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想重生》 第1章 第一章 北风卷地,落木萧萧,尽管寒冬将临,北地主街的炊烟依旧早早升起,大城门内外也早已聚集了闻讯赶来的百姓布衣,男男女女皆抻脖张望着紧合的内城门。 明安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每逢军出塞,将出征,总会抛洒些银钱图个吉利,对于朝堂派兵出征伐外,百姓早已司空见惯,新帝登基,朝堂变革颇多,自打那位已故南阳王的三公子时常作为领军参议随征,征伐扩土便似成了家常便饭。 虽然明安因而威名远扬,外敌闻之戚戚,但对于明安的普通百姓来说,那些不过是天边的云朵,与他们无甚关系,百姓们在意的不过就是衣食住行而已,聚集在这外城门口,也不过是为了等会儿抻着衣摆多接些银钱。 众人翘首接踵之时,内城门发出一声轰鸣,许是秋雨打过的缘故,沉重千斤的城门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可翘首许久的百姓顾不得掩耳多言,纷纷涌向那慢慢打开的内城门。 青铜制的银钱立刻似雨水般撒落,伴着百姓喜悦的呼喊,银钱碰撞也发出清脆的声响,城门前一时拥挤。 守门侍卫泼洒完铜钱,不耐的蹙起眉头,完成了任务便也不再给众人捡起银钱的机会,一个手势过去,数十名身着红巾铁甲的士兵便凶煞上前,手执高声呵斥。 “闪开闪开” “别捡了别捡了” 守城士兵将内城门外的百姓刚刚隔离开来,号角声响起,北地的百姓们兜着衣袍,眼睛意犹未尽的从地上还来不及捡起的银钱上移开,纷纷看向城门,号角的长鸣下,刚刚的那份喜悦转眼便被肃穆取代。 黑甲军从城门内走出,比起守城的士兵,这些将士更为肃然阴沉,经常征战杀伐,周身皆带着骇人的血气,城门内外的嘈杂声一时小了许多。 马蹄轻叩青石板路,先行黑甲军后,两匹并行的大马踏着地上的银钱走出。 棕青马上,墨眉横目,英气朗朗的高大男子便是战功无数的威远将军霍腾堂,然而令人驻目好奇的则是另一匹黑马上的男人。 油亮黑马上,男人墨发玄冠,黑裘麟甲,身量挺拔,容色俊美,黑眸森森,令人望而生畏,寒眸轻抬之时,众人纷纷下意识避目打了个寒噤。 无怪众人好奇如此,而是这位南阳王的三公子在明安实在是个传奇。 百姓们乐意看歌舞升平、一片大好,乐意看绝处逢生、否极泰来,这位三公子便是这样的存在。 作为辅佐先皇打下半壁江山的南阳王与颇受先皇宠爱的八公主之子,沈缜自出生便备受关注,容貌袭得八公主所长,生的俊美无俦,驱车驾马总引得街头女子扯帕偷看,但性格孤高阴戾,在京中贵子中是个惹不得的主。 王侯之子嘛,有些孤傲目空本不是值得诟病之事,但在沈缜打断旌阳侯四子的腿后,立世子的奏本便被刚正不阿的南阳王大怒搁置。 世子之位是否旁落还未成定数,南阳王府却逢遭大变,南阳王被指通敌叛国,株连九族,圣旨一经立下,南阳王府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被抄,除了身为南阳王之妻的八公主,其余族内之人当晚便被诛杀。 先皇生性多疑,绝不可能留余孽在世,但先皇子嗣虽多却只剩八公主一个女儿,在其幼时少时也是百般疼护过,所以八公主为保唯一嫡子沈缜,留血书悬梁后,先帝心生恻隐,长叹厚葬女儿,最终八公主以一命换下狱中亲子一命。 权倾一时的南阳王被斩,南阳王府再无往日恢弘热络,族人被诛杀殆尽,仆从流放四散,天之骄子一朝陨落,原本阴戾高傲的人却并未一蹶不振,反而运筹帷幄于朝堂,纵横捭阖与朝外,建立功勋,虽因罪臣之子而无实权,但在朝堂内辅佐圣上铲除异己,朝堂外也次次作为领军参议随征,引得外族闻风丧胆,痛骂此厮手段残忍,狠厉决绝。 望着黑马上孤高一如以往的男子,众人啧啧称叹,不愧是王侯之子,即便经历了大起大落那骨子里的气度仍在,唯一可惜的是,这位现如今已经年过三十有余,却尚未娶妻。 老汉抻脖看向那城门,一边将兜着银钱的衣摆塞进腰间,一边叹息着开口“你说说,这位如今也算位高权重,怎么不寻一房妻子呢你说说,多俊俏的人啊。” “嗯嗯。” 明秀秀盯着老汉脚下的银钱,无意识的应和,心里却盘算着等老汉挪开脚便捡起那银钱。 老汉已经混沌的眼眸带着忧愁,得了应声,开了话匣子一般“你说说,这位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我听说这位曾在那狱中待过些日子,狱里那些人,老汉我还不晓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哼,前年他们修坝,要占我家田却不给钱,我不肯,他们半夜强占,我一气之下敲了县老爷的门告状,却被抓进去待了好些日子,打的我只剩一口气出来,这位定也受过不少苦,多俊的人啊,唉,可惜了。” “嗯嗯。”胡乱应着,明秀秀随即眼眸一亮,看到那脚挪开,迅速出手,捡起地上的银钱,擦了擦银钱上的灰,粉白的脸上浮现喜色,然而抬头时看到四下的人纷纷瞧着自己,明秀秀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应承了什么,讪讪抿嘴,正局促原地时,柳肩上冒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双层下巴抵在自家娘亲的肩头,憨态可掬的胖娃娃睁着与明秀秀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口齿不清的偏头“娘,啥是隐疾啊” 明秀秀脸涨的更红,粉唇嗫嚅半晌,攥着银钱的手伸出,试探看向那老汉“给给您吧。” 老汉却哈哈一笑,了然这位刚刚是为了捡银钱胡乱应声,瞧着这母子俩模样着实喜人,老汉从兜着的衣摆中又掏出两个铜板,放在那娃娃的小手中,解围道“好个福气哟,竟有这样一个财神娃娃。” 四下的人见没趣了,皆又转头去看那长街上的兵马。 众人不再瞧着自己,明秀秀松了口气,赧然道谢后,揉了揉自己刚刚因着捡银钱而被撞到的头,背着儿子转身走向人群之外。 喧嚣嘈杂越见后退,远离了人群,明秀秀稍稍顿足,回过头看向那黑马上的高大男子,不过一眼,轻舒了口气,便又继续向前面的巷口走去。 明秀秀进城本是为接自家夫君,自家夫君学识渊博,年少中举。因着新皇登位,这一年的春闱推迟放榜,家中有活计,夫君便回乡帮忙,昨日自家夫君受邀到北地知府府邸做客,一夜未归,她着实惦记,所以一早便来迎自家夫君,哪想得碰到了撒银钱,就多驻足了会儿。 张望着巷口,在看到巷子里走出的男人时,明秀秀眼眸一亮。 清俊的男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妻儿,神色一怔,随即先于明秀秀快步走近。 胖娃娃邀功似得举起自己的手,脆生生呼喊“爹爹瞧我有两个圆圆的飞镖” 看到自家夫君,顾不得去纠正儿子对银钱的亵渎,明秀秀撞入自家夫君的怀中,小脸洋溢着笑容“我出门前做了鸡汤面给你,我们快回去吧。” 将儿子接到怀中,顺便将昨日买的拨浪鼓放在儿子手中,看了眼妻子额角那似刚刚撞破的伤口,又看了眼远处的长街,知道看重银钱的妻子是去凑那份热闹了,孟轲不赞许的眉头微蹙“秀秀,那样拥挤,到底危险。” 浅浅一笑,明秀秀胡乱点着头,没了胖儿子,空了手便忙低头去数刚刚捡来的银钱。 其实明秀秀是不缺银钱的,只是单纯的喜欢银钱罢了,她对自己现在是十分满足的,从出生便是府门丫鬟,祖上世代奴籍,她最大的梦想便是脱离奴籍成为一个普通人,现在不但如愿脱离了奴籍,还有了一个不嫌弃她,疼爱她的丈夫,有了儿子,有了自己的房和田,她早已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丫鬟明秀秀了,亏佛爷保佑,她越来越顺坦了 瞧着妻子眉眼含笑不甚在意的模样,孟轲无奈蹙眉,随即想起什么,面颊染上些许红晕,轻咳一声后开口“秀秀,知府大人家的桃花开的极好,至秋不败,我想起了一首诗,粉红盈窗满,心似雨打台你可知为何意” 其实也有那么一点不顺坦的地方 自家夫君似乎总是不时的有野心提高她的文学水平。 刚刚还洋溢喜悦和幸福的明秀秀如临大敌,数着银钱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眸游移的抬头,试探的开口“表表达了作者对故乡的思念” 孟轲容色一滞,轻咳一声,眼眸瞥向别处的角落,耳朵微红“绣绣,这是一首情诗一夜未见,我很惦念你。” 因着自己不解诗意漏拙,也因着丈夫言表的思念,明秀秀小脸涨红“哦哦” 夫妻俩各自羞臊,弥漫温情,却有人不解风情,“娘啥是惦念啊” 巷子口,夫妻俩并着胖儿子偎依一处,除了清脆的童言稚语便是夫妻俩的低语,似隔绝了嘈杂,隔绝了那血气森然的北地长街。 长街的黑马上,沈缜似有所觉的侧头,冷然无波的眸子本不过是淡淡一瞥,但在看到那众人之后一身粉衫布裙的女子时,眉头微蹙。 “南阳王如今已经昭雪,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了,莫怪我多言,实在是你这些年只顾拼杀的模样几乎有些无欲无求了。” 说话许久,不见应声,霍腾堂侧目,瞧着一向漠然的好友瞧向远处,心中不解,顺着好友的视线看去,看到那面染喜色的一家偎依在一处,以为好友心生向往,淡淡一笑“你也该寻个知冷热的放在身边了。” 淡漠的转过头,沈缜重新看向前路,他并非心有其他,而是再遇旧人,才突然有些恍然,时间竟已经过去这样久了。 马蹄缓缓远行,看着前路,那牢狱之中他只来得及看到裙角的女子再一次浮现脑海,拿出怀中留存几年的一角锦绸,沈缜蹙眉,半晌放回怀中。 高马并行,大军整齐列队,一路出城,迎接又一次的血雨腥风,众人之后,衣着朴素的夫妻也抱着儿子走远。 初雪奔波而至,消散了房檐上升腾的热气。 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将一碗热腾腾的素食面放在了桌上,明秀秀捏着耳朵看向房内走出的丈夫“吃了面再去瞧吧。” 净脸坐下,妻子擅长做面,也喜爱妻子的手艺,孟轲将面并着汤吃完,周身涌上热气后才准备出发。 瞧着自家夫君要走,明秀秀抱着儿子上前,踌躇开口“我与你一起去吧。” 穿好外袍,见妻子秀眉忧郁皱起,了然她忧心自己会落榜,孟轲淡笑并不多言,抬手摸了摸妻子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这才蹙眉开口“冬日里太冷,再睡一会儿吧,路上若遇到报信的,我便能很快回来,你要记得按时擦药。” 抱着儿子一路将自家夫君送到门口,看着夫君冒着雪匆匆远去的背影,明秀秀怔怔出神,虽然她信任她夫君的学识,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她不在乎做什么官太太,可夫君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她希望夫君春闱会试有一个好的结果。 轻轻叹息,明秀秀依旧忧心忡忡的看着前路,直到头上一疼。 拨浪鼓打到头,怔神的人霎时回神,转头看到依旧认真摆弄鼓,打到他亲娘头却不自知完全没心肺的儿子,明秀秀揉了揉头,抱着儿子缩进内室暖洋洋的炕上。 最近她的头真是多灾多难 冷冬催人眠,伴着炕上暖阳阳的热气,蒲扇似的长睫轻轻耷下,秀美精致的女子抱着胖娃娃甜甜睡去。 寒风呼啸,兵刃交接,厮杀怒吼,北地外的战场一片血腥。 寒冬将长剑染的更为冰冷,自后穿透胸口,胸口涌出的鲜血似一经喷薄便冷冻凝固。 眼眸模糊,沈缜仰躺在雪中,手静静抚上胸口那小心放着一方锦绸的地方。 “南阳王如今已经昭雪,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了,莫怪我多言,实在是你这些年只顾拼杀的模样几乎有些无欲无求。” 好友的话似乎就在耳边,沈缜黑眸怔怔,他不是无欲无求,他一直很想见见她,想知道她是谁,想她来到他身边,想 战场厮杀依旧,血腥弥漫,看到一身狼狈的好友赤红着眼眸从马上滚落,嘶吼着跌跌撞撞赶来,沉重的双眸已经等不到他跑近了,沈缜闭上了眼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京中的气候宜人,蓊蔚洇润,春初虽时有乍暖还寒,但进入了春便一日比一日暖和了,晨光刚刚从地平线四散,各处的雾气似抓紧最后的自由,飘散弥漫,静静打透了花瓣,润湿了芽蕾,细微处万物虽再不断变化,但南阳王府下人院子里的这处花园却极为寂静 “啊” 惊呼声打破了这寂静,杂乱的脚步声后是“哐当”的一声门响,只着白布里衣的女子墨发凌乱的披散在头后,明亮的双目瞠圆,粉唇微起,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内看着院外的一切。 不断摇头,女子不顾往日的胆怯,只凭一腔不可置信,一身里衣,披头散发的一路奔向印象中的南阳王府后门。 日头才崭露头角,各个府门虽然还未从黑夜的余韵中醒来,但忙于生计的百姓们却已经移门开张,采买用度了,南阳王府这处后门的小巷子也有挑着担子卖着馒头饼面的挑夫货郎。 正想着哪个府门小厮欠着他们银钱,哪个府门的丫鬟姐姐长得貌美似天仙,一声“哐当”,四下胡侃等待开张的货郎们吓得纷纷僵住,循着声音望去,那处除了有那因着大力推开而颤巍巍的木门,竟还有个容貌精致,小巧可人的姑娘,只是这姑娘面色煞白,神色委实不大好看。 就像猛听到巨大的响动,大多数人都会吓那么一跳,虽然这姑娘模样精致,但猛一看那瞪的圆溜溜的眼神,甭管她现下容色如何,众人多少有些戚戚。 吞咽着喉头,货郎们不敢轻举妄动之时,那衣着凌乱,容色粉白的姑娘却有了动作抱住身侧的墙垣,猛的撞了上去。 这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姑娘。 跟人劝慰较劲还能得到些想要的结果,跟脑子有问题的较劲那只会自讨苦吃,生怕惹来无妄之灾,引那疯姑娘注意,坏了一早的买卖,货郎们纷纷移开眼眸。 头上剧痛,但心里的惊慌已经令明秀秀顾不得在意了,眩晕稍许,眼前恢复清明时,一切依旧与刚刚无异,明秀秀后退两步,如果不是因为碰了头,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明明早就不是南阳王府的丫鬟了,明明她已经脱离奴籍有了丈夫和儿子,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从前了,不,她不要做回那个低贱的丫鬟,定然还有哪里是她疏忽的 “咚咚、咚咚、咚咚” 鼓槌打着鼓面发出沉闷却有规律的声响,胖乎乎的小童舔着嘴唇边上的糖渍,歪头歪脑的走进巷口,明秀秀圆眸一紧,面色紧绷,不顾流血的额角大步向那小童走近。 打从进巷口,伴在小童身边的女子便注意到这个容色精致却披头散发的姑娘了,原本就心中害怕,见她走来更是如临大敌,吞了口唾沫,双手叉腰,挺胸开口“我家男人可在前面卖东西呢,我我告诉你你可休要乱乱来” “咚” 布衣女子的话未说完便被沉闷的鼓声打断。 尝试用着不同工具敲打了头后,情急之下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明秀秀握着拨浪鼓一脸严肃的静静等待。 四下却因着女子的行为更为寂静了,所有人屏息之时,被抢了拨浪鼓的小童从刚刚的惊变中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嚎啕“哎呀,我的鼓” 拨浪鼓重新塞回到胖手中,面色惨白的明秀秀跌跌撞撞走回角门内,合上角门,人却也滑跪在地,水润的眼眸一时朦胧绝望,额角真实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不是癔症。 她重回年少了。 日头高升,京中长街炊烟袅袅,复苏了生气的街上车辆纷纷,人马簇簇,热闹非凡,南阳王府内,下人们也开始了一日的繁忙。 没了雾气,高升的日头有些灼人,可跪在女院中的明秀秀却似没有知觉一般,往日灵动水润的双目空洞无神,粉唇也因着曝晒而脱水,整洁明媚的姑娘现下只有茫然。 掐着腰,苏嬷嬷一手抚着不断起伏的心口,一边训斥“你是院里最让我省心的,昨日公主过问要挑选几个乖巧的出来,我第一个夸的就是你,你倒好,一转眼就给我捅娄子,大清早的惹乱子,好在没有吵到前头主子们,我念你平日是个乖巧听话的,当你是睡魇着了,只罚你的跪,若你下次再敢这般没规矩我第一个不饶你,可不管你娘生前是我如何好的姐们儿。” 声色俱厉的训斥好些遍,直到前院过来人递信说公主院子里传唤,苏嬷嬷这才扭着身子离开。 日头烫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血水而下,往日听话乖巧的明秀秀对于苏嬷嬷的话现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心中只有重堕深渊的绝望,世代为奴,她脱离奴籍离府,个中心酸委屈她从不回忆,因为活的已经够辛苦了,她不想沉浸于往日的痛苦,所以她生性乐观,她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她积极的面对一切,可她竟然又成为了那个低贱的府门丫鬟了 吸了吸鼻子,明秀秀抬手用还算洁净的手腕蹭了下溢出的眼泪,她什么都可以忍了,什么都可以受着,可她还有个儿子,她重回年少,她的儿子怎么办,一想到憨头憨脑的儿子明秀秀心口骤疼,她回到了年少,她的儿子便不存在这个世上了,那个带给她与夫君巨大喜悦的肉团子不存在了 泪水越擦越多,明秀秀攥紧裙摆,她与夫君现下也成了陌路 “刚刚去绣坊取线,我瞧着各院的几个掌事嬷嬷都去了公主的院子,面色瞧着都不严肃,不像是有坏事,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我与你说你莫与旁人说,三爷公差回来了,公主念三爷房里没伺候的,这是想为三爷寻通房呢,你说是不是好事。” “对于咱们后院的那几个模样俊的是好事,对我哪算好事,哪哪拿不出手,况且瞧见那位我怕的紧。” “那你脸红什么呀,嘴上清高,心里却是个浪蹄子,三爷虽寒着脸瞧着骇人,但哪个不是念着往跟前凑呢。再说,我听阿远哥说三爷不知怎地了,这段时间在外公差极爱吃面,你手艺不差,这都是保不齐的事,敢想才有机会成主子。” “你胡说什么呀,我不与你说了。” 两个身着统一制式水粉素裙的丫鬟说笑着结伴步入院内,慢慢远去,院中明秀秀依旧枯跪原地,但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却恢复了些神色,粉白的小脸上泪水已经干涸,死死攥着裙摆的手也渐渐松开。 她重生了,虽然日后日子难走些,但却也不是最糟糕的,若重走上一世的路,她可以重新脱离奴籍,重新回到丈夫身边。 一想到这里,堵塞的心好受许多,明秀秀秀美蹙起,心中涌起一阵后怕,她回到的是她人生发生转折的时候,若因为今日她在外人看来癫疯的举止而错失这次机会,她便真的没有可能重走上一世的路了。 是的,她要回到丈夫身边,她要重走上一世的路,最重要的是再次成为南阳王三公子沈缜的通房。 想到这里,明秀秀咬了咬唇,虽然夫君不曾嫌弃过她曾与人为通房侍奉,但她没有清白的嫁给夫君总是心里有愧,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嫁给了夫君,还要再要委身于他人,她多少有些排斥,心中矛盾,明秀秀十分犹豫。 “那苏嬷嬷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欺负你,秀秀妹妹,你快起来” 男人声音焦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急促,明秀秀并未抬头看向来人,只觉浑身一僵。 男人几步走到明秀秀身边,抬手便将明秀秀拉起,看到明秀秀发丝凌乱,双眸水润泛红,红唇微抿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来时怒意顷刻忘了去,心中荡漾,火烧似的欲望一股脑向身下涌去。 明秀秀模样精致,性格乖巧,下人院子中的丫鬟们虽然模样个个出挑但甚少有及得上的,不是容色逊色便是性格不足,除出身低贱,明秀秀的模样甚至比得上许多官家小姐。 从安喜欢明秀秀,但明秀秀在后院的丫鬟中性格乖巧举止有度,与谁都关系好,也总是盈盈带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谁都没瞧见过她旁的模样过,现下看到明秀秀这么一副不同于往日,我见犹怜的样子,从安只想立刻将人抱入哪个房里好好疼爱上一番。 从安喉头滑动,眼眸灼灼的看着明秀秀的档口,明秀秀已经不着痕迹的将胳膊收回,离稍远些后,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垂头开口“与苏嬷嬷无关,是我做了错事,从从安哥你莫要说嬷嬷。” 明秀秀身量小巧,模样精致,声音也极为好听,软软柔柔,温温糯糯,男人大多受不得这样的声音,从安时常纵情酒色自同样受不住,瞧着那含羞带怯的人,忍的额头浮汗才找回魂魄“哦哦” 那眼光太过灼热,灼热到明秀秀已经暗自心惊,生怕他会乱来,见他依旧看着自己,死死的咬了咬唇,再次开口“从从安哥,这里是女院,你出现在这里不好,你你还是先走吧。” “哦好”从安现下恨不得死在明秀秀身上,听到那柔柔的请求,自是立刻答应,然而答应了才回神,随即想到自己刚刚失魂的样子有些羞恼,立刻拍着胸脯上前“秀秀妹妹,你不用怕。”扫视一圈那一排房子,从安冷哼大声开口“若是谁敢欺负你,乱嚼舌根子,妹妹你只管与我说,我看哪个有这个胆子” 从安这一声十分响亮,便是要说给院子里的丫鬟们听的,旁的丫鬟是何神色明秀秀没有看见,她却因着从安突如其来的冷哼吓了一跳,咬了咬唇不敢发一言。 瞧着院子内无丫鬟敢说话,从安似终于找回了男子气概一般,心中豪迈,回过头瞧着明秀秀小脸煞白,安抚开口“秀秀妹妹别怕,日后我护着你你不用怕她们,我过来是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完我就走。” 从安是什么人,明秀秀虽然总是埋头做工不与丫鬟们闲谈攀扯,但对这位也了解,从安的亲爹是南阳王府的总管事从德海,南阳王在外征伐,八公主是个不喜杂事的,府内如此安稳大多是这位从管事的功劳,虽然偶有小错,但一直功大于过,若不是大错主子们都只念这位管事的好,对一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些烦恼,因此从德海在府中便算半个主子了,对于这个从管事的唯一独子,府中的下人自不敢招惹。 旁人不敢招惹,一向胆怯小心的明秀秀更不敢,所以即便知道从安对她有心思,即便厌恶他时不时的碰触占便宜她都要忍下应下,就像现在,看着从安靠近的脚步,明秀秀后退两步“从安哥,那那你说吧。” 明秀秀步步后退,从安却并不说话只是咧嘴笑着步步靠近,直到两人隐入假山园内,直到明秀秀再无退路。 原本一觉醒来回到年少明秀秀已经绝望了,现下被逼迫如此更是惊怕,心头慌张,小脸煞白“从从安哥” 圆溜溜黑漆漆如西蕃葡萄似的眼睛因着紧张泛红,纤细的睫毛根根分明,小鼻子挺秀,粉唇饱满,处处精致,怎么看都是为男人身下而生的玩物,从安心里喜欢的紧,一把将人抱住,昨夜与人厮混过后的脂粉味一下子钻入明秀秀的鼻间,混着汗臭只令人作呕。 “秀秀妹妹你别怕,我对你的心思你清楚,但我总是不清楚你的心思,我过来就是一问,秀秀妹妹你可愿意嫁给我,我知道我名声不好听,但我喜欢你,我可以与你保证,你嫁给我后我绝不与那些女人来往厮混了,也绝不会再赌。” 忍着恶心,明秀秀死死攥住自己的手,长睫垂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经历与上一世一样的经历,上一世从安也曾与她说过这样一番话,但无论是曾经发生过,还是现在再一次经历,她的答复都必须一样“我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但从安哥你对我好,没有人像从安哥你这么维护我爱护我,如果是嫁给从安哥我我”后面的话明秀秀没有说出口,但绯红的双颊已经说明了后面的话。 从安见状心中狂喜,看着那粉红的小脸,抿起的小嘴,只想先一亲芳泽解解馋,将她逼迫到这里本也是存着占占便宜的心思,但被戴了那么高的帽子,现在反倒不能了,虽然不能亲近但得了确切的回复,他也算松了口气,对于女人他若遇到喜欢的偶尔会强来,但他爹因这总被女子家人找上门,痛打了他几顿,为了避免些麻烦,若不用强他尽量不用,两情相悦更有趣,话本子里都那么写。 心里高兴这么一个精致的姑娘同样喜欢自己,从安当真爱护的将人放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再次开口“妹妹莫怪我刚刚唐突,只是我听到消息一时心急所以才过来的,妹妹既然喜欢我我便也不担心了,可妹妹模样这般俊,我多少有些不放心,若妹妹被苏嬷嬷领去那阎王爷跟前,妹妹千万要小心,莫要引他注意,若妹妹成了他的通房,那我真要追悔莫及了。” 被人放开,明秀秀暗暗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这便是她两世必须应从安的原因,公主为沈缜选通房,后院几个院的丫鬟都选了些出挑的,她们这院是她,虽然最后是谁是主子们决定,但名册上少一个两个人并不是不可以,现下与从安撕破脸,惹怒他,她的名字说不定不会出现在册子中,连那公主的院子都去不了,被选为通房便更不可能。 只要她骗过了从安,再次成为沈缜的通房一如上一世足不出院,待到从安得了花柳病,她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她要忍,她要顺利找到丈夫,回到丈夫身边,他们还有孩子,还有更好的未来等着她。 既然后面是甜的,她再苦都不怕。 上一世她可以脱了奴籍,这一世一定也可以。 重新回到院子,明秀秀已经不像刚刚那般悲伤绝望了,她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现在重新变成了府门丫鬟,她必须调整好自己,跪回原地,待到三炷香燃尽,得了苏嬷嬷的吩咐,明秀秀才起身。 换衣净面,看着水盆中眼眸红肿的自己,明秀秀娥眉微蹙,按日子推算,再过几日她们便要被叫去前院了,既然她要重新成为沈缜的通房,她不能这般模样。 仔仔细细拾掇自己,正要取些鸡蛋为眼睛消肿,房门突然被叩响,这时候是午时,同她一间的几个丫鬟正歇晌,生怕吵醒,明秀秀快速起身,苏嬷嬷平日教给明秀秀的活计极多,对她的管束也极为严格,明秀秀除了与同房的几个丫鬟说些话甚少与旁的丫鬟往来,所以打开门看到是临院的清茹,颇为诧异。 迈出房内,明秀秀疑惑的开口“清茹姐姐,你有什么事” 清茹也同明秀秀一般甚少与人来往,但却不似明秀秀一般与哪个都能温声细语的说些话,她是完全看不上丫鬟们,清茹出身并不像这府中大多数丫鬟一般多是家生子,她家以前没有为奴为婢的,曾经也是商户人家的闺女,若不是家中弟弟挥霍,她也不可能被卖入南阳王府。 从不理人,现下有求于人,她总有些不好开口,面上浮现些尬色,仰着下巴,清茹将准备好的银钱拿出“我今日过来是想请秀秀妹妹帮个忙。” 看到那几个大大小小的锭子,明秀秀连连摆手,虽然她上一世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见过比这更多的银子,但现下这些银子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算是一笔巨款,她想要,可她不能要,她夫君也说过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咬唇忍下蠢蠢欲动的手,明秀秀连连摆手,小脸浮上笑意“清茹姐姐,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清茹过来前便打听过了,知道明秀秀是个傻老实好说话的,知道她不会收,想到日后若成功她再补给她也无妨便将银子收了起来,抬眸开口“秀秀妹妹,我想你教我做汤面。” 