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社畜的我宛若轻小说女主角》 第1章 第一章 我被无良会社压榨的第三个年头后终于过劳死了。 下略。 然后到达了异世界。 在死在电脑前的最后一秒,我因为头晕目眩而向前扑去。 我的脑袋此刻宛若一台洗衣机,转筒里脑浆被来回翻搅,混沌的思绪让我无法视物,眼前只能留下一大块极为亮眼的光斑。那一丛自蓝光屏幕传来的光线实在是太刺眼了刺眼得我甚至没有办法再看清任何一个视网膜映入的影像,我直直栽倒在办公桌前。无论多少次试图驱使自己的身体动起来,都不能再让它挪动分毫了。 白光、白光、一大片刺眼的白光。 我能感受到脸颊的湿润,那并不是因为死亡带来的恐惧而在哭泣,而是双目再也不能承载过多的被刺激出来的泪水,它们肆意地向下流,这一刻的死法难看得就像我的整个人生一样狼狈,令人不想再看哪怕一眼。 呼呼,这个比喻十分高妙了。 不管如何说,都需要整顿好心情。来都来了,那还能怎么样 我也是刚刚才到,周围是一片盎然的绿意。参天的植株和它们向天际拼命伸展的枝条在视野中疯狂地延展,除了树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样庞大的尺寸势必需要足够宽广的空间,因此我所处的这个区域内荒无人烟的程度显而易见。没有人也没有任何野外生存工具,在我的存粮告急之前,恐怕最先需要担忧的还是如何落脚了。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发现了比我现在住宿的情况还要麻烦的小问题。 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翻滚了过来,轻轻地撞到了我的小腿。感觉似乎有液体洇湿了我的裤子,这股柔软的触感总让人感觉有点恶心。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究竟是人、野兽、还是一只单纯的怪物毕竟它已经看不出形状,也没有办法从体型辨别究竟是什么物种,大小像棕熊新生的幼崽,可是为什么会在这片森林呢它们不应该在这个时节走出洞穴才对。 大概是被猎人活生生地扒掉了皮,连胆囊也被似乎剖开肚子取出了,它缓慢地顺着某个弧线滚过来时,因为身体的震颤,泥土上被它体内淌出的液体洇出暗沉的黑褐色,幼嫩的内脏从腹中的口子里像倾倒的花瓣流落,艳丽地垂萎在地面。 大自然界的生物对活下去的渴望实在让人称奇,相比较而言,为了冲刺月末ki的我竟然看着报表猝死在了电脑前,对比一下真的觉得自己这种实在窝囊得要命。 我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在那团肉块上找到了一块小口子,里面的黏膜似乎还保存完好,这又究竟是口器呢,还是泄殖腔呢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的缘故,我在看待陌生事物的心态上显得和蔼了许多。不管是什么东西,活在世上都是需要毅力和勇气的,如果可以的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毕竟生命是如此宝贵。 而死亡又是那样痛苦。 我盘腿靠着树根坐了下来,将塑料壶里的葡萄糖水与功能性饮料打开向下对着那个口子倾倒。 我认为死去是一件虽然会给人添麻烦但是给自己解脱的好事,不可否认的是我的丑态留在了那里,但我也因此逃离了会社和永无休止的连班制度和六十五年的房贷,在天平上衡量一下就会发现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纯的亏本买卖。更何况我还有个随身携带的小背包跟着我,这个似乎是世界的恶意给我的补偿。 简直宛若我在异世界的一枚闪闪发亮的金手指,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物大概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帮我一个大忙。就因为此,我才会觉得我再不济也应该是个轻小说主角什么的,不然作者不可能给我这样的便利。 唔,让我来看看都带了什么 防止过劳的安眠药片、防止暴睡的功能性饮料、改善手指活动的吉他指法练习器、帮助治疗肌腱鞘炎的按摩仪、冬天为了便于温暖膝盖的速热包,以及一些急救药片和女性卫生用品。 哇塞高兴不起来这么一回顾我也真的过得太惨了吧 背包里的不可否认都是好东西,不过我现在不想再朝它们投注半点视线。 对哦仔细一想,我现在已经是无职的社会人,远离了会社里面无可理喻的上司与更加不可理喻的同事们,再也不用通宵写报告了 这些装备此刻对我来讲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倒是可以考虑喂一些给我脚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肉团。看它的样子总感觉已经在那一条危险的濒死生命线上垂死挣扎,不知道葡萄糖这种补充能量的好东西对其他生物种有没有好的效用 总之我要上了加油肉团君,希望你可以借此苟延残喘得更久一点 那一片柔软的红色终于像是对滴落在自己身体上的水滴有了反应,似乎是因为水的滋润,那肉块颤了颤,然后口器开始抖动,从中伸出了一条软嫩的舌头。 中奖了,既然有舌头,那里果然不是泄殖腔。 不过这、这个场面还是有些让人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仔细观赏,我的胃有某种承受力度,再这样盯下去绝对会吐的。此时此刻所见到的东西是属于我在电影院午夜场见到会拔腿而逃的那一种类型。 我保持视线向上的姿态继续向下倒水,争取不把视野落在手掌水平线以下的位置,渐渐感觉瓶子的重量轻了些,便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便连那水瓶都险些抓不稳了。 有谁见过红花上开出的粉色花蕊密密匝匝地在表皮孳长,无可名状的光泽在没有丝毫规律的纹路丘壑中来回蜿蜒,更像是一只放大了的、被活剥了的蟾蜍。 猩红的色床上次第浮起了粉嫩的肉芽,这便是我眼前看到的场景。它们似乎因为被唤醒而重新恢复了生机,饥渴地向我倾倒饮料的那个方向延伸,簇拥在一块舞动。浸泡在浓厚深重的肉液中时,因为被滋润了,所以似乎变得更加可怖。 像是生满了小蛆的o缸。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阵寒气像是金属的冷锋,慢慢窜上了我的后背。而我的嘴巴却震惊地再也难以合上了“哇这可真是一只怪物。” 迫真沙耶之歌 天色渐黑,我也应该找地方睡了。但既然早已经下好了决心,我觉得放它在一旁也不好,便没有走开,拿出简易睡袋铺在了树根下,喷洒驱虫喷雾后戴上眼罩、耳塞以及护颈枕,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我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 “你再努力一下吧,反正最后一班车还没开走不是吗。今天晚上加油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明天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狗屎倒是让我有能够赶上最后一班地铁的余裕啊 我工作了这么久,按总体来计算的话,一个月内至少在会社内过了二十多个夜 “麻烦请再工作到最后一班电车的时刻吧”这种谎言是所有日本上司们的通用伎俩吗 过劳死去真的是太好了,我还有整整六十五年的房贷没有还呢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我安然度过了来到异世界后的第一个莫名其妙的夜晚。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在室内入眠,周围是千篇一律的青绿色树木,身旁还有一只不明所以的肉球君 这一夜,我在icroft表格里跳动的数字中翻来覆去,那些数字和键盘黏连在一块,与我的手指粘在了一起,紧密地纠缠,似乎就想这样把我拉进蓝光屏幕里。表格里浮现出一张僵硬的脸,仿佛是一副已经硬得结块了的黏土。 是的了,我根本没有记错那是我的脸。 在办公椅上坐了整整一天又一天,总能令任何一个正常人升起某种错觉自己的身体已然像逐渐僵坏朽败的枯枝烂木,亦或是长久失修的机器。我是否就是机器呢僵滞的时间越来越久,也未上过机油以供润滑,故而运转起来愈加困难,咬合在一起的齿轮没有丝毫得以松懈的征兆,骨头与骨头之间失去了应有的滑液,互相用力摩擦挤压,隐约能听到从我的身体里发出的、令人牙酸倒胃的声音。 “嘎吱嘎吱。” 我太累了。 周身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嘈杂声响起,而我仍在发愣,那声响便渐渐大了起来,在耳边尖锐地嗡鸣。我痛苦地反复试图抽开手,终于在浑身冷汗的状态中惊醒了。 从自己所沉浸的世界中被生生拽了出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青翠树木,刚才把我吵醒的声音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我条件反射地去看手机,才想起来顾及到电量问题,早在昨天晚上我就已经关机了。 没有闹钟,哪怕熬夜到了凌晨四点,我也能在第二日清晨的六时三课准时起来给自己冲浓缩咖啡。 生物钟真是奇妙的东西啊完全不想有这种习惯 现在不需要赶电车也不需要刷卡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睡一下慰劳自己精疲力竭的那根神经呢 很好就这样睡吧我已经没有报告需要写了 “嘎吱嘎吱。” 我又睁开了眼睛,才想起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东西。 “啊。沙耶之歌,你还在吗。”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一直都很想养一只宠物来着。 但是以前住学生公寓的时候条例不允许养小型动物后来租房时勉强养了几只金鱼和乌龟,它们陪着我过完了最难捱的实习期,直到贷款买房后,我的工作量陡然加重了,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准时准点地回家。 如果没人陪伴、没人照顾、没人带着散步,那宠物也会抑郁的,我想了又想,不愿意做粪主人,还是放弃了购置小动物的想法。 但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养个什么东西了,虽然对象有点奇怪 昨晚见到的肉球君正在茁壮地生长,仿佛是一只肉虫的苗床。我给它误打误撞喂的甜饮像是起了功效,一夜之间那些肉粉色的花蕊变得格外繁密茂盛,纹路凸起时,像是有着不规则图案的浅浮雕版。 只要吸饱了充足的营养之后就开始发育了,纤维也快速地盘旋着这个幼茧孳生,里面看上去像是被灰白色组织紧紧包裹着的卵。 第一个中午时,我给自己喂了一点小麦饼干,充实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胃袋,顺便掰下了一点巧克力,丢进了“它”的口器里。哪怕扔偏了也没有关系,它身上浮动的肉芽已经像是有了意识,会自发地将食物钩进身体里。 认真说起来,我觉得自己也很像是在喂水族箱里的红色珊瑚。 似乎因为我的行为而唤醒了它,那回复和生长的速度愈发加快了。 到了两个小时后,我又倒了一些饮用水,它开始蠕动,甚至长出了发声的器官,发出了沉闷和含糊的呼噜声。 我试着开口讲了一小段“东京特许许可局局长。新设诊察室视察。” “うお” “” 嘴皮子不溜啊感觉不像是能够对话的类型呢。 等、等一等,莫非是因为太久不见人所以我也变傻了吗为什么会对着一坨肉说这种绕口令啊这家伙不回答很正常,如果回答了才恐怖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索性盘腿在自己的睡袋上坐了下来,端详着透过树梢枝叶而射下的光束,觉得心情异常平静。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荒郊野岭我能走出去找到人群吗 趁着天色还没黑,我试图收集了一会儿周边的信息,结果发现这个山林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好多倍,说是荒郊野外也不过分了别说炊烟或是灯塔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靠我一个人的脚力,能在一天内走出去吗走出去之后会碰到什么现代都市未来人还是可能在半路上碰到食人族 更可怕的推测是这个鬼地方作为异世界早就没有人类居住了,我可能走出去也见不到属于人类的社会。 信息实在是少的可怕,我找了块石头,在地上随意地画了几个图案与记号首先是死而复生,然后是突然跑到了森林里来,周围没有半点人类生活的痕迹,我也不知道这个森林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此处地势不算高。 山不高,说起来甚至连用“山”来形容这个地方都不算精准,应该说只是一座座紧密挨着的小丘陵,不过绿树将山体与山体相连了,低矮的地貌混生着许许多多没见过的植株种类。耸入云天的树根深叶茂,从那相对平缓的地面拔起,树叶彼此遮蔽着身形,连影子都被映出了翠绿的颜色,整体而言非常和谐,不加滤镜都可以直接在bbc放入世界景观之一的纪录片镜头。 霍哦如果我不在这里出现就好了,我会在电视屏幕的那一边饱含景仰与敬慕诚心欣赏的。 肉球桑的动静越来越大,我被它闹出来的响动重新拉回了注意力,决定先处理好这个感觉正在努力生长的东西再说。同时也要感谢它的出现,让我有些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转移了对未知环境的注意力,不再纠结于如何走出这个鬼地方之类的问题。 属灵降下福音,以云遮天,以地降雨,使草生长在山野上。栽种以后,生命自下而上生长。 第一日,我给了它一瓶饮料,以及一点巧克力的碎末,它开始被新注入的营养所唤醒了,从困睡中醒了过来,开始翕张蠕动。 第二日的清晨它发出了声音,虽然只是含糊不清的一点响动,但一下子就大大地拔高了肉球君的存在感。虽然它一开始就因为造型犀利而很显眼了呀这么一看真的是愈发越引人注目,每十分钟内我都没办法忍住自己在意的心情,总是要回头瞥它一眼。 不过即便我禁不住被这样无可名状的猎奇与怪诞吸引,我的反射神经总会在很快迅速地掐断对它的思考和仔细端详。 不能深究,不可以深究。 再往下走就会不太妙。我的直觉在隐隐约约地这样警告我。 能够理解就是了。我接受自己死亡的这个事实已经足够消耗自己精神的耐力,不想再被一只脱离人类常识的不明物搞到神经分裂。是的我承受的已经很多,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挑战自己意志的顽强度。沙耶之歌隔着网路看确实还勉强能够令人接受,但现实生活中的它有了实体,那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精神污染了。 为了我的神经着想,心最好放宽一点比较好 中午时,我又给了它一些巧克力,此刻它的生命力简直从“生机勃勃的小树苗”瞬间拔高成了一颗参天的大树。现在的它就像是一个即将破蛹而出的红茧,那跃动的生机已经快要喷涌出来了。 不不不不不不,清醒一点啊我,怎么会喷涌呢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无能社畜了,现在难道压力还会大到产生表格和数据以外的幻觉吗 我揉了揉眼睛,把因为没有洁面而在眼角堆积结块的分泌物擦掉,重新定睛一瞧。 确实在跃动着。 似乎是在兴奋。坎坷不平的表面上已经不知不觉地被蛛网一样的结缔组织覆盖了,赤红的大面积底色上铺满了突然增生的白色细丝,它们聚集在一块,热情地拥簇着不知在哪存在的核,看得出来正在疯狂地发育。接着就似乎像是一颗真正的植株一样扎了根,我似乎能看到它正在疯狂地汲取来自不知何处的的能量,看不见的根深深地扎入地面,像是蚊虫的口器一样在汲取着来自土地下的蜜汁。 