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敏慧佳人》 第1章 第1章 贾敏看着被贾家草草埋葬的女儿，一双杏眼里盈满了血泪，恨不得掐死这干有眼无心的冷血人。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娘家，无论主仆无一不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兄嫂仆人把日益败落的娘家耗尽了底子不说，还蚕食了夫君留给女儿的家产。 贾敏恨，她恨兄嫂的无情自私，她恨仆人的势利蔑视……但是，她最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没有能力挽回夫君的性命，她没有能力给女儿撑腰，她没有能力在面对贾府下人的流言蜚语时候给予他们惩戒，她没有能力挽救日渐败落最终消亡的娘家。 贾敏默默地看着黛玉死后的贾府，她在贾府贡献出探春后叹息，在贾母死时嚎啕大哭，在贾府抄家时漠然以对，在宝玉出家，贾府被大雪淹没之后，瘫坐在雪地里，两眼空洞。 “痴儿流连世间多年，何不早早归去？昔日你不愿归去，如今红尘事了，怎还迟迟流连在此？” 贾敏回过身子，果不其然是那一僧一道。 她现在不过一缕幽魂，除了这双不知神鬼的僧道，又有谁见得到？贾敏看着那双不再是癞头坡脚的僧道，心中的恨意又开始翻滚起来。直起身子，冲着那一僧一道恨道：“我娘家世代簪缨，忠于圣上，即便兄嫂混账，有何至于到此地步？！那些闺阁女儿何等无辜？凭何超脱世人的人品却落得这样结局？我夫家列侯世家，书香门第，深受皇恩，何等落得这么个无后人存世，家财散尽的结局？你等妄言通天，早知这般何不阻止！神佛无眼，又如何这般心安理得接受俗世之人的祭拜！” 那僧人走到贾敏身前，叹道，“世间诸人皆有命数，檀越又何必如此？” “皆有命数？”贾敏闻言嗤笑一声，“林府和贾府的人儿都是合该受尽折磨没了性命？昔日警幻仙子言道世间的好姑娘都进了贾府，即是好姑娘，又怎该是这般结局？我无法孝顺父母公婆膝前，不是个好女儿好媳妇；我没有为夫君留下祭拜的后人，不是个好妻子；我没有保住儿女的命让他们平安顺遂的长大，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如今，你们叫我如何瞧着这般结局，叹一声红尘事了再不相干？” “痴流于红尘，又有何用？不若随我二人早些归去！”那道人摇摇头，眼中溢满了不赞同之色。 贾敏不再搭理这一僧一道，转过身子，痴痴看着那被大雪掩盖，依稀见得昔日富丽堂皇的宅府。 “此一着不过绛珠仙草还泪的历练罢了，你又何必如此？” 贾敏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面容秀丽，一身仙衣，举止端庄优雅，正是警幻仙子。 “我不管她是绛珠仙草，便是我的孩子。她还神瑛侍者一生泪珠，又何需把命送出去？”贾敏道，“不过还泪，又何需我夫家娘家家破人亡？” 警幻仙子叹息道，“你也是这红尘世间少有的女子，此次历练之后也当会位列仙班。你若非身有仙资，又有何能让绛珠投身你的腹中？这一方结局，不过是你登上太虚幻境的一道屏障。流连于此，不过还是凡胎俗子。” 贾敏闻言却是泪涌而出，“我有何德何能位列仙班？不过一凡俗之人罢了。若是能救儿女夫君的性命，能挽救娘家夫家的败落，我宁愿不要这仙资，好好做我的俗人！” 警幻仙子瞧着流泪不止的贾敏，良久之后终叹了一口气，道，“即是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今后是好是坏皆在你一念之间，不过自此之后，你只能永堕轮回，再难归去。” “警幻！你这是作何！”那僧道二人闻言怒斥道。 警幻仙子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将手附在贾敏眼前，口中念念有词。 贾敏随着警幻仙姑的低吟渐渐闭上双眼，意识堕入黑暗。 …… “太太？太太？”贾敏朦朦胧胧间只觉有人在推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却是一愣。 “太太怎的了？刚还说着胡话，如今醒来却又呆愣着。”说话的是一位圆脸的姑娘，不过二八年纪，虽不是很出挑的长相，但是胜在讨喜，见了就让人心中舒坦。 “菊欣？”贾敏瞧着面前的丫鬟，还未回过神来。她记得，菊欣由她做主给了林府的大管家的长子，也是林如海的长随，后来林如海身故，倒是不知她后来如何。不过瞧着这样子，倒是还未出嫁，仍然在她身边做丫鬟？ “今儿是什么日子？如今几时了？”贾敏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问道。 “太太莫不是睡糊涂了？”菊欣扑哧一笑，“今儿老爷要陪太太回门呢，怎的这也记不住了？如今已是丑时，老爷刚起身不久，见太太睡得不安稳，便让您多睡会儿。” 贾敏闻言一阵恍惚，回门？那不岂是刚嫁入林家没两日？她记得，她嫁入林家时，正是林如海高中探花，圣上钦点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时候。虽说瞧着官职不大，但翰林院地位清贵,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又是京官，况且林家曾是世袭列侯，林如海又年轻，大有前途，很是炙手可热。那时的娘家，老父尚在，兄长还未至后来的混账模样，她本身也是品貌不俗的女子，这桩婚姻被众人奉为郎才女貌的佳话。 在这许多年的痛苦折磨中，她都快忘了初嫁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 “太太？太太？”菊欣觉着今儿个主子很是不对劲。老爷待太太多好她看在眼里，老太太对太太也极温和，今儿本是回门的日子，主子昨个儿还极期待，怎的今儿反倒精神不济的样子。 “菊欣，怎么了？”另一个长相秀丽的丫鬟走进了屋里，菊欣瞧见她，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拉住她，“诶哟我的兰若姐姐，快瞧瞧太太怎的了？昨儿夜里睡得就不大安稳，今儿起来倒像是失了魂似的。可吓坏我了。” 兰若为人沉稳，素来受贾敏看重，闻言蹙眉轻拍了菊欣一下，道，“胡话什么！真真是不知所谓！” 贾敏瞧见了兰若，倒也回过神来，“我没事，不过睡得不□□稳罢了。兰若，扶我起来梳妆吧。本就未服侍夫君起身，更莫误了晨昏定省的时辰。” 兰若虽觉贾敏有些不同平常，到底没看出什么不对，将贾敏扶起更衣梳妆。贾敏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父母极宠爱她，出嫁时的嫁妆都是顶好的，这梳妆镜也是难得寻来的西洋镜。西洋镜不似铜镜映人模糊，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眉眼精致，肤色红润，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 贾家的姑娘生的都极好，贾敏更是个中翘楚，何况贾敏自小经由教养嬷嬷的培养，一身大家气质，偏她自幼无忧无虑，婆母随和夫君又体贴，还未经受后来的苦楚，此时眉角眼梢中还带着些天真娇憨，又平白添了一丝娇俏。 贾敏轻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她已经想不起来她年轻时的模样了，哪怕她去世时才三十余岁。她记忆中的自己，是灰暗的面色，憔悴的眉角，消瘦的体态，虽说生得好，但哪个人病了以后还好看呢？虽说世人皆赞西子颦眉之美，可那到底是因为东施效颦太过不堪的对比，她昔日和院子里那些妖妖娆娆的姨娘一比，更是显得丑陋，不过夫君与她感情深厚，否则只怕自己还熬不过那个时候。 “夫人起了？”林如海进门时贾敏已然梳妆完毕，便含笑上前扶起贾敏。 “夫君这是作何？平白让丫头们看了笑话。”贾敏嗔笑道，却没有放开林如海的手。此时的林如海虽老成，但不是后来那在官场沉浮多年养成的性子，初婚又是心仪的妻子，自是浓情蜜意之时，贾敏经历过前世二人举案齐眉但姨娘碍眼林如海公务繁忙的日子，自是珍惜这如胶似漆的时刻。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贾敏笑道，“老太太也快醒了，可不能误了晨昏定省的时辰。” 林如海点点头，夫妻二人肩并肩向林老太太住的墨澜院去了。 林老太太是一个温和的人，她自己出身书香世家，也清楚儿子父亲早逝，担不了四角俱全的好名儿，但是胜在儿子争气。贾家虽说后起之秀，也有暴发之嫌，但是贾代善深得皇帝信任。贾敏知书达理，而且贾家子嗣颇丰，林老太太对这个儿媳也算极满意。 “这次回去，若是亲家母不舍，尽可多待几日。”林如海与贾敏起身告辞之后，林老太太拉着贾敏的手，笑着说道。 贾敏心知婆婆确是待她不错，若非后来迟迟没有好信儿，也不会给林如海安排妾侍，对她也算极好了，至少自己的母亲可不会这般对自己的两个嫂子。但是她不能仗着林老太太的温和而为所欲为，反而应该更加尽心才是，何况她此时嫁进来才几日？贾敏伺候林老太太吃完了早饭，告辞离去，与林如海用完了早饭，这才登上准备好的车架，到荣国府回门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到了贾府，林如海贾敏二人先拜见了贾代善及史夫人，让下人将带来的礼按单子分与各人，夫妻二人便分开来。林如海自是与贾代善贾赦贾政等到书房，贾敏则是被史夫人和嫂子们拥进了自己出嫁前的闺房。 刚坐下，史夫人便拉着贾敏的手急道，“这二日过得如何？你婆婆待你如何？女婿待你如何？” “娘，瞧你急的，”贾敏心头一暖，笑道，“夫君待我甚好，婆婆也很温和。” “你婆婆没有为难你么？”史夫人自己原本并不是一个好婆婆。她虽不喜大儿子，但是大媳妇张氏出身书香门第，家室清贵，性情做事与出身侯府的自己大不相同，一直让她不喜。偏又面面俱到挑不出错来，自是变着法儿折腾。二媳妇自小就是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长大，素来端庄自持。虽然每日挂在脸上的严肃生生败了不少颜色，但是毕竟年轻貌美，贾政对其却也上心。这让把小儿子看作眼珠子的史夫人不太满意，何况王氏一直是一个据了嘴的木头，嘴不甜，所以对她也向来不如何。 “婆婆大家出身，女儿又没有作甚错事惹她老人家生气，又怎会为难我呢？”贾敏对此却是很无奈，她何尝不晓得母亲的想法？无非就是孤儿寡母婆婆不会对她好，但是她确是没受到为难。 贾敏瞧见母亲依旧不信的样子，笑道，“母亲尽可放心。婆婆是一个温和人，对我向来没有为难。婆婆说了，林家子嗣不丰，但是夫君三十之前若无嫡子，才会给夫君两个姨娘，在此之前绝不会允许出现庶长子的笑话来。夫君也并非喜好女色之人，屋里也不过一个通房，连姨娘都不是，夫君也没另眼瞧她。”贾敏凑到史夫人耳边，道“何况，女儿是母亲亲手教导出来的，哪那么没用呢。” 史夫人仔细看了看贾敏的神色，确是没有勉强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王氏听了这半厢，瞧着贾敏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自己不通诗书琴画，性格又比较沉闷，贾政与她也不过面儿上情，虽说如今有儿子傍身，但是到底过得不如意。贾敏与她可不同，自小父母宠爱看重，又结了个好亲儿。如今可是彻彻底底把她踩在了脚下面。想到此，不由开口，“姑太太与我们这等人儿不同，天生的尊贵，自是得夫君婆婆爱重，又哪会有被为难不如意的时候呢？” 张氏闻言眉头微蹙，坦白说她也挺羡慕贾敏的，虽说贾赦对她极尊重极好，但到底有三四个姨娘碍眼，婆母因为管家理念不合也常给她小鞋穿。但是到底贾敏和她同是通读典籍诗书的女子，两人情趣相投，姑嫂感情甚好，听到王氏这般言语，自是不痛快，当下开口道，“弟妹说得哪里话？二叔待你向来尊重，婆婆素来也喜欢你，姑太太过得好，你我又何尝不是，何来不同？” 史夫人听到王氏的话心里就极不痛快，如今听到张氏的反驳，倒是心顺了些。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仿佛高人一等的儿媳，然而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如今瞧着这张氏倒是比王氏会说话，顺眼了不少。 贾敏重活一世的人，想及与自己交好的大嫂的早逝和将自己女儿折磨死的王氏，自然心中对二人大不相同。顺着张氏的话笑道，“可不是？况且二嫂这话可真真吓坏我了。大嫂是张太师的嫡女，二嫂你是统制县伯府的嫡长女，何尝不是金贵人儿？说起来自小我还被爹娘教训不如二嫂端庄有礼，是个只会混闹的呢。二嫂这自谦可叫我惶恐，快快别说了！” 王氏扯了扯嘴皮子，干笑两声，道，“若姑太太是混闹的，那岂不是就没好的了？姑太太可别谦虚了。” 身边的丫鬟陪坐的妯娌又调笑了几句把话头岔了过去。张氏诸人陪坐些许时候，便告退让母女二人说体己话。贾敏见她们走了，给了兰若一个眼色，便回过头与史夫人说着亲密话。 “姑太太找我有事？”张氏看到兰若，眼中闪过几分讶异。 “太太说，想与大奶奶好好说说体己话，瑚哥儿也大了，姑爷前儿得了几副好的砚台，太太特意给瑚哥儿留了一副。”兰若笑道。 “姑爷是什么眼力，瑚哥儿才多大？哪用得上那般好的砚台？”张氏笑道，“不过我和大爷也想姑太太的紧，等太太回了房，我就寻姑太太好好亲香亲香。”兰若见张氏应了，又恭维了几句，这才离开。 这厢贾敏与史夫人母女自是说着体己话，不过再多的话到底也有说尽的时候，贾敏陪着史夫人回了荣禧堂。入了荣禧堂院里，却是看到了不少媳妇婆子候在院中，却是有些不解。史夫人未注意到女儿古怪的脸色，进了正房，便差人叫来了贾瑚、贾珠二子。 贾瑚不过将将４岁，瞧着灵气非常，贾珠更小些，不过倒是天生的沉稳，话也少。史夫人本不是溺爱子孙的人，对着二子也不像后来被她看作凤凰蛋的贾宝玉。因此二子也不似后来贾宝玉四五岁还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样儿，稳稳当当走到贾敏身前行礼问好。 看着这二子，贾敏不由在心里叹息。这两个孩子是贾家这一辈里最好的。贾瑚是张氏亲自教养的，自二三岁就教予他三字经千字文，天赋不比贾宝玉三四岁经元春口传教授了几本书,识了数千字在腹中的天资差上多少。贾珠虽习了父母的性子，颇有些死读书不知财米油盐贵的样子，到底是个出息的。奈何这堂兄弟二人一是幼年夭亡，另一人却是娶妻后青年即逝。 贾敏受了二人的礼，笑着对旁边的竹语道，“还不快把老爷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从竹语手中接过两个装着金裸子的精致荷包及两方上好的澄泥砚，分别给予两个孩子，“你们也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了。这砚台虽不稀奇，到底也是你们姑父的心意。咱们贾家的未来，就靠着你们哥俩儿呢，可定要上进。” 贾瑚贾珠皆谢过收了。贾瑚年纪大些，人也机灵，拉着贾敏的手笑道，“姑父可是三鼎甲之一，姑父挑的砚台必定是沾了文昌公的才气，可不稀奇？可见姑父姑妈疼我们兄弟，不然哪能得这般好的东西。” 贾敏轻轻一拧贾瑚的腮帮子，道，“就你嘴甜！” 史夫人也笑道，“瑚哥儿说得不错，砚台虽常见，这沾了文曲星的气儿的砚台却不多，咱们瑚哥儿和珠哥儿，用了这砚台，日后也中一个功名光宗耀祖才好。” 贾瑚闻言拉着贾敏的衣角道，“侄儿求求姑妈了，请姑父多给我兄弟二人寻些笔墨纸砚，侄儿们沾了姑父的才气，必然能得个好功名。侄儿定然好好孝顺姑父姑妈。求佛祖保佑姑妈得一个三甲及第的表弟，国色天香的表妹！” 贾敏笑道，“诶哟母亲听听，这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满嘴甜言蜜语！”又去摸贾瑚的脸，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东西！不过再想得，可就得拿着文章来换，不是好的，我可不给！” 贾瑚闻言拉起贾珠的手道，“快，我们可快回去多识些字，多看两篇文章。” 贾珠年岁小些，又是个老实性子，当下便当了真，要向史夫人贾敏告退回去读书，那认真样子惹得在场的人止不住又笑了起来。 到底孩子年岁小，闹了几场也累了，史夫人才让乳母将哥俩抱下去休息。 贾敏四下扫了一眼，没看到史夫人最重用的画眉，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怎的不见画眉？说起来我倒觉稀奇，怎的今儿这管家娘子都到荣禧堂回事？母亲不是将管家诸事交于大嫂了么？” 史夫人微微蹙眉，有些不快地道，“老大家的昨日不适，请了大夫回来，诊出了喜脉。老大来回我，说是让她好好歇息，推了管家。今儿你回来，诸事倒是都料理清楚了，到底我不放心，让画眉去瞧着她们。” 贾敏细瞧了瞧史夫人的脸色，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大嫂诊出了喜脉可是好事，怎的我今儿瞧着家里上下像是不知似的？” “月份尚浅，还不到三月，就没张扬。到底不是头胎，也不知老大在防备些什么，替她推了管家不说，一天到晚守着！”史夫人想了想贾赦的举动，眉头紧皱。 贾敏心知史夫人不喜张氏。大哥贾赦自幼是由祖母教养长大的，与母亲感情不深。议亲之时，母亲原想给大哥求娶自己的侄女，奈何父亲向张太师求娶了如今的大嫂。偏大嫂书香世家的清高性子又不对母亲的胃口，大哥也偏向大嫂，故而母亲素来不喜大嫂。 贾敏想到张氏的结局，却是不忍，与史夫人说道，“大嫂即是不适请了大夫，想必身上是不大好。母亲想及大嫂到底是为贾家开枝散叶，多担待些吧。这不足三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府里一天到晚多少事儿？若是劳累了伤及胎儿，岂不可惜？大哥重视孩子，怎的是防人了？不过关心则乱罢了。” “我何尝不是这般想？”史夫人叹道，“只你那兄嫂的性子，可不知在想些什么呢！” “大哥大嫂能想些什么，”贾敏轻拍着史夫人的后背，“不过是忧心孩子罢了。大嫂生瑚哥儿的时候就有些伤着身子了，这次可不就小心了些？母亲若是忙不过来，也可分些给二嫂。我记得我跟着母亲大嫂学管家的时候，二嫂也常常给我帮忙来着，我瞧着也是有些章程的。” 史夫人听着却觉不对，王氏在女儿学管家的时候搭手，是想帮忙还是分一杯羹？若是帮忙何必瞒着自己，这是安了什么心？ 贾敏见史夫人顺着自己的话将注意力放在了二嫂上，又道，“我瞧着母亲也是忧心大嫂的身子。也没当婆婆的上赶着关心媳妇的，我替母亲走一遭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辞过史夫人，贾敏便往东院去了。自古以东为尊，作为袭爵子，父亲未逝前，贾赦住东院无可厚非，然而在袭爵后仍住在东院就极其不合理了。贾敏对两个哥哥，在感情上却是更偏向于贾赦一些。 贾敏是幺女，和贾赦贾政倒是不似贾宝玉与三春一般感情深厚，但是毕竟嫡亲的兄妹，感情自是有的。大哥贾赦，自小不喜上进，不过贾家是勋爵之家，贾代善也是朝中大将，骑射武艺虽不是极好，但拿出来也不丢人。先贾老太太虽宠爱孙子，但能教养出贾代善这般的儿子，也不至于溺爱孙子。贾赦虽喜好女色，但是却与张氏感情甚好，极尊敬妻子，虽对邢夫人不甚在意，但是原配嫡妻与填房继室本就天差万别，更莫说邢夫人品貌远不如张氏了。长子嫡妻接连逝后，贾赦心灰之下才放纵自身，沉迷酒色。虽说贾赦于官途上不上心，但是贾家大爷辨识古董真迹的好眼力也是京城盛传的。贾赦身为贾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住在东院里不说，家里下人外头小人都叫贾政王夫人老爷太太，却叫他一个不知所谓的大老爷，心里有哪里能平气？更遑论为了二房出去的元春归宁，还将东院划出大半来修建大观园，不可谓不憋屈。贾敏对母亲当年借孝顺之名让二哥贾政入住荣禧堂就极为不赞同，奈何她一个出嫁女，又远在江南，无法干涉罢了。 贾政是个假清高的。贾敏原对这个二哥没有多少意见，但是明明饱读诗书，却在母亲无理取闹要他入住荣禧堂时顺着贾母的意思住了进去，未免太过理所当然。虽说他并未住在正房，可时时以家主样儿自居。若是说母亲在不分家有理也就罢了，但是到底是不袭爵的二老爷，哪有一切以二房为尊的道理？那长幼尊卑的礼又被他读到了哪里？林如海天纵奇才，十多年间从七品编修官至从二品兰台寺大夫，同样的时间贾政不过从六品工部主事升至五品员外郎，而且若非元春封妃，怕是也难以升迁，可见于官场上并无建树。若说没有父亲上书圣上赐的官职，贾政能否凭借自身能力科举入仕都是一个问题，也不知他哪来的优越感看不上自己的大哥。当然，贾敏并不厌恶自己的这位二哥，毕竟黛玉到了贾家后，贾政对她也是疼爱居多，况且兄妹儿时感情倒也不错。 贾敏之所以更偏向于贾赦，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张氏和王氏。张氏是她闺中密友，姑嫂感情素来极好。而且张氏在世时，贾赦虽然不喜上进，但也不是后来那般下人外人都看不起的混账样。王氏自不必说，带头吞没了林家的家产，捧起宝钗毁了黛玉的名声。贾政虽说疼爱外甥女，但是妻子所为竟毫不知情，贾敏如何能平气？更遑论于荣禧堂及家中大权等事上，贾政本就逾了礼，这让贾敏无法对这位二哥报以支持的态度。 “姑太太来了？”一个穿着桃红小袄的清秀丫鬟瞧见了院门边的贾敏，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连忙走过来把贾敏迎进屋里来，“我们奶奶刚还念叨着要去寻姑太太说体己话呢，姑太太这就来了。” “乐舒，你不在屋里伺候你们奶奶，怎的出来了？这般偷懒，我去告诉嫂子，瞧嫂子怎么收拾你！”贾敏拿手轻点那丫鬟的额头，玩笑道。 乐舒闻言，拉着贾敏的袖子讨饶道“诶哟我的姑太太，可别冤枉我了。诗语和礼韵两个在屋里伺候，书华带着小丫头们做着针线，我被才从大厨房回来呢。可没偷懒。” 贾敏身边的菊欣和乐舒玩得好，瞧她一头汗，当下开口数落道，“你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般大的日头，要吃些个什么打发个小丫头或是哪个婆子走这一遭也就罢了，是有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你巴巴地赶过去！” “敏儿来了？”张氏听到外间动静，站起身来。贾敏瞧见了，忙过去搀着她坐下来，“你站起来做甚！还不快坐下！” 张氏不由失笑，“哪那么金贵了？”又对着乐舒道，“你菊欣妹妹说得不错，哪儿要得你巴巴的在那瞧着，我要使唤你都找不着人！你们大爷胡闹，你也陪着他，我平常叫你做什么事怎么没有那么勤快？瞧你那头上的汗，还不快回去更衣！” 乐舒吐了吐舌头，依言回房去了。 菊欣听了张氏的话，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告罪，“奶奶是菊欣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遭罢。” 张氏原也知道菊欣有口无心，笑道，“关你何干？你原也不晓得，何况乐舒那小蹄子素来就是个贪嘴的，平常就常跑到大厨房去偷食，你也算是替我出一口气。” 菊欣瞧张氏没有怪罪的样子，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退到贾敏身后。 贾敏见此摇了摇头，“你就是太好性子，纵得她们无法无天。” “说得好像你舍得罚你这梅兰竹菊似的！”张氏笑骂一声。 贾敏撇撇嘴，道，“我这四个丫头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哪比得上你的诗书礼乐呀。不过是大俗人取得俗名罢了，哪比得上你的高雅。” 张氏笑道，“得了吧，这若是俗名，那院里的金钗玉簪岂不是要哭死了。” 贾敏想到王氏，露出一个讽笑，“我可不敢说那位是个俗人！我来找你，你倒与我说她作甚！” 张氏见她面上不同以往，不由讶异，“怎么了？她又做了什么事？” 贾敏把嘴角的讽意收了，道，“没什么。