像明秀秀她们这些丫鬟规矩学成后,日后哪个院缺人都要分放到各院做大丫鬟的,不是粗使,所以厨艺什么并不用学,也省的手脸被烟熏着,因着苏嬷嬷爱吃面食,再加上苏嬷嬷并未反对,她便学了厨艺,所以听到清茹想要学做面明秀秀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点头答应“好啊。” 虽然清茹也有些瞧不上明秀秀的出身,但与明秀秀说了些话,了解明秀秀当真是个傻老实的,清茹并不排斥,许是无人说话憋闷的时间久了,两人煮水和面时,清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长吁短叹,“我这也是孤注一掷,公主要给三爷选通房,我受不得做丫鬟这苦,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即便是道听途说。” 和面的手一顿,明秀秀轻点了点头,了然清茹这番功夫是为哪般,她上午罚跪时也听见了,沈缜现下喜欢吃面食想一想上一世他似乎从来没有吃过汤面,眉头微蹙,明秀秀又想了想,好像吃过一次 那记忆委实不大好,明秀秀索性再不去想,毕竟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成为沈缜的通房就够了,对于清茹的想法她不赞同也不会说出惹她不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那双秋水盈盈、含羞带怯的眼眸似就在眼前,软软柔柔的声音也似萦绕在耳畔,辗转反侧,实在难耐,骂了一声,从安连夜出了自己的院子。 两声布谷声后便火急火燎的钻入了往日常来的后院山石林中。 须臾,女院中一处厢房,长相秀美的女子面色含羞,披着外袍走出,探头探脑瞧了半晌这才合门走向山石林,走入林中,娴熟的绕过了几个假山,左瞧右瞧不见那学鸟叫的男人,紫竹眉头蹙紧,娇嗔含怨之时便被人一把抱入怀中。 惊呼声刚刚溢出便被大掌堵住,看清了人,紫竹轻嗔一眼,从安嘿嘿一笑,讨好的亲了两口便将人扭转抵在假山上,亟不可待的撩袍。 疼的闷哼,紫竹略作挣扎,喘息着怨怪“白日不说着除了那娇人便谁都不碰了吗,怎地又过来寻我,哎呀,轻点。” 只管蛮干,从安毫不怜惜,半晌后瘫在紫竹身上,“你倒是听得明白,听的明白日后就要更小心点了,你和她一屋,回去时候小心别被她发现。” 白日见他对明秀秀伏低做小,又放狠话维护又示爱的,紫竹本就心气不顺,刚刚听到他召唤还觉得他对自己有情,现下人还在自己这里,嘴里还惦记那明秀秀,紫竹更恼,知他只把自己当玩意工具,见他已经整理衣服要走,冷嘲开口“你还真以为那丫头喜欢你不成,我告诉你,苏嬷嬷下午特意出府买了些首饰,为的是什么你别当不知道,苏嬷嬷可是要她成为三爷的通房的,而且她一向听苏嬷嬷的话,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奴才,能当主子她凭什么嫁给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啪” 一个耳光过去,本就软着双腿的紫竹顷刻跌坐在地,想她陪了好些年,他为一个女人打自己,紫竹心中悲愤,眼眸含泪看着面前的男人,“不信咱就走着瞧。”话罢,擦了擦眼泪,起身便跑开。 从安面色涨红的站在原地,唾骂一口,跟着匆匆离开。 镜面因为使用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磨损,明秀秀用袖子擦了擦还是看不大清,侧了侧镜子,寻了一块还算照的清人的地方这才开始挽发。 垂头摆弄着手中的小匣子,苏嬷嬷扭着身子走近,一边挑挑捻捻一边冷哼“瞧你这穷酸样,咱一个月的月例也不少,买个镜子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却小家子气成这样,我看你啊也上不得什么台面,若有机会甭做什么主子,去村里做个下地干活的汉子媳妇就了不得了。” 几个同屋的丫鬟起身行礼,然而听到苏嬷嬷这番话却纷纷掩帕低笑,明秀秀闻言也害羞一笑,却不生气继续梳着自己的头发。 斜去一眼,见几个丫鬟忙敛去笑意重新各自整理,苏嬷嬷这才蹙着眉头走近明秀秀身后,上下打量一番,瞧着明秀秀的发上簪花都没有一个,轻哼一声,将手里的匣子扔放在桌子上,抬手打开明秀秀在头上摆弄着的手“行了行了,摆弄什么呀我看你啊就算有机会做娘娘也要梳个丫鬟头去见皇上,天生奴才命。” 这冷嘲热讽的话再次引得丫鬟们低笑,却不敢再多瞧,只是互相打眼色暗自嘲笑,坐在紧里头对镜梳妆的紫竹却始终抿唇淡笑,时不时透过自己的铜镜看向为明秀秀梳妆打扮的苏嬷嬷,直到碰触到苏嬷嬷瞥来的眼眸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紫竹轻哼,她们是个傻的,她可不是,今日什么日子她知道。 房里的丫鬟三三两两的散去,将最后一个簪花给明秀秀插戴好,苏嬷嬷蹙着眉头透过镜子看向垂眸静坐的人,“咱们院里我就选了你一个,一会儿随我去见公主可莫要给我丢脸,若惹了祸,害了我,我可饶不了你。” 虽然是重生来过,经历过一次,但明秀秀依旧如当初一般紧张,公主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八公主,与公主说话交往的人皆是明安的人上之人,她一个世代为奴的丫鬟哪里来的胆子见公主,心里紧张,手心汗湿,但明秀秀听话惯了,抿唇点头,“嗯。” 轻呲一声,苏嬷嬷转身,明秀秀垂眸跟在身侧。 出了她们的这处女院,走在南阳府通向前院的宽径上,已经有了不少带着各自院中丫鬟的嬷嬷们了,抬眼看去,无论是裙衫还是妆容皆是着心了的。 瞧着各院嬷嬷们领着的丫鬟,苏嬷嬷眉头微蹙,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若是洗脸素容,她可以保证自己身后这个蠢丫头是最出众的,但有句话说的好,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往日稍有几分姿色的这么一打扮好看了不知几倍,是她疏忽,早知再买些脂粉来好了,明知道身后的蠢丫头跟她娘一样是个木头,她该多想着些的,她与她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想到这里,苏嬷嬷心中一烦,回身便瞪了眼一直乖巧跟在她身后的明秀秀,“没用的东西,看到你我就烦,若有机会我早早的跟你脱了关系才好。” 听到这话,明秀秀抿唇微笑,也不反驳继续跟在苏嬷嬷身后。 蠢丫头是个没脾气的苏嬷嬷早知道,发泄了一通后,眼看要靠近前院了便顺带瞧了瞧她衣着可有疏漏,这么仔细一看,苏嬷嬷稍稍有些欣慰,蠢丫头是个傻的,但好在模样不错,即便那些涂脂抹粉也及不上,再瞧她交握的手,苏嬷嬷轻舒一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主子们都喜欢乖巧的,你莫要紧张,像平常一样便好,没有那会装模作样的本事,被人一看就透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明秀秀点头轻声应话,但那份紧张却并未轻松几分,她开始紧张是因为要见公主,但越靠近前院,这紧张便是因为会遇见沈缜,因为近身伺候过沈缜,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他留给她的痛苦太多,她怕他。 拐入公主的正院,宽敞的院中已经有了不少嬷嬷丫鬟了,明秀秀由苏嬷嬷引着站好,余光蓦然瞥见同样被选来的清茹,察觉她一直瞧看着自己,明秀秀抿了抿唇,抬头示意一笑,见清茹回了一个笑颜给自己,明秀秀松了口气,她从不想得罪任何人,哪怕自己或许自此再不会与她们接触。 等了许久,房门内走出一个头戴华簪,身着素锦的嬷嬷。 嬷嬷伴着几个侍女缓缓走近,稍染沧桑的眉头蹙紧,抬手覆到唇边低语两声,一侧身着荷塘锦裙的侍女便应声上前,声音清脆的吩咐“各院的嬷嬷们都下去吧。” 以她们的身份地位,若不是前院缺人手绝不会被允许到前院来,所以她们这些丫鬟接触过最威严的人不过是各女院的掌事嬷嬷,瞧着房门口的嬷嬷与几个侍女的举止排面,院子内的丫鬟们心中不由生出胆怯。 得了吩咐,各女院的嬷嬷纷纷退离,几个眼神叮嘱后苏嬷嬷也跟着离开,顷刻宽敞的院中除了侍奉公主身边的那素裙嬷嬷及侍女,便只剩下各个女院选出的丫鬟们了。 按照吩咐站好,又受了些提点,日头稍见灼热时,门声吱呀响起,伴着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所有人跪拜在地。 明秀秀也跪在地上,虽不敢直视去瞧,但余光却也能看见,伴着四个丫鬟走出房内的女子身着明黄绣兽河洛裙,腰携金镶玉辅佩锦缎香囊,层层叠叠的蹁跹裙摆下是与裙同色的金丝绣鞋。 “都起来。” 听到上首的嬷嬷吩咐,收敛眼眸,明秀秀与众人一同起身,随着起身,一身华服的女子容色便完全落入眼帘,身为皇帝独宠爱女,身为权倾朝野的南阳王之妻,这位八公主的气度和容色绝无愧于现在的地位,年有三十五,却依旧肤白若凝脂玉,长睫若蒲扇,丹口如红珠,艳丽的妆容衬的人如书中所绘蛊惑人世的妖女。 八公主名唤赵缨,是当今圣上唯一活下来的公主,因此备受宠爱,连带宫里的皇子们见了也要让这位妹妹几分,因为独一无二的地位,所以赵缨自幼时便眼高于顶,并未像其他贵女一般早早定亲,这位哪个都瞧不上,圣上头疼之时,西南传来大捷,南阳王吞并南扈,圣上大悦,命南阳王回京受赏。 庆功宴上,一向眼高于顶的八公主动了凡心,自古英雄美人是良配,但彼时南阳王已经有了妻子,虽是南阳王的第二任妻子,但这位妻子也是家世不错的贵女,况且作为辅佐圣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南阳王,与圣上相差不过几岁,比八公主赵缨更是大了二十几岁,虽然有些为难,但对小女儿疼爱有加,恒帝便也应允了。 不过一年,南阳王府便多了一位王妃,两位王妃虽然有违礼制,但南阳王府内一直琴瑟和鸣从未传出过乱子,人们倒也只剩下羡慕了,可好景不长,本就身体孱弱的另一位王妃几年后便病逝了。 那位传言中性格温婉的许王妃明秀秀没有见过,但这位八公主明秀秀上一世是见过的,可再次一见仍旧因着这位公主的容色而惊艳。 素手轻抬,抚了抚头上的一支金钗,垂眸坐在侍女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赵缨以最舒适的姿势靠坐后才轻抬眼眸,一眼看过去,娥眉不悦的蹙起,懒洋洋的指了指,一院子的丫鬟便只剩之前的一半了。 托着下巴巡睃了两圈,赵缨的眉头稍许舒展,抬着下巴示意后,一侧的嬷嬷便捧着册子上前,照着册子一个一个问询。 嬷嬷顺着问询,待问询到排在明秀秀前面的清茹时,有小厮跑进来来报“公主,三爷过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懒洋洋倚靠着椅凳的八公主眼眸一亮,坐直了身体,还待问询,余光瞥见隐隐有黑袍靠近,忙提裙起身,一见到那一身黑袍的男子走入,声音里溢出的喜悦任何人都听的清楚,“修延,快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人未完全走入院中,但那周身的威压似已进入了院子,原本还想暗自偷看的一众丫鬟皆浑身僵硬,黑影罩下之时,有人膝盖已经不由自主软了去,待到黑影过去众人才敢稍稍喘息。 听过和见过完全不是一回事,传言中这位八公主唯一的嫡子沈三爷沈缜虽然是个孤高漠然的,但奈何容色俊美,对于这样的人,听得多了他那些枭狠的事迹总会不自觉的为这位爷开脱,毕竟是这样英俊的人啊,即便在号称明安酷吏,对待百官也不会手软的三司廷狱任职,人们也愿意相信这位是不同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然而今日那人携冰冷骇人的威压而来,众人才发现,这位有着阎罗王之称的三爷并不负这官员百姓暗自赋予的称呼。 众人战战兢兢不同程度的后退低首,缩小存在时,明秀秀轻轻吐了一口气,即便手心汗湿依旧站定在原地,余光看去,那人依旧如上一世一样独爱冰冷的颜色,一身锐利。 精神紧绷的瞧着,明秀秀却不妨撞入了那酝酿深黑的眸子,心下一个瑟缩,忙垂下头,然而刚刚垂头却听到令她震惊的声音。 与他的人一样,沈缜的声音冷淡且漠然“不用了。” 缓慢低沉的话让明秀秀心头一紧,一时焦急,怎么会不用了呢,虽然她记不得上一世为这位选通房的具体细节,但那时他并未说出这样的话,即便蹙眉阴沉着脸却也将她选了去 与明秀秀同样焦急,一听儿子的话,八公主忙蹙起眉头,全然没有刚刚的仪态大方,反而像个小女儿撒娇一般不赞同的开口“那怎么行,你都二十好几了,身边都没个伺候的,堂堂男子汉你不怕被旁人笑话,娘还担心呢” 沈缜垂眸,并不理会这话,任她言语。 八公主说了好些劝慰的话,说的正起劲,突然想起儿子不喜嘈杂忙顿住口,生怕儿子厌烦,小心翼翼瞧去,见儿子眉宇间没有往日的厌恶,高兴的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多言,试探的开口“多少挑一个吧。” 八公主这份小心的试探也是明秀秀现下心中的试探,心随着八公主的话悬起,然而明秀秀再次失望了。 “不了。” 短暂低沉的话彻底将明秀秀打入深渊,还来不及去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她造成怎样的后果,那人已经起身向院外走去,明秀秀双手攥紧,喉咙干涩想要开口。 “三爷,奴奴婢会做汤面” 柔柔弱弱的蚊声响起,却不是明秀秀的,众人皆因这突兀的声音而看去,众目睽睽之下清茹面色通红却依旧故作镇定的维持着拜礼的姿势,可也因后怕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胆你是哪个院子的,这般没有规矩来人,将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嬷嬷一声低呵便有腰挎长刀的侍卫上前,被侍卫架住双臂,清茹面色灰白,可几人还未继续动作,那厢却传来缓缓的沉冷“你说你会做汤面。” 所有人的动作皆因这似问询却又不似问询的话僵住,清茹似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磕磕绊绊开口“是是” 站在原地,敛眸沉思片刻,沈缜重新坐回上座轻飘飘开口“那去做吧。” 攸关生死,即便才与明秀秀学过三天如何做面,即便只会做最简单的清汤面,清茹已经顾不了其他了,被侍卫拖去小厨时努力回想着每一个步骤,身后始终站在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清茹的手不断的再抖,一碗面出锅,清茹已经再无力多言了,幸而有两个侍卫架着,否则再回前院她决站不起来。 热腾腾的面呈上,看到上面零散飘着的葱花,沈缜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却并未多言,银镶纹的竹箸挑起一缕面,面入口时眉头又蹙紧几分,可即便周身都昭示着排斥,那碗面却被吃的干净。 放下了食箸,沈缜却并未说决定清茹生死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与面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多大” 不知这面究竟好不好吃,清茹身子依旧发虚,并不是不想多说,而是现下实在无力,本想多说些好话的清茹只能硬挤出两个字“十八。” 凝容端坐,院子中寂静许久,沈缜起身开口“我院子小厨里缺一个会做面的丫鬟。” 对于儿子莫名其妙的举动八公主虽然好奇,但她明显感觉到儿子对这位名唤清茹的丫鬟的不同,今日本就是为儿子选通房,虽然现在名义上不同了,可人到底进了儿子的院子,八公主便满面带笑亲自招呼人为那丫头拾掇,然而再回过头想要与儿子邀功一番,儿子早已不在院中了。 心中失落,八公主再提不起兴致,儿子幼时还与她亲近些,越长大便越疏离与她,今日已经算好了,她没有自小照拂他,他与她不亲近自然,她不该贪心,她们是亲母子,日后定会亲近她的 公主院子里嬷嬷侍女忙碌,选来的丫鬟们则由各院的嬷嬷领回去。 一路上苏嬷嬷碎念轻叹着“咱们没有那个命,只当没这回事,过回从前,莫要胡思乱想”的安抚着,明秀秀始终如来时一般抿唇不语,乖巧懂事,然而拜别了苏嬷嬷,回到只有自己的房内,明秀秀做了重生以来第二次会被人误解为疯癫的事。 粉色的簪花被大力扔在地上,一反往日的乖巧软糯,明秀秀大怒“沈缜这个王八蛋,明明根本不喜欢吃汤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再一次进入牢房,无论是四下的呼喊哀嚎声,还是流里流气的调笑逗弄声,明秀秀都害怕的紧,白着小脸缩着脖子,生怕碰到哪个栏杆,匆匆前行。 进入关着那人的牢房,那人依旧被两条铁索挂在不知是锈了还是因着常年染血而斑驳铁架上,深黑的眼眸也依旧空洞。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瞎了,但伴在他身边几年,明秀秀知道他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容许旁人同情,所以即便心中有些许不忍,明秀秀依旧故作淡然,像往日一样端着食物走近,过些天她就要远离京上去北地了,这两日上路要准备的东西颇多,所以她今日只来得及做简单的清汤面。 “太烫。” 沉冷的声音一如以往,明秀秀气的牙痒痒,努力想他对她偶尔的那么些微的好压下怒火,长吐一口气,将食箸凑近唇边吹了吹再次递过去。 “我不吃葱。” 明秀秀磨了磨牙,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既然要做好事那就该好人做到底,况且她马上离开了,她再也看不见他了,再忍一忍吧。 细细的将葱花挑出去,明秀秀耐着性子将面再次凑到那薄唇边。 英眉皱起,凌厉却空洞的黑眸带了几分厌恶,虽然被打的浑身狼狈,但声音中却不妨碍那与生俱来的沉冷傲慢“你说你是府中的丫鬟为何连我从不吃面食都不知” “啪”干脆利落的一个小巴掌过去,清脆的声音昭示着明秀秀这几日,不,这些年以来受过的的委屈和怒火,再也没有了耐心,明秀秀像以往一样捏着嗓子恶狠狠开口“吃不吃” “吃。” 这回再没了不耐和挑剔,明秀秀蹙着眉,噘着嘴将一碗面为沈缜吃下,瞧他浑身散发着厌恶知他当真是不喜,想来,她确实没见过他吃面食,正想着下次还是不做面的时候却见那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不知道他笑什么,她懂得少,知得少,没有什么更高层次的思想,出生至今谨小慎微只为求存,她从来看不透他,也不奢望看透她们这样的人该瞻仰着的人,只是她也从未见过他笑,他从来都是寒着一张脸,除了那事上他濒临极致时会面色涨红外,她从未见过他其他表情,他模样本就好看,即便现下狼狈也好看至极,但这样一笑似乎更好看了,明秀秀呆呆的看着,然而看着看着却有些心虚,俊美无俦的脸上除了些许不打眼的血迹,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小巴掌印。 心中后怕,明秀秀眼眸游移的去投帕子,借着为他擦脸的机会用凉水敷了敷他脸上的掌印,捏着嗓子补救,“你该庆幸这是不错的,我年少时做的面更难吃。” “知道怕了” 黑眸眯起,伴着那阴森森的声音,明秀秀手下一抖,想到见过的几次他狠厉惩处下属的画面,一时吓得面色惨白,即便他现在被绑着,即便他现在看不见,明秀秀依旧害怕,再不发一语,加快手上的动作,为他上过药后软着双腿跌跌撞撞离开。 那日明秀秀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做了面,如果不做面他就不会不喜欢,她也不会因为他的挑剔联想到以前而头脑不清醒的打他,现下好了,她又惹他了,那样阴狠的人若是知道是她定要折磨死她的。 所以没有人比明秀秀更了解沈缜是多不爱吃面了。 抱着双腿坐在床榻上,即便已经过去几天了,但一回忆起那日公主院中,沈缜吃面的画面,明秀秀就怄的牙痒痒,她现在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喜欢吃面还是不喜欢吃了,还是冥冥之中注定他天生与她不合 眼眸温热,明秀秀将头埋在双膝间,她想丈夫了,她想儿子了,她想回到他们身边,好不容易有了疼爱她的丈夫,憨态可掬的儿子 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脑袋,明秀秀破涕为笑,恶狠狠的腹诽,不,她傻儿子才不是憨态可掬,用拨浪鼓打了他亲娘的脑袋,将他亲娘送走了还傻兮兮的不知道呢 想起来丈夫,想起了儿子,想起了往日那些快乐的时光,明秀秀眉目温柔,正沉浸于那份美好时,门被敲了敲,还未等她应声,外面率先传来响动。 “秀秀,从安哥让我给你带话,他在女院前的那个山石林等你,你快去吧。” 所有的悲愤不甘,所有的怀念温柔在听到那声传话后烟消云散,她竟忘了还有个威胁的存在,明秀秀咬唇,攥着双手走入那山石林,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她已经找人去寻嬷嬷了,她只要拖延到嬷嬷回来就行。 明秀秀是这样想,从安却不是,那夜紫竹的话他虽然极力反对,但实际上还是在他心中发了芽,明秀秀长得小巧精致,平日不过素容便已胜过府中的那些丫鬟了,若说做个妾做个主子也是可能的,她当真会心甘情愿给他做妻 所以怀揣着试探,怀揣着与她更进一步的心思从安躲藏在假山后。 看着那小心探着头寻人的明秀秀,看到那藕粉素裙外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和皓腕,那日渐压抑不住的浴火再次燎起。 悄无声息的走近,猛地自后将人抱入怀中。 被人抱住,本就神情紧绷的明秀秀一惊,随即不断挣扎,“从安哥从安哥你放开我。” 若是以往从安定会捂住私会女子的唇,可这声音实在太过好听,柔柔弱弱软软糯糯,就像她的人,柔软的身体再挣扎,从安身下早已经受不住了,脑中混动噘着嘴就凑了过去。 明秀秀本以为不过是再次与他虚与蛇委一次,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出格,心下焦急,更为大力的挣扎,那混着烟草泛着腥臭的嘴唇不断凑近,明秀秀左右摇摆挣脱不得,眼眸泛泪神色慌乱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安哥,你不珍惜我了吗从安哥,你别伤害我好不好” 柔柔哽咽的话不断重复,眼神充斥信任,从安实在想就这样将人得了去,但瞧见她眼中小心翼翼的信任又有些不忍,好歹是他真心喜欢的,她也本就喜欢他,惹她哭哭唧唧的以后嫁了他也少了些乐趣,更何况这是白日,是在女院。 忍了又忍,将人放开,从安嘿嘿一笑,忙讨好“妹妹莫怕,是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忘了规矩,我珍惜你,若不是娶了你我绝不会乱来,妹妹莫怕。” 从安放了手,明秀秀依旧心有余悸,眼睛吓的含泪却继续与他演完,“真的” 点头如捣蒜,明安左起誓右保证,“妹妹,我今日过来,主要是过来瞧瞧你,我听说你被苏婆子送去了前院,还簪花戴钗的,心里放不下,我就是想问问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咬紧唇瓣,明秀秀将发抖的手藏在袖子里,喃喃开口“嬷嬷叫我去我就去了。” 娇滴滴的小声音从安虽然听来心痒难耐,但却更多的是欢喜,嬷嬷叫去的不是她自己想去,说来也是,各院里的姑娘本就是各院的掌事嬷嬷管着,苏婆子叫她去她怎么敢不去,是他着急了听紫竹一说就脑热了,这么一想从安放心了,“妹妹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妹妹莫怕,我日后不会再如此唐突你了,我我这就走。” 心满意足的从安话罢转身就要走,然而走了几步又有些犹豫的顿住了脚步,踌躇之下开了口“妹妹,我可是真心待你,日后也想着娶了你好好疼爱你,你可莫要将我当傻子,说句不好听的,只有我从安骗人欺人压人的份,可绝不容许旁人骗我欺我压我,否则我绝不饶了他,男的我让他做不成男的,女的我让她做娼妓。” 后退两步,明秀秀立刻扶住身侧树稳住身形,不敢泄露一丝一毫心思,待到从安完全离开这才慌张跑回房中。 机械的拿过绣篮,机械做着嬷嬷布置的绣活,明秀秀始终不能从刚刚的惊恐中回神。 “你这个死丫头,急急忙忙的找人去前头寻我做什么害我以为发生了什么,现在倒好一句话不说,魔障了你。” 额头频频被戳,疼的厉害了,明秀秀终于回神,这也才看到苏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房内,心中一喜刚想将今日从安威胁她的话告知,猛地想到从安那句,只有我从安骗人欺人压人的份,可绝不容许旁人骗我欺我压我,否则我绝不饶了他,男的我让他做不成男的,女的我让她做娼妓,咽了口口水,明秀秀咽下了口中的话。 瞧着明秀秀小嘴白的不正常,欲言又止,苏嬷嬷也有些狐疑,想了想蹙眉问道“那混子来寻你了” 摇了摇头,明秀秀继续做着绣活,“我就是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 又伸出手狠狠的戳了一下,苏嬷嬷狠狠嘲呲,“你还反了天了,怎么,你以为我对你好了偏袒你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你死了我都不会瞧上一眼,你和我没关系,咱们就是陌生人一旦分开也是谁都不认识谁,甭觉得咱们有什么交情。” 抿嘴淡笑,明秀秀点了点头。 轻哼一声,瞪了一眼,苏嬷嬷扭着身子向门外走去,然而走到门口,轻咳一声侧头“你哪儿不舒服了” 不抬眼眸,继续做着绣活,明秀秀轻声开口“就刚刚有些头晕,现在现在好了。” 呲着嘴回身,苏嬷嬷上下打量了明秀秀一眼,轻哼一声这才跨出门去。 门被大力合上,明秀秀嘴角弯弯,眼眸微红,夹缝中生存,每个人都用适合自己性格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生存着,只是若是当真冰冷冷还好,大家都习惯了这冰冷冷,反而是受不了这冰冷冷中偶尔透出的真挚,太温暖,太让人留恋,也总让人心房塌陷。 她也愿意与苏嬷嬷是陌生人,因为是陌生人,所以无论何时都不会连累对方。 与苏嬷嬷一番话,明秀秀已经恢复了镇定,她是要成为沈缜的通房,可现在解决最大的威胁才是最重要。 静静思索,明秀秀同时认真仔细的完成了手中的绣活,可惦记的事却一筹莫展,从安是从管事的儿子,公主不理俗世,从管事在府中相当于半个主子,她一个小丫鬟如何与是半个主子的人作对 叩门声响起,明秀秀一怔,低头将手中的绣线剪断,将绣品妥善放在篮子里后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门外的人是清茹,虽不过几日,但现在的清茹与当初见她时不一样了,白皙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她明白清茹喜从何来,即便只是被安置在沈缜院子里做做面的丫鬟,但既然沈缜能为她改变主意,她日后成为他的通房也并非难事,浅浅一笑,明秀秀低声轻唤“清茹姐姐。” 