这种悚人而骇人的场面却是寂静的,但正是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更会显得此时那些杂乱无章又放纵疯狂的生长看上去怪诞可怖。 从沙耶之歌正式变成了克系神话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但不要小瞧已经死去过一次的社畜的根性啊 我心中反倒很坦然,并丝毫没有想逃窜的意思。还有比上司正对着脸吼叫时喷溅到自己眼球黏膜的唾液更加精神污染的事情了吗 没有了对不对况且我现在既没有贮金也没有房贷,死去之后户籍和工作场所都归零了,左右都已经很惨了,一穷二白还没有本事,再不济大概也就是在荒郊野岭被怪物干掉吧。 可是死亡的感觉我早已体会过一次,感觉再死一次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那样子来看的话此刻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讲都没有什么冲击力,我决定盘腿围观它复原后究竟会长成一个什么东西。 是的,我很坦然,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在乎的i have nothg to ose 肉球君开始轻微地颤动,从内到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长出,我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居高临下。时间过得不快不慢,我观察它观察得很起劲,一时间竟然被完全地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在某处鼓了几个圆滑的囊包,随即皮肉无声又缓慢地绽开,裂缝下出现了略带硬质的表皮。 “” 我这时才被恐惧钉在了原地,后悔为什么要花上之前那么多的时间对它的生长产生兴趣。 不,麻烦不要。拜托只是长得像而已 囊块破裂后,从内里缓慢而坚定地显现出了我第一个不想看见的东西。被视线捕捉以后,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真的高估了我本人的心理素质,那些被压抑的惊骇和恐怖终于冲开了阀门。 此刻我笼罩在对方的视线里,我被它盯着瞧,它正在注视我,这才是最能压垮我的一个事实,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脚僵得像是失去了膝盖关节,哪怕没有了站立的力气,我却依旧能像铸了铅水一样直挺挺地冻在这里。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 那猩红的虹膜和颜色更加暗沉的瞳孔 呜哇这个很不妙吧它们真的是眼球啊 你这个就超纲了吧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好吗 它那边发出的响动越来越大了,似乎有什么确实要从那幼茧中成型。随着阳光越来越刺眼,翕动的速度简直像是开了一个电动小马达。肉球君的眼球微微一转,然后从直直地盯着的我这边挪到了我的头顶。 “” 我终于活了起来,吓得向后倒退一大步,重心不稳后很快地跌坐在地了。那句“淦oo”的脏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诶 有眼珠的吗有眼珠的吗 这个就有点吓人了啊 我收回前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法肉球桑对不起 如果它是一块单纯的会动的肉,那我应该不会那么无法接受。它就算真的是什么异形,那我也都能接触良好。sc和克苏鲁什么的虽然不是好物,我并不那么反感。 但它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太不适了,这不是说颜色或是形状的问题而是说与人类实在太过相似了,不管远观近瞧都是能触发恐怖谷效应的逼真形态。 糟糕啊被它这样盯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话说回来我给它取名肉球桑是不是太轻慢了要给它搞个新名字吗用“它”是不是也太粗了还是用“あの方”来代称比较好 在见识到它令人无法接受的发育后,我开始不自觉地对它使用敬语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威力啊。 我对它这样的迷之崇敬一直持续到这一天的傍晚,在与它对视的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后,我的眼睛终于干涩得动也动不了,似乎快要报废了。但我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其实对方根本无所谓我到底有没有盯着它看,他只是默默地生长着,就像是等待破土的、正在发芽的又一棵树木。 不管它是否让人感到难以捉摸的恐惧,至少至今为止它依旧仍在发育,换了个思路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我又将之前的那种心情抛之脑后了。 肉茧即将成熟,那上面已经从稀疏而细小的白色纤维变成了均匀丰厚的一层半透明胶膜,这个生长的方式却又很像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胎儿了,假设茧是女性孕育它的子宫,那么这一层将它包裹的就是柔韧的婴儿胎衣。 想多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看它都应该是神话级别的高等生命体啊,感觉和人类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物种和等级水平。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中浮现了不到三十秒就被我抛向了脑后,重新仔细思考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度过未来的几周。虽然我没有什么计划,姑且都是得过且过地盯着眼前的事情,但此刻食物也快要见底了,大概还能撑三天左右的时间,但三天之后如果没有横死当地,我就不得不去外面找食物吃了 在这个除了绿色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能找到食物才是问题吧 我又瞄了一眼在我脚边的那位东西,感觉它要破蛋而出也是最近的事情了,时间并不会太长,我就能知道它出来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在这之后如果一切顺利,那就去找食物吧,顺便想个办法看看这片森林是否有尽头,我是否能看到人群居住的部落。计划很多,都不着急,要一件一件稳妥地进行 思及此,我又给肉球桑掰了一小块面包,放在了它的隔壁。对方没有动静,似乎已经被这层柔韧的外壳封住了视听,我就像是在面对一颗半米高的乳胶蛋,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当然,这样的想法很快也即将被我推翻了 我以为要一直保持这种“异生命种饲养日常”和“丛林求生特辑”中度过很长一段的时光时,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生長日誌详览 第一日肉球桑像是开始痊愈了,停止流血,体表长出类似于伤口结痂的深色脉络。 第二日脉络加深,数目变得密集起来,长出了简略的五官,开始结茧了。 第三日似乎要破茧而出。 第四日出来了。 长出了手脚四肢,以及一切人类都会有的正常器官。看来它没有变形的打算,也不会突然间冒出来些莫名的触手或者其他躯干。 哇,长相还蛮可爱的是桃太郎 “” 给我等一下啊 这个问题才没那么容易被轻松揭过好吗这个发育速度的规律根本没有一个平滑的曲线吧 我还以为按照它一开始的生长速度来看,怎么算都还要好几天才会恢复原貌,结果最后的一个阶段简直像坐火箭一样快啊从那个保护膜中出来以后所有因为挣脱而造成的伤势简直是以眨眼的速度进行回复,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复原了,这简直是堪比rg游戏中磕了红药才会出现的神奇效果好吗 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它肯定不是人类这个层级的物种,但是这个姿态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幼弱的人类 就是这种外貌才显得无害吗桃太郎也是因为长得萌才被老奶奶和老爷爷收养的吧,那家伙生长的剧情也是另一部惊悚片了,被刀切开的圆形容器 它的眼睫很长,静静地伏在地面时看上去格外幼弱,整个人都散发着恬静而安详的氛围,似乎给人感觉可以随意地摸上它的脑袋。 嚯嚯,看起来真乖。 我蹲下去凑近看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一个令自己也费解的怪圈。 它到底需要这种形态做什么大自然中需要有拟态的生物是为了让天敌对自己丧失警戒心 可这家伙根本没必要令普通人对它丧失警戒心吧。 正常人只要看过它重生的场面就会大叫着跪拜不对吗这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次元可以比较的水平了,凌驾于生物进化线上天堑一样的差距是令人绝望的,还有什么需要怕的事情吗 肉球君这具地上趴着的对象终于醒了过来,它睁开了眼睛,然后很快地又垂下了眼帘。 我试着对它说了几句话“你好啊,我之前给过你吃的东西,现在肚子还饿吗” “饿肚子饿了” 因为这个回复实在太过含糊,我要费尽力气才能辨别出它断断续续吐出的音节是什么意思。很好,还会讲话,比之前的茧形态要高级多了 但是哪怕自己之前在心里下了多大的心理准备,这样一看会动的它真的好像人类本身啊从各个细节与和谐度来看都很完美,完全没有任何有差异的地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很明白。 这进化形态绝对不合常理,达尔文老师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虽说自然的铁律是物竞天择,那也必须是生化危机肆虐后人类复兴三百年、基因突变才会达到的程度。如果说它真的是“一名人类”的话,这事实简直像是在达尔文老师的棺椁上大跳迪斯科一样嘲讽。 我盯着它瞧,直到它正式清醒过来,沉默地、姿态柔弱地依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泥土将它光\裸的大腿和臀部染上大片污渍,但它似乎毫不放在心上,怔怔地将视线放在虚空中的某一处,随后便停滞不动了。 它丝毫没有任何想对外界做出反应的意思,但也似乎没在思考,就在一旁安静地放空脑袋,一边眼也不眨地眺望空气。 “噢你知道哪里有人吗” “你平时都怎样进食” 我试着再对它说了几句话,还是担心对方会觉得我吵而感到碍眼,没讲两句就闭上了嘴巴。 它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我决定放着它先不管,只好在它旁边捣鼓自己的背包,试图搜刮一下里面还有什么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它的个子又矮小,缩成一团的时候非常不起眼。因为对方从头到尾都悄无声息,完全看不出曾经在卵中有那么聒噪的状态。我忍不住将它忽视了,渐渐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只人形生物,翻找东西的时候动作大了一些,一不留神手肘就戳了上去。 力气比较大,我有些担心它会因为被像我这种小虫子冒犯了而生气,赶紧转头看了几眼,它依旧没有作声,熟练地将自己的喘气声闷在了嗓子里,含混不清的呻\吟就这样被吞了下去。 咦。 我盯着它,大概整整有三分钟都不能做出及时且恰当的反应,但是它这样的回应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又一次被吓到了。 我看着它,它不理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主动去拉一下它就没有反应,简直就和悄无声息地死了一样,好像一头在马戏团被驯养的动物。 为什么我要这样比喻因为若是每时每刻重复地去鞭打笼子里同一只兽类,那么持续下来它的身体会比脑袋更早地领会到痛苦,以及反抗折磨所带来的更大的恐惧。不巧的是,我知道它们会如何反应。 它的表现简直像一只被豢养了五年以上的羔羊,纯白不纯白当然另说,姿态可真是如出一辙地相似。羔羊与它的共同点是手无缚鸡之力,亦可说根本没有抗拒的意识。神经随着思考一并逃走了,为了躲避长久以来已经成了心理阴影的恐惧。 在我就读大学之前曾去过马戏团的后台,有幸亲眼见过和它此刻的姿态一模一样的绵羊幼崽,若是被鞭打久了就不会反抗,当痛楚一旦持续,就会努力去适应这样的痛苦。因为没有足够坚硬的蹄掌与利齿来反抗,最后就只会承受所有的侵害。因为痛呼并没有意义,连拉长嗓音的尖细的哀鸣都听不到了。 难不成它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吗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大胆地将手向它伸了伸,但下一秒它既没有往后退,也没有向里缩,当我的手刚刚触碰到它柔软的腹部时,它温顺而更加娴熟地向我展开了自己毫无防备的柔嫩、温热的身体。那触感让我一下子从脚抖到了天灵盖。 是吗,我一开始碰到它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大概会是生物霸主级别的存在,不过现在来看,攻击性和它的复原程度并不成正比啊 这个姿态实在和之前的肉球形态与卵形都不搭配之前画风有多么凶残,就多能和现在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破茧而出的它柔弱得令我难以想象。从壳中跑出来的它像是早已经对被损坏习以为常,比我预想得要脆弱得多。从它的精神状态和顺从的熟练程度上来看,这也不是第一次结茧重生了。一次次被伤害后再一次次恢复如新,这家伙的复活方式真的是简略得要死。 我曾以为这是某个异种生物体因为发育所必须经历的生长过程,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当时第一次碰到它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肉团的姿态,衣不蔽体,肉体暴露在皮肤以外,因此看不清五官,也没有头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物种。它那时被猩红的液体浸泡,腹腔内的脏器淌得遍地都是,那是被什么东西挖出来了吗可是为什么还要剥皮呢莫非是宗教信仰这个残酷的程度完全是灵异志怪或者是史前野人的r级片场了 虽然肉体上没有什么伤痕,但是想必所有的伤害都储存在它的记忆中没有散去过吧。这样看来,心理健康状态倒是早已岌岌可危。我虽然能够理解它就算出现在现代社会,没有足够保卫自己的力量也照样会被弄成这幅德行。毫无攻击性的特殊存在会碰到这种事情真的不奇怪。 如此一来就很好说得通了,这个世界上绝对还有其他群落的人类存在着。 它的语言也一定是来自于那一边的人类文化,耳濡目染所学来的东西,毕竟看样子它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抢盗。 比起掠夺者,这个家伙的姿态更像是被掠夺的存在。知识和记忆是唯一不会被他人强行剥离的财富。 我盯着它猛瞧,半分精神也不敢松懈,按照这个逻辑剥丝抽茧地思考下去,很多事情都能很快地搞清楚了。 想必这个世界上像它这样的家伙并不多,毕竟人群会欺凌小数的异常者,却会畏惧数目庞大的另一群人们,这是数量上的人性天平,要想打破它就只能靠力量或是能碾压另一方的智慧、资源、发展力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地位就会很明显地决出决定性的差异 至于欺凌的程度,则要取决于当时人群中的物质水平和教育水平。