说她作甚，倒是你，大哥哥吩咐了什么，叫乐舒在大厨房盯着。” 张氏闻言失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吃食，对怀孕的女子有些许好处罢了。你那大哥是个糊涂的，硬说我怀瑚儿的时候不安稳就是没有多吃这些，硬是叫菊欣守着做了来。你说这是何必呢。” 贾敏这才发现张氏还未用午饭，不由责怪道，“我们俩什么情分？我这才出阁几日，你就这般客气。莫说这是大哥哥的一番心意，你如今又哪里是能饿着的？” 张氏拉着贾敏道八仙桌前坐下，道，“你既这么说，我便不客气了。这许多东西，我也吃不完，白白浪费了，你陪我用一些吧罢。” 贾敏看向桌上，见是一碗砂仁鲫鱼汤，一碗红烧兔肉，一碟蜜汁藕，一碗羊奶山药羹，一份拌三丝，并一碟豆腐皮包子及一碗碧粳米饭。说起来这便是张氏份例，只不过张氏出身世家，与贾府后来暴发之家不同，世家讲究养生，也不兴浪费之道。张氏素来一餐不过一汤一菜一点心罢了，如今这些，确是不是她素来习惯的，拉着她一起吃，可说是真真毫不客气了。 贾敏也没客气，寻了自己爱吃的几样用了些，到底之前在史夫人处用过了午饭，倒也没有多吃。贾敏想了想，对张氏说道，“要我说，还是在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来的便宜，让大厨房把你的份例食材每日送来，书华在饮食之道上又是极好的，这样也放心。不过我瞧着大哥哥替你推了管家之时怕是说了不适宜的话，母亲甚是不快。这事我一会儿和母亲提上一提。” 张氏一听，心中一暖，道，“那我在这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你既要谢我，还不如让书华做些好吃食给我开开眼，我可馋了她的手艺了。”贾敏笑道。 姑嫂二人用完了饭，又絮絮说了些话。只见书华端了一个食案过来，上置一青瓷小碗。张氏道，“你既然馋了书华的手艺，我就让她做了冰碗来。” 贾敏一瞧那冰碗，碎冰之上除了果藕、去芯莲子、菱角、芡实之外，切成小块的西瓜、甜瓜蜜桃、荔枝，上又浇了一层蜂蜜，瞧着晶莹剔透，极有食欲。 贾敏浅尝了一口，便笑道，“不愧是书华的手艺，嫂子行行好，再赏几碗，让我身边这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学学。” 张氏闻言一笑，对书华道，“横竖如今我份例里的冰和瓜果也用不得。你带上几个丫头，多做一些，让大家都甜甜嘴罢。” 丫鬟们闻言心头皆是一喜。虽说瓜果主子们常有赏赐，可冰却是个稀罕东西。供给几位主子尚有不足的，半个主子的姨娘们都没有冰例，这些丫头们更是难得了。 丫鬟们谢过了主子，有差的自是当差，无差的或是活少的都捧着瓷碗吃了起来。 贾敏瞧了一圈丫鬟，道，“所以我说你把这些丫头们惯坏了。” 张氏吃了几块甜瓜，笑道，“你还说我，这福利也不知是谁给她们要来的？” 姑嫂两人又絮絮说了些话，却是时候不早了，贾敏便起身告辞。 张氏送自己的小姑子到了门边，被贾敏按住了，“嫂子别送了，外头日头大，你如今身子娇贵，可别出去受了那暑气。” 张氏笑着点头应了，不再坚持。 贾敏瞧着含笑看着自己的张氏，蓦地想起前世早夭的贾瑚和病逝的张氏，心里不由一紧，忍不住抓住了张氏的袖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贾敏心里清楚贾瑚和张氏去世的缘由。张氏怀孕九月之时贾瑚在院里的水池中落水，起了高烧浑浑噩噩了约有二三个月便没了。张氏听闻贾瑚落水后便早产，她原就身子不大好，又受了惊吓，自此之后也一直卧床不起，等到贾瑚没了，史夫人又借口让张氏安心养病，把贾琏抱到荣禧堂喂养，几重打击之下张氏再没撑住，就此没了。 虽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王氏是导致贾瑚落水的元凶，但是贾瑚落水后去传话叫张氏晓得的是王氏身边的金钗，也就是后来的周瑞家的。张氏没了以后，身边的丫鬟或配人，或发卖，贾敏当年买下了乐舒，据她所言，那金钗传话时言语中极是不对，那话像是贾瑚已然救不回来似的。若非如此，以张氏的沉稳，也不至于被吓得马上早产。而且贾瑚原本已经救了回来，不知怎的又烧了起来再没留住。除此之外，那把贾琏抱走让张氏好好休息的主意也是王氏出的。若说这事与王氏无关，贾敏却是不信的。 贾敏虽知道前世之事，奈何这些事却不好直言提醒，思索片刻，只好拉着张氏的手道，“嫂子听我一言，别让瑚哥儿单独玩，无论如何都要派人跟着。我晓得嫂子不会让他单独一人，到底也有疏漏的时候……” 张氏听到这话，微蹙了蹙眉，她知道贾敏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叮嘱这一句，而且态度极为认真，道，“你……是得了什么消息？还是……” 贾敏苦笑道，“嫂子莫问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只求嫂子将我这番话听进心里。” 说罢，贾敏便告辞离去。 “奶奶，姑太太这……只怕不是玩笑。”贾敏走后，礼韵扶着张氏坐在罗汉床上斜靠着，凑到张氏耳边道。 张氏点点头，“敏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番话。今儿起，你跟着瑚儿，不能离开半分，若是你不便，诗语去接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礼韵你也记得叮嘱隽娘一番。我这边，把墨羽和砚岚提上来用。” 礼韵点头应了，一番收拾过后，也趋于平静。 虽说林母说过贾敏夫妻二人可在贾府多住几日，可贾敏毕竟不是远嫁，新婚也没有不同房的道理，当日便回了林府。 贾敏林如海夫妻二人，先是回了林母，才双双回房。 “大舅兄果真如夫人所言，是个爱古董成痴的人。”夫妻二人说起今日琐事，林如海想到贾赦白日拿着古董扇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来。 贾敏刚刚卸下头顶的金簪，闻言不由促狭笑道，“我还以为老爷会对我二哥印象最深，没想到却是大哥更让老爷记住，妾身可再也不说老爷醉心圣人经典了。” 林如海失笑，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贾敏见他不再说话，眼珠转了转，以她前世对林如海的了解，林如海这般做法，是因为对贾政的才气不看好，奈何两人新婚他不好说出口……贾敏心里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贾政才气有限，而且颇有些附庸高雅，虽说评鉴能力也有，到底自身没多大才气。以贾敏对贾政的了解，贾政若是走科举一途，怕是也顶多止步于举人。 贾敏换了一身家常衣衫，坐到正在翻看一本书籍的林如海身边，拿起一摞堆的厚厚的册子细细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各自看着手上的东西。 贾敏正在翻看林府历年来的账本，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林如海正在翻阅一本游记。林如海不似那些只读圣贤书的学究，他极喜欢一些杂书游记。林家藏书颇多，自是各类书籍齐全，即便如此，林如海也常常游逛书肆收集新书。其中不乏一些□□，可让当年瞧见林如海看□□的贾敏吓得个半死。不过回想来，那些个书连茗烟都能给贾宝玉找来，也可见在市面上有多流通了。虽说那是□□，却也不少锦绣文章。到不可否认的是那却非什么好书。只说那《西厢记》，虽说崔相国已逝，但崔莺莺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怎可能随意配与无功名在身父母双亡的张生？那崔莺莺被抢崔夫人许婚如何不合理暂且不论，那真正救了崔莺莺的是将军杜确，虽说是由张生请来，但到底出力的不是他，那崔夫人就算不变卦，这好事也轮不上张生。若说张生确实对崔莺莺情深，理应想法子求的崔夫人同意，但他转头却去求红娘，最后与崔莺莺私定终身。自然，那红娘与崔莺莺的做法贾敏也极不赞同，若说像《西厢记》中张生取得功名将她娶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如《莺莺传》中张生托言崔莺莺是尤物妖魔将她抛弃另娶名门，崔莺莺的一辈子也就这般毁了。更让贾敏觉得可笑可悲的是那书中的郑恒，那郑恒虽说确实无能，但是未婚妻被张生私定终身，他没有选择状告张生与撕毁婚约的崔家，而是选择可笑的谎言来阻止张崔姻缘来挽回自己的婚姻，也算是极厚道了。可当他自尽后，那崔夫人等人的态度何等无情？从郑恒的角度来看，他已是极其委屈了。这般文章，虽说辞藻华丽，但那内容确实不堪多读。林如海与贾敏也不过略翻几页，瞧瞧那好词句罢了，若说内容，夫妻两个却是不多看的，那般落魄书生意淫出来的不合常理的情节也实不是他们觉得有趣的，不过糊弄少不经事的小儿女和一些自视甚高的落魄书生罢了。 林如海略翻了几页游记便放下了，这本游记虽说记载了不少好地儿，但是奈何作者文采不足，令人没有心向往之之感。 放下手里的书，林如海凑到贾敏身后看她翻看账本。贾敏看得入神，没发现他起身到了自己身后。当贾敏看完一本册子，刚合上册子，便感到耳边一热，却是林如海凑到她耳边笑道，“这账本有何可爱之处，让夫人看得这般入神？” 贾敏一惊，这才发现林如海凑到了她的耳旁，近距离看着丈夫，贾敏不由脸上一红，忙推开他。她和林如海上辈子虽说感情甚好，但是初婚之时二人还不甚熟悉，她又忙着接手管家，当二人开始好好了解对方情深意切，却是几年以后林如海外放的时候了。 林如海被贾敏推了一下，顺着她的力气后退一步，不由笑道，“夫人这般样子倒是难得一见。” 贾敏重生之人，又想着要拯救夫家娘家，自是端着前世后期的沉稳样子，倒是不似当年年轻之时的天真娇憨，不过大家女子自小受教养嬷嬷管教，林如海倒也没有觉得意外。但是林如海觉得奇异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未免对自己太过了解了，嫁过来不到三天，对自己的喜好习惯了如指掌，偏他私下问过自己的丫鬟，却没有谁说夫人像她们问过，竟像是天生便知道似的。不过林如海如今不过刚夺得功名，虽然老成，但是还没有想到那般深，只觉奇异罢了。如今瞧见贾敏不复沉稳的样子害臊起来，不免忍不住调笑起来。 贾敏也发现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看到林如海不像前世那般对她相敬如宾反而出口调笑她，羞恼道，“老爷来闹我做甚！老太太把管家交给我，我自该认真对待。老爷自己看书无趣，何苦拿我打趣！那边门里找玉璇玩闹去！” 玉璇正是林如海的通房，原是林母身边的大丫鬟，贾敏嫁进来之前给了林如海通人事。不过正妻入门前便有有名分的姨娘那是在打正妻的脸，所以如今也不过是一个通房罢了。 林如海听罢失笑道，“夫人果真贤良。” 贾敏不喜玉璇，玉璇曾是林母身边的大丫鬟，心思也深沉。贾敏嫁进来第三年，她曾经悄悄倒掉避孕药怀了孩子，偏偏又没留住。虽说林家不愿有庶子生于嫡子前，但是子嗣少，对此也算重视，那玉璇却让上下皆以为是贾敏动的手，贾敏苦不堪言，那玉璇瞒得极好，流产之时她才晓得玉璇怀了孩子，又哪里能给她动手呢？因此，贾敏如今基本不怎么让玉璇干活，就怕她哪一日怀了孩子又装作是自己打发她做这做那给累流产了。 林如海只知新婚妻子不如何喜欢玉璇，但是到底没难为她，所以也没有在意。贾敏天姿国色不说，又读书识字，极有才气，哪里是玉璇能比的？那玉璇虽说在林府极出挑，但是林母害怕丫鬟们教坏了儿子，林府丫鬟都是长相平平，矮子里拔高个儿，玉璇也不过是眉清目秀罢了，说实在的，连贾敏陪房来的梅兰竹菊都比不上，又哪里能让林如海恋恋不忘呢？ 林如海看着听完他的话开始生闷气的妻子，上前拉住贾敏的手腕笑道，“夫人行行好罢，可别把我赶出去。这新婚可不能空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第二日贾敏醒来时，林如海还未醒来。贾敏揉了揉酸痛的腰肢，恨了还在睡梦中的林如海一眼，唤来在外间上夜的梅珞服侍她起身。 “要唤老爷起来么？”梅珞问道。 “等一会儿吧。这时候老太太还没起呢，老爷今儿休沐，原也不用早起。”贾敏在梅珞得服侍下套上了一件玫瑰紫小袄，密合色白绫裙，梳了一个百合髻，斜插了几支赤金嵌宝簪。 “怎么先起了？”林如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贾敏忙回头道，“可是我吵醒老爷了？” 林如海笑道，“我原说今儿给母亲说一声叫你多睡一会儿，倒是没想到你比我早多了。” 贾敏听出林如海言中之意，面上飞过一抹绯色，扭头道，“老爷真真是好不正经！” 林如海套了一身家常衣衫，一边洁面一边对着贾敏笑道，“是为夫孟浪了，夫人莫怪。” “老爷！”贾敏面上一嗔，放下手里的口脂，看林如海面带促狭，再不理他，完成了妆容后就走出里间坐到罗汉榻上继续翻看账本。 林如海洗漱更衣完毕，走到外间，看到贾敏一脸严肃看着账本，耳珠却是通红，也不抬眼瞧他。心知贾敏真恼了，想了想，到贾敏身前躬身作揖，“夫人莫恼，实是为夫胡言乱语，夫人别与我一般见识。” 贾敏看他这般，忍不住扑哧一笑，复又板着脸道，“这时辰婆婆怕是已经起了，还是早些过去吧。” 林如海知她面子薄，也不再说话，夫妻俩又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到林老太太的墨澜院去。 林老夫人昨儿睡得晚了一些，按时辰往常这个时候早起了，今儿却还在床上眯着。林如海夫妇二人到的时候，林老夫人也才刚刚起身。 贾敏接过丫鬟手上的紫檀木梳子，上前服侍林老夫人梳洗。林老夫人不由笑道，“我早说了，这些事让丫鬟们做就是了，你何苦替她们省力。” 贾敏但笑不语，给林老夫人梳了一个高髻，又斜插了一支赤金楼阁簪，零星几支珍珠小钗，才放下手中的梳子，“老太太瞧瞧我的手艺，可还能入眼？” 林老夫人道，“难得你有这般巧手。”又转头对着旁边的丫鬟道，“熙春，你瞧瞧，你那些手艺可不都白学了！还不紧着些，你们太太心疼你，你可别总想着能偷懒。” 熙春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是后来被提上来的，不若之前林老夫人防着丫鬟们勾引林如海，她倒是长得秀美，人如其名，和熙温柔，闻言不由笑道，“太太是什么人物？哪里是我们这等子人能比的。太太孝顺老太太，事必躬亲，老太太心疼太太，不忍心太太劳累。何苦说我们偷懒。” 林老夫人不理她，对着贾敏道，“若是那些个小门小户也就罢了。我们这般的家庭，很用不着做这些。我晓得你一片孝心，可这些你都做了，养这些丫头片子们做什么？你好好管家，服侍好海哥儿就够了，很不必做这些。” 贾敏垂头应了，扶着林老夫人走到外间，几个媳妇婆子正将粥饭从食盒里拿出来，却是三碗碧粳米粥，一碟子鸡髓笋，一碟子豆腐皮包子，一碟子枣泥山药糕，一碟子藕粉桂糖糕，一碟子胭脂鹅脯，一碟子野鸡瓜子。贾敏瞧了一眼，笑道，“可见老太太疼我和老爷。” 林府与贾府不同，贾府一餐一个小丫鬟都有三四份菜，具是大鱼大肉。林府却是不同，更讲究养生节俭之道，主子早饭不过一粥二菜，不过可以自己挑菜式罢了。林老夫人这一传饭，却是传了三人的份。 林老夫人在贾敏与林如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又拉着贾敏道，“行了行了，莫弄那些虚的了，坐下来好好陪我吃顿饭罢。” 贾敏推辞一番，也就应了，却是坚持要为林老夫人布菜。 坦白说，林老夫人被服侍得并不舒心。原因无他，在林如海大婚之前，除却玉璇做了林如海的通房留了下来意外，林老夫人其他的一等丫鬟或配人或放出去自行婚配，二等丫鬟里也有好些个陆续配人的。林老夫人也不想把丫鬟们匆匆嫁出去。奈何为了防止林如海被带坏，她身边的丫鬟们大多长相平平。林家主子少，丫鬟下人也不似其他世家那般多，要寻一些个长相平淡老实偏又做事勤快的丫鬟虽不难，到底出挑的少，林老夫人又不愿把灵巧齐整的丫鬟放到林如海面前，是以一直拘着这些丫头，大多年纪不小。从前林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丫鬟，年纪最大的莫过于玉璇与玉瑾，玉璇给林如海之时也接近双十了，玉瑾虽小些，放出去婚嫁时也有十九，好在她那表哥也是个情种，到底一直等着她。其他的丫鬟里，一等俱是过了二八，二等里也有不少早已及笄的。林府原本的规矩，丫鬟及笄便放出去自行婚嫁，待定下林如海的婚事后，林老夫人也就将身边的丫鬟们到了年纪的都放了出去。如今林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则是从原先二等上提起来的，熙春、姸夏、舒秋、凝冬四个丫鬟虽也是从小服侍林老夫人，晓得主子的喜好，到底布菜理妆等活儿却是怎么也轮不到她们的。虽说原先的一等丫鬟们也好好□□了她们一番，但是察言观色和看物事的本事却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是以，林老夫人被伺候得并不十分舒心。 贾敏与林老夫人做了十余年的婆媳，对林老夫人的喜好偏向可说是了如指掌。也看出了熙春诸人的服侍虽一直有进步，到底还没有让林老夫人满意。什么事情最怕的就是对比。若是婆婆难以相处，媳妇的日子比丫鬟还难过。所以贾敏也不在乎在这方面和丫鬟们做对比，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婆婆对自己越来越满意。 贾敏看着桌上的糕点菜肴，想了想，便开始为林老夫人布菜。 贾敏回忆了一下前世，林老夫人不喜油腻重口，最喜爽口清鲜，老年人又大多嗜甜烂之物，林老夫人点了两盘子糕点也可见一斑。不理那喷香的野鸡瓜子，贾敏拣了三片胭脂鹅脯，数片鸡髓笋，一个豆腐皮包子，贾敏看了看那藕粉桂糖糕和那枣泥山药糕，见做得极精细可爱，切成指节大小的菱形。贾敏又各拣了两块，这才捧到林老夫人身前。 林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道，“这些尽够我吃了，你不必再管，坐下吃你的罢。” 贾敏依言坐下，夫妻二人待林老夫人用了第一口，这才开始吃饭。 用完饭，漱了口，三人坐在一起说话消食。 虽说林府主子一人不过两菜，但是却还是剩下一些。贾府主子未吃完的都赏给了下人，林府自然也是。林老夫人笑道，“今日菜多，我可不想费脑筋，媳妇看着赏了吧。” 贾敏听了心头一惊，林府主子赐菜多是自己的菜赏给自己的丫鬟，如今林老夫人林如海和她一起吃，自是应该都赏到才是。若是林如海身边的丫鬟，那倒还好办，林家男子近身伺候的一等丫鬟不过一个，二等丫鬟两个，婚前因到了年纪和林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样都打发出去了，如今伺候林如海的除去贾敏自己带来的丫鬟，也就是一个通房玉璇了。 贾敏口中婉言推辞，心中却是拟定了人选。推辞了两次，贾敏才顺着林老夫人的话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媳妇就厚颜做主了。”先指着那鸡髓笋和胭脂鹅脯道，“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最是灵巧的，这鸡髓笋和鹅脯熙春你们四个拿去。”又指着那盘子野鸡瓜子和豆腐皮包子道，“竹宁，这盘子野鸡瓜子你叫人带回去给玉璇。那豆腐皮包子拿去给老爷身边的林筠。”最后才指着那两盘子糕点道，“这两个，你带回去和兰若她们分了。” 竹宁应下来，丫鬟们分别将这些个菜收拾了分送过去。林老夫人点点头，也算满意。鸡髓笋胜在竹笋极新鲜极嫩，可说是这次饭里最贵重的了，鹅脯又是唯二的肉菜之一，可见她的丫鬟得的是最好的。那野鸡瓜子最是肉多喷香的，倒是单单给了玉璇，玉璇是她以前的丫鬟，又是林如海的通房，倒也受得起，林筠是林如海的长随，那馅料丰富的豆腐皮包子也是单单给了他，倒也受的起。最后那两份糕点不出奇，却是被贾敏给了自己的丫鬟。 “我原还说你不喜欢玉璇，你倒是对她还上心。”贾敏见林老夫人单单指出了给玉璇的野鸡瓜子，笑道，“玉璇从前是服侍老夫人的，又是老爷的通房，与这些个丫鬟又不同，媳妇若是待她和其他丫鬟一样，那可不委屈了她的人品？”还有一点贾敏没说，那野鸡瓜子固然是喷香，又是肉菜，可惜这吃了一场过后，又走些路送到玉璇那，早凉了，那凉了的油腻的肉菜比起其他的可说是最让人没胃口的。不过贾敏乐意给玉璇这个表面上的体面。 林老夫人也不过略提一句，她自个儿也不喜欢通房小妾，以己度人，即便贾敏为难，也不算什么。 林如海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便约了友人登高，陪着略说了几句，便告辞走了。留下贾敏陪着林老夫人谈笑解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婆媳二人说了不一会儿，回事的管事婆子却是渐渐到了墨澜院。贾敏嫁过来没几日，对林府的规矩也不过刚接触，是以林老夫人只先把历年来的账本，并几个办惯了差事的婆子媳妇交给了贾敏。虽说贾敏对于林府的旧例章程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到底林老夫人管家之时和自己管家之时有着许多不同，事隔多年，贾敏对于刚出嫁时管家的人事却也记得不甚清楚，何况为了避免林老夫人起了疑心，贾敏对于那账本与管事娘子极为上心，学得极认真。 林老夫人并非那等爱磋磨媳妇的婆婆，出身书香世家自带一身清高，不甚喜欢这等凡俗之事。这一点，倒是隔代遗传到了黛玉身上。贾敏虽好读书，性情高雅，到底也是在极俗极势利的家庭里长大的，对于管家理事看得极重。黛玉却极像她的奶奶，虽然能在管家上做得极好，但是骨子里却是不喜的。 林老夫人也没想着要捏着手里的管家权不放，是以处理这些事，皆让贾敏在旁，当代女子出嫁前都学习过管家，只是夫家娘家规矩旧例有不同，只消多看两件，很快便能上手。 贾敏心知自己的婆婆在让自己更快上手，在一旁学得认真。林府主子少，下人也不似贾府那般盘根错节人口众多，事并不算多。不多时，林老夫人便处理完了。其中不少又让坐到一旁的贾敏发表意见。贾敏按着旧例一一回了。 待处理完了事，林老夫人却没让她们散了，而是对着贾敏道，“我也老了，明儿起采买月例发放和下人的调度你管着吧。我看了看，你陪嫁来的田地商铺多在京城，林家在京城的田地不多，你顺手也管了吧。让我多休息一下。” 林老夫人此言，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管家权细分有很多种，其中含金量最高的莫过于采买、下人调度权、田地商铺的管理权以及库房总钥匙的管理权。采买油水十足，而且极易拉拢人心，下人调度权拿到手可以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重要位置，决定了管家人真正的地位，商铺田地的进项是一个官宦家族最大的经济来源，公库的总钥匙则代表掌握了一家的全部家产。 大多女子初嫁进夫家顶多拿到采买的权利，下人调度权及田地商铺却是要耗些心力才能拿到手，公库的钥匙更是几十年都到不了手。就拿贾府举例吧，王熙凤虽说是管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但是却也不过是主子下人的月例、采买送礼、大小红白宴席的布置，最是事多却没多少好处的，但凡一点大事都要过问王夫人的意思。王氏也是在张氏去世后管了好几年家才拿到田地商铺的管理权，张氏虽说嫁进来不久就掌握了管家权，但那也是在贾代善在世时，史夫人不好难为她罢了。 现在林老夫人两句话，贾敏就拿到了采买，下人调度权以及部分田地商铺的管理权，几乎算是将林府管家权大半拿到了手里。而这时，贾敏不过刚刚嫁入林府一周。 不仅林府的下人们惊异，贾敏也是不敢置信。 贾敏晓得自己的婆婆心里清高不爱俗事，但是前世同样的时间，林老夫人也不过给了她采买权和月例发放的权利以及相关的部分下人调度权，田地商铺的租子却是没法插手的。毕竟田地商铺的收入可以说是林府收入来源的全部。 