听到门声,清茹立刻回身,看到门内的明秀秀,清茹含笑点头,虽然她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些祖祖辈辈为奴的丫鬟,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明秀秀长得委实精致,那日在公主院子看到她被选来,她还真没什么把握,毕竟这个乖巧懂事模样又精致的姑娘她现下都厌烦不起来,对,现下,若是那日明秀秀成了三爷院子里的人,她定会从此记恨上她,但现在她不是,而自己是。 心中得意,清茹并没忘了来时的目的,笑容满面,柔柔开口“秀秀妹妹,一会儿三爷还要带我出去逛街市,我便长话短说,我有今日多亏了秀秀妹妹的帮忙,只是你也知道,我就只会做那一种面,三爷爱吃面,我总不好只会做那一样,妹妹好人做到底,再多教教我,日后我好了绝不亏待妹妹你。” 否则还能怎么样,虽然现下知道了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明秀秀不怪别人,怪自己命不好,面前这位是沈缜院子里的人,甭管是什么,她哪个都惹不起,笑着点头,“好。” 瞧见精致的小人傻憨憨的笑,清茹心中一喜,她什么都应承她,清茹愿意与她多亲近几分,想到自己这几日在三爷院子里的待遇,无处炫耀的清茹似找到了宣泄的口,一股脑的一一述说。 她不喜欢沈缜,沈缜对旁的女子多好她根本不在意,但听到清茹的话,明秀秀暗自磨牙,这沈缜对待清茹如此有礼,如此规矩,对比起来,她以前当真不过是个泄欲工具,而她这个泄欲工具还要感恩戴德,还要上赶子寻找机会再次成为泄欲工具,怪不得佛说人比人气死人。 清茹喋喋不休的说着,明秀秀点头听着,直到有人走近,“温姑娘,三爷要离府了,在等了。” 来人面容含笑,面有微髯,明秀秀识得,是跟在沈缜身边的侍卫侯演,想他从不离开沈缜身边,明秀秀小心翼翼看去,果然看到背对着院门站着的高大身影。 清茹也看到了,面色微红,随即挺胸抬颈做着端庄的姿态与明秀秀作别,明秀秀笑着相送两步也走回门内,然而一进门便探出半只眼睛恶狠狠的看向院门口,这人是沈缜 常年习武沈缜感觉敏锐,再加上在三司廷狱任职,过他手的重犯叛臣数不胜数,沈缜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妥,眸光轻抬,寒眸看去却没有看到别有用心的窥视者,只看到那门前一脸苍白的婢女一闪而过,沈缜眉头微蹙,许是他两世身体上的愉悦皆来自于她,所以他一向不记人却意外的两世都记得她。 淡然转身,原本思索随帝秋猎事宜的沈缜,脑海中不期然的出现一个只会浪费他时间的名字。 明秀秀 明秀秀最大的优点就是认真执着,但灵活却完全不搭边,所以那个所谓的一闪而过完全是误会,因着那狠厉的眸色吓得跌倒在门槛内,明秀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确实是沈缜,等着女子,带着女子去逛街市,她刚刚几乎怀疑是不是哪个人上了沈缜的身了。 拍着身上的尘土,然而拍着拍着明秀秀眼眸一亮,街市她那么喜爱逛街市,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街市上可是什么都有,对付从安她明的不行,暗的是可以想想办法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暮云叆叇,门被推开,即便一直在安抚自己可听到门声还是吓得小脸一白,明秀秀僵硬着身子向那迈入房门的男人走近。 因着不过是个后院的丫鬟,所以明秀秀没有见过血腥的画面,但却见过杀猪,每逢府里有宴,数十猪羊要被宰杀,她见过,宰杀猪羊的屠夫一刀下去,肥头大耳的猪一声嘶嚎后便有一注鲜血涌出喷洒在屠夫胸前的围衣上。 她本就性子胆小,所以在闻到血腥时便不敢多看匆匆离开,闻过血腥,明秀秀对于血腥便有了印象,所以走近那高大的男人,她的脚步愈发沉重,因为他身上有浓郁的血腥气息。 明秀秀伸手要去解男人的外披,但手却不由自主的发抖,尤其在瞥见那外披一角沾染的血迹更是小脸煞白,她清楚的知道这位在号称酷吏之地的三司廷狱任职的沈三爷身上沾染的血腥,乃至于那血渍定然不是猪血,而是人血。 一想到这里她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恐惧。 颤抖着手接近,却只是无限接近,似乎马上碰到那外披时手被啪的打开,明秀秀白皙的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淤血的红痕,虽然手很疼,但却也因着沈缜自顾自解外披的动作松了口气。 听说这位沈三爷未曾有过女人,服侍身边的一直是那位微髯的侍卫,也许是如此,他似乎不大习惯她的服侍,看着那张臂依靠在浴池边,闭眸不适蹙眉的男人,明秀秀抿唇,努力擦拭着手下梆硬似铁的身体,水珠顺着结实紧绷的胸膛滑落,所过之处皆积蓄着力量。 第一天进入沈缜院子的这一晚,明秀秀只记得那院子沉寂森黑,房内陈设也是如此,微弱的灯光就像她的喘息,稍许的风便能吹灭去,她对那晚实在没有再多的印象了,因为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暇去关注其他,彻夜的颠簸,沉重的碾压,猛兽一般的喘息,若回忆起来便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疼痛不仅止于那一晚,往后的几年里,她几乎夜夜在那人翻来覆去的碾压下丧失坚韧隐忍,因为她身量太小,因为他身量太高,那事对她来讲大多痛苦。 鸡鸣声响起,一夜因着旧梦并未好眠的明秀秀白着脸坐起身,紧紧抱住自己,许是白日从安妄图强迫与她,让她竟梦到了她在南阳王府最痛苦的回忆,她知道为了成为一个平民,所以必须要成为沈缜的通房,她知道是因为她有了欲求所以必须忍受这一路上的痛苦,可她有时候也会也会怕啊 提前与苏嬷嬷告了假,由着苏嬷嬷在院中耳提面命训斥许久,明秀秀这才从向后院的小角门走去,因着对自己要做的事心存犹豫,一路上明秀秀少了平日的谨慎小心,多了些心不在焉。 肩膀一痛,明秀秀眉头不可查的一蹙,看到是同屋的紫竹,忍住肩上的微痛浅浅一笑,“是我不小心了,紫竹姐姐,你们先过吧。” 似未听见那低语,紫竹轻哼一声,伴着几个捂嘴偷笑的丫鬟继续沿着长径向院子走去。 “真是个傻的,明明是姐姐你撞了她,她却上赶着告罪告饶的,我还没见过有人窝囊成这样。” “就是,紫竹姐姐,除了你,你们那房里的丫头是不是都这般傻啊” 得意一笑,紫竹垂下眼来,抢了她的男人,她之所以还能容她不过是因为她傻,不足以成为她的对手,不过那死男人心在那傻丫头那里,她稍稍解气便算了,她还得要那傻丫头到时候为她说些好话,那日她得罪了从安,心中总有些后怕。 “不过也真是奇了,若不是前院缺人手从不见这位出女院的门,今日竟在外头看到她,瞧她走的方向莫不是要出府真真奇了,傻丫头也会开窍出门买东西了” “你别说,我还真就没见过她穿过府内置办的裙子外的衣裙,刚刚瞧着,她似是当真要出府,不过那薄布裙子都那样旧了也亏她好意思穿,也不臊得慌。” 就是,那样的小气穷酸的女子除了模样好些外怎么就得了从安哥的喜欢呢紫竹咬了咬唇,随即眉头一蹙,傻丫头要出府她出府做什么 顿住脚步,紫竹将手中的绣篮放在身侧丫鬟的手中,“我不能与你们去小花园做绣活了,你帮我拿回房里。” 丫鬟们的冷嘲热讽即便明秀秀听见了也并不会在意,她虽然性子怯懦,但骨子里却执拗的很,有了愿望和目标,即便前面是悬崖沟壑、鬼叫狼嘶,她也看不见、听不见,她只会看着那目标直勾勾的往前走,所以即便当真听见,她也不过抿嘴一笑只揣着心中惦记的事。 攥着碎银钱的手已经汗湿,反复提起了几次勇气,明秀秀依旧站在两墙夹角的阴暗巷子里,望着街对面不打眼的铺子。 铺子虽然不打眼却人来人往,往来之人有纱裘草毡,麻屣鹑衣的江湖人,有眼眸游移,游街串巷的混棍,也有打着赤膊高大威猛镖师。 明安虽然建国不久,但朝代更替并未完全推翻前几朝几代的累积,所以明安的京中陈设铺子设置成熟,各层都能找到适应各层所需的东西,比如药材,有那么些银两的可以去已经存在百年的百善堂、济世阁,拿上好的药材,配上好的药,没有那么些银两的可以去些零碎小铺子采买些劣等药。 明秀秀是没有那么些银两的一类。 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深呼吸一番后圆目瞠大,粉唇抿起,挺着胸膛,明秀秀目不斜视的穿过一众刀疤大汉,一股脑的走入铺子内的掌柜台前,凶神恶煞的开口“我要能害人的药” 想了想,恶狠狠的补充道“要最厉害的” 拨弄着算盘的手顿住,掌柜无意识的捻了下八字胡,漫不经心的抬头,瞧见对面一手支着台面一手掐腰故作凶狠的姑娘不由一笑,谁都喜欢看长得俊的,打从明秀秀进门便有人看过来了,但掌柜看着却想到了自家那常疯癫的丫头,心生亲近,好笑的摇头,回身过去,当真拿出一个小瓷瓶。 望着被放在台面上的小瓷瓶,明秀秀不自觉的咬了咬唇,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不知道现在是直接掏钱还是问点什么,正踌躇间,便听那厢掌柜开了口“这七段粉是最厉害的,姑娘你看可满意。” 掌柜声音和煦不似这铺子里其他凶神恶煞的人,明秀秀少了些紧张,找回理智,木讷讷开口“什么是七段粉。” 捻了捻八字胡,掌柜娓娓相告“这七段粉是好东西啊,行走江湖必备,只需要一点点就能令人毙命,第一阶段口吐鲜血,第二阶段全身爆裂,第三阶段肠心喷涌,直到最后一个阶段尸骨无存化为血水,姑娘这个你要吗” 咽了口口水,吓着了的明秀秀惨白着小脸摆了摆小手,虚弱开口“不了,不了。”瞥来一眼看到台面上的一小包迷药,“我要这个吧。” 一声低笑,碧玉酒盏靠近唇边,浅啄一口,红润的薄唇染上了稍许酒渍,衬的那本就红润的薄唇多添几许艳色。 “清远,怎么了瞧看到了什么好笑的” 闻言,酒楼内倚窗眺望小铺子,一身青锦玉冠的俊逸男子转过头,无需手势和眼色,一侧静立的劲装男子便上前将自家主子的椅车推近酒桌。 放下手中少了半杯酒的酒盏,沈隽之淡笑摇头,“没有什么。” 执酒端坐的沈东霆显然不满意弟弟这回答,英眉皱起,转头看向另一侧自打坐下来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另一个弟弟,敦放下手中的酒盏,“你们一个两个,说是为为兄设席张筵,接风洗尘,我瞧着哪个心思都不在我这,修延,上次为兄回来你在外公差,没能见上,为兄与你少说也要半年未见了,什么都好你能不能与为兄多说些话” 沈缜自顾自的为自己斟酒,声音淡淡“曹、柯两家下了廷狱,嘴严,破了膛没说,明天缝上撒盐。” 虽然与父亲一同征战沙场,见关了生死,但战场上厮杀多是杂乱一片,也多是一击毙命,沈东霆是受不了那廷狱里的酷刑,想到那开膛破肚的画面,喉头微动,心中泛起一丝恶心,英眉皱成一团,“好歹是为为兄接风,你少说些恶心的行不” 话罢,空气似乎凝滞,沈东霆也意识到三言两语后的自打脸行为,轻咳一声。 淡笑斟酒,轻摇头,沈隽之开了口“兄长,贺你战捷归来。” 修长如竹,碧白如瓷的手端起酒盏,然而还未抬起便被对面伸来的手压住手腕,酒桌上的两人一同看向那手的主人。 依然端坐,眼帘轻抬,沈缜微微蹙眉“谢大夫说新换了药方,二哥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南阳王年近五十几,戎马倥偬大半生,有过三任妻子,第一任是还未成将前,到了年纪,在乡下小村娶了个婆娘,生了个儿子,便是长子沈东霆,后来南阳王一战成名,发妻随军后受不住颠簸命陨。 再之后南阳王百战百胜,成为恒帝不可或缺的肱骨时才娶了第二任妻子,时任内阁首府许阁老的嫡女许晴芳,彼时天下乃太平无为之世,南阳王与这位许王妃恩爱几年,有了次子沈隽之,奈何这位许王妃自小体弱多病,怀孕时更是九死一生靠着频频进补吊命,这位沈二公子出生也同生母一般身体虚弱,更遗憾的是双腿天生无力,不能力行。 虽然三个儿子非一母同胞但情谊更盛寻常人家一母同胞的兄弟,听到这,一侧的沈东霆也忙拿过沈隽之手中的酒盏,满脸不赞许,“既然谢大夫叮嘱过,清远还是莫要饮酒了,行了行了,这一桌一共三人,两个闷葫芦的,咱们也甭饮酒了,来人,撤了酒。” 兄弟几人许久不见,虽然大多时候无声,却也不妨自小便融入骨血的亲近。 十分不舍得放下银钱,明秀秀看着手中的药包,咬了咬唇,“掌柜,你这药确实好使的吧。” 重新低头打着算盘,掌柜呵呵一笑,“丫头,我就这么与你说吧,我这里,好的药不一定能救活人,但差的药只会比那些斋啊阁的更来得厉害。” 点了点头,明秀秀终于放了些心的离开。 掌柜继续打着算盘,任四下的人来来往往,直到台面再次罩下阴影,蹙眉抬头。 摘下头上现买的斗笠,紫衣女子轻轻一笑,“掌柜,我要买刚刚那姑娘买过的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比起王侯居住着的内城,外城的管制虽没有那么严格,但楼宇街市却也如内城一般错落有致,穿过了闹事,并着问询,明秀秀张望着寻找着柳府。 暮霭沉沉,买了药明秀秀本该回府了,可却折路出了内城,并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印象中自家夫君曾与她说过,这一年春闱结束的这时候,他曾暂居在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柳大人府上。 数着并排的照壁,数到第四家时,明秀秀仔细辨认了下,认出那确实是个柳字时心跳如雷,加快脚步走近,刚刚走了几步那柳府正门侧的小门便被打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被扔了出来。 足下顿住,一向胆小的人忙躲在墙角处,直到有人说话才小心翼翼的探头。 一身翠绿锦绣裙,梳着统一制式双丫髻的女子站在府门外,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前方,“我看你是癞想吃天鹅肉,就凭你还想娶我们家小姐你寻个透亮的镜子照照你自己,一副穷酸相,还不快滚,我们老爷回来知道你没有考上也绝不会将我们小姐嫁给你。” 一探头便听到那翠衣女子羞辱自家夫君,明秀秀心中涌起一股火,手指死命的抠了抠依靠着的墙垣,巧着抠下一不大不小的石子。 抬手各种角度拭了拭,想要扔出去,然而想起什么,明秀秀咬唇,忍痛从裙摆撕下一块布将石头包好。 这厢,翠衣女子对面,身着青灰长袍,即便容色憔悴却依旧清俊的男人默不作声的俯身拾起地上的包袱,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了拍包袱上沾染的尘埃,淡淡开口“劳烦贵府将当年家父赠与的玲珑佩交还。”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清睿好听,然而闻言,那翠衣女子更为大怒,哼声开口“怎么娶不成我家小姐还想讹诈东西,你瞧瞧你像是携佩带玉的人吗赶紧滚否则我立马去寻周副尉家的公子过来把你扭送到大牢里,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清眉微蹙,似不准备再与这等人费口舌,男人转身向着巷口走去。 “哎呦是谁” 孟轲刚刚迈步,那边便传来惊呼,顿住脚步,蹙眉侧目,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翠衣丫鬟捂着肿起的额角连连咒骂。 寻不到人,翠衣女子带着哭腔骂了几声跑回院内,孟轲却看着滚落脚下的一个锦布包着的石子蹙眉,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隐隐有个淡粉色的裙角。 听到翠衣女子的咒骂,做了坏事的明秀秀心里有些害怕,然而害怕之后却是解了气一般的喜悦,听到那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远,明秀秀双手捂唇,圆圆的眼眸中透着恶作剧后的愉悦。她没有什么大格局,也不会像自家夫君那样不屑与个丫鬟起争执,她只知道旁人这样对待她夫君她火大。 暗自偷笑两声,明秀秀却看到自家夫君向着巷子外走去,忙抬步跟了过去。 日头快要下去,清风徐徐正是舒适的时候,白日躲着日头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市上,街市的人越来越多。 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些许的人,个子相对矮小的明秀秀因着自家夫君的脚步时快时慢,秀眉跟着或紧蹙或舒展。 看着自家夫君行进的方向是码头,明秀秀知道,她的夫君这一次春闱失利了,他要离开回去了。 所有的喜悦皆因着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散去,她多么想就这样跟着他离开,将自己的最美好给最心爱的人,隔着三三两两的人,她突然明白当初夫君给她念的那句话了,有的人那么靠近,却隔着千山万水,有的人那么遥远,却近在咫尺,现在的夫君与她只是陌生人。 眼眸有些朦胧,明秀秀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水,然而再抬头时浑身一僵,刚刚觉得咫尺天涯的人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骤然慌张,明秀秀急的粉唇开开合合却始终说不出来一个字。 明秀秀说不出来一个字来,但孟轲却不同,轻扫一眼,清眉微蹙,他确实不认识她,盯着面前的女子,冷声开口“为什么盯着我” 略带怀疑的质问让明秀秀不安,生怕他将自己当做坏人,明秀秀条件反射的回嘴“胡说胡说,我没在看你我”余光瞥见街边的小狗,“我在看那个小狗呢” 蹙着眉头,孟轲怀疑的侧目。 舒了口气,明秀秀跟着侧目。 街边,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做着不可告人活动的狗“” 面色涨红,紧张感再次袭来,明秀秀连连摆手,“我我不是再看那个,我我”瞥见一侧恢宏的楼宇,看到两个漆柱上挂着的木质对联,心中大喜,“我我是在看对联呢“ 这一次孟轲只是垂眸,理了理袖口,“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是莫要看这些的好,虽然只是看着那些,无从论对与错,但人言可畏,既然生而为人,任何人任何事的行为要考虑当下环境。” 明秀秀听的云里雾里,但心中却习惯性的暗自为自家夫君骄傲,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孟轲蹙眉,不欲再与这莫名出现的女子多做纠缠,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复又顿足,说完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不过,除非有能力重新定义一件事的对与错。” 什么对与错的,看着自家夫君离去的背影,明秀秀狐疑的看向那木质对联,枣色的木质,深黑的墨,大大方方的题着字千娇百媚春魂乱,三峰两合骨霄融。 明秀秀不识得多少字,勉勉强强认出了个千字,但不妨她理解了为什么自家夫君刚刚说的那句“正经姑娘还是莫看这些的好。” 坦胸露乳的女子簇拥着肥头大耳的男子银铃般笑着走入楼宇内,红绿灯火刺的眼睛疼,没见过世面的明秀秀大惊,忙向前跑去。 远离了那烟花之地,明秀秀面红耳赤的依旧跟着自家夫君身后,像个乖巧柔顺的小尾巴,不是明秀秀不想离开,实在与夫君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家的记忆太过美好,即便他现在不识得她,她对他仍旧心存依恋,想再多看看他,况且 明秀秀咬了咬唇,况且,刚刚她家夫君整理衣袖时她看见了,她家夫君的袍子坏了,想那北地那么远,他现下面色本就不好,若是拮据着,路上短衣少食本就羸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住,攥着用许多碎银子攒起来的一大块银锭子,明秀秀快走两步。 船家看上来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伸出手将人扶上船,船摇摇摆摆,孟轲身形也有些摇晃。 跑到码头的石阶上,明秀秀还有些喘息,但立刻双目瞪圆,学着刚刚那翠衣丫鬟的模样双手叉腰,恶狠狠的开口“你这个死坏书生,哼竟敢嘲讽本本小姐,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我打死晕你” 似是气急,明秀秀来回叫骂,说到气愤之处扔出手中的东西,码头上因着她喊叫,人越聚越多,心中突然有些害怕,扔了东西明秀秀转身就跑。 并不灵巧的人第一次跑的这么灵巧,跑的太快,明秀秀甚至没看到那扔出去的东西虽然落到了船上却也砸到了孟轲的额角。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在府中蛮横惯了跑到这里撒野叫骂,完全没个女子的模样。” “真真丢人,老汉我这样的人都知道尊重读书人,她一个女子对读书人竟如此无礼,公子这钱你留着,全当她撒泼伤了你的补偿。” 按着额角,孟轲蹙眉看着那银锭子,随即看向那早已没了粉裙女子的码头。 船开了,灯火悬挂时,街市拥挤时,船已经离了岸很远了,依旧站在甲板上,孟轲看着那已经成了一条线的码头,脑中第一次不是诗文辞赋、国家大事,而是 她打人倒是真的很准。 轻哼着前世与夫君一起居住过得北地小曲,明秀秀轻摇摆着头走进小巷口,她心情很好,今日她没有想到夫君会与她说话,可不但说了,还是夫君主动与她说的,虽然没有听懂,可好似听了他的声音,她又有了无限的力量,她会忍下所有的委屈,成为沈缜的通房,讨好他,让他像上一世一般赏赐给她一个民籍,许她离府,然后她便能堂堂正正的回到自家夫君身边,他们会在一起,她会为他洗手作羹,生儿育女,他会疼护她爱护她,考取功名实现他的抱负。 心里想着过去的那份美好,明秀秀圆溜溜的眼眸里溢满喜悦,瞧着角门的小厮坐在角门旁托着下巴打着瞌睡,明秀秀不忍打扰,自顾自的推了门。 迈入门内,双手刚刚将门合上一双大手突兀出现,明秀秀还来不及反应,人便已经被大手捂住嘴。 自后被拖拽到角门侧,顺着一小截长廊,便到了更为静谧的树林中。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借着月光,只有树叶斑驳下的暗影,心中惊恐,明秀秀奋力挣扎。 “秀秀妹妹,我想来想去实在是不放心,你那么好,咱们府中哪个小厮不偷偷瞧着你,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不如今日就给了哥哥吧,哥哥让你快活,我们一起快活。” 一手捂着明秀秀的嘴,从安一手去拨弄明秀秀的领口。 “唔唔” 奋力挣扎,明秀秀眼眸濡湿,明眸中充斥惊恐和绝望,挣扎间,明安已经骑到了明秀秀身上,嘴唇直奔明秀秀的嘴唇而去,明秀秀偏头,明安的嘴唇便落在了脖颈,嘿嘿一笑,明安也不生气顺着白皙的脖颈便继续吻下去。 心中慌乱,明秀秀想起那药,挣扎间手便摸向那药,双手冰冷,摸着药包几乎没有知觉,但仍旧颤抖着暗暗打开,抓了一把扬向从安的脸。 还在疯狂侵犯明秀秀的从安立刻便动弹不得,覆在了明秀秀身上。 人不再动作,明秀秀依旧浑身发抖,伸手要将身上晕厥的人推开时,耳畔再次响起恶劣的嘲呲,“若不是紫竹提前与我告知,我还真就要着了你的道,行啊,明秀秀你真会藏啊,敢把我从安骗得团团转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浑身僵硬,明秀秀眼眸睁大看着一脸狰狞的从安。 “我说,只有我从安骗人欺人压人的份,可绝不容许旁人骗我欺我压我,否则我绝不饶了他,男的我让他做不成男的,女的我让她做娼妓。” 明秀秀已经吓得面色青白,从安的威胁却仍未停止。 “瞧不上我是吧那我今日要了你后便将你拖去东街乞丐窝里,让最下等的人用、你干、你” 月光下,发丝凌乱的女子面色发白却不掩那精致半分,小巧挺巧的鼻梁,红丹丹的小嘴,含了水汽的眼眸,本就心心念念惦记着,现下撕破了脸从安再没了顾及,喘着粗气再一次俯身。 斜扣着的领子被撕开,明秀秀大大的眼眸微动,冰凉的手指缓缓上移 “啊” 从安太阳穴处插着一根银簪,仰倒在地,明秀秀迅速爬起,惊慌的捂住从安的嘴,吞咽着口水,哆哆嗦嗦的拔出银簪,没有犹豫再次向下扎去。 这一次从安完全没了动作。 一身凌乱,明秀秀维持着动作许久,大眼睛中困着的泪水不敢掉落,生怕打破这安静,过了许久,明秀秀终于瘫坐在地,然而抬眸之时,浑身一僵。 树木沙沙作响,寒凉的月光将那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身着黑色劲装,身量高挑的男子推着坐在椅车上的男子静静立在林中长径上,黑眸森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夜色微醺,清风徐徐时花香乘风远行,四散他处的尚且不知,却有不少已经随着花瓣着落在小林夹径上。 夹径一时幽香。 “若不是自小一起长大,我都怀疑是不是哪个将你替换了去,修延这次归来倒有些不同了。” 虽然依旧冷淡孤高不可一世,但似多了些凡尘之气。 清润的声音如流水,沈隽之嘴角泛着笑意看着长径的尽头,眼眸悠远,似喟叹又似询问。 不理会那声音,漠然的人继续推着兄长沿着长径向后院走去。 无怪乎兄长如此轻叹,虽然他们兄弟三人幼时皆养在许王妃膝下,一同长大,但因为性子各不相同,即便亲近却也各自有着分寸,照应着彼此的性格,尤其是两位兄长,对他总是多照拂些,他素不喜与人靠近,与他们也是如此,他们便从不越那范围。 沈缜淡然的看向远方,黑眸如静水,大概是重生来过,失而复得,虽然不适但他还是多少有些留恋的吧。 没有听到回应,沈隽之不甚在意一笑,想到刚刚长兄的那句许久不见,轻摇了摇头。 大概当真是许久不见了,所以难得亲近 收敛神色,想到入府时听到的消息,沈隽之温润一笑,这一笑却带了几分调侃“听闻公主为修延选了通房,前些天你还带人去了街市,有这奇事可惜为兄未能瞧见。” 自听出了兄长的意思,沈缜眼帘低垂,声音淡淡“谢万方若能医治好兄长,若还有机会,兄长便可亲自去看。” 因着沈缜这份自我放弃的态度,沈隽之笑着摇头,随即轻轻一叹,面上的笑意不减,俊逸的容色却温柔许多,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抚了抚毯子下遮盖着的双腿,感受到那份无力后,眼中并没有幼时察觉与人有异的失落,更多的是释然,“后天所致尚可弥补,天生顽疾只能是缺憾,何必强求。” 英眉不赞许的蹙起,沈缜刚想开口,下一刻眸色凌厉的射向长径一侧的林中,男女混杂的声音断断续续入耳,婆娑纠缠的身影也隐隐绰绰的出现,心起厌恶,沈缜正要抬手命暗卫上前将二人处死,然而骨节分明的手却在空中停滞。 一身狼狈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子惨白着脸,手里执簪一下下刺入男子的脖颈。 寒凉的月色下依旧白净精致的女子眼眸含泪,容色却宁静似与这方血腥格格不入,披着月色有着异样的惊艳。 上一世沈缜虽无意愿选通房,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偶也有所需要,日渐隐忍并不起效,索性那日见到娘亲胡闹便看了一眼,一眼看去并无合心意的便不打算再看,然而下一刻却看到了缩在人群之后,眼眸闪躲若惊弓之鸟的女子。 明秀秀无论是模样还是身体都符合上一世沈缜那个年纪的喜好,所以试着初尝,所以沉迷于少女的白皙精致,小巧纤细,沉迷于少女的含羞带怯,泪眼朦胧,但却也能及时抽身,因为喜好却不是喜欢。 