环境因素当然也有很大的影响,可是看一看我脚边的小羊羔,它就像是一块蔫呼呼的砧板上的肉,不就是任人宰割的代名词吗 我端详了许久,觉得它这个状态实在有些不妙,托它的福,我觉得也并不能够多么期待日后走出森林外碰到的人会有多么通情达理或生活有多么衣食富足了 小羊羔桑温顺到了某种驽钝的地步,像是脑子的每道沟回路都被碾平了一样正在全力地发呆。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安定,它恍惚的状态从破壳后和我见面的那一刻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似乎随时都会安静地溃散崩毁,好比一块岌岌可危的剔透又精致的玻璃。我觉得这样很没有良心,不能对这样凄惨的美丽抱有欣赏的态度,只好强迫自己转移了思考,摸出一小条巧克力条伸到了它的嘴边。 “” “”我与它终于对上了视线,在那双暗红的眼睛做出反应之前,我像是一桶凉水浇在头上一样清醒了。 虽然不知道它有没有被男性强行经历过那事儿,我这么有误解性的投食动作还是算了吧 于是我将巧克力塞到了它的手里,随即努力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它的整个毫不抵抗的姿态上。 它并不会给人感觉一推就倒,只是太过于迟钝和呆板,对某些特定的要伤害它的动作会做出像被引导的条件反射,沉默而无声地承受所有的一切。那个垂着的小脑袋让它的头发顺着重力滑落了下来,在缝隙中能清楚地见到白皙肉柔韧的颈部皮肤,纤细得像是没有骨头,让人想去一把扼住,去摸摸看手掌心下是不是真的感受不到坚硬的颈骨。 看着这个样子的小羊羔君,我不得不说一声,它的姿态会让不打算遏制自己心中破坏欲的人们对它变本加厉为所欲为的。我都可以想象出来了,它应该被按在地上踩过很多遍脑袋吧在折磨之前被陷在地面里,口鼻内都被泥土塞满,安静而凌乱地死在那。这个场景真的异常适合它,污浊的东西把它的身子弄得乱七八糟,呃,之类的。 那个再生的速度和效率明明那么优秀,可这么便利的特长也给它带来了倒霉和痛苦啊。 我不打算承认小羊羔是个人类,出于对达尔文老师的尊敬,我还比较宁愿相信它是个外星异种。它惨兮兮的,就蛮可怜。本身并不危险,危险的应该是它周围的一切事物,这也太倒霉了。我又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和它说了破蛋以后除开搭讪后正式的第二句话“你从哪里来啊” 大概会说是外星小羊羔君如果是从生物实验室里的培养皿中跑出来的我也信。好吧,说笑的。 它的眼珠子终于又动了,然后道“红aa” “等一等” 什么之前它回答我的时候还没发现,但是现在仔细一听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日本语搞什么这个比土佐方言还难懂的话语究竟是哪个乡下的口音啊 外星星系都会用农村方言说话了,日本真的走在时尚前沿 好吧,真的不开玩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要和它流利交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小羊羔君的话一旦讲快了就会含糊,似乎连学语言也没怎么学透,我觉得它一直被折磨得精神不安定,要说太长时间没说话、或是因为痛苦而忘掉了语言习惯都有可能,那些音节混绞在一块叽叽咕咕,最终变成意味不明的一段段“呼噜噜”的声音。 我蹲下\身子去和它打算再搭两句话,因为耳朵凑得近了,更能听清楚它混在那些杂音中的单词和断句“同一样同类。” 同类吗 我和你这样天资卓越的小怪物可不一样,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要这种比二十一世纪小背包还给力的外挂啊。 我怎么可能和它一样呢它对我的亲近也来得太没道理了,莫非是因为我给它投过食 顺着它下滑的视线,我终于看到了自己同样一片殷红的衣物。似乎曾经有过惨不忍睹的巨大创口出现在我的腹部以下的位置,现在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只有被染成深色的衣物告诉我自己似乎伤得不轻。即便衣服下的皮肤都是完好的,我也忍不住因为这样一大滩的血液而感到了一阵盘旋在颅腔的幻痛。 这个太奇怪了。我是从哪里弄来的血迹难不成克系神话里有会传染的设定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我不太相信它讲的话,因为我确确实实在过劳死的,之后就没有受过什么伤,更別說什麼“受伤后再自动痊愈”了。要说我俩是同类,那还不如说它的本体是存在历史有上千万年的章鱼怪呢,这个说法反而听上去还更可信一点。 我一直都没有注意过我的衣服,一直以为是穿了件黑色的套装来。虽然加班之前一直穿的都是白色的女士小衬衫,但是因为衬衫一两天没换过了原因是已经有好几天都直接在公司内留宿,差不多也忘了自己到底穿了什么衣服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衣服上那些所谓的色块都是已经被染成褐红色的浆液,时间一长才慢慢变成了这样的颜色,随着风时不时刮过我的衣服,倒是能感觉到布料正一点点因为干涸的血迹而发硬,像是大雪天未干的衣物被冻硬了一样,某些部分开始变得挺直起来,在行动时总是抵得肚子不太舒服。 这些出血量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正常已经是一个成年人致死的份了。我能够确保自己在喂它的时候也很注意距离,因为之前那个状态让我本能地胃里不太舒服,所以尽量能离多远就有多远,根本没有半点能够直接接触的机会。我没有主动抱过它,它倒是有可能趁我睡觉时蹭进我怀里,不过看它这个样子绝对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小家伙体型也很幼弱,我不觉得这具小小的躯体中能够像成人一样井喷出这么多的血液。 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搞得我心情也不好了。 小羊羔君从睁开眼睛开始,整个树林就莫名地开始笼罩在一股三级劣质恐怖剧场的气息中,除了悚然和迷惑之外,我根本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语来形容我的情绪。说起来“后背发麻”和“脖子发凉”这两个短语我也已经不厌其烦地说过好几次了,但是现在真的要再说一遍 淦ooo的 这个氛围太可怕了神神叨叨的陌生小孩和比这个行为更可怕的它本身这个存在故事背景又发生在一个除了我以外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这灵异鬼怪电影就缺个摄像头,之后就能够剪出去卖了吧渗人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话说回来在这种地方长久地待下去绝对会让我的承受能力渐渐变小,我决定转换个轻松的思路来让自己放空一下脑子,不再纠结我到底有没有受过伤这件事,比如说观察一下对方那白皙的脸庞和纤弱的四肢。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这家伙并没有头发,整个人字面意思上光秃秃的,别说蔽体的衣物了,连蔽体的体毛都没有几根,唯一能遮挡住我视线的只有从它身体里漏出来的内脏和许许多多殷红的液体。而现在它就变得干干净净的,浅亚麻色的长头发根根都很细,披散在瘦骨嶙峋的脊骨和肩胛上,因此看上去格外轻盈柔顺,在这一片满是绿色的背景下简直散发着闪亮亮的金光,真的很漂亮。 当然,漂亮是漂亮它要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和表情,也是在太容易勾起凡人的恶念了。 但这并不应当是它本身的错,看它被反复虐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长期无法逃离的伤害下难免会有些创伤所导致的精神障碍,一直笼罩着它的恐惧感如影随形,会像跗骨之蛆一样成为它抹不掉的心理阴影吧。 我觉得小孩子是很可怜的群体,主要是因为他们因为成长期并没有什么反抗伤害的能力,同时也因为太过敏感而作出不正确的事情,但社会的主体永远都由成年人组成,他们太容易把所有年龄阶段的人类都看成和自己一样的种类了,即便知道有着年龄、阅历和发育的差异,也总会对和自己不相同的那些群体报以不理解的心态和不包容的伤害。 但因为幼儿没有任何抵抗或脱离伤害的武器,只要外界开始对他们不宽容,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影响未来一生的阴影。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孩子脑部依旧在发育期,教育的程度和思想成熟度总有赶不上社会大众平均线的程度,控制力也并不好、情绪也更加不稳定,如果受到了伤害,那可能连未来的脑部发育都会受到影响。对小孩子本身造成的遗留性伤害很有可能会伴随到他们到永远,要填补他们曾经遭遇的挫伤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任何先进国家的保护法会一直持续到青少年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在那之前他们依旧在生长的过程中,受到任何物理或心理的伤害要复原的艰难程度要比已经发育完毕的成年人要多得多了。 青少年保护法保护的从来都不是“小畜生”,而是保护世界上所有心智尚且不健全的脆弱的幼崽。 话题又被我扯得远了 总而言之,在长时间无助又无法逃脱的痛苦之下,它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也不是不能预料的事情,还真是有够可怜的。我不是专业的治疗师和辅导师,又没带什么有用的药,此处也没有足够先进的设备和设施以及环境,要怎么样才能让它从自我认知障碍和创伤后精神状态等各种后遗症中解脱呃,真的不是我这个专业能够知道的事情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有专业的医生辅导,我也并不认为它能够摆脱那些令正常的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心理阴影,最多只是将现在的症状减轻一些罢了。 唔,看来复原这个能力对它来讲真的是彻头彻尾的鸡肋呢,除了让它痛苦之外似乎啥也干不了它如果有个能保护它的监护人应该会好很多吧,然后在它长大成人后再被放出去面对普通人的世界,这样好歹会比现在要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和经验。小羊羔君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毫无攻击性了,对它来讲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说起来,我自从见了它开始就在一直起绰号,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我觉得它可能压根儿就没有名字 啊,对了,这又让我想起一件事儿。它到底有没有性别我该叫“他”还是“她” 正巧之前一直因为它的形态一直在变化导致我没有心思去盯着人家的敏感部位瞧,现在我把外套披在了它身上,这家伙倒是毫不反抗也不躲闪地继续保持抱膝静坐的姿势,我的眼球借此机会用着今生最大的活跃度开始转动,轻轻用余光快速地瞄了一眼,很快就撇开了头。 噢哦哦、好吧,我还以为会是个女孩子按照相貌来说的话这个精致度宜男宜女,这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下一个令我疑惑的地方就是他的名字了,再叫小羊羔的话虽然很可爱但是感觉更显得惨兮兮的,还是算了 虽然姑且对他是否有名字这件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姑且还是问道“我要怎么叫你” 那个家伙倒是意外地有问必答,看得出来对我并不算排斥,不过 “” “”我换了一个更简单的问法“你的名字是” “aa” “名字”我重复了一遍,随即凑近了他的嘴巴,仔细地捕捉每一个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音节“お庭aa” お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他的方言到底是哪里的怎么会如此难听。 难听到大部分的音节对我来说都是乱码,这已经不是靠我个人的语感能够拯救的事情了。 是叫肉吗我似乎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肉这个字还真是形象,他和我刚见面时可不就是一团肉球吗。虽然很贴切,但十分粗俗还是算了。 在纠结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不打算再去深究这个称呼的问题。胃袋中饥饿的蠕动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伴随着咕噜噜的一阵又一阵从肚子里传来的轰鸣,我决定巧克力也要省一点吃了,肉球君现在终于不再是肉球的形态,不再需要寸步不离地倒水喂食,此时此刻出去找食物再合适不过。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它到底能不能行啊这个状态。 临走之前,我一步三回头地反复叮嘱它“不要乱跑哦呃算了,看起来你也不会抬脚动身去哪里好吧,保护好自己,不要又死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要让他不要突然崩溃,但是感觉这么长的句子让他理解也很不容易真的是算了。 我带上小背包就离开去四下探索觅食了,外套留在原地给他盖上,因为觉得让他光溜溜地坐在那里实在有伤风化,虽然没什么人看到,主要是我个人会比较尴尬。外套就送他吧虽然材质是非常优秀的牛皮革物,但给都给了,人家可能会冷还是算了吧。 我这一整天说了多少个“算了”啊碰到他真的会忍不住一再妥协。是因为他太可怜了,所以我在同情他;还是因为他太脆弱美丽,所以我不知不觉地被他打动了呢 我打算搞点儿动物肉什么的烤来吃,刚好有为了用来烧口红而凑巧塞进包里的小打火机,里面的汽液不多了,我也得省着用。 不过虽然已经夸下了海口,我很快地就被现状打脸了。这破地方真的没能见到哪怕一只野生动物,哪怕是小鸟都跑得飞快,早在我看见它们之前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最后的最后,我也不清楚到底在这鬼地方绕了多少圈,成片成片的绿夜真的要晃瞎我的眼睛,一无所获到天色将暗,我觉得这样下去真的要饿肚子了,只好到处找了点果子揣进小包里,这就打算拿回去吃。至于到底有没有毒呼嗯,这个是等到开始吃的时候再去纠结的问题,我要先回去了 这个地区所有的树在我眼里都长成了一个样子,我靠着之前留的记号一点点艰难地找了回去,从包里掏出了便携式防暴电筒,靠着它的光指路,差点没有彻底迷失在这一大片绿意之中。不知道浪费了多长时间,但是等我回去时天幕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看上去让人感觉有点不安。 我在心中默默想到“好吧肉球君,希望你没有跑”黑暗虽然有些吓人,但是我很担心他会因为恐惧慌不择路地再跑去哪儿,这就比黑暗本身还要让人不安了。 但事情似乎总是很难如我所愿,我搜寻了一大圈,还是没能看到那个在树脚坐着的身影,连忙四下找寻。 但是视线的水平面总是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影,直到我稍稍低下了头,才发现渗过来的血液已经快将我的鞋子洇湿了。 