林府虽说比不上贾府上上下下三四百丁，也不好排场，但是林如海一年不过一百多两的俸禄，加上养廉银及三节两寿，也不过两千余两，林府虽说各方面不比贾府奢靡，但是到底是世家，衣食住行虽说不奢侈，但是也皆是好物，下人的月例吃食虽不比贾府连个小丫鬟都是大鱼大肉，但是月银却要多些，平常赏赐也是不少，算起来也不比贾府少。 细算算，贾府上上下下若没有红白喜事或是修建大观园这类事，单就日常花费一年就不下二万两银子，林府虽节俭许多，日常倒也有接近一万的花费。林府几个主子又都好风雅好书画，孤本名家字画文玩的花费更是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了。 好在林府不似贾府，除去官给的庄子和贾母寻乐倒腾的商铺外，就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了。林老夫人每年把公中多余的银子除去救急用的，都拿来置办田地和商铺。每年的租子收入不断增加，即便是收成不好的年份，也能保证日常的花费。 林府的田地商铺和大多数世家一样，部分是在祖地姑苏，部分临近京城。京城周边侯门贵族众多，田地商铺难以置办，多是林府封爵时赏下来的庄子。虽说不过是林府产业的三分之一，但是胜在体面。 越想贾敏越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能拿到这般重要的管家权利。不过有好处不拿是傻子，贾敏推辞了两句也就顺势接了下来。 贾敏这般快拿到管家权倒也不奇怪，贾敏重生之人，对林如海林老夫人的习惯喜好都极为了解，自是让林老夫人很快对她极有好感。管了多年的家对管家一事也极为熟练，林府大大小小的事都能处理周到，更是让林老夫人满意。 一个人厌恶另一人的时候，那个人做什么都是不好的，反之，若一个人对另一人满意，自是怎么看都顺心。林老夫人也不耐寻常要□□媳妇才能听话孝顺的理，贾敏让她满意，她自然愿意给贾敏这个脸面。 贾敏虽不是王熙凤那等爱卖弄才干的，到底也是乐意表现自己的能力，接手后很快就按自己的想法布置下去。 府里下人的月例皆是有定数的，只要按时发放，偶有赏赐，总不会错。田地铺子也不过是每年收租，再行置办产业，虽说是交由贾敏管辖，到底是林老夫人点头才行。贾敏下手的主要是采买及下人调度两个方面。贾敏的管家才能承袭于史老太君，又受到了林老夫人的影响。死后魂魄也常常游离到其他府邸，看其他人如何行事，在管家方面如何做到最大化利用，可说是少有人能及。 贾敏先是着人到市场里记下采买物品诸如鸡鸭鱼肉粉面油盐等的市价，又挑了几家自个儿和林老夫人常用的胭脂水粉的店面，定下了数额质量，每月交钱与店家保质保量。像是笔墨纸砚等物，林家诸人所用无一不是湖笔端砚徽墨宣纸，笔砚倒还罢了，纸墨也是定了店家与货量。林家自有金楼绸缎铺子，府中主子下人月例中的首饰衣服也皆是从此中出。林老夫人林如海贾敏皆是不穿外人做得衣服的，贾敏问了林老夫人的意思，将例中的四季衣服皆换为绸缎。省的费时费力做出来的衣服好几箱子也不上身，平白浪费了。 如此这么一来，日常花费几乎少了三分之一。林老夫人和林如海自是没有关注过市价。林如海如今不过是翰林院编修，并非是父母官，自小富贵中长大自然没有关注过这些。林老夫人更是后宅妇人，又不喜管家，怎会对此有了解。 “即便是往年灾荒市价最高的时候，也比往年采买少上一半有余，府里上下这般多的人，必然还能再便宜些。贪些也就罢了，可恨的是这般欺上瞒下！”林老夫人虽不在意庶务，但是并不是傻，这般贪婪，绝不是采买的人一人便可以做到的。主子们虽说对此不甚了解，但是下人们大多是晓得这外头的物价作何的，贪上这般多，也许主子们能被瞒住，其他下人那却是瞒不住的，可见这其中利益牵扯有多让人心惊。 厨房采买的人名叫林豪，原是林府上一位大管家的二儿子，年轻时凭着父亲的脸面求娶了林老夫人身边一个丫鬟做媳妇，颇受林老夫人重用。林老夫人心中带气，叫来林豪家的，将手中记载物价的册子摔到她脸上，“你原是我身边伺候的，我信你忠心，这才把采买交给你家那个。我是睁眼的瞎子，不晓得这些个东西，你们也不晓得？” 林豪家的捧起那册子，便知道林老夫人这番动气为何，采买权交给贾敏不过两日便出了这般事情，想也知道是谁发现其中问题。林豪家的原只道太太是新媳妇，自己又是林老夫人的丫鬟，杀鸡儆猴不会杀到自己头上。谁料到这太太权贵人家的娇小姐，竟然这般斤斤计较，偏又是正经查出来的巨额贪款，无论如何也推托不掉。林豪家的伺候过林老夫人，自是知道这位主子最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林老夫人昔年有一位陪嫁丫鬟，最是得她心意，得的赏赐也是最多的，兴许是太受宠爱，便得意忘形，竟然帮着家里人私自以林府的名义出去放印子钱。林老夫人查出来后，先是将印子钱一事抹平，将那家子陪房参与此事的皆生生打死，那丫鬟收了所有的家当，只余一件衣裳灌了哑药胡乱配了一个庄子上的农夫，没两年也就没了。 林豪家的看着手中的册子，上面除了物价外，还细细写了历年的采买被多报贪下的金额。林豪家的头顶冒出豆大的汗珠，心知今日没法善了了。 “这般金额绝不是你夫妻二人就能吃下的，究竟孝敬了什么人！还不一一交代清楚！”贾敏查之前倒也没想到查出这般大的事儿来，毕竟前世她并未在此事上上心，如今看来，这水，颇深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林豪家的陆陆续续招了些出来，林老夫人见再招不出什么，只叫执刑婆子一一捆了人。光是林豪家的供出来的就不下二十余人，林府中的下人粗使的伺候主子的加起来不过百余人，不过浅显一审，便牵扯了二十余人，不得不让林府的主子们惊怒。 采买银子被贪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采买的下人多多少少贪一点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林老夫人自然知道会有贪利，但是却不甚关心，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她不是做不到让下人按照市价在府里报价，只是对受重用的人的“福利”罢了。林府也不缺那么点子钱。林府下人也不似贾家的下人那般心大贪污如此明显便表现出来。例如那袭人，家中原还需要靠卖女儿过活，袭人进府没几年就买房置地，若说是靠着贾府主子给的赏赐月例，未免也太快了些。又例如那赖家，竟能修出只比贾府小一半的园子，贾府修个大观园还是吞没了林家家产收了薛家银子大动筋骨，赖家那修园子的钱又从何而来？林府的下人没那胆子这般胡来，那贪的钱也不好处理。相对来说贪得少。 林老夫人并非是在乎那笔钱，毕竟那笔钱虽说数额巨大，但对于每年都有进项的林府却不值一提，真正让林老夫人震怒的是府里下人上上下下竟然一齐把此事瞒得死紧，若非贾敏让自己的陪房和林如海的长随亲自去查市场里的物价，还不知何时能发现。主子被下人一齐瞒得不知事，那还了得？ 林老夫人管家多年没有发现其中关窍自是因为她接手账本以来采买部分的花费就没有多大的变化，可见林家在采买这一块的问题由来已久，下人们能瞒得这般紧密，几乎毫无破绽，可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林老夫人对贾敏道，“我自己的陪房都能顺着这事欺瞒于我，我也是信不了了。这件事情，你全权处理。” 贾敏道，“此事事关重大，媳妇不敢自专。” 林老夫人叹道，“我自嫁入林府管家以来，从没发现其中有问题，即便后来采买上用的是我自己的陪房，竟然无一人想到告知于我这些问题。虽说财帛动人心，到底让我心寒。我嫁进林家数十年，下人们早就通婚交好，利益牵扯颇大。你的陪房还没有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我倒还信得过些。”林老夫人看贾敏仍旧不肯应承，道，“你是个聪明的，我相信你能做好。你放心，只要不冤枉了他们，你随意处置便是。不过是一些仆从下人，有了错就得罚，管他如何体面，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你不必在意。” 贾敏听到这话，这才应下声来，“是。” 坦白讲，贾敏并不想接这个活儿，诚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安插人手甚至彻底接手管家权的机会。然而却并不算是好事。林老夫人待在林家数十年都没发现问题，除去她自己的陪房被银子蒙蔽了忠心外，更多的是很大一批下人一起的隐瞒。其中除去林老夫人的陪房以外，有很多是林府的家生子，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林家的家生子力量极大，而且能将这件事瞒得死紧，除去下面的仆人外，那些体面的婆子管家绝对也插了一手。贾敏算了算，此事查下来，怕是要牵扯不少人进去。这般大的数量，此事怕是瞒不过外头的人，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贾敏打定主意，把有牵扯的下人都给找出来，可是怎么处置，她可不会插手。 贾敏的陪房有五家，四家是她的一等丫鬟梅珞、兰若、菊欣、竹语的一家子，剩下一家是她的奶嬷嬷余嬷嬷一家子。贾敏的丫鬟多是以沉稳受重用，唯有菊欣不是，菊欣性情娇憨天真，若非她是余嬷嬷的侄女儿，也不能够在贾敏身前伺候。不过菊欣一家虽说能力不强，但是胜在极忠心，菊欣的父亲哥哥皆是老实之人，而且认死理，虽说处事不够圆滑，但是这种得罪人的活儿贾敏交给他们很放心。 菊欣的哥哥叫做余和，待人最是和气不过的。因他性子温和不与人争斗，在贾敏的陪房下人中倒是最先和林府的下人打成一片的。贾敏的陪房是她自己挑的，她眼光颇高，莫说是那等尖酸要强满身毛病的了，寻常人也瞧不上眼，所以她的陪房除去余家，都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不过好在有自知之明，不是那等心比天高之辈。不过正因这些人心气高，余和的温和就极为难得了。 余和也不是蠢人，得了活儿倒也没有直接去抓了人来审问，而是压了下来，私下里找到人灌了黄汤套话。这个法子确实有些作用，余和很快掌握了部分林豪家的没有招出来的名单。贾敏的奶娘余嬷嬷见此法有用，带着几个陪嫁的婆子媳妇也开始用此法招呼林府的管事媳妇。 贾敏听闻她们的做法，失笑出声，忙到墨澜院告诉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听到这番做法，也忍不住笑道，“亏你手下那些人干得出来！我倒没想到这还能招出什么来。” 贾敏笑道，“他们都是在不当值的时候做的，老太太别怪我才是。” 林老夫人摇摇头，道，“虽说这极有用，但是仅限这一次。这法子虽有些作用，到底是不可取的。” 贾敏笑道，“是。” 除去余和与余嬷嬷等人灌黄汤套话的法子，还有原本后宅里常用的逼供审问的手段，花费了些时日，贾敏手中已经掌握全部名单。 贾敏看了看手中的名单，道，“我原想着顶多不过三分之一的下人，倒没想到竟然有三分之二？这采买一事能牵扯这么些人？” “回太太的话，这其中半数不是采买一事上的，不过犯的事儿也不小，我就都让记下来了。”余嬷嬷道，“采买一事上的大头主要是二管家林石。林石与上一位大管家，也就是林豪的父亲是同胞兄弟。采买上的大额贪污是他们这一脉的‘祖业’了。和采买相关的人事多多少少得了好处。” “林石？”贾敏闻言却是一挑眉，“我恍惚记得他姐姐是玉璇的亲娘？” “是。”余嬷嬷是贾敏的奶娘，自然看不惯姨娘妾侍之流，“玉璇姑娘的娘是林石的三姐姐，原是老太爷的丫鬟，有些痴处，颇为念旧，只可惜被先老太太指给了玉璇姑娘的父亲。” 贾敏闻言嗤笑一声，“什么痴处，真不知为奴作妾有什么好的，巴巴的要爬爷们儿的床。”余嬷嬷此言说得委婉，但也不客气。这爷们儿的丫鬟念旧，却可惜被主母指了人家，除了爬床没成功被发现还能是什么。何况是先老太太指的人，那可是没脸。贾敏又道，“咱们这位玉璇姑娘，倒也是好本事。” 可不是好本事？有一个爬老太爷床未果的亲娘，竟然还能得到林老太太的重用不说，还被指给了林如海为通房，若没本事，她连林老太太的身都近不了。没有一个正房太太喜欢姨娘小妾，更不可能喜欢主动爬床的丫鬟。一个爬床丫鬟教养出的女儿又能学得什么好？这么烂的出身，硬是让玉璇被林老太太指给了林如海作通房。莫说林老太太不知她母亲做过的好事儿，事隔多年贾敏能晓得这个，林老太太又怎会不知。 “太太……要不要……”余嬷嬷看着贾敏手上的单子，轻声道。 “用不着。”贾敏道，“单单拎出她，太刻意了些。这些关系，老太太比我们更清楚。这个名单就这么交过去，其他的，不要多事。” “是。”余嬷嬷应道。 “名单上其他的那些个人，又是什么罪名？”贾敏看了看单子，又问道。 “部分是林府田地商铺上的贪污，数额高至千两以上的人。部分是拿着林府名头在外寻衅滋事、强取豪夺之人。”余嬷嬷答道。 贾敏点点头，唤来竹语，“你跟着妈妈下去，把这些人名罪名一一对应，重抄一个单子，涉及的事和金钱写清楚，明儿拿去回老太太。” 竹语低声应了，自是下去料理不提。 次日，贾敏带着单子和余嬷嬷来到了墨澜院。 “真是反了天了！”林老夫人将单子重重往桌上一拍，“贪污采买费用，私自留下租子收入，借主子名头强取豪夺！一个个瞧着我老糊涂了！无法无天！” 贾敏陪侍在旁，没有说话，林老夫人不是蠢人，和采买上的贪污一样，这些贪污大多都是府中家生子们的“祖业”，多年建设下来，自有一番手段，林老夫人虽然也发现下人有所贪利，但是到底没想到能那般多。 林老夫人出身孔孟之乡，自嫁人才到江南和京城。鲁地不比江南京城富庶，田地与商铺的收入也有所不如，林老夫人闺中接触到的和后来嫁进来相差不多，才没发现其中关窍。如今才发现其中相差之巨，哪里能不震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林老夫人不想细究她的婆婆有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她只知道，能把交上来的租子和她原本在娘家管家时知道的收入相差不多，那其中必定有她的陪房的“功劳”。 林老夫人这才开始细看这个单子，然后转头对贾敏道，“去把玉璇给我叫来！” 贾敏心中一异，问道，“可是玉璇姑娘……有问题吗？” 林老夫人对她道，“与你无关，不必在意。你只管着人把她叫来就是。”顿了顿，又道，“罢了，姸夏，你去一趟。” 贾敏心知林老夫人心中不快，也不再多言，只陪侍在旁。 玉璇到了林老夫人的房里却是惴惴不安，她晓得这几天在排查下人贪污的事。这事她也没少插手，一来这是她家里的“祖业”，二来原先她在林老夫人身边伺候，后来又做了老爷的通房，这等揣摩主子心意的“大任”就在她的身上。她自然也捞了不少。她是个精乖的，主子的赏赐一样也没动，光靠“祖业”的分成就已经攒下了五百亩良田和两个粮食铺子和一处宅院。市价良田二十两一亩，单是良田就需要千两银子，加上历年的赏赐和田地铺子的出息，玉璇自个儿就有不下两千两银子的家业。不过玉璇可不心虚，一来这家业是靠家中的“祖业”得来的，二来这些个家业都是留给她的儿女的。这位新太太连她都不让屋里伺候，又怎会善待她的儿女？ 贾敏若知道了她的想法，估计要笑死。莫说嫡出庶出月例分的家产都有定数，而且林府子嗣稀少，已经三代单传了，玉璇能不能有儿女都不知道。至于不让屋里伺候，虽说夫妻行房值夜的都是通房丫鬟，但是贾敏林如海新婚，总不能夜夜都由玉璇一个人服侍。贾敏心中不待见她，不喜她上来伺候，林如海对着和自己志趣相投正如胶似漆的夫人，看到通房心中也有些变扭，自然也随了贾敏的心意，不让她经常上前。可若说不让她屋里伺候，却是不可能的，谁家有名有姓的姨娘都要日日服侍主母呢，何况她一个还没名份的通房丫鬟。玉璇所想的不让屋里伺候，其实是不能贴身伺候林如海罢了。 贾敏也没让梅兰竹菊四婢服侍林如海穿衣洗漱，而是提上了一个叫芍眉的二等丫鬟。这个丫鬟不到十岁，虽还没有长开，但眉眼间依稀看得出一些颜色，但是人极胆小，前世贾敏把她开了脸作林如海的姨娘。可惜的是她长相偏艳丽，不是林如海所喜，后来也没能留下一个孩子。这一世贾敏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她开脸给林如海。不过还是把人给提上来了，也算杜绝玉璇起什么心眼子。 玉璇如今只想着是不是自己插手采买一事被发觉了，心里不安，虽说并不觉得自己给儿女“攒家业”有何错处，到底还是怕受责怪。跟着姸夏进了屋里，见林老太太带着眼镜正仔细看着一本册子，面上带着薄怒，贾敏陪侍在旁，面上恭谨，瞧不出什么来，不由心里一突。 玉璇低下头，规规矩矩地拜在林老夫人跟前，“奴婢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林老太太也没抬眼瞧她，只冷笑一声，“请安？托你们一家子的福，我这几日可安不了。” 玉璇闻言连忙重重磕了几个头，“奴婢惶恐！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还请老太太明言。” 林老太太怒极反笑，将眼睛从名册上挪开，笑道，“你那个老子娘我是看不上的，若非你姑姑是我陪嫁，我也不至于把你给提上来。你那个老娘有本事，勾人功夫不错，能爬爷们的床不说还能勾着主母的陪嫁把我的底子给透出来，真真是好本事！” 玉璇闻言心里一惊，她老子娘虽说是在林老太太进府前爬的老太爷床，但是到底不是什么瞒得下来的事，她的外祖父母也是有本事的，趁林老太太刚嫁进来还没理顺府里下人盘根错节的关系，把她老娘配给了她老子安义。那安义家的颇似后来的袭人，最是个温柔小意的，又是个面面俱到的伶俐人，虽然夫家知道了她曾经的“好事”，但是也被她哄的放下了此事。安义家的长相虽不是极出挑，但是胜在脑子转得快，又心系娘家，不多时就哄着安义晓得了林老太太原先的家底儿。 林老太太只管拿安义家的发落，虽说安义等人透了她的底儿，但是到底市场物价一类的问题不算大事，寻常百姓聊天谈到这个话题也属正常，但是把这个联系到采买物品贪污上，就是安义家的祸了。 玉璇当即重重连磕了三个响头，哭道，“老太太此言奴婢不敢应啊！奴婢母亲不得老太太的眼，但这等重罪是绝不敢做的，老太太莫被那起子小人迷惑了啊！” 贾敏瞧着玉璇额头已然渗出了血，又听见她的辩驳，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她前世吃过玉璇的亏，原想着是个极聪明极有手段的，如今看来，虽有些手段，但是却是个糊涂的。林老太太刚才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已经把这个罪记在了安义家的头上，而且她身为林府的老太太，和一个下人这般说话，且说得极难听，明显已经怒极，玉璇不敢应下罪名实属正常，但是林老太太的状态只能顺毛摸，哪里容得人反驳。 林老太太听了玉璇的话，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对着站在她身旁的一位老嬷嬷道，“魏嬷嬷，今儿闹得我脑壳疼，我要回去眯一会子，你帮着媳妇处置。”又对贾敏说，“这些子人都是你经手查的，你自个儿门清，按旧例处置便是。不用管什么有脸没脸，你是这府里的太太，不必在意这些，有什么罪直接罚便是。” 玉璇见林老太太再不管这事，忙跪行几步，扯着林老太太的衣摆，哭道，“老太太，老太太，我与姑妈服侍老太太，一片忠心啊，老太太莫要信那些小人的话啊！” 贾敏见玉璇这般，忙喝道，“都死了不成，还不快把她给我拉开！” 玉璇曾在林老太太处当差，人也擅交际，屋里的丫鬟婆子多少受过她的恩惠，见她上前也没有阻拦，只想着能帮一把，但见贾敏发话，又见林老太太阴沉着脸，眼里皆是冷厉之色，不由一抖，赶忙上前拉扯玉璇。玉璇见状抱紧林老太太的腿，死活不肯放开。贾敏紧皱着眉头给了余嬷嬷一个眼色，余嬷嬷赶忙上前朝着玉璇的双臂狠狠一踢。 玉璇吃痛一声，手微松，但是还是不肯放手，余嬷嬷见有效，又是狠狠踢了几脚。玉璇作为林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没做过粗活，二小姐一般长大，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贵几分，哪里受的住，又有其他丫鬟婆子在后背拉扯，很快放开林老太太，仍是哭叫不止。 贾敏又对着那些个婆子喝道，“还不堵了她的嘴！当这里是菜市场不成，任由她在这又哭又闹！真是无法无天，老太太屋里也敢这般！” 几个婆子忙挟制住玉璇，又拿了擦桌子的抹布堵了她的嘴。见两个主子脸上皆不好看，丫鬟婆子跪了一屋子，大气不敢出一个。 贾敏见林老太太脸色极难看，忙扶着她的右臂道，“都是媳妇不是，竟让她们混闹了这一场，老太太先回去休息罢，这里交给媳妇处置。” 林老太太没有拒绝，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沉声道，“墨澜院上下罚三个月月例，自己想想自己该做什么。”又对贾敏道，“三日内处理妥当，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的人闹到墨澜院来。” 贾敏连忙应是，又见林老太太皱着眉头，颇有些疲惫之色，又道，“可需要请大夫入府？” 林老太太道，“不用了，多大的事，我经得起。” 贾敏闻言不再多话，只扶着林老太太进了里间，服侍林老太太斜躺着贵妃椅上，才退了出去。 贾敏出了里间，看到还在兀自挣扎的玉璇，道，“把她带出去，还留在这里扰老太太的安宁吗？”几个婆子闻言捆了玉璇，带到院外去。 贾敏转头看向那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魏嬷嬷，道，“我年轻不知事，还请嬷嬷多指点。” 那魏嬷嬷生得一张容长脸，虽年老却不见体衰之象，寻常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少有开口，不过贾敏可不敢小觑了她。这魏嬷嬷原是伺候先长公主的宫女，长公主没了后，她到了年纪放了出来，却是没有嫁人，而是自梳做了教引嬷嬷。林老太太的母亲请了她作教席，她和林老太太投缘，一直陪着林老太太到现在。情分比着林老太太的乳母也不差什么。又是宫中出来的，自有一副玲珑心肝。 魏嬷嬷福了福身，道，“太太言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贾敏当然不会愚蠢地认为林老夫人把这件事交给她是因为林老夫人无法处理，林老夫人寡居之后能把林如海培养出来绝不是等闲之辈，虽说这次看出她被下人蒙蔽，但是贾敏很难去断定林老夫人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还是借她查出此事顺水推舟解决。 不管林老夫人究竟是怎样的想法，贾敏都不在意。虽然她不想做这个恶人，但是林老夫人这般明显地把立威的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次下人贪利中饱私囊，金额牵扯之巨大也算难得一见了，既然林老夫人已经放话让她不用管谁有脸没脸按罪处理就是，那她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得罪人了。横竖都要处置的，不过程度深浅罢了。 贾敏当下也不迟疑，先是唤来府里的大管家林安，封锁了林府，林安又带着一众护院下人先行到将正在府里当差的以二管家林石为首的犯事男仆捆了，再分一部分人到铺子和庄子中把贪利租子的人捆了。同时又着林安家的带着粗使婆子们将名单上的仆妇丫鬟皆捆了带到院中发落。 魏嬷嬷看到贾敏的作为，也不发话，心里暗赞贾敏行事严谨不说，雷厉风行不给人缓息的机会。 贾敏待人都被捆了来以后，却没有急着处置，而是含笑看向正沉默站在一旁，仿佛与此间无关的魏嬷嬷，道，“嬷嬷，我年轻不知事，也拿不出个主意，依您看，如何处置才好？” 魏嬷嬷看向贾敏，见她面上镇定，眼中并无口中的慌乱之色，心知贾敏并非心中没有主意，正好相反，她早有章程，只不过不愿做第一个开口的人罢了。这倒也可以理解，贾敏是新媳妇，若是太过强势狠厉，对她在林府之后的日子并不算好。哪家当家的太太奶奶不是要赚个宽下慈和的名声？贾敏也是如此，她可不想做王熙凤那般下人嘴中的“巡海夜叉”，反倒让自己的丫鬟赚了好名声，所以，这话，她绝不会先开口。 