他是见过她许多面的,纱帐中令人血脉喷张,纱帐外怯懦胆小,竟不曾想那骨子里胆怯的女子有这样决绝不自知的一面。 不过为了求生 书房内,沈缜长身端坐,垂下眼帘,收敛心神看着手中暗卫截获的密信,淡淡开口“将她放了吧。” 应声现身,唐演携剑走近,笑着回复“回爷的话,刚刚二爷已命人将那女子从柴房放了去。” 眉头微蹙,沈缜不再作声继续看着手中的密信。 唐演见状了解自家爷不过是一时恻隐,虽然这恻隐没由来,但确实再无其他,便退身离开,然而刚刚打开房门,看到端着漆盘走近的女子,唐演面染笑意,拱了拱手,“温小姐。” 自打清茹进入了沈缜的院子,便恢复了原本的姓氏,虽然名义上现在是做面的丫鬟,可院中上下皆称一声温小姐,清茹自也感受到了这份殊遇,原本也开心这份殊遇,可那人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那日街市上他对她还是有些不同的,怎么再回来一切不同都不见了。 听到唐演的称呼,清茹笑了笑“我与爷做了碗汤面,最近我手艺好些了便想给爷尝尝。” 唐演笑笑,却不让步,“爷这会儿忙着,不如我代温小姐送进去吧。” 她自那日街市回来她再未见他的面,自也感受到了他的疏离,今日过来送面不过是寻个由头见见,她可始终没忘,她可不是来做个做面丫头的,她是要做主子的,一时故作为难,“这” 门外有响动,沈缜眉头皱起,轻抬眼帘想要命唐演赶人,然而看到来人端着盛放汤面的漆盘,眼眸怔怔,所有的阴厉收了起来,“让她进来。” 清茹听到这声,心中狂喜,抑制不住喜悦的对着唐演点了点头,绕着人便走入房内,心中有些惧怕,但见到那俊美高傲的男人便双颊绯红,忍着惧意开口“三爷,我最近做面熟练了些便想奉过来给三爷您尝尝。” 眼帘轻垂,沈缜看着案几上那热腾腾的汤面,狱中梦幻一般的过往似浮现在眼前,他从不曾想,那让他痛苦的一段记忆却也是他最甜蜜的记忆。 上一世他背负仇恨身有所累,他念她几年,却抱憾离开,重生来过他想的不是其他,而是快些赶回府,她如她所说那样,她对他早有企图,那日他没有选择通房便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她如她所说那般喜爱逛街,可她却也与记忆中的她不一样了,即便他将这份差异归咎于她的年少,可这样的落差让他的心重归寂静。 “下去吧。” 疏离冷淡的声音一如以往,清茹的笑意僵在脸上,却不敢多做停留,咬唇转身。 执箸吃面,上一次还有所差异的面这一次却与与记忆里越发接近,手指僵硬,脑中莫名想到最后一次她匆匆离开只留给他一片裙角的画面,心中裂痛,看着那人离开,喉结微动,“你喜欢逛庙会” 清茹一喜,连忙转身,秀容洋溢着欣喜,含羞开口“奴婢喜欢” 垂下眼帘,不再多言,沈缜看着汤面,心底依旧空荡。 “我喜欢的当然是逛庙会,那很重要的,春打头的庙会若是不去拜拜佛爷,这一年一定要吃苦头的。” 声音坚定,即便看不见他似也能描绘出她捏着嗓子认真严肃的模样。 牢狱之中,月余的刑罚,他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却想要与她再多说些话,好不容易她送过饭后留下来。 “吃骨头这样的喜好非犬类似常人不曾有。” “是吃苦头是吃苦头算了,我不与你说了,听说你明天便会被放了也正好了,那明天我便不来了,最近我要离开了,你我恩怨皆止于此,我也不记恨你当初选通房没有选我的事了。” 见惯生死,心中从来漠然不惊,可那一瞬却似经历了跌宕,他茫然四顾,极力隐忍那莫名而来的不安,喉结攒动几次才小心开口“去哪里” 她似漫不经心,却已是心意已决,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反而是收拾竹匣的声音,他身心俱慌,生怕自己现下一个错字一个错调便将她吓跑,沙哑开口“你过来,我有要事与你说。” 迟疑的脚步声,清淡栀花香皆似点燃他所有的理智,俯身吻上那唇,死死的咬住那唇瓣,突破齿关,掠夺那所有的芳香,他像是久逢甘露的旅者顾不得所有,吸吮着这世上最好的甜美。 他还是将她吓到了,用内力挣脱枷锁,想要说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只挽留住一片裙角和自此空荡的心。 往事的一幕幕像刻入了他的心中,合上信筏,沈缜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时眼眸淡漠从容,挺拔孤高依旧。 秋猎将近,为保全这一世的南阳王府,他需得除掉襄王。 被送回女院已经有几日了,可明秀秀仍旧心有余悸,惊怕过后全是懊恼不安,佛说人各有命,可她的命委实坎坷了,危机之下杀人,已经让她惶恐了,却又被府中两位主子一同撞见,她如何心安,即便即便那位将她从柴房放出来的二公子命人传话,从安横行犯事在先,不会追究于她,也命人守口如瓶,可她总是害怕 惶恐不安了几日,见四下确实无人谈起,明秀秀才稍稍松了口,才敢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苦笑,佛爷还算保佑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还是有好多不会罔顾真相的好人。 能够在这一次中保命,明秀秀心中对那位印象中温润儒雅的二公子心存感激,想着那位二公子身体向来不好,一向小气的明秀秀裁了攒了好久的银锭子,买了些顶好的棉花准备纳一副舒适柔软防湿的鞋垫子。 坐在小凳子上纳着鞋垫,明秀秀时不时指导着清茹做面。 清茹搅和着锅中的面,一会喜一会悲,心情不似大好,瞧着明秀秀头也不抬只顾着纳鞋垫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优越感油然而生,“三爷说过些日子会带我去逛庙会,我也正好想着拜拜佛求求子嗣什么的。”说到这里,清茹面颊一红,似自己虽然是个煮面的丫鬟但却早已名不副实。 将线剪断,端详了下自己纳的鞋垫,柔软舒适,尺寸也与内务院子取的二公子的尺寸相符,明秀秀满意点了点头,随即惋惜的看了眼剩下的一小撮棉花,继而眼睛一亮将棉花充到了自己前不久刚刚做好的香囊夹层里,充了棉花的香囊鼓鼓精致,里面新充的干栀花香气淡雅怡人。 瞧着傻丫头一眼不瞧自己,清茹收敛了自己一系列的羞涩娇嗔,轻哼一声坐到明秀秀身侧,正想淡淡训斥一番,看到那香囊眼眸一亮,伸手拿过,“这香囊好生别致,妹妹送我吧。” 闻了闻,花香清丽提人,清茹更是一喜,随即想到刚刚无人捧场,蹙眉回头“妹妹,你别怪我多言,我这人就是直率,不像旁人说话那般弯弯道道的,我虽不懂得大道理,但我也知道什么人处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用什么样的东西,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一个丫鬟不好带这香囊的,多招人眼啊,我是好意的你莫要多想,你日后莫要再用这香,与你现下不配的。” 看着清茹将香囊揣起,明秀秀笑了笑低头继续修剪自己新纳的鞋底,“好。” 清茹得了新玩意,开心的紧,也不顾再与明秀秀学什么做面了,说了好些自己日后去庙会的憧憬,明秀秀点头含笑,随即想到沈缜素不喜味道重的东西,蹙眉抬头想要提醒,然而余光一瞥却瞧见清茹臂弯处因着袖子滑落而露出的守宫砂。 满心不解的送清茹离开,明秀秀托腮坐在小凳子上,上一世沈缜与她时的模样当真不是个会忍的人啊,想来想去,明秀秀咬了咬唇,上一世沈缜对她冷淡但对她的身体却不然,她可不可以凭借这个去去勾引他啊。 可她总要能见到他啊,他的院子从不许外人靠近的,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不允许到前面的。 明秀秀撅了撅嘴,有些气馁,随即偏了偏头。 庙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提着自己的绣篮子,站在通往前院的小径上,明秀秀时不时探头张望,瞧着那小径上无人便复又垂头检查自己绣篮里的东西。 “秀秀” 一声轻呼,明秀秀抬起头,看到是自己要等的人立刻露出笑意,“百灵姐姐。” 见当真是明秀秀,百灵面色喜极,几步走上前,双手握上明秀秀的手,连连嗔怪“想你从不寻我,我还当你是把我忘了去呢,见过欠债的东躲西藏,没见过借钱的落跑的。” 说到这里,百灵一拍额头,忙去怀里掏银钱,“我去不成后面的女院,便想着哪日能遇到你把钱还给你,所以这钱我时时都带在身上呢。” 听到这话,明秀秀一怔,这才想起来上一世自己确实曾借过百灵银钱。 百灵兄长好赌,刚将她卖入府门便将银钱挥霍个干净,百灵爹娘受不得那上门催债的便双双悬梁,百灵还未从被卖入府门的不安中走出,忽闻家中大变,无银钱安葬爹娘,绝境之下只得求助彼时一个院子的丫鬟们。 对于新来的丫鬟大家多多少少好奇,自然少不了打听,也知道百灵有那么个好赌的兄长,所以无人敢借钱,生怕是个无底洞,明秀秀是个喜好银钱的,但也是个心软的,受不得一个清秀可人的姐姐涕泗横流的挨个跪地哀求,便主动上前掏了银钱,即便之后被苏嬷嬷扯着耳朵教训了许久。 再后来前院前堂里一个丫鬟失手,差点打了器物,百灵及时接住立了功,便顶着职务去了前院,成了前院的丫鬟,搬离了女院。 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一大块银两,明秀秀突然回忆起来,自己重生来过似乎一心为自己的目标前进,好像忽略了好些事。 见明秀秀怔怔出神,一脸茫然,百灵这才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丫头估摸已经不记得有这么一茬了,随即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道“借了钱就跑,一点没有心思,难怪苏嬷嬷时时怕你吃亏了去,知道你是这性子,我都担心你再在哪里吃亏,还好是我向你借了银子,要是旁人,定拿了你这银子跑了,我们月例虽多,但攒这么一大锭银子也要好久,下次要长些心知道吗” 听着百灵与苏嬷嬷一个腔调的训斥,明秀秀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明秀秀模样本就精致乖巧,百灵瞧她这副模样心里柔软,以前不觉得,后来她在前院那些个人精里摸爬,学着勾心斗角,这才发现明秀秀这份赤诚有多可贵,轻轻一叹,百灵软了语气,“说吧,既然不是为银钱的事,那为什么一大早的站在这里等我” 听到这里,明秀秀想起正事,攥着自己的绣篮,敛去从安之事,只将二公子曾出手相救的事简单告知。 了解明秀秀的性子,百灵自不会做他想,知她当真是想答谢二爷,但听到后也有些犹豫“你们女院虽然偶尔分担绣坊的活,给爷们做东西倒也无妨,但你单独做给二爷不被发现还好,发现了多少有些落人口实。” 明秀秀自然知道避嫌,忙害羞开口“给三位爷都做了,只不过做得不大一样。” 狐疑的看了眼绣篮子,百灵摸了摸,随即摇头一笑,“抠门的丫头,行,那我寻人替你送去,可只能做绣坊绣娘的呈奉送去各院,不提你了。” 当真只是想感谢那位相助,明秀秀闻言点了点头,想着百灵在前院很忙,明秀秀便也不想再耽搁她的时候,反而百灵不放心明秀秀的傻气,拉扯着好生一番嘱咐后这才放人离开。 走向女院的路上,明秀秀笑着左右摆了摆头,毕竟解决自己惦记的事,她也能专心到自己的目标上来,走着走着,明秀秀有些迟疑,不会出什么差错吧随即摇了摇头,好笑自己没有来的忧虑,继续满脸洋溢笑容向女院走去,送个鞋垫而已,能有什么差错。 百灵也是这样想的,但迈入前院的正前堂时却怔在了原地,眼眸游移。 倘若百灵若往日一般规规矩矩退下站好便是,也不会惹人注意,偏生心里藏着事进门又见到刚刚谈论过的人,一时心虚。 秋猎虽然还有些时日,但皇帝出行,皇宫上下都要提早二三月开始筹措,沈东霆,沈隽之,沈缜又有职务在身,这日沐休难得三人在府,便聚在一起商谈朝堂、秋猎之事。 “虽然尚未定下护驾领兵之人,但瞧着这几日朝堂动向,定是襄王麾下之人无疑。” 静静的听着长兄说话,沈隽之始终神色淡然,然而余光瞧见那进入堂内便眼眸游移的侍女,眉头不可查的一蹙,随即看到那侍女手中提着的篮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稍抬眼帘,轻轻开口“你可是有东西要呈送” 清润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严肃,座上的沈东霆及沈缜皆闻言抬头。 百灵正盘算着寻谁帮忙将这篮子里的鞋垫送去各院稳妥时,忽闻声音,抬头之时发现上座的三位爷皆看向自己,顿时浑身紧绷,后背汗湿,还未想为何这位二爷会如此问询便磕磕绊绊开口“没有没有” 面容依旧温润如常,沈隽之不再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丫鬟,站在沈隽之身后,身着劲装,膀大腰圆的男子却不满的蹙眉,警惕开口“篮子里是什么” 林汉的声音低沉浑厚,原本人就长得似打家劫舍的草莽,现下横眉更似地狱罗刹,百灵吓得两腿哆嗦,连忙跪地,“是鞋垫,是鞋垫,每个院都会送去的鞋垫。” 堂内寂静,百灵吓得眼眸含泪,心里忐忑惊恐之时,上面传来清润,“拿与我瞧瞧。” 百灵怔住,委实没想到这位会对鞋垫感兴趣,忙擦了擦不知是汗还是泪的脸颊,哆哆嗦嗦去翻篮子,心里惧怕,但百灵想着明秀秀的话,便也稍稍冷静了下,寻了那要呈给这位二爷院子的鞋垫,战战兢兢的奉上。 白布袋子针线细致,不过外装的袋子便能看出缝制之人的认真严谨,淡淡一笑,沈隽之修长的手拉开袋子,拿出那舒软厚实,针线缜密的鞋垫后轻声开口“她唤明秀秀” 百灵当下一怔,浑身僵硬。 百灵如何僵硬惶恐,沈东霆可全然没看见,瞧着弟弟摆弄着的鞋垫精致松软,行兵在外一向对于鞋履在意的沈东霆也从刚刚严肃的话题转了心思,“诶,后院新做的鞋垫吗正巧爷我缺着,甭拿去给嬷嬷再分发下来了,费事,我们几个都在这呢,你直接给我吧。” 浑身僵硬的百灵有些为难,头皮发麻。 沈缜轻抬眼帘,声音冷淡漠然,“呈过来。” 百灵想死。 三副鞋垫外观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外包布,不同的是 “诶,我这怎么与清远的不一样啊,怎么这么薄,棉花不够了吗诶,这线怎么不收好啊,唉,这届绣娘不行啊。” 沈东霆英眉皱成一团,一边絮叨叨着,一边搬着靴子准备换上新的鞋垫。 看着与沈东霆一样薄度的鞋垫,沈缜冷哼一声,扔在了一旁,“兄长不知,这并非后院呈上的内需。” “嗯”正踩着换上新鞋垫的鞋,十分满意的沈东霆不解抬头。 依旧一抹淡笑悬在唇角,沈隽之轻声将那日之事告知与兄长,“做了三副想来是为了避嫌。” 沈东霆闻言哈哈一笑,“这丫鬟倒是知恩图报,不过既然是为了避嫌何不都做成一样的,也好让我们这做哥哥弟弟的都跟着沾沾光。” 轻轻一笑,沈隽之垂眸摸着那厚实柔软的鞋垫,“大概,是棉花涨价了吧。” 沈缜“” 沈东霆“”虽然很有道理,但绝不承认自己的价值比不上棉花 想着反正另外两个偷工减料的鞋垫做的那么差,即便送到那两院也不会被呈上的明秀秀打死也想不到三人会聚在一起拿到了鞋垫。 美滋滋觉得自己报了恩的明秀秀,正心无旁骛的策划着如何勾引沈缜的事。 往年庙会的这日,夜里丫鬟们若是无事,不当值的也都会聚集出府游玩,凑凑热闹,明秀秀却从来不会出府,因为大家都不当值的时候便是她当值的时候 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热络,有时明秀秀也喜欢的紧,渴望的紧,但心中自有念想安慰自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她心中有佛不出去祭拜,过会寻个旮旯拿自己小木佛爷拜拜便好了,毕竟春初是要拜佛爷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面红耳赤的拒绝了要与她换班的丫鬟姐姐,为了远大的理想,明秀秀坚定的要这日庙会出府。 早与嬷嬷知会过,瞧着房内的丫鬟们都离开,明秀秀拿出自己前些日改了的粉布广袖罗裙 好姑娘哪里知道什么勾引,明秀秀想到这个词自己便有些不适,但远大的理想在不远处勾着她,即便满心不适她也准备硬着头皮试一试。 明安的文俗经历了几朝几代便没有那么严苛,女子的衣着打扮也相对宽松,勾勒腰条的裙子受到上至府门小姐,下至平民女子的热捧。 习惯了穿府中规规矩矩统一制式的丫鬟的衣裙,突然换上这粉红纱黛的广袖罗裙明秀秀面颊微红,看着镜中的自己极为不自在,即便镜中的人现下如何的精致娇美。 换好了裙子明秀秀便遮遮掩掩的出了府,一路上瞧着自己遮掩着的动作反而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小脸一红,这才大大方方的从墙后走出。 小巷子里便已红灯高挂,初见热络了,明秀秀因着这份热络而稍稍雀跃,但走出了小巷子站在汇入主街的巷口,明秀秀却因着面前绚烂的灯火怔住。 灯火绚丽相应成辉,管弦清靡相协入耳,楼宇错落,藤架高伫,女子们大多或遍身彩绸,或插金带银,容色满溢喜悦,男子们大多束发带冠,锦绸长袍,气韵饱满,人来人往,作堆,车马纷纷,朱轮华盖,目不暇接。 她好像向前一步便也能融入这份热络,但又好像永远融入不了。 心中蓦地有些胆怯,明秀秀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妈的,你撞了老子,把老子撞骨折了你还想跑,嗝,你赔老子,嗝,你别晃,嗝” “你你你快放手我马上会寻到我家少少爷,你敢碰我,他会会打死你” 怒喝低语声传来,明秀秀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巷口墙角处,摇摇晃晃的男子将眼眸含泪的女子逼至墙角时,脑门血气上涌,心中焦急,相似的经历让明秀秀不由自主的上前。 撕扯着的两人因着明秀秀的突然介入而分离,醉醺醺的男人摇晃着看着两人,嘴便带着笑意,脑袋不断点着,手指抬起在两人面前指来指去,叫骂声越来越大,“妈的,找找死,又来了臭娘们,老子我今天一个都不会饶了” 手心冰冷,但明秀秀看见面前是个晃晃悠悠的醉鬼,稍稍松了口气,白着小脸,故作冷静的看向身侧的女子,叶绵立刻会意,两人坚定的对视一眼,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同时行动 “哐当”一声,同时行动的两人撞在了一处,皆眼泪汪汪的看着彼此。 头疼的厉害,叶绵率先眼泪巴巴的开口,满腹委屈“你不是与我约定好,让我往左吗” 明秀秀更委屈“谁谁与你约定好了” 同样痛的红着眼眶的明秀秀已经顾不得纠正刚刚的默契了,看到那酒鬼扑来忙拉着人向人群中跑去。 汇入了人流便似到了水中的鱼,得了喘息,两人看不到那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缓步在越见拥挤的人群中。 沿街走了许久,按揉着额头上肿起的包,明秀秀一时懊恼,瞧见身侧的女子满脸低落,不由开口“你一个人出来玩” 摇了摇头,叶绵茫然抬头看向远处主街中央高耸的藤架,“我家少爷为了打仗把他自己弄丢了,我找不见他了。” 明秀秀秀眉一蹙,狐疑的上下看了眼,虽然是这么说,但她怎么看怎么像是她自己走丢了呢。 接收到明秀秀的这份狐疑,叶绵不快的撅了撅嘴,她没有说错,她家少爷说过她是他的太阳,他总会围着她的,是他走丢了心里怨怪,下一刻叶绵眼眸一亮,高声呼喊“少爷” 远处高台之下,被沈缜拎着领子的旌阳侯府的秦四少秦是非青紫着脸转头“” 随即更为严肃的转过头看向面前的沈缜,轻咳开口“行了,今日你也得到教训了,咱们改日再战” 冷哼一声,未乱一根头发的沈缜放开了手中面容青紫的人,转身离开向前走去。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秦四少拍拍衣袍,面上堆笑,“绵绵,你来的正巧,马上要放烟火了” 叶绵因着被人抛下,正是满腹怨气,即便任两人双手交握依旧抿唇不语。 寻到彼此的两人软语温存,一侧的明秀秀却早已因着那蓦然出现的人飘离了神智。 她竟然忘了,她今日出来是为了勾引沈缜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长兄今日” “大爷今日有差,还未从校场回来。” “二哥他” “二爷说身子乏累,休息了。” “嗯” 老实说,唐演自认对自家主子还算了解,毕竟他成为自家主子的护卫已经有二十几年了,但他现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明明不喜这位温姑娘,更不情愿出府,却三番两次的要带她出府游玩,这些都算了,若当真是主子陪着还好,可每逢出府,陪着的人都变成了自己,他可是早早成了亲的 “这个玉佩真好看,可是这个月的月例我都花完了。” 心怕自家婆娘知道自己现下陪的旁的女子,唐演擦了擦汗一边掏钱一边寻找一出府便离得老远的自家爷,看到自家爷一脸高傲的站在街边逗狗,唐演放心的点了点头,继续跟着温清茹,沿着热闹的街市向前面即将放烟火的藤架走去。 “这个珠钗样子好别致啊,上面坠着的银穗真好看,要是钱够我就买了。” 接收到不断瞥来的眼色,唐演窒了窒,一边掏钱一边瞥向远处磨了磨牙,看到远处不知何时正与那旌阳侯府秦四少打做一处的自家爷,唐演眉头微蹙,自家爷向来懒得理会那秦四少,现下竟也能与其过招,当真罕见。 “呀要放烟花了,我要第一个看见,这样才能走好运”一声轻呼,清茹兴冲冲的跑向藤架。 唐演回神摇了摇头跟着向前,长长一叹,看来他家爷估摸当真是厌烦了。 “嘭” 五彩斑斓的烟火借着藤架的高度向更高的地方炸裂,随即四散成耀眼的点点星光,正要垂落湮没于黑暗时,却又有更为炫耀的火花炸裂,阵阵惊呼,阵阵喜悦,今夜街市上的热闹一时达到顶峰。 看过了第一个炸开四散的烟火,明秀秀已经克制的收回了眼眸,小心看向拥簇人群中那高大漠然的男子。 沈缜其实距离明秀秀不远,但烟火盛放,藤架下人群正是越见拥挤,明秀秀若是挤到沈缜身边也好费好一番功夫,费一番功夫倒也是其次,对于现在的明秀秀来说更多的是胆怯,心中计划着是一回事,可现在见到了人,明秀秀反而不敢上前了。 又抬头小心窥看了眼那人,见那人因着与人碰触,眉头厌恶的蹙起,明秀秀惊的慌忙低头,心中敲打着退堂鼓。 她想去见她的夫君,她想和夫君过正常的日子,她想他们的胖儿子 抿了抿唇,明秀秀再次抬眼向那处瞥去,她只是靠近些,靠近些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嘭”烟火再一次炸裂,明暗间映的藤架下男男女女面上皆是烟火的光影之色,惊呼声此起彼伏,激动之余,皆想要离那藤架近些,众人不同程度向前拥簇几步,本就拥挤的人群这下更为摩肩接踵,人如潮涌了。 原本借着人潮想要靠近沈缜些再想办法的明秀秀直接被挤到了沈缜面前。 看着面前的一堵人墙,明秀秀“” 面色涨红,明秀秀手足无措,他素不喜旁人碰触,她是道歉后再跑,还是直接就跑 不是的她她是来勾引他的,她勾引了他,成了他的通房这样才能按照上一世一样讨好他后离府,才能去寻她的夫君,才能养猪和鸡,这一世她还想养些鸭子 不是的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明秀秀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面颊涨红,小心抬头,屏住呼吸,试探伸出手,低声开口“三爷,你要吗” 每逢回府,他总要她伺候他投帕子净手的,她记得。 狭窄拥挤的方寸,少女粉裙簪花,腰纤肤白,精致的小脸飞染红晕,水眸盈盈带怯,精巧的鼻头溢出稍许汗意,饱满的红唇微抿,若软的发丝因着夜风在两方锁骨汇聚的地方轻轻飘动,淡淡的体香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意外的清晰。 眉头紧蹙,黑眸阴寒的沈缜因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一时失神,忘记了刚刚夹杂怒意的厌恶,怔怔的看着半伏在他胸前的女子,胆怯小心的递来娟帕。 娟帕下的手皙白纤纤,随着递出娟帕,那熟悉的体香直接被送入鼻尖,喉结微动,那令他厌烦一夜的人潮及嘈杂似顷刻消失,沈缜俯下身,手熟练的环上那记忆中纤细的腰肢,缓缓低头想要再闻一闻那体香 正如上一世他在一众丫鬟中选中她,不可否认,明秀秀的一切都是似是为他的喜好量身定做的一般,越凑近那自然之气越浓郁,看着近在眼前轻颤的红唇,沈缜并未停止靠近的动作 海潮般的记忆涌入脑海,两人如何在床榻内外纠缠迷离,她曾如何乖巧隐忍的任他翻来覆去,她的声音是如何的轻软,她的身体又是如何柔软的令人失去理智,他记得,他曾迷失在那之中过。 猛的被人揽住,真的只是想递帕子与他擦手的明秀秀下意识想要挣扎,察觉到沈缜不同寻常的喘息,浑身一僵,这样的沈缜明秀秀见过,上一世还是他通房之时,他想了总是这般的,手心汗湿,明秀秀咬了咬唇,随着那压迫而来的气息不自觉的垂头。 两人的呼吸越见交融,带着寒意的薄唇因着明秀秀的垂头追来之时,想到自家夫君,明秀秀更为不自在的稍稍偏头闪躲 “三爷,您快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回身看到高大的男子俯身欲吻那娇俏精致的女子,清茹怔立在原地。 熟悉的栀花香压住那淡淡的体香钻入鼻尖,沈缜蹙眉,立刻回神,看着面前的女子,黑眸重新涌动寒意,放开了揽着女子腰的手,却就着俯身的姿势附唇到那粉嫩充血的耳边,沙哑沉冷的开口“从刚刚开始,你看了我十几次,我竟不知身为女子的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抬手桎梏住哪精巧的下巴,拇指在那红唇上摩挲,沈缜眼眸轻蔑,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道“既然怀揣目的而来,这样矫造又是为何” 缓慢却阴冷的声音似压制住了一些喧嚣,两人四周的嘈杂声顷刻寂静,众人因着这话纷纷探目看来,随即皆掩唇偷笑,指指点点。 “好不知羞耻,这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男子。” “模样长得倒是乖巧,可惜骨子里贱的很,真是人不可貌相。” 各样的声音纷至沓来,本就性子胆怯明秀秀一时慌乱,面色涨红,眼眸急的朦胧,心中有被戳破后的羞耻又有百口莫辩的委屈,耳朵嗡鸣,皙白的小手依旧端攥着那一方洁白的帕子,她不知道怎么回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眼眸充水朦胧,只能固执的磕磕绊绊开口“帕子帕子能能给你擦手” 因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嘲笑碎语,明秀秀的声音已经轻不可闻,似乎沦落众矢之的只能任人鞭挞揣测。 像被投放在四周是炼火的地狱,明秀秀茫然失措,只能在心中最深处的一角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很快便能结束的梦。 “修延误会了,你向来爱洁,是为兄命她去与你送帕子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修延误会了,你向来爱洁,是为兄命她去与你送帕子的。” 清润的声音如甘泉潺潺,众人间被让出了一条路。 膀大腰圆,容色肃然的林汉推着自家爷从众人间走出,椅车上一身月色长袍,皓冠携玉的俊逸男子嘴角擎笑,仿若出尘谪仙,一派温润儒雅。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伸出,沈隽之淡笑道“过来吧。” 收眸看了眼手中桎梏的女子,瞧着女子眼眸朦胧,沈缜眉头不可查的一蹙,随即缓缓放开手,冷哼一声,转身向人群之外走去。 