泥土吸纳血液直至饱和的状态,再也无法承载的部分就在四面肆意流淌,血液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放置而开始微微干涸,边缘凝结出了淡黄色的粘稠溶液我这是走了多久了,这不都已经分层了吗 我顺着血渍的痕迹走,直到看到了拖拽的痕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打算叼着我给他的外套袖子将他挪走,看到我的手电筒的光以后就吓得跑远了。那股怒火在我胸腔里盘旋了一小会儿,很快被我强行憋了回去,照一照他此刻的状态 你好哇肉球君,我们又以这个状态见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人体受伤出血时,血液会在十几分钟就开始凝结,摸上去会有果冻一样粘手的稠腻感,但是如果能在血迹边缘发现淡黄色的黏液的话,那就能推测出这样一件直观的事离出血的时间都已经超过几小时了。 这就是分层,那些淡黄色的血清是不参与凝血状态的,血液在凝固成果冻后,会慢慢将不加入凝血过程的血清缓慢地挤出,然后变成我眼下所见到的这个样子。 嗯淡黄色的血清喔没有见过吗 就是平时扎手指抽血后、在试管内放了一会儿沉淀后上下颜色分层的那一部分又清又淡的液体啊。离心机将检验的血样处理完毕之后出现的那一层浅黄色的东西也是血清不过说起来我一直见过的也就只有小试管里的那么一点儿量,这一次能看到这样多的血清也还是第一次围绕着量更大的血液而均匀分布着,简直是g13分级的凶杀案现场。 去掉“简直是”这几个字,我现在不就是目睹这个小鬼被活活咬死的现场吗 叼住他的野兽被我的手电筒吓跑了,低低地发出几句威慑的低吼,却不愿意离去,跑到不远处的树干下对着我龇牙咧嘴,久久地徘徊。我的手电筒虽然有防暴功能,能够发出急促的爆闪,但这也只是一开始才奏效而已,现在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即便现在我再偶尔对着它再射出几束高强度的亮光,它也只是稍稍向后退几步,却再也不肯转身就跑了。为了省下耗电,此刻也不得不再次将我的手电筒调成低功率的模式,光芒愈发模糊,四周的景色变得黑魆魆的,宛若一大块支棱棱的剪影,但即便四周一片模糊,也依旧能见到树枝下的两点闪烁的光亮,那是猫科动物的眼睛,在暮色这块漆黑的布景上宛若两撮深夜的鬼火。那双锐眼因为兽性和饥渴而更显出危险,我一下子被它吓出了一身冷汗,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将任何武器放进自己的包里。唯一的便携式小刀的作用主要是用来开酒瓶盖、红酒木塞和拆快递包裹的,那种萎靡的小刀子又能干些什么 野兽显然是不舍得到嘴的美味就这么长翅膀飞了,十分地耿耿于怀。我借着朦胧的电筒光仔细瞟了一眼,是只斑斓的花虎。 想来也很有道理,它可是亲口尝到了这小孩肉味的野兽,血肉什么的可都早已经顺着它的利齿与喉咙流进了它的肚子里,这样丝毫不肯反抗的美味,岂不是比什么小鹿都要更加方便、更加可口 我的牙齿紧咬在一块,能清晰地听到它们互相挤压、咯咯作响的的声音。 然后,它要多久会发现我和那个小鬼是属于同样的物种 即便体型和皮毛衣物不同,我与它都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来自现代社会的人类唯一对抗大自然的野生动物的东西只有热武器,可是日本向来是禁枪的文明国家,也不允许携带泰瑟,我又怎么可能有反抗的机会等它看清楚了四周的地形和布置以后,我这手电筒的光芒大概也会失去效用了。虽然本就威力不大,这个亮光也只不过是帮助对方更精准地掌握猎捕的地理条件而已。 那孩子似乎终于有了些理智,我的视力在这一瞬间从未有如此好过隔着好几米远的黑夜森林里,我看到它终于睁开了被血糊成一团的眼睛,虚弱地恢复了一点神采。然后,很快地,他就因为这恢复的感官而感到痛苦了,蜷缩成一团,身体扭成了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的那种干虾。我以前说过,他就像马戏团里已经习惯被凌虐的羔羊,连哀鸣的气力都已经被时光与经验消磨殆尽,可是他好像是因为看见了我,终于有了一些被点亮的“人”的活性,颤抖地盯着我,开始小幅度地在地上抽搐。 老虎踩着它自己那硕大但柔软的肉掌,一步步轻盈地在树下绕圈,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似乎在找我松懈的时机,打算瞅准了机会一举攻上来。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紧紧盯着那只野兽,一刻也不敢放松,脑子里的神经像是皮筋被绷成了弦,甚至绷得连头皮也开始微微作痛。老虎似乎想要依靠它自己身躯的庞大来围拢猎物,又因为刚好进食完毕,此刻显得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它正在兴奋,两只眼睛被手电筒的光照得像是熠熠生辉的电灯泡,我就被它逼人的杀意给刹住了,脑子里一片混沌,都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才好。 如果要给这只猛兽的身体分类,用球队的例子则最好形容耳朵和眼鼻是二传手,听查、嗅闻全场信息后迅速做出判断,像司令塔一样指挥其他的部位做出反应来攻击。手掌是前锋,利齿是副攻手,后脚掌则是后卫,身体协调得就像是一座整齐的堡垒,对我来讲更像是一个移动速度迅疾的坦克。绝对的力量和威势总能让人升起绝望,连反抗的心情都找不到。我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依旧在不合时宜地发呆,双手冰凉,头脑空空,快成了一团浆糊。 我死死扫过它的侧腹、咽喉和眼睛,毫不奇怪地发现它的姿态根本一点漏洞都没有,根本瞧不见任何松懈的地方。那厚实壮硕的身躯,看上去哪怕我手上就算真的提着一把利刃,也没有办法捅进去伤它分毫。 我的脊椎骨所在的那个地方有一点开始发凉,顺滑地连成条直线,从上至下坠落,冷意一路划过我的整个背部,让我的汗毛瞬间被张开的毛孔撑得竖了起来,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抵住了衣服,支掕得就像是豪猪身上的刺。老虎凑得近了一些,从远处看体型还很正常,现在凑近看就发现它大得怖人,直立起来的身长大概是我的一倍半,雄赳赳的。夜色给他镀上一层更加威风的阴影,当它稍稍抬起前掌、支起脑袋时,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座悬在我的头顶小山丘,衬着漆黑的背景,想要凭气势压过来一样。我连头皮都麻了,更别说已经软得像被抽掉骨头的膝盖骨,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到了猛然炸起的水平。 它庞大而充满雄威,野性的魅力在此刻闪烁逼人,如果换在动物园,我一定会隔着铁笼疯狂地拍照保存,不加滤镜都美得很。它的毛色十分漂亮,油光水滑的,看上去一点也不缺乏平日供给自身的营养,也进一步能说明它是个多么有经验和战斗力的捕食者,如果不是这样,又哪里来的武力能猎杀到每一日足够的食粮 老虎刚品尝过那个小孩鲜美的肉质和丰满的汁液,兽性、饥渴与残忍早已一并被浅尝辄止的美味勾勒出来,现在愈发看起来凶狠暴烈,但它的凶狠和暴烈却属于安静的那一种。现在也不再发出低低的吼叫,它冷静得像一潭死水,水面下是深不见底且凶险的旋涡,安静的表皮下一切凶意都蓄势待发。 我是真的想不到一点解决的办法了,只能毫无意义地徒劳地举着手上的手电筒,突然觉得嘴巴和喉咙都在发干,连忙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在这一片寂静中,安静的老虎在警戒着我,慢慢踱步,希望我放松警惕,大大的肉掌在地面上踏出浅浅的小坑,我没有作声,风也停了,一切都停止了响动,静得让人想发疯,如果不是还有“沙沙”的沙石瓦砾在那老虎的爪下被摩擦而发出声响,我真要怀疑自己的耳朵都要出问题了。 这片渗人得要让人毛骨悚立的静谧里,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停止了运作,只有小小的杏仁核在尖叫“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这次真的要死”,动物的本能使我甚至产生了僵停的反应,我连一步后退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小鬼。 即便他的血液已经从红褐色的稠汁凝固成了黑色的凝胶状固体,在清醒之后那个孩子也还是习惯不了被拦腰咬断的痛苦,开始从喉腔和腹部中深深地发出了小声的凄啼,那像是在哽咽,既不好听也不美妙。 这个细弱的声音像飞针一样穿过并划破了森林里寂静的氛围,又像一把剑一样钉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打了个激灵一样,被一桶冰水兜头浇醒了。我重新活了过来。 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就好像是他脸颊上缓慢淌过的那滴晶莹刺眼的眼泪一样,似乎彼此正在重合。 我早已死过一次了,从生到死这一辈子的过程中乏味无趣,除了疲惫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按照道理来讲早就应该保持之前那样态度来面对所有可怜可恨的事情才对,可我又为什么在见到这个孩子露出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时,就像是被他那声凄婉的哭泣刺穿了整个心脏我分不清是我喉咙中发出的呻\吟还是他发出的哀哞,在空中伴着风声两相应和,震颤作响。 我就要这样死去吗然后带上它一起 不、他还能继续复活,老虎的食量一餐是解决不了一个人的,它会把他埋起来或者藏在哪儿,作为预备食粮好好放置,可是在老虎下一餐开始饿肚子之前,这个孩子就会先开始复活生长吧他死不掉的那个特质一旦落在大自然真正的捕食者手里,受到的对待甚至会比人类对他的所作所为更加残酷。古代有圣人以身饲虎的神话,但是这恰好会成为他的诅咒。他是不会变质、永远都不会吃光的完美食材,只要每次只吃一半,也刚好是老虎本身的食量,然后下一餐再等待他的再生,然后活吃掉他已经长好的新肉。 可恶怎么可以 我绝不会允许绝对不会 我感到自己的内心在愤怒地狂吼,那样愤怒澎湃的热血甚至已经漫过了我的胸腔,让它也变得隐隐发热。可是我又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吹拂而过的冷风,甚至早已被激起了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对比之下,冷热交替得如此明显。之前那一段不合时宜的怔然让我现在都感觉有点发虚,冷汗森森的,像是一瞬间灵魂跑去三途川提前游玩了一把,现在又被他拉了回来,无数感情交织,很是复杂。 但我的脸上已经一塌糊涂,肆意跑出来的眼泪毫无预定的轨迹,在脸上一阵乱流,像是奔腾的小溪流。我的脸颊一整片都湿了,估计早已淌得乱七八糟了吧。 野兽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余地,它已经及时地抓住了分神的那个瞬间的机会,轻快但矫捷地猛扑了上来我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自己重心不稳地向地上猛地一摔,栽倒在地,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的树叶和泥巴,避开了它突袭的直线。来不及观察它现在跑去哪儿了,赶紧就地打了个滚,连滚带爬地从地上飞快地用手一撑就爬了起来,气喘如牛地盯着那一边早已调整好态势、正在虎视眈眈的那只野兽。 它的力道很大,奔着把我按倒在地,咬断喉咙一击毙命的目标去的,没料到会失手,突然刹不住车,所以现在我就能看到它在那一边造成的破坏,大掌随便一挥,就已经将一人合抱的大树直接劈裂了一大块,木屑伴着半块木头横飞出来,掉到了地上。 它的体型实在太大了,重量也不容小觑,就算是用后掌尥蹶子,不需要来咬我也能踢断我的脊椎,踩穿腹部的内脏。我又一次见识到了他的破坏力,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增加更深的绝望了因为已经对它的凶残度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此刻反而出奇地冷静,前额叶皮质重新开始活动起来,一遍遍推演着脱身的办法。 等一等、等一等。 靠我怎么忘了 是武器啊 虽然只是软绵绵的木头,可是被他那样劈裂之后,木块成了一个不标准的圆锥形,尖头足够长,我可以试一试 这样的狂喜之下,我的胸口里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见它也在警戒我,便努力向右边一纵,以最快的速度将它攥紧了,手掌心被它的横纹抵得发痛。最脆弱的是眼睛,无论如何我也要 它在我思考的时候已经窜了出来,黄色斑斓的毛皮像是一道深夜里丛林的闪电,迅疾地在瞬间就跃至我的面前,我的头发被它的身体刮起来的风给吹起来了点。 我睁大了眼睛,那猛兽看也不看我手里拽着的尖锐武器,毫不在意地只用一点力气就将它拍走了。随即就能看到他的那双大掌,锋利的指甲从肉\缝中伸出来。在近距离下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实物,它们真长啊,伸出来的时候,就像射出来的钩子 然后像鱼叉刺进河中的鱼肉中一样,狠狠地嵌入了我的两侧肩膀,我顺着它扑过来的力道狠狠向后栽去,那一个瞬间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了斑驳的碎片,闪现起了许多我人生中喜悦幸福的片段和记忆 好吧我明白了,这个白色的走马观花般的回忆,大概就是我一生中的过去总结吧。连这么有影视剧和轻小说风格的闪回都出现了看来我是真的要死了啊 第一次拿到东大毕业证书、面试成功、拿到公司内推资格 然后的然后就没有了。在我的人生里,喜悦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对哦我都忘了我是个一生都很惨的社畜啊,怎么会有什么喜悦的事情 老虎的牙齿很有力,动作也很快,我被它的两只大掌压在身下,被禁锢得完全逃不出它的桎梏。它低下了毛绒绒的硕大的头,刚硬的长胡须压得我的脸都有些刺疼。老虎的嘴里还有散不尽的血味,每次呼吸都带出了热腾腾的浓浓的膻腥气。当在我的颈脖咬下来撕扯的时候,我感觉脸皮连带着一部分颈部的筋膜飞了出去。 声音宛若裂帛,很轻微,可是实在恐怖。痛感在察觉到被撕扯的力道的四五秒后才传进了脑子里,让我疼得连骨头都想拧扭成一根麻绳。这个力量感真不愧是猛兽,和大灰熊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这也太惨了点我好不容易从过劳死的地狱中解放,却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去死了吗 虽然死前确实好像隐隐约约向神明许了愿,希望自己“就算死,也不要死在电脑屏幕前”,怎么了神明发现做不到之后决定让我换个地点再次进行这个死亡剧本吗那也好像很不错啊,逃离电脑后在大森林中被野性的呼唤画下人生剧本的休止符。反正我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了,生活没有寄托也没有热情,我不管生和死都是同样的状态,还是那样子的一句老话,再差又能差劲到哪里去呢 倒下的时候,我似乎栽倒去了那个孩子的方向。手电筒因为冲撞力而掉到地上去了,光束射去了斜后方,拖它的福,我有了些微弱的照明,似乎可以看清楚死前最后的场景。只要微微一抬眼,就可以从余光瞟到他的状态,我又瞄到了他血肉模糊的猩红的脊背。 “”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要在我决心走向死亡的时候看到这幅场景为什么我会这样狼狈变成这样难看的姿态我已经活不下去了,可是唯独不想看到的是他的未来变得更加糟糕的那种处境 死都要死了,那就在这之前做一些事情吧。