魏嬷嬷也不甚在意，莫说林老太太把她支来就有这个意思，何况她曾经服侍过先长公主，莫说这些个府里的下人了，即便是林老太太也不敢给她脸色瞧。她也不惧做这个恶人。 魏嬷嬷往前走了两步，站定，恭声道，“太太折煞老身了，老身哪有什么主意？不过是痴长些年岁罢了。老太太最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太太依往日的规矩罚便是了。老太太和老爷都是再温和宽下不过的人，咱们林家的家法也较其他家宽和得多。若是按照家法，这等贪利瞒上的，自是抄没家产，按金额大小罚板子罢了。不过若是送官自是依朝廷的律法了。” 魏嬷嬷此言一出下面跪着的一干人等皆是面色煞白，这里跪着的人所涉及的皆不是小数目，即便林家家法不甚严厉，这一顿板子下来怕是也没了命。即便命大没被打死，抄没了财产，犯了事也不可能再在府上伺候，即便没有因为不治而死，多半也半残了。 那安义家的听见这话，便高声嚎道，“我娘家祖祖辈辈服侍府上的太太奶奶，我夫家是老太太的陪房，我女儿是老爷身边的姨娘！我安安分分在这府里伺候主子，到老了来还被新进门的太太打死！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她这话一出口，莫说一旁的贾敏和服侍的丫鬟仆人，同样跪着的人都不由撇了撇嘴，在心里同情那安义得了这么个婆娘。 贾敏自是不会自降身份去和她这般无赖辩驳，拿起茶盏，看戏一般看她在那不停地哭嚎。那安义家的自小是在府里伺候长大的，倒也不会市井泼妇那般满口喷粪，不过翻来覆去那几句“日月可鉴的忠心和苦劳”。旁的人见贾敏坐在榻上，脸上似笑非笑，心里一紧，倒底没敢跟着安义家的一起嚎。贾敏听了一会儿也不耐烦了，见她越说越来劲，将茶盖狠狠拍在茶杯上，发出一声脆响。 安义家的嚎得起劲，倒也没注意到。贾敏身边的几个丫鬟倒是察觉到了。 贾敏身边的梅珞最是个傲气眼中见不得沙子的，见主子不耐了，当下冷哼一声道，“诶哟哟，若是别的什么个人说这话，我怕是还想想他是不是委屈了。安妈妈您老当年安安分分地服侍先老太爷的往事谁不知道呢！您娘家若不是世代服侍林家的主子，怕是今儿也不会跪得这般齐全了。” 梅珞此话一出，上上下下皆忍不住笑了出声。 可不是？若不是她娘家世代在府里任职，也没那个机会接触到府里的采买，更别说能下手了。至于她“安安分分”服侍主子的往事，只要是府里当差久了的谁不晓得？ 安义家的被周围人的嗤笑声笑得脸红，硬着脖子强撑着道，“我女儿是老爷的姨娘！你这小蹄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梅珞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瞥了那边被堵住嘴面色难看的玉璇一眼，冷笑道，“托您老的福，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自封舅奶奶了！玉璇姐姐虽说是比我们高一等，是老爷的通房，到底还没开脸呢！这姨奶奶们哪个不是有自个儿的丫鬟的？怎的我没见到呢！” 安义家的顺着梅珞的眼，这才看到在捆在一旁，脸上布满血丝堵着嘴体面全失的女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玉璇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后赐给林如海作通房，若没有林老太太的意思，贾敏绝不会在魏嬷嬷面前把玉璇搞的这般狼狈难看。安义家的又想起当年勾引先老太爷未果，没了里子面子，虽说她再没有进府当差，但也能想到林老夫人绝对对她没有好感。 安义家的冷静下来后便是全身冷汗直冒。魏嬷嬷在此，太太必定是得了老太太的意思才做的……她刚刚那般作为…… 贾敏见安义家的瘫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沉默跪在院中，一时针落有声。 贾敏横扫了一眼，道，“若是捅到了官府去，这般丑事，我们林家脸面也不用要了。尔等既然起了这等心思，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念在你们在府里服侍多年，也有苦劳，我也不让你们受太多的罪。不论贪利大小，革去差事，抄没家产，五十大板，撵出府去！行刑的这两日辛苦了，每个人赏两吊钱下去吃酒，只是若有人念旧手下留情，就和他们同样的下场！” 若按林府规矩，贪图主人财产，五百两以上便是五十大板，依数额大小再往上增加板子，贾敏此言确实算是减少了惩罚了。只不过若是不手下留情，五十大板基本上人也是废了。 贾敏又道，“若是借了林府的名头在外头外寻衅滋事、强取豪夺的。革去差事，抄没家产，送去官府按律法处置！” 贾敏不管那些开始哭嚎的下人，对着林安家的道，“让林安出面，两倍赔偿于受害的百姓。” 林安家的应了，看了眼仍然捆在一旁的玉璇，道，“那玉璇姑娘……不知太太如何处置。” 贾敏瞥了一眼玉璇，道，“玉璇是老爷身边的人，有服侍过老太太。虽然母舅有罪，却与她没甚么干系，赏她两盒子膏药回去将养着。只她今儿扰了老太太的精神，罚三个月的月钱。” 玉璇的那点家底贾敏哪里不知道，不过林老夫人历年的赏赐她要是拿来购房置地也能挣下来，今日玉璇已经惹了林老太太不满，依林如海性子，也不会对她再有多少好感。何况她母舅犯了如此大的事，即便以后要提姨娘，也不会有她什么机会。既然再没有什么威胁，贾敏自然不介意拿她表现一下自己的贤良公正。重活一世，上辈子的历练在那，贾敏完全不担心这般境况下她会拿捏不了玉璇。 一切惩罚安排妥当后，贾敏又对林安家的和魏嬷嬷道，“府里差事和下面铺子田庄的空缺，先挑一些老实本分的顶上，具体的待我问过老太太再决定。我刚进府不久，这件事还要林妈妈魏妈妈多多费心。” 魏嬷嬷和林安家的低声应了。贾敏见过临时顶差的仆人后，一一记在心中，便让众人散了，到墨澜院去向林老太太回话。 林老太太听完经过，沉吟片刻道，“那些个受罚的也就罢了，那些空出来的差事你怎么想？” 贾敏想了想道，“媳妇对府里的人事关系还不甚熟悉。只瞧着林安一家不错，另外那安义一家，虽说娶了个不着调的媳妇，但是难得老实本分，也是好的。” 林老太太点点头，“林安一家最是忠心能干的，安义的姐姐云华以前也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他们一家确实是本分的，若是为了他那个媳妇而弃用了确实可惜了。那林安一家倒是都有好差事，你把安义提到二管家，他是个老实的，二管家也不用有太能干，别心思太多就不错了。还有你奶娘一家，我冷眼瞧着你奶兄和他媳妇是个好的，你身边那个菊欣的手艺是不错的，我听着是和你奶兄的媳妇学的？” 贾敏愣了一下，道，“正是，菊欣向来喜欢她这个堂嫂。” “那想来手艺是好的，你让她去管大厨房。采买就交给你那个奶兄吧，也便宜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此事是由林老夫人提起的，贾敏虽说觉得有些太快了些，到底也没有推脱，婆婆给自己做脸面，这般好事，何必去做那个假意推拒的样子？林老太太虽说书香之家出生，却是学了其母将军之女的直爽脾气，贾敏本也不是爱那弯弯绕绕的人，干脆谢了恩，叫来余原两口子，磕头领了差事。之后贾敏又陪着林老太太闲话，把剩下的差事皆分配了下去。 林如海回府的时候，贾敏从墨澜院里回来不久，正半倚在榻上睡着。 林如海晓得这几日贾敏为着府里的事费了不少心神，也不让人叫醒她，退出房里去了外书房。 贾敏在榻上歪了半日醒来，兰若赶忙上去替她重新梳妆，贾敏瞧了瞧一旁的自鸣钟，不禁锁紧了眉头，“怎么睡到了这个时辰，老爷还未回来？” 竹语正给兰若递着钗环，闻言笑道，“老爷早回来了，见太太睡着，不叫我们打搅，又出了房里，说是到外书房去了。” 贾敏一惊，道，“你们真是越发没了规矩了！老爷回来，合该叫我才是。” “你别训她们了，”林如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本也是我不让她们叫你的。” 贾敏回头，只见林如海自掀了帘子进来，含笑看着她。 贾敏站起身来，把林如海迎了进来，替他解了外衫，道，“老爷还说呢。回来了连身衣裳都没换去了外书房，老爷可有没想过我可怎么自处呢！” 林如海摇摇头，道，“我瞧你这几日累坏了，难得休息一下。我们府上正经主子也不过三人，下人又都整治了一番，有什么人会去说嘴。” 贾敏又接过家常衣裳来与他换上，闻言心中一甜，嘴里却说道，“莫说那些个外人说嘴，我自个儿心里又哪里过得去？这事今儿也就完了，我哪里就难得能休息呢。老爷是这一家之主，自是以你为先。何况莫说这些虚的，在外头累了一天回来连衣裳也不及时换哪里能行呢。又不是那等白衣百姓之家，何必委屈了自个儿。” 林如海却是不再接话，含笑听着她絮叨，更衣末了道，“太太说的是，这家常的衣裳穿着是觉着比那见客的舒适，我也觉得太太家常的打扮更好些。” 贾敏梳妆到一半，林如海便回来了，发髻半绾着，也未上妆。贾家的姑娘皆是好颜色，贾敏又是个中翘楚，二八年纪也正是娇艳时候，如今刚醒来气色正好，倒是比主母装扮上瞧着妩媚风流多了。贾敏闻言却是抽回了正在给林如海整理衣衫的双手，嗔道，“我原以为，老爷探花郎最是正人君子不过的，谁料到总是拿我打趣。” 林如海握住贾敏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夫人怎的总是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可不似寻常二八佳人，莫不是林某人娶了个经世老人回来。一天想着这个念着那个。” 贾敏心里暗道，她上辈子死时三十余岁，死后又游离世间十余年，可不是经世老人了。 贾敏没接他的话，另起了个话头道，“可不让我想着念着，这几日府里闹出这般大的事来，我想起我娘家，那府里比着咱们府里还要多好些家生子，母亲又是好面子的，谁知道有多少事藏在里头。老太太这次气的很了，我又走不开，这么些事又不好直说出来，可不就思虑多了。” 林如海闻言点点头道，“这些事原也该让岳父岳母晓得，虽说不是什么光彩事，但是到底有个防备才好。说起来怕夫人不快，我瞧着荣宁二府下头怕是更不好些。” 贾敏自然清楚娘家积年的问题，但却没想到此时林如海便瞧出诸多不好来。如今贾代善尚在，贾敏一直以为娘家的问题出在贾代善张氏接连去世之后。 贾代善是在军中挣下的爵位，身上旧疾不知多少，前世贾代善便是在张氏怀贾琏六月时没的，不过他体内诸多沉珂旧疾，大家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刚过了热孝，贾瑚便出了事，接着张氏难产后没了。贾敏当年参加完张氏的葬礼便跟着林如海南下了。接着便是贾母做主让贾政一家入住荣禧堂。 林如海见妻子没有因自己提及岳家不好而动气，想了想道，“原也不该我说这个，只是林安林筠查我们府里下人在外强取豪夺时也发现了荣宁二府不少事……其中还有放印子钱的。” 贾敏听到此处脸色已然极为难看，贾代善之时无人敢拿荣国府的帖子去包揽诉讼，但是此时贾代善已然病重几年，瞒着他放印子钱却是可以做到的。何况贾府军功出身，下人原就比书香之家更痞子一些，林家尚且有强取豪夺的刁奴，贾家哪里会少？何况贾府还有那可笑的“年老的伺候过长辈的下人比年轻主子更体面”的规矩，府内家生子关系更是盘根错雜，个个胆大妄为的很。 贾敏咬了咬唇，道“过些日子大嫂身孕就满3月了，我过府去与母亲说。如今父亲尚在，天子照抚贾家，但这到底是罪过。既然晓得了，就不能留下来，免得日后对贾家林家还有亲友们都不好。” 林如海自也愿意贾府无事，一来荣国府在官场上是一个助力，况且若是贾府出事，贾敏有一个获罪的娘家，他的儿女日后婚嫁也会有阻力。 林如海知道贾敏眼界思想不浅，又与她说，“今年吏部考核以后，我打算谋一个外放的缺。富庶之地的缺历来是受争抢的，我倒想去穷乡僻壤的地方，活动活动也许能谋一个知县。” 贾敏听了也赞同道，“虽说苦了些，却是更容易做出政绩来，何况我们也不缺那些子金银，倒是穷苦百姓不易。若能有所成就，也是功德。咱们家在京城的产业须得忠厚老实的下人守着才好，如今去了那么多下人，我原想着要采买些人进来，那么多缺□□怕是有些废时日。若是下放下去倒是用不着带那么些人，也不像话，如此倒能慢慢来。” 若是谋了个穷苦之地的缺，带上众多家丁下人上任，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当是来这穷乡僻壤作福作威来了。 林如海听见贾敏的话，不由庆幸自己娶了个知书达礼的夫人。这些日子他预备着谋外缺，他和同科状元刘珂都打算去那贫瘠之地，那刘珂的夫人恰是王夫人族妹，听闻要去贫苦之地狠狠闹了一场。林如海虽心知自己的夫人不似那刘王氏不读诗书不通道理，却仍是担心贾敏身为国公嫡女，自小锦衣玉食娇宠长大，不愿受那等苦楚。 对此贾敏是真没啥感觉，莫说那地方再穷，吃食上林府有田庄，饿不着她，服饰上她还担心她陪嫁的衣服首饰太扎眼，地位上凭她的娘家，林如海上峰的夫人也不敢下她的脸面，何况她对林如海升官的能力很有信心，顶多便是住行上差了些，可是再如何也是官家府邸，不过是少了些雕梁画栋罢了，如今林家无爵，就林如海的官位，许多摆件无论在哪也是越制的，何况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更喜欢名家书画这种“低调的奢华”。而在京城这种一块牌匾掉下来也要砸死个三品官的地方，七品敕命真不如地方上过得舒坦。 林如海无姑嫂姐妹，黛玉此时也没有出身，贾敏与他婚前也无接触，林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与他提及如何教养女孩，贾敏这种正常大家出身的女子的态度对比了刘王氏让他觉得贾敏尤为贤惠知礼。自以后更是对贾敏多了几分真情。 夫妻二人又续续聊了些话题，过了半响到墨澜院与林母共进晚饭。 林母听了林如海的打算也很赞同，“虽说苦一些，到底比那些富贵高粱之乡历练多了，横竖我们家衣食应酬都不用愁，少了那许多排场也自在些。”又看向贾敏道，“即如此，便别急着进人了，府里的下人还够安排那些铺子田庄的管事，只采买一些粗使的便罢了。咱们府里不过三个主子，海哥儿两个小厮一个长随也够使了，丫鬟很不必提上来，又不是那些个不入流的纨绔，外面一堆仗势的家丁，里头一堆二小姐一般的莺莺燕燕。我这儿四个一等四个二等也够了，三等也不用添人了。媳妇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身边人如今也挺好。今儿个提了些人上来，原先那些粗活儿也不用专门学什么，只教了规矩体统便用就是了。用不着多聪明机灵的，老实本分也就够了。” 贾敏恭声应下，如今林家这次留下的老实本分的家生子大多散下了没有管事的田庄店铺，府里人就不够用了，如今采买厨房等要紧的皆是贾敏的陪房，出行却是林如海奶兄一家管着，以前许多熟手的粗使提了上来，粗使也就不够用了，好在不过是一些粗笨活，再买人接替很快就能顶上来。 次日，林家用惯的牙婆便上了门，贾敏只买了些老实胆小的粗壮婆子男人也就罢了，接替大丫鬟们的小丫鬟回头从家生子中再挑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11 荣国府大少奶奶身孕三月消息一放出，贾敏就回了荣国府。拜见了父亲后便陪着贾母说话。 贾敏心里装着事，也没刻意瞒着，略说了几句，史夫人便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 贾敏瞧了四周一眼，对史夫人道，“这事儿原不该说出来，只我到底心里装不住。” 史夫人闻言吩咐道，“老大家的今儿也累了，先回去吧。政儿苦读了一天了，老二家的回去瞧瞧。你们也都下去，我和敏儿说说体己话。” 张氏想着前些日子林府的动静，笑笑也就回去了，王氏心里有些不忿，但也没表现出来，也回去了。 贾敏看到人都下去了，开门见山道，“母亲可听说了前些日子林府的事？” 史夫人闻言蹙眉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个，这些个家丑何苦弄得这般人尽皆知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贾敏心知史夫人好脸面，便苦笑道，“母亲以为我想呢，婆婆与夫君谁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不过那些下人，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史夫人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些白身百姓，还了地儿多给些银钱也就是了，那下人怎么处置也没什么，送到官府去主家体面何在？” 贾敏却不接这个话茬，转而说道，“到底现在也这般了。我今儿与母亲说这个，却是为了府里。母亲也晓得，林府人丁少，下人也少，爵位也只袭到了公公那辈，夫君虽说出息，到底现在不过七品官儿，便是这般，下人都如此猖狂。在外头作威作福，在府里欺上瞒下，几文钱一个的鸡子能报个好几两的价。府里父亲可是国公，又受陛下看重。母亲不知道，当时细查林府下人在外的作为时，菊欣的哥哥叫余和的那个，还听闻有些人借着府里的势放印子钱呢。我原也在家中管过几日家看过几篇帐，我冷眼瞧着，那报价比林府那些人虚报的还要高些呢。” 贾敏见史夫人脸色越发不好了，火上添油道，“虽说咱们不缺银子，但是下人再富，也该是主子赏下去的，欺瞒主子昧下来的家业算个什么。他们肥了，仗着主家慈和，哪一日求个恩典放出去了，错处却都是主家强取豪夺了。我那日听夫君说，若是陛下有心怪罪，林府下人的作为，主家没了官位也不奇怪。” 贾敏不愿史夫人疑心林府找茬，又怕史夫人怪罪张氏，这才说是余和打听到的消息，欺瞒之事早在张氏接手账本之前便有了。 贾敏又道，“父亲这些日子身上不大好，我也不敢提起这事，父亲在前线杀敌流血换来荣誉，若不是背靠荣国府他们这些个奴才能有什么好日子？这些个刁奴却在后头欺瞒主家，还给父亲添了这么些个罪名。” 史夫人面沉如水，贾敏见效果到了，便住口不再提这事，为史夫人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母亲莫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身子，我让母亲这般动气倒是我的罪过了。” 史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去和老大家的说说话去，别表现出来今儿咱们娘俩说的事。我自己理理。下次别这般明显，若让人晓得了，你能得什么好名声。” 贾敏见史夫人如此盛怒之下还在担心自己，却是心中复杂。前世贾敏怨过贾母，怨她的偏心与短视，怨自己死后她仍由人倾吞了林家家业却没有保护好黛玉。但是史夫人对她的关爱却从没有掺过假，如今的史夫人还不是后来年老左性为了一个宝玉不顾儿女子孙的样子。贾敏心下叹了口气，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娘，多捡来的一辈子好生孝顺便是了。 是以，贾敏辞了史夫人，去了东院，还未靠近却见张氏站在正房外候着她。 “嫂子这是做什么，大哥哥若是知道了该怪我了。”贾敏嘴里责怪着，快步走上前，扶着张氏的手臂进了屋里。 张氏拉她坐在罗汉塌边上，摆手让服侍的人退下，道“哪里就这般娇贵了，我前儿听到了你那府里的事，寻思着你怕是要来我这，也有些心急，坐不住。” 贾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气色果真不错放下心来，道“嫂子如今怀着孩子，操心那么多做甚。你如今双身子，哥哥又替你推了管家，不管母亲怎么发作他们，横竖与嫂子无关。” 张氏摇摇头，道“有些事我多少知道些，但这府上……你也知道，恐怕此事最后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到底是隐患，哪能不忧心呢。” 贾敏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张氏，张氏接过来一看，却是个封好的信封。 贾敏道，“母亲素来是要面子的，我虽说了，但只怕是没有多大效用的。嫂子如今推了管家，索性也别管此事。这是我们府上查探时顺带搜的两府刁奴的‘好事’，嫂子只管交给大哥哥，只说是我给的，这里面的东西看着可让我有些心惊呢，不怕大哥哥不跳脚，嫂子费心，劝大哥哥和那府上敬大哥哥商议就是了，最好别惊动父亲。涉及后院的，嫂子也别沾手，推给那院里那位操心去。” 贾敏在家中想过，荣宁二府的问题若是能解决自然是最好的，虽说贾敏深恨贾府上下，奈何那是她的娘家，这辈子若是能扭转儿女的命运，贾家败落了对于自己也不是好事，何况若非沾手了皇位更迭且张氏贾瑚贾珠早逝，贾家也到不了那般境地。如今自己的父亲荣国公贾代善病重，还是少刺激他为妙，母亲史夫人惯爱面子粉饰太平，即便下手去查，以贾府下人的德行只怕查不出多少东西。自己作为出嫁女，提醒便罢了，再多做就过界了。但是此事若是不处理日后越堆越多父亲去世后便是罪证了。如今贾赦尚未糊涂，宁府贾敬还未出家正在朝为官，现成的东西扔给他俩去处理最为合适，至于内宅。母亲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了，大嫂又有孕，这种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正好合适让二嫂上手以显才干。 张氏多聪明的一个人，脑子里一转便想通了贾敏的打算，将那信封收好，憋了半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大哥哥估计要气个半死呢。不过这事怕是瞒不过国公爷。” 贾敏皱了皱鼻子，说，“父亲如今身子骨不大好，而且……” 张氏见她这般，道“我虽不知妹妹知道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妹妹是为了大家好，若是有什么不便的与我直说。” 贾敏抬眼看着张氏，张家之所以后来没了声响一来是张氏去世与贾家闹得极不愉快，二来便是张氏之父张老爷子乃是太傅，张家贾家能联姻也是因为都是义忠亲王一党，但是义忠亲王坏了事，张家被抄，贾家因为太上皇有旧情，但是贾敬出家贾赦的爵位连降，最后也不过比张家多活了十几年。 张氏见贾敏脸色不断变换便知果真有隐情，也不催她，只等她慢慢考虑。 贾敏虽不愿意，但也知道，贾代善极有可能如前世一般死于几月之后，义忠亲王坏事便在三年后贾家出孝不久。想到这，贾敏对张氏苦笑道，“不是我不信任嫂子，但是嫂子看我劝母亲收拾刁奴都这般费劲，嫂子觉得你有可能劝张老爷子乞骸骨吗？” 张氏闻言脸色却是真的难看了起来，但却是颇有些古怪的看了看贾敏，“可是妹夫听到了什么和太子爷有关的吗？” 贾敏苦笑道，“夫君才进官场多久，便是有什么也轮不到他知道。若不是和嫂子好，知道嫂子不会怪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提。我总不能因为几个梦兆就断言什么吧，也没人信。只是我到底心里不安。嫂子也知道，这些个家奴横行印子钱包揽诉讼的虽然是大罪，但是对于上头而言最忌讳的倒不是这些。我也知道我贾家是开国时赌赢了才得了如今泼天的富贵，但是谁又有把握次次都赌的赢呢？这可是把全家性命都放进去的豪赌啊。” 张氏也知道这皇位之争是最不宜沾的，当今圣上宠爱太子，张家便是圣上指明给太子加的份量之一，何况张太傅也有些儒生左性，素来推崇正统嫡长，对太子也是尽心尽力的扶持，算起来也是锦上添花，但如今贾敏这话却是在说太子可能走不到最后，可她并未听说太子身体有恙，况且若是太子没了，张贾两家也不至于会有什么，也就是苦了宫里的太医。若是这般却又不值得贾敏这般提及了。 张氏咬牙问道，“妹妹说的可是梦中兆见太子爷有什么急症？” 贾敏摇摇头，苦笑道，“若是如此也不必提了，我却是梦见太子爷坏了事。” 贾敏看张氏脸色实在不好，又扯了些别的，离别时最后道，“嫂子莫想那么多了，这也说不得准，先把府里能有准解决的了的做了吧。