似眼盲一般,明秀秀双目怔怔,不知何时四下的人散去,更不知何时自己回到了府中。 月色依旧苍茫寒凉,暗云飘动,圆月也跟着忽隐忽现,庙会的这一晚似与每个寂寥的夜并无差别。 托着下巴,坐在门槛处的明秀秀望着大而圆的月亮怔怔出神,她家夫君定然在家乡认真读书呢吧,幸好他不在京中,若看到她今日这般定然失望极了,说不定也会同旁人一样说她是个坏姑娘,或许不会,他总是疼爱她的嘿嘿,大概不会的吧。 明秀秀望着月亮,或眉目纠结或轻笑舒展,而堂内的两人则静静不语,林汉是从来如此,除了自家爷眼中难容下他物,而沈隽之则是新奇于女子内心戏十足的模样。 嘴角擎着笑意,沈隽之欲动,林汉跟着要动作时,沈隽之轻轻抬手止住了林汉的动作,独自抚着椅车的轮子缓缓上前,柔声开口“难得这样好的月色了,今日之后估摸也只有仲秋前后才会有这样剔透的满月了。” 温柔细润的声音让明秀秀一怔,随即从越想越遥远的思绪中回神,是啊,很快就要到子时了,这一晚就要过去了 皙白的容色顿时严肃,明秀秀忙坐直身子,小心的自怀中拿出一小尊佛爷,小脑袋左右瞧了瞧,瞧着一处干净的地方,谨慎的将手捧着的一小尊佛爷放在阶台上,自己则跪在阶台之下,虔诚无比的磕了几个头。 明秀秀的这一番动作虽有赶时间的焦急,但却也行云流水,沈隽之好笑的看着她小脸紧绷严肃认真的拜着佛爷,顺着她坚定的眼神看去,看到那摆在门角阶下的小佛爷,顿觉可爱。 虽然有些亵渎,但这是沈隽之看到那尊佛爷的第一印象,圆圆的脑袋,鼓鼓的肚子,虽然佛爷有的这一小尊都有,但这一小尊委实比那些供着的佛爷憨态可掬了些。 仔细辨了辨,沈隽之笑着轻摇了摇头,忍俊不禁开口“你很崇敬它” 磕了头,明秀秀小心将圆鼓鼓的木质小佛爷擦了擦,听到问话,动作一顿,随即老实的点了点头,小声开口“春打头要拜佛的,否则像奴婢们这样的凡人一年都不顺的。” 眼眸似装满了光辉,声音似溢满了温柔,沈隽之轻声道“那你可知这一尊是送子弥勒。” 明秀秀“” 轻笑出声,沈隽之看着月下满腹纠结的女子,心弦莫名微动,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放松“你信佛” 修长的手滑动车轮,一边说着话,沈隽之一边向房内走去,霜打茄子一般的明秀秀跟在后面,闻声点了点头道“嗯,奴婢信佛。” 嘴角依旧泛着笑意,沈隽之停在案几前时,随手整理了下案上的各类典籍文书,“大正藏中地藏本愿经所说有五事业感的无间,其一一间言,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你可曾听闻过” 大字不识几个的虔诚信徒明秀秀“奴婢不信佛。” 低低一笑,沈隽之抬头看向面前的姑娘,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道“你喜欢修延” 明秀秀有些为难,整个人顷刻局促起来,刚刚难堪的记忆钻入脑海,正犹豫时,那厢又传来一道轻音。 “既然不喜欢他,那成为我房里的丫鬟可好” 次日一早。 明秀秀在众人羡慕声,及苏嬷嬷训话声中搬离了女院,比起众人的羡慕兴奋,明秀秀此时对于突然出现的另一条路充满了忐忑。 昨日的难堪让她来不及思考未来,待她冷静下来尚未开始失落,另一条路便摆在了她的眼前,成为二爷房里的丫鬟啊 明秀秀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眉头微蹙,虽然答应下来,可她不知这房里的丫鬟究竟为何意,是哪一种丫鬟,她又能不能通过讨好这位得到自己想要的。 走在通往前院的路上,明秀秀满目纠结,心怀忐忑,一侧帮忙搬着物什的林汉见状眉头微蹙道“姑娘莫要担忧,爷院里没有常驻的使唤丫鬟,你若小心着些,爷不会为难你。” 明秀秀闻言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但听到这一番话心中也有了计较,使唤丫鬟啊,稍稍松了口气,明秀秀落眼于看不到尽头的小径上,重生以来,她确信重走上一条路便能回到自家夫君身边,但似乎总是事与愿违,发生了昨日庙会的事,想要重新沿着那路几乎不可能了,还好尚有转机。 攥着包袱的手紧了紧,明秀秀的眼眸从游移变为了坚定,既然去二爷院子里做使唤丫头,那她便做到最好,她定然也能寻到机会成为平民离开府门她一定能重新回到丈夫身边 身侧的女子突然由茫然变的振奋激昂,林汉虽不知这短短一刻内发生了什么,却站定看着那越走越远的小身影揉了揉额角,叹息开口“姑娘,院子的门在这里。” 踌躇满志明秀秀“” 与二公子院中时常打点事物的嬷嬷学习了些伺候的规矩,明秀秀也慢慢对这院的一切熟悉了些,她素来不善言辞,但心中确定了目标便会落实于行动。 晨光透过薄窗照进房内,熏香冉冉沿着光束攀升弥漫,向来寂静幽雅的书房里,沈隽之端坐在案几前,眉目淡然,手指挥动间,只有书页沙沙的声响,林汉凝容守在一侧,除了眉头紧蹙外依旧不言不语。 然而原本寂静幽雅的书房似被割裂一般,如画卷般景致的另一侧,手执抹布掸子,明秀秀认真专注的打扫着房内的饰物,无声却莫名火热 擦书架、抹架子、修花草,无声的书房内,粉白的小脸因着独自的热火朝天而变得粉红汗湿。 那厢如火如荼中,林汉有些头大,手抬了又抬,最终没有忍住“那个” “嗯”将花瓶刷的锃亮,明秀秀睁着明亮的眼睛转过头。 林汉嘴唇蠕动,看了眼那主子刻意做旧却被刷的锃亮的花瓶,又看了眼闻声抬头看过来,同样疑惑的自家爷,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想提醒姑娘小心些,那个重。” 明秀秀热情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林大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一个回身,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林汉扶额。 沈隽之抿唇淡笑。 明秀秀“” 惨白着脸跪在地上,明秀秀眼眸惶恐“奴婢有罪。” 原本就做旧龟裂的瓷瓶落在地上顷刻便变得粉碎,细碎的瓷渣散在地上,猛地跪下不少瓷片扎透了裙摆,可惶恐之下明秀秀已经察觉不到疼痛,她只知道弄坏主子们的器物是要被打死的,明秀秀眼眸透着惊恐,她从不是笨手笨脚的人,小心翼翼求存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手脚要灵敏,可偏偏就是在知道的情况下弄坏了东西。 心中惶恐不安,明秀秀暗自攥着手指,额间有汗水掉落,见她突然如此,原本含笑瞧着她热火朝天的沈隽之眉头微蹙,林汉立刻上前将明秀秀扶起,随即起身去寻药箱。 明秀秀揣着不安任人摆布的坐在室内的椅子上,嘴唇蠕动半晌只觉喉咙沙哑,终于发出声音时喃喃重复“奴婢会赔奴婢会赔” 沈隽之神色淡淡,看到林汉蹙眉前来,抬手过去“我来吧。” 林汉一时犹豫,却见自家爷坚持便放了手,退到原处。 金镶银制的剪刀小巧精致,锋利便手,利落的剪开那稍稍染血的布料,看到膝上的伤口,沈隽之眉目不可查的一蹙,敛袖取药时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呢” 因着他的动作怔怔出神,猛然听到问询,明秀秀下意识的开口“想要成为爷院中最好的丫鬟。”那样若有了功,她就能够提出请求,请求一日能得到民籍离府。 嘴角泛起笑意,沈隽之轻轻的包扎着伤口“我这院中只有你一个常驻着的丫鬟,你已经是最好的了,无需再好了。” 蓦然怔住,明秀秀眼帘低垂,是这样的,这院中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个,无从比较,又怎么说最好,她只是有些着急了,她想要出府,想要去寻她的丈夫,她好想她的儿子。 心中酸涩,明秀秀吸了吸鼻子,低头看到膝上那为她温柔包扎伤口的手,明秀秀一怔,下意识的缩了缩腿,然而那手虽然白皙匀称却十分有力,不容拒绝,明秀秀不敢再动,咬唇垂眸,看着那手动作,看着看着心思却慢慢飘远。 修长的手指耐心的包扎着伤口,俊逸的人低垂眼帘,长睫微合,总是风轻云淡的人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 听闻那位许王妃生前也是如此,出身仕宦之家的嫡女,容色气度皆是上乘的许王妃嫁入南阳王府后将府门治理的井井有条,阖府上下无不赞叹这位王妃的温柔端庄,听说府中三位爷自小便是养在许王妃膝下。 八公主生性烂漫,又是新婚燕尔,诞下儿子后,八公主便随着南阳王离京远征。许王妃则守在府门内照看三位公子,比起妖艳妩媚,性格张扬的八公主,这位许王妃更像一位主母,更像一位母亲。 难怪这位二公子性格会如此,即便没有见过那位许王妃,她似乎也能从这位二公子身上看出些许王妃当年的影子。 心中突然回归平静,明秀秀无意识的攥了攥裙摆,他是一位好主子,她不该如此功利着急,他既然肯在危难之中救下自己,既然肯为自己解围,她不该得寸进尺,忠于主子,认真服侍,她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皙白精致的女子垂头不语,眼帘轻颤,似搭在竹叶间的蝴蝶,轻轻的风动便会受惊,他好笑她的天真有趣,却也意识到在他看来一切的天真,在她那里却是无比的诚挚,她认真的对待一切,认真的活着。 气流涌动,那淡淡的香气飘来却被室内的熏香掩盖,鬼使神差的靠近想要再一次捕捉,然而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双眸。 圆溜溜的眼眸仍旧透着忧愁,长睫因着湿润的眼眸而带着湿气,粉唇似紧张的微微抿起,沈隽之眼眸轻颤,喉结微动。 并未意识到两人离得有些近了,明秀秀在怀里掏了掏,小手握着一大颗银锭放在桌上,随即不放心的怯怯向前又推了推,“奴婢真的会赔” 蓦地垂下眼帘,沈隽之轻轻靠回椅车,半晌后轻声开口“下去吧。” 心怀忐忑的起身,明秀秀拜了一礼,十分愧疚的离开。 室内寂静,沈隽之轻轻抬手遮住双眸,一声喟叹后看向那被主人放在桌角的银子,摇头一笑。 被攒了许久而圆鼓鼓的银子像心情极好的小童,没心肺的摇头晃脑的左右摇摆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伐北大捷的消息月初之时便由沈东霆率一众兵马送入京中,京中上下也早已准备好迎接明安这位战无不胜的异姓王爷。 呼喝声中,红袍银甲,拍着身上细碎花瓣的南阳王下马走入府内,漆红的大门合上,隔绝了一路相送而来嘈杂不绝的百姓。 浓密的眉毛紧皱着,一身磅礴的南阳王沈元竟,即便年过五旬依旧英朗挺拔不输儿郎。 “父亲。” 早已候在门前的沈东霆一脸严肃,抬手拜礼,然而沈元竟却恍若未闻径直大步迈向正堂。 理着头上的簪钗,面颊微红,听着仆从说话的八公主自堂内向外走来,听到响动欣喜抬头,见到是数月不见的丈夫,面容浮上喜色,不顾往日的仪态,素手提裙快步走近,“夫君。” 一声低嗯,沈元竟目不斜视大步走入正堂,迈入正堂眉目间的怒意并未消减,环视围上来的府中众人,冷声开口“清远与修延呢”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敢言,被簇拥着进门的八公主闻言,生怕丈夫因着儿子未来相迎,父子俩再置气,娉婷上前落座一侧的开口“前个儿来不及去信与你,修延升任正二品三司廷狱都统,这些日朝中事物冗杂,他不好脱身,你莫要误会了儿子。” 明安施行三司分领军权军政,而三司的监察则在三司廷狱,三司廷狱在朝堂内外威名远扬,有貔貅之称,只进不出,倘若不被抓进去便罢了,倘若被抓,凡入廷狱者不论原由必以罪臣诛之,谣传也好事实也罢,朝堂内外皆不敢招惹,生怕被盯上后,当真不问缘由的被诛杀了去,所以即便是在朝堂上敢与帝王当庭力争的重臣,见到三司廷狱的大人也要矮去三节,一番和气。 冷哼一声,南阳王面容缓和稍许,抬手斟茶,缓缓开口“清远呢” 一时静默,管事擦汗正要抬手命人去那院问问,众人间传来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回将军的话,二公子他旧疾发作,这会儿正在药浴施针。” 心中忐忑,上一世不过是个通房,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明秀秀垂头低语,心尖颤颤,直到一声低嗯后这才垂头退下。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明秀秀仍旧心有余悸,二公子旧疾发作,院中的管事不许她们靠近,林汉进内侍奉,恰逢南阳王进京,情急之下院中的管事便命她到前院传话,暗自拍了拍自己狂跳的心口,明秀秀松了口气。 再进入院中,院中刚刚忙乱着的侍从都退了下去,正堂内也唯有林汉一脸严肃的站着。 听着内室传来压抑的闷哼,明秀秀脚步一顿,内室的门随着药童的来往偶有打开,清逸的男子紧咬巾帕,因着施针浑身战栗,一向温润儒雅的男子此时有些狼狈。 门再次被合上,明秀秀抿唇站在一侧。 许久,一身素袍双袖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男子自内室走出,神色严肃。 见人出来,林汉立刻上前,规规矩矩拜礼“谢大夫。” 谢万方似未瞧见,独自抚须摇头,“按说我上回的药该是没错”再摇了摇头一叹,抬头开口“上次那个不成,我又换了药方,我留了方子给他们,若你要记再记一下。” 向来严谨,林汉立刻拿出纸笔。 随性惯了,谢万方也不管他是否准备妥当,碎碎念的开口念着方子,及日后须得注意的,林汉蹙眉记录,额头布上薄汗。 砸了咂嘴,径自说完,谢万方眉目疑惑,连连摇头抬步便要走,然而走至门前却又回头“老夫虽在族中行六但好歹也六旬有余,莫要再让你们那三公子差人架着老夫来去。” 匆匆写好最后一笔,林汉点头送着人离开,再回房内看到自己潦草有些看不清的字迹眉头微蹙,转眼一看明秀秀也再奋笔疾书记录着,稍稍松了口气,抬步过去,看到一纸的圈圈叉叉。 林汉“” 察觉有人瞧着,明秀秀抬头,看到林汉一脸阴沉,面颊微红用手稍遮了遮,“方子我都背下来了。” 虎眸瞠着,一脸狐疑。 见他不信,明秀秀举着手中的纸,指着圈圈腼腆开口“这是杜仲一两”,又指向叉叉,“这是巴戟去心。” 林汉垂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纸“”还挺准。 林汉守着药童煎药,明秀秀则得了院中嬷嬷的叮嘱打了水来,看到明秀秀端水进门,林汉眉头微蹙,但想到自家爷这些日的不同,最终继续守在原地。 平日儒雅温润的人此时似没了生气一般脱冠散发躺在床榻上,眼帘垂落,面色惨淡,唯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才能看出些许生机。 即便是生在官宦人家似乎也不能事事如意,明秀秀轻轻一叹,心无旁骛的投着帕子。 按照嬷嬷特意嘱咐的,明秀秀将那裤腿挽起,看到那双白皙无一丝血色却修长的双腿时,明秀秀偏了偏头,眉头微蹙。 “吓到你了” 虚弱的声音传来,明秀秀咬唇垂头,抬手细细擦拭,犹豫了半晌这才开口“奴婢只是觉得二爷的腿若好好治定会治好。” 斜靠在床榻上,沈隽之淡淡一笑,不甚在意“他们也曾这样说过。“ 手下一顿,明秀秀咬了咬唇,不是的,或许旁人会如此安慰他,可她说这话绝非因着安慰,“奴婢的娘曾被打断过手臂,因着寻医跟着看了许多四肢有患的病人,爷的腿看似无力可奴婢觉着与那些人的不同,奴婢不会说讨好的话,但作为爷的丫鬟,奴婢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不会欺骗” 自顾自说这话,明秀秀咬了咬唇,她其实内心是极为难过的,出身奴籍,她看了太多生生死死,可依旧最看不得的便骨肉分离,善者受辱,想到那温润善良的人年幼丧母,想到那明明是该如旁的府中公子那般意气风发,却只能在那针下狼狈不堪,想到南阳王的那声轻描淡写的冷哼,明秀秀心中委屈,甚至有些迷茫,她觉得这样好的人不该受此磨难。 女子垂眸低语,纤长的眼睑轻轻耷下,红唇微抿,自言自语透着一脸稚气,然而动作却极为认真小心,随着动作,脖颈间偶有碎发落下,搭在皙白的脖颈。 自身后看着认真仔细的女子,沈隽之长睫轻颤了颤,淡笑始终悬在唇畔,倾身缓缓靠近,修长的手撩开那女子脖颈间细碎的发,轻轻柔柔 未察觉身后之人的靠近,明秀秀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一般,抬起眼眸“爷喜欢的想要的,奴婢日后都会做到” 圆溜溜的眼眸还半涌动潮气,眼神却极为坚定,坚定的稚气可笑,沈隽之手上的动作一滞,一时失神在那眼中只倒影了自己的盈眸中,随即轻垂眼帘看着自己的手,将那碎发别在明秀秀耳后,声音依旧温润“什么都会做到” 因着他的动作,明秀秀有些失神,随即立刻回神,坚定点头,“嗯” 佛说好人要有好报的 轻笑摇头,重新靠回床榻,看到女子重新认真的为自己擦拭双腿,沈隽之抬袖拭了拭唇角的咸腥,眼眸怔怔,稚气可笑却也赤诚的让人心动 室内重归寂静,直到许久之后门外传来响动。 “爷,三爷过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身着麒麟纹黑甲的廷狱官袍,神色漠然的沈缜大步迈入堂内,一边垂眸缓慢褪下黑皮制的手套,一边开口“谢万方如何说的” 被林汉推至正堂,身着白色里衣,外披月色锦袍的沈隽之掩唇轻咳,看到浑身血腥,动作散漫的弟弟,淡淡一笑,“父亲今日回府了,听说你未去前院迎他” 将手套扔在一侧的方几上,棱角分明的下颚稍仰,沈缜俊美的脸上并无太多情绪,修长有力的手抬起,自领口向下,解去染了血腥的外袍,将长莽靴踢到一侧的椅子下,随手将解开的厚重嵌金黑甲外袍扔在椅子的搭背上。 褪去一身血腥,只着一身黑色中衣的沈缜眉头稍展,随意的坐在了沈隽之下手的椅子上,不甚在意的道“忙。” 淡笑摇了摇头,沈隽之低咳两声,压下翻涌的血气后才再次开口“为兄虽只在翰林院挂个闲职,却也并非耳目不通,为了秋猎伴驾,那几位争的厉害,前些天互相动作,惊动了廷狱,有你忙的,可现下伴驾的王爷定了下来,各方又偃旗息鼓,现下过廷狱的也都不过是四五品的外臣,哪需你亲自到场,你忙什么” 不理兄长的话,见他不回答,沈缜蹙眉看向兄长身后的林汉,“你说。” 林汉是将士出身,因着早年上过战场,骨子里也侵染了些将士的血气,面对各方人物也有泰然自若之能,但每每面对这位孤高冷漠,威名在外的三爷,即便羞于启齿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自己要气弱五分,顶住那习武之人与生俱来的威压,林汉看了看自家爷,随即将谢大夫交代的话说出。 听到兄长的腿并没有好转,又见兄长轻咳不断,沈缜眉头皱紧,随即想到除了过问兄长的身体,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垂眸用帕子擦拭自己的手,“秋猎那日恐或有乱,兄长身体不便,还是莫要去为好。” 白皙的手拿过骨瓷茶盏,听到这话,沈隽之手下的动作顿住,眼帘轻垂,缓缓道“修延为何这般说” 沈缜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用帕子擦手。 许久不见回答,沈隽之抬头,眉头微蹙,审视的看向弟弟。 两人正是静默之时,忽有脚步声传来。 一身粉红素裙的女子托着漆盘走出,秀眉紧蹙,精致的小脸上有着不相符的认真严谨,眼看着小身影认真严谨的垂首走入,认真严谨的走近,认真严谨的 郑重将茶盏放在仅有靴子外袍在侧的方几上。 室内一时更为寂静。 完成了任务,认真严谨的人退去到堂门一侧,秀眉终于舒展,一道轻不可闻的软软低叹声缓缓传出。 看着那孤零零被放在无人之处的茶盏,忘记了刚刚的疑虑,沈隽之嘴角泛起笑意,垂首轻咳。 眉头紧蹙,沈缜一声冷哼。 谨遵教诲眼观鼻站好的明秀秀,认真的守着丫鬟的规矩,但听到那声冷哼还是惊怕的向后缩了缩,她最近是想的清楚了,既然她另有别路得到民籍出府,她定要好好把握,也定不能得罪沈缜,以免节外生枝了去,更何况更何况她刚刚看到了,他的靴子上有血迹 心里胆怯,明秀秀咬了咬唇。 林汉不似堂内几人心思各异,见茶奉错了地方,习惯性头大,直白开口提醒“秀秀姑娘。”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明秀秀一怔,向声音看去,见林汉不断示意,茫然转头,看到自己奉茶之处仅有一靴一袍,面色涨红,连忙上前将茶重新奉到上座沈缜身侧。 “兄长喜欢” 茶盏再次被放下,还不待明秀秀退到一侧,漠然的声音响起。 没头没尾的话并没有令明秀秀失了方寸,心中只想着将茶奉好的明秀秀再一次规规矩矩退回原处。 明秀秀无心去解沈缜话中的意思,一侧独自饮茶的沈隽之却听得懂,淡笑抬头,看向弟弟,“左右院子里冷清。” 眉头皱紧,沈缜向那堂门处的粉色身影瞥去,虽不知兄长对这女子是何心思,但他是见过她另嫁他人的,他实在不愿一个曾服侍过他,日后又会嫁旁人心思复杂的女子服侍在兄长左右,即便一切尚未发生,他也觉得脏。 收回眼眸,沈缜将手里的帕子也扔在一侧,他自己爱洁,对她知根知底所以心生嫌恶,但难得兄长对看书以外的事感兴趣 不再多言,只闲谈了些朝中之事,沈缜便要抬步离开。 紧赶慢赶跟过来的唐演刚刚进门便见自家主子要走,忙将手中取来的新外袍递去,继而一手去提自家爷的靴子一手去抱椅子上沉重的官袍,再次追出门去。 院内竹林夹路的长径上,被吩咐与管事嬷嬷一同送人的明秀秀因着那凶神恶煞的人就要离开,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期盼,日后她若再看不见他就好了。 “都下去,你留下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谁 冷声传来,明秀秀疑惑看去,然而正对上那寒凉的眸子,明秀秀一僵。 虽然容许这人留在兄长身边,但想到她那日蓄意接近他,不知廉耻的行径,沈缜多少有些厌恶。 几个管事嬷嬷面面相觑的散尽,沈缜紧绷着脸抬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明秀秀,眼眸低垂,声音漠然“兄长性情温和,向来好言,你若尽心服侍自然相安无事,倘若耍什么不入流的把戏,用那不知廉耻的手段扰他,你可以尽情听听骨头断裂的声音,你莫要觉得有兄长相护,我拿你不得,我若拿你便绝不会再给你喘息的机会。” 声音似地狱来使,后背一阵汗湿,明秀秀惊恐的点了点头,颤抖着开口“奴婢奴婢会尽心服侍二爷。” 软软轻颤的声音让沈缜眉头一蹙,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因着那威胁,明秀秀不敢多停留,跟着转过身向前走去,然而刚走几步,忽然反应过来那人话中的意思,了然那人俨然是将她看作以色侍人,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了,咬了咬唇,明秀秀心中只觉憋闷,她不过是想回家,不过是想去寻自己的夫君 小手无意识的攥着地上的石子,懊恼的扔在地上,早知上一世有那样便宜的机会,她多打他一巴掌好了,他才是不知羞耻的人,别以为她不记得他上一世是如何是如何他才不知廉耻 实在碎念不出口,懊恼的咬唇,明秀秀无意识的扔出一颗小小的石子,小小的石子借着力打在鹅卵石铺就的长径上,随即弹出,打到了圆月门旁的墙壁,发出一声轻闷。 听到响动,明秀秀下意识抬头,抬眸时正看到那小石子飞向身后,急忙转身,眼睁睁看着那被她掷出的小石子精准利落的打在了那高大男子的头后。 明秀秀面色一白。 似阎罗般阴沉的男人顿足,缓缓回身,森黑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明秀秀,你好大的胆子” 明秀秀浑身僵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明秀秀记得,上一世成为沈缜通房前,教授她规矩的嬷嬷曾提点过,三公子身份尊贵,虽然上头有两个同样嫡出的兄长,但这位才是日后府门里真正的主子。 嬷嬷说,就连这位三爷的名讳,都是那高高坐在金椅子上的皇上听闻八公主有孕后龙心大悦,连夜翻看典籍起的,这位是系出皇室,是日后正儿八经的世子。 所以她要顺着他,要对他千依百顺,决不能说一个不,许多事她忍一忍便过去了,但决不能忤逆于他,这是她日后要做他通房应守的本分,那时她茫然无措,可却也听进了心中,所以他想如何,即便羞涩疼痛,即便万般不适害怕,她都顺着他,小意讨好。 像嬷嬷说的那样,她的柔顺让她从未遇到过波折,也换来了些回报,他也会在她忍受不得时亲吻爱抚让她好过稍许,虽然下一刻便是更为凶悍的进攻,但她素来容易满足,犹豫着,或许这位三爷不像传言中那般冷漠狠厉,可就在她这样心存遐想时,一切结束,刚刚还会稍有怜惜的人翻身离开,又变回了那个倨傲的男人。 门声响动,汗水未退,纱帐遮掩下,迷离之中她看见内室外,他只着亵裤,身披黑色长袍,漠然的看着被压入房中的男子。 黑袍因着徐徐清风吹开,露出精悍紧实的胸膛,一身不羁的人却毫不在意,眼眸微眯,神色淡淡,脚却狠狠的踩在男子的头上。 男子的呼喊求饶那样急切绝望,濒临死亡边缘眼眸骤然凸出,她不敢再看,可清脆的骨裂声后那一处再无响动。 她知道死的那男子是谁,他曾是沈缜的下属,为利存了私心,走漏了风声,使得沈缜手下的案子再无进展,沈缜并未追究,却在另寻他法了结了案子后,却在那人即将升迁极乐时将人拉下马,决绝狠厉,不留半分余地。 披着月色,惩处下属的男人墨发披散,月光打下,棱角分明冷峻十足的轮廓极为清晰,那时她意识到,这位主子是一个漠然高傲到骨子里的人,是决不许她忤逆揣测越矩半分的人。 所以她不敢再怀疑嬷嬷的话,一心一意的侍奉,千依百顺的迎合,那是嬷嬷指给她的生存之道。 看着森冷的黑眸,那熟悉的压迫感袭来,明秀秀不敢懈怠半分,忍着眼中惊恐的眼泪,抬眸去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奴婢不是故意的。” 足下微顿,沈缜复而继续走近,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贝齿咬唇,眼眸游移,晶莹的泪水半挂在眼角,这一副怯怯小心却我见犹怜的模样沈缜实在熟悉,以为早已忘记的过往一瞬出现在脑海,上一世她也是如此,精于那些献媚讨好之术,让他也曾一度流连床榻,不过,这样怀揣心思的女子有几分可信 回过神,微眯眼眸,沈缜俯身抬手捏住她的下颚,缓缓道“不是故意的” 声音缓慢沉冷却似凌迟人的刀子,浑身战栗,明秀秀努力维持冷静,拼命将自己要表达的话说清楚,不敢有半分游移,圆溜溜的眼眸睁大,“奴婢是扔了石头,但石头打到地上弹出,又打在了墙上,最后打打到了三爷。” 虽然这是事实,可说到最后明秀秀自己都有些不信了,愈发气弱,感受到那上头传来骇人的威压,明秀秀一时绝望。 “示范给我看,倘若不能做到,我便按照刺杀朝臣的罪名,带你去廷狱走一走。” 下颚被放开,明秀秀一怔,看着那退后一步眼眸微眯的男人,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刚刚的话。 并没有好受许多,明秀秀更绝望了 即便明秀秀心中绝望,浑身发麻,早已不期盼奇迹,可却因着那逼仄而来的视线,不得不僵硬着捡起石子,不敢去看那男人,明秀秀咬了咬唇,破罐子破摔的将石子扔在地上。 不被期望的小石子打在地上,“叮当”撞到鹅卵石上,几个折射竟当真向墙面飞去,原本已经绝望麻木的明秀秀见状,眼眸有着死灰复燃的欣喜,看到小石子射出,心中激动,面覆喜悦忙转身看去,然而刚刚转身便对上那双依旧阴森森的眸子。 随意偏头,躲开石子,沈缜眯眸扫视着面露欣喜的女子,“很高兴” 笑意僵住,明秀秀摇了摇头,眼眸垂下。 