我虽然没有办法像一个有经验的青少年心理辅导员一样开导他,也不觉得他会获得一个多么明亮和鲜活的未来,但就此打住吧,这个已经是底线了,他要是再悲惨下去,连我的良心在三途川都会隐隐作痛的。 我用尽了这辈子最大也是最后的力气摸到了自己的背包,沉了一口气,拿到了自己那个厚重的资料夹,举过了头顶,用书脊一样装订的地方悄悄对准了它的脑袋。这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了,资料夹的书脊处,有比石头还要坚硬的钢钉装帧 像它这样的野兽我明显是无力抗衡的。那样厚厚的皮毛和壮实的肌腱,没有热\兵\器不会有任何现代人类打得过。 但是我也明白,最锋利也最脆弱的部位不是它的心脏,不是它的喉咙,也不是它的眼睛,而应该是它嘴巴里的那一口有许多重要用途的牙齿。我没有办法穿过皮毛和肌肉精准地刺穿它什么部位,手上的钝器什么也做不到,可是我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应该用资料夹攻击的部位。于是我伸长了手,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咬牙重重地锤在了它刚松开的肩膀的嘴巴上。 这一下还不够,我见它也愣住了,连忙再次举起手,加重了向下的力道,再来了一次。老虎猝不及防地乱了阵脚,大概花了三四秒钟的时间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猛然发出几声悲怆的长长哀叫,似乎要比鬼片里幽灵的哭号更加刺耳,我从来没有想过老虎也会发出这么悲伤凄惨的叫声,它向后退,上蹿下跳,猛地撅腿,哀嚎声似乎要穿过森林的长夜,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起来,悲怆得断断续续地发出一阵乱吠和呜咽,最后双膝跪倒在地,伤心地吮吸自己嘴中的鲜血。 它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猛兽的高大威猛、霸狂凶恶的凌然姿态大半都靠牙来完成,牙是猛兽的力量之源,它们用尖牙来刺破猎物的咽喉,禁锢猎物的身躯,撕咬猎物身上的红肉,如果是瞎了眼睛或者折了腿,那还能有成为丛林霸主的机会,但牙是唯独不可或缺的东西。我也知道它已经活不长了,它不会再有存活的意志。哪怕它还有尖锐的爪子和矫健的身躯,它依旧是个没有牙的老虎。 我用文件夹将它的上下一整排牙都用力敲断了。 这也终于耗光了我最后一点力气,我不再去管身旁那只颓然的花虎,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了白晕,许多星星在眼前炸开闪烁。我知道自己即将步入死亡,但是依旧想做最后一件事,拖着沉重的身躯一点点靠手臂支撑,朝着那个孩子的方向挪动。 我随即将他向上顶了一点,希望将他送到高处去。在彻底死亡之前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赶跑第二只老虎了,真希望将他放到野兽够不到的地方 实在是太狼狈了我用最后一丝毅力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液和黄白相间的人体组织,最后那一点不甘还是随着意识的泯灭而一并消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我死掉了在三途川见到了来迎接我的老太婆。她的手里捧着一碗黄汤,然后对我说道“啊,看起来你是个倒霉鬼啊,一会儿把衣服脱掉跳进那条河里吧,阎罗殿会让你转生成只需要吃喝睡的幸福的猪,来度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下半辈子哦。” 我觉得她慈眉善目的,实在是和蔼极了。连她脸上的褶子都散发出温和的圣洁光芒,仿佛一樽落在地狱中的菩萨像。 “真的吗”我感动得迭声道“谢谢,谢谢谢谢万分感谢” “呵呵呵。”老太婆继续慈眉善目地保持微笑“没有关系,你受苦了,我们保证下辈子会让你休闲惬意地一直活到生命的尽头,直到被拉进屠宰场的那一天” 哇 当然并没有这回事。 我的面前什么也没有。那个大概只是我神游的时候幻想出来的美好梦境吧。 咦等一等,我真的没挂 我没死我没有事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天呐竟然是完好的脖子那块也好得很,那么难道之前被老虎抽的一巴掌连什么后遗症也没有留下我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动地发现所有的皮肤都完好无损地贴在面颊上,忍不住落下欣喜的泪水。幸好此时并没有人围观,我真的是给高兴坏了,现在管不住手,一个劲地胡乱抚摸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舞厅里嗑上头了以后开始自摸的患者,毫无美感。 大概花了三分钟才冷静了下来,我总算有余裕去关注之前一直被我抛在脑后的事。在闭上眼睛之前,我还记得自己蠕动着、坚持打算靠鼻子和脑袋把那小孩推到什么地方去,貌似没有挪动几步就彻底晕了。身体大量出血,致命的器官被严重损害了,疼痛感也很要命,大概在我死前就早早地失去了意识。因为身体早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判断为了逃离接下来逐渐加深的痛苦,当机立断地首先切断了所有的感官。不过其实我肾上腺素飙升,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做不到吧,一般来说。 就算是正常的状态我也没办法用那种趴在地上的姿势把他硬生生地顶出三米以上的距离啊。为什么那种精疲力竭的状态下还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出这种事,我也真是挺燃的 这大概就是迟来的青春吗 话再说下去就要变得无聊了。我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试图整理好思路。不知道那一头的小鬼跑掉没有,希望他快点复活后跑得远远的话又说回来,我现在又是身处什么地方呢此时此刻,这块地方简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试探地伸出了手,摊开手掌后开始握拳、张开,再握拳。 “” 什么也看不见。不是已经伸出手来了吗我的手呢 这一片的漆黑真可怕难道我瞎了 我被吓得向上一纵,反倒狠狠地撞到了头顶的东西,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连颅腔内都产生了一阵钝钝的疼痛感。眼睛重新开始冒起了金星,但还是没能看清楚自己的手掌上到底有几根手指头。得知我眼睛视觉没出问题后我反倒有些安心了,试图探索一下周边的环境,慢慢地摸索着周围的圆形墙壁,缓慢地徐徐站起来,脑袋又一次撞上了头顶上方坚硬的物体。 但这一次我的动作比较慢,所以并没有刚才那么疼。 虽然不可避免地还是感觉不太美妙,不过我摸了老半天,好像渐渐快要摸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了。这个封闭的空间绝不是圆形的墙壁那么简单,我被什么东西完美地包围了起来,触感圆润,弧度匀称,怎么会这么眼熟 这 晴天霹雳之下,我终于明悟了。我 我在蛋里 字面意思上的说法碳酸钙的那个鸡蛋壳 神明啊,自从我猝死后碰上的事件这不是一个赛一个地匪夷所思吗 难道真的想将我未来的人生剧本直接转接到轻小说里去那我也是时候该要在记忆里找找攻略了。 轻小说轻小说呢嗯 我绞尽脑汁开始搜刮在大学时期看过的库存,一个个剧情排除后再一个个推算,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若干很符合我现状的作品们 転生后的我变成了最弱龙族、带着现代知识穿越到鸟族部落、又或者是作为精灵蛋复活的黑道大小姐之类的。 我也有成为女主角的资格吗老天啊。 你到底对我是残酷还是宽容呢 这样的感慨还没有持续多久,我正在蛋壳里盘腿静坐,认真思考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半点风度和仪态。这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的脚下完全变成了平滑的凹面,最多只能容纳我三分之二的屁股,姿势不丑一点就坐不稳了。 仔细说来,这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小鸡和小鸟在出生前都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光影变化,蛋壳又不是密不通风的空间,一整块蛋壳自然有薄有厚,还附带无数的气孔,这样才能保证幼小的禽类在出生前不被活活憋死。 啊、糟糕,这么说来,如果壳比较厚,难道 我的冷汗又掉下来了,心中开始再次不要钱地骂脏话,拼了老命地去锤蛋壳的内壁,希望能在密闭的空间内氧气耗光之前把这见鬼的东西砸开。这比普通的运动要来得要辛苦得多,我在竭尽全力地让自己不要大肆呼吸,尽量节省一些还能再用的空气。心理作用也总让我觉得肺部快萎缩成一块脱干了水的抹布,满头大汗地用手肘和肩膀撞击隔壁那些坚硬的圆壳,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总算能从缝隙中瞧见一点点微渺的光晕,连忙大喜过望,朝着那个方向继续敲击,开始弓着背用力跺脚。 在黑暗中漏进来的光锋锐得像是一把利刃,我那双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猝不及防地一照,痛得睁不开眼睛,像被这道强光狠狠划破了眼球般,视网膜上印出了那道亮眼白光所遗留下的尾巴,半天都无法消散。我感觉自己已经失明了似的,用手捂着眼睛佝偻地蜷了起来,另一只手向那缝隙摸去,感觉到手下有一小块在裂缝边缘松动的硬壳,向内使劲掰一掰就掉到不知哪儿去了。 但总算有了空气我现在的姿势很奇妙,左手捂着上半张脸,右手撑着一旁的壳壁,身体刚要从盘腿的状态调整到伏趴的姿势,因为蛋壳里空间太小了,完全活动不开,我感觉自己从腰开始拧成了一根麻花。 腰和脊椎真的都要断了 我在内心叫苦,一边又开始压榨自己韧带的承受力,将上半身再向下趴了一点,鼻子凑在那个通风的小孔附近,拼命地呼吸外界带来的新鲜空气。 “啪嗒。” 嗯 细小的破裂声一点点地在我的脸颊紧贴着的方位传来,像是那块裂缝的边缘处发生了什么。我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还是没能从刚才的强光刺激下恢复正常,此刻依旧在不停地流眼泪,就算掀起眼皮也只能看见一大块硕大的色斑,难以自如地视物。我实在怕痛,只好重新闭紧了双眼,下巴的旁边不停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声音低微不可辨。我想了很久,才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帮我将裂缝掰得更大了一些。 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明我被他弄得猝不及防,从鼻子到喉咙一齐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恩呜呜”的叹息。但是感觉太奇怪了,还比较变态连忙将声音收了回去。闭上眼睛后,唯一剩下的感官差不多也只剩下了耳朵和触感,我清晰地能感受到对方一点点的动作,扯开裂缝边缘的时候会给剩余的整个蛋壳带来细微的震动,就好像一点点在撕着我身上的某个部位一般,轻捷又温柔,像是小鸟的啄吻。 我又要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你快一点撕个鸡蛋壳而已啊再这样温吞下去我真的又要发出那种不合时宜的怪叫了 此刻我的头是向下笔直吊着的,血液一股脑地倒流,全冲向了头盖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种状态下真的不能坚持太久,也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喉咙到底还会被憋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真的要变得很不妙虽然很想要一直保持着大人成熟温和的姿态,但是现在这不是越搞越狼狈了吗 算了算了,也根本没什么好挑三拣四的地方。小孩子有这个心已经很不错了,手掌小力道也不大,真的不能强求什么。他和我刚见面时一直都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现在是开始信任我了、还是开始有了些对生活的向往与活力了不管哪种类型的可能性都是一件好事,得好好鼓励才行 他的动作依旧持续着,小鸟衔走筑巢的枝木、或者说啄食小米粒一样的进度温吞缓慢而细致地慢慢剥掉蛋壳,我觉得这个过程也蛮不可言说的等一等、唔哦哦 我僵住了,他恍然不觉,继续心无旁骛地干他手头上的工作。但他丝毫未查,自己伸进来的手曾在不经意间擦过了我的脸。 手指真细啊,像是一把青葱拂过,软软嫩嫩 要多吃饭才行,真的太瘦了。 在对方锲而不舍的长久努力下,我能感受到底下的洞渐渐被强行剥大了一圈,虽然眼睛还是有些看不清楚,但是能够察觉到从那里灌进来的风势变大,已经能够吹起我的头发丝了。这样的面积很微妙,而我又刚好卡在很微妙的位置,姿势不方便移动,手上没留神就开始打滑,向下猛地一坠。 在我踉跄地试图重新找个适宜的着力点时,头已经重重地磕了下去。 我的脸已经恰到好处地全嵌进了洞里,就好像钢笔和笔盖一样完美贴合,严丝合缝,那个洞一点不少地刚刚好只托住了我的脑袋,只有脸漏在了外面,剩下的部位全部都缩在这洞的后面,没有半点露出来。 我“” 不 看起来不就像是一个圆溜溜的光滑的蛋上长了个人脸吗 这种场面有多搞笑我已经不敢想象,连忙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有些黑斑印在眼前,但已经可以看清楚在底下帮我掰蛋壳的那位小朋友了。 他如我印象中的一样,嘴角旁根本没有笑弧,猩红的眼睛颜色暗得发沉,不透光的时候就简直像是刚从墓穴盗宝所得来的两颗红玛瑙珠,宛若死人黏稠的血液。丝毫没有生机地站在一旁,和侧边静静伫立的树木没有半点分别。 我盯着他抬起来望向我的那张小脸着了迷,觉得它盈亮得宛若一汪浮动的春水,又好像是皎洁白皙的一轮月亮。真好看啊,一不留神就开始发起了呆,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还保持着那个嵌进洞里的可笑的姿势,像是个鸡蛋怪人一样痴迷地盯着小孩子的脸猛瞧 太变态了。这简直太变态了。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我用尽全力张开双臂,撑住了鸡蛋壳的内缘,然后使劲将脑袋拔了出来,随即用力甩头,希望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摇出去。见他又伸出了手,似乎还想继续摸上我的壳,我连忙从那个洞里将手伸了出来,握住了对方瘦弱的小臂,示意他停下来。 让小孩子做这些体力活是大人的无能啊,我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就别那么废比较好。 秉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我就这么让自己的社畜人生痛苦了十倍不止不过这种人生态度在我看来并不是不健康的东西,我并不打算改掉这种习惯。 和他温柔的动作比起来,我就明显就要来得狂野多了,抡起胳膊就开始撞向其它的方向。在一顿没头没脑的乱砸之后,蛋壳被我锤成了一堆小块,片片地从裂缝处开始皲裂,我感觉到了整个空间的松动,却还没能来得及调整好姿势,保持重心不稳的奇怪姿态蜷成一团滚了出来,就好像是一颗破箱而出的圆润保龄球。 “” 在一片寂静中,我没敢抬头,硬着头皮继续抱着膝盖瘫在地上没有动,希望地下突然出现个裂缝再让我掉下去。 