即便此事或是真或是假，少一分能被人拿来说的罪证总是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贾敏走后，张氏揉了揉眉角，和贾敏做了几年姑嫂，她心知若不是真有顾虑以贾敏的性子断不会在她怀孕之时拿虚无缥缈的梦兆说事，何况是这等涉及皇位之争大事，且自回门之后，贾敏的性子却是比做姑娘时变了许多，倒不像是嫁人后的变化，倒像是经世老人一般。之后林家查奴和如今的做派手段，太过老练了，而今日谈话所见，贾敏神色间却有几分沧桑之感，与她的年纪经历大为不符。若是真如她所言，皆是梦兆所致，那能让一个自小娇养性格天真的人变得这般，这梦兆怕是极不好。但正如贾敏所言，这不过梦兆，如今太子正是得意的时候，此话说出来怕也是没人正经当一回事，倒不如先把能处理的处理了。 张氏思忖之间贾赦回来了，见妻子脸色不好，奇道“我记得你和大妹妹素来便好，怎么今儿脸色这般差？若是为了妹妹家的事大可不必，那是林家的事，也处理妥当了。你是双身子，何苦为别人家的事发愁。” 张氏见他回来了，想到贾敏所言，心思一转，面上却是更愁了两分，“大爷这话说的，哪能不愁呢？那林家爵位都没了，不过妹夫刚高中进了翰林院，虽说清贵，到底如今不过七品官儿，在这一块匾额砸下来十个里头有七个三品的京城算什么。就这般，那奴才都如此胆大包天，更别提咱们府上老爷还是国公爷了。”张氏见他面上仍有些不以为然，心知他还是那侯门纨绔性子，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便不提刁奴欺男霸女之事，只道奴才欺瞒之事，“别的倒也罢了，我听着妹妹的意思，那奴才却像是把主家的库房当做自个儿的了。采买上贪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还有那等故意报损把主子的好东西偷摸出去当做自个儿的。” 贾赦闻言更是惊奇，笑道，“亏你还是书香世家出身，妹妹家的事我多少听过，那点子东西又值当什么，也值得你可惜？” 张氏心知他得了先老太太的全部私房，不把这点子当回事，只白了他一眼，故作小气道“谁还嫌东西银子多呢，大妹妹府上世代单传，家产没分薄了，就这般也是在乎的，我是没什么，无论是家里的还是我的嫁妆，尽够我这辈子花的了，只是你也不为瑚儿和我肚子里这块肉多想想。咱们贾家又不比那林家，子嗣又多，分下来终究要比如今薄上几分。还便宜给那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我宁愿把这钱拿出去施粥送药，人还打心里感谢我在佛祖面前给我和孩子求个平安。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不在心里骂我就烧高香了。日后瑚儿娶妻生子打点前程，能不费银子？我肚子里这家伙若是个儿子，虽说不比瑚儿，但是二叔还娶了县伯府里的嫡长女，我儿婚配怎么能差？何况你我百年后，孩子终究是要分家过的，你瞧瞧那后头街上，好歹也是嫡出的哥儿，倒是管那奴才叫爷爷！若是个闺女，女儿一辈子底气全靠娘家和嫁妆，我是不允许我女儿委屈的。” 张氏此言也是说到了贾赦的痒处，贾家不比林家，子嗣颇丰，不提后街那些前几代分出去的贾家旁支，光是本家嫡支这一辈荣国府便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四个庶女，再小一辈长房也已经有贾瑚和如今张氏肚子里不知男女的孩子，二房也有了贾珠。如今法律实行诸子均分制，除爵位与祖宅祭田外，其余皆与贾政平分，且史夫人偏心众人皆知，贾政未得先老太太一分私房，贾赦想沾手史夫人怕也难。至于贾代善的私房，多半是平分的。何况无论是贾代善和史夫人，都极为宠爱贾敏，虽说贾敏已出嫁，未尝不会给她也留一份。贾赦虽不忿自己的兄弟，但是自己的儿女自己疼，他也不乐意以后自个儿其他儿子也同后街上的贾家子弟一般过活，后街上嫡出的又不是没有，也不过守着一点小产业，家里的妻子媳妇还时常进府里请安讨好，过得还不如赖总管等奴才。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以后也要如后街那等子贾族子弟一般还得管个奴才叫爷爷，贾赦这才有点危机感。 张氏见他听进去了，又添了一把火“妹妹和我说，林家查自家下人，还没对府上的事上心呢，我们府上那起子刁奴的好事便是听了不少。咱们府上大小事能说的不能说的也是传了够多了，若非还有编排大妹妹的，以大妹妹的性子怎么会在我有孕的时候与我提这些。我知道咱们府上的奴才不少跟着老公爷上了战场，又有劳苦功高的老仆，主子们都敬两分。只是到底是奴才，老爷太太觉得他们不容易，如今这般放在谁家都是极为优待了，主子优待却为主子招祸谋求主子的东西还编排主子，未免太过了。” 贾赦听到这，终于是黑了脸，“还有编排主子的？” 张氏撇撇嘴，“我刚进门没多久就知道了，只是我到底是媳妇，谁知道居然还有胆敢编排大妹妹的。” 张氏素来对贾府年长的服侍过长辈的奴才比年轻主子更体面的规矩看不上眼。年长的又是长辈的下人自然是应该多敬几分，但是比年轻主子更尊贵体面就可笑了。说到底又不是没给月钱又是签了卖身契的，年老不服侍了主家心善荣养，还要年轻主子叫他爷爷，也不知哪来的厚脸皮。何况贾府的下人素来百无禁忌嘴巴不把门的，张氏进门没多久便听说过下人编排，只是她到底是媳妇，又不招太太待见，若是发作只怕也得不了什么好，便忍了，倒是贾敏帮她发作过两回，就此姑嫂俩亲密了起来。贾敏也没少被她们私下编排，出嫁前也没人敢让主子们知道，出嫁后贾代善又病着下头的人倒是大胆了些。 如今贾代善还在，虽说史夫人偏心，到底贾赦是世子爷，除去贾代善夫妻家中最尊贵的人，下头便是编排也不会让他知道。如今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奴才谋夺还编排，火气愈发大，猛灌了几杯凉茶也不见心气平一些。 张氏见这火烧的差不多了，便从怀里把贾敏所给的信封递给了贾赦，“大妹妹说，若是咱们自个儿查，这府里盘根错杂的谁知道就走漏了消息反倒便宜了他们。这是她查林家时让陪房顺带查到的，如今老爷身子骨不好，一直在梨香院养着，还是莫要惊动得好，你拿去和宁府敬大哥哥商议商议。” 贾赦点了点头，他不像贾政不通庶务，仔细寻思后又皱了眉头，“我听说林家那起子奴才有恃无恐便是有几分林家老太太当年陪房的支持。林家老太太放手让妹妹做，咱们府上太太却不是，最是好面子的。若是闹起来不得不处置了，只怕心里也是不愿的，到时候少不得让你去做这个恶人，你如今双身子哪能沾手这些。” 张氏闻言心里一甜，笑道“难为大爷还记挂着我，我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哪见过这般世面。二奶奶出身勋贵侯门，承父兄教导，想来是见过大世面杀伐决断的。” 贾赦闻言明白了她的打算，道“这怕是会撸下来不少人，你也不怕她塞人进去，等你卸了货怎么管家。” 张氏笑道，“太太在呢，又不是林家老太太不愿理庶务，何况等孩子生下来，我要照顾孩子又要坐月子，一时半会儿我可不愿沾手。上次生瑚儿我年轻糊涂，要强了反倒伤了身子，现在才给瑚儿添个伴儿。爷既然替我推了管家庶务，我索性好好养养。” 贾赦见她心里有数，点点头不再提，打开信封略翻了翻，见竟有大胆者牵扯到了放印子钱，急冲冲的去隔壁府上找贾敬。 又过了二三日，贾敏便得到张氏的信说贾府也抄起家来，张氏乖觉，闹腾起来之前便借口不适缩在院里不出来，又求了娘家打发了贾瑚去张家。果不其然牵扯到了赖家，如今的赖总管倒不是后来的赖大，而是后来的赖嬷嬷的丈夫，赖大的爹。赖嬷嬷是史夫人陪嫁丫鬟，打小服侍，最得史夫人的意，名为主仆，情似姐妹，不然赖家也不至于做大于此。张氏怀着孩子，又是早早推了管家之事，又借口不适，史夫人虽心里极不痛快，到底做不出逼迫怀孕儿媳的没脸事，最后将处置交给了王氏。王氏最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入门几年摸不着管家权，得了权不及细思婆婆心思，又想卖弄才干，接了这烫手山芋反倒兴奋得不知所以。 贾敏心知史夫人并不愿意赖家被处置，只是贾赦贾敬手握证据要面子不得不如此。王氏兴冲冲将赖家撸了个干净，换上了周昌，那周昌便是后来周瑞的爹，史夫人心下恼怒，但好面子隐忍不发。此事了了，贾家倒不像林家索性将人往衙门一送，只把那犯大罪者责打一顿远远送到穷乡僻野去。赖家也是个中翘楚，却是被史夫人硬生生留下了，贾敏听闻不免感叹一番赖家手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等贾家事了，贾敏却是得到了贾代善的信着她回家一趟，贾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惊动了父亲。不过家里闹这般大，若是都惊动不到，贾代善这么些年在朝堂上也坐不到如此位置了。贾敏照常去林老太太那里陪坐玩笑，报备了林老太太，便着人去贾府送帖子。 到了贾府，贾敏听从贾代善之命先去了梨香院。贾代善的脸色并不好，隐隐有几分下世之意，贾敏心知这是父亲多年征战旧伤累积所致。皇上不舍这位老臣，太医好药赐下不少，贾府内怕失了这位顶梁柱也是将好药材源源不断地往梨香院内送。贾敏咬咬牙，请安后示意下人们下去，等人都走后，便跪下不起，磕了三个头。 贾代善抬眼看到女儿这般，便知道贾敏瞒着史夫人让贾赦闹这番绝不止是家里下人作妖这般简单，想到此贾代善心又沉了两分，道“敏儿起来，你我父女之间不必如此，你上前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不是无事生非的人。” 贾敏起身上前，却是苦笑，“父亲容禀，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提起，只能劝哥哥把面儿上的处置了。” 贾代善道“可是如海听到了什么？” 贾敏摇摇头，“夫君初入官场，能知道什么。正是因为此事虚无缥缈，乃梦兆所示，且涉及重大，女儿不敢提。” 贾代善道“我都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不必避讳什么。你如今变了许多，倒不像是因为成了家，竟有几分积年的意思，想来这梦兆不一般，你只管说便是，我信与不信又如何做与你不相干。不管是真是假，留个心眼却是不错的。” 贾敏心知贾府真正能做主且无人敢有异议的也只有贾代善一人，若是贾代善没有发觉倒是罢了，奈何被发现了，瞒是瞒不住的，何况贾敏也不愿意瞒着，这牵扯进多少家人命。 贾敏复又跪下，道“女儿只希望父亲保重身体，若是连累父亲身子，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贾代善道“你说便是，我风里雨里经历过来的，有什么受不住的。” “不知父亲近些日子可有见过太子爷？” 提及太子，贾代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上个月太子亲来府上探病，见着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好？” 贾敏苦笑道“女儿梦兆之中，太子在几年后坏了事，咱们家虽说皇上念着旧情，哥哥的爵位却连降几级。母亲偏心，大哥哥不上进只管醉生梦死。二嫂短视，掌家时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儿孙纨绔，最后被新皇秋后算账最后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贾代善急问道“我挨不了多久我心知，可是老大媳妇呢？怎么会轮得到老二家的当家？” 贾敏闻言脸色更加苦涩了几分，张氏若在，贾府即便没了顶梁柱也不至于作妖到后来抄家流放的地步，“瑚哥儿出了意外，大嫂难产，留下琏儿没多久就……太子坏事，张家当即就抄了，咱们府上若不是……只怕也不一定被放过。新大嫂出身不高，母亲嫌她行事小气不上台面，所以才让二嫂子掌家。” 贾代善何等人物，从那吞吐迟疑的话中听出了本意。太子坏事张家作为太傅自然是倒了，府里若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孝期里无甚可做的只怕也逃不过。 心中虽信了个七八分，贾代善谨慎，又多问了一些，“那你府上呢？如海可不是池中物。琏儿可是你嫂子现在肚子里这一个？你两个兄长的儿女日后如何？我瞧着珠儿倒是个好的，如何能长成个纨绔。” 贾敏忍不住留下泪来，“夫君确实是好，后来坐到巡盐御史，待我也好。只我命苦，求神拜佛灌苦药汁子，十几年才给林家留下一对姐弟，只我无用没能留下哥儿，自个儿也撒下玉儿走了。巡盐御史是什么位置，夫君也是受了不少毒害，最后只留下玉儿这苦命丫头被母亲接进了府里，后来又一病走了。如今嫂子肚子里的便是琏儿，后来还有一庶子贾琮一庶女迎春。琏儿娶了二嫂子的内侄女王熙凤，夫妻俩也是闹出无限事来，有一女巧儿。迎春命苦生生被夫家打死。二哥哥家的珠儿倒是争气，只是科举之时哥哥嫂子望子成龙，他又单薄，只留下遗腹子兰儿，家里败了以后兰儿从军，只可惜刀剑无眼。此外二哥哥家还有一嫡女，生在大年初一，取名元春，后来被家里送进了宫里。嫡次子与父亲长得像，含玉而生，母亲宠爱非常，名叫宝玉，不喜功名只爱在丫头间厮混。又有一庶子贾环一庶女探春。朝廷海疆征战战败，探春被送去和了亲。那府里珍哥儿有一子蓉儿，和珍哥儿般不争气。敬大哥哥又有一老来女惜春，后来心冷出了家。迎春探春惜春皆随二房元春取名。” 贾代善见贾敏哭成了泪人，言语之间颇有些绝望，说话间有名有姓不似伪，谁还会咒自己无所终不成。贾代善能当上皇帝宠臣，绝不止擅长征战不知庶务，眼界心思皆为一流。听了贾敏所言便将情况猜了个差不离。不免心头也有些丧气，别的都罢了，家中男儿立不起来，能立得起来的又早逝，这哪是做祖上的能控制得了想得到的。 贾敏不见贾代善搭话，只怕他不信，又道，“咱们金陵四大家族，咱们家这般。舅舅家大表哥命苦，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湘云。二表哥三表哥倒是争气，一门双侯，只后来战败被新皇抄家。云丫头命苦，嫁了如意郎君那卫家父子却战场上没了，也没留个后，被卫家不知卖去哪了。王家王子腾倒是有本事，官至九省都检点，只后来暴病而亡，王家败了后王仁那丧失人伦的东西居然把巧儿送进青楼卖了！幸而有琏儿媳妇接济过的姥姥费劲找到把她赎了回来。薛家得了一儿薛蟠一女宝钗，那薛蟠被溺爱得无法无天，打死了人避到京城来，他家姑娘宝钗想进宫待选善才后来被二嫂子看中想留做儿媳。” “好了，你起来，别哭了，父亲信你的话。”贾代善见贾敏神色越发绝望，急制止她怕她哭坏身子。 “父亲不知道，那一幕幕一件件有多真实瞧着让人心惊，女儿哪里愿意家里和亲戚不得好呢？真真是吓坏了才打搅父亲安养，”贾敏跪行几步趴在贾代善膝上，“原我也不敢信，这些日子我按着梦中所示伺候老太太和夫君，却是所有喜好习惯皆对应上了，女儿这才害怕起来，想着不论太子如何，先将可以拿来做罪证的平了，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贾代善好生安慰了贾敏一番，见她仍满面不安，叹了口气，道“此事非同一般，当从长计议。我寻个机会与张太傅谈谈，你放心，虽说不过梦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会坐视不理，你好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为了你哥哥他们操心之时还要担忧你。” 贾代善话说到如此地步贾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略略打理了一番便告辞了，今日原是史夫人不在，贾敏也不用担心被她瞧见哭肿了眼睛。出了梨香院便上轿子去了东院。张氏出来瞧见她这般倒是唬了一跳，急忙把她拉进屋里。 “你去见老爷怎么搞得这个样子。”张氏褪去手上的首饰，亲自扭了帕子往她眼睛敷去。 “哪能让嫂子忙活，”贾敏接过那帕子，笑道“不过有些没忍住罢了，倒是嫂子与我说说这府里的新鲜事？” 张氏见她不愿多提便不再问，只与她说府里的新鲜事，“这府里的新鲜事不也就那一件，那院里那位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管家多大的位置居然堂而皇之得把自己的陪房过去。那周昌之前不过是管车马的，哪当的了这个位置。太太把身边的玻璃赏给了二叔，那位咬咬牙把周昌的闺女，叫玉珠的给开了脸。不过我瞧着，那周昌估计过些日子还是得回去管车马。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自己添了堵，更别提这府里家生子儿盘根错杂，这回处置下来可只管她叫夜叉，也不知她图什么。” 贾敏心头转了转，那玉珠便是后来的周姨娘，她是周瑞的亲妹子，素来是个本分沉默的人。玻璃倒是没活多久，王夫人怀元春的时候她倒是肚子也鼓了起来，但是却没留住，自个儿自怨自艾也没了。那事倒是与王夫人无关，却是这玻璃年轻不知事，自个儿怀了崽都不知道，只管炫耀贾母赏的红麝香珠。这丫头是伺候贾母的，最是灵巧，那周姨娘性格沉默长相不过清秀，哪里是她的对手。 “我记得二嫂那最出挑的丫头是金钗，怎么倒是玉珠出了头？”贾敏面上不动声色，与张氏闲话。 “你都说那金钗出挑了，更何况她又不是陪嫁丫头，是二叔原先的丫头，哪还会开她的脸，不过她也有了去处，给玉珠开脸的时候顺带把她指给了玉珠的哥哥周瑞。”张氏撇撇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看中周家似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如今周昌被王氏按到大管家之上倒是个变数。当年金钗不过是王氏戒备方才打发给周瑞，与如今为了是让周家快速接手府上事物不同。 金钗是贾府的家生子，原叫碧蕊，是贾政身边的贴身丫鬟，长得风流灵巧，行事温柔贴心，于王夫人倒像是后来袭人之于宝钗，心里自然也有些想头，按规矩贾府爷们成婚前会安排两个屋里人，她出身差了些没挣上。贾政又是端方守礼的读书人，不若贾宝玉那般，她倒是乖觉，待王氏入门后便交了投名状，顺着王氏之言改为了王氏所赐的名字。助王氏打发了前两个通房，只她也是随其主，颇有些天真，只道王氏陪嫁之婢皆颜色粗淡，自己忠心耿耿想来王氏贤良会抬举自己。王氏尚且忌讳自己的陪嫁丫头风流灵巧，且如今尚还年轻，不若日后佛爷一般，倒有几分争强之意。且金钗助她打发了前头的丫头，手段容貌样样不缺，王氏哪能放心抬举她。 可能在王氏看来，将金钗指给周瑞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打发了心头之患，二来金钗家虽不甚体面，到底是府里的家生子，能助周家打通家生子里的上下关系。金钗得了这指婚心中火起，只她到底是聪明人，知道木已成舟，只有得了王氏的意才能把日子过的更好，便收了心思专心奉承起王氏来，她到底圆滑嘴甜，哪里是王氏身边那些据了嘴的木头可比。王氏是天真烂漫的人，见她对指婚心满意足像是感动得五体投地，又喜她能干得用，倒也放了心，没几日竟是将自己的陪嫁放到一边儿，大事都仰仗着她，让王氏陪嫁丫头们嫉妒眼红不已。 无论是张氏还是贾敏皆不把金钗当回事，不过一个自作聪明的丫头，并不值当她们在乎，不过当做笑谈罢了。张氏是水晶玻璃心肝的人，知道贾敏模样不对，也不多问，只说些风花雪月儿女趣事。贾敏跟着张氏逗弄了一番贾瑚，被小家伙哄得心花怒放，心下不免有几分羡慕，自己婚后不久倒是也怀了一个，那时刚刚跟着林如海到外放之地不久，坐了许久的船又忙着安插器具打点上下与当地的太太奶奶应酬，又年轻不知事，还不知道有呢那孩子便没了。狠狠哭了一场，又因外放之地到底贫瘠，上任之时也不好带着众多家仆，寻不着妙手仁医，且林老太太见她落胎心下不满，几道合作一起，小月也没养好。后来外放两年许久没有子息，林老太太终归忍不住赐了两个通房，又过了一年林如海刚任满不久林老太太也走了。守孝三年以后，林如海又做了大半年的兰台寺令，后又被指到江南做巡盐御史，就此没有再挪窝，黛玉姐弟二人也是那之后才出生。她又是求神拜佛又是灌补药，又兼当初小月没养好，自己身体便有些不好，更别说两个孩子自小便是药罐子。贾敏打定主意，若是与前世并无区别，倒是好好养下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能是玉儿的依靠，若是女孩，至少能证明自己能改变原有的遗憾。如今世道，皆重男轻女，贾敏自己也更想要男孩，一来能稳定地位，二来女孩生下来终究命苦不如男子活的潇洒。 张氏见贾敏揽着贾瑚爱不释手，出言安慰道“妹妹这才新婚多久？我也是进府一年多才有了瑚儿，妹妹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日后有你做婆婆岳母老太太的时候。” 贾敏脸一红，没好气的说“瑚儿才多大，嫂子倒是惦记着当婆婆了。”又低头逗弄贾瑚，“瑚儿，你娘想给你娶媳妇呢。来，告诉姑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姑姑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寻来。” 贾瑚性子里与贾琏贾宝玉颇有些相似，喜欢灵巧漂亮的丫头伺候。只张氏素来对贾瑚教育严格，尤其怕他随了他爹沉溺女色，贾珠尚有桂儿蕙儿两个小丫头陪着玩耍，贾瑚身边除去老妈子便只有两个小子。如今听姑姑说要与他说媳妇，立时喜得眉开眼笑，也不仔细寻思媳妇是什么，只道姑姑要与他漂亮姐姐，眼睛一转，嘴巴抹蜜一般道“瑚儿喜欢姑姑一般人美心慈、才高八斗的姐姐。只不过姑姑也只林姑父的人品才相配，瑚儿也要得那文曲星青眼，不然可没脸面喜欢姑姑一般的好姐姐。” 几句话把贾敏和张氏都哄得心满意足，贾敏亲点他的鼻尖，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嘴是随了谁。” 张氏没好气的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随了他爹。好时嘴抹了蜜一般，不好时混账话一套一套的。” 贾敏见张氏咬牙切齿的模样，只笑却不接话。这贾家大房的几个男人倒是一脉相承，旁的不说嘴巴却巧。只贾赦长年跟着先老太太过活，性子纨绔，不如贾政性子端方惹贾代善夫妻喜欢。自小与父母不亲，见史夫人对他的感情回转不了，也拉不下脸继续嘴甜奉承，就这般不上不下的。张氏性傲，也不爱低声下气地奉承，更别说奉承了史夫人还是更待见二房笨嘴拙舌的王氏，一来二去也淡了，只气的史夫人拉着贾敏骂了几次两个儿媳都是锯了嘴的木头。贾赦嘴巧，新婚时把张氏哄得面红耳赤，只他到底爱偷嘴，那时的巧嘴又能把人气死，是以张氏提起便是又爱又恨。 贾敏在张氏这坐了半响，哭肿的眼睛也消退不少，便告辞回了林府。每日或是到林老太太那去陪坐，或是处理家事，或是读书练字，偶尔下了帖子请闺中密友赏花吃酒或是接了帖子去别家应宴吃酒，只当无事发生过，正如其他新婚妇人一般。 贾敏虽借口梦兆之言将贾家未来之祸悉数告诉了贾代善，只是作为儿女，贾代善将死的事到底说不出口。过了两月，却是只听说那周昌收人贿赂被史夫人又贬去管车马这等鸡皮蒜毛的事，当下不免心中焦急。 贾敏是素来受父母宠爱，且贾敏聪明灵秀胜过两位兄长，贾代善极为爱护。如今与前世有了不小的改变，贾敏心中隐隐盼着贾代善也能躲过前世之灾多活些年，故而不愿说这等不吉之言。何况做人儿女的，本也不该说这话，没得像咒人死一般。但是时限渐进，若是贾代善并无其他安排，自己一个出嫁女，无论如何也不好多管娘家的事，如此一来若想有所改变便难多了。 就在贾敏心中盘算着是否再回娘家一趟时，贾府派人传来帖子，只道请姑太太姑爷到贾府做个见证。 贾敏与林如海到了荣府，贾敏便去了后宅，林如海走进荣禧堂，只见贾代善上座，不止贾赦贾政贾敬，史家史鼒与王子胜也在。史家王家与贾代善同辈之人走得早，当家的已是贾敏这辈的史鼒与王子胜。这二人却也不长命，史鼒征战重伤，几番救治后还是没了，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又因月子未保养好，一来二去也跟着走了，只可怜湘云出身不久便无父无母，跟着二叔史鼐过活。王子胜虽说是王家长子，却不如弟弟王子腾争气，行事作风与贾赦倒是很像，是名老纨绔。