靖：“……” 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的顺风耳：“……” 原来这肉是托塔天王要的。这老狐狸！ 不过…… 巨灵神口中的，小妖的白煮牛肉，可真有那么美味？ 顺风耳咽了口唾沫。 牛这种动物，不是下界独有，天河边，司厨司散养有千头，弄一头来自己做…… 顺风耳挥挥手，招来千里眼：“得否？” 千里眼愁眉苦脸：“未曾。”他自己也困惑：“易物通道开启之时，我已经锁定位置，就在下界山海市市内。可连番查找，若干妖族，均非那小妖。” 找不到那小妖，就偷学不得他制肉的秘诀，偷学不得秘诀，要吃那美味的肉，就只能通过仙坛去买，通过仙坛去买，可是……祸福难测。 顺风耳遥遥望向玉帝寝宫，长长叹了一口气：“唉——” *** 宁小乐也在叹气。 宣花那一单，就像是无星无月的夜里划过天际的流星，飞过了，那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发帖，没有人求购。 就连雨……也没有。 她抬起头，遥望夜空。万里无云，漫天繁星。 还真有流星划过。 宁小乐赶紧闭上眼，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虔诚许愿：“求神仙保佑，让我和哮天能得温饱。” 月夜里，刚从无阳山出来，急赴天庭的杨戬，在空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哮天？”杨戬脚下一顿，旋即失笑，“多半是无知凡夫效颦之举。” 一阵烟云过，天上的流星就此飞远。 *** 宁小乐觉得神仙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心愿，要不然院子里的胡萝卜怎么会忽然就发芽窜出了绿苗苗呢？ 哮天犬皱着鼻子，一点儿也不信。 他自己就是神仙，自然知道天上的神仙没有那么空。 可昨天还埋在地下连影子都看不到的种子，一个晚上就长成现在这幅模样，也实在是有些稀奇。 哮天犬绕着院子转上一圈，问宁小乐：“你种子撒得不均匀吗？” 也是，这院子里，靠近屋子的地方苗苗窜得高窜得密，远一些，就稀疏一些，再远一些，就更稀疏一些，靠近院子围栏的地方，几乎就看不见绿芽儿了。 宁小乐也觉得奇怪：“没啊，我翻过地之后，是一寸一寸播的种子。” 不是种子，就肯定是因为别的。 ——难道是土？ 哮天犬伏低身子，鼻子几乎紧贴地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他一边嗅，一边走，地下隐隐散发的水气越来越重，身边的绿苗苗也越来越密集。 ——这股味道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一种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哮天犬站定，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水！天河水！”终于想起这股味道是什么了，哮天犬叫起来。 “不过是半盆的水……”宁小乐看着大半个院子的郁郁葱葱，喃喃。要知道，她昨天还以为这批胡萝卜再也不会长出来了呢。 而现在，这一片勃勃的生机——眼前的，不光是这批胡萝卜的生机，也是她和小奶狗的生机。 “不愧是神仙送下来的水。”宁小乐感慨，“可惜，有点少。” “少也要用。”哮天犬走回实地，坐在地上，抬起两只前脚互搓，有泥块从他两爪间扑簌簌落下，“泥还是湿的，这水，好像不像普通水那么容易蒸发。也许能多管上一阵子。”他指指围栏：“那边的，也浇一浇吧。” 这倒也是。 宁小乐回去取罐子。 捧着罐子回到院子里，一揭开罐盖，宁小乐愣住了：“昨……昨天好像洒了半罐的吧？” “恩。”前爪拍干净了，哮天犬正试图用它们把自己撑起来，好继续清理后脚，听到宁小乐问，他维持着姿势不变，只侧头扫了一眼。 “可……可现在是满的。” 哎？哮天犬一下子跌下来。他跑到宁小乐身边，凑头一看，果然，圆滚滚大肚子的罐子里，又是满满一罐子水。 哮天犬：“……” 这可真是没想到，买盘肉，那谁，竟然送了个聚宝盆下来！ 不过，惊讶很快消散，哮天犬念头一转，又生起气来—— 那谁！既然要送聚宝盆，为什么不送个空的？现在装过了水，这罐子里，可就只能出水了！天河水啊，有什么用啊！如果这里面装的是金子，那他们可不是能够今天拿一块，明天拿一块，在这人间界里，再不用为钱发愁了吗！ “不气不气。”宁小乐摸摸哮天犬的头，把他抱到自己怀里，“我们不是缺水么，现在有用不完的水啦，多好？你想啊，刚不久前你的脚脚还只能拍拍，现在我们能用水洗啦。” 她抱着哮天犬，回屋里取了个盆，又搬了把椅子，安安定定坐下，翻起哮天犬的爪爪来看：“你看，你看，脚爪爪缝缝里都是泥。” 罐子举起来不方便，宁小乐用小杯子，满满舀起一杯水，又缓缓淋下去，空着的那只手就用来轻轻地搓。 哮天犬背靠着宁小乐的怀抱，一点点发起愣来。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抱着他，和他轻声细语地说话了？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扶着他的身子，端起他的小脚丫，柔柔地帮他洗爪爪了？ 上一次，好像已经是几千年前了吧？还是……在他上个主人那里。 二郎显圣真君虽好，终究是个男人。 他把他当战友，当家人，他会和他跳进同一条河里一起冲澡，却不会像这样，抱着他，细细地一点一点清出他毛毛里的泥尘。 如果，能再有一个这样的女主人…… 该有多好。 *** 杨戬的鼻子又有点痒。 他面色一肃，站在他对面的顺风耳和千里眼两个就齐齐地抖了一抖。 “那个，神君——”开口的还是千里眼，“我兄弟二人确实不知道哮天神将的下落。”在杨戬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下，千里眼后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实……实未敢欺瞒神君。” 杨戬冷冷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千里眼的汗下得更快，拼命寻思自己知道的：“最……最后见到他，是约三五日前，在……在无阳山外。”后面的话就不太好说了：“他……”千里眼低下头，不敢看杨戬的脸：“他……从云头摔下去了。” “这是……入下界了？” “是……” “落于下界何方？” 杨戬的声音平淡地一如在谈的不是他曾为之上殿理论的哮天犬，千里眼听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更是战战兢兢：“事关无阳山，卑职……卑职当时未敢分神追踪。” “很好。” 很……很好？千里眼又抖了一抖。 可紧接着，杨戬就站起身，竟然像是准备走了。 这……这就走了？千里眼偷偷抬头，一眼撞上顺风耳，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疑不定。 眼看着那尊大神就要走出府门，门外忽然闯进一人，身着长袍，手执拂尘，一看到杨戬，大喜道：“神君果然在此。” 是玉帝殿前仙官。 仙官拂尘一甩，高声道：“玉帝口谕，着二郎显圣真君入殿面圣——”宣完旨意，他向杨戬躬身施礼，客客气气道：“神君，请随我来。” 杨戬却站着不动：“有战事？”这话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他身前的仙官，身后的二神却同时感觉到身上一凉。 仙官正面杨戬，感受更明显些，他再开口，已是不复恰才的伶俐：“神君……这、这是玉……玉帝旨意……” “既无战事，恕杨戬不奉诏。”杨戬冷冷说完，抬步就走，与仙官错身时，却又停下，说道，“若玉帝欲问的是无阳山事，请回报，已千年无虞。” 杨戬走了，连玉帝的仙官也赶回去复旨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个还是觉得惊魂未定。 千里眼吃吃开口：“大……大哥，哮天犬那日是被打下云头的，前程怕是很有些凶险。我兄弟二人未能查得他的踪迹，也就未能聚天将之力施以援手，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他。”他往门外看看，还有些心有余悸：“这煞星，怎么什么也没做，就……就走了？” 顺风耳说：“报复？” 虽是问句，听到千里眼耳中，他还是惊惧了一把：“是。我是担心他因此对我兄弟二人心存芥蒂。哮天犬受伤下凡，二郎神一定是满心焦虑。他为了那条狗可是连凌霄殿都敢闯的，又惯常是个小气的性子，这次，我二人……” 顺风耳摇头截断道：“公私。” 千里眼沉默，过了很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大哥说的是。” *** 此时的杨戬，却没有像千里眼想的那样心急如焚，相反，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哮天犬落下云头，就说明，他还在。 没有灰飞烟灭，没有神魂俱灭，已经是现在最好的消息。 心神既松，杨戬很快察觉到身周有异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伤药 这天街，是不该有这么多人的。 可现在，屋檐下，凉亭内，莲池旁，甚至那停在半空的祥云内，都有若隐若现的视线躲躲闪闪地落到他的身上。 不常上天，偶尔来一次，引起小小的骚动，他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今天这骚动，似乎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以往，看他的大多是些仙娥。她们多少带矜持，不敢靠得太近，大多站得远远的，又或是藏身在柱门之后，或遥或掩的，她们那些含羞带怯的视线也就没有那么灼人。既然扰不到他，他也就随她们去了。 今天不一样。 仙娥以外，多了仙童。 仙童看人的眼神就不知道遮掩多了，他们一个个的，满脸的好奇和探究。这种大规模的好奇和探究，还是在他上次劈山救母，初登天庭时才发生过，过了这么多年再现，很是让他有些无语。不过，好歹，这些仙童也不敢靠得太近。 相比仙童，离得近的那几个就有些讨厌了。 杨戬不动声色，望天一记手刀，无形的气劲飞出，半空中的那朵云“哎哟”一声，滚下地来。 “神君，手下留情！”又有一朵云飘落，着地一个打滚，挡在地下那人身前。 杨戬站定不动，也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只冷冷地开口问道：“南天门很闲吗？” “不当值，不当值。”广目天王一边忙不迭地解释，一边从地下爬起来，顺便还捞了一把增长天王，“这不是——听说神君来了，特赶来相见。” “哦？倒不知道，这天庭的规矩，什么时候变了？”杨戬淡淡道，“相见要先跟踪他人一段？” “啊……哈哈。”广目天王打着哈哈，“神君说笑。” “我记得，上次我来，是一百年前，再上次来，是五百年前，再再上次，是一千年前。”杨戬嘴角微挑，“怎么我不记得，那时候，你们有来寻我……‘相见’？” “这个……” “说吧。”杨戬沉眉，“天庭内发生了何事……”他停顿一下，缓缓道：“与我相关？” *** 哮天犬心情愉悦。 一整个早上，小兔妖都抱着他。 开始的时候只是洗爪爪，洗啊洗的，小兔妖忽然就觉得，他的身上也该清理清理。没有电、没有煤气，热水澡是洗不成的，小兔妖就决定帮他梳梳毛。 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做宠物店用的，跑操作间转上一圈，小兔妖就带回来一堆工具。 光梳子就有好几种，各式各样的，大多连外包装都没有拆开来过。 小兔妖就抱着他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包装袋拿起来看，又一个一个拆开来挑：“这是软针梳，恩，针有点尖哎，不知道会不会痛？这个叫废毛清理梳，怎么圆滚滚的，哎哎……这里还有个机关，你看，你看，是不是一按就能把梳下来的毛毛都收集起来？还有这个，怎么连手柄也没有？按摩梳——纯软胶制作、一面是加长软针、一面是密集小圆点……这个又是做什么用的？” 拆完一堆，小兔妖茫然起来：“这都有什么区别啊？”左看右看半天，她一转头问他：“你喜欢用哪个？”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前几天，他被小兔妖的蠢气得牙痒痒，今天，一样的蠢乎乎，看起来就可爱多了—— 他装出一幅茫然的神情，跟着左看右看半天，然后开口：“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每样都试试？” 小兔妖真的一样一样拿起来给他用。 废毛清理梳钢针有点儿密，正好把浮在表面欲脱未脱的毛毛去干净；软针梳看起来是一根根钢针，其实韧性很好，接触到皮肤并不会痛，一下下轻擦，清理了皮肤表面；按摩梳的长针都是钝头，硬硬的，正好舒筋活血。 哮天犬舒服地不停哼唧，翻过身，四脚朝天，露出小白肚子。 宁小乐也心情愉悦。 小奶狗真是容易满足，不过是拿小梳子梳了那么几下，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他的小肚子，依旧没长出什么毛毛，还是那样，软软的，暖暖的。 不过，这梳子—— 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宁小乐忍不住偷偷拿手指凑到梳子尖尖上试了试，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看小奶狗那模样…… 难道是要有毛毛的时候才好用？宁小乐眨了眨眼睛，偷偷决定，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给自己也试一下。 愉快的的梳毛时间结束，接下去就是早餐时间。 哮天犬赖在宁小乐的怀里不肯下来，宁小乐就把他的盆盆拿到外间的小桌子上，自己坐在一边，一片一片地喂他。 恩，甜甜的胡萝卜，恩，暖暖的怀抱，恩，还有不时落到他头顶的柔柔的手…… 哮天犬觉得，岁月静好，说的就是此刻。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无比短暂。 “叮”的一声仙坛提示音煞风景地响起。 宁小乐递胡萝卜的手停了，她的注意力落到弹出来的仙坛页面上，半响，无语道：“天上的神仙都那么喜欢吃肉的吗？” 高挂的易物界面上，左边的“求”字格里，老大的手写体“肉”字分外显眼，下面跟着的说明也比上两单详尽得多：“要和宣花一样的肉，要第一次送上来的那种清水煮的，不要第二次那种店售的。” 哮天犬：“……” 要求还真多！ 他的视线落到右边，只见“易”字格里，手写体写的是“丹”，并排文字框只在左边的一格里有字：“伤药。” 伤药？ 伤药是个好东西，可伤药也良莠不齐。 好的伤药几可起死回生，差的不过是止血生肌。毕竟丹药这种东西，极品难得，天兵马前卒口袋里装着的和老君丹房里藏着的，绝不可能是一个品级。 品级可是十分关键的。 下品的，在这人间界里，没多大用处——神仙用的伤药，凡人大多受不起，妖族大多看不上。简而言之，换不到钱。 除非是上品—— 哮天犬皱着鼻子去看发起人。 ……一眼千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再发 和“宣花”一样，用的是化名，这天庭，百来年没上去，谁是谁的，还真有点难猜。 但，这种名字，俗！ 起个名字俗成这样的，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哮天犬抬起爪子，一爪子拍在帖子上：“啊呸！” 哪儿来的不入流的小神仙，还提那么多要求，不说他们现在没有肉，就算有，也不换，惯的那什么臭脾气！ 宁小乐眼前一花。 “啪”的一下，半空中漂浮着的仙坛页面消失不见。 *** 千里眼觉得很冷。 而且，越来越冷。 其实，上座的那位大神自从去而复返，又逼着他在仙坛发出易物帖之后，就一直没再有其他动作。 真要算起来，也谈不上“逼”，那位大神只不过客客气气问了他一句“可否代为发帖”，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点开了人间界易物分论坛。 现在他的帖子飘在半空，而那位大神，在饮茶。 不得不说，“二郎神”这个称号实在是很配那位大神。他坐在那里，无论是如钟的身姿，还是一侧身端起茶盏时不经意间露出的侧颜，都堪称完美。如果，他的脸上，能多一丝笑，当更完美些。 可惜，自从进来后，那张脸上就未露出过一丝表情。 就算是现在，茶已经上了三盏，时光已过了大半日，那张脸上也未动过一丝。 没有表情，是最骇人的表情。 千里眼又抖上了一抖。 他忍不住偷偷瞄屋角的水漏，透明晶石下，那水面刚过申时。要等到这易物限时过，还有整整七八个时辰。也不知道那下界小妖在做什么，上两次宣花发帖，回应均快，需时也不长，怎么轮到他，就杳杳然，无一丝音信了呢？如果那小妖一直不回应，难不成那位大神，就要一直坐着那里？ 那位是坐得住，他却有些站不住了，倒不是累的，实在是那位一身的清冷，压得这屋子里似凝了层霜，压得他足膝发软。 顺风耳当也是同样的感受，因为千里眼听到他那说话很少超过两个字的大哥冒出一句长句：“神君，易物需时。” 千里眼习惯性地跟着解释：“我大哥的意思是……” “不过是要等那小妖接单送货。”杨戬凉凉打断，“一天的时间，我等得起。” 水漏一滴滴下，时光一点点过。 日月星辰轮换，卯日星君下值又上值，易物帖子里的按键终于变成灰色。 杨戬依旧是端坐的模样，眉眼间无一丝倦色，冷冷道：“再发。” 千里眼：“……” 顺风耳：“……” *** 宁小乐一大清早的，又看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易物需求。 “一眼千年？”这次，她终于注意到发起人，“这位……还真是执着。”可再执着有什么用，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她一挥手关上页面。 可去院子里转上一圈，浇上一轮水后，宁小乐又觉得，这位客人这样的孜孜不倦，估计是真喜欢，她连个回应也没有，把别人晾在那里，似乎不是做生意的态度。虽然这天上的生意，因着她在人间界没钱的缘故，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也接不了下一单，但没货，也该上去知会一声——生意不成，礼数也是该到的。 于是，又点开帖子。 宁小乐斟酌着回帖：“现在没有你要的肉哦，对不起。” 审核不通过的提示没有弹出，她的回帖出现在页面上。 对面的回复几乎是秒至：“你现在有什么？”很快，又一条回复出现：“有什么给什么。” 紧接着，一个大大的“易物”按键出现，点开来，“随便”两个字高高挂在“求”字格里。 宁小乐：“……” 天上的神仙都那么随便的吗？ 她看着“易”字格里的“伤药”两个字，陷入沉思。 她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不是真的愚蠢。 若说刚刚，她还觉得那位“一眼千年”是真看上了她做的肉，那现在，她不得不怀疑那人的真实用意—— 怎么看，怎么像是想送那药下来。 而昨天小奶狗的表现—— 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愿意收这药。 屋子里传来“嗒嗒嗒”的小爪子在地上奔跑的声音，宁小乐一挥手，关闭仙坛页面。下一刻，哮天犬叼着一只小球撞出门来。 那是只发声球，是昨天她找梳子时顺便从抽屉里取出来的，叼在嘴里咬一下，会“呜呜呜”的叫。 叼着球的哮天犬就像是个孩子。也只在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和他的外形最为匹配。叼着球，绕宁小乐奔了两圈，他又跑回去屋子里。 宁小乐再次打开易物界面，“伤药”只有两个字，可她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问过小奶狗是怎么受的伤，也没有问过他是从哪里来的，但从他送她进天界仙坛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妖。 他说，他上头有人。 现在看来，不是假话。 这伤药，一定是天上的神仙知道他受伤，想送下来给他。 屋子里，“呜呜”的声音间歇响了两声，渐渐沉寂。一定是小奶狗又趴下了，他爱玩，却玩不了多长时间。 ——他的身体终究是还没有恢复。 宁小乐再不犹豫，一指点下，界面上弹出一行提示：“确认选择‘丹’？” 她坚定地按下了“是”。 *** 千里眼终于吐出老大一口气。 他躬身赔笑：“神君，只需将您的丹药置于传送阵内，再待那下界小妖也放置妥当，通道即可打开，卑职也就能循此探查一二。” 杨戬微微点头：“我与你同去。” 南天门外。 彩云四分，自动让出一片清朗明境。 下界遥遥在望。 微风轻拂，吹起杨戬的长发，他微微颤了一下眉睫。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上这天庭，脚下的景色熟悉中带着陌生。沧海桑田，现在的人间界，不再是只有崇山峻岭、水域荒漠，还有高耸入云的建筑、大气磅礴的人造岛屿、就连曾经大片的黄土地上，都有了悠悠绿意。 神州万里，如画江山。 “神君。”二郎神身边的顺风耳禀道，“……已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情调 天地间一时静谧，只有千里眼目中神光不时扫过。 须臾，神光中偶现一丝幽蓝。千里眼前后调整角度，下一刻，一道蓝色光柱出现，自地而起，直腾云霄。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现，追寻而下。 半空中，金色与蓝色辉映，瞬间，整个天庭都染上了璀璨光华。 “神君，在——”千里眼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侧一阵风过，杨戬已纵身跃下，他的身后，祥云跟之不及，紧追而去，眨眼间，一人一云，已去得远了。 千里眼讷讷地，后面的话才刚刚出口：“……山海市普华区。” 千里眼注意力集中在杨戬身上的时候，顺风耳从地上捡起一张纸。 宁小乐需要用血建阵，神仙们自然不必，千里眼的传送阵恰才就画在这南天门的白玉砖阶上，二郎神送的丹药消失后，那阵里出现的就是一张纸。 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纸质与这天庭惯常用的大不相同，轻弹一指，簌簌有响，色泽极其艳丽，画风却不统一，东一块西一块的，还各有文字相配。 “这是什么？”增长天王是今日南天门守将，恰才杨戬在时，他不敢过来，现在杨戬走了，他凑到顺风耳边上，冷不丁地问道，“玉雪丸子、美龄香粥、杨枝甘露、绢豆腐配四季春……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顺风耳“刷”的一下，把那纸收了。 “哎，哎，做什么！”增长天王伸手去抢，“还没看全呢。” 千里眼终于回过神，返身过来就挡在顺风耳身前。“南天王——”他拖长音调，语意不善，“我兄弟二人还未向您请教，引二郎神去我们那里是个什么意思？” “这可不关我的事。”杨戬那日听他和广目天王说起仙坛新人的事，转身就去了二神府，一天一夜多没有出来，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看现在千里眼的神色，猜也知道有些不好，增长天王赶紧撇清，“仙坛进了个小妖，全天庭都知道，我不说，也会有别人说。” “可您若不说，那日，那煞……咳咳，那二郎神，早就已经下界回去了。”想起二郎神坐着，他们站得腿发抖却还要陪着的样子，千里眼就觉得一心里都是怨气，“你说你们跟踪谁不好，非要跟着那尊大神！” 千里眼眼观八方，顺风耳耳听六路，增长天王知道那日的事瞒不过，只能往回找补：“那不是看他放了个下界小妖进来，算是默允了‘带货’这件事。我兄弟就以为，那位的性子，是不是也会和善上那么几分。” 千里眼震惊了：“你们是想干脆求到他头上？” “这……这不是跟了一路，也没敢开那个口么……” 千里眼：“……” “还……还被他一掌劈滚到天街上。”比起二神府里没人知道的事，这天街一滚却是当着无数仙娥仙童的面，现在更是传得整个天庭都知道，丢脸丢得更大发。 这句话一出口，千里眼的脸色终于变好了些，增长天王打蛇顺棍上，悄咪咪打探：“可看恰才三位这番做派，二郎神君竟像是不知道那下界小妖身在何处？” 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个对视一眼。 二郎神初次登门，问的是哮天犬，二次登门，问的是仙坛，不过看他送下界的东西，想来也还是为了哮天犬。这样算算，哮天犬竟是与那下界小妖在一处。哮天犬那性子，除了他主子，可是谁都降不住的。 不能细想，再往下想，要探究的，可就是杨戬和那小妖是何关系了…… 这可是八卦，不能说，不能说！ 千里眼反应很快，一想到这一层，立马转移话题：“南天王，恰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陛下一定在等我兄弟二人回报。恕罪恕罪，告辞告辞。” 顺风耳和他心意相通，两人一起转身，眨眼间就走得人影不见。 增长天王望望他们离去的方向，又望望下界，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南天门小群里有人发言： 【南天门·宝剑】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南天门·赤龙】啊啊啊啊！杨戬恰刚从你那边过……你不会又去惹那煞神了吧？！ 【南天门·宝剑】三弟……被劈的是我，怎么吓破胆子的倒是你？莫慌莫慌，不过是一件八卦而已。 多闻天王天王凑出来： 【南天门·宝伞】八卦？那尊大神的？说来听听。 【南天门·宝剑】你们都知道吧，前几日仙坛来了个下界小妖，执的是杨戬的荐帖？ 【南天门·宝伞】废话。 增长天王也不生气，慢悠悠发话： 【南天门·宝剑】但你们一定不知道，那荐帖，不是杨戬自己给的，是那小妖从他身边盗走的！ 【南天门·赤龙】！ 【南天门·宝剑】杨戬此次上天，就是来谋千里眼帮忙，寻那下界小妖的下落的。 【南天门·赤龙】就算来求助，也不能说是被偷的吧？ 增长天王得意洋洋： 【南天门·宝剑】你们想啊，百年来，那煞星都没登天庭一步，为什么下界小妖荐帖才开，他就巴巴地赶上天来？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儿。还有那眼睛耳朵兄弟——杨戬也不是没有仙坛权限，为什么非要压着千里眼去开易物帖？必然是他知道，若是他自己上马，引不出那小妖来。由此可见，那小妖躲着他，为什么躲着他，自然是因为偷了他的东西！ 【南天门·赤龙】…… 【南天门·宝剑】三弟，你发六个点是什么意思？ 【南天门·宝伞】意思就是，连三哥那样的脑袋瓜子，也看不下去了。 【南天门·宝剑】四弟这是觉得为兄说得不对了？ 【南天门·宝伞】对不对的我不知道，只一件，我想问问二哥…… 【南天门·宝剑】说！ 【南天门·宝伞】您觉得，天上地下，有哪个妖族能从二郎神手下盗得什么东西？或是，有谁——仙神妖魔冥鬼人灵，三界八族，有哪个，能从二郎神手下盗得什么东西？ 增长天王被问住，一时，小群里静寂无声，半响，一直默不作声的持国天王开口： 【南天门·琵琶】其实，二弟有一句说得不错——杨戬急着寻那小妖。 