这个 感觉自己两辈子以来所有的脸面都要丢到老妈的肚子里了。 我在心中无声地哀嚎,将血泪都吞到了肚子里。在地上艰难地抓了几把乱糟糟的头发,争取在没出息地掉泪之前赶紧整理好仪容仪表,让自己的形象不再那么像个疯掉了的流浪汉。此情此景看起来格外像搞笑艺人的表演专场,但是那个沉默地注视着我的小鬼并没有笑,非常体贴地保护了我的自尊心。 也是啊,这家伙的好处和坏处就在于无论在他面前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会吐槽 嗯,当然我也明白,这小孩人生的台本已经差劲到某种程度了,他放到漫画里应该会是眼珠都不会被作者画上高光的角色。悲惨系角色一般来讲都没有捧哏和吐槽功能,这是很符合逻辑的设定。 我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总算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发觉现在似乎根本离上次的老虎惊魂事件没过多久,场地也压根没有换。我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一堆野果子,那是之前晚上的时候摸黑去采摘的,量不算少,我用衣服全部兜住后带了回来。之后就发现他像个“烂掉的破布娃娃”般被拖到了远方,吓得连果子都没心情装了,一股脑儿全撒下去了,滚落了一地。 地面上的血液一部分已经渗入了泥土,剩余的也已经彻底干成了块,果子倒好好地躺在一旁,没有被弄得多脏。天气不热也算是一个原因,但既然它们都没有坏,那应该离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过去了一天多一些而已。 嗯这么看来 那在我前面复活的这个小鬼,他是不是进化了啊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是个血肉斑驳的小肉球,倒也没有多惹人怜爱,只能说惊悚又恐怖,还有点微妙地恶心。从肉球再生成了卵,然后那卵似乎又再次生出了根似的,开始汲取土地以下的养分,像是被地球滋养的植物。开始要花两三天,而现在已经能在一天内就重新复原,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要按照这样推测的话,我应该刚巧撞见了他身体机能生长优化的转折点咯 那到了以后岂不是复活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他难道是越长大、外挂也会随之增强的类型吗 可恶啊苍天完全给了他无所不能的男主角金手指不是吗为什么他会这么惨这也真是倒霉得没边儿了吧 一切吐槽到此为止,要是再这样一个人继续讲独角戏唱下去的话,我真的只会变成一个单纯的搞笑角色了。 我又把目光投向了地面上那些散落的野果上,肚子的轰鸣声断断续续的,很像是摩托车在发动引擎,我有点饿了 面包这种保质期短的饮食实在没法长期保存,哪怕我再怎么省吃俭用,它们还是很快地告罄了。当然我也给一旁的那个小家伙的嘴里塞了一点,从他刚从茧里跑出来后就在抱膝发呆,然后我看他瘦骨嶙峋的,在吃午饭的时候也给他分了一小半黄油面包。他那脸上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原来这样子也会面露惊讶啊我还以为他已经到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情绪波动的那种糟糕的境地,现在看来还是会有给与外界的反馈的。这也给了我一些和他继续交流下去的信心和动力。 多么神奇的小孩子,现代社会里完全不会出现的物种。在碰到他之前,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哪个小鬼的日子会苦到不知道糖的甜是什么滋味。 那么现在保质期长的巧克力棒和功能性能量条也要省着吃了,以后它们将会变成我在必须时期才会出现的紧急食品存在。毕竟吃掉一条少一个库存,我可没办法在这个异世界找到7\11补充货源啊。 这样看来,也确实要考虑那些野果的可食用性了 我还在神游,那个孩子却主动地慢慢靠了过来,然后静静地学着我的姿势坐在地上,凑得近了一些。 他贴住我了。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我的动作顿住,呼吸停滞在肺管不上不下,发了一会儿呆以后,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那小家伙的眼睛很大,湿润的颊腮随着呼吸扑出温热的气。鼻头有些凉意,他看上去软得不得了,像是蒲苇不,应该是柔亮的玉石。 因为瘦削贫瘠的体型,弓住身体时能清晰地瞧见那一条连接着他的脖颈到腰部以下的脊椎,皮包裹着嶙峋骨头,那条粗粗的、凸出来的弧线上有一道道的横纹,有点像被均匀锯开的梳齿藏在肉里。 他的姿态像是要偎贴在我的臂弯,我感觉右边的手臂触到了对方的脸,感受到了柔软的完美的弹性和绵软,右半边身子倒是麻了一瞬,想把他抱在怀里厮搂的想法一直在脑中徘徊。真的好可爱哦do itdo itjt do it 我都在想些什么 我左右开弓地想在心中扇自己两大耳光,打算再次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 但是真的太可爱了像是被凌虐后的流浪宠物,终于敞开心门愿意亲近人一样。美好幼弱的姿态,谁能不被打动 做个人吧我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将他作为一个平等的智慧生命体来看待,长期的精神与肉体双重凌虐应该让他也开始否定自己个人的价值了,幼童创伤后被清醒侵害后的纤细敏感和扭曲,真的是十分特别,不止特别,还有种奇异的气质。 恐惧已经将他牢牢掌控,但他的自我否定和精神状态不安定难道会影响我不自觉对他的评价吗那也太对他不公正了 自我意识也游离在外的小孩子,但因为精致和漂亮所以总在吸引我可是这种心态和喜欢脆弱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呢 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是又碰到了他敞在外套之外的皮肤。外套是我给他披上去的,但很奇怪的是之前应该被猛兽袭击过,他现在身上披着的外套依旧是好好的,几乎完整无损。 这个问题要以后才能问他了,总之我现在蹭到了他身上那粗粝的布料外套,恰好和里面罩住的嫩生生的柔软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还是没忍住地想去摸摸他那细腻滑嫩的小腿胳膊呃打住吧,我要坚守本心才行 彻底让我的胡思乱想停止的是突然在静默中响起来的胃部蠕动的声音,它似乎在试图消化空气,所以发出的声响如雷贯耳。 这不是我,而是他发出来的 我借此机会赶紧坐得离他远了一些,将方才快要飞上天去的胡思乱想全部拉了回来。 两个人都差不多饿了可是我的背包里存量已经不够多了 这样纠结之下,我把目光渐渐挪到了一旁散落在地的野果上。 哼哼哼可是我的野外生存知识aa经验完全为零欸,随便吃的话会比较完蛋吧。好比v1的新手突然降临rg的世界地图,这种束手无策真的可想而知。 快想一想我不是拿到过主角剧本的金手指吗除了背包以外还有什么能够利用的 在我绞尽脑汁地思考时,这孩子安静的面庞映入了我的眼帘。 “” 好吧。我有主意了。 在做了不过几秒的心理准备之后,我闭着眼睛把其中一个颜色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果子塞进了嘴巴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自从掉进这个异世界地图后,我找到了一个一直带在身边的背包。 因为作为社畜,所以不常挪动地方,背包一般会放在脚边或者柜子下方,无所谓重量和大小了,因此总是塞了些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东西。又因为被迫要在会社直接过夜,因此日用品也不少。这样看来,它在我的异世界生活起到了很大的便利作用,简直可以说是万能宝箱也不为过,堪称哆啦a梦的口袋。 这就是我的外挂了,但是除此之外,我在被老虎杀死后再次确定了一件事。除了背包以外我还有个更便利的能力,那就是受伤之后似乎会复原和那个孩子的能力有点区别,我的说是瞬间复原也不准确,它应该说是当宿主所受的伤害叠加起来到了濒死的阈值后才会启动复活的机制,之后我会被它装进厚厚的蛋壳里孵化痊愈。 会复原意味着不会受伤,也就是说不会中毒。 这个逻辑弄清楚之后就很好懂了,我要干些什么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当然是试吃了,反正不会中毒。 啊,这样说当然有歧义,应当说中毒后也能够痊愈也对。虽然那个孩子似乎治愈能力比我好,但他不在我的备选范围内,不成选项。 人家在这之前可复活过无数次了,再让他受伤害岂不是残酷过了头吗 想法大概就这么多,总共加起来也就是几秒的工夫而已,在这之后我就将果子塞进了嘴巴里。 毕竟毫无经验,我特地选了个和现代见过的水果差不多的种类,但很快我就后悔了真是蠢货现代的水果经过不知道多少世代的选配和栽培,又有农药催生和调理,发展到最后长成的水果一个个都又甜又大、味道甜美,果肉汁水四溢,这些都是人工几千年的智慧凝练出来的结晶,现阶段的大自然可不会依靠一己之力让果实长成这个样子,大概结果也不会如我预想中那样完美 可在我反应过来想把它从口中吐出前,早已情不自禁地嚼了两下。 呃、呃呃 我真是蠢货啊 但虽然酸到可怕,好像没什么毒性,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将它列入可食用的备选之一,但毕竟味道实在有些微妙,所以如果其他果子都不能食用的话,再勉为其难地考虑这个选项吧。很好很好,按照这个势头继续尝下去算了,虽然开头不能说顺利,但也并不算失败,总的来说,我就决定保持这个方法继续尝试了。 期间虽然有些小波折,但花了数个小时,我总算是大概罗列出了一些能够被人食用的普通野果,零零总总也足够三个正常的胃袋装满一餐的分量了。从甜度和个头看可能都不尽如人意,我试着按顺序排了排,将味道较甜的陆续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那孩子张着嘴巴并没有反抗,直到口腔中传来充盈感后才微微睁大了眼睛,慢慢地开始咀嚼起来我眼疾手快地拖住了他的下巴。 “要把嘴合起来才能吃东西啊,”虽然感觉他听不大懂,但我就是想说,“不然会有很失礼的声音传来的。” 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和欧巴桑一样啰嗦 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死掉以后吗 旁边的小鬼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甜味,汁水被他咬得四处溅射,加上饿了的缘故,他的吃相看起来有点凶了。我还在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对方的四肢撑地,猛地在地上一纵,腰部用力地弹了过来,像个炮弹一样射向我身边,蹿起时在地上弹起了大片的灰尘。 我接不住他,险险地朝后一摔,差点也被他猛冲的力道给撞倒,手肘磕到了背靠着的石头边缘,有些隐隐作痛。 他没有管我,直直地俯身去够地上那些果子,吃相像一只饥荒中的兽类,甚至可以用凶狠或者不要命来形容。 我看着他的吃相,又仿佛看见了第一次相见以前、甚至更早之前在人群中躲藏偷生的那个小瘦鬼,蓬头垢面地像一只阴沟中的灰老鼠。他进食得十分有劲力,每一次咀嚼和吞咽都似乎成了下意识的机械行动,不再靠头脑指挥、而是靠脊椎的反应来吃东西一般。都说人饿得狠了,就会形容他们狼狈的吃相宛若是猛兽,我感觉鼻子有点酸意要出来了。总觉得他一直以来都是弱气而柔软的样子,唯一凶相和野性毕露时的就在此刻。 作为现代人,我其实没有资格评论他的吃法,因为我没有品尝过真正前胸贴后背的饥饿,也没有经历过腹中再无可消化的东西的那种恐惧感。他吃得很拼命,好像是再不把眼前的东西塞进胃里保存的话,下一秒所有的食物都会化为乌有一般。这孩子的每一口狼吞虎咽都包含着对饥饿的恐惧,我的手都不敢放在他面前了,就怕他现在会连我的手都一块拽进嘴里,胡乱地弄下喉咙里去。 现在还真的没法叫他将嘴巴盖上,我连伸手的工夫都没有。因此他像只野狗一样在地上匍匐着吞食鲜甜的野果忘记装进饭盒里真的是我的错呜呜呜,发出了如果在深夜里会显得很渗人的噪音,唏哩呼噜的,像是在打仗。地上的场面也早已不用瞧了,十分地糟糕和脏乱,好像五颜六色的水果大军刚轰炸完了地面似的。 好吧好吧,真的不能管他以后这些东西还要好好教才行,人的礼仪之本与之初在于吃相,吃相太难看了可不好,这会被视为异类的。首先得让他习惯餐餐都有饱饭的日子才可以啊我真的要把未来的生活规划提上日程了。 等一等 我眼疾手快地撑住他向前冲刺的脑袋,一时间抽不出手,只好用脚把那一边的野果撇开。 那些可不是能让你吃的种类了我的下巴和舌头现在还麻着呢。他被拉住动不了,一会儿松了力气不再动弹,趴在我身上小声地打嗝。我感受着膝盖上软绵绵的重量,热度隔着布料传到我的大腿上,于是背靠石头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 看样子是终于吃饱了不,这看来是吃过头了。仔细一瞧那一边狼藉的地面上好像再也不剩什么,他瘫成了一团泥,缩得小小的,吃得实在太猛,到进食完毕后才感到了撑。我把这小孩翻了个面,让他靠着我的腿,露出了肚子。 将外套的拉链解开以后,就能看到极其突兀的肉色小丘。胸骨嶙峋,很是明显,但是肚子被果实撑得鼓鼓的,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涨了起来。感觉他的肚子现在被顶得只剩下了一张薄薄的皮,一揉就要破了,里面的水果会从豁口一股脑漏出来的样子。 但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我把他像摊可丽饼一样摊开了,让他的腰背抵住自己的膝盖,用张开的掌心轻轻压在这孩子的肚皮上缓缓地按摩,争取让胃部能被推得更快消化一些。他被撑得有些辛苦,现在皱起来的眉毛也终于松开了,一点点从鼻子里溢出轻吟,哼哼唧唧的,像是没断奶的小羊被母亲舔舐肚子。 他像是被按得舒服了,舒缓的时候还会靠着我的手臂偶尔挲摩几下,看起来一点也瞧不出之前吃东西时凶猛的样子。 “嗝。” 他顿了一下,终于又张开嘴巴吐出几个小小的饱嗝,之前被急忙吞食时顺便塞进胃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排了出来。 好乖好乖。 我忍不住伸出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被摸得很舒服,懒洋洋地微微眯起眼睛来,幸福地蹭着我的手腕,用下巴勾住我的小臂,一边发出了细碎的叫声。 我其实分不清他这是无意识下做出的动作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也总觉得他应该不会是会撒娇的性格。我将他翻过来时,对方刚好躺在了我并拢的大腿之间,四肢被捋开了,柔软的腹部正对着我的脸,倒是很好按压用力。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肚子,速度开始放慢了,他似乎开始习惯起我按揉的频率,乖乖地敞开胸腹迎面对着我,好好地消化起肚子里塞满的食物,一时猴急吞进胃里的气体也一点点被排了出来,一边打嗝一边小幅度地呼吸。 吃饱喝足后就想要睡觉了,这小鬼的眼皮开始变得有些沉重,慢慢耸拉起脑袋,歪向了一边,显出一些睡眼惺忪的样子。我的手掌还压在他的肚子上,感觉此刻肚皮向下松了一点,总给人一种充满了韧性的感觉。 之前那薄薄得像纸一样的观感已经消失了。我只盯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发呆,思绪渐渐飘远,直到感觉手掌之下似乎压到了什么不太妙的触感,这才被拉了回来,连忙朝下看。 他开始扬起了头,然后开始急促地打嗝,随着颤抖的频率从嘴里溢出了灰紫色的汁水。