一言不发,沈缜缓缓走近,看着眼下毛躁的小脑袋,一声冷哼,正要开口,熟悉的体香再次入鼻,眉头微蹙,沈缜抬手将女子的下巴抬起,到底是以色侍人的女子,颦笑啼泪总是带着引诱,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兄长会心软将她留在身边,想到她曾在自己身下辗转讨好,软软求饶的模样,沈缜喉结微动,他最近有些不同,是不是太长时候无人伺候床榻的缘故 想来他最后一次沉沦也是因着她,柔软纤细,赤果的缩卧在他怀中,眼角含泪,却因着他的话小心啄吻,明明有过那么多次的亲吻了,他已经十分娴熟了,可她依旧笨拙,让他难以尽兴不得不反客为主 呼吸蓦然急促,沈缜英眉夹紧,抬步准备再次靠近时,余光瞥见坐着椅车渐近的兄长,冷哼一声,垂下眼帘“记着我今日的话。” 脚步声远去,一直心弦紧绷,生怕下一刻便被扭了脖子的明秀秀脱力坐在地上,牙齿打颤,她好想快些离开啊。 “修延性子向来这般,吓到你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明秀秀忙擦了擦惊怕的眼泪起身,局促的拜礼,随即上前要去推椅车。 看到小脸吓得惨白的女子,沈隽之淡淡一笑,柔声安抚“修延素来少言,瞧见他与你说话,我只当你与他相识,原是我误会了,倒是吓到你了,你若怕他,今日之后他若过来,允你不在跟前伺候可好” 心中尚有余慌,但明秀秀听到沈隽之温温柔柔的话,忐忑的心莫名平静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是啊,她现在是二爷的丫鬟,若她好好尽到本分,再躲着些那人,她又何必何必害怕他。 有了二爷的应承,明秀秀的心宽了不少。 然而明秀秀不知,同在一府,她又是侍奉公子的丫鬟,想要避开那人哪有那么容易。 南阳王回府,往日平静的府内一时热络起来,虽然只是家宴,但管事不敢有稍许懈怠的张桌布席,毕竟南阳王与三位公子一同在府中用饭近些年少有。 一身藏青常服的南阳王端身落座,炯黑的眼眸扫视一眼三个儿子,最后落目到三子身上,冷哼一声“你倒是好样的,曹诚与我出生入死,好歹是你叔伯,你竟也敢抓去廷狱折磨半死,我瞧着你这猖狂劲儿,莫不是哪日为父犯了事,你也要把为父抓进去,用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在我身上试个遍” 想到好友内妇传信,说好友在廷狱被折磨的已经出气不多,恐有性命之忧,南阳王一时心怀怒气。 沈缜不置可否,淡淡斟酒,“廷狱的手段是多了些,撬嘴方便,不过父亲还是莫要犯事的好。” 大怒拍案,南阳王双目怒瞪向儿子,“你” 察觉到父子俩这又是因着朝中之事有了嫌隙,总是从中调和的八公主忙拉住丈夫的手,软语道“好了,你好不容易回府,咱们一家也好不容易一起用饭,做什么因着外面人的事闹得不成样子,信中惦记儿子,见了面又这样,再说那曹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手里攥了些兵便学着结党营私,修延哪里做错了,好了好了,莫要生气,瞧我今个儿特意命嬷嬷取出的封坛,是你喜欢的寒潭香。” 妻子轻软的声音让一时大怒的南阳王平息稍许怒意,沉哼一声,抬手饮尽杯中酒,眉头依旧紧锁,他这愤怒并非全因着好友入狱,而是他平民出身,如今能走到众人俯首之地并非一人之功,少不了左右兄弟相帮,曹诚虽然存了上爬的私心,使了些手段,但对他却依旧如故,为了站稳脚跟,左右的人奋力上爬对他来说也并非坏事,如今曹诚入了廷狱便没有可能再出来,曹诚一死,他难免有所折损。 重重放下酒盏,南阳王长叹一声,罢了,曹诚这些年是急功近利了些,既然人必死无疑,他何必再责难儿子,心里这样想,但南阳王看向儿子的眼眸依旧严厉,三个儿子中,最让他看重的便是这三子,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皆可称贵子中的佼佼,但最令他头痛的便也是这个儿子。 看着端坐酌酒,气定神若的儿子,南阳王冷哼一声,转眸看向长子,蹙眉开口“鹏程如今也该成婚了,平日随着为父征战沙场,如今回京受赏需留京几月,正好寻一门婚事吧。” 双手支膝,端坐一侧的沈东霆闻言眉头微蹙,“儿子” “好了,这事便这么定了,莫要多言。”向来不许旁人忤逆,冷哼一声,不待长子将话说完,南阳王便打断了去,随即起身,“时候不早了,为父先休息了。” 拿过侍女奉过的帕子擦了擦手,南阳王大步离去,一侧的八公主面露懊恼,却也忙跟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桌席上一时只剩下兄弟三人。 军中管制严格,回京之后又因着等待大军归京事物冗杂不敢多饮,这一晚沈东霆终于喝了个尽兴,黑眸明亮,大手执杯,沈东霆笑着开口“为兄也二十有八了,父亲说的对,为兄是该寻一房妻子了,庙会那日与他们喝酒,好啊,与为兄一同在营里长大的那几个,儿子都老大了。” 沈缜不多言语,任兄长满腹牢骚,独自浅啄。 自顾自说着话,沈东霆始终一脸笑意,打着酒嗝继续为自己斟酒,随即想到什么,蹙眉看向始终淡然自若一派温润的弟弟,“全怪他们闹的,为兄差点忘了问,清远,庙会那日与你吃酒的人谁啊,嗝,为兄还从未见你那般严肃呢。” 静静的用菜,沈隽之闻言淡淡一笑,放下食箸,“原来兄长那日也在酒楼里,是母亲族中的兄长,与我说秋猎伴驾随行之事。” 秋猎伴驾对于能够随行的贵子是天大的殊荣,是亲近天子最好的机会,沈东霆最见不得那些不择手段,谄媚奉承妄图走捷径的贵子公子,想到弟弟那日神色严肃,了然那人是想寻向来好说话的弟弟帮忙,打了个酒嗝,冷哼一声,继续喝酒。 兄弟三人各自不言,静静啄酒,酒过几巡,沈东霆原本黑亮的眸色黯淡许多,不断摇头叹语“我是该找一房妻子了,这个时候是该成亲了,修延啊” 身侧的兄长摇摇晃晃,沈缜眉头微蹙,却依旧继续侧耳,可那声音却忽然顿住,疑惑抬头,见兄长神色怔怔的看着前方,不解看去。 许是这一晚当真喝的尽兴,沈东霆落下酒盏时,眼前有些摇晃,可稳住身形时眼前却出现了那个他早已以为记不得模样的人。 总是掐腰咒骂他爬上爬下像个泥猴子,总是手执面杖在军中追赶他打,引得军营中的男子们一阵哄笑,他的娘是个性子张扬泼辣的,他也笑过气急败坏时的娘,逃出营地,他洋洋得意自己甩掉了要责罚他的娘亲,可玩耍过后,月掩于高山,一片漆黑惊惧之时,来寻他的是她,给他带去光明和温暖的是她。 记忆最后,在娘亲的骂骂咧咧中,他一碗汤面下肚,滚进了早已捂暖的床榻。 他少时因着娘的耳提面命而厌烦,没想到在她离开后,他竟如此怀念过去,怀念那独一无二的温柔。 眼眸温热,待朦胧褪去,眼前那温温柔柔的身影却逐渐清晰,女子一身简单粉色素裙,清面精致,洁净的帕子执在手中,眼帘轻垂,长睫阖下,眼眸中似有流光,粉唇饱满,神色认真温柔,沈东霆一时怔神,忘了刚刚要与弟弟说的话。 不在乎堂内经历了怎样的起起伏伏,明秀秀谨守本分的站立一侧,得了吩咐后才上前,学着林汉的模样,一板一眼的为沈隽之擦手,最后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正要去拿薄披时,察觉到两道无法忽视的眼眸,下意识看去,对上沈东霆虎狼似的眼眸,一个缩瑟,后退了退,再移眸看到怔怔看着自己的沈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的开始检讨自己刚刚的行为可有疏漏之处。 他不会是责怪她刚刚偷偷抓了耳朵,失了规矩吧她已经很小心了 一时懊恼,明秀秀正独自不安时却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走吧。” 忍着忐忑,明秀秀回神点头,小心推着椅车,出了堂门。 佳人不在,沈东霆猛然回神,大手抚上跳动不停的胸口,不顾打翻的酒盏,跟着追去。 随着沈东霆的离开,原本还算热络的堂内再无响动,抬手执着酒盏放在唇畔,沈缜静静垂下眼帘。 素来了解自家爷,唐演察觉到自家爷若有似无的变化,试探开口“爷,怎么了” 放下酒盏,沈缜淡然起身,向门外走去,“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她似乎也曾那样细致的为他擦过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从廷狱归来是他血气最重之时,站在内室,眼眸微合,由着女子上前服侍换袍擦拭。 素手盈盈,软若无骨,即便隔着帕子那柔软却也十分清晰,因着那似是拨撩的小手,他稍有喘息,垂眸任由女子服侍擦拭了脖颈,擦拭了手,随即抬手扔开女子手中的帕子,在惊呼声中,俯身单臂便将人抱入床榻 除了与那牢狱中的女子有关的,上一世的过往沈缜从不愿想起,可因着那通房他近日似乎频频想起。 顿住脚步,沈缜抬手揉了揉额角,他大概是醉了 远远看到顿足与庭院中的男子,已经等候许久的温清茹面露欣喜,忍着胆怯和羞涩,碎步上前,柔柔开口“听闻爷在前院喝了酒,奴婢特意做了醒酒的汤,爷您尝尝” 睁开眼眸,沈缜眉头微蹙,随即目不斜视的大步向房内走去。 高高大大的身体遮挡在细细的竹子后,从前堂追来,窥看了一路,沈东霆的眼眸始终未曾那小巧精致的女子身上移开,眼看两人要进院子,忙踱步而出。 沈东霆的动作急促,动静不小,长径上两人同时回头。 眼见两人看过来,察觉到自己的仓促,沈东霆面色微红,轻咳一声缚手看向雾蒙蒙的夜空,缓缓沉声“今天的月色这样好,总叫人想要赋诗作对一番。” 轻笑一声,沈隽之偏头支额“兄长当真是过来与我赋诗作对的” 轻咳一声,沈东霆控制自己不去瞧看那俏生生站着的小姑娘,大步上前将弟弟推远些,局促着开口“她是谁,可是你你与她” 眼眸不断乱瞟,沈东霆声音磕磕巴巴,半晌说不出来完整的话,然而端坐的沈隽之却轻垂眼帘,淡笑开口“只是侍奉的丫鬟。” 松了一口气,沈东霆面露欣喜看向弟弟“我喜欢她,清远能不能能不能” 抚平毯子上莫名出现的褶皱,淡笑抬头,沈隽之依旧温润儒雅“她若肯,让与兄长也无妨。” 沈东霆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不是酒后胡闹,他是当真喜欢那个瞧着便软软柔柔的姑娘,他想清楚了,既然一定要成亲,他想寻个自己喜欢的,不管她的出身性情,只寻个喜欢的。 似从失落迷茫中找到了方向,一向做事利落的沈东霆自知道那名唤秀秀的丫鬟并非弟弟的通房后,便想了一系列的计划,他没有喜欢过人,但他既然喜欢她,也想她喜欢上自己。 忧愁的在房中踱来踱去,毫无与女子相处经验的沈东霆一拍脑袋,灵光乍现,女子都喜欢文武双全的男子,让她喜欢上自己,他需得让她先注意到自己。 从早已积了灰的书架上寻到一篇雅俗共赏的诗,沈东霆抓着脑袋背了下来。 抱着从绣坊支取来的新模样,明秀秀心中暗数着距离下一次谢大夫过来府上的日子,眼前忽有阴影投下,顿住脚步,明秀秀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退,见到是府中的大公子,俯身拜了一礼。 从来身着黑袍麟甲惯了,沈东霆难得一席白袍青冠,不似往日的打扮让他有些局促,但看到眼前垂首乖巧的女子,心中砰砰直跳,忍着心中的悸动,轻咳一声,蹙眉正色“今日天色正好,我有感而发做了一首诗,啊,你来的正巧,可以帮我听上一听。” 明秀秀咬了咬唇,心中万分不愿。 见她垂眸不语,并未抗拒,沈东霆心中狂喜,想着自己第一步的计划奏效了,女子们当真喜欢文雅之人,忙凝神蹙眉,正色提气,然而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无意识的抓了抓脑袋,沈东霆额头布上薄汗,努力搜刮着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随即试探的开口“一只小鸡唧唧唧”抬眸看去,见她依旧睁着大眼睛迷茫的看着自己,眉头微蹙沈东霆继续开口“一二三四五六七,两只小鸟喳喳喳,七六五四三二一。” 话罢,黝黑的眼眸直直看去。 听着背完,明秀秀始终神色如常,以为自己可以走了,明秀秀抬头,忽见沈东霆侧目,眼眸炯炯有神,明秀秀不解其意,瞧着那直直看来的眼眸,试探的拍了拍小手。 沈东霆觉着这施展文采的路走不通了,好像他喜欢的女子不识文书,不过嘿嘿,他也一样。 看着对着自己嘿嘿笑着的大公子,明秀秀缩了缩脖子,不解的抱着自己的篮子离开这处。 女子的闪躲并未让沈东霆气馁,文路走不通,那他便走武路,他一定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优秀 自小在军中长大,沈东霆的武艺在贵子中属上乘,但比起自小修习精悍打法的弟弟却逊色许多,不过能打过弟弟的他也还未曾瞧见过,弟弟的武艺在京中闻名,打败了弟弟,她便会对他擦着眼睛相看了吧呃蹭目相看戳目相看啥来着 暗卫上前抬手在沈缜耳际低语“主子,一切准备妥当了。” 沈缜面色淡淡,不发一语,然而看到站在长径上捶打着手,眉头紧蹙的长兄时,微微顿足,“兄长。” 听到弟弟的声音,沈东霆一喜,随即四下看了看,煞有其事的上前“修延,她去药房取药了,一会儿她从这里路过,你假装切磋武艺时输给我,就这一次。” 她 冷哼一声,沈缜瞥了一眼面色涨红的兄长,刚想轻嗯却看到长径尽头的夹路上,身着粉裙的女子拨弄着脑袋要走过,眉头微蹙,条件反射便要上前时,一拳凭空袭来。 沈缜侧身闪躲,果决的接下了兄长的拳头,瞧着挤着眼睛的兄长,沈缜了然垂眸,一拳挥出招式凌厉。 两人武艺均是不俗,交手之时拳风便已将两侧的竹子折去,两侧竹林霎时劈开一条风道。 一拳袭来,沈缜面色淡淡,翻手钳制住兄长的手腕,鬼影般转身,手肘击打在兄长脊背,一记闷哼,沈东霆双手支地滚落在地,心中大怒,正要教训弟弟几分便见人早已沿着长径继续向前走去,一时懊恼,放狠话道“你等着,今天晚上我就去你房里住” 不喜旁人靠近自己房中,十分好洁的沈缜足下微顿,随即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长径尽头,只是路人却被那两人突如其来的动手惊住的明秀秀抱着自己的篮子瑟瑟发抖,明知道那人正由远及近,却始终迈不动脚步,她刚刚看到了,看到他打他的兄长都毫不留情的,这个这个坏人 明秀秀心中害怕,但好在那人经过她时只是冷哼一声,暗暗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回过神来,明秀秀便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刚走几步,看到远处那拍着衣袍起身的大公子,想到他刚刚被打的模样,心中不忍,掏了掏药,怯怯上前“大公子,我这里有药。” 正沉侵于弟弟不肯配合的懊恼中,沈东霆一时忘了来时的目的,然而听到声音却忽然怔住,下一刻惊喜抬头,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话 忘记了懊恼,忘记了不堪,沈东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明秀秀小心将手中药送出,然而看到他两个手掌上流血不止,狰狞可怖的伤口,明秀秀咬了咬唇,见他依旧盯着自己不动,便拔开药塞,将粉末洒在他手上,看他一抖,心中一软哄着开口“大公子,这可能有点疼,你要忍一忍,如果实在忍不了,你可以想想诗转移一下注意,你做的诗很好。”确实很好,回忆起来,不但每个字她都听的懂,而且很正确,她以前养的小鸡就是唧唧唧的叫。 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沈东霆来说这些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伤,但那柔柔软软似羽毛的声音实在太过好听,好听到他想永远听下去。 长径转角,沈缜眉头紧蹙,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努力做着低调小丫鬟的明秀秀有了打破平静的烦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公子好似总出现在她眼前,不过好在这烦恼并未延续太久。 蝉鸣蟀啼交奏的夏日刚过,圣旨便传入南阳王府。 “春蒐秋獮,乱不能罔生,安不能忘战,不忘旧统,可得功名奕世,富贵流传。” 遵循祖训,圣上定于秋初率朝臣于王山狩猎,朝中上下一时繁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白鹳振翅高飞于山林之上,即便那声声低鸣能够回荡于山林各处,但轻点葱郁的树柏停驻时却显得极为渺小。 王山由几座连绵的山包围,为了每年秋猎方便,皇室年年差人有意的驱赶,每到此时,王山密集的聚集着数以千计的奇珍异兽。 由襄王麾下将士驻守道路两侧,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递次向着王山山顶的皇室别院前行。 树林高耸的葱郁中,呈放射分布的楼宇坐落在王山山顶,随着马车的行径渐露头角。 静坐在马车内,透过偶尔飘起的车帘,明秀秀看到那越见磅礴的楼宇心中只觉震撼,她在山林里见过房子,但不过是些猎人为了歇脚方便搭建的木屋,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够在山林中修建这样一个似皇宫一样拥簇高大的楼宇。 心中震撼到小嘴不自觉的微张,但明秀秀瞥见路旁的侍卫将士皆神色淡然,似是司空见惯的模样,忙也垂下眼帘,面颊微红,她上一世是居于内院的通房,后来又去了北地住在寻常小巷,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现下是二爷的丫鬟,她不能给二爷丢脸。 看着小丫头克制的回头于手上的活计,沈隽之放下手中的书,淡淡一笑,“你若喜欢,可以下去瞧一瞧。” 手中继续做着活计,明秀秀轻摇了摇头,用红绳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珠串起,十分谨慎,这是许王妃当年留给二爷的,绳线有些磨旧了,既然二爷将它交给她换绳,她需得仔细些,好叫它也能多戴些日子。 因着穿绳,圆溜溜的眼眸对在一起,再无心看书的沈隽之嘴角泛起笑意,静静的看着女子专注的模样。 因着出发的早,一路也无阻个,晌午之时浩浩荡荡的马车便到了山顶,各府随着引路的公公稍作安置,午膳过后随行的朝臣便皆聚集在王山猎场外的校场中。 “襄王此行劳苦功高,臣以为这头箭合该由襄王射出。” “不可不可,此行的年轻朝臣武将良多,儿臣以为让小的一辈射头箭才是。” 射头箭是秋猎的首项,寓意便是开个好头,校场内各方拱手言笑,站在外围看不大清的明秀秀始终不甚在意,但远远听闻襄王的名讳,蹙了蹙眉头,按理说她对皇室是完全不清楚的,但不知怎地对这位王爷的名号极为耳熟。 蹙眉苦想半晌,明秀秀眼眸陡然睁大,上一世南阳王府被抄,似乎便是因着这位襄王 当今圣上所出之子数十,几位王爷中颇为受宠的唯有行二的太子、行六的襄王等人,然而这位襄王的生母容贵妃数十年长宠不衰,自皇后故后更是代掌后宫,子凭母贵,这些年皇上对于襄王的看重几乎超过了太子,母族盛大,父皇看重,襄王难免有些张狂。 听着四下朝臣的恭维,襄王谦恭的拱手向上座的父皇拜礼,面上却已经踌躇满志。 朝臣纷纷进言,恒帝沉默不语,随即挥手,“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莫要出这风头了,修延的骑射向来最好,修延,这第一支箭便由你射吧。” 众臣间,换了一身麟甲黑披的沈缜闻言上前,拜了一礼,翻身跃马,疾驶而去。 男子本就孤高俊美引得许多贵女翘首瞧着,看到那利落上马的人更是阵阵惊呼,翠柏遮掩下的一众贵女间襄王嫡女赵缈面颊绯红,看到那高大之人跃马而上,驾马疾驶,眼眸明亮,激动的站起身,看到那箭羽在疾驰中凌厉射出,毫无偏差射中数百步之外的把心,更是抑制不住的低呼出声。 “沈大人当真功夫卓绝,难怪得皇上如此器重。” “只可惜这位要侍奉殿前,不能一同狩猎了,听闻往年这位总是能拿头筹的人物。” 恍若未闻四下女子的低呼,朝臣的道贺夸赞,眼眸微眯的看着射中靶心的箭,沈缜垂下眼眸。 恒帝满意的点头中,号角长鸣,校场口的大门被士兵推开,早已跃跃欲试的侯门贵子、朝臣将领,听到旨意便驾马疾驶,涌入山林。 秋猎开始了。 翰林院的掌事每日要为恒帝讲典,沈隽之任职于翰林院,协同前来,秋猎开始了便准备回房了,林汉推着自家爷走在密林的长径上,锣鼓喧天褪去,显得长径上静谧幽深。 明秀秀面布忧愁的跟在一侧,始终未从突然想起的焦虑中回神,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想要恢复民籍出府都是问题,更无力撼动那些人上的人,可是看了眼坐在椅车上的自家爷,明秀秀轻叹了口气,可她不想他死。 无力感让明秀秀小脸忧愁,一阵冷风刮过,明秀秀抖了抖,低头看见地上滚落了一颗红珠,当下一怔忙向自家爷的手腕看去,果然看到刚刚修好的串珠不知何时断了线,明秀秀一急“爷,珠串断了。” 几人停住脚步,沈隽之眉头紧蹙之时,明秀秀已经急的大汗,知晓这是自家爷最珍贵的东西,忙退步“定是落在地上了,爷,你们先回去,奴婢去寻。” 心中焦急,话罢明秀秀匆忙转身,沿着原路去寻不知何时散了的珠子。 一路探头探脑,寻到了好些,可依旧缺失了几个,明秀秀皱着眉头眼见长径侧的草丛中有一抹红,忙走入,趴跪搜寻远去。 许是强风将这几个刮在这里了,擦了擦红珠上的泥土,明秀秀松了口气,正想起身忽闻簌簌的声音。 “到没想到你竟然也跟着来了,正巧着爷没带妻眷,这处景好,给了爷。” “王爷好生无礼,什么给不给的,王爷把我当做什么了,王爷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王爷的母妃,哎呀,别抱我。” “好了好了,莫生气了,你我这样的关系我哪里好去见你,现下见了莫要置气了,快好好伺候爷。” 女子容色精致美艳,本就蛊人,此时带怨更是风情万种,男人抱着女子抵在树上,亟不可待,女子身体任人摆弄着,眼中却含几分忐忑,“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就不怕那人发现” 男人声音喘息,低低一笑,“本王率兵伴驾,从这山根儿底下开始便都是本王的兵马,本王怕谁再说本王胆子不大,岂能让你这小妖精上了本王的床,母妃。” “讨厌” 女子娇吟低喘,男子轻笑秽语,高高的草丛中,明秀秀僵硬着身子依旧趴跪在原处,没有去看那两人,她也知道那两人是谁,刚刚她见过,一个是今日坐在恒帝身侧颇为受宠的新妃湘妃,一个则是如今备受皇宠的襄王。 明秀秀牙齿打颤,她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明秀秀不敢动作半分,额角有薄汗时,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只绿油油的影子,抬眸看去,吓得一惊,翻身仰倒在草丛间。 许是那处两人太过投入,并未察觉四下密丛中藏着人,更未听到那低呼,依旧肆无忌惮的动作着。 明秀秀惊怕的捂住嘴,看着那逐渐靠近的蟾蜍,吓得连连后退,直至再无退路。 “别动。” 沙哑的轻声传来,明秀秀只觉身后温热,在察觉到是一人的胸膛时浑身一僵,这里还有人 依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布置好一切的沈缜静静休息,然而却被嘈杂声吵醒,抬眸看到趴跪在地上搜寻着东西的明秀秀本不欲理会,哪想之后这一处密林又多了两人。 更大的申今喘息声传来,心中厌烦,沈缜神思回转到突然进入怀中的女子,眉头微蹙,随意的抬手,不顾女子僵硬的身子,挑起她搭在肩头的一缕长发,摸着那柔软,沈缜眼眸微眯,沙哑开口“你好像并不知道安分守己为何物”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秀秀眼眸困泪,佛爷啊,为什么不为她指一条明路啊。 因着惊惧和委屈,明秀秀吓得想哭,但生怕那边还在忙碌的两人发现,死死隐忍,一时憋得小脸涨红。 沈缜自小习武,身量高大,明秀秀坐在怀中不过只及他胸口,居高的沈缜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模样,因着惊怕而颤抖的眼睑,蓄满泪意的圆眸,死死咬住的唇畔 耳畔那原本令人厌恶的吟哦声忽然清晰,下腹莫名燥热,沈缜眉头微蹙,随意抚上女子泛着粉红的耳朵,眼帘低垂,是不是这一世没有得到所以才会如此 喉结微动,抬手环住怀中人的腰,将人揽的更近后俯身自后吻上女子皙白的脖颈,是不是这一世没有得到过,所以他才会总想起上一世侍奉床榻时的她,无法驱逐。 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动作,明秀秀浑身僵硬,小手条件反射的攥住自己的领口,眼睛惊恐的睁的老大。 女子的惊叫声,男子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归于平静,在密林中偷情的两人软语温存半晌各自离开,这一处的密林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寂静到明秀秀清楚的听到耳侧传来的喘息。 牙齿打颤,明秀秀不敢动作,弱弱道“奴婢奴婢错了” 不理会明秀秀的话,沈缜抬首,结实的手臂依旧桎梏住纤细的腰身,另一支手抬起,捻住女子的下巴,将僵硬的人转向自己,沙哑开口“哪里错了” 脑中一片混乱,只觉莫名危险的明秀秀脑中一时充斥着太多告饶的话,从她娘不该生下她开始,到刚刚捡珠子的姿势不对尽数有之,最后带着哭腔开口“那只蟾蜍实在太丑了,奴婢真的害怕。” 轻哼一声,眼眸扫过她紧紧攥着领口的双手,沈缜沉声“拿开。” 僵硬的摇了摇头,明秀秀隐隐察觉了沈缜的心思,她现在是二爷的丫鬟,她有旁的机会出府,她便再不想经历上一世的一切了。 因着女子的拒绝,沈缜眼眸微眯,衣袂生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抚上那白嫩的脖颈,“这里总是这般脆弱。” 吓得手一抖,明秀秀缓缓松开攥着领口的手,泪眼婆娑。 葱郁遮掩,青青的草毯上女子精致的小脸粉红,又惊又惧的眼眸中泪水闪烁,粉唇轻颤,娇弱乞怜的模样叫人血脉喷张,微微喘息,沈缜垂眸掩饰自己眼中的火热,然而落目看到那轻颤饱满的粉唇,更为燥热难耐,这唇诱惑他好久了 脑中的理智顷刻分崩离析,一手桎梏那细白的手腕于头顶,猛地附身擒获那娇唇。 没有得到过所以念念不忘,得到了便不会了吧 薄唇毫无怜惜的肆虐,齿关时更是肆无忌惮的掠夺,迷乱之时,大手向下正欲去解女子的领口 “主子,有刺客来袭,校场大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主子,有刺客来袭,校场大乱。” 动作缓缓顿住,沈缜回过神,胸膛阵阵起伏,埋首在那脖颈平复躁动后抬起眼眸,正欲起身便看到身下女子大眼含泪,红唇红肿的模样,一阵头疼。 似憋着一股气,明秀秀眼眸睁得老大,眼中的泪水固执的不肯掉落,死死咬住嘴唇,仿若受了欺负满腹委屈站在街口的孩子。 心中烦躁万千,沈缜将人捞起,看到那人虽如木偶一般但眼中却有泪水掉落,眉头微蹙,“不许哭。” 声音沉沉,明秀秀吓得一惊,条件反射的再次抬手攥住自己的领口,抽噎了一声。 眼眸微眯,因着她的动作,沈缜心中火苗似重新燃起,抬手握上女子的下巴,命那雾蒙蒙的眼眸看向自己,“还不伺候整理。” 隐怒的声音让人战栗,明秀秀终于从刚刚的惊惧中苏醒,抽噎着动了动眼眸,条件反射的去为沈缜整理衣袍。 黑色的锦袍沾了稍许草木,腰带和高束的领口也有些凌乱,小手所过之处却慢慢变得整齐。 垂眸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因着那软软的动作,沈缜原本的莫名而来的怒意消散了去,眉头微蹙的揉了揉额角,如今她是二哥的丫鬟,刚刚是他头脑不清醒了。 一切躁动归于沉静,恢复了理智,沈缜垂眸将人挥开,转身开口“从哪里来的将她送回哪去。” 话罢毫不迟疑的大步离开。 