知道其他人不明白，他也不等他们问，自己接下去： 【南天门·琵琶】荐帖既然是杨戬自己送的，他和那小妖必然关系匪浅，他现在寻不着他，只有一个可能——那小妖躲了起来。可那小妖既然要躲，为何又要开帖入坛，这不是自己留条线供人追查吗？所以，这又只有一个可能——那小妖，在引杨戬去寻他。 增长天王瞠目结舌： 【南天门·宝剑】这又躲又引的，是个什么情况？ 这次，持国天王等了一段时间才开口： 【南天门·琵琶】杨戬在下界长了，怕是染上了凡人的习性。那些凡人，惯常讲究一样东西…… 【南天门·宝剑】什么东西？ 【南天门·琵琶】情调。 【南天门·赤龙】…… 【南天门·宝伞】…… 只有增长天王没有跟话。 当日下值，回府途中，他偶遇九天玄女，想起这事来，上前请教：“玄女可知‘情调’是什么？” “情调？这个啊，说起来可有些复杂。放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候，解释亦各不同……”九天玄女问道，“天王可有些须情境可供参考？” “比如说……一个人明明躲着一个人，却又偏偏要漏出消息，好让那人知道自己在哪里。” 九天玄女眼波流转：“却不知，另一人是何种反应？” “另一人……”增长天王想了想，“早先就曾将重要物事交托，现在……一得消息，就急急追去了。” 九天玄女掩嘴轻笑：“天王这是看上哪家仙子了？” 增长天王张大了嘴：“啊？” “一个追一个逃，一个藏一个找。”九天玄女眉梢轻挑，上上下下打量增长天王，“男女间事，欲拒还迎，此即谓之——情调。” 增长天王：“……” 再看到九天玄女那眼神那表情，他不由地手足无措，涨红了脸大声辩白：“不是本天王！” “哦？不是你，那是谁？” “杨戬！” 天街繁华，无数路人，齐齐脚步一顿。 等千里眼和顺风耳从凌霄宝殿出来，事情已不可控。 ——你知道吗？二郎神今日上天是为了追爱。 ——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居然能入得了那位的眼。 ——小白兔……我看是个狐狸精吧！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把我家二郎哥哥给勾引走了！ ——事情真吗？莫是误传吧？ ——怎么可能？说是眼睛耳朵兄弟帮着一起追的呢，还有南天门增长天王也是亲见。 千里眼：“……” 顺风耳：“……” 冤，这可太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妖族首领 绯闻男主对此一无所知，他此时正立于祥云之上。 祥云之下，鳞次栉比，是繁华都市。 千里眼目中神光到不了极细微处，这座城，便需要靠他自己细查了。 *** 绯闻女主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她正在看天上送下来的“伤药”。 神仙的东西还真是不一样，光这装药的瓶子就是她这辈子从所未见的珍品。小小的一个，未带一丝装饰，就连雕刻也没有，只瓶身天青底色隐隐流光，握在手里又暗暗生温。瓶盖用的是和瓶身一样的材质，玉石类的东西最忌细小处磕碰，偏这瓶盖用的是螺纹旋钮，一丝丝，一道道，精细中极显工匠之巧手。 瓶子里的药丸只有一颗。 小小的，红褐色。 宁小乐拿指尖捻起，凑到鼻端。 大田七、血竭、琉珀、红花、当归尾、七叶一枝花…… 宁小乐眨了眨大眼睛，她对草药还是颇有些研究的。要知道，以前，山里只有她们一家是开了灵智的，平时那些山兽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都会寻上门来。 可她在药丸里只认出这几味原料，其它的林林总总怕还有十来样，再辨不出了。 还有这味道…… 很少有伤药是这种味道的。人间界里，治伤的药物大多猛烈，味道不是辛辣就是有些苦涩，不像这药丸，竟是一股子清新甘冽。不过是略闻了闻，就觉得身体轻了几分，就连手脚，也好像一并活了几分。 这可是好东西。 宁小乐赶紧把药丸子又收回玉瓶里。 这好东西是哮天的。小家伙在屋子里，她要赶紧去交给他。 握着药瓶子起身，宁小乐一低头，忽然发现，脚边蹲着一团毛绒绒——哮天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都没有注意到。 小家伙正仰头看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回想之前哮天犬对这伤药的态度，宁小乐还以为他不愿意接受，试图劝他：“我换都换来了，你就用……” 话没说完，哮天犬已经连蹦几下，自己跳上桌面，绕着玉瓶连转好几圈，他眉开眼笑：“原来是这个！” “你认识？” “这是暮映天青。” “暮映天青……这药的名字怎么怪怪的？” “不是药。”哮天犬凑过头去嗅瓶子，瓶子上有宁小乐的味道，还有一股他更熟悉的、让他安心的味道，“这个瓶子的名字叫作暮映天青。” 有名字的瓶子应该很珍贵，用珍贵的瓶子装的药丸应该更珍贵，很珍贵的药丸子一定很有效。 宁小乐为小奶狗开心：“哮天，你赶紧吃了吧。” “吃？怎么能吃？”哮天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种东西，当然应该卖掉啊！” 宁小乐：“……” *** 宁小乐终于忍不住了。 她已经走了很久，自从来到人间界，她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哮天犬回头“汪”了一声。 也是，现在边上有人，一条狗不能开口说话。 又走一段，终于进了处暗巷，周边无人，宁小乐一把抱起哮天犬：“现在能说了吧？” 哮天犬一路走过来，早觉得小爪爪磨得生疼，干脆窝在宁小乐怀里：“妖精入世，有很多东西需要常备，不然容易寸步难行。” 这话不错，没钱是不行。 可当下明明有比钱更重要的。 宁小乐劝哮天犬：“不就是钱么？我们现在有吃的有喝的，钱的事着什么急呀，等你伤好了……” “不，不是钱。”黑暗里，哮天犬的眼睛亮晶晶的，“是身份。” “身份……证？”这样东西简直是宁小乐的噩梦，之前听到过的几次，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们现在去的，就是办身份证的地方。” 办身份证的地方，岂不就是“衙门”？宁小乐心里发慌，嘴上拼命找话说：“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在哪里？” “问来的。你以为我今天在我们家门外坐了半天是干什么的？”哮天犬往墙角努努嘴，那边正有一条狗在向他俯身，“妖精办事避人不避兽，我早上让小区里的狗放出消息，下午就收到了回音。” 可身份证和伤药有什么关系？ “妖族一向不爱拘束，在山林间的时候还好，一旦入世，少不得和人族起冲突。”哮天犬解释，“以前，隔三岔五小吵不断，过个百来年，还要大斗一场。后来，互相都觉得没意思，就有了妥协——人族答应给妖族一方便利，妖族也答应还人族一份安心。这安心，就由各处的妖族首领给。这妖族首领，能给妖族中人在人间界里生活的身份。只不过，当惯了头的，通常不那么好说话。停！就是这里了。” 宁小乐驻足。 眼前的这地方，实在是很不像一个衙门，以宁小乐有限的人间界生活经验来看，倒像是一处私房小馆。 门内很快有人迎出来，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穿一身一字扣麻布白的套装，胸前盘金对称锈着两团，云蒸雾绕间，依稀有两只老虎腾跃。少年眉目清秀，还没开口，先带了笑：“二位，家主等候已久，请进。” 少年在前引路。 这地方外面看着小，进来了也不大，但曲径通幽，一路行来，过了有几重门，目之所及不远处又有一扇，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宁小乐暗暗心惊，偷偷问哮天犬：“他家主子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我让我的狗子狗孙们找他，他如果都不知道，还怎么当这片的头？” 听着像是很有本事的…… 宁小乐想起哮天犬之前说的“通常不那么好说话”，心里咚咚地打鼓：“他……肯帮我们办身份证？” 哮天犬还没回答，前面带路的少年停了：“家主就在园内，二位，请——” 白墙青瓦，一道院墙阻隔，拱门内幽幽绿意，有红烛缥缈。 “倒是个会享福的。”哮天犬一甩头，“进——” 一进门，宁小乐又吃了一惊。 她想象中的衙门不像衙门，她想象中的“妖族首领”，也不像妖族首领。 在她面前的，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暮映天青 宁小乐见过很多美丽的女人，确切点说，应该是美丽的女妖精。 她自己的母亲就是美人，常来常往的姨妈和表姐也是美人，就连前些日子在家里见的那几个堂姐堂妹，虽说人很是有些讨厌，但不得不承认，她们的颜也都算得上上品。 可眼前这位，还是让她惊艳。 其实真要说，这首领的眼睛没有她的表姐明亮，鼻子没有她的姨妈挺拔，嘴唇没有她的堂妹水润，身材没有她的堂姐火爆，气质没有她的母亲温柔。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往那里一坐，就叫人移不开视线。她的眉梢微微一蹙，她的樱唇微微一启，她的玉手微微一抬，明明都是极轻极随意的动作，偏偏让看的人，心里跟着一起一伏的，不经意间已是升起一股怜惜。 同为女子，尚有这样的感觉，男子看起来，怕是更了不得。 宁小乐下意识地把哮天犬抱得更紧了些。 “奴家雪姑。”首领眼中盈盈，顾盼间全在哮天犬身上，“寒舍清陋，上神见谅。” “我不是什么上神。”哮天犬坐在宁小乐腿上，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废话就不多说了，我的来意想来你也知道。” 雪姑的视线这才落到宁小乐身上：“兔妖啊……”只看了一眼，就又转回去对着哮天犬：“才三百年道行，怎么也跑人间界里来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给她办张身份证。” “哎哟哟……”雪姑笑眯眯的，“这不合规矩啊。” “这世上不合规矩的事还少吗？” “话可不能这样说。”雪姑斜嗔哮天犬一眼，“道行不够，容易现形，万一在我这里吓着人，岂不是我的不是？” “道行的事不用担心，过不了几日就能凑满五百年。” 哎？小奶狗为了帮她办身份证，连这种谎都敢随口撒？怎么可能骗得过去啊！ 宁小乐的念头才刚转过，雪姑已经又笑起来：“上神既然这样说，奴家可就信了。” 宁小乐：“……” “只不过，我这儿还有些别的规矩……却是不能破的。” “上好的伤药，够了么？” “上神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不知道，奴家可有长长眼的机会？” “给她。” 宁小乐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这是在和她说话。她脑子里懵懵的，真要拿这药去换一张身份证？ 这药可是哮天的，她怎么能用别人的东西换她的东西呢？ “要不……”宁小乐讷讷的，“我们不换了吧？” “哎哟哟……”雪姑在一边开口，“两位，这是没商量好啊？” “给她，给她。”哮天犬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这药不值什么，过两天，要多少有多少。” 怎么可能？宁小乐才不信，抱紧哮天犬就想起身：“这位……首领姐姐，不好意思，叨扰了。” 雪姑含笑看着，直到宁小乐转身欲走，才悠悠开口：“妖族入世，七日内无证，可诛。”满意地看着宁小乐停步，她才接下去说：“姑娘来此第七日，若不是这位上神恰好看中你家院子，怕是现在，你已经……站不在这里了。” 宁小乐豁然回头。 雪姑却又不看她，转而问哮天犬：“上神当知，你若在，没有人会动她。”她玉手轻抬，轻轻支住下巴，饶有意味地问道：“还是说，上神——” “是要走了？” *** 宁小乐终于开始掏口袋。 一边掏一边眼圈一点点泛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忍不住的，也许是因为刚刚小奶狗说“东西是我的，我有权决定怎么用”的时候，很有些不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边上那个娇媚女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也许是因为那句……要走了。 雪姑确实在看宁小乐。 不是因为她快哭出来了。 来她这地方的，求事不成，耍横的有，哭的也不少，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兔妖，就算哭出朵花来，她也不会在意。 她看的是小兔妖的衣兜。 初夏时节，衣服穿得都轻薄，通常来说，衣兜装饰的作用远大于实用，也就是说，不会很深。 可小兔妖的手伸进去，竟是没入了大半条手臂。 “小妹妹身上，倒也有些好东西。”雪姑目光闪动，“不如也谈谈这东西的价？” 宁小乐动作一顿：“不卖。” “是不卖……还是卖不了？” 宁小乐动作又是一顿。 下一刻，“当”的一下，把取出来的药瓶子顿在茶几上。 “这是要姐姐我自己过来拿？”雪姑浅笑，当真站起来。一般人起身的动作不会太好看，可她不，她的身体柔弱无骨，站起来的时候衣裳轻动，似有风过，一瞬间竟是贴出条曲线来，若有似无间，媚态横生。 她就用这种风姿，摇曳着走到宁小乐跟前，十指纤纤，轻轻落在宁小乐肩头。 “让姐姐看看……”长睫微闪，雪姑微微俯身。“果然呢。”她贴近宁小乐的耳侧，轻声说，“狡兔三窟，妹妹身上，这是藏了几窟？” 宁小乐浑身一僵。 雪姑笑着起身，玉手一拂，把桌上的药瓶握在自己手里。开瓶略闻一闻，她笑起来：“上神太客气了。” “我要的东西呢？”哮天犬冷冷问。 “一刻。”雪姑悠悠然转身，“上神还请在此稍待。” “等等。” 雪姑回头，略侧的脸上，眼角一道黑色眼线上挑，如丝媚眼似笑非笑：“上神，这是——还有什么事么？” “瓶子留下。” “……瓶子？” “换的是药，没包括瓶子。” “上神也忒小气了……”雪姑轻嗔，“你把瓶子收回去，我要拿什么来装这药？” “匣子、盒子、瓶、壶、盅、碗。”哮天犬坐在茶几上，抬腿拨拨身边的茶盏，冷冷道，“就是这盏，泼了水也是能装的。” “哎哟哟……”雪姑笑得花枝乱颤，“上神这样说，是嫌奴家这里的茶不好么？来来来——”她挥手招来伺者：“帮上神换一盏。再——取一只金丝楠的匣子来。”吩咐安排下去，她到底是好奇，把药瓶子托在掌心里细看，不过是天水青的玉石，算不上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事：“这瓶子有什么奇异么？” “它叫暮映天青。”哮天犬冷冷地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我家主人亲手一刀一刀磨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小姐姐 宁小乐眼睛还红红的，听到这话，轻轻眨了眨。 我家主人…… 说的不是她。 小奶狗来了这么些日子，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还有一个主人。 对面雪姑的脸色也是一变：“神君亲手做的？”她看这瓶子的眼神也变了，掌心里托着的好像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玉瓶，而是什么千钧重的物事，她的身子也有些站不住了，坐回矮榻上，半侧过去似乎是想把那药瓶放置到一边小几上，半路又收回来，继续小心翼翼捧着。 药丸子移到金丝楠匣子里，雪姑恭恭敬敬把药瓶送回来：“上神，请收好。” 哮天犬不接，伸爪挠一边的宁小乐：“你收。” 宁小乐脑子里很乱。 我家主人……要走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再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看着玉瓶的时候也是愣愣的，只隐隐约约觉得这是样很要紧的东西：“……我收？” “是！”哮天犬微微颔首，他认真起来，就不再是一只小小的奶狗狗，浑身上下，气势惊人，“就收进你的兔子窟里去。”接下去的话,就不全是说给宁小乐听的了：“将来这瓶子若是不在你的窟里，天涯海角，也会有人去把它找回来。” “哎呦呦……上神这可吓着奴家了。”暮映天青一离手，雪姑又回复到先前的做派，身体软绵绵柔若无骨，一开口吐气如兰，“奴家不过是刚好看到，刚好识得，略提那么一句，上神也忒当真了。”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上神。”哮天犬不为所动。正好伺者端着托盘进来，哮天犬伸手拦住了，略翻了翻，一张身份证件，一张银行卡，他一并推给宁小乐，自己一跃下地：“反正我是记住你了，将来如果有人冲着她身上那几个窟窟窝窝的来，我就找你！” “狸主，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哮天犬和宁小乐的背影消失在月牙门外，之前带路的少年躬身问雪姑。 “是觉着他太嚣张了？人家有本钱……”雪姑芊芊十指掠过金丝楠匣，懒洋洋道，“他后面的那位，我们惹不起。” “而且——”她抱起匣子，款款移步后院，“那位，也已经到了。” *** 宁小乐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敢问。 人在畏惧一些事情的时候，惯会自欺。 ——也许不问，就不会发生？ 满城灯光。 墙边树下，却暗影斑驳。 闭着嘴赶路，脚程似乎要快上不少，回到原林街宁家宠物店的时候，恰晚饭刚过。 这是历来的放风时间，人多，狗多。 只不过今天，多得有点不正常。 远远的，宁小乐就看见，自己家屋子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双向车道被堵了一边，汽车沉默着以龟速借道绕行，自行车就没那么好耐心，铃铛按得“叮铃叮铃”响，无数人声喧哗，偶尔夹杂有一二犬吠。 走得近了，声音渐渐可辨，其中有两道交替响起，格外清晰。 “拍拍视频怎么了？这里是公共场所，又不是你家。”这道声音听着陌生。 另一道宁小乐就熟悉多了，略带苍老的嗓音，正是隔壁当铺的赵阿姨：“什么叫公共场所？你一路走一路拍，看到什么拍什么，那个样子才叫公共！现在专盯着我家大门，是个什么意思？” “你也说了，你家——大——门。门，是做什么用的？划分区域的。里面的……这铺子的里面算不算得是你家还不一定呢，就当是吧。这外面的总归是肯定不是，这里叫——公共场所！都是公共场所了，自然是我爱怎么拍就怎么拍！” “哎，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的啊？”赵阿姨音调拔高，“不许拍了，不许拍了！再拍？再拍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干嘛？还要打人……”话说到一半，转成一声惊叫：“啊！” 人群一阵骚动，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哎哟，手机被打地下了，一个手机，很贵的吧？” “华为，国产的，不值多少。” “谁说的，那是P30Pro，五千多起板呢。” “啊？现在国产手机都这么贵了？” “什么年代了，现在国产的不比外国货差。东西好，价钱自然也是要跟上去的。” “哎哟，你说，这要怎么算啊？赔多少？” …… 人声里，宁小乐|透过间隙一看，地上躺着一台手机。手机边上一个女子大概二十来岁，正一把抓住赵阿姨的手，脸上怒地通红：“赔我手机！” 这女子宁小乐没见过，哮天犬却是认得的，他在人群里来回扫视，很快找到了另一个——上次，她们也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就在这当铺门口，对着他拍了很久，最终却没有帮他开门。 现在，她们一个站在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处，另一个缩在人群里，正偷偷挪动脚步寻找最佳角度，手里举着的手机上，指示灯幽幽闪光。 赵阿姨完全没有察觉另外还有台手机在全程记录，她忙着气急败坏：“跑我这里碰瓷来了？啊？是你自己没拿稳！” 哮天犬心中大笑。 赵阿姨不是什么好人，她这次，算是撞到人家枪口上了，那两个妹子……来意怕是也不单纯。 宁小乐心里闷闷的，对眼前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可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住了她家的门，她也只好跟着哮天犬一起等在外围。 人越聚越多，不时地有新来的不清楚情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马上就有人给他科普：“喏，打掉手机了，吵着要赔呢。”顺带发表感想：“说起来，赵阿姨也是倒霉的，谁喜欢被人莫名其妙地盯着拍啊？”再往前追溯，就是起因：“拍啥？听说是来拍狗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条街上的狗突然都爱跑她们家铺子大门那方便，刚刚地方不够，还要排队等呢……” 哎？ 哮天犬耳朵抖了抖，怎么这中间还有这事儿呢？ 他皱着鼻子想了会儿，挥手把最近的一条巴哥犬叫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犬王 巴哥臊眉耷眼一脸谄媚：“汪汪。犬祖，刚刚我憋了老大一泡，特地到这里来呢。” “很好。”哮天犬夸他，又吩咐，“今天这边情况复杂，去，通知大家，撤！” 外围有两条拉布拉多犬，听到哮天犬说话，也不需巴哥去传，自行离开，临行前过来向哮天犬施礼致意：“犬祖，我们先走了。” 哮天犬点点头。 巴哥身小腿短，动作敏捷，在人群里左右穿行，很快所有狗都接到了通知，一条条地往外撤，经过哮天犬的时候，都学那两条拉布拉多，屈前膝俯身低头，恭恭敬敬告退：“犬祖，我们也走了。” 跟着一起离开的还有这些狗的主人。 带狗的原本就爱扎堆，看热闹的时候也都站在一处，这一走，十来条狗加十来号人，声势浩大。 更遑论主人们还在那里交头接耳： “哎，你看到哇？怎么好像我们的狗都对着一只小奶狗低头哈腰的？” “奇怪了，我家宝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刚刚也好像是被吓着了，差点趴地下。” “我本来没朝那边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家的今天非倔着头不肯，偏要从那只小狗那边过。” …… 说话间，还不停有人回头打量哮天犬。 这边动静一时压住了那边争吵着的，哮天犬看不少人目光转向这里，皱皱鼻子，伸手去抓宁小乐的裤脚。 宁小乐骤然回神，一抬眼间发现眼前空出一个缺口，自家铺子的大门露出来。既然能回了，当然是回。她抬步就走，哮天犬一愣，赶紧跟上。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她们一人一狗，人、面无表情，与周边看热闹的人群兴奋的神情截然不同，狗、亦步亦趋，小小的一只，脚步跟不上，奔出了一股子奶萌奶萌的可爱。 *** 杨戬在用早餐。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只显鱼肚白，通高五米的落地大玻璃窗外，整座城市将醒未醒。 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杨戬缓缓喝完最后一勺汤。训练有素的伺者轻轻上前，带着白手套的手熟练地收走桌上的白瓷碗碟，换过垫巾后，上了一盏茶。茶汤微漾，透过薄如蝉翼的杯壁，泛微微的红。 伺者悄无声息地退出。 杨戬这才拿起手机。 通知栏里是一条微信提醒，发信人：山海市土地。 点开看，首先是一条文字信息：“神君，您看，这位是不是哮天神将？”后面跟着一条视频链接。 杨戬心中微觉诧异，要知道昨天他召出土地时，那老头还愁眉苦脸地向他诉苦：“神君，您是不知道啊，现如今，人族势大，我们这种小小的土地，可是连城都进不了了。” 这话倒也不能说不对，近几代的人族爱在城市里掘地，土地无容身之处，居所越来越往乡野迁移，是事实。但若说一方土地，连天将落于辖地内这种大事都不知道，可就是失职了。 杨戬眉眼略一沉，那土地就抖了两抖，苦兮兮地向他保证：“神君还请稍待两天。那日天落流星，小老儿已使人去查了，只那一片，实在是不小，还剩下些许地方，需要、需要个……”土地颤巍巍地伸手擦汗：“三……三五日。” 三五日之说自然是留有余量的，但这刚过半天，就有消息进来，却也是有些出人意料。 杨戬点开链接，是现在很火的斗乐视频。 画面角度很是诡异，一眼看去，拍到的都是人的腿。好在几秒后，画面被放大，显是拍摄者调整了焦距，一条狗出现在画面的左下方，长长的绒毛柔柔软软地覆满全身，身体小小的、嫩黄嫩黄的还带婴儿肥。 杨戬：“……” 要不是这条狗端坐的姿势还隐约有些许以前的气势，连他都要认不出来，这是他家哮天！ 视频还在继续，画面里，一条阿拉斯加正在向哮天行礼。狗群向哮天俯首的画面，几千年里杨戬看过无数次，但从没像现在这样，透过视频去看。当画面聚焦的时候，这一幕看起来很是有些诡异，尤其是当两条狗的体型差距如此明显的时候，更遑论那条阿拉斯加的身后还排着一溜各式各样的犬类。 他的感觉都是如此，普通人族更是会觉得奇异。 果然，评论区炸了。 视频里不停有弹幕刷过： “哇塞！万国来朝啊！” “这是犬王啊！这么小就这么牛？有人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求狗子主人联系方式，我要去预定一条后代。” “狗主人是个妹子，不如直接娶了那个妹子，一举两得！” …… 妹子？杨戬眉峰微蹙。 视频还在播放，忽然焦距再次调整，画面里不再是一条条人腿，转而出现一个个完整的人。人很多，围成半个弧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中间空了一段，一个少女正从那个空隙里经过，目无表情，而哮天犬，蹦蹦跳跳地跟在那个少女的身后，小短腿“嗒嗒”的跑得频率极快，身上的长毛毛迎风飞舞，生生跑出了一股子奶狗狗的呆萌气。 杨戬：“……” 这还是他家的哮天吗？ *** 哮天犬刚从睡梦中醒来。 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蒙蒙，他愣了足足有三秒。 鼻子比脑子快，嗅着熟悉的味道，哮天犬反应过来，这是小兔妖。昨天晚上，她抱着他一起在她床上睡的，这片白蒙蒙……是她的毛！ 小兔妖怎么又现原形了？ 从昨天起，小兔妖就有些不太对，在雪姑那边的时候还快要哭出来了。不过是一粒药丸而已，值得心疼成这样？ 哮天犬扭扭脖子，从小兔妖的胳肢窝窝里探出头。小兔妖的大眼睛闭着，肥肥的大耳朵耷拉，许是察觉到哮天犬的动作，她三瓣嘴不安地动了动，前腿无意识地回勾，把哮天犬又揽回到怀抱里。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哎？” 不过—— 小兔妖的毛毛又密又软，陷在她的毛毛里，好像比躺在她做的那个窝窝里还要舒服。 哮天犬缩回头，脚下偷偷用力，把身体往小兔妖那边又挪近了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谢礼 有温度、有心跳，有一呼一吸间的起伏。 哮天犬的心平静下来。 小兔妖既然心疼药丸子，以后他问自家主人多讨几丸送她就是了。 