第一次痉挛时吐出了零星的汁液,第二次时量就开始变得大了,我像被一根钢针一样戳中了屁股,身上着了火似的从地上蹿了起来,离他远了一点,这才注意到这个颜色应当并不是血液,但果然是吃过了头所以开始反胃了吗 我实在有些束手无措,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好,总之姑且先把他举着坐了起来,上身直立地靠在了我之前坐着的石头上。 他开始呕出稀水,神色痛苦地抱膝蜷缩,五官疼得皱成了一团,眉毛也拧结成一团乱线。我感觉这孩子似乎肠胃有些不舒服,因为他已经垂下头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认知使我吓得不轻,头皮“噌”地炸了一下,连忙捧住了他的脸仔细瞧,发觉了在这张面孔上出现了熟悉的、早已习惯痛楚的恐惧。 恐惧 但痛苦是绝对永远不可能习惯的我都在想些什么呀 我瞧见他的胳膊已经冷出了一个个密集的小小肉疙瘩,像是因为受冻而被激起了应激反应,纷纷支掕了起来。但明明冷得很,冷汗却唰然下了一身,落得外套的内衬上全是湿漉漉的水渍,我连忙将他温热湿软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用双臂将他裹起来。 那孩子的汗水汩汩乱窜,就像是奔腾的小溪流一样杂乱无章。他一会儿抖得像筛糠,一会儿又凝然不动,像被关进冷窖里,看上去痛苦极了。我摸一摸外套内里的那一面,手掌抽出来亮晶晶的,上面已经糊了一层水釉面,像镜子一样滑,反射出光来他的汗水已经流得这样凶了。 这已经远不能用汗流如注来形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这样我按摩的手法出错了难、难道我真的揉破了他的肚子我把他内脏揉皱了 他在喘气,胸腔和腹部有节奏地一收一缩,瘪下去时能看见下面被皮肉包裹着的嶙峋骨架,瘦得像是个活着的骷髅。我的眼眶又湿了,一边有些心疼,一边仓然惶急,只好把他再抱得紧了一点。那孩子竟然也没躲,就这样软倒在我胸前,好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躯体,脊椎骨垮得像一根细绳。 但他毕竟没有躲开,汗水和泪珠已经让他的头发乱出了几缕,从被我绑好的鬓角处漏了出来,亚麻色的浅金软发已经被浸润了,湿湿地黏在脸颊上,已经被打湿成了更深些的褐色,糊成一团的头发像水草,格外地脆弱、又那样惹人怜悯。我看他歪倒的脖子,像是只垂死的天鹅,有着格外白皙纤细的颈部线条,但这一幕更显得令人心痛这么好的一副身体,这么幼嫩的一条生命,所要遭遇的东西却远不是他本人应当承受的,好像一朵即将盛放的细嫩花骨朵一样在暴雨中被风吹打至败落萎靡,这对他何其不公呢 我的心已经被这一副七零八落的形貌弄得乱了,他却在安静地掉泪。既没有大声哀嚎、也没嘶声大哭,只是眼眶中开始不住地淌下了因疼痛而被激起的生理性泪水。 他哭泣的动机十分单纯,那只是因为痛苦而流眼泪而已,面上并没有浮现出厌恶或是疲倦的情绪。然而我的胸腔中早已经升腾起了一股悔意,不知道该要怎么样才好,这一切的原因大概都是我而起,如果我没给他按肚子,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不对。 不对,不对。 再冷静想一想,绝对不是这个理由。 我那紊乱的思绪总算稳下来了,脑袋就好像刚停下的过热的发动机一样,现在才被浸在冷水里,开始仔细思考。 他他还是个小孩子的身体。体力、强韧度都是一个普通人以下的水平,随便曝露在外的幼崽更加容易受伤,也更加容易生病,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健壮的身躯,也没有足够厚实的表皮,更加没有能和成年人媲美的抵抗力。 就好像是一个掉在地上的果子,皮像熟透的柿子一样软,轻轻一破,就露出里面汁水四溢的果肉了 我试吃过后没有发现问题,难道他就和我一样吗 我的身体能够承受那些果实里可能蕴含的微量毒素,难道他也和我一样有个好胃吗 我能受得了的食物,难道小孩子就能和我一样后顾无忧地将它们放进嘴里吗 我真是个大蠢货 但这孩子的情况已经不容得我再东想西想了,我急忙地看着他,那孩子面上的痛苦神色已经遮掩不住,冷汗津津地发着哆嗦,不住地再往我怀里耸动。我稍稍低下了头,他就突然伸出了两条细嫩软滑的胳膊,像两条水蛇一样急迫地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紧紧地缠住。我被卡得喉咙有点难受,此刻却不能苛责他的做法,我看出他冷得受不了,只能尽力地再靠近一点,想让他暖和起来。 他战栗得毫无章法,我心急如焚地想了半天,在他的用力的搂抱里拼命挣出了一只手,开始胡乱地翻找着自己的背包,总算找到了o王会社的一袋暖鞋垫,撕开包装后总算开始发热了。 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感觉心也回落了一点,将这个发烫的速热贴塞进了他的怀里,一边用手紧紧捂着他的腹部,不让那东西掉下来。 这样或许会好上一些 他颤抖的力道终于消了一点,我那心头乱窜的慌乱也终于大石落定了,心中那一丝最后的忧虑却依旧迟迟萦绕不散。 在我以为快要平静的时候,他又一次猛地扭头,朝外呕出了一口浓墨般的紫色稠汁,身体扭成一只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海虾,恨不得将背都拱断,看上去比上一次要来得更加凶险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次真的是我的错。之前的死亡已经足够让人痛苦了,但这一次 痛苦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都明白。 这样幼小的身体,我会堵上成年人的尊严,不会让它再次像霜打的花一样败了的。这一次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从那恐惧里逃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我身处的环境,一言以蔽之,就是森林。 树,树干,还有茂密的树叶。 群青掩映的茂密丛林之下,落叶底有棕红色的湿润泥土。这里的地形也很奇特,泥土软过了头,如果拨开石头,用手指用力向下戳的话,能轻松地在地上按出一个浅浅的小坑。气候不算潮湿,但也同样不干燥,山脉连绵,一直能延伸到我视野都望不见的地方去,所以当初我一落地就明白了哦我在这个异世界里的森林中啊。 小溪离得并不远,如果像之前采集野果那样走,差不多的路程后就能很轻松地发现水源,哪怕从我现在身处的地方仔细听,也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另一边的水流声。山势并不高,因此水源至上而下被引流时,并不会有多湍急,从左到右都是葱茏的绿树,自然地延伸成线条柔和平缓的弧线。 绿叶像是饱吸了汁水一样带着油光,苍翠欲滴且气势蓬勃地延绵生长,一路组成了厚重又繁密的植被,将天幕在视野里完美切割出一条粗线。 它们是自然里天然的屏障,在平坦湿润的适宜环境下,就这样成为了许多不同物种、不同植物赖以生存的摇床。丰富的植株种类和富足的水源,让所有人所见过的、没见过的,老的、年青的自然生命都在此繁衍、在此出没。 这个森林又美丽又幽静,充满了危险和杀机,树木在带来微暖和栖息地的同时也成功的遮蔽了视线,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就会被挡住。无数莫测的变幻都有可能出现,永远猜不出即将要发生什么,这座森林令人无法捉摸。 我栽在没见识和没经验上,这个小孩此刻的痛苦大概也是因为我让他食物中毒才引起的。大自然离现代城市实在太遥远了,这种只存在于平面描述的环境并没有多少人切身体会过。无法预知的杀机和危险才是野外丛林的精髓,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在丛林深处被悄无声息地吞没,我低估了它所内藏的残酷与凶恶,在这样掉以轻心的心态下草率地中了招。 这样一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仔细掐着表算,他不舒服的状态已经超过三两小时了。 我被他微凉的鼻头拱着手臂,他在我的臂弯里瑟瑟抖颤,不时呼出温暖的气体,肘侧的皮肤感觉有些湿漉漉的水汽凝了上去。这孩子像是进入了酷暑难耐的正中午,汗水像不要钱一样地溽透了衣襟,然后被冷风吹得激起一身竖起的鸡皮疙瘩。可现在的温度温暖,也没有刮过一丝大风,他这幅样子就显得格外渗人。宛如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钟,身体一匝匝地像是齿轮咬合般地战栗。 现在该怎么办 我朝那孩子的嘴里倒了一点甜饮料,希望至少也能补充一点葡萄糖。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外吐,明显吐得已经腰肢都没有力气了,恹恹地垂头丧气。我怕他呛着,摸着他的背将他扶了起来,想让他的上半身直立一点。他两只手抵着我的肩膀,但哪怕借了力也支不起来,手臂就这样打了个滑,再次躺回了我的胸前,低声再次哀叫了一声。 此时此刻那树荫罩住了他的脸,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可怕,像是具铁青着一张脸皮的尸体,我束手无策,咬着牙在四周看了一圈,把睡袋和午睡枕都拿了过来,垫在他的身体下,这才勉强让他的脖子抬高了一点。但喂他喝东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要喂了一口,三秒钟以内他又会剧烈地收缩一次腹部,然后再次扭头汹涌地在地上吐上一遍。我再试着喂了一口,他刚将饮料噙进嘴里,水才在喉头还没下去,就已经勾出了蓄势待发的呕吐物,像只野山鸟一样再次伸直了脖子,动作激烈地浑身一抖,稀里哗啦地又一次吐了。 简直和体内接着小孩的水枪一样,汹涌而激烈地不停向外喷射消化到一半的食物与汁水。呕到这种程度,想必连脸颊的肌肉都涨得酸麻无力了,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他究竟会不会就此死去。 他上吐下泻,嘴里冒出来了很不妙的青黄色液体靠胆汁都出来了那他的胃里岂不是已经吐空了吗 刚刚一愣神的工夫已经让他挣脱了我的怀抱,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喂去哪里” 我惊了一下,赶紧跟着爬起来,追在他身后想把他重新拽回怀中,他的速度十分地快,怎么追都只差半步,就是捉不住他。这家伙简直像只疾驰飞奔的野兔野兔终于停了下来,我气喘如牛地撑着树干休息,他环顾四周,找了个地方就蹲下了身子。 复生时那孩子未着寸缕,那些烂布条早不知道被我丢去哪里了,裹在身上的只有我给他的皮革外套。现在折起身子蹲下,下半身就毫不遮掩地露了出来。两条光溜溜的白腿像细麻杆一样正对着我的视野,我微微一愣。 那孩子再也没忍住,地面上出现了质地稀软的黄色浊物,并有逐步扩大的趋势。我没好意思再看下去,连忙转过了身,但哪怕眼睛看不到,依旧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微妙的气味只好又走得远了一点。 真奇怪啊,我还以为他已经有了那种羞耻心和礼节,但他好像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也不会感到羞耻。 但能从我这里跑掉,难道是不想拉在我身上 虽然不是很想在这一点上进行感慨,但真是个乖孩子啊 我不知从哪里拥有了欧巴桑一般的宽容之心,连那些无法名状的浊物和气味都已经不怎么在意了,胸腔里有了点欣慰和感激。 这个心态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对 这个想法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从有点洁癖的都市社畜变成这种慈母心肠的阿姨啊 这这和看到自己的新生婴儿拉了自己一身反而慈爱又耐心地帮忙换洗尿布的妈妈有什么区别 糟了我要这样持续下去,难道会彻底发掘出自己压根没有预想过的长辈心态到了后面的阶段,难道我还会操劳到开始动手为这个孩子换尿布吗 身后的气味又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已知 这个孩子没有字面意思上的“教养”,且是会随地大小便的程度。 他他拉完了会自己擦吗 还是用手指摸两下 这个问题让我僵住了。我如遭雷殛,失魂落魄地抱紧小背包坐下。再次思考了一个问题 我难道真的要像新手妈妈一样为他擦屁股吗那我也真的沦落到 那孩子似乎已经完事了,站起来的响动将我的思考再次打断,我看他打算直接站起来的动作大惊失色“给我就在那别动” 他竟然听得懂“别动”这种短句,站到一半的身体就这么突然停下来了,很乖巧且配合地曲着膝盖半蹲。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担心会有比较不好形容的马赛克物体掉下来,条件反射性地拔腿就冲到了他的身边,掏开背包,一边挥舞着从里面拿出来的纸巾手帕,一边动作迅捷地掰开了他的两片臀瓣。 我干了。 我真的办到了。 在犹豫之前,我已经快速地做完了一整套以为自己还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敢下手的流程。 在拉着他的手一块冲洗的时候,我生无可恋地想到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动作会这么熟稔呢 之前还在犹豫,但真见到他有动作的时候,身体倒是比大脑更先一步发出了反应,简直是从脊椎处传来的习惯性反射般的信号 我想敲他的脑袋,又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挺无辜的。手臂举起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终于没舍得打在他的额头上,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他静悄悄地看着我的动作,眼睛又大又莹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这样折腾一遭,这孩子的肠胃都已经空了,现在看上去好了很多,也不再继续吐下去了。虽然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早已吐无可吐的缘故但至少事态已经好转,我觉得应该不是食物中毒。 之前是我反应太大导致杞人忧天了。但这样的话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点腹泻药,治肠胃不适似乎也有些效果。如果抛开他食物中毒的可能性不谈,那些野果没有来得及洗,也可能是太凉了,或者单纯地让小孩稚嫩的消化系统无法承受,这家伙只是单纯地犯了肠胃炎也不一定。但不管怎么说总要靠运气地猜一猜,胃肠炎的话还能用药片治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唔,说起来这家伙既然已经死了这么多次,各式各样的死法应当都经历过了吧。他有试过得瘟疫而死去吗 不然的话,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未免太熟练了,简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瘟疫一样。 一旦得知自己开始上吐下泻,就明白已经是死神来敲门的前兆那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和惨淡的脸色也是让我产生错误解读的原因之一,好似就要这么死去一般。 恐惧和恍然无措并不是作假的,那样灰败的脸色也不是作假的。 卫生保持得不干净、空气难以流通的地方总会爆发瘟疫,在那里的人们都会明白,平时的发烧脑热、上吐下泻都不算什么,只要是在“那一段”特殊时间段开始将吃的东西全部倒吐出来,那发生了什么不言而明。