酒色挖空了身子，大病之后也没留住。一双儿女王仁混账不成器，王熙凤胆大无所顾忌。 相互拜见之后，贾代善直切主题道，“今日请诸位来此是为了做个见证，我也老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不如在脑子还清明的时候都安排好了。都是一家人，免得出纷争。” 贾代善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一愣，当下皆劝慰起来，贾代善心思已定，道，“诸位不必多言，还请听我一言，莫让我走都放不下心。如今趁着我还清醒，还请敬哥儿主持把赦儿政儿将家分了，只是分家不分府。赦儿，在你母亲走之前，不许把你弟弟分出府去。” 贾代善此言一出，贾赦心中暗喜，贾政却是不解，但是不管二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是跪下劝贾代善收回，莫提分家之事。贾代善道，“若是如此，岂不叫敬哥儿，如海，鼒哥儿和子胜白跑一趟。”其余人等皆称不敢。 反复客气推就劝慰一番，贾代善道，“我主意已定，还请莫要再劝，听我把话说完。”诸人方不再劝，贾代善又道，“如今请敬哥儿主持将家分了，我已将所欠国库的银子预留了出来，有五万两金子，另有大件笨重的古玩东西，死当也能有五十万两银，此项不可动，且日后不可再向国库借钱。其余物事除去敕造荣国府与祖田祖产外，一律平分，一干事物我已写了单子，照着分便是。另有我的私房，我已分为三份，你兄弟二人一人一份，另一份留给你们妹妹。今个儿分完，我与你母亲便搬到荣庆堂去。赦儿，你带着你媳妇先搬到荣禧堂的东厢房。我走后爵位势必要降的。我能留住国公，乃皇恩浩荡，若是追究，到你身上连降几级也是可能的，自爵位下来之后，你便上书请求皇上收回荣国府的匾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贾敏直接到后院拜见史夫人，进了屋却发现气氛并不好。丫鬟在收拾着一些零碎摆设，来往一声不敢出，张氏王氏缩在椅子里垂头只当自己是个摆设，史夫人的脸色待见到贾敏方才好些。不待贾敏请安，史夫人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抱怨道，“也不知道你父亲这是做什么！先是由着赦儿抄家似得闹笑话，现在又做什么搬屋子分家。你父亲与我都好好的作甚让你哥哥们分家！又不是那等上不了台面的破落户！好好的人都还在呢就瞅上荣禧堂了。我还没老呢，就想着让我当睁眼的瞎子。你父亲尽然还由着，如此我还不如回金陵去，好歹眼不见着能过得舒坦些。” 史夫人这话说的可是重了，张氏王氏立时跪了下来。 贾敏知道如今的局面是自己鼓动出来的，不忍兄嫂替自己背锅受罪，一面给史夫人顺气，一面娇笑劝道，“母亲这话我可不懂了。想来大哥哥是见我们府上那般这才查的，亏得哥哥起了心查呢，那放印子钱可是损阴德的事，若非这次查出来，岂不是要应在咱们家里？那可多委屈呀。这下人不成器，换了便是，如今那吴新登家的是以前母亲身边的珍珠姐姐，这不就合了母亲的心意？这换屋子之事，却是母亲不知父亲的心意了。” 史夫人闻言一愣，没好气道，“这换屋子搬来挪去，忙的人仰马翻算哪门子的心意。” 贾敏笑道，“原我还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常说父亲住在那梨香院里，虽说精致到底小了些，丫头姨娘的也不会照顾，与荣禧堂来往不便。如今父亲陪着母亲去荣庆堂，大了许多母亲又能亲自照顾，离荣禧堂书房都近，岂不便宜？父亲让大哥哥搬过去想来是想亲自教导方便些。” 史夫人被这话一噎，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虽不满，只她记得荣庆堂素来是荣国府老夫人荣养之所，让贾赦夫妻住过去也不合适，不过心里仍旧不快，但是她宠爱女儿，便按下不吭声。 贾敏见此话见效又道，“母亲可别再说什么回金陵的话了，这可要入冬了。金陵不像京城干燥又有炕，那潮湿又冷，多受罪？何况府里虽然每年都拨钱修缮祖宅，但是到底多少年没主家住过了，人气儿都没有，何苦来。”好容易将史夫人劝得回转几分，贾敏道，“母亲瞧瞧，把嫂子们吓成什么样了，那外头爷们儿的事，咱们后宅女人哪管的住，因为哥哥不好却让嫂子们受累，母亲可是偏心了。女儿可得替嫂子们委屈了。” 史夫人这才把眼睛往她俩身上一耷拉，道，“你们起来吧，横竖与你们不相干。” 张氏王氏默默起身，方要坐下，又听史夫人对贾敏道，“你就心疼你嫂子们，也不想想我。老大不懂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大家里的又劝不住。再有你看看那周家的，连租子都没见着过，能有什么大用？果不其然是个眼皮子浅的。” 张氏王氏闻言又不敢坐下，不上不下地倒是有些尴尬。贾敏给大嫂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坐下，又劝道，“嫂子若是能劝得住哥哥，哪还有母亲操心的机会。”又撇了一眼王氏，心道吴新登不过是之前没有出头的机会，后来也没少贪，那吴新登家的也是个刁钻的，探春管家之时不好好办差还有意刁难主子，若非这次赖家不便再提起来，哪有他做大管家的机会。见王氏这样张氏也不好独坐，只好开口劝道“这财帛动人心，那赖家母亲如何信任不也如此吗？不过一奴才，若是因为他而责怪嫂子岂不是为了打老鼠而伤了玉瓶？我听说嫂子把金钗，就是以前儿那碧蕊指给了周昌的儿子周瑞，碧蕊也是在母亲手里□□过几日，最是聪明忠心的，想来到了周家也能让他们懂些眉高眼低。” 张氏险些没笑出来，拿眼撇了撇王氏，只见她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张氏暗道小姑子这话刁钻，一家子管事居然要一个家生丫头嫁过去教导眉高眼低，这不明着说周家不顶用吗？更别说金钗那丫头是史夫人旧婢这件事也够让王氏憋屈了。偏偏王氏也只能忍了这口气还得感谢贾敏替她解围。 张氏王氏落了座，贾敏知道这事怎么说史夫人都心里不舒服，便把话题往其他上引。或是问小侄子或是问亲戚家，说着说着倒是说起了王家二姑娘。 “听说前儿你妹妹定了亲？可是定了谁家？”史夫人看向王氏。 王氏这时也将心态调整好了，见史夫人问，陪笑道，“定了薛家大爷，那薛家大爷是薛家独子，薛老爷这两年不当事，薛大爷倒也将家里生意打理的好好的，我娘瞧着是个好的，便将妹妹许给了他家。薛家大爷年纪也不小了，薛家老爷急着看儿子成婚，六礼过得急了些。” 如今王家的二姑娘正是后来的薛姨妈。她不比王氏小上多少，只是运气不好，王氏刚嫁出去，王家正要为她议亲的时候王老爷一病没了，王家女儿本就讲究多留两年嫁的晚，三年孝期一过更是老姑娘了。王家舍不得嫡出女儿去给别家做填房后娘，又不愿意嫁去寒门学子让姑娘拿嫁妆补贴夫家，王家可不做亏本生意，如此一来虽是皇商但祖上却出过紫薇舍人又同为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便成了上上之选。后来薛王氏嫁的晚，婚后薛老爷没多久也没了，孝期后又孝期，薛家主又长年出去做生意，好容易才得了薛蟠和宝钗一对儿女，又不是什么有主见有魄力的人，只将儿子溺爱得无法无天又管不住，娶了个媳妇又是个能折腾闹到她没脸的主。 婚配之事素来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四大家族，论爵位是贾史王薛，史家早年将姑娘嫁给袭爵大爷是高嫁，王家将嫡长女嫁给贾家二爷也是高嫁。林家如今没了爵位，算起来贾敏却是低嫁。但是林如海好歹高中探花，也是官家，王家嫁嫡女到薛家可算是下嫁了。 “出门子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史夫人想了想，她倒是喜欢王二姑娘的人品，“我去与她添妆。” 贾敏虽然气愤于后来王氏捧起宝钗给黛玉没脸，对薛王氏却没恶感。薛王氏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没什么主见，儿子混账仰仗姐姐兄长，却是在官府文件上把薛蟠平白变成了个死人，女儿志向高远指望一飞冲天，还没等宫中查出薛蟠之案将她勾销，便被王氏用薛家给她帮忙打点的钱打点出无心选中被勾销了资格唯恐她威胁到元春，最后家里百万家财也贡献了不少进大观园或是被王氏拿去替元春打点宫里。何况薛王氏不亏一个慈字，贾敏打心底里感谢她明知姐姐不喜黛玉仍旧因为瞧她可怜而搬到潇湘馆照顾她，自己的姑娘自己知道，若是薛王氏有祸心，以黛玉的敏感也不会心甘情愿认作干娘。 贾敏记得薛家老爷身子骨不好，薛家王家婚事办的也急，颇有几分冲喜的意思，正巧在贾代善走之前办的礼。也道，“诶哟，那我可得早些去陪着二姐姐。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什么叫珍珠如土金如铁呢，这次可能长长见识了。” 史夫人笑骂道，“外面传的那些有的没的也能当作真的不成，咱家里也没见用白玉作堂金作马。” 贾敏笑道，“这倒也没到白玉作堂的地步，可是哪里没有金作马呢？我可眼馋父亲书桌上的那对金马许久了。” 贾敏说的是贾代善征战得来的战利品，一对手掌长嵌着百宝的金马，金子宝石倒不值当什么，只是神态着实打的神骏，是贾代善的爱物。贾政不爱这等金玉之物，贾赦贾敏倒是眼热了许久。 史夫人道，“那么个小摆件值当什么，我昨儿还听你父亲说，让收起来给你带回去。那外头的人没见过世面，这才说那些夸张之言。那宫中也没见珍珠作土白玉做床的，便是有这个钱也是买房置地的，又不是石崇。” 贾敏只点头称是，又是和张氏王氏一起说话逗趣，不多时，却见前头传话过来，说是各项分好了，只待到宁国府开了祠堂禀告祖先。如今贾代善主持儿子分家，除去史鼒王子胜林如海外，尚请了族中族老作见证。如此势必要留饭才是规矩，贾代善做主在荣国府摆宴，下人这才过来请示。 史夫人道，“这是家里的大事，请的也是尊贵人，需用上等席面，旧例如何？” “左不过两海碗，两旋子，六大碗，四中碗，还有八个碟儿。①鸡鸭鱼肉都是现成的。写的签儿有鸡汤干丝 糯米藕罗汉肚儿胭脂鹅脯糟香掌信水晶肴肉火腿炖肘子牛乳蒸羊羔 蟹粉狮子头生翅海参酒酿蒸鲥鱼 干贝萝卜球虾仁翡翠羹酸笋鸡皮汤蟹粉汤包枣泥山药糕酒酿圆子菊花烧麦 藕松糕 如意糕，另有时令水果，饭是碧粳米饭。酒水老爷点名要喝太禧白。” 史夫人点点头道，“如此也妥当。另外奶奶小爷的份例送到我这儿来，也弄成一小宴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当下在正房里摆了一桌小宴。史夫人自不用说，贾敏在出门子前是娇客，如今回了贾家也算贵客，张氏如今肚子又金贵，却是只有王氏一人站着摆箸进羹服侍一桌子人。 王氏自传来分家的消息后便是心中苦涩难言。若是没分家，如今张氏有孕，自个儿还有机会沾手管家理事，这分了家了自己若是想经手，除非以“家中主事之人无法理事不得不请亲戚帮衬”的理由，正如后来宁国府请王熙凤协理一般，否则也是名不言顺。贾代善虽说疼爱幼子，家产私房平分，但是荣国府进项的大头却是祖田并下头的三节两寿，这却与分出去的兄弟无关了。且如今贾政尚在读书，身上并无功名，虽说未分出去住，但分了家身份便是矮了一截。更何况府里谁都知道两位爷关系并不如何好。 张氏自有孕后便一直在自己院里用饭，甚少到史夫人院里用饭。且她娘家书香世家，如林家一般并不爱给媳妇立规矩。到了贾府后规矩自不同，日日伺候史夫人倒也习惯了，却是少有坐着让妯娌伺候过。再见王氏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唯恐她出差错，倒是诸人皆未动筷子，便拉了拉贾敏，给她递了一个眼色后冲着史夫人笑道，“太太慈爱，免了我的规矩，只我到底习惯了，弟妹一人也忙不过来，还是让我一同服侍吧。” 贾敏当即帮腔道，“诶哟，大嫂如今双身子，若让你服侍我我可怕大哥哥寻我的不是呢。母亲既让你坐了，便好生坐着吃吧。”而后拉着史夫人袖角撒娇道，“母亲既然让下头把嫂子们的份例都端了来，不如让二嫂子也一道坐着吃好了。不然等二嫂吃的时候岂不是都凉透了，又哪来另一份份例呢？都是一家子人，也不差这一回规矩。” 史夫人闻言倒是奇怪，心知女儿和大儿媳与小儿媳可没好到这般，贾府素来重规矩，昔日贾敏未出门子时也是被张氏王氏服侍吃饭的，一时兴起把份例皆送来也不是没有，也不见她说这话。 随即拿眼瞟了王氏一眼，见她脸色微白，双目失神，整个人竟是木愣愣的，这才明白张氏贾敏姑嫂俩在唱哪一出。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是一皱眉，略一思忖便明白是为何。史夫人对心爱的小儿子被分家心中也是不大爽快，倒能理解王氏的想法，便也不忍苛责她。是以顺着贾敏的话道，“这话说的倒也是，政儿媳妇坐下一道吃吧，让丫头们服侍便是。” 王氏这才如梦初醒，僵着脸福了福身，推辞了一番这才坐下。这一顿饭吃的史夫人和王氏食不知味，贾敏和张氏倒是心里舒坦，只面上不好表示出来，只应付了几分。 待得贾府事毕，贾敏便跟着林如海回去了。张氏心知史夫人王氏心中皆憋屈着一股气，于她们而言自己碍眼得很，便借口要照看贾瑚，回了东院。 回了东院刚靠在炕上歪着，便见贾赦一身子酒气回来，张氏闻着便有些胃中翻滚，她可不会为了贾赦委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打发在旁服侍的两个通房丫头秋杏秋棠上前服侍。 贾赦如今正得意，也不在乎媳妇嫌弃他，略洗了洗换了衣裳，正打算往张氏身边靠去，被张氏瞪了一眼也不在意，只退后了几步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 张氏屏退了下人，只留一两个心腹守着门，见贾赦仍坐在椅上傻笑，没好气道，“大爷既然这般欢喜，赶明儿备份礼给妹妹送去，谢谢妹妹成全你。” 贾赦虽说多喝了几杯，到底没醉，听这话却是一愣，微一琢磨，仍旧不解道，“我说父亲怎么突然这般，怎么还和妹妹有什么关系不成？可我瞧着如海那样，不像是知道的。” 张氏道“我也没个准，只前儿老爷着妹妹回来谈话，后来妹妹到我这，样子却像是狠哭了一般，我当时也不敢问。之前又不知为何突然让我紧着点瑚儿身边的人。今儿过府虽说面上没什么，我瞧着却像是放下了块石头似得，想来应该有些关系。” 贾赦与幼妹感情倒好，知道贾敏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下奇道，“我说你怎么巴巴的又给瑚儿添了那许多丫头婆子，原来出在这。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前儿府里那些事也是妹妹递过来的。我还道是妹妹成亲后受妹夫影响，如今这般看来，倒是不像了。” 张氏道，“我叫乐舒去悄悄问过妹妹身边的菊欣，也说不出什么前因后果来，只说是一日梦醒行事变了许多，底下人也不敢问。老爷太太如何咱们心里也知道，若是没什么，老爷怎会不给二叔留几分余地。虽说分家不分府，到底也就比后街上强上几分罢了。何况东院自来是世子住的，并无不妥，怎么忽而让搬到荣禧堂去。” 说话间贾赦也清醒了不少，略一思忖道，“从上月起父亲就一味塞给我不少差事，或是结交故旧或是去军营来回给他跑腿送物事。前儿还说要我去那军中操练两天，可把我吓坏了。” 张氏闻言却是撇撇嘴，“老爷要抬举你，偏你还嫌累。大爷不妨听妾身一句劝。老爷这些日子的做派瞧着颇有些交代身后事的意思，妾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太的心思大爷是知道的，虽说今儿分了家，日后太太那一个孝字出来，大爷能如何呢？如今既然老爷起心抬举，大爷不妨上点心，免得日后又眼红二叔。看老爷对二叔瑚儿珠儿的意思，倒像是想转文的意思，想来老爷也不如何指望大爷子承父业，只守成大面儿上不错就好。” 贾赦听这话却是竖起眉毛，他虽说不成器，却是个孝子，哪能听这话。 张氏只做不见，心里想着娘家传话过来说贾代善与张老爷密谈之事，继续道，“大爷也别说什么我们府上如何的话，你又不是那等不通庶务的人，哪能不知道若是家里朝中无人，面上尊贵又有什么用，那好看的爵位终究不比实权在握的官职。难不成还只依靠亲戚故旧不成。即便是从龙之功那也是又能为的人更得看中，何况妹妹那般品貌，皇妃都可做得，老爷也没舍得送进去，反倒下嫁给林姑爷。这皇位更迭哪能说的了准呢？别的不说，我可舍不得送女儿去那吃人的去处，纵使得了闺女也别想把她送进去。” 去年太子正妃不巧血崩去世，张家原有一嫡幼女预备送进太子宫中作继妃的，原也差不离了，张氏却听闻自父亲与贾代善密谈后开始重新带着妹妹相看亲事，便知道娘家也改变主意不在太子这棵树上吊死。故而今日才这般言论。此事贾赦倒不知，其实若非贾代善亲自向皇帝求了指婚，如今坐在太子宫中的却是张氏了。 张家老爷是太子太傅，是皇帝特特加给太子的分量，天然便是太子一派。如今张家之女口中却说出了皇位兴许不会是太子的话来，把贾赦刚因为张氏话语不敬长辈而愤怒的心思都给吓没了。先皇后是当今皇帝的原配，素来伉俪情深，甚至先皇后在时皇帝后宫中不过三两个低位的美人才人，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皇帝爱若珍宝，自小带在身边教养，自开蒙便封了太子。即便先皇后去了后，后宫添了不少人，皇子皇女不断出生，太子仍是独一份的。朝堂上下皆没想过未来的龙椅会是旁人坐，纵使其他皇子的母族有起了心思的也没多少人应承。皇帝军中仰仗的四王八公，旁人倒罢了，贾代善是顶聪明的人，若非皇帝示意，也不会直言与张家结亲，文武重臣联姻可不是什么好事，贾代善是谨慎的人，若非皇帝让他支持太子，他岂敢如此。 贾赦又不是如今年老糊涂被贾母偏心气得左性的人，如今贾代善尚在，虽不喜长子纨绔但是故旧往来人情世故也是手把手教了的。何况张氏稳重，绝不会拿这等大事胡乱开玩笑。贾赦细思一番，却是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酒是彻底醒了。 张氏见他听进去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拿帕子与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闻言道，“大爷也莫怪我说话重，我原也是为了一家老小着想。如今老爷下令让咱们搬去荣禧堂，想来是为了方便教导你，老爷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你们是亲父子，老爷还会害你不成。如今我身子重，却是不便挪动了，瑚儿又小，不放在跟前我不放心。大爷先住过去，等我肚子里这天魔星出来了，便带着瑚儿搬过去。” 贾赦却是被她吓住了，脑子里一通浆糊。将话过了一通，忽而想起贾敏莫名嘱咐张氏的话来，拉着张氏的手道，“不，你带着瑚儿和我一道搬过去，先让丫头婆子把器物都安插好了你直接过去住了便是。这东院也不小，后头还有个小花园子，那边厢又是马厩，原倒是不怕什么，可妹妹既然特意嘱咐了，若是有人起坏心呢？又是池塘又是鹅卵石又是马的，倒不如荣禧堂好。瑚儿你若是不放心，先送到母亲那住几日便是，母亲再如何也不会害了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也不知贾赦是不是被吓得狠了，自此贾代善如何打发他做事都安安分分的做，甚至果真被贾代善拉去军中操练了几天，若在府里便跟着贾代善的亲兵习练武艺，每日直忙得苦不堪言，又不敢在贾代善面前表现出来，每日回了房里便瘫着没力气动弹，倒是熄了几分风花雪月的风流心思。自张氏搬到荣禧堂东厢房过来后，每日回来便瘫在张氏身边抱怨。张氏心知让他如此磨炼已是不易，也耐着性子哄他，一来二去倒是感情又好了几分，只看得屋里伺候的姨娘通房心里发苦。 出乎贾敏意料的是，贾代善却是熬过了前世去世的时间，这些日子又是忙着□□长子又是忙着督促次子读书，人反倒精神了几分。贾敏心中欢喜，只盼着父亲能多支撑一些日子。 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如今分家不分府，贾政倒不以为然，他是不同庶务一心攻读圣贤书的人，不知其中分别，倒是王氏心中苦不堪言。自从分家后，两家的日常使费自然也分开了，二房虽然主子不多，但是分过来的奴仆却不少，若不是前儿贾赦带头抄了不少刁奴又发卖送出去了不少，只怕奴仆更多些。贾代善又是撇出了还国库的钱才主持的分家，算下来到手的家产远比王氏所想的要少。王氏出身王家，贾政是史夫人心爱幼子，自小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原来的月例哪里能够他们使，都是只管去账上支，史夫人偏心小儿子，纵使张氏觉得不妥也无可奈何。如今分了家，却是只能用自己的钱，贾政是只管花不管挣的人，王氏是钱再多也嫌不够的人，如今虽说能任由自己的心意管家，但是这分到的部分让她无比憋屈。偏偏这家产又是贾代善所主持分的，甚至贾政得到的还比当世二房分家所该得的多一些。刚刚府里又狠查了放印子钱一事，王氏再如何也不敢触贾代善的眉头。史夫人虽然私下贴补了一些，但是王氏哪里甘心，她原是目指整个荣国府的。 来往了贾府几回，王氏的不甘贾敏看出了几分，心下不禁冷笑。贾代善这一番作为，贾敏觉得最妙的莫过于二房分家。王家的姑娘油锅里的钱都敢拿出来花，王氏的野心又极重，后来的王熙凤远远不如她的姑妈，如今贾家尚且富贵都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到了后来元春出生并且封妃了，一个园子就淌水般花了二三百万两银子，日常送给那些太监的哪回不是几千两。她只道娘娘是为了家中打拼，一干花费皆有公中出，自己日常赏人也不过旧衣服旧首饰，到最后全府里她是头一个财主。公中却得贾琏凤姐不得不求鸳鸯偷贾母的私房出去当了花。 世人皆说放印子钱包揽诉讼有伤天和、有损阴骘，想来也不假。王夫人早年做这些，贾珠青年而亡后便收手不做了，后把人手路子转给王熙凤，到最后也只得了一个巧姐，还多灾多难的。如今分了家，王氏没有办法沾手荣国府的帖子，即便贾政仍旧由贾代善上书得了个工部的缺，贾政的帖子拿出去也没有替人包揽诉讼的底气。至于放印子钱，这就容易盯着多了，若是做了，只把证据往贾母跟前一放，贾母所疼的是儿子孙子，哪里会有多爱护儿媳妇呢？这般有损子孙后代且影响儿子仕途的事，贾母自然会收拾她。若是贾母处理也许还好些，要是直接给了贾政，怕是要起手写休书了，即便碍于王家和儿女不便休妻，王氏只怕也是长期礼佛的下场。 至于荣国府更不用担心了，自张氏进府，府里的祭田祖产年年增加，如今更是发卖了一批下人，少了一批蛀虫又少了一笔花费。张氏也沉得住气，只道自己身子笨重不便理家，任由史夫人处理上下奴仆，倒是安安稳稳过了这过渡期。 又过了几个月，快到张氏临产之日，贾瑚却是如前世一般落水了。张氏依照贾赦所言将贾瑚托付给了史夫人，史夫人虽对贾赦夫妻二人有微词，但是对孙子们是极为重视的，何况贾瑚生的精致漂亮又长得一张巧嘴，素来得史夫人喜欢。前世贾瑚落水乃是被人刻意引到东院池塘边儿悄悄推下去的，如今有贾赦一番打杀发卖下人之后却没人有这胆子。这次倒确实是意外，原是贾瑚见母亲将自己送到祖母身边还以为张氏有了新弟弟要不疼自己了，但是贾瑚原是张氏悉心教养启蒙的孩子，虽心中泛酸但并无恶意。只道要去给湖里亲自采朵母亲心爱的荷花来邀宠。 巧的是今日贾代善正要演练儿子的骑射，又想瞧瞧小花园的景色，正好看到了这小人儿摇头晃脑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也不打搅，只远远的带着贾赦看热闹。 张氏将儿子托付给了史夫人，自然由史夫人照顾，史夫人身边的人到底不如张氏身边再三警告耳提面命的谨慎小心，贾瑚到底还小，又是爱玩的性子，身子一歪，便掉进了水里。当下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好在贾代善父子就在不远处，不多时就救了起来。贾瑚是贾代善嫡长孙，贾赦嫡长子，当下也不管别的，只带着孩子去换洗。好在虽说搬了屋子，但是贾赦张氏贾瑚的旧衣服什么 的没有全部搬过去，倒是不用赶远了，先紧着换了。闹腾下来惊动了半个府里，贾赦唯恐张氏听了几层传话吓着，忙打发身边心腹小厮去传话。