现在，还是——继续睡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宁小乐不在。天光还未大亮，平时这个点，小兔妖都还是睡得很熟的。哮天犬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忽而，有“嗒嗒嗒”刀切东西的声音传来，就在隔壁厨房。他一跃下地。 “你醒啦？”看到哮天犬，宁小乐笑眯眯的，还问他，“你说，我切多大的好？” 哮天犬眨眨眼。 怎么睡了一觉，小兔妖又变了副样子？她不伤心了？ 不过不伤心是好事，哮天犬由得宁小乐把它抱上矮柜，马上，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砧板上：“你在做什么？” “切胡萝卜啊。”宁小乐看起来心情很好，“你怎么也不和我说，那些狗狗是在为你办事？要不是昨天看见，我都不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哮天犬呐呐的：“都……都是小事。” “上次我还看到门口有一堆钱，也是它们送来的吧？” 哮天犬：“！” 这都被发现了？！ “你让它们做了那么多事，也该谢谢人家。就是我们现在没有肉，也拿不出什么别的谢礼。”宁小乐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胡萝卜可以吗？”她嗒嗒嗒的语速极快，哮天犬还没有回答，她就继续下去了：“虽然你是狗妖，和狗狗不一样，但你们算起来也是同宗。我看你吃着挺香的，那那些狗狗们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哮天犬：“……”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现在说“不”不是煞风景吗！ “行……行吧。”哮天犬回答，不过，这种含老君仙丹灵气的东西，凡间的狗可不能多吃，“切小粒，你小拇指指甲盖大小就够了。” “粒？一粒一粒的多难看啊？这是谢礼哎，给不了贵重的，也该给点有心意的。”宁小乐转回头，拿刀在胡萝卜上比了比，刷刷切了几下，不满意，又刷刷切了几下，取最后一片给哮天犬看，“这样厚薄可以吗？” 那一片极薄，拿在手里立不住，颤巍巍的往下垂，贴在手指上，映出一道道的指纹。 这刀工！哮天犬惊艳了：“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宁小乐回转身，声音忽然沉下去，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哮天犬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耳朵里都是“嗒嗒嗒”的切胡萝卜声。宁小乐切几下就要挑一挑，稍微厚一点点的都要拢到一边，只挑那极薄极薄的，收在边上的瓷碟里，挑选的精细程度简直是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那碟子盖了层微湿的纱布，宁小乐放进一片，掀开一下，放进一片，掀开一下，一根胡萝卜切完，总共也没掀开几次。 哮天犬蹲在她身后看，越看，越觉得不对。 在宁小乐切完一根胡萝卜，又去取第二根的时候，哮天犬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了？” “嗒”的一声，宁小乐一刀切空，重重落到砧板上。 空气一时安静。 宁小乐背对着哮天犬没有回身。下一刻，她抬起刀，又“擦擦擦”的切起来。 哮天犬张了张嘴，有心想劝她不要再切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说点什么别的，又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 正尴尬呢，门外忽然一阵嘈杂。 这个点，遛狗的大部队都还没有出门，会是谁呢？ 哮天犬看看宁小乐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的背影，皱皱鼻子，自己跳下地。 玻璃门外有几个陌生面孔在徘徊。 “是这里吧？”有人问。 “你看这门，还有这两边铺面，一模一样。”另一人握着手机，手指划在屏幕上不时拉一下，似是在调进度条，“就这里了。” “拍起来，拍起来，对面位置好。” “你说，会不会拍到狗排队啊？” “这谁能说得准啊。不过依我说，昨天一花知春那视频能上热度榜，和狗排不排队的没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那犬王。” “也是，拍到犬王，我们这趟就算是没白来了。” 哮天犬：“……” 这犬王，说的不会是他吧？他悄悄往阴影里躲了躲。 门口两人说话的功夫，另外有人一声不吭地去了对面。不一会儿，一架三脚架已经架起。 “哎，走走走，好位置被人抢走了！” 后面还有人来，两三波后，哮天犬甚至看到了熟人——昨天的两个小姐姐。来得晚了，最佳位置都被占了，她们只能站到最边上。 这两位可是认得他的。哮天犬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门外有狗过，对面的一群一起兴奋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哮天犬面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宁小乐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哎，狗——哮天，你怎么不叫住它？来来来，过来，吃好吃的！” 哮天犬：“……” 他无奈地看着对面那一群人一起目光漂移，一起落到他的身上，然后又一起转动着或脚架上或手里的手机——对准了他。 门前的是条小中华田园犬，它不懂这些人类的弯弯绕绕，听到召唤，蹦跳着跑到哮天犬的跟前：“汪汪！犬祖，有什么好吃的？”哮天犬还没答，它的鼻子已经抽动起来，四下闻了闻，视线直直地落到宁小乐的手上：“好……好香！” 哮天犬：“……” 这都已经发现了，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给了第一条，自然没有不给第二条的道理。 等到门口排起长队，哮天犬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没救了。 *** 杨戬正坐在加长版的劳斯莱斯里。 手机“滴滴”声响。 进来的是土地的第二条微信：“有新进展。”后面跟着的依旧是视频链接，不同的是这次有好几条，粗粗一眼扫过，关键词都是“犬王”。 杨戬随便点开一条：“……” 哮天这是在干什么？分……胡萝卜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找麻烦 看到视频的不止杨戬一个。 视频发布抢占的是早高峰时段，地铁低头族们闲来无事一波评论，再次把这一话题刷上热度榜： “犬王威武！” “它们吃的是什么？我没看错吧？我以为狗是只吃肉的呢。”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现在人吃饭要排队，狗吃饭也要排队了！” “看到那只小柴了没？主人拉它走，它不肯，你看那脸，笑死人了。” “说到主人，你看队伍里那些，一脸懵的样子，哈哈哈哈！” “怎么没人觉得那东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吗？我都想带我家狗去弄一片来吃吃了。” …… “第一被别人抢走了。”昨天和赵阿姨吵架的女子坐在花坛上，刷的一下把手机按灭了，气得脸通红，“明明是我们先发起的话题！”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要么你拍的是别人没有的，要么就要拍得比别人好。”昨天躲在人群里偷拍的那个女子也坐在花坛上，一边把手里的三脚架收进背包，一边劝解道，“我们今天来晚了，角度不好，输也是正常的。” “我就是不甘心！”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一行有一行的道道，既然在这行里，只能接受。再说了，一花啊，也不能只看这一个视频的结果。”知春拿出手机，点开给一花看，“我们昨天的视频今天的点击量也冲了一把。要不是太突然，事先没有准备，角度和节奏都没有控制到最好，昨天，我们就该冲顶了。” 一花看向宁小乐的店门：“你真觉得这个能做成一个系列？” “不是觉得，是我们一定要把它做成一个系列。这个事情上，我们是有先机的。狗排队去当铺门口大小便的视频现在还只有我们有，昨天你和当铺老板娘吵架的视频虽说不怎么热门，也能算进这个系列里。啊，对——”知春又点开手机，说，“上次，犬王挠当铺门的视频，也要加上标签。” “你真觉得是那条狗，怂恿、命令、策划、组织、领导……”一花连说了几个词，都觉得不够形容，还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不是一条狗，“呃……反正就它搞出来的？” “哪有那么神的狗？”知春已经登陆账号修改完标签，松手任手机挂在胸前，又低下头去背包里翻了翻，掏出两袋小包装蛋糕来，撕开一袋递给一花，自己拿了另一袋一口咬下一大块，“那狗是聪明，但若说后面没人指使，打死我也不信。”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知春一个。 一辆黑色别克风驰电挚般驶来，“刺啦”一下，划出一道刺耳的刹车，车子还没停稳，后座上就跳下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女人来，气势汹汹冲到宁小乐铺子前，一拉玻璃门，没拉开，抬手就“砰砰砰”地敲起来。 知春一股脑地把手里的蛋糕都塞进嘴里，空出一只手狂拍边上一花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喜道：“看，素材来了！” *** 杨戬的车缓缓停下。 司机禀报：“二爷，到了。不过对面聚了很多人，像是出了什么事。” 副驾位置上的梅山老六玩了一路的手机，闻言抬头，扫了一眼车座前的导航，回身问杨戬：“二爷，我先下去看看？” “不必。”杨戬微微摇头，视线越过无数攒动着的人头，落在“宁家宠物店”五个大字上。 开门下车，声浪骤起。 梅山老六抢在前面，一把抓过最近的一个人：“这是怎么了？” 被抓的是个老头，估计平时在家说话的机会少，见有人搭讪，开口就滔滔不绝：“你不是住这一块儿的吧？那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这里出了件奇事。看到那边那扇木头大门没？整条街上最气派的那扇，那是家当铺——” 梅山老六也不打断，笑眯眯地听他从群狗撒尿说起，一直到昨天晚上的一场大吵。 “当铺老板娘赔了六百块钱呢！”老头唾沫横飞，最后说到当前，“我是不懂，那个什么斗乐是什么？今天一大早的，那家老板娘拿着台手机就找上这家了，好像说是——这家的狗是起头的。” “犬王啊？” “哎，对对对，说的就是犬王。” “您老也信这个？” “说不好，说不好。”老头频频摇头，“只听说过狼有头狼的，没听说过狗也有犬王。可要说奇也是奇的，这里的狗都是小区里面的人随便养养的，又不是那些个警犬，受过专门训练，怎么会一条条不争不抢，排得整整齐齐，就为了去那当铺门口屎尿一把？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事。” 梅山老六往人群围着的店铺努了努嘴：“您老也觉得和这家有关？” “不好说，不好说。”老头又摇了摇头，“在当铺啊，在我们这条街上开了有十来年了，老板娘风评不错，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指责谁。听说啊，那手机里面有证据。倒是这宁家宠物店——”老头压低了声音：“透着股子邪气。” “哦？” 老头四下看看，低声道：“这家店在这里也有很多年了，可就没见开过几回门，偶尔开一次吧，来的人还都不一样。就说这些日子，来的是个小姑娘，可就这小姑娘，也邪门——”老头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 这是等人捧哏呢。 梅山老六笑起来，他是个年轻的外形，一张娃娃脸带点婴儿肥，眉眼一弯，格外喜庆，张口却偏不遂老头的意：“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邪门？” 老头急了：“左邻右舍的都在传——那小姑娘明明每天晚上都是住在这店里的，却从来没见她开过灯……” *** 梅山老六笑嘻嘻地转回来：“二爷，看过了，小妖一个，道行不超过五百年。化了个形也是小的，看着二十——啊不，十八|九的模样。不足为虑。倒是那个当铺老板娘——”他的眼睛又弯成了一条缝：“正在里面找我们哮天的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冲突 杨戬皱眉。 浑身寒气散发。 外围的人首先察觉。 “怎么那么冷？没觉得有风啊？”有人回头。明明长街上有不少人，明明杨戬也不是离他最近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这一个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种压迫的感觉瞬间浸透全身，那人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退了几步。 退避像是有感染力一样，很快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人群豁然两分，让出条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戬身上，所有人自动屏息噤声，原本的喧嚣刹那褪去，宠物店门口一时落针可闻。 屋子里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正在说话的这个听起来略带苍老：“小乐啊，视频你也看过了，这事明明白白的。今天你一定要拿出个说法。”她的语气激烈起来：“赵阿姨我自问，待你并不薄啊。小乐，你自己说，你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赵阿姨我和你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是不是赵阿姨我忙里忙外地带你熟悉街坊邻居？你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赵阿姨我没少照顾你吧？你……”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怎么能……能做出这种事情？” 梅山老六眉峰一挑，娃娃脸上兴致勃勃：“嘿，还是个戏精——” 杨戬微微沉眉。 梅山老六“嘿嘿”一笑，住嘴没有说下去。 两人一起起步往前走。 屋子里的声音不断地传出来。一个尖得刺疼人耳膜的声音在帮腔：“这小姑娘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骨子里就是个白眼狼！赵阿姨，你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还和她多说什么？这狗，今天要处理掉！” “哮天又没有做错什么……”小姑娘的声音响起，软软糯糯的，不过在当下，实在是既没有气势也没有说服力。 果然，尖利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听听，听听！什么叫没有做、错、什、么！那你是承认，这事是你主使的了？多下作的手段，往人家店面门口泼屎泼尿的！” “不是泼屎泼尿……”小姑娘又在分辨。 “噗……”梅山老六忍不住笑出声来。严格说来，是不是“泼”，可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 围观的众人刚刚被杨戬震慑，到底是没有聋，屋子里的对话一字一句的都听得分明，不少人眼珠子微微转动，显然已经听信了赵阿姨那方的说辞。 “赵阿姨，你看，她都承认了！叫她赔！赔你的大门，赔你店里的损失！”尖利的声音叫嚣着，“先处理掉她的狗！” “谁都不许动我的哮天！” “哟！”小姑娘还有硬气的时候啊？梅山老六笑嘻嘻的，探头往屋里望。 屋里正一片混乱。 刚刚开口说话的只有三个人，实际里面足足站了五个，除了小姑娘，其他四个都是中年妇女，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正张了手在抓人。 小姑娘一只手抱着条小奶狗，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抓着自己的两条大辫子。她身形纤细，和对面的任何一个比起来都不在一个数量级，原本就落在下风，现在还姿势诡异，更是节节败退。小姑娘显然自己也知道，左支右挡着，往门口这边退过来。 “别让她逃了！”一个胖女人叫道。 梅山老六眨了眨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相信，这样尖利的声音居然会是一个这样胖的人发出来的。胖女人动作还挺敏捷，一个前扑，一双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就抓住了小姑娘抱着狗的胳膊。 “啊！”小姑娘一声惊叫，松了背后的手去抢小奶狗。 梅山老六又眨了眨眼。 他怎么觉着，小姑娘背后的两条乌亮亮的大辫子，好像有…… 一点点变白，一点点变肥？ *** 宁小乐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要在人前显形，却是第一次不能躲不能藏——身前钱姐抓着她的手，身后两个人堵着她的退路，门外有一大群的人族正在围观，半空中还有一只受伤的小狗妖正在下坠，等着她的救援。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哪一天真的现形了，会是个什么情况？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惊慌、会恐惧、会彷徨、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了，她忽然发现，原来这种时候，脑子里是会一片清明的。 思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 ——眼前既然只剩下一条路，那么，走！ ——身份的暴露既然已经不可避免，那么，走，带着小奶狗一起，走！ 红光在宁小乐的眼底闪过，三百年的妖力不再束缚，自由地在她的身体里流转。她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折扭转，从钱姐的手中脱出，爆长前探，接住坠落的哮天犬，她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她的肌肉一块块绷紧，只待发力，便能带着整个身体向后跃去。 后面有人，她知道，但兔子一族天生有超强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她不用算也知道，这一跳，她能从身后人群的头顶上越过去。 也许又是一场惊世骇俗，但现在，顾不得了！ 膝盖已经弯曲，脚尖已经离地…… 将跳未跳间，宁小乐忽然觉得后背上有一股大力传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身体忽然就出了包围圈，那股力道不绝，她跌跌撞撞地又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上一暖——有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背。那只手上有无比强大的法力，直直撞入她的胸腹，摧枯拉朽般游走全身经脉，瞬间将沸腾的妖血全数镇压。 宁小乐身子一软，脑后蠢蠢欲动的两只兔子耳朵，还没有竖起来，就“啪叽”一下，软了回去。 一只手从她的身侧绕过来，她怀里的小奶狗自己蹦起来，一下子跳到那只手里。 她听到她的头顶有一道声音响起：“各位似乎找错人了——”那声音极清冷，就像是远山上初融的雪水，自千年青竹上滑落，带凉凉的寒。 那道声音再次开口，说出第二句。 他说：“这是我的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协议 赵阿姨惊疑不定，视线不断地在宁小乐和新进来的男人身上来回游移。 新进来的男人浑身上下的气派让她很是心惊。原本以为宁小乐不过是个山野土包子，没想到她身后居然还能有一个这样的男人……一想到这里，赵阿姨的心底就不由地发慌。 可那两个人又很奇怪，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男人说过那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任何人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上的那只狗上。而宁小乐，这小姑娘傻愣愣的，既没有开口打招呼，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两只眼珠子水润润的，竟也在看那只狗，神色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赵阿姨吃不准该怎么应对，一时没有开口。钱姐心思没她那么多，直愣愣地大声发问：“你是谁？这只狗不是宁小乐的吗？怎么变成你的了？” 新来的男人眼皮也没有撩一下，倒是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一溜的黑西装白手套，个个都面无表情。先进门的两个根本不管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径直伸长了手两下一拦，就把赵阿姨她们四个人隔在了另一边。 后面进来的一人端着把雕花小靠背的木椅，进屋目不斜视地放下，紧接着就有人在椅面安置上一方坐垫。男子坐下之后，进出的人明显动作都放轻了，轻轻地放下一张小几，又轻轻地摆上整套的紫砂茶具。 人来人去，走马灯般。 等那两个门神一般的人也退出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小几上的红泥小炉，偶尔哔波一声。 钱姐被震住，和边上的女人面面相觑。 赵阿姨目光闪烁。 她家是开当铺的，看东西的眼光在。那个男人一进来，她就看出他不一般，那人身上的衣服从上到下没有一件是大牌，但无论是设计、用料还是裁剪都是顶尖工艺，这种品质只有传说中的高端私定才有。至于后头送进来的东西，更是了不得，竟似乎都是些古物，那把椅子雕花虽少，但正是晚明苏作的气质，就连茶几上随随便便摆着的放茶叶的罐子，看着好像黑漆漆的不怎么起眼，但用的是黑釉，很可能是宋建窑出品。 有钱的人，是她们这种小人物得罪不起的，可有钱到这种程度的，通常也不会花时间和她们这种小人物计较。 赵阿姨试探着开口：“您说，这狗是您的？” 男人没有动，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狗，而那条狗，也正仰头看着他。一人一狗，四目相对，莫名地让人觉得那边有个小空间，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哮天是我家二爷一直养着的。”说话的是男人身边一个助理模样的人。 这个助理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那个什么二爷好相处多了。赵阿姨心头一松。 她初初过来的时候，原本只是一时气愤上头。 那个什么斗乐，她以前是听也没有听说过，要不是早上儿子拿了手机给她看，她还不知道自己家店铺上了网。那些个网友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什么的都有，还一句比一句难听。 什么“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为什么狗狗们不挑别家，偏偏选中了这家？”什么“一看这家店的门，就知道是家黑店。”什么“老板娘长得一脸褶子，一花知春肯拍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有脸砸我们家女神的手机！”还有什么“狗王不是一般的狗，它这么做，怕是这家店做了什么亏心的事了吧？” 亏心的事？她不觉得有什么亏心的。买卖、买卖，你情我愿，她没有拿枪指着宁小乐的头，是那小丫头自己愿意的！怎么着？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不合算了，找条狗来恶心她？ 犬王？笑话。一条狗懂什么，还不是后面有人！ 不过，既然你借狗生事，我就先对付你的狗！ 没想到，这狗竟然不是宁小乐的，而这位新来的主人，可不像小土包子那么好对付的了……光看看现在这场面，他一个人坐着，她们一群人站着，就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可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不然以后她可就成这条街上的笑柄了。赵阿姨脑子里转了一圈，斟酌着用词：“既然狗是这位‘二爷’的——那有些事情，我可就和您说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助理笑起来，眼睛弯出两道好看的弧线，“您的损失，我们会赔偿。” 损失……赔偿？ 赵阿姨心中一动。 是了，她原本的意思只是逼宁小乐处理掉这条狗就完了，可她过来砸门的时候，对面宠物店的钱姐给她帮腔，不但拉来两个人，还提起赔偿的事。宁小乐那小丫头能有什么钱？她要是手头有钱，也不会跑她那边当金子了。她附和着一起叫叫，不过是施施压而已。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面的这个，那可是真的有钱……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压低了的交谈声。赵阿姨往那边一看——那什么二爷的手下居然没有清场，门口聚着的人比起刚刚来，似乎还多了一些。 有人就好，有人，大家就能讲理。 理可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家铺子大门上一股子骚气，连冲了好几桶水都没有能够冲洗干净，老远走过来就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这可是影响她家生意的；还有那网上，那些是造谣、是人身攻击，损坏了她的名誉，破坏了她家店铺的声誉！ 娃娃脸助理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确实是损害到您的利益了。”