主子出身勋贵,却不同于纨绔,素来严于律己,冷面肃然,从来整齐,何人曾见过自家主子这般狼狈的模样,本是传话的暗卫正忐忑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便听到吩咐,忙收敛心神应声上前,看到那站着不动,容色精致小巧的女子,不敢越矩,垂眸抬手“您请。” 正因从未见过主子失态,所以这位能让主子失态的女子大概是不同的吧。 经历了刚刚的起起伏伏,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若惊弓之鸟的明秀秀并未察觉暗卫言语里的恭敬,僵硬着身子移动。 清风拂过,拂去了红唇上的火辣,拂去了因着哽咽而带来的汗湿,在那暗卫不知何时离开时,站在院子口的明秀秀终于回过神,千般愤慨万般惊惧最终化作了幽幽轻叹“沈缜是个王八蛋啊。” 声音柔柔带着惆怅,带着认真,生来卑微,满腹的烦闷委屈也不过只能稚气怨愤的一叹,然后随着清风渐渐远去。 再回到院中,明秀秀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思,正思索以后该如何是好时忽听到二爷因着皇帝传唤去了校场,所有的烦闷皆变作焦急,她记得,刚刚沈缜身边的侍卫说,刺客来袭,校场大乱。 心中一时焦急害怕,可想到刀剑无眼,想到行动不便的自家爷跺了跺脚,明秀秀咬唇折身向前校场跑去。 暗卫说的极为精准,此时的校场一片混乱,身着红巾铁甲的将士刚刚还能与黑衣刺客抗衡,却在又一波刺客袭来时节节败退,丢盔卸甲,旗帜四散,车马受惊奔走,朝臣贵子包头乱窜,校场内全然没有刚刚的威严肃穆。 眼睁睁看着身为正规军的将士被训练有素的刺客打的溃败如此,恒帝大呼奇耻大辱,然而此时已经顾不得寻那不见人的襄王到跟前训斥了,生命受胁之际,恒帝在沈缜的护卫下吹着胡子退避到安全处。 比起先前的一波刺客,后一波袭来的刺客招式狠厉决绝,刀剑起落肃杀阴狠,似乎不大像一伙。 看着混乱的校场,沈隽之眉头微蹙,在林汉与黑衣刺客交手之时,眼帘轻垂。 林汉武艺不俗但抵不过群起而攻,加上一直没有守卫上前相助,额头大汗,挥刀攻退袭来的刺客后蹙眉回身,声音焦急“爷,这处乱,您先离开。” 似与那血腥隔绝,始终神色淡淡的沈隽之垂眸转身,滑动着椅车向着校场外僻静处走去。 山崖之巅因着崖下喷涌不息的瀑布而弥漫着水雾,可无论瀑布如何嚎啕咆哮似都不能惊扰那坐在椅车上的男子。 静静坐在崖边,沈隽之蹙眉看着崖底,眉头始终未能舒展。 “铿锵”兵刃碰撞声传来,沈隽之转身看去,刚刚在林中与林汉交战的刺客大批攻来,步步紧逼。 护送恒帝离开重新折返于校场的沈缜,站在外围的高树之上,沈缜眼眸微眯的看着被打的溃败的将士,襄王想要假借刺杀达到护驾立功扩张兵力的目的,那他便将计就计,一点一点将他蚕食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将所有牌打烂。 一侧神色肃然的唐演微微垂头始终不语,估摸了时候,自怀中掏出烟雾抛入空中,刚刚还攻势迅猛的刺客纷纷不易察觉的顿手,在黑甲侍卫越空出现时对望一眼,校场中一时反转,比起被刺客打的溃散的禁军,黑甲侍卫的迅猛显而易见,刚刚还招式逼仄的刺客在黑甲侍卫的攻势下溃败四散,唯有少一部分刺客仍旧负隅抵抗。 等待静收成果的沈缜漠然的看着校场中的一切,始终神色漠然,直到有暗卫前来回禀。 “主子,有人攻去了二爷那里,不是咱们的人。” 沈缜眉头死死皱紧,在唐演等人未看清之时,原本立于高树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树木倾倒于地,各种各样的鸟兽受惊而起,刀剑枪戟声回荡于山林间。 校场中形势大变,但崖巅上的形势却极为严峻,寡不敌众,此时的林汉已经因着多人的围杀浑身破百,只能凭着曾为将士的意志咬牙接着持续不断袭来的杀招,却愈发吃力。 黑袍麟甲的男人携锐利冰冷而来,长剑挥起时便有人头落地,身着黑甲的侍卫自后一同涌入,招式整齐一致,利落果决,剑起剑落间便已迅速杀破刺客的围阵。 被打散的刺客内息翻涌,顷刻死伤大片,难在聚集,眼看大势已去,有刺客眼眸凌厉,退居混乱之外,折身向着退到崖边的沈隽之袭去。 一剑挥出,攻来的刺客双双倒地,沈缜厌恶抬眸,然而看到有刺客向兄长袭去,神色一凛,踏地而起,几个起落后却看到兄长掉下山崖,一时决眦。 一道粉红的身影闪过,一早躲躲藏藏跟来的明秀秀眼见自家爷要掉落山崖,再顾不得一切现身,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攥住沈隽之的手。 椅车掉落山崖,如针沉大海,没于奔腾的瀑布中,却未溅起一丝水花。 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子,沈隽之一怔。 即便男人再羸弱可到底是男人,因着两人有着差距的重量,拉着沈隽之的明秀秀额上已有薄汗,从臂膀开始蔓延着撕裂般的疼痛,明秀秀死死咬住唇畔,唇齿间似有血腥,即便如此,攥着人的手却未有半分松动。 察觉到女子的吃力,沈隽之淡淡开口“你松开吧。” 那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温柔体恤,可明秀秀却不能像往日那般守着规矩的回答,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小小的身影因着两人悬殊的重量开始向下滑落,见她固执的不肯放开手,沈隽之垂下眼帘,“你放手吧,你想要的你只需与林汉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小半个身子已经滑落倒崖外,明秀秀小脸通红却未动摇一丝一毫。 察觉到两人的下坠,原本还淡然的沈隽之蓦地抬头,眉头蹙紧“明秀秀,放手。” 眼眸朦胧,明秀秀蓦地想起自己的儿子,她娘说,咱们是奴婢,一生卑贱,要活着做什么事都要思量清楚,与人来往最好互不相欠,即便旁人亏欠于她她也不能亏欠旁人,低贱的人不能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要得到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尽到本分,所以她从不亏欠旁人,可她却亏欠那个小小的肉团子啊,她怀他时夫君准备春闱,银钱窘迫,吃的不好,她对他亏欠,看到那生下来比旁人小了许多的儿子,她下定决心要将儿子护好,她没有做到,匆匆离开,她对他亏欠,现下她连将他重新带来世上一一弥补都不能了,微微哽咽,明秀秀想到那歪着头睁着与她相似的大眼睛,双层下巴堆起,偏头趴在她肩头,软软笑着说“我的娘亲最漂亮”的儿子,泪水掉落,命运捉弄,既然无法摆脱她生来的卑贱,他不来这世上也好。 眼看明秀秀的身子已经要完全悬空,沈隽之容色不同于刚刚,冷峻严肃的开口“放手” 话还未落下,明秀秀已经完全掉落,唯有手依旧固执的扒在崖边,山崖边挂着的两人那样渺小,奔腾的瀑布似蛰伏的巨兽,只待时候一到便吞没主动送来的两人。 一声低呼,已经染血的双手再无力支撑,两人即将掉落时一支手臂突然出现,死死的握住明秀秀的手。 呈下坠的两人停止掉落,反而随着来人的动作一点点上一移,沈缜眉头紧蹙,不敢再有稍许失误,正要提气将两人一鼓作气拉上来,忽然左肩一痛,腹内立刻气息乱窜,眼眸一黑,猛吐一口鲜血。 远观不过一点的三人一同掉落,顷刻坠没于翻白的水兽中,不见浪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急速的坠落令人窒息,毫无内力的明秀秀和沈隽之半空中已经晕厥,忍内翻涌的血气,沈缜咬牙加速坠落,一手将明秀秀拉入怀中,一手去拉更远的兄长,猛然翻身。 枝条树杈抽打着脸颊身体,晴空迅速被茂密的枝叶遮掩,“嘭”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滴答、滴答” 水声有节奏的传来,娥眉微蹙,明秀秀缓缓睁开眼眸,入目是厚厚的瀑布打在石壁上而形成的弧形水帘,光晕透过翻白的弧形水帘照入,光影下的水帘色彩斑斓。 明秀秀出生便是在府门,不像旁的后进府的丫鬟还见过许多自然之景,有限的生长环境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即便她不该好奇。 惊奇的看着头顶的水帘好久,明秀秀慢慢回神,忽然想到自己为何出现在这,猛地坐起,手臂一痛,轻呼一声,抬头却看到身侧左右横陈着两个尸体,面色一白。 忍着疼痛上前,探查了沈隽之的鼻息,明秀秀松了口气,转目看到那嘴边泛着血迹的沈缜,心中害怕,但仍旧上前探了探,然而手刚刚伸过便看到那人黑眸倏的睁开,明秀秀吓得跌坐在地,再抬头时刚刚还睁着眼眸的男人手上除了多翻出一把匕首外已经再次陷入晕厥。 拍着小胸脯安抚了下自己,明秀秀瞪去一眼,随即四下看了看,看到身侧有个狭窄的山洞便摇摇晃晃起身,这一处平台在水帘之下,潮气太重,躺在这里相当于躺在水中,经历了刚刚的坠落,现下若令两人这样躺着估摸伤势会更重。 明秀秀本就身量小巧力气不大,再加上经历了一场坠落,身上虽无大伤,但胸口窒闷头晕目眩,将一个比一个重的两人依次拖到洞中,再也忍不住眩晕倒在了洞内。 “好冷” 耳侧响起柔柔软软的呓语,英眉微蹙,向来敏锐的人陡然睁开双眸,看不同于刚刚看到的环境,沈缜手扶胸口挺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晕厥的额头,暗暗催动内力,将左肩侧的毒针逼出,清除一些余毒,沈缜便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内力。 “好冷” 耳边不断呓语,原本准备继续运功疗伤的沈缜看向身侧,看到那蜷缩在身侧的女子,眉头紧蹙。 这一处石洞虽比刚刚那里好上许多,但身为女子毫无内力却也抵不过那寒意,抬手伸去,又顿住,沈缜心中烦躁,最终将人抱坐入怀中,暗暗催动剩余的内力。 算看在她将他与兄长挪入石洞的补偿。 胸膛虽然如铁硬但却火热,战栗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小脸泛白红唇却与以往一般润泽,看着伏在怀中的人,沈缜喉结微动,随即蹙眉抬首不再去看。 睡梦中,明秀秀正抱着三岁正是粉白的儿子站在大雪里,接着要从学子苑归来的夫君,夫君没有准时归来,站在雪中的明秀秀已经冷的打颤,但生怕怀中的儿子冻到,抬手掖了掖儿子小小的斗篷,见兜帽将儿子圆圆的脑袋裹的极好这才放心,肥肥的脸颊被斗篷裹得堆起,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学着往日爹爹的模样,胖团子对着胖手呼了呼,随即将小手贴在娘亲的脸颊上,大眼睛光亮“娘,暖和吗” 亲亲小脸,明秀秀点了点头,“暖和。” 胖团子笑的更开心了,不过下一刻大眼睛却开始变得雾蒙蒙,不敢让眼泪掉落小心翼翼的软软开口“那娘你快点回来吧,我好想你啊。” 她也好想他,想她的儿子。 “我也想你。” 轻轻的呓语伴着绵软的语调骚扰着耳畔,内息微乱,沈缜蹙眉低头,看到怀中人此时已经热的小脸绯红,眉头一蹙,继而看到那泛粉的红唇,眼眸怔住。 不耐这一处越来越热,明秀秀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可那桎梏住自己腰间的手臂实在太过结实,喃喃自语满腹抱怨时,小手抓了抓自己的领口,刚刚仰头嘴唇便一痛,呜咽声响起。 柔软的唇若上好的膏脂,更似水分充裕的果子般甜蜜,擒获便难以放开。 一身黑袍麟甲的高大男人一腿支起,一腿弯曲,腿上稳稳坐靠着小巧精致的女子,女子面颊绯红,容色精巧秀美,双目紧合,无力的承受着男人垂头肆意的掠夺,腰间桎梏的大手收紧,呜咽嘤咛声溢出,却再次被吞没,男人黑长的墨发泄下,遮掩了两人拥吻一处的景致。 长睫微动,明秀秀再次醒来时发现洞内的光亮已经变成了橙色,习惯性的要咬唇,却因着嘴上的疼痛轻呼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感受到那份肿胀,满腹疑惑的起身,自己是不是刚刚磕到了嘴 搔着脑袋站起,看到洞门口燃烧着的柴火和果子,心中更为疑惑,随即瞪看向躺在洞内沈缜,他不会不会趁她晕过去打她了吧 明秀秀肆无忌惮的瞪着那依靠着石壁坐着的男人,然而猝不及防,那她本以为是昏睡中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眸,凌厉看来,吓得一惊,明秀秀立刻收回眼眸,后退了两步,忙转过身去。 心里害怕沈缜,明秀秀僵硬着身子许久,直到感受到那份凌厉移开才试探的动了动。 洞外水帘依旧潺潺,洞内却安静的紧,内力受损,肋骨断了几根,沈缜独自依靠石壁运功,明秀秀则用撕下来的衣角,来来回回于洞内洞外,取水为晕厥的沈隽之擦拭身上的伤口。 看到沈隽之腿上被割开的伤口,明秀秀手有些颤抖,她最怕血了,与夫君一起时,若要杀鸡动刀,她通常是去寻隔壁的婶婶婆婆的,抖着手将伤口附近的血擦拭干净,拔开怀中的小药瓶,将药粉撒了上去。 白皙的腿轻颤,知道他疼了,明秀秀有些愧疚,因着大公子这些日常来找她治伤包扎,也不带药过来,她是丫鬟,不好在府内的药房多支取药,所以只能在外买些廉价的药带在身上,廉价的药好用是极好用的,但也比那些温和又好用的药刺激太多,心中愧疚,明秀秀轻吹了吹了伤口周边刺起的胀红,轻声哄道“这药很疼,但很快就不疼了,爷您忍一忍,奴婢吹一吹就不疼了。” “哼。” 沉肃的哼声传来,明秀秀一抖,忙回过神来,随即咬了咬唇,然而唇上又是一痛,生怕那边那位,明秀秀不敢再出声,轻吹了吹那伤口,明秀秀继续仔细的为沈隽之医治其他细碎的伤处。 石洞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啪的声响。 小手忙忙碌碌,明秀秀容色却越发温柔恬淡,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她的儿子,因为亏欠,所以她一向宠着儿子,但儿子毕竟是男子,她总想让他坚强些,所以在他小手被夫君的纸割伤时,她总会一边帮他擦药一边哄着“娘亲亲亲便不疼了。” 她的儿子也极为乖巧,大眼睛挂着眼泪满腹疑惑的忽闪着呃,将他涂了药的手指头戳进她的嘴里。 嗯 她承认她儿子并不是很乖巧啦。 看着靠近石洞里侧忙碌着的女子,沈缜眉头微蹙,垂眸看向自己被斗篷遮住的手腕。 将自家爷的伤一一处理好,明秀秀松了口气,额上有薄汗,正想去洞外接些水帘的水净面,瞧看到坐在石壁外侧,沈缜手腕处依旧在流血,顿了顿足,不敢去看那处,攥着手里的小瓷瓶掂量着应该还有剩余,心中害怕,明秀秀小心的迈过外侧躺着的沈隽之,路过那人靠坐的地方,小心的将小瓷瓶放在他脚边,随即急促的跑向洞外。 “噼啪。” 火堆中有火星蹦出,沈缜眉头蹙紧,想将那廉价的瓷瓶踹开,忍了又忍,最终将那小瓷瓶拿过,漠然俊美的脸上透着厌恶,随意拨开瓶塞,翻手将药瓶倒向手腕。 什么都没有。 “啪。”廉价的小药瓶最终葬身于火海。 净了面回来,明秀秀明显感受到狭小的洞内气压极低,心里胆怯,脚下的步子便越发的轻了,睡觉吧,左右估摸也不会有人来救了,醒着她实在怕那位心狠手辣的男人,睡觉了看不到了她就不会怕了。 小心的走向石洞的最里面,经过沈缜面前时,明秀秀浑身紧绷,瞥向那被斗篷遮起的手腕及那消失不见的小瓷瓶,了然他该是上过药了,明秀秀不敢再看,坐在自家爷身侧时,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合衣在自家爷里侧躺下,明秀秀刚想闭上眼眸,便听到那沉默了一夜的人沉声开口“身为伺候的丫鬟竟睡在主子的内侧,府中嬷嬷是这般教规矩的” 心一颤,明秀秀忙坐起身,刚想迈步去外侧,又局促的站在原地,可是可是他就在最外侧啊,她睡在两人中间是不是更不合规矩啊。 左右为难,明秀秀偷偷向沈缜瞥去,见他闭眸端坐,完全没有躺下的意思,挣扎了半晌,到底走向外侧,再次躺下时却浑身紧绷,因为那刚刚还靠着石壁端坐的男人也跟着躺下了 浑身僵硬,明秀秀紧闭眼眸,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知道,沈缜不在,沈缜不在 不知是碎碎念起了作用,还是这一日经历的刺激太多,再闭上眼眸时明秀秀很快便陷入沉睡。 静谧的石洞里火堆依旧噼啪作响,幽暗中沈缜睁开眼眸,看着头顶的石洞,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他手下的暗卫最晚明日便能寻来,那射入他肩头的针是那些刺客所为,还是这一场博弈中除了襄王与他的人参与其中另有旁人暗观,她睡在他身侧,若敢碰到他,他定饶不了她 猛然顿住,陷入冥想的沈缜蹙眉抬手揉了揉额角,手上动作之时耳畔突然传来衣袂翻动的响声,沈缜一僵,然而很快那声音便消失,沈缜蹙眉侧头,眼眸凛冽。 明明感觉到了温暖,可后背莫名一冷,睡梦中,抱着沈隽之手臂的明秀秀秀眉微蹙,一声唔哝。 冷哼一声,沈缜抬手伸去,正要将人大力拉过,然而手碰到人却顿了顿,轻轻揽过那人的腰,将人拉入怀中。 这一处比石头还硬,十分不舒适的明秀秀秀眉蹙的更紧,睡梦中动了动便要重新转过身去,然而腿上一沉再不能动作半分。 睡梦中,明秀秀委屈的咬了咬唇,这么大的王八虽然沉了点,但给她夫君熬汤能进补,她一定要将它搬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耳边是潺潺流水,周身是温热和煦,轻轻喟叹一声,一夜好眠的明秀秀不舍的从梦中醒来。 丝缎的黑色锦绸质地极好,柔软光滑,她以前见过,听闻这样锦绸做的里衣价值百千两,是她这辈子都穿不起的,暗暗赞叹这光滑的绸面眼眸骤然睁大,明秀秀僵硬着身子抬头,果见是那冷峻的面容。 双腿交缠,紧紧拥卧,看清了自己此时身在沈缜怀中,明秀秀只希望是在做梦。 然而并不是,心中害怕,看着那依旧沉睡的男人,再来不及思考,明秀秀小心窜动,希望在沈缜未清醒前离开。 怕惊醒那位,明秀秀极为小心,手和腿现下不便动作便挪动着腰身,拱着小屁股半晌,腰臀倒是离开了那怀抱,可手脚依旧被桎梏着,心中万分焦急,明秀秀维持着不雅的姿势满目纠结,然而再要动作却对上那眯起的双眸。 手支着额角,墨发随着支额的动作泄于头后,看着撅着屁股向外拱的女子,沈缜沉声“怎么,你以为现在离开我就不会发现” 明秀秀脑中大乱,各种恐惧纷至沓来,最终皆化为 什么样的姿势跪地求饶才合适呢 好像什么样的姿势都不好用了,看着阴沉着脸倾身上前的沈缜,明秀秀双眸焦急的朦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醒来会在他怀中,做他通房的那几年,知他素是严谨规矩,她早就养成了夜里不乱动的习惯了。 委屈却局促的跪在地上,大眼睛困着泪意,怯怯的抬起又垂下,沈缜看着那似是勾引的女子,手掌支着地面坐起,倾身将跪着的人罩住,垂眸看着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心中第一次升起狐疑,她总是这般泪意朦胧的看着他,可现下这样的境地,她总不至于勾引与他 抬手将明秀秀的下巴抬起,沈缜蹙眉“哭什么” 因为害怕,害怕他的决绝狠厉,害怕他的高高在上阴晴不定,嘴唇轻动,明秀秀眼眸朦胧却因为慌乱发不出声音。 “修延。” 轻叹的责怪声传来,打破了寂静,听到兄长的声音,沈缜眉头微蹙,放开了手。 被人放开,明秀秀慌忙站起,心里似有主心骨一般,局促的走至自家爷的身边,嗫嚅开口“爷,您醒了。” 看到一早便小脸惨白的人,沈隽之靠坐起身,眼眸温柔,抬手抚了抚明秀秀的长发,“你可有受伤” 摇了摇头,明秀秀福了一礼,瞧见自家爷神色倦怠,咬了咬唇起身,“爷,奴婢去投帕子过来。” 女子出了洞内,洞内便寂静下来,面色发白的沈隽之淡笑抬头“修延,你莫要吓她,她很好。” 倚靠石壁而坐,沈缜闭上眼眸,答非所问的开口“今日他们便会寻来,兄长莫要担心。” 无奈弟弟的顾左右而言他,沈隽之摇头一笑,垂眸看向自己笨拙包扎好的伤口,眼帘轻颤,“昨日的刺杀修延可是早已知晓”昨日前后两拨刺客看似目标一致攻来,但仔细窥看两拨人马的招式完全不同,联想到弟弟先前阻止他前来随同狩猎,他便一直隐隐怀疑。 沈缜并未回答,转头看向自外走来女子,神色淡淡“襄王不能留。” 忍下心中的惊骇,沈隽之眉头紧蹙,却不再开口,而是顺着弟弟的眼眸看去,看到一脸稚气的女子走进,幽幽一叹“修延当真与以前不一样了。” 并不知晓两人看着自己,重新展颜的明秀秀摇头晃脑的走进,想着自己刚刚瞧见的,抿嘴一笑,遇到有趣的事便想要快些分享,足下有些急促,明秀秀走至自家爷身侧。 脸上因着那愉悦的人不由自主的带上笑意,沈隽之接过帕子,轻声问询“可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眼眸明亮,便是等着问询的明秀秀忙开口“刚才奴婢看到了几只小野猪,十分乖巧的跟在一个大野猪的身后,奴婢没见过山林里的野猪,觉得很有趣,后来” “哼,幼稚。” 不理会弟弟,沈隽之嘴角泛着笑意,细致的擦拭着手“后来呢” 听到沈缜的轻呲,明秀秀撅了撅嘴,但听到问询立刻眼眸明亮“后来其中一只小的看到了奴婢,忽闪着大耳朵向奴婢奔来,奴婢觉得那小猪有灵性便给了它几个果子” “哼,可笑。” 眼眸温柔,沈隽之见那认真与自己分享喜悦的女子眼眸不安,鼓励的开口“再后来呢” 声音不似刚刚那般明朗了,明秀秀咬了咬唇准备快速结束自己幼稚可笑的趣闻“后来它哼哼两声就跑了。” “哼” 猛地转头,觉得被影射的沈缜眯眸,“你说什么” 轻笑出声,沈隽之抬手抚了抚身侧极为不安的小姑娘,“当真有趣,秀秀是个喜爱生活的姑娘。”不单单是安抚,沈隽之当真是觉得这个阴差阳错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很好,世间有几人能在面临生死抉择时毅然决然的选择坦然,选择遵循本善,世间几人能在前途未知时依旧明朗,依旧随遇而安,物欲私利,权势争斗总叫人随时随地陷入两难,她很好,好到即便万分抗拒却克制不住的心动,好到越了解便越觉得自惭形秽。 不明白那阴晴不定的人为什么又突然生气了,明秀秀缩了缩脖子,但见自己的喜悦得到了自家爷的赏识,眼眸又恢复明亮,一边抬手去查看自家爷的伤口,一边继续与他说刚刚出去时遇到的其他趣事。 女子的声音柔软稚气,伴着石洞内叮咚的水声煞是好听,叫人莫名的心中柔软。 重新为自家爷包扎好伤口,明秀秀松了口气,随即瞥见那靠坐在另一侧石壁的沈缜,咬了咬唇再次起身去石洞外投帕子,然而刚刚走到洞口便面色惨白,步步后退。 沈缜眼眸骤然凌厉,阴戾的威压骤起,抬步上前,袖口中的长剑陡然甩出,挡在明秀秀身前时,眼帘轻抬,声音缓慢漠然“虽然我有伤在身,但对付你们几个杂碎却绰绰有余。” 跃空出现的黑衣人因着那威压内力翻涌,下意识的同时后退,随即对望一眼忍着威压提剑袭来。 “铿锵”骤起,刀光剑影间黑影似鬼魅,剑起剑落便有数十黑衣人血喷倒地。 沈缜反手执剑,俊美的面容因着溅了些许血渍而多了几分阴冷,剩余的几个黑衣人因着那若地狱来使的人踌躇之时,那人已经果决攻来。 不能再自乱阵脚,黑衣人对望一眼,分拨迎上。 因着那越发激烈的交战,明秀秀小脸惨白,不由自主的退到自家爷身侧,自家爷不会武功,林汉不在,她不能让他有意外。 那边的交战让人眼花缭乱,看不大清,明秀秀却一直心弦紧绷,每每有人倒下她都极力压制自己的惊呼,因为一直提防的看着,即便不懂武功但看到有人趁间隙攻来时猛地一惊,下意识的迅速上前挡在自家爷面前,还来不及思考,肩上陡然一痛,明秀秀一时眼眸朦胧。 她似乎知道她儿子为何那般怕疼了,他总是像她多些的。 眼眸怔怔的看着渐渐坠落的女子,沈隽之手指僵硬,黑衣人被自后斩杀之时,沈隽之已经将合上眼眸的女子抱在怀中,努力压制住心下的抽痛,喉结攒动,却发不出声响。 洞口有大批黑衣人涌现,身着劲装的暗卫也凭空现身。 剑上的血低落在地,背对着洞口的沈缜面容阴沉,手轻轻抚上莫名镇痛的心口,余毒未清又动了内力,眼前昏黑之际,沙哑开口“不留活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初尝,他有些难以自持,厌她床榻扭捏,他便将她抱放在桌上,不顾那朦胧的眼眸,垂头吻上之时便攻占掠夺,喘息中他记得她总是双手不由自主的揽上他的脖颈,面颊绯红伏在他胸口。 他又一次全凭心意将人置于浴室,向来泪眼含怯的女子却忽然面色苍白向后倒去,胸口的鲜血如花绽般染透粉色素裙,沾在了他的手上,蹙紧眉头,他心中却没有往日看到血时的厌恶,只觉心口阵阵抽痛。 睁开眼眸,看着熟悉的帐曼,沈缜蹙眉,抬手揉着额角坐起。 听到室内传来响动,唐演第一时间进门,身后一直候着的大夫及暗卫跟着走入。 支着额角散漫靠坐在床榻上,看到唐演身后陌生的面孔,沈缜眉头一蹙。 似察觉到了那份凌厉,一身银边白袍,容色俊雅的男子淡淡一笑,坦然撩袍坐于床侧,“在下谢家行十谢百川,兄长年岁已高,这些日又染疾在榻不好动身,在下在族内虽齿序最低,但医术尚可,今日是代兄长前来。” 轻哼一声,沈缜神色淡淡,“我麾下没有尚可之人,若不能出类拔萃便是废物,而我从不养废物。” 被一个年轻小辈称作废物谢百川不由汗颜,忽然明白身为族长的兄长为何心甘情愿俯首,又为何每每提起这位又气又赞了,轻眨了下眼睛,笑道“沈大人可知有个词唤自谦” 黑眸沉沉扫视一眼,沈缜垂下眼帘,将手伸出,缓缓开口“听闻谢家行十的那位常年游山玩水,不喜医术而好丹青。” 虽惊讶这位与生俱来的威严,但因着他的动作,谢百川最终松了口气,遵照这位的习惯展帕于手腕上问脉,淡淡一笑,“若沈大人喜欢,改日在下可为沈大人绘上一副。” 揉着额角,沈缜闭上眼眸,不欲再言,然而闭上眼眸便想到那倒在眼前的女子,眉头锁死,手下顿住,端坐起身,思忖好半晌才开口“兄长如何了” 淡笑收回帕子,谢百川细致的将帕子叠好,“高空坠落难免心肺有些受损,加之令兄身体比常人羸弱许多,恢复总会慢些现下还晕厥着,不能说比从前好,但也没有多添重伤。”说到这里,谢百川不由顿了顿,那位非但没有重伤,他问诊之时连一些小伤都已经愈合,比起那洞中另外两人,那位似不曾经历过那一系列的惊心动魄,当真是被照顾的极好。 独自思绪飞远,却不见那边再有响动,谢百川回神,看到那黑眸依旧定定看着自己,有些不解,试探开口“家兄为沈大人研制的药极好,沈大人的余毒也已清,无大碍了。” 收回眼眸,沈缜冷哼一声独自起身,一侧早已候着的唐演忙上前服侍着袍。 张臂任唐演着衣穿靴,一身锦绸黑袍时,沈缜眼帘轻垂带上手套,并未看那自打进门便容色严肃的暗卫,沉沉开口“说。” 为难的看了眼那在床侧收拾药箱的谢百川,见自家主子没有阻止,暗卫拜礼上前“崖下刺客身上确实携有毒针。” 带着手套的手顿住,轻嗯一声沈缜大步向外走去。 见自家爷大步流星的向外,唐演正准备去牵马,随即一拍脑袋追了出去“爷,圣上体恤您救驾负伤,许您沐休三日,您今日不用上” 看到空空如也的长径,唐演吐出最后一个字“朝。” 然而沈缜并不是去上朝。 大院内套着的一处小院,两间秀房并立,极为精致玲珑,一间秀房内,炭火将房内烧的十分暖和,一室寂静悠然 明秀秀陡然睁开眼眸,眼前依旧是刺客执剑袭来的画面,慌忙坐起,四下无人问询,担心自家爷的安危,心中焦急,凭着冲动,明秀秀急急向外跑去,然而刚刚跑到自己的小院子门前便迎头撞上一人。 额头一痛,明秀秀向后倒去,腰间却突然一紧。 身形稳住,捧着被撞的生疼的脑袋,大眼睛朦胧抬起,看清来人明秀秀小脸一白,忙退身几步拜礼,“三爷。” 眉头紧蹙,沈缜居高临下的扫视面前的女子一眼,抬步走近,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沉冷“怎么一觉醒来便不知规矩为何物了” 因着那人靠近带来的热气,明秀秀不由自主的偏头后退,刚刚慌乱的心也被局促取代,手指攥上衣摆,明秀秀垂下头,然而猛地看见自己现下竟只着素白里衣,心里一慌,蓦地抬头。 香气宜人,高大的男子倾身低俯欲探究竟,神色慌张,小巧的女子仰头启唇欲告罪做辞,距离微妙。 