虽说没有大碍，张氏到底是惊吓着了，不多时便发动了。 好在如今不似前世，张氏孕期保养的极好，贾瑚倒也无大碍，虽说算着日子依旧是早产，但是到底比前世好了许多。 儿子媳妇一起出事，贾赦急的满头大汗，一时不知去看张氏好还是留着看儿子。贾代善道，“你去看看你媳妇，瑚儿这里有我呢。” 闻言贾赦急忙往荣禧堂去，也不待人套车，急忙忙跑过去了。 贾代善皱皱眉，长子虽说不像小儿子不理庶务万事不操心，但是遇事却不够稳重，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去教他。不过嫡长孙落水，儿子媳妇早产，这都是涉及家族血统传承的大事，不比一般的事，贾代善也极为重视此事。做公公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守着儿媳妇，如今只把孙子照顾好就行。 贾瑚落水后，一干人等急急忙忙打来热水伺候他清洗，拿了东院的旧衣服与他换上，又灌了一碗姜汤。几层被褥裹着，只叫贾瑚难受，向坐在一旁的贾代善撒娇道，“祖父，瑚儿到祖父身边可好？这样瑚儿憋着难受。” 贾代善道，“既然如今受罪，为何刚才还不听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你受罪，我们平白跟着担心。太医来之前，你不准乱动。” 贾瑚闻言面色发苦，一张包子脸皱着，瞧着可怜得很。 好在今日贾府相熟的王太医正好当值，仔细诊看一番，对贾代善笑道，“国公爷放心，小公子身子骨本就不错，府上反应快，并无大碍。若是不放心，喝两天姜汤就好，吃药反倒不合适了。” 闻言贾代善松了口气，又道，“劳烦王太医移步去看看我儿媳。小儿落水，儿媳心急，如今却是提前发动了，还请王太医看看。” 王太医笑道，“这是自然，国公爷让人带个路就好。” 当下套了车，将王太医送去了荣禧堂。 到了荣禧堂，主子丫鬟们退到屏风后，婆子们忙放下帏幔，只将张氏的手放在软垫上，又盖上一方丝帕，这才请王太医进去。 片刻后王太医出来道，“府上大奶奶这胎保养的倒好，只是受了惊吓方才发动的早了些。好在如今离足月也不差几天，倒是不怕养不活。只是大奶奶本有几分气虚，还请多备些益气好克化的吃食，准备些参片给大奶奶含着以防万一才好。” 下面的人忙去准备不提，史夫人贾赦又问了贾瑚的情况，这才放下心来，给王太医包了一个上等的红封。 王太医摸着胡子，笑道，“明日我原不当值，但府上若是有需要，只管打发人去寒舍就好。” 贾赦贾政亲把王太医送了出去，闻言忙作揖道，“既如此，便一事不烦二主，劳烦王太医费心了。” 张氏这一胎虽然生的艰难，到底比前世的境况好的多，经历了一夜又半个白天，终于生下来一子，正是后来的贾琏。果然又请了王太医过府。 王太医一番望闻问切后，出来道，“大奶奶此番伤了根本，千万要好生保养，一会儿我写几个方子，近几年内不宜再求子息。小公子倒是康健，不必担心，只好生照顾便好。” 张氏贾赦等人闻言有些气闷，当下多子多孙是福，近几年都不能再生养嫡子，如今年代人的年岁不长，再过几年身子养好了只怕也难再生养了。 贾敏得知嫂子生产便急着赶了过来，心知如今局面对上前世已是极好了，便耐心开导安慰张氏一番。 如今一切都比前世好了太多，贾敏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改变前世的结局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娘家在渐渐变好，夫家自己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贾敏比刚回来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也陪着林老夫人参加了几次宴席，又认识了一干原来在贾府接触不到的文官女眷。这日又是陪着林老夫人到礼部尚书家俞大人家给尚书夫人贺寿。 拜见了尚书夫人，又陪着说笑伺候半响，却见到张家夫人带着小女儿也来了。贾家和张家是姻亲，自然是相熟的，只是贾敏却有些意外张夫人还带来了小女儿，细思一番后心中高兴起来。 张家夫人就两位千金，长女便是贾赦之妻张妍，幼女恰如贾敏在贾家，是老来女，单名一个娅字，比贾敏还要小两岁。张娅与贾敏也是相熟的，贾敏讶异的正是因为张娅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走动了。原因无他，原太子妃年前难产去世了，张娅与缮国公石家的小姐皆是继任太子妃的人选，因先太子妃也是公侯之家出身，是以最后选了张娅。如今先太子妃去世尚未满一年，虽说已经八九不离十，到底没放出来说。张娅从年后开始便由张家请来宫中嬷嬷在府中学习规矩，许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前世张娅嫁给了太子，太子坏事后张家作为太傅和太子妃娘家，如何都没逃过。丈夫坏事自戕，娘家抄家发配，张娅成婚不久也未养下儿女，东宫下只有先太子妃留下的儿子，几番打击下张娅也一病没了。 如今贾敏见她出来走动，心知张家有了别的打算，心中替张娅开心起来。莫说太子后来坏了事，便是顺利登基了，皇后又哪里是好做的。更何况太子本身颇有些不通之处，于公本身地位稳固却左了性子起兵造反，于私后来的秦可卿便是太子与花魁清倌的后代。撇开太子身份不提，太子本人并非是张娅的良配。 张娅预备入东宫之事虽说知道的人并不多，奈何今日在场的大多是皇亲国戚或是高官公侯家眷，往日里多少也看出了几分。如今见张娅重新出来走动，在场诸人心中不免嘀咕，有忍不住的便开腔向张夫人试探道，“诶哟，真是许久没有见到娅丫头了，姐姐今天怎么舍得把她带出来了。” 张夫人笑道，“这妮子被我惯坏了，淘气得很，前儿拘她在家里学规矩呢。现在总算看上去像点样了，这才带出来呢。我还盼着各位夫人哪位帮我好好教教她呢。” 张娅闻言垂着头只作羞涩之状，众位夫人更是讶异不已。往日都说张家小姐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怎么如今又带出来相看了，且张夫人不避讳姑娘在面前口中直言要给她找人家，这可不像张家的做派。 张夫人也是没办法，原先要让女儿进皇家她就不愿意，若是做个闲散王爷的王妃还好，太子宫中哪里是好去处。只是太子透出了意思，且张家已和太子绑在一起，没办法只好多请了几个宫中嬷嬷教导张娅。如今张太傅有了别的打算，她也舍不得女儿进宫，这才又带出来相看，只是张娅之前预备进宫的消息高门大户多少都知道一些，如今相看只怕要困难的多。可若是让女儿低嫁，莫说张夫人舍不得，怕是太子那边不会放过。只是太子不便追究又愿意结亲且家中有好男儿的人家，也太难了。 贾敏知道张家如今为难之处，她和张家是姻亲，也说得上话，当下便拉着张娅笑道，“夫人这话可让人汗颜了，妹妹若只是像点样子，我可不成烧糊了的卷子了。前儿我还和嫂子说呢，嫂子不舍得妹子，让我难得才能见到几回好人儿。我要生成个男人，必定和府上亲上作亲。” 一段话说得在场诸人笑得忍不住喷饭，林老夫人笑骂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人张家姑娘是腼腆孩子，你无所顾忌的可别吓着人家！” 一番插科打诨下来，贾敏拉着张娅在一干诰命之间拜了一圈，只大多虽夸赞不已却没有打听的。张夫人知道这是在忌讳太子，心中发苦。 过了片刻，尚书家的女眷招呼着在场人等去后花园中赏花听戏，张夫人这打发张娅去和闺中的小姐妹顽后才拉着林家婆媳走在人群之后说些私房话。 张家之事林老夫人多少也知道些，都是书香门第，张家林家算起来也是老亲。当下拍着张夫人的手道，“娅儿是好姑娘，你们又何必这般急，倒让人看轻了。” 张夫人苦笑道，“我又如何愿意呢。只是如今的局面却是不得不急了，外子虽说有些面子，但是娅儿一直在家里不许亲，久了和宫中如何交代。” 贾敏道，“您也放宽心，张老怎么说也是太傅，千岁爷无论怎么也要敬老师几分不是，不然可失了体面了。” 张夫人摇摇头，心知太子这几年颇有些左了性，若非如此张太傅也不至于急着让她给张娅找人家。 林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对张夫人笑道，“我有一个主意，只不知该不该说。” 张夫人道，“您直说便是，如今我是没有半分主意，能有一个想头也是好的。若娅儿能得好，我让她给您磕头，我们全家都记着您的恩情。” 林老夫人道，“何至于此！你可千万别如此。我不过白出个主意，可行与否可不知道呢。” 张夫人只催她快说，她已经为这事难了好些时日了，有主意便是好事。 林老夫人眼睛往俞老夫人的长媳身上一转，道“我记得俞家的长媳狄氏的亲娘是衍圣公的姐姐可是不是？” 张夫人也是心思玲珑的人，一听便明白了林老夫人的意思，当下苦笑道，“衍圣公是何等门第，那可是千年的世家，娅儿哪里高攀得上。” 林老夫人道，“娅儿能被上面选取进东宫，哪里差了呢。你家位列三公，也是百年的世家。衍圣公虽说地位超然，到底也没越过皇家去。你又何必如此。如今要找一个不忌讳太子爷且太子也无法的人家可是不容易。前儿听说衍圣公府上三公子要议亲呢。孔家子弟别的不说，规矩是肯定不错的。只是到底没姑娘家上赶着结亲的道理，倒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我恍惚记得，你们府上也和衍圣公有些亲缘关系？” 张夫人点点头，道“只是有些远了，我们府上姑太太和衍圣公夫人的娘家是亲家。” 林老夫人道，“总归还是有关系不是？谁家关系不是七拐八绕搭上的。纵使不眼热那孔三公子，托人家介绍几个好儿郎总是可行的。谁家议亲不是东家打听西家介绍的，多问问总没错。” 张夫人这才放松几分，道，“是我着相了，这儿女都是债，可不得多走几家多费点嘴皮子。” 林老夫人笑道，“诶哟你倒委屈上了，我这辈子就操心海哥儿一个，不知多羡慕你能多操几份心。” 贾敏笑道，“婆婆这样我可委屈了，婆婆也多操心操心我，免得我眼红夫君。” 张夫人现在心情好了许多，也有了调笑的兴致，对着林老夫人笑道，“敏丫头这话说的是，如今你可不止有一个儿子，这儿媳妇也是你的孩子，没你操心的份？多操心操心只怕没多久能给你生下几个孩子让你操心都操心不过来。” 贾敏闻言红了脸，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却是不搭话了。林老夫人和张夫人见状更是调笑不已，气氛欢快了许多。 此次宴席回去，张夫人便认真与衍圣公家里来往起来，后来张娅果然嫁给了孔三公子不提。 不久便是贾琏的满月宴，贾敏早早去了，送了一个极精致的长生锁并一套雕得拙朴可爱的十二生肖玉摆件。贾敏还见了贾赦一面，被惊得差点说不出话。贾赦见妹妹那仿佛见了鬼的目光，撇撇嘴，忙从房里出来去前院去了。 张氏躺在床上，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见贾敏懵懵的看着贾赦出去，这才替贾赦解释道“这几个月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天天变着花样的操练他骑射或是跑腿应酬。这不就成这样了。” 也不怪乎贾敏惊讶，贾赦素来是一身懒骨的人，又被先老夫人教养的娇气。贾家子弟长得都好，贾赦如今不过二十来往，长得风流俊俏，体才微丰。时下世人以皮肤白皙面若好女为美，贾赦原先也正是如此的好相貌。如今一瞧却是黑了好些，人也瘦了许多，一张圆月一般的脸都瘦成鹅蛋脸了。 贾敏笑道，“如今这样倒好，精神许多。我们府上原是公侯武官之后，那般秀气倒不像了。” 张氏点点头，道“即便是文官家里也不应该时兴那般脂粉气。还有那起子脂粉不离手的，脸上的粉比女人还厚几分，心思不在正途。” 贾敏听了却心中古怪，她想起了贾宝玉，虽说不至于脂粉不离手，但是对脂粉的兴致爱好可不得了。贾敏魂游之时都不得不感叹贾宝玉所制作胭脂水粉的精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贾宝玉其人贾敏并不如何喜欢。倒不是因为他娘，毕竟是自家子侄，血缘关系摆在那多少都会亲近些。可贾宝玉的干净纯粹是针对贾府其他男人而言，放眼天下倒也不算什么了。 贾敏嫁到林家，林如海青年中探花，后官拜巡盐御史，加封兰台寺大夫，人也长得仪表堂堂，端的是人品俊秀有一无二。但凡正经名家门下读书人虽不一定能有贾宝玉对女孩的温柔小意，但是对女性该有的尊重基本都有。至于温柔小意，贾宝玉虽能放下身段伏低做小，只是遇事太无主张了，但凡能有些担当，金钏和晴雯也不至于去死。且他骂读书做官者为禄蠹，虽说那些没个明心见性之谈，只管说些什么“文章经济”“为忠为孝”者确为禄蠹不假，可广而概之就不妥了。他因薛宝钗劝他上进而甩脸子，可宝钗一首螃蟹咏写尽刺贪讥俗之意，为官做宰若能护一方百姓岂能说是禄蠹？ 在贾敏看来，贾宝玉鄙视功名利禄虽然并无可指摘之处，但是到底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祖上得封国公，自己又是家中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家里大权又有母亲掌控着，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要什么有什么，就是进上的清露他房里都能多得给小丫鬟们糟蹋。享受着祖上“禄蠹”来的锦衣玉食，只爱追求风花雪月雅致之事，不通俗事这才追求这些精致的顽意儿。黛玉在家中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又学了一身文人脾性，虽说到了贾家寄人篱下但是性格早定，他们俩能成知己并不奇怪，只是说到底也是小儿女们不愁柴米酱醋茶才能养的这般脾性。贾家来来往往这些姑娘小媳妇，世俗的莫过于王熙凤薛宝钗和贾探春。王熙凤儿时充男儿教养还来往过衙门进门后又操心府中繁杂的管家事，薛宝钗父亲早逝母亲软弱哥哥不争气家里一摊生意，贾探春打小夹在面慈心冷嫡母和糊涂姨娘中间长大。若不是要为生活打拼谁不愿意一天到晚只谈风雅趣事坐着让人奉承说话顽笑。 只是在当世一干纨绔子弟之中，贾宝玉性情纯良实属难得，且虽然不喜四书五经，于诗词对联上却有几分灵气，何况这并非没有一技之长，比如让贾政深恶痛绝的制胭脂。 上好的胭脂花用干净的石臼慢慢地把花瓣舂成厚浆来，用细纱淘澄净了，配了玫瑰花蕾反复蒸煮过几道的玫瑰花露多次蒸成，装在精致的瓷盒子或是掐丝珐琅盒子，红白晶莹交相辉映。又干净又鲜艳，用在脸上唇颊留香，艳阳满怀。 还有那玉簪花棒也是好东西。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白附子、茯苓、白术、白芷、白敛、白檀、沈香、青木香、鸡舌香、零陵香、丁香、藿香、麝香制的。红白轻香，常用还可润泽美白肌肤，不像铅粉那样用多了毁容貌。 这些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府里各家小姐房中都配的有，荣国府里得脸的丫鬟梳妆盒里也有好些。只是他手艺着实是好，比着旁人多了几分真心，又爱研究，配比用料总比一般人手里的方子好些。贾敏前些日子特地照着原先贾宝玉所配的方子做了一些，确实比市面上和自己原先房中配的好上不少。拿来做礼送人也是人人夸。 张氏见自己一句话让贾敏面色古怪沉思起来，问道，“妹妹怎么了？” 贾敏回过神来，笑道，“嫂子刚说到男子喜爱脂粉，我倒想起来前儿听过前朝有一男儿，原也是富贵人家出身，不喜上进，只喜欢些风流情趣，别的倒没什么，一手调制脂粉的手艺倒好。我前儿得了他的方子，做了来倒是真真好。这回来也包了一包给嫂子带来。家里原陪嫁给我的那两间铺子一座宅子，白搁着也可惜了，若是嫂子也觉得好，回头也经营着顽，别的不说也能省点脂粉钱，外头采买的哪能上脸呢。” 张氏也不以为意，道，“妹妹能拿出来送人的想来是好的。只是这铺子终究是小道，妹妹经营着顽便罢了，可别用心太过了。” 贾敏点头笑道，“也不过是想赚个零花，又不指着这个吃饭，谁正经做他呢，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兴与商户争这个。”复又把话题岔开，“嫂子快让我看看琏儿，上次来还是个猴儿似的，现在想来要漂亮许多了，快抱来让我亲相亲香。” 提起小儿子，张氏脸上笑开了花，忙着人把孩子抱来，放到床边和贾敏一道逗弄着孩子，与贾敏道，“这孩子比他哥哥还闹人些，只是如今我可不敢让他们离开我身边，不然我就睡不着觉，偏要他们闹着才安心。” 贾敏心知张氏是因为贾瑚落水之事吓着了，史夫人虽说对张氏急匆匆将儿子接回去不满，但是贾瑚落水一事史夫人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王氏原见贾瑚在史夫人房中照顾愈发得宠有些眼红，原也想把贾珠送去，见贾瑚落水也打消了主意。史夫人最是喜欢儿孙环绕膝下，如今两个儿媳皆是防贼一般防着她，只是因贾瑚落水，史夫人理亏不便说什么，只拉着贾敏一番抱怨。 如今贾家依旧是国公府四大家族之首，贾家长房嫡次子的满月酒自然是极为热闹。 贾琏前世没出生时祖父过世，出生时又逢哥哥落水，出生没多久母亲兄长双双病逝，洗三满月等日子自然是冷冷清清过了，如今倒是热闹了一番。只可惜这样的热闹并没有多维持一些日子。 又过了一个多月，贾敏却是收到了娘家的传信，着她尽快赶过府一趟，只说贾代善有事交代。贾敏听到传话脸色便难看了下来。贾代善虽说比前世多撑了一些日子，但是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贾代善是有的放矢的人，少有如此急切的时候，如今这般，只怕是光景不大好了。贾敏立时便去请示林老夫人，林老夫人见她声色不同以往，也唬了一跳，忙同意她去了。 贾敏赶到贾府时只见除去几个孩子其他主子都在荣禧堂。史夫人张氏和被贾代善狠狠教养了一番的贾赦脸色都不如何好，贾政王氏夫妻倒是有几分不明所以，只贾代善却是不在。 贾赦见贾敏来了，道，“大妹妹来了，父亲入宫去了还没回来。我已将东西备下了，但愿用不上。” 这话一出史夫人和贾政脸就黑了两分，史夫人当下便开口骂道，“混账东西！谁教你准备这些的！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还不赶紧收回去！” 贾政气红了脸，嘴角抖着道，“我敬你是兄长，往日有什么也忍着不说，只今日这未免也太过了些，这哪里是为人子可以说的话！” 史夫人一骂贾赦当即缩了缩脖子，听到贾政所言却是冷笑道，“前儿父亲就打发我去准备了，花样用料还是他老人家亲自挑的。二弟素来得父亲喜爱，父亲的性子想来是明白几分的，若没有大事，如何会这么紧着让大家凑在一起，连妹妹都特地打发人叫马上回来了。我原也说了，但愿用不上，只是先备下好歹也能冲一冲。” 贾敏心知贾赦并无恶意，只是话说得实在不中听，如今贾代善还未回来便吵起来实在不妥。心中略一思忖便走到史夫人身边，扶着她坐下，嘴上道，“哥哥什么样子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您何苦和哥哥计较。大哥哥也没那胆子假传父亲的话，想来确有其事。如今等父亲回来问问究竟是有何打算才是正经。哥哥又不会跑，您有什么教导什么时候不方便呢。” 好容易劝住了，贾代善也从宫中回来了。贾敏一见，心便凉了半截。贾代善是被仆人用轿子抬回来的，脸上透着一丝死气，身上的官服已经被虚汗沁湿了。 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诸人皆吓了一跳。贾赦贾政连忙上前将贾代善搀扶出来，半架着他往荣禧堂走。 不料刚跨过门槛，贾代善却是精神抖擞起来，众人一见心是彻底沉了。贾代善转身坐正座上，看了一眼众人难看的脸色，摆摆手道，“行了，谁都有这一天，何必做此姿态，都坐下吧我有话与你们说，让下人都出去，我们一家人说点体己话。” 史夫人已是软了腿，由贾政搀着坐到了贾代善身旁，其余诸人皆按规矩坐了。 贾代善道，“行了，趁着如今还有点精神，把该说的先说了，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摆摆手止住贾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看向贾赦，“赦儿，我昨天与你说的话，你现在再说一遍。” 贾赦沉声道，“您走后上书朝廷摘下匾额，私下将欠款全数还上，母亲在时分家不分府，尽全力帮助二房子孙求学。” 贾代善点头道，“你前儿应了我的话，我信你能做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贾代善又将目光转向贾政“你爱读书上进，我心里欢喜，可如今二房分家，即便不为你，我也要为珠儿考虑几分。我今儿拼着老脸向陛下给你谋了个缺儿，你是我儿我了解你，旁的怕是做不来，但是礼部你倒还待得。记住，哪怕上头给了你缺儿也得守孝完再去，别被上头看低了。” 贾政垂头称是，他胸中一片壮志凌云只望科举取士，如今靠父亲得了缺让他心情有些苦闷。 贾赦撇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暗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礼部主事虽然只有正六品但是却是实缺，这样一来光论品级比如今探花出身正在作翰林的林如海都高了。且礼部相对其他五部清闲许多，也不用花过多心思，礼仪规矩书上都有，轻易也不容易出错，只是升迁比别处难些罢了。这事若传出去，不知道多少科举出仕的读书人羡慕得眼红。贾赦是俗人，他才不会去想文人的风骨，若是知道了怕是还要说几句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话。且贾政的性子他知道，即便觉得不合心意，也会说不能辜负父亲和皇帝之命，非为臣子儿女之道。 又对着贾赦道，“府上的名帖看好了，别随便让人拿去做些有的没的，咱们家是军功出身，又有旧部，低调方为上策，别随便替人打听谋划。来往关系你媳妇熟，你们夫妻多商量着来。旁的只管将我嘱咐你的都记住，若有拿不准的去求你岳父。” 贾赦忙躬身应是。 贾代善嘱咐完儿子，又将目光转向史夫人，温声道，“你也操心许多年了，如今便享享清福吧，那些杂事都交给孩子们去做去。只是他们毕竟年轻，你多提点提点，免得有脑子不清楚去做那等放印子钱一类的伤天害理之事。” 史夫人拉着他的手浑身发抖，他说什么只管点头应声。 贾代善看向张氏，“你多提点提点赦儿，家中大小事你之前处理的好，只管做便是。”又把目光转向王氏，“你只管督促政儿读书便是。如今大房已经有瑚儿和琏儿两个嫡子，二房只珠儿一个到底单薄了些，心思放在正经事上才好。” 不管如何想，张氏王氏也低头应了。 最后贾代善才看向贾敏，道，“你出嫁了原我也不该叫你回来，只是到底放不下心。如海是好孩子，你安心与他过日子。他年纪虽不大，但是颇受陛下看重，日后还要托他多提点提点你哥哥们，你如今在外头能看到的多，若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告诉你母亲。娘家原是你的依靠，现在却要你反过来操心，我心中实在难受。” 贾敏道，“父亲可千万收回这话，我虽出嫁，但是永远是贾家的女儿，哪里能说操心呢？何况哥哥们受了父亲的殷切教导，父亲该有所信任才好，何况还有瑚儿珠儿琏儿在，谁不愿意为了家中后代子孙好呢。” 贾敏知道贾代善是临终了自觉来不及才这般不顾其他人而急着对她托付。只是家中子孙尚在却托付给出嫁女到底好说不好听。她本就不会置娘家于不顾，贾敏不愿意因为贾代善一番话招了兄嫂心中怨愤。 贾代善也明白了贾敏的意思，顺着又说了儿子几句。又精神抖擞地与众人吃了一顿饭，回了房中刚换了一身提前备好的崭新袍服，便脑袋一歪，倒在塌上闭上了眼睛。 当下贾府一片哭声，贾府忙叫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卸下了红绿装饰，挂上白幔白灯笼，因是提前备好的，倒也预备的妥当。贾赦贾政将贾代善移去早已备好的棺材板内，那棺材板是上好的楠木做的，棺材的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瓦大厅上空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两旁是青松柏树。