不过这种大人家出来的助理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他很快就把网络上面的事情给撇清了：“这个并不是我们家哮天造成的，毕竟，摄像的不是他，上传的不是他，至于说那些话的，更不是他了……”娃娃脸一肃，眼睛里也是有寒光的：“您说的那些损害，建议您直接找相关网站投诉。” 不过很快他又笑起来，这一笑，看起来就很像个邻家大男孩：“您家的大门，我方负责制作一扇全新的并且予以安装。当然了，我们很能理解门面对于一家店铺的重要性，所以，这扇门，我们保证，会和您现有的这扇一模一样。当然，这样的话，需要借用您的大门送去工厂翻样。您放心，这段时间，我们会给您安装一扇临时大门，制作过程中您不能营业的损失，我们也会予以赔偿。”他又微微一笑：“啊，还要包括前些日子对您的影响。” 这条件很优越了，就连赵阿姨也提不出更多的要求了。 赔偿时间从群狗撒尿的第一天算起，这个时间，这片街区有很多人知道，至于大门的安装，按照实际需时七天计算，暂定总天数十天。 接下去要谈的就是每天的损失了。 赵阿姨目光闪动：“做得多的时候，一天能有七八十万……” 娃娃脸还是彬彬有礼：“做生意，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遇到不巧，一分钱进账都没有也是可能的。您说选个好日子算，我说挑个差的，这可就没底了。” “那你说怎么算？” “不如算个日均吧。按您去年一年日均营业收入计，怎么样？” “去年一年……日均也有个一……”赵阿姨眼珠子动了一下，“三十万一天。” 门外哗然。 宁小乐一震，注意力终于从哮天犬身上移开。刚刚的对话她都只听在耳朵里，没过脑子，这会子清醒过来，急道：“别信这个人，她……” “宁小姐——”娃娃脸不领情，开口打断，“这是哮天的事，是我家二爷——的事。” “二爷”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宁小乐一滞。 也是，人家正经主人在这里，她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 “三十万——”娃娃脸转回去，把赵阿姨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赵阿姨刚觉得被宁小乐一打岔，这娃娃脸说不定是要还价，没想到娃娃脸助理很快接着说：“我需要提醒您，我们现在形成的口头约定，是基于您店铺的日收入，请确保您给出的数额是真实的。” 这话的口气…… 不像是质疑，倒像是公事公办地在走什么流程。 赵阿姨赶紧点头：“是，就是这个数字。” “好的。”娃娃脸的反应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在意数额是多少，“那就是三十万一天，暂时按十天计。如果在约定时间内大门不能安装到位，按实际拖延时间另加天数。”得到赵阿姨确认后，他转向坐在木椅上的男人，躬身恭恭敬敬地问：“二爷？” 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很快就有人送上垫着厚皮垫板的支票，男人看也没看，随随便便划了几笔。 门外又是一阵哗然。 娃娃脸助理拿着支票却没有直接给赵阿姨，他客客气气地又说：“鉴于金额较大，我们需要签订一份书面协议，您看可以吗？” 赵阿姨盯着娃娃脸助理手里的支票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点头。 协议很快起草好，双方确认签字后，娃娃脸助理把支票送到赵阿姨面前：“请您收好，工匠今天下午就到，还请您留出时间配合。”赵阿姨脑子里嗡嗡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支票上的三百万，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如果您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娃娃脸助理脸上又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我家二爷还有话要和宁小姐说。” 没，没，当然没什么别的事了。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一群狗弄脏了她家大门而已。 赵阿姨拉拉钱姐的衣角，一伙人一起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玻璃大门。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瞬间消逝。 这变化太突然，就算宁小乐满怀心事，也还是诧异地侧头望了一眼。 一扇玻璃而已，别说现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尚未散去，无数张嘴巴正在开合，就是在平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静。 “那是——结界。”娃娃脸的声音在宁小乐的身后传来，“二爷问话的时候，喜欢安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一印象 宁小乐霍然转回头，就见刚刚还一身精英气的娃娃脸，正懒懒散散地坐在她平时和哮天犬一起吃饭的桌子上，桌子太矮，腿太长，他拧着眉头往后挪了挪，硬是把两条腿抬得离地了那么一点点。 看到她看他，娃娃脸眼睛一弯，笑嘻嘻地提醒：“看我做什么？要问你话的——是我家二爷。” 宁小乐下意识地偏转头去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偏头的动作很快，过程中宁小乐的脑子里只来得及转过一个念头：“问话？问什么？”及至看到男人的脸，后一个念头才跳出来：“‘问话’这种词，不是说犯人的么？” 犯人？！ 面前男人完全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以及他那完全没有一点温度的看着她的眼睛，完美地印证了她的想法。 他在审视她…… 宁小乐浑身一抖，忽然觉得冷。 明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莫名地就是觉得冷。 抖啊抖啊的，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忽略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早上人来人去，事情纷繁芜杂，她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心心念念里只想着，这是要来带走小奶狗的人，却忘记了去想，他是谁。 小奶狗曾经说过，他上头有人。上头，指的是天，这上头的人，自然是神仙。 这样说起来，这个男人……是神仙！ 而她，是妖精。 小时候那些隔壁山里某某狐狸精出门撞上了某某大仙，被剥了皮做成围脖，又或是山下哪条河里的鲤鱼精被某某神将看上，烤来做了一顿大餐的恐怖故事，忽然就在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和神仙做生意的时候不觉得，到底是隔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烟气，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有个活生生的神仙就坐在她的面前，而她，刚刚好像还害人家赔出去了好多钱！ 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宁小乐的两条小辫子这次连爬也懒得爬了，直接“嘣”的一下，竖了起来。 对面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的兔子耳朵跳出来，他连眼睫毛也没有颤动哪怕是一下。这种不动如山，过于极端，已经不仅仅是冷静，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万物皆在脚下的……神灵的俯瞰。 宁小乐又打了个寒噤。 尾巴也控制不住了，“突”的一下，往外顶。就连身体，也再撑不住，一点一点往下团。 “完了完了。”宁小乐抬手捂住自己的三瓣嘴，“怎么办，怎么办？三百年的肥兔子……神仙吃不吃烤兔子？”可就连她抬起的手也变成了圆滚滚的一团，一把按下去，弹性十足，那已经不再是手掌心，而是毛绒绒的白毛毛里生出来的小肉垫。 “嘿哟？”娃娃脸助理原本都已经拿出手机了，这会子手机也不看了，笑嘻嘻的瞅她，还评论，“定力不行，法力也不行。” 宁小乐：“……” 她都快哭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叮”的一声——竟然是仙坛提示音。紧接着，一幅页面在半空中展开。 烟气飘渺，仙坛页面似拉开的大幕，阻隔在她和那个男人的中间。 哮天犬的声音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主人——” 对面的男人微微沉了沉眉，缓缓伸手，轻轻抚了抚哮天犬的头。 空气中的压力似突然消散，宁小乐抖抖索索的，又一点点变回来。 “嘿哟？”娃娃脸助理又是一声，“这个就是害了‘宣花’的东西？”他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一弹腿，从桌子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宁小乐的身后。 宣花？是买过她酒和肉的那个宣花吗？ 她什么时候害过他了？ 宁小乐愣愣的。 新开的“易物”人间界分论坛对她设置的是默认自动接收，只要有新发的帖子新发的交易需求，页面都会自动弹开。仙坛的帖子没有坛子里的权限，是看不了的，宁小乐不怕给外人看了去，倒觉得这样方便，也就一直没有试图去改。 没想到这会子身边会突然多出两个神仙——看娃娃脸那样，显然也是看得到帖子内容的。他一边看还一边饶有兴致地念：“发帖人，一眼千年。” 一眼千年？ 也是个熟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宁小乐觉得对面雕花木椅上的男人，似乎又沉了沉眉。 娃娃脸还在继续：“易物交易啊？这一眼千年是何方神圣，一发就发四条？”他不方便动宁小乐的帖子，就催促她：“点开看，点开看。” 虽然这娃娃脸嬉皮笑脸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威严，到底也是个神仙，那边端坐着的男人又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宁小乐遵从地打开。 第一个“易物”按钮点开，“求”字格里，写的是“玉雪丸子”，文字框里一个字也没有写，图片框里倒是有张图，却不像之前宣花的那个大肚子罐子，简简单单明明白白，这张图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裁下来的：正中一片底色鲜明，上有一个青花瓷浅口小碟子，碟子里白色绵绵冰堆叠成小山样，面上散落无数糯米小丸子，周边一圈却是杂乱无章，四条边四种颜色，虽然都裁掉了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但显然四周接了四样不同的东西。 宁小乐刚觉得这张图片有点眼熟，就听身边娃娃脸说：“这个一眼千年……是妹子么？爱吃甜品？” 杨戬：“……” 宁小乐身上一寒，妖族的警觉让她不自觉地往男人那边看了一眼。隔着层轻烟，男人的眼神凉凉地扫过来。宁小乐很快发现，男人并没有在看她，他在看娃娃脸。他的眼神里似乎带了点啼笑皆非，这让他看起来染上了一丝烟火气，不像之前那么有压迫感，也就让她敢多看上两眼。 也不过是两眼。 因为马上，男人就有所查。 他甚至都不用往她这边斜一眼，浑身气势的变化就让宁小乐忙不迭地收回视线，只来得及在脑子里转过一个印象—— 神，果然长得不像人。 帅得不像人……冷得也不像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四大样 娃娃脸也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在男人身边呆习惯了，对他射过来的视线毫无所觉，兀自一叠声地催：“下一个，下一个。” 宁小乐关上易物界面前，往“易”字格里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里面写了个“饰”字，下面两列备选里其中一列有内容，文字框里填的是个“佩”字，图片框里也有东西，没有放大只能依稀看到个外形，似乎是一枚月牙形的佩玉，颜色倒是看得清楚，是淡淡的青碧色。 又点开第二个易物按钮。 和第一份易物需求十分相似。 “求”字格里，写的是“美龄香粥”，配图也是张裁剪下来的图片，看边缘颜色，还和刚刚“玉雪丸子”的某一条边很是相配。 宁小乐越发觉得这图片眼熟，可还没等她细想，边上的娃娃脸又在催，这次，他指着边上的“易”字格，问道：“这是什么？放大看看。” 宁小乐看过去，“易”字格里，手写体依旧是个“饰”字，下面也依旧只有一列备选，只不过这次文字框里写的是“钏”，而娃娃脸现在指着的图片框里摆着的是对圆环样的东西。 钏者，手镯也。 这对手镯，因着放大，看起来就比刚刚的玉佩清晰得多，极清透的一对，一丝杂质也没有，莹莹之色夺目而来，即便是隔着层烟气，也能感受到那质地的温润。 “好东西。”娃娃脸先赞了一句，随即一挑眉，“一套的？” 应该是。 这对手镯也是淡淡的青碧色。 “嘿哟，有意思。”娃娃脸一脸好奇，“再看看后面的。” 第三个易物需求，求的是杨枝甘露，易的是“簪”。 第四个易物需求，求的是涓豆腐配四季春，易的是“珰”。 娃娃脸的关注点一直在后面的“易”字格里，四个按钮点完，终于凑齐一套，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佩钏簪珰，环佩、手镯、发饰、耳环……还真的是一套。难得，难得！”说完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宁小乐，越看越狐疑：“不过是些吃的东西，哪值得用这样的好东西来换？你这小妖，是不是施了什么迷魂术？” “迷、迷、迷……魂术！”宁小乐吓得都结巴了，对神仙用术法，这罪名可不能随便戴在脑袋上，“我、我、我……没有。” 光说“没有”太没有说服力了，宁小乐脑袋里狂转。 玉雪丸子、美龄香粥、杨枝甘露、涓豆腐配四季春…… 怎么那么熟呢？ 啊，对了！她想起来了！ “那些图，是广告纸上的！”宁小乐叫起来，“我……我在坛子里打过广告，前两天、前两天，我还送了张广告纸上去……” 广告纸还有几张，都堆在桌子角上，宁小乐走过去，取过一张给娃娃脸看：“是不是一样的？”有了实物，宁小乐的底气足了不少：“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神仙们互相怎么称呼的来着？同僚？同伴？看娃娃脸刚刚的反应，神仙们似乎也不是互相都认识，那要不还是稳妥点？宁小乐换了个说法：“你——说的那个妹子，恰好看到了我送上去的广告纸，又恰好喜欢上面的东西？” 杨戬：“……” 再让那边那两个说下去，千里眼这妹子的身份怕是要坐实了。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椅背。 对话声戛然而止。 小妖的反应尤其大，她僵着整个身子，维持着侧对他的姿势，明明对他这一敲很在意，却连眼睛也不敢往他这边歪一下。 很好，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比她之前那一脸“我不好吃，不要吃我”的样子顺眼得多。 “主人——”哮天犬又在叫他。 杨戬轻轻点了点哮天的头，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眼前的小妖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至少有一点和他想的一样——弱。弱到就算她手里有仙坛入坛许可，也不让人觉得她有什么威胁。 哮天做事到底还是有分寸。既然荐帖是他送的，那就让她先留着。 倒是这千里眼…… 杨戬的目光缓缓移到半空中飘着的帖子上。 千里眼不是爱吃甜食的人，千里眼也绝不会有一整套的昆仑玉。 那位天子近臣，这一封帖子的背后，是什么呢？ *** 九天之上。 千里眼正手捧一妆匣，躬身后退。 恰才他刚得了王母的赞：“办得不错。”也顺便领了下一份差事：“这些就由你看着，那姑娘送东西上来的时候，一并送下去。”还被另叮嘱了一句：“那些个吃食，也不必到这里转一圈了，你直接差人送去我瑶池。” 这里，指的是玉皇殿，玉帝的居所。 既无法会，也无盛事，二圣居然会同时出现，实属罕见。 千里眼眼观鼻鼻观心，一步步退出殿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又走出老大一段，才敢开口：“大哥，你说陛下这是何意？” 顺风耳走在千里眼边上，缓缓摇头：“帝心。” “可这也未免变得太快了。昨儿个你我回报二郎神送伤药下凡的时候，他还似微有不满，尤其是在看到那下界小妖送上来的彩纸时，更是微有薄怒。怎么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态度大变？” 顺风耳不说话，沉默着走了一段，再次缓缓摇头：“帝心。” “不是，大哥，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吗？”千里眼急道，“以你我之身份，今日我在那坛子里发帖易物，还一发发四条，指不定被揣测成什么样呢。” 顺风耳这次连话也不说了，只抬手指了指千里眼捧着的匣子。 千里眼一愣，到底是兄弟同心，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昆仑玉！” “昆仑玉是上古神石，传说磨石成粉可接筋续骨，可谁也没有见过，有传闻，是因上古神器昆吾刀流失，这世上再无一物能琢磨此石。既失功效，便少有人收集，偶有流传，多因其颜、色。即便是为饰，也已是古物，多传自神族湮灭之前——”千里眼越说越是心惊，“从那时活到现如今的，纵观全天界，屈指可数。二圣——这是想让人知道，是他们命我发的这帖子？可……” “为什么呢？”千里眼困惑道。 玉皇殿内，玉帝也在问王母：“为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见面礼 “我如果说……馋了，你可信？”没有下属在，王母意态闲适，悠悠问道。 “说笑。”玉帝也放松下来，“你来的时候，就备下了那四样东西，难不成是你未卜先知，知道会在我这里寻得那张彩纸？” “彩纸虽未先见，为的倒却也是那四样。你忘了？仙坛里现在还飘着的那张广而告之帖，可是提过这四样吃食的。”王母说，“倒是没想到在你这里能见着画样。实是巧了。” 玉帝正色：“昆仑玉虽说不是什么有用之物，到底难得，你就那么想送与那小妖？” “莫小妖小妖的叫。”王母轻轻叹了口气，“这两日，外界传的，你莫说你不知道。” 玉帝脸色一沉：“学什么不好，学他那个思凡的娘！还青出于蓝，干脆连人也不找了，找了个妖精！” “妖精也是三界生灵。”王母劝道，“杨戬那孩子，这些年，不容易。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甥舅两个也该放下了。” “是我放不下吗？”提起这个，玉帝就生气，“你瞧瞧他！让他来看一下我，都要三请五请，十次里还有九次请不动，就算请动的那次，说上两句话返身就走。这是做小辈的样子吗？” “到底这些年，你派下去的事，他都做得好好的不是？就说那年那猴子作乱，若不是他牵制住了，老君也寻不得间隙砸那一圈。还有近些年的无阳山，要不是他带着哮天犬身先士卒，怕是也早成大患。”王母叹道，“那孩子，不过是心中意难平……你也说了，你是长辈，就不能先释些善意？” 看玉帝不接话，王母自己往下说：“自上天庭以来，那孩子，没中意过哪家女子吧？也有几千年了，你就不担心他的婚事？” “哼！”玉帝冷笑，“还不是他眼高于顶。” “现下算是有一个了。听你说，千里眼回报，那女子与哮天犬在一处？”王母笑起来，“你也知道，哮天犬那性子，要寻个能与他和睦相处的女子，也不是桩容易的事。” 玉帝心中一动，却不肯就此承认：“不过是些流言。” “无风不起浪。到底是这些年他身边出现的唯一的一个。更何况，荐帖可是实实在在送出去的。若说这两人，一丝过往也没有——”王母摇头轻笑，“我可是不信的。东西呢，我代你送出去了，就当是长辈的……见面礼。” “若是送错了呢？” “送错了又有何妨？”王母笑道，“你可直接予她？你可言此物何意？既均无，那不过是一时兴起，好奇那下界吃食之举。” *** 明明才与宁小乐第一次见面的杨戬正在沉思。 千里眼是玉帝近臣，昆仑玉既然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他那个舅舅的。只是那个冥顽不化的，巴巴的送一套首饰下来，是个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真为了些甜食。 可若说是为了对面那个连人形也化不好的小兔妖，更没道理。 除此，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刚想到这里，忽然又是“叮叮叮”的连响，半空中接连跳出几个页面来，都是仙坛的易物帖。 “果然——”杨戬微微垂眸，“是在暗示群仙。”既然找到原因，他不再纠结于此，淡淡冲对面呆呆站着的宁小乐说：“关了！” “关……关了？”宁小乐傻愣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把飘在半空中的页面关掉，她一边手忙脚乱地一页页去点，一边心里不停哀叹，“完了完了，隔着层烟都那么吓人，关了……关了不是又要直接面对面了吗？这……这可怎么办呀？” 等空中的烟气都消逝无踪后，宁小乐发现，自己多虑了——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根本就没在看她。 他正在看哮天犬。 “药呢？”男人淡淡地问。 宁小乐浑身一抖。药，小奶狗的药！ 他没有吃，给她拿去换身份证了。 那个男人怎么也不好好地问，这么凶巴巴的，是在训小奶狗吗？一看到那边小奶狗低着头乖乖挨训的模样，宁小乐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连害怕也忘了：“不关他的事，是我——” “我拿去换东西了！”哮天犬抢在宁小乐前头，大声回答。 “换了什么？” “身份证……妖族在人间界的身份证明。” “为她？” “是。” “理由。” “因为她没有身份证。” 宁小乐：“……” 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男人略想了想，居然认可：“合理。” 宁小乐：“……” 紧接着，那人又问：“隔壁当铺呢？报仇？” 提起当铺，哮天犬一下子暴跳起来，张嘴大骂：“奸人！”再想到前些日子，那些堆在门口的，他的重、重、重、重了不知道几辈的孙子们送来的钱，他就更是满心的悲愤：“他们骗走了我们的金子！” “无信之人当惩。”男人又点头，下一刻，语气却森然起来，“可这是你做那龌蹉之事的理由吗？” 哮天犬愣了一下，瞬间坐正。 “可知错在何处？” 哮天犬犹犹豫豫回答：“不该随地方便。”偷偷瞟了眼男人，又补充一句：“不该带着其他狗一起随地方便。” “错！”男人沉下脸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度，“男儿立世，当正。为首为领者，更当如是。” 哮天犬觉得委屈：“可……可我的法力没恢复，做不了别的。” “等。等到你能堂堂正正的那天。” 哮天犬想了一会儿，低头：“是，我错了。” “你还有第二错。”男人又说。 还有错？哮天犬耳朵抖了抖，抬起头。 “错在无用。”男人说，又问，“你用秽物污他人门庭，可有讨回被骗去的东西？” 哮天犬摇了摇头。 “是为无用。”男人冷冷地说，“尚有第三错——错在误人误已。”他问道：“今日我若未至，你当如何自处？又让她如何自处？” 这个“她”，宁小乐知道，指的是自己，刚才这个男人没有出现的话，她和小奶狗现在应该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吧？这样想想，确实凶险。 “还有你那些狗子狗孙们——”男人还有话说，“遵的是你的令，你可曾思虑过它们的处境？被主人呵斥，为路人嫌弃。每次强扭身躯去你指定的地方，你可曾关注它们脖颈上拉直的套索，可曾问过它们回府后是否因此受到处罚？” 哮天犬终于动容：“是！我错了。” 男人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知错要改。” 哮天犬重重点头：“是！我知道了。” “这个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你就留在这边。” 哎？ 宁小乐惊讶了。 留……留在这边？小奶狗不走啦？ 脑子里惊喜的念头还没转完，她就发现对面男人的目光转向了她，并且对她说了自从踏入这屋子以来的第二句话：“至于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冰雕 “七日后，送你回居住地。” 没有解释，不容置辩，说完了这一句，起身就走。 直到那位神仙大人的随从们进进出出，把所有东西都抬起收走，宁小乐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我不想回去。” 这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的劳斯莱斯一声起步，已经开走了。 只余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尚意犹未尽，三五成群，议论纷纷：“你说，那么多东西那么多人，一辆车是怎么装得下的啊？” “人家是豪车，豪车懂哇？空间又高又大，哪会和我们平时坐的车一样？” *** 豪车里的梅山老六甩甩手，手里几张符纸化成轻烟散去。 车子里既没有桌椅茶盏，也没有黑衣服白手套的侍从。 杨戬倚坐在后座上，眉目淡然：“查过了？” “那种人，都不用查。”梅山老六的眼睛又弯成了一条缝，“这个地段，这种店面，三十万——也敢开这个口。” “交给你办了。” 梅山老六嘻嘻一笑：“我看，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出手——刚才聚在那铺子门口的，有专做视频的人。” *** 一花知春的视频上线，再次引起广泛关注。 评论一波波不停刷新： “我就说犬王的主人怎么可能是个软萌萌的小姑娘，也就今天那个帅帅的大哥哥才配得上。” “啊啊啊啊，我恋爱了，怎么有人能长得那么帅、那么酷、那么风度翩翩、那么……有钱！” “是帅是酷是风度翩翩是有钱，可惜是个傻子！” “哈哈哈，排楼上。人家说三十万，就给三十万，眨眨眼的功夫被别人骗走三百万，还真是傻的。” “有钱人不在乎钱，和你讨价还价的功夫，那钱就赚回来了。” “也不能这样说吧？那个笑起来很暖的助理小哥哥不是说了，口头协议是基于日净收入的，这谎报日收入，算是诈骗吧？” “哎呀呀，大哥哥托着犬王的样子，真是超好看。