薄唇轻轻擦过女子柔软的红唇,沈缜眼眸一怔。 陡然的变故,明秀秀眼眸睁大,条件反射迅速后退,哆哆嗦嗦局促半晌,不敢多言匆匆做礼,重新向着房内跑去。 再回房内,明秀秀莫名不安的走来走去,碎念许久,终于恢复了些神智,懊恼的拿过衣裙,想到自己刚刚跑出门的目的,复咬了咬唇,那位估摸是来看自家爷的,瞧他与往日无异,估摸自家爷也没有事。 想到这里明秀秀稍稍松了口气,小手无意识要去穿衣裙,然而肩膀一疼,不好着上扣扣子,一阵懊恼,明秀秀唔哝着转身,垂头要先去扣裙子上的扣子再套上,然而余光却猛然扫到地上的阴影,小心抬头瞥去。 刚刚还在院中的男人现下竟站在了门前。 浑身一僵,想到自己的穿着,明秀秀忙重新避嫌转身,等了又等,稍稍侧头,那人仍旧在那里,明秀秀疑惑慌张的游移双目,却立刻精明的转回头,他站在她门前干什么 心里既害怕又慌张,不好出言赶人,明秀秀背对着门口狠狠的系着自己裙子上的盘扣。 满腹不解和防备,明秀秀将扣子扣好便忙将裙子自头上套下,然而突然顿住 小手摸了摸,领口呢 慌忙的来回窜了窜,始终不能露头,明秀秀焦急大汗,想要去寻扣子解开两粒 小手又摸了摸,扣子呢 小脸自以为旁人不能察觉的频频侧过,看到那眼中的防备,沈缜眉头微蹙,眼眸眯起,然而再看到那被困在裙子中始终露不出头的女子和疑惑着在头顶摸来摸去的小手,沈缜嘴角不可查的松缓。 大步上前,依旧容色漠然,抬手解开那明秀秀始终寻不见的两颗扣子,将那小脑袋从领口放出时,看到那已经憋得涨红的小脸,湿漉漉的眼眸,粉红的唇,心弦轻动,低垂眼帘,沈缜单臂将人抱起放置在室内的桌子上,大手钳制住小脸,垂头吻上那粉唇。 粉唇如记忆里那般柔软,一手桎梏腰身,一手擎在女子头后,沈缜肆无忌惮的攻占掠夺。 许久,稍稍分离,听着女子急促的喘息,顺着那带着水光的红唇向上,看着那迷蒙却震惊的女子,沈缜沙哑开口“你安分些,待你伤好之后有人会将你接去我院中。”没有得到便念念不忘,他想的清楚了,既然她扰乱着他的理智,他便如上一世一般将她放在身边,直至恢复理智。 不知沈缜是何时走的,明秀秀始终僵硬着身子,麻木的穿好衣裙,若在王山时她还隐隐有所怀疑,但现下她却清晰的明白了沈缜的意思,可她不想成为他的通房了,她要去寻夫君已经有了别的路可以选择了,她已经是二爷院子里的丫鬟了,她 心里惴惴不安,一路魂不守舍的迈入院内,看到院中容色沉沉,摇头走出的大夫,明秀秀顾不得胡思乱想心猛然提起,快步走近。 “二公子并无大碍,但经此一役切莫再让二公子犯险,你知他这生来顽疾时日本就无多的。” 时日本就无多,足下顿住,明秀秀心中抽痛,原来那样温润善良的男子并不曾被佛爷眷顾 心中窒闷,见林汉送大夫离开,明秀秀拖着双腿走进房内,室内药香浓郁,层层帐曼下,那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不知何时能醒来,又似要一睡不醒 心中酸涩发酵,明秀秀吸了吸鼻子,自家爷是个好人他不该是如此的结局,她不能胡思乱想,他一定会好起来,不许自己乱想,明秀秀恢复往日的忙碌,投着帕子细致的为床榻上躺着的男子擦拭汗水,点水喂药。 黑暗沉寂,周而复始的一日走到尽头,院内的侍从如往日那般退离,内室里唯有微弱的火光跳动。 忙碌了一日,刚刚伤好本就疲惫的明秀秀再抵不住乏累,小手支着下巴在床侧,脑袋小鸡啄米般轻点,最后一次点下时脑袋被修长的手托住。 修长如玉的手托着小脑袋轻轻引人趴在床榻,手却并未收回,而是抚着女子的长发。 手支榻坐起,面色惨白的沈隽之怔怔的看着固执守在床侧一步不肯离开的女子,眼帘轻颤,“你想要什么呢” 缓缓俯身,鼻息间充斥女子软软的呼吸,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真的还活着,他将自己隔绝与众人间,孑然一身,不敢碰触不该属于他的一切,因为早知不能拥有,上好的良驹入京,幼时他随仆从挑选,孩童们笑他双腿不便不配良驹,他故作淡然离开,回府却只能抱着娘亲饮泪,委屈的趴在娘亲肩头,后来唯一会温柔抚着他轻哄的人也不在了 她说“清远,娘累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年幼的他孤零零的坐在椅车上,茫然失措,他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没有人会在乎他,他不能力行,怎么照顾自己呢,不敢像往日那般故作淡然,跌跌撞撞的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乞求那世上唯一会全心在乎自己的人留下。 可他是个生来注定不配拥有美好的人。 明明早已知晓,可美好的事物总叫人心生眷恋向往,孤独太久他竟产生了错觉,或许或许上天想要怜悯他一次,即便只能短暂的挽留,他也想任凭心意一次。 心中悸动,看着恬静熟睡的女子,沈隽之眼眸温热,小心轻颤的开口“你若是不说,我便当你真的想要留在我身边了。” 那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四下依旧寂静,立在一侧的林汉垂眸。 温润的男子手撑榻侧,轻轻俯身,小心翼翼的吻上那粉唇。 呼吸不顺,长睫轻颤,明秀秀不适的蹙眉睁开眼眸,看到亲吻自己的男人时,陡然僵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长睫相碰,那偷吻的人却神色自若,薄唇离开,清冽的气息却依旧缠绕。 眼眸睁的老大,依旧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明秀秀怔怔的试探开口“二二爷” 嘴角泛起笑意,沈隽之支腿端坐,抬手抚着女子印着睡痕的小脸,眼眸温柔“嗯。” 小嘴开开合合,明秀秀不知说些什么,心里明明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却也怕当真是一份不能承受的重量,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是她的主子,她是他的丫鬟 小脸泛白,红唇不自觉的抿起,看穿小姑娘的一切闪躲,沈隽之依旧淡笑“一年便好,一年后你想如何我都应你,秀秀,做我一年的通房伴在我身边可好。”年少丧母,他一向敏感,她的心不在这南阳王府中,他从来都知晓,他留不住美好,所以不奢望拥有全部,带着残破的身躯和灵魂拥着一年的美好已经足以。 轻轻倾身,上前将那柔软拥在怀中,沈隽之叹息埋首于那皙白的脖颈,轻轻一吻“秀秀,你可以慢慢考虑。” “铛、铛、铛” 手执铜锣的差役迎着人海,挤过拥拥簇簇的人群,吆喝着官府最新的政令,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依旧各自忙碌,相互拱手说着入秋之后自家膏粱纺绩之事,烟气蒸腾,吆喝声不绝于耳。 嘈杂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唯有一身粉红素裙的女子隔绝于这繁忙,明秀秀正歪头站定在成堆的布老虎摊前。 今日发了月例,除去要攒下的,剩余的其实并不多,被架着出府,听着丫鬟姐姐们纷纷说着要时不时犒赏自己才能更积极的面对府中的差事,她跟着点头,然而攥着银子的手心汗湿,一路走来也不知买什么好,直到看到那制作精致的布老虎。 抬手轻轻抚上布老虎的耳朵,明秀秀一向稚气的脸上泛着温柔,出生便是府门的奴才,她从不浪费自己的银钱,若非必要的东西她从不曾移眸关注,她是,她的胖儿子不是。 夫君赶考上京离了乡,那时窘迫,一月一次的进城她忙着采买用度,可背后的儿子却歪着头在成堆的布老虎前指来指去。 她忙着提拿东西,顾不得背后的儿子,再回神却见儿子摇头含笑抱着布老虎不肯放手,那时她只觉儿子可爱乖巧,用最温柔的声音劝说着将布老虎放回摊案前,因着她的温柔的轻哄,儿子露了两颗小牙一笑,放开了手,一路上却童言稚语。 “娘亲,你看路边的狗狗像不像刚刚那个小老虎。” “娘亲,天上那一团云朵好像小老虎啊。” “娘亲,老虎长得好丑,真好笑。” 看着捂着嘴偷笑的儿子,她那时只觉稚气可爱,亲吻儿子的额头顺着他的话与他说笑,却不曾察觉那小小的一团喜欢那小老虎喜欢的紧,她不是个好娘亲,似乎总是在委屈自己的儿子。 吸了吸鼻子,明秀秀忍住心中的酸涩,她真的好想她的儿子啊,她想快些去找她的夫君,轻轻一叹,明秀秀摸着小老虎的手顿住。 “一年便好,一年后你想如何我都应你,秀秀,做我一年的通房伴在我身边可好。” 那温柔的声音似就在耳边,明秀秀咬了咬唇。 “这位姑娘,你买吗要是不喜欢这老虎,这里还有狮子,山野猪,啊,还有金雀,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猛地回神,明秀秀抬起头,看了看手下憨态可掬圆乎乎的小老虎,小心翼翼开口“这个多少钱” “咱们这个老虎用的是上好的锦绸棉花,绣娘也大多是给宫里娘娘们做过玩意的” 掌柜详详细细的介绍,明秀秀却攥着手中的银两发呆,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候,若都花了她需得饿着了。 轻叹瞥见一侧摊案,笼屉被提起,烟气如蘑菇般炸开四散,白花花的大圆馒头看着便让人喜欢。 半晌,明秀秀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馒头,摇头晃脑的拿着刚刚好剩下的银两,站在摊案前挑选最精神的一只小老虎。 王山一役,恒帝大病,无暇问责,可这并非是沈缜推迟呈送关于襄王秘刺奏本的理由。 而是因为那天冲他所来,刺入他肩头的那根银针。 下朝向府中走去,沈缜眉头紧蹙,能够让他毫无察觉的刺入,无论是手法还是内力,都不像是那些襄王手下刺客能办到的,又或许他有所疏漏 既然有疑惑,那呈奉的奏本必须改一改。 满腹疑虑,沈缜凝重抬头,错眸间却看到街边那拿着比脸还大的馒头,正摇头晃脑的女子,眼眸一时微眯。 “姑娘,这都是一模一样的,你随便挑哪个都成。” “店里的都给她包起来。”声音沉冷,虽然厌烦女子的稚气,沈缜依旧耐着性子蹙眉侧目,“这些玩具足够你玩上一阵了。” 因为突然出现之人而受到惊吓的明秀秀“嗝” 感觉继品性之后,自己的脑子又受到了侮辱。 居高临下看着两腮鼓鼓嚼着馒头打嗝的女子,沈缜眉头蹙的更紧,闭眸揉了揉额角,“限你在我话落之前将东西咽下去” 小嘴努力嚼动,两腮的高度再矮小,却仍不及那话落的速度,看到睁开眼睛蹙眉漠然看着自己的男人,明秀秀万分焦急,小脸泛粉,粉红如桃子般的小脑袋因着惊怕低垂,却极为可爱。 心中虽然厌烦这突如其来的麻烦,但沈缜看着那低垂着头的人却有些微怔,这是他两世侧目最多的女子,即便经历过两世,他的喜好还真是一成不变,有些出神,然而下一刻沈缜眼眸眯起,看清女子脖颈间的红痕时,眼眸骤然凌厉,经历过,他知道那是什么。 将馒头咽下,明秀秀紧张的攥着馒头抬起头,对上那双寒意凌然的黑眸,心中害怕,却规规矩矩做礼“三爷” 话还未落,下颚便被人钳制住,看着那大庭广众之下凑近的男人,明秀秀陡然僵硬,那森森的寒意携着威压降临,察觉到狠厉,明秀秀有些发抖,拇指摩挲着嘴唇,疼的眼眸泛泪,下颚骤然疼痛,脖颈有冰冷的手抚上,明秀秀只觉似命悬一线 强烈的恐惧让明秀秀顾不得思考,手脚冰凉,在那抚着脖颈的手攀升之时贝齿猛地一合,察觉到那被她咬住的手不曾有一丝颤抖松懈,明秀秀面色惨白,下一刻凭着本能转身向远处跑去。 女子跑远,阴沉沉的气息始终未能散去,那份阴森令人不敢窥看。 削冷的侧颜紧绷,眼帘低垂褪下黑色皮质手套,看着手上的牙印,沈缜漠然阴冷“唐演,命人去查。” 烛火斑驳,气氛压抑的正堂内,襄王面色惨白的端坐,这是自容贵妃受宠后,一向跋扈的襄王从没有过的惨淡。 见襄王如此,四下端坐的几个谋士也面色沉沉。 端坐许久,终于有士兵自外跑来,然而面色却更为难看,“王爷,先生不见了。” 成为他门客几载,曾辅佐他位逼太子,却也让他酿成大祸,那人怎能不见踪影 怒无处发,惧无处泄,襄王大怒一拳打在了手边的矮几上。 茶盏四裂,茶水顺着矮几流淌,早已预料到那人会跑,毕竟决策失误若留下焉还有命在,室内一脸阴沉的几人沉吟半晌,终于有人开了口“王爷稍安勿躁,我等立刻派人追杀那人,不过虽然计策失利,但属下听说那日咱们派出的刺客因为沈缜堕崖皆被斩杀,或许无人能查得到咱们头上来,以防万一,为今之计王爷需主动担下护驾不利的罪名。” 这种情形下,护驾不利这个闷亏竟成了掩盖蓄意刺杀帝王的挡箭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全凭本能的跑回府中,明秀秀脑中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走到一房中,无魂般来回游走了半晌,唯能得出一个结论,她快要死了。 若是以往她只会站在那里任沈缜摆布,即便他要将她杀死,可今日她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咬伤他,想到沈缜上一世的狠厉,明秀秀脑门大汗,她不但快要死了,还会死的很惨,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这般让你为难吗” 声音传来,明秀秀茫然抬头,看到房内坐着的人,忽然回神自己竟然闯入了二爷的书房内,咬了咬唇,连忙做礼,抬目对上那双眼眸,猛地想起他刚刚的话,知他误会了,明秀秀嘴唇微动,想要解释,然而沈隽之已经垂下了眼帘。 手扶椅车绕过案几,背对着身后的明秀秀,沈隽之眼眸柔柔看向挂在书房正堂内一副用锦布蒙上的画。 轻轻抬手,锦布掉落,身着白衣素裙,玉钗金钿的女子露出,画卷着墨润色皆十分着心,勾线绘图技艺精湛,应是出自大家之手。 画中,女子手扶窗楣远眺,虽然只能看到侧颜,但因着那周身温柔的气度已经能够描绘完整的容色该是何等的精致。 女子如尚好的珍珠自有华光,然而这样圣洁纯净的女子眼眸里却带着忧愁。 明秀秀心中暗暗赞叹女子的气韵温婉,正着目在那双目时,沈隽之柔声开口“许家辅佐几代君主,乃百年世族,我娘便出自那样一个底蕴丰厚的旧族,无论是学识气度,还是性格品行比起任何女子皆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即便早早辞世依旧交口称赞,她处处都好,即便出身旧族骨子里却十分烂漫,所以她没有像族中姐妹一般嫁与文臣墨客,而是嫁给了时乃明安最英武的父亲,她那样温柔也那样烂漫,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得到了许多,也要失去许多,上天或许不许她完美。” 声音顿住,沈隽之垂下眼帘,声音沙哑,抚车转身,重新笑着开口“所以后来她告诉我做人要隐忍含蓄,要淡然处事,莫要奢求太多才能过的开心,可她不知我本就将自己放在了尘埃里,不敢奢求,但即便一遍遍劝告,我总有一分奢望,我拖着残破有限的身体不知还能多久,我一人太久了,只是一年的陪伴,秀秀,不能接受我吗” 看着那偏头含笑却小心试探的男子,明秀秀蓦地想到之前大夫说的话,心中有些酸涩,她想告诉他不是的,他很好,他可以想要更多,一定有人会珍惜他的,就像她后来能遇到她的夫君,她的夫君疼爱着她,他一定也可以遇到喜欢他,一心一意只有他的人,可这话不该由她说出口,她苍白的话无力改变他的想法。 不过如果只是有限的陪伴明秀秀咬了咬唇,抬头去看那画中眼含忧愁的女子,那样仙人般美好温婉的女子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啊,她该是向着阳光而生的,她是,她的爷也该是。 好像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下咬沈缜了,明秀秀垂头,大概是心中隐隐已经做下了决定,自己有了别路。 想到那人狠厉的眼眸便感受到下巴隐隐痛,明秀秀刚刚松缓下来的心骤然紧绷,咬紧唇畔,眉头紧蹙,双手无意识的握拳,到了这一步,既然一定要选择,她宁愿选择自家爷,他能够在自己危难之时帮助自己,能够在自己绝望之时伸出援手,甚至现在能够给她离府的机会,她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脸抬起,明秀秀面上前所未有的严肃正经,重重的摇了摇头“好” 面色涨红,恍然自己心口不一的行为,调整半晌重重点了点头“不好。” 蓦然局促,明秀秀小手抬起无意识的摆了摆,下一刻却被修长的手握住,抬起头对上那温柔的眼眸。 紧张的心慢慢平静,他是这府门中她值得信任的人,她愿意成为他的通房,陪伴他一年让他开心些,然后离府去寻自己的夫君。 “好。” 房中烛光跳动,些微的热度似燃烧到了粉白的脸颊,净身洗梳换了一身洁净衣裙的明秀秀面颊因紧张微红,眼眸紧闭跪坐在床榻,长睫轻颤。 往日清逸的面容微红,从未有过的沈隽之也有些手心汗湿,看着紧张轻颤长睫的女子,心中柔软,半圈着跪坐着的人,温柔沙哑的开口“秀秀,我不会。” 受惊般睁开眼眸,明秀秀一时局促,她虽然给沈缜做过通房,但他素不喜她的伺候,总是主动而来,僵硬着手指上前,明秀秀咬唇忍着轻颤去解沈隽之领口的扣子时,门外传来响动。 “爷,三爷过来了。” 书房内。 垂眸端坐于正堂的椅子上,沈缜神色淡淡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听到响动,眼神定定的看向自家兄长“兄长,我要她。” 沈隽之闻言一滞,缓缓垂眸“为何” 沈缜面上漠然严肃,认真开口“我与她早有肌肤之亲。” 浑身僵硬,刚刚还泛红的面颊渐渐退去血色,沈隽之猛地抬眸看向自己的弟弟,眼含审视。 黑眸定定,并不是谎言,自己的弟弟他总是了解些的,年少时在外受了侮辱他忍着难过依旧故作淡然,弟弟却总是一言不发的冲出去打到对方跪地求饶,自小一起长大,不用语言,他了解他,他亦然,轻轻垂眸,沈隽之心中窒闷。 攥着膝盖上的毯子,复又松开,看到上面的褶皱,修长的手再次将毯子抚平,最终淡淡开口 “她很好,你好好待她。” 心中松了口气,端坐的沈缜起身,迈出书房,面色阴沉的向着后院走去,她以为她能逃到哪里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看着垂头不语的自家爷,林汉蹙眉“爷,您会后悔的。” 抬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娘亲的画像,沈隽之轻喃“怎么会。” 她娘说过,万事不能强求,否则会失去更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身着里衣,明秀秀面颊绯红的坐在床侧,她到底是女子,想起那些事总有些羞怯,正努力回忆服侍主子床榻时的规矩,门突然被踹开。 吓得一个缩瑟,刚刚抬头便见一身黑袍麟甲的高大男子大步流星走来,明秀秀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偏头向沈缜身后看去。 察觉女子的动作,冷哼一声,沈缜眼眸微眯“怎么你以为兄长当真喜欢你”俯身凑近,眼眸阴冷,沈缜素来了解如何折磨人,缓缓开口“兄长刚刚将你送给我,今后你要做我的通房服侍我了。” 面色惨白,明秀秀嘴唇轻颤。 不会的。 心里下意识否认后,明秀秀蓦地咬住唇,她想说什么,她想说,不会的,因为她与二公子是不一样的主仆,是朋友一样的关系。 心中蓦地有些涩然,即便从不敢那么想,可她竟真的在心里将他当做可以信任的似是朋友的人了,他会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她会尽自己所能让他开心些,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不懂怎么样为人才更好,可她想他好,他是那样好的人,所以她想他心想事成随心所欲,他们不是可以互相信任似是朋友一样的人吗 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么善良,他不会轻易将她送人,定然是他突然想通了,或许他突然相信其实他可以寻到真正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了,可以走出孤独了,不需要她的陪伴了,而刚好沈缜提了想要她做通房 定然是这样的,定然是这样的,想到这里,明秀秀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对他是好事,她日后注定要离开,他能发现生活真的很美好,有勇气去寻找能够真正陪伴的他的人是最好的。 垂头盯着自己的脚,明秀秀垂头,她一点都不难受,她只是有些失落,他不想要她了,其实她可以做回奴婢的,她会守好奴婢的本分努力做好自己的事然后立功出府,她不想去做沈缜的通房的。 攥着衣摆,明秀秀又有些局促懊恼,错了错了,她不该责怪二爷,是她错了,她本就是奴婢,什么时候竟然将主子当做朋友了,这本也该是她应尽到的本分,二爷是她主子,她听从主子的话也是守着丫鬟的本分。 她不难受的,她从来都是个特别守规矩的丫鬟 垂眸将眼中的温热憋回去,明秀秀咬唇拜礼“是。” 眉头微蹙,沈缜看着神色如常无喜无悲的女子,收到唐演的消息,他本以为在明知道他要她做通房后,她依旧纠缠兄长该是对兄长有不一样的心思,现在看来,兄长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她也并不喜欢兄长。 来时的怒意消散大半,冷哼一声,沈缜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步行几步见那女子仍旧身着刺眼的里衣僵立原地,沉冷开口“跟上。” 心里虽然已经想的明白但一路走向陌生院子的明秀秀依旧神色茫然,迈入陌生的房内也依旧怔怔站在门内的地中间思索着。 沈缜从来孤高不视他物,却不许旁人这般忽视自己,端坐于椅子上,看着似失了魂魄的女子,声音阴冷却缓慢“你不会以为那日咬我的事便能算了吧”轻抬眼帘,沈缜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还是你以为我将你要来做通房当真是为了伺候床榻的” 在烛火下泛着寒光的匕首被轻轻放在漆黑的方几上。 明秀秀浑身一僵,霎时回神,刚刚一直想着自己离开匆忙还未叮嘱林大哥照料二爷的一些事,现下才想起来,这不是做谁通房的问题,这是有没有命在的问题。 心中颤抖,看着那尖头双刃的匕首,明秀秀眼眸朦胧,她听说过的,廷狱中有一种刑罚是一片片割下犯人身上的肉,为的是不许犯下大错的犯人死的太快死的舒坦,她知道,那刑罚用的便是这种匕首。 吓得浑身发抖,明秀秀想要立刻跪地求饶,然而周身的每一处皆似凝固,唯有眼泪可以不受控制的狂奔。 咬了三爷,是奴婢头昏了,奴婢罪该万死但会努力弥补,求您看在奴婢自小便服侍在府中的份上给奴婢一次机会,心里迅速准备好了求饶的词,明秀秀突破僵硬努力开口“咬” 眉头微蹙,沈缜拿起方几上的匕首把玩。 看着那人动作,明秀秀自知事态已经无比紧急,她是不是快要死了,她不能死,她还要去找夫君和儿子,再想一想,事在人为,明秀秀咽了咽口水,命自己冷静下来,怎么说,对对对,得饶人处且饶人,三爷放过奴婢,奴婢定会全心全意服侍爷,再不忤逆半分,真挚文雅一些好,她知道的好词句少,就这么说,忍着颤抖,明秀秀再次从齿关挤着开口“得” 眉头蹙的更紧,森黑的眼眸抬起。 陡然一惊,话到嘴边,明秀秀只觉自己半条命不在,眼泪掉落,继续求饶,好人有好报,爷您放过奴婢吧,准备好词,明秀秀牙齿颤抖“好” 她求饶的话从未这样诚挚,不知道三爷他接收到了没有。 “过来。” 听着那阴冷,明秀秀大哭,好想没有。 蹭着地过去,然而人却被猛的被抱入怀中,明秀秀僵硬着身子,绝望的看着那人的脸,还想挣扎的开口讨好“三爷” 大眼直直的看来,声音依旧如印象中那般软糯糯,他现在知晓了,这并不是她的勾引,而是她哭时常有的模样,她的模样确实让他喜欢,所以他不会杀她,可是他也决不许身边的女子日后恃宠而骄,捏着女子精巧的下巴,沈缜眼眸微眯“咬的好你倒是胆子大,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沈缜这样微眯眼眸的模样明秀秀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发怒教训下属的前兆,心中惶恐,明秀秀努力摇头,什么咬的好她没有说,没有说,她说的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记不清了,明秀秀掐住自己的手,毫无准备仅凭求生欲开口“三爷,奴婢错了,求您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会好好侍奉爷。” 两颗大大的眼泪从眼眶掉落,临时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小丫鬟红着大眼睛认真胆怯的看来,粉红的小嘴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线。 难怪这么大的人还会喜欢玩玩具。 看着女子的模样,沈缜脑中不期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然而下一刻立刻回神,神色越发肃冷,沙哑的喉咙会泄露他现下的心不在焉,沈缜不再开口多言,眼眸落定在那泛着水光的红唇,言简意赅“嗯” 侍奉他许多年,明秀秀立刻知晓那是何意,可时候太过久远,她早已不熟练伺候男人了,心中惧怕,怕他杀了自己,明秀秀困着泪意,抬头撅了撅嘴,他太过高大,够不到,心怕他下一刻反悔,不敢为难犹豫,立刻抬起小手胡乱的攥着沈缜衣襟起身,跪在他腿上,吻了上去。 红唇柔软滑腻,但那吻却因着刻意的讨好显得漫不经心,囫囵吞枣,可即便如此也让他火热上涌,罢了,她该是真的知道错了吧 定然是知道了,他从不会违背原则的,那他可以原谅她一次了。 毫无芥蒂的堕入火热,沈缜反客为主,一路抱入床榻。 她真是从来都不会亲吻。 “沈大人素来少告假,这一告假便告假了两日当真令下官们担心您的身体啊。” “就是,您乃朝中肱骨,当世臣子的表率,沈大人啊,您可千万要保重好您的身体。” “对啊对啊,万不可太过操劳。” 跟在自家爷身后,唐演看着那些皆是年过半百的朝臣一口一个“您”的迎奉着自家爷,不由暗暗汗颜,瞧他爷都快把这几位吓得不打自招了,想到这唐演偷偷一笑,不过也是,爷从不为私事告假,告假从来为公事,上一次告假后证据确凿的一举端了几个身负要案的阁老朝臣全家,估摸这些也是怕自己被盯上吧。 从众人间穿出,沈缜神色漠然,目不斜视径直向宫门外走去,唐演连忙上前拱手告辞,阻拦各路欲上前巴结讨好的朝臣,随即牵马上前。 垂下眼帘,沈缜抬手“不了,今日步行回府。” 唐演一怔,垂头应是,然而回头看到依旧紧张张望的诸位朝臣,唐演眉头微蹙,开口提醒“爷,属下自信任爷的自制力,可也怕爷着了侍奉床榻女子素有奸佞心思,这里不得不多嘴提醒爷一番。” 侧颜冷瞥一眼,唐演立刻垂眸告罪。 冷哼一声,沈缜揉了揉额角,“不会。” 不过,他是该冷静冷静了,前两日确实是他失误了,他何曾有过贪恋床榻两日不朝而告假的时候。 上一世的第一次。 揉着额角的手顿住,眉头蹙紧,摒弃突如其来的想法,沈缜阴沉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客官啊,都来瞧一瞧哦,这是这个月新作的绣品哦,憨头憨脑人见人爱的大老虎小狮子哦,都是上好的锦绸棉花做的哦,女子小孩都爱玩哦” 阴沉孤高的人依旧大步向前,却慢慢偏离了回府的路线,抬起紧绷的下颚,漠然开口“都包起来。” 唐演苦大仇深的五官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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