棺材的两旁分别画着“暗八仙”、梅兰菊竹、桃榴寿果，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皆是贾代善生前喜爱的花样。不多时宁府贾敬与后街上的贾氏族人并林如海等都来了。 贾敬忙与贾政一道去陪客，贾赦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里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梨香院，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荣禧堂内，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等次日天亮后，贾赦连忙向宫中上书，只道贾代善身死，府中不应再使用国公规制，只因匾额乃皇上所赐，不敢擅专。 皇帝伤感于贾代善之死，又见贾赦知情识趣，下旨赏赐五百两用于贾代善丧仪，又令因贾母身有国公夫人的诰命，贾母身在之时不必更换规制。 贾代善生前国公之尊，来往凭吊之人不知凡几。只这四十九日，荣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灵牌疏上皆写“□□诰授国公贾代善之灵位”。荣禧堂大门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荣国公贾代善之丧。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承运太平之国，总理虚无寂静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以及“恭请诸伽蓝，揭谛，功曹等神，圣恩普锡，神威远镇，四十九日消灾洗业平安水陆道场”等语，亦不消烦记。 贾母早已哭的死去活来，张氏原刚出月子不久，如今也不便过多保养，只将丧仪接手过来。幸而前儿处置了一干人等，又因贾代善之死不比旁的事，且张氏已是榜上钉钉的当家夫人，待下也素来严谨，倒也没人敢作妖。张氏也是有能为的人，到出殡之日一切也井井有条。 贾赦贾政等日日哭丧，轮流守灵，直至出殡，诸人皆哀戚不已。至出殡之时，到了吉时，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荣国公贾代善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皆系先备好出来的，皆是贾代善身前所爱。贾赦行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当日官客送殡者，有八公中另六家子侄。余者更有东平郡王之子，南安郡王之子，西宁郡王之子，北静郡王之子，忠靖侯史鼒，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王子胜，并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堂客亦有四五十大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 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前几座俱是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家王府的祭棚，其下则是诸公侯姻亲所设。 一路法鼓金铙，幢幡宝盖，直至铁槛寺，接灵众僧齐至。入到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贾赦贾政安于里寝室相伴。 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原按贾府素来做派，贾代善之灵应先寄放于此。 只贾代善停灵之中，张太傅却是上书乞骸骨，只道见姻亲之丧，自觉老迈，有负圣上之托，上请归隐，另请贤良之士。皇帝自然不允，张太傅却是三次上书，到得第三次，皇帝不免有些气闷。张太傅曾任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为人正派恭谨，皇帝给予太子最大的凭仗便是军中的四王八公，文官中的张太傅，且张太傅正与孔家议亲，衍圣公家乃是万世师表，地位超然。若有衍圣公在之后，太子位置更为巩固。 太子陪坐于旁，正因张家变卦将小女儿与孔家三子交换了庚贴之事而心中不快，见此便道“太傅多次所请，想来有些缘故，事不过三，三上书三驳回本是不成文的规矩，既然如此，父皇应了便是。” 皇帝也不知这心爱的儿子是不明白还是不在意，转念一想，自己身为皇帝，又早立太子，何须担忧许多，便应了张太傅之请。 贾敏见张太傅归隐，算了算日子，却是离太子爷坏事不远了。忙驱车到贾府，对贾母劝道，“母亲身子康健，若是让父亲的棺椁寄放铁槛寺不知要多少年，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好。如今哥哥们也无缺，不如回金陵去，母亲也回去松散松散才好，不然在此见着旧物反倒伤感。母亲还要替父亲看着哥哥们呢” 贾母听了也觉有理，忙打发贾赦交代道，“我不忍心你父亲孤零零的放在那庙里，还是早早回金陵得好，我也要一同回去看着他。” 贾赦忙应了，自回房中和张氏商议准备不迟。 又过了一月，请人算了吉日吉时，贾府诸人便扶灵回乡。幸而走的巧，贾代善刚一入土，京城便乱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等到贾家接到太子谋逆被镇压的消息时诸事已毕。张家张太傅乞骸骨后便与老妻带着小女儿一同前往山东备嫁，两个儿子皆在外任。京中戒严，且贾敏生怕贾赦等有些不当的想头，特特迟了些日子万事皆定后才发消息回去。 张家临走前与太子闹的不大愉快，且与孔家有亲，贾家又因扶灵回乡不在京城，又有皇帝顾念老臣，皆没有受到牵连。贾母等人接到贾敏的消息时吓得一身冷汗，万分庆幸回了金陵。 张氏又接到了娘家传来的消息，方才明白始末，沉吟片刻后便寻贾赦道，“我看了邸报上说太子造反所用军队多数为四王八公手下，我父亲告诉我，国公爷手里的旧部也有参与其中。如今幸而妹妹劝得母亲南下，否则便是没有私下参与也说不清了。虽说陛下知道我们本就是给前太子的凭仗，可陛下与公公年岁相差不大，咱们私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新皇可不一定不计较。我们素来是前太子一系的，此番是几厢凑在一起方才得以抽身。宁府敬大哥已经彻底从文了，爷您也上不了战场，不如将国公爷的旧部悉数交出去，只管做个闲散爵爷，好生教导瑚儿和琏儿便是。” 贾赦心中不愿，道，“我是没用的倒也罢了。那些是父亲的旧部，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是我们府上的亲兵，哪个公侯之府没有？若是尽数交出去，还不教人寒心。” 张氏却是嗤笑一声，道“说句爷不爱听的话，甭管是那些兵士还是咱们身为官家都是皇家的奴才罢了。爷以为为何世家大族皆是文人家族？都说书生手里没兵不能成事，只有手握兵权才有造反的可能。若不是开国以来并不太平，北有蛮族西海沿子有爪哇国倭寇，皇帝不得不重视武官。公侯发家快，手里有兵皇家忌惮，这才世袭爵位递减。聪明的是林姑爷家那般，在爵位快没了的时候转武从文，皇家放心自己也能荣光再续，且当年打仗挣下偌大身家，比寻常读书人家手中又宽泛几分。想来公公生前也是这般主意，否则也不会让二叔从文，让我进门，还将妹妹嫁给了探花郎。若是要转文，这军权放在手里可就不是凭仗而是催命符了？皇帝哪能容许臣子在文武之中皆有底气呢？之前若非国公爷是陛下的伴读，自有情谊在，陛下又铁了心要给太子爷加码，哪能容许府上如此作为。” 贾赦心知自己理论不过张氏，便破罐子破摔开始耍无赖，“你也说了我不行，那老二只看父亲还特意求了官就知道也是没什么用的。如今瑚儿琏儿才多大？这般都送去你也不怕有人欺负了我们府上。” 张氏奇道，“林姑爷家先前没了爵位又是寡妇独子的，也没见谁能欺负了去。那林家几代单传无甚近亲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府上姻亲故旧不知凡几，这还是往日老太太和爷素日自得之处，怎么如今却说不上了？” 贾赦被张氏这话一噎，眼睛一转，又道，“还有那些兵士，父亲才走多久，就把他们交出去，也不怕他们心寒！” 张氏道，“如今爷也上不了战场，瑚儿几个我们也没打算让他们去拼杀，横竖不可能再跟着咱们家建功立业了，在谁手下又有什么区别呢？爷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况且有一干原是府上的老仆，一家老小放出去每年花些钱荣养便是，既然老人跟着国公爷出生入死，又如何能让他们一家继续为奴为婢呢？” 贾赦见张氏说的面面俱到，事事妥帖，不免也有些气闷，甩手出了屋子。 张氏知道他只是一时心中过不去，横竖离出孝还有好几年，倒也不着急。便也丢开手去，专心打点预备送给贾瑚先生的六礼束脩。 贾家出京前，张氏特特求了张太傅为贾瑚请一位先生，原是预备从京城备战下次春闱的举子中请一位，后来几番事故来，张太傅索性修书一份给自己在金陵的弟子，托他照顾几分。此人是张太傅爱徒，姓方单名一个晟字。原也是高中二甲满腹经纶的人士，只是同胞兄长坏了事，虽有张太傅照拂不曾连坐但心中却生了归隐之意，没多久便辞官回乡了。他原也是金陵人士，回乡后沉迷丹青书法，如今也是一方名家。 张氏在家中是也曾耳闻这位师兄之事，自是喜不自胜，待的过了热孝后便送上了帖子。 待得了方晟的回帖，张氏便把贾瑚叫了过来一番耳提面命。过了两日却是贾政求了来，言道听说贾瑚寻得名师，只求能搭个线请方晟指点贾珠一番，张氏只好又打发人提着赔罪礼去问方晟的意思。方晟也不在意一个两个的，何况贾瑚贾珠年岁皆小也费心不了多少，便点头应了。贾母听闻张氏给儿子侄子求来了二甲进士为蒙师，见她果真如诺言所说拉拔二房子孙，心中也喜欢了几分，就连王氏对着张氏都热情了不少，直把张氏看的心中慎得慌。 如今贾家躲过了太子坏事一劫，贾敏虽悲痛于贾代善之死，但心中大石放下，人也松散了许多。出嫁女有一年孝期，贾敏不便出去来往应酬，只在家中伺候奉承林老夫人并调养身体。孝期刚过没多久，却是听林如海回来说要外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贾敏林老夫人得了消息，连忙问林如海外放何处，林如海笑道，“虽说故旧亲友有不少说能保本我回江南去，只我自个儿挑了宁渤州，陛下爱护，却是连跳一级，着我去锦城做知县。” 贾敏忙道，“这锦城可是在西海沿子那里不是？我仿佛记得是临海的。” 林如海颇有些讶异，道“正是那里，难为夫人居然知道。那里虽说远了些，但是和外商多有通商，是个不大不小的商埠。也是陛下体恤，那里比起其他的地方倒也好打理些。” 林老夫人也看向贾敏，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这么个地儿，媳妇怎么知道西海沿子的事？那里可远的紧。” 贾敏笑道，“原是我二嫂统制县伯王家先王老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他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他们家的。这寻常话本倒是听得多，外国之事却难得呢，闺中好奇得很，倒是缠着嫂子听了不少。” 其实王夫人哪里知道这些呢，这许多还是贾敏听后来薛宝琴与黛玉等人谈笑的时候才知道的，只是林如海一个男子，林老夫人素来与公侯之女不甚亲近，又不爱出门，横竖也不会与王夫人求证，倒也无妨。 贾敏又道，“我听说那黄花梨紫檀在我们这儿虽然难得，在那洋人的地界却是不少，且他们那宝石诸如猫儿眼祖母绿玛瑙鸽血红都不是什么稀罕物。还有那象牙，香料，哆罗呢什么的虽说在京城里价值不菲，可在西海沿子却是不值当什么。且那洋商虽爱金银，却更爱□□的瓷器茶叶丝绸，这些在外国难得的很，听说许多国家皇帝或是权贵之家，都以能穿上中国丝绸为荣呢。我嫂子嫁妆里许多好东西便是这般换回来的。就连我嫁妆中的洋货也多是先父托王家寻来的，到底比京城诸商户所卖的好些。那些成色好的多是上供给宫里了，寻常市面上不容易买到。” 林老夫人林如海方恍然大悟，林如海听了这话却沉吟了起来，贾敏的话给了他启发，他是长年读圣贤书的人，先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这般看来上任后大有可为之处。 贾敏又道，“不知这外放几年，所带的东西下人老太太夫君可有什么打算没有？既然上头下了消息还是早早预备下来的好，西海沿子可远着呢，若是耽误了可不好。” 林老夫人道，“你们俩成婚才多久，哪里能分开。你若是不在我身前伺候，只怕外头有人要说你的不是了。如此我也只好随你们一道去了。如今路远地偏，倒是从简为上才好。下人撇去我们身边伺候的，只带两房主事的便罢了，多了也不像话。” 贾敏点点头，道“我想着官邸原有家具，日常使用倒是能将就，只对外待客却是有些不如意了。我想着我陪嫁的家具倒还算体面，若是带许多倒也不便。” 林老夫人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过好便有些出格了。” 贾敏又道，“余下的不过衣料药物书籍摆件。书籍自不用说，常用爱看的肯定都是得带上的。摆件不必多，我们惯用的也合乎规矩体面。这一路可不短，各色药物都得备上，西海沿子离着远，怕是要水土不服呢。只是衣料媳妇想着，这西海沿子风俗天气与京城不同，成衣带多了兴许气候不合用不上。比起成衣不若多带些料子去，自己做了用或是打点送礼都体面。何况那些洋人就爱瓷器丝绸茶叶，寻常的哪有我们府里上用官用的好？我们原也不差这个，瓷器不便携带，可许多料子茶叶我们看不上的赏给丫头下人后也不知剩了多少，压箱底白霉坏了倒是可惜了。若是能换些洋货一类的逢年过节的给亲戚们送礼倒也体面些。” 林老夫人道，“这般倒也妥帖，若是如你所说拿些我们不常用的绸缎茶叶便能换来宝石洋货的倒是三节两寿能省下一抿子采买的花费。虽说不难于此，可若能俭省下来多买些书籍字画也是好事。你明儿自去料理便是。” 贾敏点头应了，又在林老夫人房中伺候了晚饭，这才同林如海一道回了房间。 待的回了房中，贾敏与林如海对座谈些外放的具体事宜，好容易差不离了，正待洗漱歇息之时，林如海问道，“说起来，我瞧着你今儿的样子却不像是想要那许多洋顽意儿送礼，竟是很想要好木头些，这是为何？” 贾敏道，“这好的黄花梨紫檀放多久都是好木头，做什么都体面。何况我儿时去庙里求签，和尚说我命中有女，不管是否灵验，只管预备着便是。那好木头正适合打家具的，若是能用黄花梨打一张千工拔步床岂不好？那猫眼红蓝宝的留着打首饰，西洋镜作梳妆镜，西洋钟表自行船象牙也体面。何况我听说那西洋药在许多症状上有奇效，这是能救命的东西，多多益善不好？何况那本就是一个商埠，想来爷上任后也要着手于商业，若是如此互通往来，想来关系也打通的快些。” 林如海不免奇道，“这孩子没见影儿呢你就盘算起嫁妆来。我们府上素来一代单传，已是几代没见过姑娘了。” 贾敏横了他一眼，道，“爷管这么多做什么？我说我命中能有女儿便有。” 林如海笑道，“若是夫人果真破了林家一代单传的境况，便是个闺女为夫也能梦里笑出声来。不必夫人，我自把她宠上天去。保准要星星不给月亮，要珍珠不给翡翠，只让她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过一生。只夫人也得让我见到她便是。” 贾敏见他说话末了却带了几分风流，当下便红了红脸不免横了他一眼，只转过身不理他？ 林如海也不甚在意，知道夫人面皮薄，只打发人上来伺候夫妻二人梳洗，长臂一揽，拉着贾敏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时年朝廷对外放官员管理严格，接到委任状后，不得在京逗留，不得借债置办衣物、娶妻买妾赴任时，不许绕道回家。外放官员限5日之内领取凭证，在京领凭者十日内就得动身，拖延过半月不向朝廷辞别出城者，送司法机关治罪。出了城又潜入城内者，降级使用。超过一个月到任者罚俸三个月，两个月以上罚俸六个月，三个月以上降一级留任，四个月以上降一级调用，五个月以上降二级调用，六个月以上降三级调用，超过一年革职。 西海沿子距离京城可不近，朝廷所给的上任期限限在三个月中上任，他们一家人多东西多，待商量出章程后，贾敏便忙着收拾家当器具衣料配饰。 下人里撇去贾敏身边的梅珞、兰若、菊欣、竹语四个贴身丫头，林老夫人身边的熙春、妍夏、舒秋、凝冬四个贴身丫头，林如海身边的长随林晋并润笔、烟墨、云纸，寒砚四个小厮外，另带了林安余和两家下人并几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婆子，只留安义一家在京中看守房舍。 另有一位供奉并两个丫头也跟随着去了。原是贾敏得重生归来之后特意寻了一位曾在宫中伺候过的医女李氏供奉在府里。那医女姓李，唤作李三娘。原是一位绣女，被选入宫中司制房专管后宫嫔妃的服制的，她手艺好，不免糟了人记恨，被起子小人伤了手指，虽说还能做活儿，却无法达到宫中所要求的程度了。司制瞧她可怜，又爱他为人，便把她托付给了司药，倒也学了不少手艺。到了年纪以后出了宫，青梅竹马却另娶他人，只说愿意娶她做二房，李三娘哪里愿意，把人打走了。也不愿在家中受兄嫂冷脸，便自梳出来寻活。只如今大多愿请宫中教引嬷嬷，李三娘倒是有些受挫。正巧被贾敏的奶娘余嬷嬷发现了，被贾敏用上等供奉请了回来。李三娘感慨于贾敏之恩，也尽心尽力跟随侍奉。 另有家具器皿，贾敏皆打包的是府中家常常用的或是方便携带的，虽然在京城有些不够光鲜，但是也都是上用之物，在西海沿子尽够体面了，林如海如今只是个县令，若是太好了外头看着也觉得招摇。林家几个主子也都不是那等非享受不可的娇气人，如此何方都妥帖。 贾敏陪嫁时做的成衣就有几大箱子数百套，只带了一百二十套，四季各色三十套，林如海林老夫人皆是如此。倒是料子带了好几大箱子。多是丝绸的，也有大毛小毛织金缎子或是纱罗的，俱是成匹的料子。或是自己裁了或是拿去送人或是与洋人换些东西都合适。 另带了一百二十套头面，贾敏算了算，这些在林如海任期内出去应酬使用尽够了。另带了一箱共一百两碎金子，一箱各色药材，几大箱子书籍，零零总总共计三四辆大车子。贾敏与林老夫人林如海商议了一番，林如海又拜见求问了曾官任西海沿子的前辈，得了些许经验。又托人定下了一艘大船，他们一家都是江南人士，坐船倒是比坐车强些。 待的一切打理好了，算好了吉日，出发当日众亲友送至撒泪亭，一番告别之后，一家子人便向锦城赶去。 不同于林老夫人及林如海一路赏山看水，吟诗作画的悠闲，贾敏却是有些小心翼翼。这倒让林家母子两个十分不解，贾敏只道虽祖籍在金陵却从未南下坐船过，不免有些紧张，林家母子听了也不以为意，只劝她放松。 只有贾敏自己知道，上辈子原是在孝期后得了一个孩子，只是外放南下路上赶路辛苦也没留意便小月了，后来便是许多年没有孕讯。只是这辈子贾代善多留了些日子，孝期自然也移后不少，贾敏不知道这个孩子还会不会投胎过来，只是先预备着小心些总没错。 前儿李三娘替她诊脉，说是有几分迹象，只是时日短不好作准，贾敏自是日日注意，唯恐真有了孩子做了什么对孩子有所损伤让自己追悔莫及。 贾敏的紧张林家母子不如何知情，毕竟是没影的事。倒是李三娘看在眼里，这日带着半夏茯苓到贾敏房中作陪，劝贾敏道，“夫人之前保养的甚好，如今虽然在路上不免有些风霜，但好在这船极稳当，夫人又不是那等晕船的体质，倒也无碍。夫人这般紧张反倒对身子不好了。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夫人只管放宽心，别反倒伤了精神气。” 贾敏这才放宽心来，也每日跟着林家母子写字作画，倒也得了许多壮丽诗篇。 走走停停两个来月，便到了锦城。那前任县令是位裸官，早早便腾出了县衙，与林如海交接完便离开了。 贾敏看了一着，这县衙的后院共两进，前后内宅有5间上房，后面还有个小巧的后花园。与京中的院子没法比，好在他们家人并不如何多，林老夫人一间，林如海贾敏夫妻一间，李三娘得一间。贴身丫头跟在旁边的耳房中，林家东西多，倒是独留了一间作库房。 贾敏连忙打发人安插家具器具布置纬幔垫子，好在本也没有预备做得多富贵，只以舒适为上倒也不甚繁琐。 正忙乱着，只听守门户的下人少来禀报，说县丞太太并几位主簿太太听闻新任县令到任，前来拜见。林老夫人与贾敏听了皆暗道不知规矩。但凡好些的人家素来讲究先送拜贴得了回复再上门，以免主家有事两方不美。何况他们才到，各样物事皆没有处置妥当，哪有这时候上门的道理。也不知是这几位不知礼还是这个地界都是这般。 只是县丞主簿皆有品级，不比其他小吏，贾敏只好道，“将几位太太请到园子里的小花厅去。菊欣兰若，你俩先放下旁的事，将茶具找出来，沏一壶新茶，再拿攒心盒子装几样干果糕饼送去。我略梳洗梳洗便过去。” 菊欣兰若点头应了，自去料理不提。 贾敏把手里的事交给李三娘帮忙照看，连忙去梳洗收拾。 前任县令大人乃是裸官上任，县丞太太和几位主簿太太并没有机会到与县令亲眷相交。如今听说新任县令携母亲妻子上任，忙赶了过来，这倒也是头一次来这小花厅。待进了门，只见这新县令不过到任半日，下人指引皆是井井有条，且皆是穿戴不俗。待菊欣兰若二女前来奉茶告罪，县丞太太并几位主簿太太见这县令太太身边的丫头都是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瞧着比几位太太都不差什么。心里暗道言道这新任县令太太出身大家极为富贵的传言不假。 待的贾敏赶了过来，几位太太见了更是心里一惊。 贾敏之前一直在赶路，如今又刚到地界，并未如何装饰，还是刚刚梳洗时方才略打整了一下。 银红色织锦缎绣榴开百子的对襟褂子，系着白绫裙子，带着一套赤金点翠镶红宝的头面，且她人长的眉目如画、风姿卓越，瞧着整个人鲜艳妩媚，世间女子少有人能及。 县丞太太并几位主簿太太见了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复又想到听闻贾敏乃是出身国公府，县丞太太忙赔笑道，“诶哟，见了太太的人品倒是让我不知手脚该往哪放。原有听说老爷太太皆是出身大家，如今我可算见识了。” 几位主簿太太也点头附和。这原也是实话，她们的丈夫大多是寒门学子，她们自己本身也多是小家碧玉，今日看到这大家丫鬟的行事都是何等展样大方，见了贾敏更是不知如何行止才好。 贾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们一番，几位太太年纪都约莫在三十来岁的模样，穿戴不俗，头面多是红蓝宝猫眼的，身上的料子也多是洋缎洋绉的，做工倒是不如何出色，只是材料料子成色着实是好，可见这里与洋商往来，洋货确实不稀奇。 贾敏客气道，“太太这话让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们老爷与诸位大人同在一处做官，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年纪轻，西海沿子一干事都不甚了解，还要仰仗诸位提点呢。” 诸人皆客气一番。县丞太太又让下人捧了些东西上前来，笑道，“林老爷林太太乔迁大喜，我们也不便久留，这些东西只做乔迁之礼，东西不若太太家中的好，略看的过眼只好厚脸送来，让太太见笑了。” 贾敏看几位主簿太太也是如此，瞄了一眼，只看皆是几匹洋缎及器皿等物，只县丞太太多送了一个波斯玩器及两本新书。 县丞太太见她看向那两本新书，笑道，“这是我前儿得的两本游记，原是一洋商夫人送的，说是她家里写的西洋诸小国之事。只我不通文墨，在我手里倒白费了，所以拿来借花献佛献给太太。” 贾敏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也谢谢诸位太太的好意。明儿等我得了闲，给诸位下帖子，我们多亲相亲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