就是太远了，角度也不好。一花知春，求清晰版，我要做桌面！” “就没人觉得那家当铺老板娘很恶毒吗？昨天砸我们女神的手机，今天跑去欺负一个妹子。还说要处理掉我们的犬王，怎么处理？卖了杀了还是煮了？” “哇靠，这么一想，好残忍！” …… 到下午的时候，视频已经登顶热度榜。 评论里渐渐有人发声：“没天理！我一个本本分分、天天坐公交、上班还要九九六的人，居然没个心思歹毒的人赚钱赚得多、赚得快！这什么世道！” 人不能攀比，一旦把自己带入，就不再是旁观者，各种不甘、嫉妒、愤怒，无数复杂的情绪纷纷冒头。 这句评论引起无数人的共鸣也就不意外了： “楼上说的有道理，这什么世道！” “视频里的地方我知道，周边都是老式居民区，那种地段开出来的店铺，一天三十万，搞笑呢！诈骗多少金额能报警？” “诈骗是刑事罪，多少钱都能报警，量刑不一样。数额较大、三年，数额巨大、三到十年，数额特别巨大，十年到无期。” “三百万算数额怎么大？” “山海这边的规定，三千算数额较大，五万算数额巨大，二十万算数额特别巨大。” “嘤嘤嘤，长知识了。” “也不能三百万都算吧？人家店里又不是没收入。万一真有三十万一天呢，那可就变成报假警了……” “他们店里赚多少钱……这谁能知道啊？” “可以报税务局啊！查账，看有没有三十万，再查偷税漏税，有没有按三十万一天报税！” “人肉她，去举报！” …… 梅山老六放下手机。 节奏他已经带起来，接下去只需静待发展了。 *** 网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没有手机的宁小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正把头搁在桌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 早上那个冷冰冰的神仙虽然走了，他冷冰冰的话还在耳边。 ——可她不能回去！她是要在这人间界里待满三年的。 但是如果有一个神仙和你说要送你回去，你有什么办法不按他说的做吗？ ——好像没有。 这让她很烦躁。 隔壁“叮叮咚咚”砸墙拆瓦的声音让她更烦躁。 “还真的派工人来帮他们换门啊？”宁小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那边的都是坏人啊！坏人！哮天，是坏人对吧？” 哮天犬就在宁小乐脑袋边上趴着，听到这句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宁小乐的脸，说：“是，是坏人。” “为什么要听一个坏人的呢？那门脏了，洗洗就行了，为什么要换一扇新的呢？还有钱——”说到钱，宁小乐就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我都说了，不要信她。你家的人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老六肯定有他的原因。”哮天犬又舔了舔宁小乐，“你等着看吧，肯定还会发生点什么。我们家老六，从来只有他骗人的，我还没见有谁能骗到他的。至于那门——”说到这，隔壁适时地发出一阵呼和声，是原来的大门被拆下来了，工人们正互相招呼着一起发力，把那门抬上货车。哮天犬等那边声音轻下来，才继续说：“我倒是知道我家主人的意思。” “什么意思？” “做错了的事要认。那门是我做错了，主人这是在替我认罚。” 说起那位主人，宁小乐满脑海里只有一座冰雕形象，冻得她现在一想到就觉得浑身发冷。 哮天犬大眼珠子转了转，安慰她：“主人说要送你回去，也不一定真的就一定送。我觉着吧，大概还是看你修为不够，担心你在这人间界里不好生存。” 担心？宁小乐不觉得那尊冰雕会担心她。但她修为不够倒是真的。 “过两天，我问主人讨枚丹药，帮你升一升，升到五百年就好了。” 神仙的丹药一定是好的。小奶狗今天早上才服下一枚，就周身灵力流转，伤势大好。如果能有一枚提升修为的，一定能解决她的问题。 可宁小乐不觉得那尊冰雕会给她，也不觉得自己该问那尊冰雕要：“你的恩已经报过了。”不过是几根胡萝卜，不过是几天收养，要太多就是她贪心不足了：“我自己想办法。” 哮天犬大眼珠子又转了转：“早上仙坛里不是多了好几条易物需求吗？说不定正好有人拿丹药出来换呢？我们不如去看看？” 也是，差点忘记了。宁小乐打开仙坛看，原本冷冷清清的论坛里，竟然一下子多出了三条。 第一帖发帖人：碧海青天；求：兔子沐浴液；易：桂花酒。 这位碧海青天做事仔细，求购的东西虽然没有图片，但在文字框里细细注明了要求：宠物兔，毛发白，无需香氛。 交换的东西除了放上了一张水墨画小坛子的图片外，还另加有文字，注明：五百年藏。 这“五百年藏”四个字看着眼熟，小坛子的图片也看着眼熟，宁小乐回忆：“是不是见过的？” 哮天犬倒还记得：“上次求唇膏的那个。” “哦……”宁小乐想起来了，上次她初进易物论坛时，学习过的那个帖子就是这位“碧海青天”发的，“看来这位神仙擅长酿酒。”每次都用桂花酒来换。 哮天犬撇撇嘴，上次求唇膏的帖子里他没认出这位碧海青天是谁，今儿个配合上兔子和桂花两样，他可是知道这位了。他对这位没什么不满，但对这位身边的那只兔子，可是反感得很——满天庭肖想他家主人的多了，但整天把“二郎哥哥”、“二郎哥哥”挂在嘴边的，却只有那兔子一位。 真要找个人做他女主人……哮天犬滴溜溜的大眼珠子在宁小乐身上转了一圈，还不如找这位。 “换一个看，换一个看。”哮天犬就不像梅山老六那么客气了，直接上前一爪子把帖子拍关了，“人的沐浴液到处有，这兔子的，上哪儿找去。” 这倒也是，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到，宁小乐打开后一条帖子。 第二帖发帖人：宝剑；求：肉；易：匕首。 这位就马虎多了，图片没有，文字说明也没写，一整个界面上，只有手写体的“肉”和“匕首”三个字，飘在那里。 宁小乐愣愣的：“我要把刀做什么？”又觉得难办：“肉，既不说要鸡肉、猪肉、牛肉还是羊肉，也不说是清蒸、红焖、爆炒还是酱卤，可让人怎么送呀？” 哮天犬被宁小乐说得咽了口口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没说要什么，自然是你随便送什么，只要是肉就可以。” “那怎么行？”宁小乐看了一眼交易要求时间，很长，足足留了有十天，说起来，今天点开的这些帖子，从四件套开始，一律写的都是十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那些神仙说好了的。时间足够，就有弄钱的可能，有了钱肉可是很方便买到的，她在帖子里留言： 【小白兔】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肉呢？ 吸取上次酒的教训，她把自己能提供的一一列出，最后总结：“请选择一样哦。” 等了一会儿，回帖没来，宁小乐又打开第三条帖子。 第三帖发帖人：又岂在朝朝暮暮；求：布料小样；易：云锦天裳。 “求”字格里只有文字：听闻下界近来于织纺一道上进步良多，求各色布料小样一套，宜全宜善。 “易”字格里贴了张图片，是一件烟罗衫，似雾一般轻薄，在如烟的仙坛页面上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飞走一般，文字框里注了说明：擅变。 擅变？是不是写错了？可善变好像也不对啊，一件衣服怎么也不能用善变来形容吧？ 宁小乐还在思考呢，哮天犬已经在一边激动起来：“接！接！接这个单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赚钱啦 激动成这样？ 宁小乐看看帖子看看哮天犬：“这……有什么特别吗？”其实，在她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再特别又有什么用，她现在需要的是修为丹。 哮天犬却依旧很兴奋：“擅变！擅变啊，你个小傻瓜——”他甚至站起来在桌子上打圈：“很多年前，织女曾经出过一批衣服，就叫云锦天裳，这些衣服有一个很鸡肋的效用——变幻。只要是你眼睛里面曾经看到过的衣服样子，这件衣服就能变幻出来，而且只要不是你主动去想，它就不会再变，直到你脱下来。” 宁小乐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就是化形吗？”她一个小妖也会。 “没错，所以说是鸡肋么。”哮天犬重重点头，“试想，神仙变幻自如，谁会需要这么件衣服套在身上？可你现在不一样啊！你想想……”他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放慢了的：“只要不是你主动去想，它就不会再变……” 宁小乐的眼睛亮了。 “对！穿上这么一件衣服，你就再也不用怕现形了！” 可……宁小乐的视线移到“求”字格里——布料小样，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一堆不一样的布，每块都是一小片，各种颜色、各种材质，混在一起。”哮天犬觉得棘手，“这东西外面不怎么常见。如果有手机，也许可以搜搜看网上有没有卖的。” 手机？手机可是很贵的东西。 宁小乐有些失望，但还是看了一眼交易时间要求，和之前的两个帖子一样，也是要求十天。 也就是说，十天内，要先赚够买手机的钱，还有留出另一部分来买布料……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这么想着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哮天犬转头看。 哎？ 居然是两个熟人。 宁小乐认出了其中的一个——那天被打掉手机的姑娘。那姑娘笑起来的时候样子甜甜的，进门先自我介绍：“我是一花。‘一花’是我在斗乐上的网名。” 宁小乐淡定地点点头，“斗乐”什么的，她不知道，至于网名，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名字么，不过是一个符号，只要让她能和人对得起来就行。她的视线移到一边身高略矮的一人身上，意思很明显，这位呢？ 一花有些诧异，她不说现实中的名字倒不是为了隐瞒什么，实在是因为斗乐这个APP很火，现在年轻人只要用手机，大多都会刷，介绍自己是“一花”，比说个没人知道的真名，要直观得多，没想到宁小乐竟然像是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叫知春。我们两个在斗乐里还有一个合用的账号，账号的名字叫一花知春。” 哎？ 还能两个人用一个账号的？也不知道仙坛里有没有这样子的情况。 一花不知道宁小乐的思维跳到了别处，只觉得她不是很热情的样子，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们这次来是想谈合作的。” 合……作？ *** 屋子里简陋得很，只有一把椅子一把凳子，都让给客人坐了，宁小乐只能半倚半靠在木桌边。 一花有些尴尬，知春倒是神态自然，侃侃介绍说：“斗乐是一个视频软件，只要注册了之后，就可以在这个软件里上传视频，配上合适的音乐，开放给其他注册用户看。”她知道宁小乐没有看过斗乐，掏出一台手机点开程序，站起身递给宁小乐：“就是这个。” 正在放的是哮天犬那天在当铺外扒门的视频。 宁小乐先是一眼认出了当铺的大门，接着看到了哮天犬。她对“视频”这样东西不是太熟悉，只在《人间界生存指南》里看过，那本书里写得很深奥，一堆数据、记录、捕捉、传送的专用名词看得她晕头转向，直到有一天她在橱窗里看见电视机的展示，才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概念。 可这概念不包括在一个小盒子里看到熟人。 宁小乐看着视频里的哮天犬，觉得很是稀奇。 知春趁热打铁：“这就是我们拍的视频。”她又解释：“在这个软件里，是有打赏制度的，如果别人看到了很喜欢，可以给上传者——也就是我们两个，发赏金。人气高的话，还可以接广告，在每次新发视频时添加进去，又能有一笔收入。”说到这里，正好刚刚的视频结束，知春接过手机，回退到自己的主页，指着上面的数据对宁小乐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粉丝数。” 宁小乐对阿拉伯数字的使用不像中文数字那样得心应手，在那边默默地数个十百万，知春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对粉丝数量的多少没有概念，自己解释给她听：“我们的粉丝有一千两百多万，排行榜上名列第十一，算是草根里数一数二的，再往前就都是些实名认证的明星了。” 恩？ 哮天犬竖起了耳朵。宁小乐不明白知春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可是知道，有这样的粉丝基础，这号，就是大V了，刚刚又提到钱—— 知春这是在向他们展示她们两个的资本呢。 “这是我们近期的几个视频。”知春在页面上下滑，队列里都是缩略图，宁小乐看到，最近的几个，缩略图后面跟着的关键字，写的都是“犬王”。 知春收起斗乐界面，转而点开截图目录：“有几个视频现在热度跌下来了，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前三的。”她一一点开给宁小乐看：“我们的实力是很强的。” 到这里，自我介绍才算是结束，接下去，要谈的就是合作的内容了。 知春倒也开门见山：“我们希望能得到犬王的独家拍摄权。” 独家拍摄权？是什么？ 宁小乐懵懵懂懂地看向哮天犬。哮天犬抖了抖耳朵，缓缓坐正了。 知春觉得眼前的气氛有点诡异，她找的是人谈合作，可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这人在征求一条狗的意见？可她总不能真的去和一条狗说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当然，我们会支付一定的费用。” 费用？钱！ 哮天犬又抖了抖耳朵，坐得更正了。 他和小兔妖，现在最需要的，可就是钱了！ 原本他应该是最不缺钱的，问主人讨一点就是了。可主人这次，明显不想给…… 主人那么聪明，又能找到这里，肯定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处境，他没有主动拿钱给他，要么是气他无阳山上冒进亦或是拿着他送下来的伤药去做人情，要么就是看小兔妖不顺眼。 以他上次最后那句话来看，后面一种的可能性还大些。 可他不想小兔妖回去。 妖族的地盘，他一个神将，虽说也不是不能来去，到底不是那么自由，还有一点更关键——以后想吃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前不觉得，吃过宁小乐煮的肉之后，再让他嚼那些血淋淋的灵兽腿，他可是怕自己会吐出来！ 留！一定要把小兔妖留下来！ 当然，首先，要想办法弄点钱，而眼前，就是一个机会—— 哮天犬郑重地点了点头。 宁小乐无所谓，她完全不明白那合作是什么，但既然要的是小奶狗，小奶狗自己都答应了，她当然没有反对的必要：“恩。” 知春：“……”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她刚刚好像看到那条狗……点了点头？还有面前的这位，一句“恩”，是个什么意思？既不问她准备怎么拍，也不问她给多少钱？ “那个——”知春只能自己说，“这个独家授权费……” 刚说到这里，桌子上蹲着的狗忽然“汪”地叫了一声。 “他说先不谈这个。”宁小乐觉得挺不方便的，说个话还要她在中间当传译。 知春：“……” 定了定神，她继续：“那要不，我们先按单次谈？每次拍摄的费用，时薪三百，不足半小时的，按半小时计算，你看……” 桌子上的狗又“汪”地叫了一声。 “他说太低。” 知春：“……” 这时，一直坐在边上没说话的一花忽然掏出手机来：“等、等等！刚刚的，能不能重来一次……”看所有人都看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着……刚刚那一来一去的，做素材就挺好。” “汪汪！” 宁小乐：“他说，先把价钱谈妥才能拍。” 知春：“……” *** 走出宁家宠物店的知春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很梦幻。 一花却很欣喜。 刚刚的录制非常顺利，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成品也很完美，都不需要太多的剪辑，就能直接放上网。 这不，才放上去没几分钟，点击就已经“噌噌噌”地往上涨，评论也开始刷屏。 “可……我们今天只谈下了这一次的合作。”知春觉得后续太不明朗，让人不能安心。 一花就乐观多了：“不是说，让她考虑一下吗？” 想到宁小乐的反应，知春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我怎么觉得……她是想避开我们，好和那条……狗，好好商量一下呢？” *** 宁家宠物店里面，宁小乐望着桌面上三张红彤彤的大钞，愣愣发呆。 这可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钱！ 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就赚到了这么多的钱！ 她问哮天犬：“为什么你只答应她们一次？” “做生意这种事——”哮天犬冲宁小乐挤了挤眼睛，“要慢慢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独家授权 到下午的时候，新视频再次登顶热度榜。 评论里开始有人质疑： “不可能吧？哪有狗这样聪明的？” “这都不是聪明的范畴了，这简直是有人的智商啊！根本不可能的啊！”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教会狗叫就行了，狗叫一声，狗主人就假模假样出来解读一把，其实说出口的都是人的想法。” “楼上真相了！” 也有人反驳： “肯定都没看过以前的。如果是别的狗我是不信的，可犬王大大，我是绝对相信的。” “去看过之前群犬朝拜的视频再来发表评论！” “狗主人教会一只狗是可能的，教会所有狗总不可能吧？你别告诉我，一群狗都跑那家当铺撒尿也是那妹子教出来的！” “话说，犬王的主人不是那天那个高富帅大哥哥吗？怎么又扯到萌妹子身上去了？” “提到那当铺，一花知春怎么也不跟进，真的就让他们敲诈成功了啊？” “楼上说话注意，当心被人告你诽谤！” “嘿哟，许做不许说，又当xx又要立牌坊啊？” …… 有争议就有关注，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不但这条视频，就连一花知春之前的视频，都被顶上了热度榜。 梅山老六笑嘻嘻地放下手机，这个什么“一花知春”真是神助攻啊，不过哮天居然会答应出镜，也实在是有些稀奇。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拿起来，点开视频，转发给了杨戬。 杨戬正站在通高五米的大玻璃窗前。 这几千多年，三界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也只无阳山，需每隔千年加强一次封印。封印事了，他现在就又是闲人一个。 哮天犬的情况也比他预想的好得多，既没有伤到元神，又似乎在最关键的时候，有灵气补充，护住了根本，只需再调养些时日，便又能随着他一起，遍走五湖。 游山玩水，去哪里都行，现下的这山海市，就不错。这个地方还算有些灵气，那日在云头上看，四面环山，一弯碧水穿城而过，当是有些去处可游。 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山老六的微信进来了。 杨戬点开一看，眉峰微蹙。 手机又响了一下，梅山老六的语音紧跟着进来：“二爷，我们家哮天怎么好像缺钱啊？” 缺钱？是他疏忽了。 几千年来，他从没有为钱操过心，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家里的人有一天会缺钱。 杨戬刚想回一句“送一点过去”，忽而又顿住——哮天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他要？ 略沉了沉眉，他就把哮天犬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是单单为了自己，那家伙什么时候客气过，既然不是单单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那个……兔妖了。 “随他去。”他在微信里回复。 “啊？”对面的语音又说，“我们家哮天可是去卖身了啊！” 卖身也是他自己选的—— 只那小妖居然能哄得哮天去做这种事，倒是他走眼了。 却也无大碍，到底不过是个只有三百年修为的妖精而已，而且，七天后，就要送回去了，若不是想让哮天体会知错能改，这七天也不必留。 想到这里，杨戬微晒，在微信里发：“去买套房子。” “啊？”话题转换太快，梅山老六一时反应不过来，“买……买房子？”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杨戬懒得回答。 那边梅山老六自己慢慢缓过劲来，发语音过来问：“准备住多久？” “三个月。”三个月，也该能把这里玩遍了。 *** 求“肉”的“宝剑”回帖了： 【宝剑】上面这些都不要，我要你上次送给宣花的肉。 宁小乐：“……” 她特地写了些外面能买到的，没想到这人居然和一眼千年一样，都只要她第一次送上去的那种肉。 哮天犬也觉得奇怪：“宣花帮你打广告了？” 有人免费宣传是好事，可惜这肉是要煮的，没有煤气就没法煮。 宁小乐只能上去回帖： 【小白兔】清水煮牛肉暂时没有，还请稍待几天。 不提清水煮牛肉还好，一提起来，哮天犬就想起之前吃的那顿，嘴巴里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加快，他舔了舔嘴巴，问宁小乐：“或者……你再去试试？” 宁小乐浑身一僵。 “算了算了。”哮天犬挥了挥手。小兔妖光是想想就怕成这样，再去一次煤气公司的营业厅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可这欠费不去交，煤气就一直开通不了，那他岂不是要一直吃不到想吃的肉了？没钱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有钱了，还吃不到，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欠费单呢？给我。”让这小兔妖去，还不如他自己去。 望着桌面上平摊着的欠费单，哮天犬心算了一把，煤气欠费一百九，去掉后还剩一百一，够买几天的肉。 问题是他去交，保安让不让他进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叫上一花知春——让她们打扮得专业点，有媒体跟着，说不定就能成，顺便还能再赚一条视频的钱？ 想是这样想，哮天犬自己也知道，可操作性不大，他去交，还不如让一花知春代交更可能些。 哎？代交？ 哮天犬抬起爪子，他爪子下面压着欠费单上的二维码。 还真的有不去营业厅就能缴欠费的办法！ *** 第二天，一花知春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 昨天她们的那个视频发出去，再次获得了极大的关注，普通人的关注点只在“犬王”、“当铺”、“造假”这些事情上，圈子里的人关注点可就不同了。 晚上的时候，有圈子里认识的人好心地给她们发微信：“这种视频你们怎么也不处理一下就发出来？有些事有些人原来没想到的，现在被你们一提醒，都想到了。” 话虽然说得隐晦，但一花和知春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犬王虽然是她们先发现的，现在却不是她们一家在追。昨天的视频发得太急，也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最后那个镜头里的三百块钱，实在是太少了，很有可能被人猜测她们没有拿下独家。 当然，视频外有没有拿下那些人不可能知道，但保不定就有人会跑过来碰碰运气呢？ 万一被人捷足先登，她们两个可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了！ 一大早跑过来，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出于礼貌，她们也不方便直接过去敲门，只能在门外四下晃悠。 晃着晃着，她们忽然看到，宁家宠物店的玻璃门自己开了条缝，再一低头，一条嫩黄嫩黄的小狗拿头顶开了门，还朝她们两个挥了挥爪子，就像是人……在招呼客人进门一样。 知春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她觉得自己在一条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热切”的东西。 倒是那个姓宁的小姑娘，和昨天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一副“你们谈，我只是个传话的”的模样。 这让知春很是不放心，她们今天是带着很大的诚意过来的，是有决心要一举拿下的，可宁小乐的态度让她想起了昨天在视频下面评论里看到的话，忍不住就想确认一下：“这个事情，你能决定吗？”她很感激那位发评论的，要不是那人提起，她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天，那个很有钱的帅哥说过，他才是这条狗的真正主人。 宁小乐觉得她问得奇怪：“为什么要我决定？” 知春刚庆幸自己还好多问了这么一句，就听宁小乐接着说：“他自己决定就好了啊。”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指了指。 知春顺着宁小乐伸出的手看过去，只见蹲在桌子上的小奶狗，冲她咧了咧嘴，然后，像昨天一样的——点了点头。 知春：“……”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不过，生意还是要谈的。 出乎意料的顺利。 对方对独家拍摄、配合主题拍摄的要求完全没有异议，只对授权时间有不同意见。那个姓宁的小姑娘是这样说的：“一年时间，这个我们确定不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背书。 事实上，宁小乐也确实在背书。 昨天晚上哮天犬吵着要和她一起睡，她就化了原形和他一起躺床上，哮天犬钻到她的咯吱窝窝里，只露出一个头搁在她的手臂上：“今天那两个小姐姐让我们考虑一下独家授权的时间呢。” 这个可真没办法说准，如果七天后她被遣返，哮天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 “那就我们在这里呆多久，算多久。”这是哮天犬的原话。宁小乐这样说出去的时候，知春都有些呆滞了，这……这时间都没个准，要怎么算钱？ “不用钱。”宁小乐的后一句话又让知春呆了呆。 “我们还是按时薪收费。”这也是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就是费用，要高一点。” 独家授权是买断，买断后的工作本来就是要另行收费的，看来……这姓宁的小姑娘，是真不懂。 知春哭笑不得，她不是奸猾的人，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占便宜，就把业内的规矩详详细细地给宁小乐说了一遍。 没想到，宁小乐听完了，抱起边上的小奶狗进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掏出三张纸推到她的面前：“如果一定要付买断费，就帮我们付这个吧。” 那三张纸样式看着眼熟。 知春凑过去一看，一张水费、一张电费、一张煤气费，都是欠费通知单。 知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甜食 加起来统共八百五。 这也未免太少了！根本就不能算是独家授权费用。 知春觉得不可思议，她想起之前宁小乐的话，犹犹豫豫问：“你们单次收费，要高一点，是高多少？” “两倍。”这也是昨天晚上哮天犬的原话。后面还有一句：“本神将的身价岂是那些凡夫俗子们出得起的？不过若是完全一样，倒是显不出本神将的与众不同来。罢了，略提一提吧。” 这后面一句话宁小乐自然没有当着知春的面说出来，但也足够让知春吃惊了——在放弃了独家授权费的前提下，两倍，这个要求实在已经算是很合理了。 “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在和一花交谈过几句后，知春转回来：“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事先说明一下。”她说话坦率：“行业里面时薪标准是不一样的，有高有低。”也并不掩饰自己：“我们现在虽然有些成绩，但依然没有摆脱草根属性，说白了，就是我们出不起太高的价钱。宁小姐你说的这个两倍，也只能是在我们平时出价的基础上。”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说得有些艰难，但终究还是实话实说：“……可能我们的两倍都比不上有些人的原价。”说到最后，她有些渴望又有些担心：“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宁小乐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她虽然没大弄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价钱差别会那么大，但她喜欢这个知春。可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昨天，小奶狗可是说了呢，他，怎么可以只值那么点。 宁小乐转头去看哮天犬。 “汪！”哮天犬叫了一声。 宁小乐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说没关系。他答应了！” 知春松了老大一口气，终于喜笑颜开：“成交！” 书面协议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需要填一些数据就行，知春填完后交给宁小乐：“每小时时薪三百，翻倍是六百，其他就和我们昨天谈的一样，不足一小时，也按一小时计算费用。” 宁小乐接过协议书，顺手就推给了哮天犬。 知春：“……” 可那条狗好像还真的在看协议书的内容。“汪！”它还叫了一声。 “他说给他笔。”宁小乐说。 知春：“……” “等……等等……”一花的脸上也露出梦幻的神情，但她对素材的敏锐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心底的诡异感，“那个……刚刚那段，能不能重来一次？” 视频的拍摄很顺利，顺利到都不用一花、知春开口，对面的那条小狗就完全做到了她们心中想要的。 又只是短短的十来分钟。 一花对成品很满意，不过这次拍到了她们的协议内容，有些地方需要打码，她坐到一边开始编辑视频。 知春掏出六百元现金，原本是想递给宁小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途忽然转了个向，神使鬼差地送到了那只狗的面前。 知春：“……” 她一定是魔怔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轻轻咳了两声，拿起刚刚宁小乐放在桌上的欠费单，掏出手机开始扫码：“下一个主题呢，我们还没有想好，等我们有方向了，再找你们沟通。对了——宁小姐，你有联系方式吗？” 宁小乐摇了摇头。 “没有微信？那电话联系也行。”有些人不喜欢和有业务往来的人互加微信，知春也理解。 可没想到，宁小乐又摇了摇头。“我没有电话。” “手机呢？” “也没有。” 知春：“……” 这年头家里不安装电话的有，但连手机都没有的也太少见了。 可想想见面的这几次，她还真从没见宁小乐拿过手机，就连这屋子里，她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充电器或是数据线。 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可能连手机也没有？ 不会是……买不起吧？ “呃……”眼前这妹子，水电煤都欠费，前几天大宴群犬用的是胡萝卜，现在又连台手机都买不起，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知春同情心大起，推推一边的一花：“你上次换下来的手机还在吗？” 一花正专心致志编辑视频，头也没抬：“在。问这个干吗？” “送给小乐吧。” 宁小乐觉得不妥，手机她是没用过，但那天围观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个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呀？”一花抬起头来，“旧了的，速度也不行，你不嫌弃的话，就当帮我家里腾地方了。” 知春也劝：“我们还要经常找你呢，没手机不方便。” 边上哮天犬听得不耐烦，小兔妖人是不错，就是有时候古板了点，他扬起头，叫了一声：“汪——” “好，好吧。”连哮天犬都说收，那就收下吧，“多……多谢你们了。” 知春淡定地点点头。被一条狗帮腔什么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 忽然间多出六百块钱，加上昨天的三百，整整九百块。 简直是宁小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巨款。 这钱是小奶狗挣来的，宁小乐首先想到的就是做一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他，可惜，知春在交完了欠费后，还帮他们给煤气公司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应是三个工作日内开通，也就是说，今天是不可能了。 “或者我去买点熟的回来？” 哮天犬一口拒绝。外面的肉既没有宁小乐亲手做的好吃又比自己做贵上许多，不划算，没必要。这现有的九百块钱，可是需要好好规划的呢。 “不能全花了。”这是第一重要的，“买布料小样换来的云锦天裳是自己要用的，生不出钱来。” “也不能不花。拍几个视频来的是小钱，只能算是第一桶金，这第一桶金若是不能换来第二桶，将来一样不好过。”哮天犬说着，开始盘点之前仙坛里的易物需求，“布料小样，要等手机到；兔子沐浴液，一时没有；肉，煤气还没有开通；只剩下一样——四样甜食。” 四样甜食换四件首饰，总不会是桩亏本的买卖。 最关键的是，这四样东西，弄起来方便啊——都是一张广告纸上的，就在隔了一个路口的新商场里。 哮天犬很放心地让宁小乐自己去——自从那天去雪姑那儿转了一圈，小兔妖出行的可承受时间大大提升，新商场又不远，打个来回外加买东西，绝对用不了一个小时。 他只絮絮地叮嘱：“记得和营业员说，打包。”又在宁小乐快跨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那个，听说杨枝甘露很好吃，多打包一份，我们……”望望宁小乐困惑的眼神，他抖了抖耳朵，改口：“我……想吃。” *** 新商城很新很大很亮堂。 大白天的灯火通明。 正中间一个大洞直通到顶，抬头看，遥不可及的地方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铁架子，上面叠着一块一块透明的大玻璃；四周一圈都是铺子，一间紧挨着一间，这些铺子比原林街上的那些可高大上得多了，就连卖东西的人都穿得很好看。 宁小乐才转了小半个圈，就觉得头昏眼花。 这……这么多的店，她要去哪里找那四样东西啊？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广告纸，可店铺名字边上写着的地址是一串她看不懂的符号。 前两位后三位慢慢读还能读出点意思来——这些都是阿拉伯数字。《人间界生存指南》里写，想在人间界里生活，必须学会这些数字，她也就花了大力气很努力地学。 中间的那两个，却是完全地两眼一抹黑——倒也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人间界生存指南》里也提到过。说这个叫英文，是外国人用的语言，还特地给了评论：如果想在人间界里活得更好，学习一门外语是很重要的。宁小乐不需要活得更好，她只需要活下去。 既然看不懂，只能一间一间找。 捧着广告纸，上了两层又转回来后，宁小乐成功地吸引了商场保安的注意。 保安先生很客气：“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可他的客气抵不过他身上的那身衣服——宁小乐又紧张起来。 保安在人间界里到处都有，避无可避，宁小乐早就给自己总结出了三条对策：不靠近、不接触、不交谈，相安无事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今天，突然就面对面了。 她一下子有点懵，说话也抖抖索索的：“我……我……不用……”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的脸也泛起了白。 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保安虽然还是很客气，神情却是严肃起来：“需要找哪家店或是想买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带你过去。” 不……不需要你带，麻烦你走远一点就好！ 可这话不能说，宁小乐欲哭无泪，只觉得后背上一轻，原本紧贴着的两条小辫子，又有点离体而起的趋势。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回手去抓的当口，面前的保安忽然一个立正，视线看向了她的身后：“黄……”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道男声出现，打断了他：“我带这位姑娘去吧。”说话的人很快转到宁小乐的面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一身很休闲的西装，脚下蹬了双雪白的运动鞋，因着裤脚卷起，露出一小截脚踝来。 “是。”保安又是一个立正，转身就走了。 宁小乐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面前的年轻人却是很热情：“第一次来吧？我看你拿着广告看半天了，是有什么想买的？”一边说，一边还往前走了几步，看宁小乐不跟过来，他回头笑道：“别怕，我是这边的……经理，不是骗子。啊，对了，初次见面，我姓黄名袍——就是赵匡胤陈桥兵变的那个黄袍。你呢？” 这年轻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觉得亲近。 宁小乐不知不觉地就跟了上去：“我叫宁小乐。我来是想买些甜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女人 “美龄香粥？这个是大牌档的招牌菜，要现做。”黄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定好了，一会上去拿。至于玉雪丸子和杨枝甘露……”他转了个向：“都是一家出的，在两楼。不过玉雪丸子是冰品，放久了口感不好，我们先去地下室搞定涓豆腐配四季春。” 那些在宁小乐眼里无从分辨的店铺，在黄袍心中似乎有个一二三四的队列，他走得完全没有一丝犹豫，不一会儿，就带着宁小乐集齐了所有的东西。一路送宁小乐到商场门口，他把全程提在手里的打包袋递过去，笑嘻嘻的：“以后常来！” 宁小乐眨了眨大眼睛。 她有些不敢相信。 坏人看得多了，有时候会让人失去信任别人的能力。 黄袍似有所觉。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呢？”黄袍也眨了眨眼睛，样子虽然有些夸张，但绝不油滑，“让我想想——”下一刻，他忽然把半举着的手臂抬高了：“如果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请上大众点评给个五星好评哦！” 宁小乐笑起来。 人心这种东西，虽然很多时候她都看不太准，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眼前这个人的善意。 “好！”宁小乐笑着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四袋打包盒，“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大众点评’是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去写一份大大的赞语！” 宁小乐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黄袍站了好大一会儿才转身返回商场。进门的时候，保安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黄总！” 黄袍脚步一顿。 这个保安表面上看起来目不斜视的，心理活动好像有点多啊……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想多了——那个不是我女朋友。” 在保安尴尬的眼神里，黄袍跨步进门，可他心里在想：“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妹子格外与众不同呢？” *** 回到家，宁小乐第一句话就是问哮天犬：“什么是大众点评？” 哎？ 小兔妖去买了点东西，居然连大众点评也知道了？ 哮天犬抖了抖耳朵：“哪家店里的营业员问你要好评是不？”虽然小兔妖的好学值得鼓励，但她也未免把这种事太当真了，哮天犬觉得该教她些社会礼仪：“他们说的都是套话。” 宁小乐冷静地想了想，问道：“如果我真觉得好呢？” 看来被忽悠得不轻。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哮天犬觉得给点评不给点评都是小事一桩：“等手机到了，我教你。” 宁小乐点点头。 有办法就好，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这件心事告一段落，她着手去拆打包袋——先把多买的一份杨枝甘露取出来，摆在哮天犬的面前，又取了剩余的几样，准备送上天去。 买来的甜品有热的有冰的，怎么吃都有讲究，宁小乐打开仙坛，一边送一边在里面留言： 【小白兔】玉雪丸子是冰品，尽快吃，不然会化。盒子下面垫着的是冰袋，那个不能吃。 【小白兔】美龄香粥要乘热喝。 【小白兔】杨枝甘露是常温的，听说冷藏一下，口感更好。 【小白兔】涓豆腐配四季春是茶饮，建议一个时辰内饮用完毕。 四样东西分了四单，原本就麻烦，还要一一留言，等四道蓝光闪过，时间已经过了好大一阵子。 忙完了事，宁小乐一抬头，忽然发现，哮天犬面前的杨枝甘露，连盖子都没有打开。“哎呀！”她惊呼，“忘记你没法开了！”她立马堆起讨好的笑，赶紧揭开打包盒的盖子。 一股子甜香扑鼻而来，买的时候急忙慌的，她也没注意，这会子一闻，似乎有些椰汁的醇厚又带些水果的清新，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子的味道，而且，好像……很好吃。 可这样子一碗很贵呢，都快赶上一斤肉的价钱了，又只有这么少少的一点，又是小奶狗特地要她带的，当然要全部留给小奶狗吃。 宁小乐一伸手，把满满一碗黄橙橙的甜品推到哮天犬的跟前：“吃，吃。” 哮天犬不动，抬爪子拨拨打包袋——那里面有一把塑料的小勺子。 “干嘛？还要我喂？” 哮天犬歪了歪脑袋，小奶狗毛绒绒的，大眼睛湿漉漉。 这是……在撒娇？ 《人间界生存指南》里可是有写，如果一条狗对你撒娇的话，那就是它已经把你当成了它的主人。 真的么？宁小乐受宠若惊。 “来——张嘴——”她拿起勺子，满满舀了一勺，送过去给哮天犬。 哮天犬却还是不动，又抬起爪子，这次，指了指宁小乐。 宁小乐有点愣怔：“做什么？” “你吃！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哮天犬嘴一咧，明明是条小奶狗的外型，说出来的话却是老气横秋，“这东西养颜，女人才需要养颜。” 递出去的勺子顿在半空。 宁小乐圆溜溜的眼珠子表面渐渐腾起一片水雾。 哮天犬皱了皱鼻子，有些狼狈地继续自己的理论：“作为一只兔子呢，三百岁不算长，但作为一个女人呢，你知不知道——三百岁已经很老了！” 宁小乐：“……” 虽然她很感动，但千万别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她老啊，喂！ *** 杨枝甘露最终还是对半分了。 宁小乐觉得嘴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 也终于有空去看四样甜食换回来的东西。 “昆仑玉。”这东西哮天犬也认识，“除了好看没啥大用。” 可好看是真的好看。 宁小乐爱不释手，拿起来一样一样地试。 耳环是坠式的，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能工巧匠做的，一线银丝坠着一溜昆仑玉，颗颗细如米粒，几不可见，却把整条坠子映成了青碧色，最底下的那颗就大上许多，浑圆浑圆的，轻轻一晃，流光闪动。 手镯是上次图片里看得最清楚的，不过隔着仙坛总没有现在拿在手里直观。这对镯子一入手，细洁温润的触感便透肤而来，一下子，似乎连那处的肌肤都莹润了几分。 簪子是极简式样，只在端头微翘，雕了朵含苞的玉兰，却正正好，凸显出这昆仑玉本身的质感。 只那佩有些奇特，不似常见的那些，极其小，若说是用来压裙角的，这样的大小绝对不够分量，若说是用来做坠子的，它下面偏偏还吊着穗子。 哮天犬对这整套东西的评价是：“不适合你，老气。” 万把年的东西，不说式样，只质地摆在那里，就自带古意，没有点气场也确实压不住。 宁小乐依依不舍地放下，又问哮天犬：“你说，这一套，能卖多少钱？” “说不好。”哮天犬对钱没概念。不过当神仙的，看重东西的附加价值，昆仑玉，不能吃不能炼的，在他心里和废物也没啥两样：“应该卖不了多少。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女人。” 宁小乐：“……” “也不好在人间界里卖。”哮天犬又说，“这种东西，人间界里没有，引来个专家研究研究原石成分也就算了，万一引来些不怀好意的，不停逼问来源，就麻烦了。” 这倒也是。 不过到底是神仙送下来的东西，宁小乐还是郑郑重重地收进她的窟窟里。 上次在雪姑那里的时候，她没有机会问，现在没有外人，倒是好问了：“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窟窟的？” “每次你一掏口袋就掏得整条手臂都不见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早在去雪姑那儿之前，哮天犬就发现了，他撇了撇嘴，数落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上有个藏东西的地方一样。狡兔三窟、狡兔三窟——也只有你这只笨兔子会把自己的窟窟带身上。” “我只带了一个。”宁小乐辩解，“还有两个……”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 “还有两个怎么了？” “还有两个……在家里。” “以前你住的山里么？”哮天犬问道。他回想了一把这些日子，小兔妖无论是取胡萝卜，还是拿那本《人间界生存指南》，都是从兜里直接掏，从没见她开过别的入口：“怎么没见你进去过？” “那两个窟窟里……没东西了。”宁小乐低下头，声音也轻了许多，“已经空了。” 哮天犬大喇喇的，没有注意到宁小乐忽然低落的情绪，张口还想问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快递：“手机，请签收。” 是一花送来的手机，型号不算太老，华为P20，足有七八成新，充电器说明书俱全，甚至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电量。 同时还有一张一花附的字条：“知道你们那里没电，帮你们先充了点儿。还有，盒子里的那张电话卡，是买新手机的时候送的，自带30G流量，绑定身份证就可以用。以上。”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还有一行小字：“别太感激我哦！” 哮天犬喜笑颜开，隔空对着那张纸条噘了噘嘴：“么么哒——小姐姐什么的，最可爱了！” 教着宁小乐关机、装电话卡、开机、绑定身份证、再重启，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启动页面，哮天犬心情澎湃：“来来来，先把主人的微信加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手机 杨戬正在看视频。 哮天在协议书上签约的视频再次吸引了很大的关注： “我没看错吧？一条狗会写字？！”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字……” “你不是一个人！” “天，天哪……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比这个‘天’字写得更好的天了！” “楼上舔狗！” “我只好奇这份协议书是不是有法律效力……” “就没人气愤一花知春买下独家吗？以后只能在她这里看了，这是赤啥啥的那个垄断啊！” “who care？我只要能看到我的犬王大大，去谁那里看有什么区别吗？楼上谁啊？是来带节奏的吗？” “带什么节奏，我一普通路人，感慨两句还不行啊？” “现在‘路人’这个词，还真成万金油了！” “我不管天，不管地，我只管我家女神。女神威武！” …… 杨戬正觉着网络如战场，一样有勾心斗角，一样是硝烟弥漫，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进来一条微信求加好友的信息：“主人——我想你了。” 哪儿来的骚扰信息…… 杨戬随手一指，按在了“拒绝”键上。 *** 哮天犬：“……” 主人不加他，是还在生他的气？ 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哮天犬放弃再试第二次，还生气，那就等气消了呗，再看看边上小兔妖期待的眼神，他把手机推过去：“来来来，教你用大众点评。” 一花的这个手机是以前她自己用的，各种APP安装得都很齐全，也不用再下载。哮天犬指着屏幕上的图标教宁小乐：“这一个个的方块都是APP，呃，APP、APP就是……你就当是种法术，每种法术有每种法术的功效，这APP，也一样。看这里，这个橘黄色的，就是大众点评。” 注册账号、登陆、查找、发点评，一路教下来，宁小乐学得很快。 “喏，自己用。”说是这样说，哮天犬还是坐在一边看。只见宁小乐不是很熟练，但操作无误地找出了“星宿城”，开始写点评。 居然是给个商场写点评，他还一直以为是那四家甜品店里哪家的营业员求的呢。再看写的内容：“星宿城有位姓黄的经理人很好，看我不认识路，带我去我要去的店铺，还帮我拎东西。” 哮天犬：“……” 他瞬间警觉起来：“经理？男的女的？” 宁小乐随口回答：“男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带路，又为什么要帮你拎东西？”哮天犬追问。 宁小乐低着头还在想再加点什么呢，被哮天犬一通问，问得一愣一愣的：“有什么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人好？” 哮天犬：“……” 危险，太危险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碰巧遇到的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傻的！ 不行，以后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哮天犬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敲敲宁小乐的手：“你不是怕出门见到穿制服的吗？现在有了手机，可以不用了——” 接过手机控制权，哮天犬带着宁小乐看——淘宝、京东、唯品会、当当、美团、吃了么。 又一个一个给她解释：“这是买东西的，你想得到的大部分东西，这里面都有，你可以先去找找布料小样看。这个呢，主要是卖衣服和化妆品的，呃，化妆品、化妆品就是……胭脂水粉。这个，我家主人常在上面买书。这两个可以点外卖，就你刚刚买的那四大样，用这个APP，可以让人直接给你送上门来。” 宁小乐：“……” 她觉得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人族……还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 玩手机会上瘾，要不是一花的一通电话，宁小乐肯定还停不下来。她抬起头，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话筒里一花在抱怨：“我在通讯录里留了电话号码的，你收到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就算不打，加我个微信也好啊。” 哦，微信，刚刚小奶狗有用过，不过他还没有教她。宁小乐回：“我不会加。” “……”一花在那头被噎了一把，“那个……我教你？” “不用了。”宁小乐淡定回答，“我让哮天教我就好。” 一花：“……” 好一会儿她才能继续：“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手机收到了没……”她也没察觉自己不自觉地开始用“你们”，而不是“你”，接着下去说：“还有，也想请你们帮一个忙——” “等等。”宁小乐忽然对着话筒说，“我让哮天来听。” 一花：“……” 她看不到对面，只听到听筒里不停地传来宁小乐和小狗的对话：“免提？免提是什么？”“汪汪！”“就这个按钮吗？”“汪汪！”“按下去就行了吗？”“汪汪！” 一花：“……” 她怎么不在那边呢，多好的素材啊！ 又过了一会儿，宁小乐的声音空旷起来，应该是免提已经打开：“一花，你说吧。” 提到工作，一花就专注起来：“能麻烦你们，帮我和知春关注一下你们隔壁的那家当铺吗？我们两个总觉得那家店铺有问题，想继续跟踪一下。” 哮天犬：“汪汪！” 宁小乐：“没问题。” 要对付隔壁那家当铺？哮天犬求之不得。电话一挂掉，他就晃荡着去了门外。 一出门，就撞上了泰迪。 “犬祖！”泰迪恭恭敬敬俯身行礼，它也算是哮天犬在这条街上第一个说话的对象，自觉也有些地位，踌躇了一下后，还是上前向哮天犬打听，“犬祖，昨天的那个胡萝卜……还有吗？” 哮天犬不说话，斜斜扫它一眼。 “也……也不是我要问。”泰迪缩了缩脖子，“是有伙伴那天没吃到，才想着来……问，那个一问。” 居然还有没吃到的？帮他做了事的，当然一个也不能漏。 哮天犬说：“你去通知大家，没吃到的，明天早上来，一人补一份。”眼瞅着泰迪喜出望外转身就跑，哮天犬叫住它：“吃过的不许再来吃。” 泰迪一下子蔫吧下来。 “不是不给你们，是胡萝卜里面的东西，你们承受不住，太多无益。” 泰迪领命走了。 哮天犬梭巡着去了对面。 法国斗牛犬在笼子里来来回回地急走：“犬祖，犬祖！那天的胡萝卜，我也没吃到！”虽然法斗没有参与战斗，但这不是它主观的原因，哮天犬觉得可以通融：“等你主人来接你的时候，让他带你去我那边。” “是！谢谢犬祖，谢谢犬祖！” 金毛就稳重多了，见到哮天犬只默默地屈前膝低头行礼。 也不能亏待老实人，哮天犬对它说：“你也一样。”一眼望见里面笼子里的博美：“你们都一样。” 寒暄完毕，当然是做正事。 哮天犬问：“这两天，你们有发现对面当铺有什么不对吗？” 前两天一通吵，是条狗都知道当铺老板娘带人去抄它们家老祖宗，一条条早义愤填膺。现在当面提起来，法国斗牛直接仰天嚎了一声：“等我出去，咬死她！” 哮天犬皱鼻子：“咬人的狗不是好狗。也别给你主人找麻烦。” 法国斗牛缩了缩脖子，夹紧尾巴不说话了。 金毛缓缓开口：“当铺那边，自从换了扇大门后，没见到有什么异常。倒是这家的老板娘，这两天愤愤不平的一直不开心。” 姓钱的女人？ “我听她抱怨，说是她出了这么多力，好处都叫对面拿去了。”金毛说，“今天上午，她还跑对面去了一趟——” “啊，对对！”法国斗牛接嘴，“我听她回来，就一直在说——只给那么点儿，打发叫花子呢！” 看来是分赃不均，虽说不是什么大动静，但得了这么个消息也挺让人高兴的。 哮天犬嘱咐法国斗牛和金毛：“帮我盯着点儿，有什么事情就叫唤两声。” 这话原本也没报什么大希望，没想到，哮天犬才转回自家没多少时间，就听到对面法国斗牛和金毛一起叫起来。 “汪汪！犬祖！”法国斗牛急于表现，一见到哮天犬就急匆匆地说，“刚刚这家老板娘打电话了！工商局，就上次她打过的那个。” 恩？ 上次？工商局？ 是……举报吗？ 法国斗牛捏着嗓子学钱姐的声音，把一声“汪”拉得像是脖子被掐住了的鸡：“是啊，这两天你没看那个什么斗乐吗？都闹翻天了！……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她自己说的。视频都录下来了。对，她说她一天收入有三十万。……她有没有交给你们三十万？啊，是是，不是你们，是国家、国家。她如果没有，那就是偷税漏税啊！啊？什么？不归你们管？你向上级汇报啊！抓着这么个大户，也是业绩不是？……啊，好，好，明天我帮你盯着，和上次一样，人在，我给你电话。好好！” 哮天犬：“……” 这是自家老六还没出手，对面就先狗咬狗了？啊，呸，说狗咬狗都是侮辱了狗！ 他心情愉快地踱步回家，一跳跳上宁小乐的床：“你可以给一花打电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耻辱 第二天的过程简直就是上次的翻版。 当钱姐一大清早拉开卷帘门的时候，哮天犬知道，今天稳了。 一花站在他边上，也朝对街望，将信将疑：“这女人不是那家老板娘的好姐妹么？” “汪汪！” 半天没等到宁小乐翻译，一花觉得奇怪，转头问：“它说什么？” 宁小乐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他说，脑子不够，就多用眼睛。” 一花：“……” 这一天等得有点久，概因隔壁当铺开门极晚，日上三竿了，才传来拉门的声音——新安装的临时大门是铁制的，份量极重，每次开关都能拉出一道摩擦声来。 随着这道摩擦声一起变化的，是对面的钱姐——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且在之后的不久拨通了电话。 隔着两道玻璃门，录不到她在说什么，一花看着手机摄录界面，摇头：“素材不够好啊……” 接下去又是等。 一花和知春早踩好了点，乘着这间隙去街对面架设备，她们两个分工明确，一花负责脚架，脚架稳定能确保画面质量，知春负责手持，在人多的时候可以保证冲在最前面，确保不遗漏重要画面。 又等了一会儿，人到了。 这次足有五六个，制服制式不同，不过一律都是笔挺挺的，皮鞋锃亮，走在这大街上，气势看起来就与众不同。哮天犬却是懒洋洋的，他趴在一花脚边，略抬了抬眼皮，果然，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是熟人。 钱姐也迎出门来，她显然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有些发愣。上次来过的那个制服男轻轻咳嗽了一声，借着抬手掩嘴的动作悄悄向钱姐使了个眼色。钱姐又是一愣，脚步微顿。下一刻，这群穿制服的人，就从她面前折向，站到了当铺的大门前。 铁门照例拉出了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并且卡在了当地。制服人鱼贯进入，没有人动那扇门，它就大开着，里面很快有动静—— 先是赵阿姨大惊小怪的质问声，接着是制服男正义凛然的自报身份，再后面就是下达通知了：“近期我局在网络上看到一则视频，内容涉及你店每日收入，经我局联合税务部门查证，你店缴纳的国家税收远低于视频内提及的金额。请提供相关账本及财务报表，配合我方调查取证。” 赵阿姨哎哎的叫起来：“这……这怎么说的呢？同志，同志……” 都上门调查了，自然不是她叫唤两声就能了事的。工商局税务局的执法人员经验丰富，直接钻进了柜台上打开的小门，进内间去了。 赵阿姨“哎哎”叫着，跟了进去。 一时，当铺外间的空旷空间里，只留下了上次来过的那个制服女。 钱姐站在门外，脸上神色既激动又紧张，脚下动了动想跟进去看看，又觉得不妥，只伸长了脑袋探头探脑地往当铺里面瞄，不巧，正撞上制服女外望的眼神。钱姐有些尴尬：“啊，同志，你们忙、你们忙……” 梭巡着退回来，一转头，忽然看到一花，她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就丰富起来，连变了几变后，一转头，躲回了自家店里。 当铺的动静当然也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这个点，正是早上客人不多的时候，各家店铺的老板店员纷纷出门打探。 “出什么事了？哎哟，工商和税务的！”有人瞄了一眼，赶紧撤退。 但不妨碍三五个人凑在一起开八卦大会： “就说了吧，横财横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工商税务的怎么会来的呢？” “你是从来不上网是吧？那天被赵阿姨砸了手机的那妹子，是个网红，人家天天放他们家的视频，看的人有百来万吧？里面还有不少是粉丝，叫嚣着要为那妹子报仇。喏，今天那妹子又来了，看到没？就站那边——多半是得了信儿来的。” “这是有人举报？” “多半是。” “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你说呢？现如今啊，除非不查，只要查，总能查出点什么来的。” 就像是印证他们的话一样，内间有执法人员出来，向外间坐着的制服女汇报：“百姐，初步看下来，账目有问题，具体的，要细查。王智的意思是带回去查。” 制服女点了点头：“封存吧。” 工商和税务局的人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做好了该做的事，从内间出来。制服女低声和他们交谈了几句，一群人就往店外走。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散散漫漫，这次他们是一个一个依次走出来的，自然排成了一条队列，有几个人手里还捧着硬纸皮的档案盒子，面上斜斜贴着封带纸，红红的印章映亮了看热闹人的眼。 “没想到工商税务的办起事来，很雷厉风行么。”不知道谁夸了一句，很快获得一片附和。 制服女走在人群的最后，一出当铺的大门就停了步，然后转身，向着一花和知春走过来。 一花的脚架还立着，知春的手里还举着手机，躲是没地方躲了，藏也没必要藏，偷偷摸摸地反倒显得不轨，她们两个都是有经验的，只站定了，等对方过来。 “我姓百，单名一个香字，是江海市普华区工商税务局的公务员。”出乎一花和知春的意料，制服女没有一开口就要求她们删除视频，而是先来了个自我介绍，态度竟然还算温和。 “我看到你们在拍摄视频。”当然，第二句还是转到了视频上。 “今天是我局与税务局联合执法。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我们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但是，目前只是取证阶段，调查还没有结果，我们不希望因此出现恶意的揣测或是有个人目的的导向，当然，相关人员的隐私和安全也是很必要的。”她显然认出了一花，强调道：“尤其是在网络上。” *** 当天视频一上线，评论区里面就是一片哀嚎：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看新闻直播……” “女神，你的犀利呢？我以为我会看到手撕宿敌报仇雪恨，结果你就给我看一群人手捧几个破盒子，还一个个的都没有头？” “哈哈哈，没有头是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懂的人自然懂，看后面的背景——大家前几天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那家当铺终于被查了！” “没看一花知春在视频里打的字幕么，取证调查中，会继续跟进，查不查得出问题来，还不知道呢。” …… 没有劲爆的消息也没有吸睛的主题，这条视频靠着一花知春原先积累的人气冲上了热度榜，没待多久，就被顶下去了。 *** 下午，一花和宁小乐微信视频。 原本说的是帮助宁小乐巩固一下微信使用方法的学习成果的，结果视频一连通，一花就停不下来了：“啊啊啊啊，小乐啊，你知不知道，我很久没有做出过成绩这么差的视频了！” 宁小乐对成绩什么的似懂非懂，但她正是对网络充满好奇的时候：“为什么会差？” 一花原本只是发泄发泄的，没想到宁小乐一开口，直接甩了个技术问题过来，一时有点懵：“为什么？”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还能为什么啊！”她哀叹：“太正了！现在网上还有谁喜欢这种东西啊！” 宁小乐觉得不可思议：“人类喜欢歪的？” 这个怎么说呢？好像是有很多人喜欢些不怎么健康的东西。比方说，她这次的视频里如果能多一段她在工商税务局的人走了之后冲进当铺里、或幸灾乐祸或耀武扬威的片段，这个视频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甚至她只需要把那个胖女人剪辑进去，凭她那可疑的行为和神态，也一定能引发讨论，带起一波流量。 可不是所有事，都能做的。 一花觉得宁小乐是张白纸，她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在往上面涂颜色，责任重大，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人，会比较喜欢新奇的、不一样的、平时不常能看到最好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人性喜新，这个宁小乐知道，也觉得能理解，略想了想，她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我知道了，下次拍哮天的视频就要拍些别人没有的，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哮天……”刚说到这里，门口有人敲门。 宁小乐转头一看——是上次那个娃娃脸助理。 娃娃脸助理似乎觉得被看到了就是被允许了，自顾自地推门走进来。这时候，微信里的一花还在讲话：“是呀！”她姿态夸张地趴在床上，冲着屏幕双手合十：“好小乐，你们好好想、快点想，我可就指望着你们了。好一洗我这个视频的耻辱！” “什么耻辱？”娃娃脸助理居然搭话，下一刻，他的脸出现在宁小乐的边上。 “啊！”对面的一花一声惨叫。紧接着，宁小乐的屏幕黑了一瞬，再亮起来的时候，一花已经整理过头发，端坐着了，视频里她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着说：“嗨——帅哥，你好。” 梅山老六也对着屏幕笑：“你刚刚说的，什么耻辱……关于视频的？” 一花不知道梅山老六这些日子很是关注她在斗乐的动向，但她认得这个娃娃脸，是上次那个高富帅的助理，而那个高富帅还是哮天小宝贝儿的真正主人，这种人，自然是要巴结的。 “我发给你吧。”她说，又露出了八颗牙齿，“就是不知道，方便给我一下你的微信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不是好主人 梅山老六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美女有命，岂敢不从？” 一花得了微信号，关闭和宁小乐的视频，开开心心申请加好友去了。 宁小乐终于有空问梅山老六了：“你来干什么？”对着娃娃脸的时候，宁小乐不像面对那尊冰雕那样恐惧，说话也随意得多。 梅山老六没回答，只问：“哮天呢？” 宁小乐警觉起来：“不是说七天吗？” “嘿哟？”梅山老六贱兮兮地又凑到宁小乐的跟前，盯着她的脸左左右右地看，“干嘛？不想哮天走啊？” 宁小乐压抑了很多天的心事，被他一语说破，再忍不住，眼圈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红了。 “嘿哟、嘿哟！”梅山老六缩回去，“定力不行，法力不行，连情绪控制也不行！”说是这样说，他到底还是安慰：“我也没说我今天是来接哮天的。”又掏出一个药瓶摆桌上：“喏，是来送药的。” 送药？难道是哮天—— 宁小乐豁然抬头瞪着梅山老六。 “别瞪我，瞪我我害怕。”梅山老六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又像上次一样，背对着桌子跳上去，嫌药瓶子碍事，还挪开了点儿，“没大事，但药还是要吃的。他人呢？我还要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 原来小奶狗还没有好全吗？他的主人怎么放心把他放外面？ “他主人呢？怎么自己不来？”如果是她的话，她的宠物受伤了，她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的。 “二爷有二爷的事。”梅山老六低头在手机上通过一花的申请，随口答。 宁小乐：“……” 这什么人啊！ 上次她还觉得那尊冰雕虽然凶了点儿，但说的话都挺有道理。现在才知道，原来哮天还没好全呢！有哪家的主人，会在自家宠物生着病受着伤身体还虚弱的时候，不想着先调理，而是一个劲儿地讲大道理、教规矩的！ 就连《人间界生存指南》里都说了，狗狗如果挑食不吃狗粮的话，可以饿它几顿，但如果狗狗病了的话，就不要强迫它了，给它它喜欢的。 看，连吃饭这种小事儿，教起来都要挑时间，更何况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哮天的主人，不是什么好主人！ 这个念头一起，一些细节“刷刷刷”地就在脑海里浮现起来。 ——那天那尊冰雕托着哮天的时候，用的是一只手。她抱哮天的时候，可一直都是用的两只手，每次都还小心翼翼的。那人也不怕把小奶狗摔了！ ——哮天到她这里也有好几天了，那尊冰雕怎么一直没找来？他不是神仙吗，神仙不是应该知道天下事的吗？怎么会花那么多时间？一定是他没有把哮天放在心上！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通往里间的门忽然开了条缝，哮天犬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一开口就是对着娃娃脸问：“你来啦？主人让你来接我？” 宁小乐心中一痛。 看，小奶狗心中还是想着他主人的，可他那个主人呢？ 她又往娃娃脸那边看，娃娃脸全程只抬起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也没怎么仔细观察哮天犬，就又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机了。 ——他不是来看小奶狗恢复得怎么样的吗？这也叫看？能派这么样个人出来，显见那尊冰雕的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小奶狗！ 哮天犬自然不知道宁小乐心里在想什么，他自己慢慢地走出来，又想自己爬上桌子去，被宁小乐半路截了，抱着他放上去，他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鼻子耸了耸，循着气味就走到了梅山老六带来的药瓶前。 “又要吃？”他问。 梅山老六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这次连头也不抬了，回答道：“二爷说了，防一防。” 哮天犬皱鼻子：“我又没掉下去。” “我也这么说。”梅山老六终于把自己的事儿做完了，放下手机，“可二爷不放心。取了家里的过来，发现余的不多，他去采火消了。” 这几句对话宁小乐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听懂最后那个“火消”——火消是种药材，用于解毒消肿。哮天上次吃的药丸里，可没这方药，也不知道那个主人，不过来看哮天，却巴巴地跑去采是个什么意思。 “就他爱忙这些，寻常的用用也就是了。”在宁小乐眼里，哮天犬这话说得也像是有些不满。不过他倒是很听那位主人的话，小爪子巴拉了几下，把药瓶子的盖子掀开了，直接上嘴叼，一个仰头，就把药瓶子里的东西给吞了下去。 然后，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次的药好像和上次的不一样…… 宁小乐的脑子里只有空转过这一个念头，她忙着去厨房取水。等她取了水回来，娃娃脸已经走了，她一边把水喂给哮天犬，一边在心里暗骂：“不愧是冰雕的人，心和他一样冷。” 小奶狗连灌了两大碗水，才算是把嘴巴里的苦味压下去了，宁小乐摸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越摸越觉得心里愤愤——她家这么好的小宝贝儿，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个主人！愤愤着、愤愤着，她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一股子别的念头来，而且越来越盛、越来越盛，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可，有些事儿，也得看小奶狗自个儿是什么感受。 宁小乐斟酌着，绕了个圈子：“哮天啊，我刚刚试了，煤气已经开通了，我一会儿去买点肉回来。” “好啊好啊！”哮天犬眼睛里还有刚刚苦出来的汪汪泪，现在一开心，扑簌扑簌地往外掉。 宁小乐心里又是一阵痛：“你以前……吃得好吗？” 吃得好吗？以前吃的都是灵兽的腿，那可都是顶尖尖的肉，不过那时候觉得好，是因为还没有吃过宁小乐做的—— 哮天犬回答：“没现在好。” 宁小乐暗暗点头——果然！ 她又问：“你主人，对你好吗？” 哮天犬刚被塞了瓶苦药，想想这药一吃就要吃一个疗程，心里就也觉得苦，回答：“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现在就不好，明明没啥必要，还要逼着他吃！ 宁小乐又暗暗点头——果然！ “那……你想回去吗？”宁小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回你……原来的主人那里？” 想啊，当然想。可如果他回去了，小兔妖就是一个人了，她笨笨的，离开了他要怎么生活？而且，他可是说过的，要她做他的主人，现在老主人一出面，他就上赶着要回去，岂不是要伤小兔妖的心？再说了，他如果回去的话，是不是就吃不到小兔妖做的肉了？ 但若说不想，似乎又不是他的本意。哮天犬犹豫起来。 宁小乐又是一阵心疼——小奶狗多善良啊，那尊冰雕这样对他，他居然还不忍心说不想回去！ 果然！他那个主人，不是什么好主人！ 这天之后的所有时间里，宁小乐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走去买肉的路上在想，回来切肉的时候在想，等水开的时候在想，等肉煮熟的时候在想，把肉端上桌的时候在想，最后在看到哮天犬狼吞虎咽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绝对不能再让那种人做小奶狗的主人！她一定要把小奶狗从火坑里救出来！ 神仙又怎么样？有仙药又怎么样？对小奶狗不好的，就不是好主人！她一定要多努力，她现在可是有仙坛在手的，只要她多接一些生意，一定也能为小奶狗攒下一副身家的！ 雄赳赳气昂昂，宁小乐打开仙坛，先把“宝剑”要的肉送了上去。 交换的匕首送下来，果然是件神器，锋刃如雪、吹毛断发。 可拿着匕首挥舞了两下后，宁小乐的雄心壮志忽然就有些泄——神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可就算她拿着的都是神仙的东西，她也依然不是神仙。 妖精和神仙之间，跨着的可不仅仅是地与天的鸿沟。 就比如那尊冰雕，他也许只需要吹口气，就能把她给吹走…… 她要怎么做，才能把小奶狗留下来啊？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以至于一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黑着两个大眼圈，桌子上的手机在不停地“滴滴滴”地叫。宁小乐的微信里只有两个好友，这个时间点会发微信的只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点开一看，果然—— 一花整个人兴奋地不行：“小乐，小乐，你知道吗？我的视频上官推啦！”知道宁小乐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她很快解释：“不是斗乐官推，是山海市工商局和税务局两个官方微博的推荐！你知不知道，这种官方微博是很正式、很正式的！被他们推一次，简直是对我职业生涯莫大的肯定！啊啊啊啊，我要借着这热度，赶紧准备下一条视频——我一会就去你那里啊，乘着早上，赶紧给哮天拍两条。一定又能上热搜！” 一花视频对话完就退了，过了会儿在微信里发了两条微博链接。 宁小乐就随手点开看，她对这些东西的意义还不是很了解，只不过觉得一花那么开心，她也为她高兴。 *** 城市的另一端，杨戬也收到了同样的微博链接。 他和宁小乐不同，一眼就看出其中不一样的含义来—— 政府部门的官方微博，是不会因为你拍得好就给放上去的，哪怕他们在微博上的转发留言是“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而一花知春的视频又恰好拍出了庄严和神圣感来，也是不可能的。让官微放视频链接，只有一个可能…… 杨戬在微信里回：“查实了？” 梅山老六笑嘻嘻的声音在语音信息里传出来：“不过是送了点那家店的资料进去。”停顿了一下，又发了第二条过来：“恰好还听了一耳朵，说是他们局里现在有宣传任务，我顺手就把那条视频也转了一份。” 既然那么顺利…… 杨戬凝眉一瞬，随即在微信里回：“别等七天了。收网，结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女侠 宁小乐还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时间又缩短了，她正捧着一个饭团子在慢慢地啃。 这个饭团子和她以前吃过的不一样，以前的饭团子虽然也很好吃，但只有一股子稻米的香气，不像现在手里的这个，有一股子甜香扑鼻而来，还混杂着一股其他的香味。混杂着的那种香，很是有点像是每天晚上在街尾摆摊的那对老夫妻从他们锅里捞出来的那种东西的味道，可又不完全一样。 宁小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又咬一口。 忽然嘎嘣一下，咬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低头看，黄黄的，是在油里炸过的，有一些被咬进了嘴里，轻轻一嚼，脆脆的、香香的，间或有细细的糖粒子滚过，在齿颊间一起化开。 唔……好吃！ 知春：“……”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饭团，忽然有些吃不下去了。 这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呀？为什么看她吃这个饭团，会有种很惊喜、很珍惜，像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又像是在恐惧自己以后再也吃不到一样的感觉呢？ 这……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粢饭团啊！ 甚至都不是网红款，只不过是她和一花在路边摊随手买来的！ “小乐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忍了忍，没忍住，知春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早在那天看到三张欠费单的时候，可那时候大家还不熟，也不好打听太过隐私的东西。可今天不一样了，尤其是现在，她眼睛里看到的是宁小乐的模样，脑袋里已是脑补出了一长串的孤苦伶仃，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工作？”宁小乐捧着饭团子，有些茫然，这让她的外表看起来又小了几岁。 其实“工作”这个词，宁小乐是懂的，她在《人间界生存指南》里看到过。 那本书里写，人族和妖族不一样，他们的生存是依附在“工作”这样东西上的。工作，是一种劳动生产，可以是脑力的，也可以是体力的，可以是为别人打工也可以是自己经营。 可她下山的时候没有人和她说起过工作的事，自然更没有人给她安排过工作的事。 不过，到了这里，门外牌子上挂着的是宠物店的招牌，那应该……就是让她做这个的吧？ “大概……是开宠物店的？”宁小乐回答。 知春：“……” 这疑问的语气和“大概”的开头是什么鬼？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是有很多适用于宠物店的摆设，可那些摆设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摆设一样，她犹豫着问：“生意……不好？” “还没开张。”宁小乐还记得上次那个制服男的话，“说是……要先办营业执照。” 原来是还没开始营业，这就难怪了。 知春苦口婆心：“要早点去办啊，你看，你大好的店面在这里，不用来生钱，可惜了。” 哎？原来这屋子还能用来生钱的吗？ 宁小乐若有所思。 早餐闲话会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因为一边的一花把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站了起来，热情洋溢地叫道：“开工了，开工了！” 可要拍什么，她其实没想好：“要不，哮天小宝贝儿，你再让那些狗狗们，排队去尿一次？” 哮天犬正在嚼他的全家福粢饭团呢，听到这话，口一松，一块卤蛋滚了出来：“汪——汪汪！” “他说不行。”宁小乐翻译，“已经被骂过一次了。” 一花以为说的是上次隔壁当铺老板娘上门吵架的事，点了点头：“也是。而且也不文明——”被官博转发过的视频会上斗乐的推荐位，跟着那么条正经的视频，放一个群狗撒尿的，似乎也是不怎么合时宜，一花又提议：“要不，还是吃胡萝卜吧——”虽然曾经有过了，但架不住可爱啊，一定会有人愿意点进来看，而且，狗狗们的顺序和品种肯定不会和上次的完全一样，倒还能说成是一个系列，顺便破除一下上次评论里“作假”的说法。 没想到，哮天犬又叫起来：“汪汪！” “他说不行，胡萝卜不能再吃了。” “胡萝卜吃完了？”一花想岔了，“早知道我应该买点儿来的。哎！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小乐，你们这边菜场在哪儿？” “汪汪！” “他说，去什么菜场啊，家里还有肉。” 一花：“……” 虽然说话的是宁小乐，可她还是有种被狗鄙视了的感觉……太诡异了！ *** 遛狗早高峰的时候，狗狗们再次看到了哮天犬。 泰迪现在已经和哮天犬很熟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犬祖，犬祖，今天有什么吩咐？” “请大家吃肉。”其实，要把肉让出去，哮天犬是很心疼的，不过，想想马上就要到手的六百块钱，他又觉得，还是值得的。他吩咐泰迪说：“不过，要有秩序。” “排队吗？”泰迪问，“没问题！” “这次来个难点儿的。”哮天犬说，“让那些人类看看，我们犬族也是有智商的！” 泰迪又屁颠屁颠地跑走了，没过多久，它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长串的狗。 一花和知春一人一台手机，一个蹲在哮天犬的身边，一个蹲在稍远点的人行道上，两个人的屏幕上，一长列的狗狗们，走得那叫一个昂首挺胸。 泰迪打头，带着一长列的狗狗们从哮天犬面前经过，却没有贴得很近，而是离开有一段距离，走着走着，它忽然一个转折，面向哮天犬，往前走了两步，又是一个转折，往它们过来的方向去了。 一花和知春：“……” 这是在干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们手里的手机没有停，拍着拍着，她们忽然看出点门道来—— 随着泰迪不断地转弯前进，它身后的狗狗们开始慢慢地停下来，先是走在最后的一条博美，它停在了最远离哮天犬最右角，接着是走在博美前面的中华田园，它停在了正对着哮天犬的地方，和博美站成了一条线。 到最后泰迪停下来的时候，哮天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九条狗的方阵，横三竖三，横的排得笔笔直，竖的也排得笔笔直，它们就像是等待将军审阅的兵一样，一条条神情肃穆。 一花和知春：“……” 这……这真的不是受过训练的军犬吗？ 这时候，宁小乐出现在镜头里。 她的左手托了一个青花瓷的圆碟，右手举着一把黄檀木的横夹，神情亲切地走到泰迪的面前，蹲下，用横夹从圆碟里夹起一块肉，轻轻地放在泰迪的面前。 泰迪没有吃，它依旧抬着头挺着胸。 宁小乐移动脚步，走到第二条狗的面前，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等她走完整个方阵，所有狗的面前都有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肉，所有的狗都没有动，它们的眼神都坚定地落在哮天犬的身上。 一花和知春不约而同地拉近镜头，给了哮天犬一个特写。 放大了的镜头里，哮天犬微微点了一下头。 “刷——”一下，方阵里的九条狗一起低头，大嚼起来。 “哇靠！”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这一声，也成了这条视频初初放上去时观者的心声。评论区里，这个词排起了长队，一时，满屏的弹幕都是：“哇靠！” 到后来，才渐渐正常起来： “犬王不愧是犬王，那么小一只，你看那点头的气势！” “我上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队列里的都是德国牧羊犬。” “我在想象犬王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拒绝长大，现在的样子，多可爱啊，不觉得很反差萌吗？” “没有人发现吗？萌妹子拿出来的肉，一块一块，长得完全一模一样……这是买来就这样的还是切出来的？” “作为一个国家一级厨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肉，是煮熟后切的。而且，凭那肉块的整齐程度，我还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口里的萌妹子，很可能有《新龙门客栈》里快刀厨师的身手。” “哇靠，那岂不是女侠？” “哇靠”这个词被提及，又掀起了观者之前的热情，满屏的“哇靠”再次刷屏，“刷刷刷”的把其他评论都给挤了下去。 哮天犬笑得打跌——原来刷斗乐是这种感觉，太好玩了！好玩的事情不能一个人独享，他提高声音招呼宁小乐：“快来看，快来看！” 宁小乐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看什么？” “女侠啊！” 等宁小乐提着“宝剑”送的匕首走出厨房的时候，哮天犬觉得更好笑了：“哈哈，哈哈！”他把视频的评论拉到之前，递手机给宁小乐看：“按顺序看下来。是不是很好笑？”又“哈哈”了两声后，他忽然发现，宁小乐并没有笑，她看着屏幕，似乎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哮天犬问。 “你说——”宁小乐拧着眉头，“我们开个宠物饭店，怎么样？” “啊？” “知春说，有店面不用是浪费；一花说，人都喜欢新奇的、不一样的东西。”宁小乐转过头问哮天犬，“你说，我们开个宠物饭店，是不是很新、很奇、很不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开个店吧 宁小乐不是随口说说的，她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之前早上的时候，拍完视频，知春照例拿出六百元现金，宁小乐和她打商量：“能不能帮我申请一个支付宝，然后直接转到我支付宝里？” “可以是可以。”知春忍了忍，又没忍住，“不过，小乐啊，我说句实话，可能不太好听……那个，用狗狗来赚钱，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既然开了头，她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做这行的，看多了花起花落，一个热点要维持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公众都是喜新厌旧的，等他们厌倦了，我们也就需要找一个新的热点了。” 宁小乐点头，她明白知春的意思，到那个时候，她们就不会来拍哮天了，她也就没有收入了。 “我知道说这些实在是有点交浅言深，不过大家既然认识了，就是有缘，有些话还是要说的。”知春苦口婆心道，“小乐，你自己的工作也要抓紧啊！” 这是她第二次提“工作”。 “如果决定了要开店，那该办的手续也要抓紧啊！” 这是她第二次提“开店”。 宁小乐觉得知春说的话很有道理。 她想把小奶狗留下来，就不能只是在心里对他好，她也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先保证在这人间界里生存下来。 想到这里，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通知栏里跳出一条信息：“物流更新：卖家已发货。” 是她买的布料小样。 东西还是一花帮她下的单，就连支付宝也是一花帮她申请的。那时候，一花一边在手机里输入宁小乐的银行账号，一边赶知春：“去去去，要不是看得到你的人，我还以为是我妈在说话呢。”又举起手机对着宁小乐的脸：“来，做个识别——张张嘴，眨眨眼……” 不过当知道宁小乐要买的是布料小样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劝她：“你说你连水电煤都交不起了，买这种东西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以后能不在这人间界里动不动就现形啊！ 不过这话不能说，宁小乐含糊道：“我答应人家的。” 既然是答应了别人的，倒不好不做到，一花继续教宁小乐怎么加购物车，可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又忍不住了：“少买点儿，你只有六百！” 宁小乐也终于停下手，前两天她自己看的时候也没算过，今天这一通加，还只挑了一家淘宝店里的东西呢，这总额就超了。 一花看她愣愣的，给她出主意：“你答应别人给他多少？”看宁小乐摇了摇头，她继续道：“既然没说好给多少，你就先给一部分，如果实在心里过意不去，等将来你有钱了，再给也不迟，我想你朋友也是能谅解你的。喏，购物车里的东西加都加了，你就买吧。”一花说着，掏出手机，给宁小乐又转了六百：“下次的拍摄费。预支给你的哦，可不能都用掉啊！” 宁小乐觉得一花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等一花和知春走了，她转头打开仙坛，找到“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易物帖： 【小白兔】神仙哥哥或是神仙姐姐，您好。您要的东西在人间界里有非常非常多，我现在只能收集到一小部分，我能不能和您打个商量？我先把这一小部分送过去给您，剩下的，我隔一段时间送一次。您看可不可以？ 回帖来得很快： 【又岂在朝朝暮暮】可以的。 宁小乐回淘宝付了钱，至此，云锦天裳的事算是阶段性地告一段落。 解决了“现原形”这个最大的问题，接下去就该解决“钱”的问题了。 是的，又回到“钱”上了——虽然现在能种胡萝卜、不愁没吃的，又有天河水、不愁没喝的，可要在这人间界里生活得好，还是离不开钱。 宁小乐想要给哮天犬最好的——吃得要好、住得要好、每天都要能开开心心的，要有无数各式各样的玩具玩，就连洗澡澡都要用顶级顶级的沐浴露。 “顶级顶级的沐浴露”是她在淘宝上看来的，原来狗狗用的东西还分品级，那她一定要给哮天犬最好的。不光这个，她要在各个方面都给哮天犬最好的，一定要全方面碾压那尊冰雕！ 可“顶级顶级”的东西都是要用钱买的，而用神仙的东西换钱，似乎不怎么行得通——哮天说了，现在的这些东西不比金子，这些个东西一现世，是会引起很大骚动的。别的不说，就她现在用来切肉的这把匕首，如果拿出去，只凭它与众不同的材质，怕是就会被人捧着送进国家研究院。 现在看起来，也就知春的建议最可行。 “营业执照要怎么申请？”宁小乐还提着她的匕首，拧着眉头问哮天犬。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匕首上有好香的牛肉味。小兔妖准备开个宠物饭店？那感情好！ 不过，既然要开—— 他转了转大眼珠子：“要开，就开个全方位的。” *** 雪姑又看到了哮天犬和他带着的那只小兔子。 雪姑半靠在她的矮榻上，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把上神……给吹来了？” 其实雪姑话到嘴边，原本是有个“又”字的，可舌头卷了卷，咽回去了——这位身后的那位，可是刚买下了这座城里最高楼的最高层，想是要常驻，现在，这位可得罪不起。 哮天犬没兴趣知道雪姑为什么吞吞吐吐，他惯来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我要一份营业执照。” 上次的身份证已经是开了例的，现在又要营业执照？ 雪姑苦笑：“上神，我这边的执照，面向的可不仅仅是人间界，你家兔小妹……” “是怕她被你那些个妖妖精精的吃了？”哮天犬舔了舔舌头，“我可也有好些年没吃到过城里的妖精了。” 雪姑：“……” 这是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 雪姑眼珠子一转，笑意就又堆满了整张脸：“这不是奴家担心兔子家小妹妹么？上神怎么也不早说，您既然在，那奴家就是杞人忧天了。只不过，这营业执照啊，有规矩——” “规矩是吧？”宁小乐可是有经验的，“东西我带来了。”她掏出一个首饰匣子，打开来送到雪姑的面前。 碧幽幽的光华瞬间笼罩了整间屋子。 雪姑的脸也被映得碧幽幽的，她的瞳仁在这绿光里渐渐变化，最终收成了竖直的一条线：“昆仑玉？”她的手摸上盒子，又一点点移进去，在耳环上掠过，在簪子上停留了一瞬，想拿起手镯终究没敢下手，最后在将将要碰到玉佩的时候，如触电一般地收了回去。 “啪”的一下，她把匣子的盖子合上了。 绿光消失，雪姑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此物……太贵重了。” 哎？小奶狗不是说这东西不值钱吗？要不是他说女人会喜欢，她都不敢带过来呢。 雪姑挥了挥手，她身边一直站着的引路少年上前，托起盒子又送回到宁小乐的面前。少年回转，雪姑才算是找回了点自己原先的状态——眼皮轻轻一合一开，又是媚眼如丝。她轻笑着，对哮天犬说：“上神也把奴家忒看得小了，我说的规矩，不是这个。”不等哮天犬问，她自己答：“我说的规矩，是这营业执照啊，一妖只能办一张。不知道上神您……和这位小妹妹，想要哪种的？” 宁小乐好奇，问：“都有哪些？” “杂货铺子，可以和人族做生意，也可以和妖族做生意，炼药的药材、冶金的矿材、制符的颜料，烧成的丹、锻好的刀、画完的符，只要你有，都可以卖；押运铺子，就是以前的镖局，接单子帮人运东西；科技铺子，帮人族算个命，看个风水，偶尔扮鬼吓人、下蛊害人；暗杀铺子，开榜接单，不必露面，收钱办事……” 宁小乐：“……” 杂货铺和押运铺也就算了，科技铺子和暗杀铺子是什么鬼？ 哮天犬皱了皱鼻子：“为什么不能一起都开了？” “哎哟哟——”雪姑叫唤，“蛋糕就那么大，谁不想一口吞？这不是祖宗前辈们想了个法子么，切小了，人人有份，竞位上岗。有执照的做事，没执照的排队，这千百年来，才少了不少抢地盘争生意的打打杀杀。” 哮天犬听懂了：“现在队伍排到几号了？” “这要看您选哪路了……”雪姑又媚笑，“上神您也知道，妖族寿长，现如今，排最短的是暗杀铺子，到底是要些身手的，不过也要等上四五个号，算下来，就是四五百年，最长的是杂货铺子，那个可就……” 哮天犬截断她：“如果我要开的是宠物铺子呢？” 雪姑：“……” *** 哮天犬和宁小乐拿着零零一号的宠物铺子营业执照走了。 引路少年送他们出门又转回雪姑跟前，迟疑了一下，他开口问道：“狸主，为何坏了规矩？” 雪姑懒洋洋地靠在矮榻上：“你是问，他们带来的东西，我为什么不收？” “是，属下不明白。”引路少年点头。 “昆仑玉没什么，整套的昆仑玉首饰，现如今存世的，可就不多了，也就几个老古董手里有。那位是天上来的，他拿出来的东西，是从谁手里得来的，你当想得出。” “是，可……” “原本既然是他送出手的，收下也没什么。”雪姑的眼睛眯了眯，“可你看到那匣子里的佩没？” “玉……佩？” “环佩环佩，古时候是用来压裙角的，可那佩极小，却是压不住的。你可知其中有何缘故？” 引路少年摇了摇头。 “因为那是子母对，当……还有一块。”雪姑又眯了眯眼睛，“佩，通‘配’，那玩意儿，若是长辈给的，是等着收礼的这位点头，好配成一对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僵尸冰雕 宁小乐美滋滋的。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睡了个囫囵觉，一不小心睡过了头，睁开眼来，天光已经大亮。 哮天犬正半趴在床头舔自己的后脚脚，后背贴着宁小乐的背，一条腿翘得老高。 宁小乐转过身，抬起自己的前腿腿就压了上去，三百年的大兔子，一身白毛毛又长又密，瞬间把哮天犬整个掩在了毛毛里。 “噗，噗——”哮天犬猝不及防咬了一嘴的毛，一边吐一边往外钻。宁小乐一把把他揽回来，抱在怀里还翻了个身，小小的奶狗狗趴在大兔子的肚皮上，再次被长毛毛覆盖住。 哮天犬：“……” 趴在肚子上听人说话，声音都是闷闷的，哮天犬听到宁小乐在说：“我们要有自己的店了。” 是啊，那又怎样？这么点小事，小兔妖就高兴成这样，真是没见过大世面。 不过，这大肚子软软的，倒是趴起来很舒服。哮天犬站起身，一边四下打转一边巴拉着宁小乐的白毛毛，不一会儿，就巴拉出一个坑，他在坑中心躺下，舒舒服服地喟叹了一声。 宁小乐还在说话：“以后，我就能赚很多钱。” “嗯……”哮天犬又翘起后腿腿，开始舔毛毛。 “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东西。” “嗯……” “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以后一样一样做给你吃。” “嗯……” “你不要走，好不好？” 肚皮上的声音嗡嗡的，哮天犬的头又埋在他自己的脚窝窝里，他没有听得很分明，不过小兔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么，她说他答应就好了，哮天犬回答：“嗯……” 宁小乐一整个早上都很兴奋。 先是追着哮天犬问：“你们狗狗都爱吃些什么呀？” “肉！”哮天犬觉得这种问题还要问？回答得很是鄙视。 宁小乐不在意，追着又问：“除了肉，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哮天犬想了想：“肉骨头！” “哦。”宁小乐点头，“除了肉骨头，还有什么？” 哮天犬不耐烦了：“肉！除了肉骨头还是肉！没了！” 宁小乐又去擦玻璃框。 也不知道为什么，抽屉里翻出来的玻璃框框，和昨天晚上从雪姑那儿拿回来的营业执照正相配，装进去刚刚好——就是有点儿脏。 脏没问题，宁小乐拿了块布，沾上水一点一点地擦。 玻璃擦得干干净净的，外框也擦得干干净净的。擦完了摆在那儿晾，宁小乐又想起了自己的胡萝卜。 后院里，胡萝卜郁郁葱葱。可惜，还不到收获的时候。能做的，只有浇水。小小的一个院子，没一会儿就浇完了。 宁小乐捧着装天河水的大肚皮罐子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想起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哮天犬瞪着大眼睛，看宁小乐没头苍蝇一样地忙进忙出，最后还架了张桌子叠了把凳子，爬到最上面去擦招牌，觉得很是伤脑筋。可门外不比门内，他只能仰头叫一声“呜——”，以表达自己的担心。 “没事，没事。”宁小乐站在晃晃悠悠的凳子顶上，还弯下个腰来安抚哮天犬，“摔不下来——” 一句话没说完，“刺啦”一声，一辆车停在店铺当门口。 车子很新很长、很高很大、很拉风、很吸引眼球，就在不久前，宁小乐还见到过。 果然，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一张娃娃脸未语先笑：“嘿哟，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宁小乐就看到了这辆车的司机，从驾驶位上出来，小跑着绕了大半个车体，跑到后排打开门。然后—— 她就又见到了那尊冰雕。 他来干什么？ 宁小乐一挺身，“哐当”一下，撞在了自己的招牌上。凳子几乎是同时失去平衡，宁小乐伸长手抓了两把，没抓到东西，随着凳子一起，“啪叽”一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冰雕的面前。 宁小乐：“……” 趴在地上，鼻尖尖前一双黑色的鞋子动了动，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那双鞋子擦得极干净，亮闪闪的能映出人来，宁小乐疼得龇了龇牙，那鞋子皮面上的影子也龇了龇牙。 宁小乐：“……” 一站一趴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那双鞋子很快又动起来——它们绕过她，直直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随着鞋子一起动起来的还有上面的腿，腿好直，腿上的西装裤子也好直——上上下下一丝褶皱也没有，裤前那条线挺括精致，就连膝盖处也是笔笔直的，直得少了些烟火气，让人忍不住怀疑穿着这条裤子的人，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不用弯膝盖的。 走路不弯膝盖？那岂不是僵尸么？宁小乐撇了撇嘴。 僵尸冰雕很快走出了宁小乐的视线，下一刻，换上了一张娃娃脸。 娃娃脸蹲在地上，歪了头看她：“你准备什么时候起来？” 宁小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摔下来那会子已经化了原形，现在是只兔子的模样！ 宁小乐：“……” 僵尸冰雕看也没看她，推开玻璃门进屋子里去了。娃娃脸倒是挺好心，还知道守着她：“没事，起不来的话，多趴一会儿，反正二爷张了结界，没人看得到你。” 宁小乐：“……” 她实在是听不出来，这话是安慰多一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 *** 等宁小乐恢复人身，进到屋子里之后，门外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照样是一溜的黑西装白手套，照样是面无表情，不过这次，屋子里少了她的一桌一凳，更好发挥，那群人直接把雕花小靠背的木椅摆在了她屋子的正中，在椅子边张罗上小几红炉后，又贴着前面放下了一方小桌。 僵尸冰雕径直往雕花木椅上一坐，顺手在面前长桌上拍了拍，哮天犬一个跃身，跳了上去。 宁小乐：“……” 为什么她会有种这屋子已经易主了的感觉？ 娃娃脸是最后进来的，一进门就开口：“二爷，还要等一会儿，堵路上了。”他倒是不客气，一句话说完，眼睛已经在屋子里扫过一圈，估计是没找到自己爱跳的桌子，直接就往僵尸冰雕的身后走——那里，还有一把这屋子里原先就有的椅子。 等娃娃脸坐定后，宁小乐更尴尬了——屋子里已经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而她站的位置，很是有点像等在堂下待审的。 更尴尬的是，堂上的那位根本就没在意她，他正在和小奶狗说话：“隔壁的事，今天会了掉。”他一边说，一边摸着小奶狗的头，修长的手指极缓慢地移动，从小奶狗的鼻子根根上一路摸到他的头顶：“事了，我们就回去。” 宁小乐大惊。 不……不是还有好几天的么？ 就连哮天犬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今天？”他很快转头去看宁小乐：“我们回去，那她呢？” 杨戬的手指不停，又从哮天犬的头顶慢慢顺着脊柱往下顺毛：“我上次已经说过。” 上次说的是——“送你回居住地。” 终究还是来了…… 宁小乐浑身发抖，她其实想过的，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该怎么做，可当她真的站在那尊冰雕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明明那尊冰雕今天并没有释放威压，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战栗呢？ “她不能回去！”倒是哮天犬先跳起来。 “理由。” 哮天犬想不出理由，急得对宁小乐狂挤眼睛。 杨戬的手微微一顿，他感觉得出，指尖下，哮天犬的血液在加速，他的肌肉在颤抖，就连浑身的毛发都一根根竖起——这是真的在着急。哮天犬很少着急，他虽然修成人身，但于人情一道上，依然是小狗的习性，他会调皮会报复会生气会愤怒会因战事而兴奋，却很少会着急。 除非……他真的很在意。 杨戬终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站着的宁小乐。 他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小妖，印象里，似乎只记得……一对又白又肥的大耳朵？ 可现在耳朵收起来了，倒是显出清秀来——身量不高，骨架匀称，脸上圆扑扑的，带几分年少的稚气，还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极清澈，是一种未染一丝尘埃的清澈。 杨戬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给了宁小乐第二次机会：“理由。” 宁小乐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机会，虽然嘴唇还在颤抖，可她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我不能回去。我……必须要在这人间界里待满三年。” “为什么？” 宁小乐又深深吸了口气：“我有一样很要紧的东西，被别人占了，他……他们说，只要我在人间界里住满三年，就……还给我。” 哮天犬歪过头去看宁小乐。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心中有个困惑——小兔妖在这人间界里步履艰难，为什么梗着脖子不退缩呢？现在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原因。什么人，逼一个未成年趟人间界？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送吗！ 可哮天犬为宁小乐心痛，杨戬却是不为所动。 他神色不变，只淡淡道：“这理由不充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