不过这一条件反射仅限于瘟疫时期,人们会为此警惕、害怕的也仅在病菌蔓延的这个期限内,之后自然会以平常心面对这倒不错,可如果是因为瘟疫死过无数次的人呢 这种问题,如果是有人听到或许会扭头笑出声什么世间怎么可能还会有死过无数次的人我要说,有的,他就在我的身边。 想想也很合理,谁知道他从前都在什么样的地方过日子 不用思考也能明白,那定然不会是多么视野开阔的地方,因为他的体质问题,被人群所排斥是必然的事。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的地方只会让他更容易被发现和伤害,因此并不会躲在多么光鲜亮丽的地方成为人群恶意的目标,卫生环境自然不必说,连阳光是否能见到都存疑。 暗处与积水总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好搭档,我敢保证他一定不能保障自己的温饱,他本身可能连安身立命都很难做到,于是在那样的地方阴冷的地方必定无法保暖,终日躲避也一定不会有好好休息的机会。 吃食无法满足的情况下,遍地去随便找杂七杂八的食物果腹充饥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抵抗力不强,身体又那么单薄,蚊虫、老鼠肆虐横行,流浪的牲畜猫狗乱跑,不沾上病菌才奇怪。尸体腐烂的脓水、和皮脂也会成为可怖的感染源,但他唯一的好处是能死而复生,因此不会成为病菌的另一个培养皿 只是病着死去,在活着感染、再度反复地得着急病迅速离世恐怕在瘟疫消退之前,他都会拖着病体进行着为数一到三天的循环轮回吧。 正因此,他才会对上吐下泻有着那样快速迅捷又娴熟的反应,才会以为又要再次死期将近。死亡给了他经验,刻在记忆里与恐惧和苦痛一块并列的经验。 他对瘟疫的知识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我盯着他头顶的发旋一边心想莫非也知道排泄物会感染这种事吗 不然的话,又何必特地扭头呕吐,跑开排泄呢从他的举止来看,他本来根本没必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如果不是为了不感染我,他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是在为我而考虑吗 那可真懂事啊。 现在看来浊物的颜色和稀稠度都挺正常,我用手背靠了靠他的额头,发现这家伙也没发热,还能自如地活动,好像不应该像之前那样过度忧心 如果他真的中毒的话,也只好拿双氧水灌、或者用物理手段强迫他继续吐了。 说起双氧水催吐,我确实是有一些经验的。以前父母家养过小狗,亲戚家的孩子来拜访时喂了一点巧克力。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狗已经将巧克力吃进了肚子里,只有嘴边的毛还残留着一些软化的褐色的巧克力酱。 在责备客人之前,当务之急是要让狗把对他而言相当于剧毒的巧克力从肚子里吐出来。我们一家人驾着车,飞驰去药店给他买了两罐双氧水,父母按住了他的身体,我把双氧水灌进他的嘴里。 许多药水都从嘴的一边溢了出来,但进他肚子里的分量总算起了反应,肚子像是怀胎九月的母狗一样鼓起,仿佛是一个吹足了气的气球,他也开始学着孕妇一样产生了妊娠孕吐的反应,这之后就连再次嚎叫也不敢了,毕竟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恐惧与痛苦。 我们压着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摁实了,整个场面又安静又惊悚,他虽然不敢再叫,挣扎的力气还是那么大,好像是一只奋力挣扎的牛,被我们狠狠禁锢住了四肢,一边接受某种怪异的酷刑直到狗张着长嘴开始不停地打嗝,我们揉着他的肚子,一起看着狗一边打着嗝、抽搐着身体,一边把褐色的水伴着气泡吐了出来。 他肚子鼓起来的样子看上去也挺难过的,仿佛是涨得不能再涨,连每一寸褶皱都撑了起来一般。肚里产生的气体和液体都在瞬间把自己本身的体积膨胀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连腹部的内脏都被顶到了极限,一副即将要炸开的样子。 我们三个成年人的力气很大,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要紧紧地把他的肚子往下压,每一次都和小锥子一样向下尻实了才停手,偶尔还会对着他的胃按揉,想必这种感觉也很难受。 毕竟对他而言应当是一直以来亲密信赖着的主人,一瞬间化作了身躯比自己本身体型大上那么多的另一种陌生生物,哪怕自己竭力抗拒、主人们依旧要折磨自己的残酷态度,对他的大脑而言是一定无法理解的事态。 这我也很心痛,不过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用这种手法催吐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情嘛 最后因为及时催吐,因此身体没有事,他也没有落下病根。不过精神与心理层面上就不好说了 从此以后狗似乎对褐色的食品留下了深重的阴影,毕竟当时他嚎得十分凄厉,拼了命也想躲开,我们依旧掰着他的嘴巴,硬灌下整整两大瓶的双氧水,想必过程一定对他而言是难以言喻又不敢回想的折磨。 只要我们作势要给他深褐色的狗粮,他也不肯再吃了。哪怕拿在手上举在他的旁边、或者是倒在食盆里强按住他的后颈让他低头吃下去,他都会拼死向后退,一边挣扎一边向我们呜咽着求饶。对他而言,似乎“喂给它褐色的东西,再给他灌双氧水”是某种主人们的虐待手段、惩罚的方法、或者他们觉得开心的游戏,但他那样爱着我的父母,因此并不憎恶对他做了这种可怕事情的主人,只是一味消极地抵抗、无力地后退而已。 “对不起,我错了,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请不要把这个给我吃。我不想要再经历那个了” 大概求饶时对方低低的号泣也是类似的情感吧。 负罪感让我的父母感到更加抱歉,从此后基本上都换成了颜色鲜亮的狗粮,不再刻意拿出类似色彩的食物引发狗内心深处曾发生过的那段恐怖的记忆,彼此心照不宣,主宠相安无事了好多年。 双氧水我也带在了身边,只是想要给耳洞与耳环消消毒而已,在此时正好是催吐的好工具当然我也不是专业人士,不知道狗能用的手段人能不能用但姑且摸瞎地胡乱碰碰运气吧,这是我唯一能用来对付食品中毒的药物了。 但催吐这样的手段都比较痛苦,我决定观察他后续的反应,再决定要采取什么措施。 那家伙的臀部和嘴巴都干净了,我这才让他坐在了我的身旁。他低垂着眼,没有发出声响。 我把药片的银纸用指甲划开,把盐酸小檗碱片倒在了我的手掌心。 刚让他把嘴张开,药片一丢进去就被很快地吐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拿水。这小鬼的嘴巴一张,白色的小丸片带着清透的唾液顺着舌头划下来,一路黏哒哒地糊在我的手里。 我“” 算了,生什么气呢我现在是宽宏大量的欧巴桑啊。 这孩子受不了苦涩的味道,对奇形怪状的药片充满了警惕,身体和头一起左右用力地摇摆,试图摆脱我的禁锢。 这就不可以了。我现在才开始感受到了一点怒火,很像是惯常照顾小孩子的父母面对不愿意好好吃药的淘气鬼。“给我好好地吃下去”我低声呵斥他“没给你灌药水已经很好了,快点吃” 虽然他也可能听不懂,但我自顾自地在对他吼话,“给我乖一点” 他像个麻花一样扭了起来,挣脱的力气很大,滑不溜手的,像只刚被捉到岸上的鱼,拼命地拍着自己有力气的下肢和尾鳍,搞得周围一片乱七八糟、尘土飞扬。我要真的生气了,恶狠狠地用自己的体重压紧了他乱动的手和上肢,擒住他努力撇开的脸颊,用指头掐住他的两腮,用力向内一扣,他就被迫地张开了嘴巴。我塞了整只左手的拳头进去,他的下颚被撑起来了,口腔被迫张大到了极限,不能闭合,趁此机会快速地用右手的指头夹着药片扔进了他的嗓子里,然后让他重新坐了起来,强迫他喝了一口清水。 这孩子像被勾起了不好的记忆,恐惧终于再次在他的眼中浮现,与此同时还有惊骇和失落,我一时之下没法管他那么多,紧盯着他的喉头,直到看到了明显的滚动这才确信他把药片吞进了嘴巴里。 要让他把药片吞下去并不是一件多么简单的易事,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住了他想从我身上翻下去的动作。那孩子做起了无谓的挣动,但依旧紧紧被禁锢在我的怀里,药片被我拿在手上,强硬地塞给他之后,我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就没办法张开双唇再把它吐出来了。可惜却不肯咽下去,药片在他的喉间打了个滚,就永远地停在了嗓子眼,他就是不肯做出吞咽的动作。 最后一次试着让他吞咽时,他又扭开了脑袋。 这这 气死我了你这个臭小鬼 小混蛋,虽然我这照顾人的角色也并没有做得多么称职,但好歹没有对你有过恶意吧不要再反抗了,我怎么会伤害你这个明明是会救你的好东西呀,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躲开呢 我的手又重新摸了上去,准确地按着他喉骨处的中段,开始向下滑。这一时间就好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像烧开的沸水一样被点燃了,动作剧烈地挣动起来,像是突然被扔下油锅里的鱼。 我的力道似乎把他弄疼了,他似乎以为我要就此掐紧他的喉咙直到把他勒死,看着我的神情像是一只即将被拉去屠宰场的老牛,看向信赖的主人家时眸光充满了失望与惶然。 但我当时并没有留意他的想法,这孩子腿脚挣动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而我心头又是一把无名火起,不知不觉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在父母家时、几人合力把催吐的狗在地上死死压牢的场景,这一刻我身下的不是个不肯听话不愿意吃药的幼嫩小孩,而是一只壮得像一匹小驴一样在疯狂试图从地上弹起来的大黑狗于是我更用力地压着他的腹部,再度向下用力掼了一回。 他被我撞得再次倒了回去,后脑勺磕到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我却并没有留心到这一点,此时此刻正全心全意地把心思放在如何将他制服这件事上,再次用手指卡住了他的喉咙,捋顺了后他就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喉咙微微一动,那恼人又令人烦心的药丸总算是被吞了下去。 还有一粒。 一会儿再说吧。 我把他扶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再喂自己从小溪用塑料水瓶打来的地表水,而是决定开一瓶新的矿泉水来安抚他,这孩子自从被我扶起来以后一直都静静的,突然暴起,手臂挥舞的时候把正好打到了我拿着瓶子的那只手。 很痛。 这当然不是最要紧的,我心下一个大惊,踉跄了好几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去接住没拿稳而被我不慎抛出去的瓶子。盖子没有盖上,我现在心中急得要命,在空中抓了好几把,总算是接住了下落的水瓶。 但即便抢救及时,新鲜的水也已经洒了一大半了。 还有一大半浇在了我的衣服上,袖子全部湿得一塌糊涂。 他安静了下来,我却开始发愣了。 发生了什么 衣物的布料因为被打湿了而粘在我的皮肤上,黏腻的触感又冷又冰,让我变得不理智起来。 天呐他知不知道从现代捎过来的矿泉水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啊用一瓶少一瓶,我特意开给他,他就这样把它白白洒掉吗 我错愕之下还有惊怒,从未想过他会反抗我、或是对我抱有这样的态度,一把托起了他的下巴,望见了他白嫩的那一张脸,但眼神里却全无抱歉的意思。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神情里饱含的排斥刺痛我了,我觉得他的反应比什么都让我挑起了怒火。只是在发泄之前,我突然意识到还剩下一粒药要喂,只能将一切情绪先放一放,耐着性子来给他服药。 之前他的头似乎被我掼得向后撞了一次,但泥土是松软的,我并没有在意那么多。第二粒也照着之前那样,强行喂进了他的嘴巴里。 他像是被戳中了腰一樣,在地上剧烈地弹跳了一瞬,像是可以就此飞起来似的,我再度强行把他往下一掼,让他重新摔回了原地。 为了在固定他的同时空出手来做事,我换上手肘抵上了他的胸膛,一边用全身的力道往下按。可是他不知为何,原本平静的身体却又再次变得那样躁动不安,简直像是被丢进了火里炙烤一样垂死挣扎 你难道就不能在这一刻乖乖听话哪怕一瞬也好吗 我这样想着,然后用两根指头捻着圆滚滚的药片,戳进了他的嘴巴里,直接地放进了他的喉咙。他被异物入侵的感受刺激得有了呕意,但到底还是接纳了那个药片。 噎住了吗 没有。 那就给我咽下肚子里去 那是在帮助你的东西,吃完了就好了,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呢 那个小小的、扁平瘦弱的身板在我的手下挣扎,我压着他,渐渐耳边听不见风声了,一切变得安静,我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下午,郊区洒满阳光的、绿意盎然的后院 我和父母三人合力压着那只黑狗,然后用力捶捏他的肚子,那只黑狗低低地呜咽,奋力地挥舞着四肢,我们让他的腹部宛若怀胎一样涨起来,让他一边哀嚎着一边吐出褐色的泡沫水。 等到我醒过来时,面前的那一幕让我惊住了。 那孩子呼吸急促地躺在地上,面色焦虑而紧张,虚汗从他惨白的脸上汩汩流下,他的四肢发冷,只会抖抖索索地蜷缩起来了。 我的手肘似乎真的没轻没重,当力道越来越大的时候就抵住了他的肋骨,坚硬的关节像锥子一样向下压,他之前确实有过挣扎,可是我听不到痛呼,完全忽略了对方的反应,现在想一想,只怕他已经痛得叫不出来了,连喊叫的力气都半点挤不出来,沉默得宛若一匹正被软刀子扎进身体里的老牛。 他的面孔白得像纸,我吓坏了,悔恨和不安这才像潮水一样打来,浇熄了我之前发热的大脑。 之后我便放开了他,这孩子坐在地上直着眼睛安静地发呆,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只好放着他没有管。一开始还打算去摸摸看这孩子的肩膀凉不凉,结果他倒是反应得很快,警惕地僵住了身体,却强迫自己停在原地让我上手碰一碰。 我又忘记了为什么总是很难意识到呢 他并不是我可以粗暴对待的对象啊。 真是太不称职了,首先想要照顾他的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原本抱有的那些善意全部变成了伤害他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的心中也很明白,这完全都是我头脑发热的错 我为什么这么暴躁因为我想让他把药丸吃下去。 为什么想让他把药丸吃下去因为不想让他死去。 这根本没有问题才对。 可是对象是这个孩子呀。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抱有警惕之心难道不是正常无比的事情吗 我发自内心地叹了气“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他却依旧觉得我对他抱有杀心。 好像是被虐待后丢掉的流浪宠物犬,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警觉,却没有拔腿狂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观察。我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发现即便花费良久,也很难读出来他此刻眼神的含义。 我也无奈了,理解他的困境以后反而更让我感到无从下手。如果是个专业的看护人员也许会有完美娴熟的应对措施吧,配合药物辅助和现实的引导治疗,不管怎样都肯定比我现在两眼抓瞎的情况要好。我作为一个工作到死的社畜,如果是面对报表和电脑一定比现在更熟练,可是这里并没有能用上我的专业技能的场合。 药物到底有没有效用呢对待小孩子的创伤后心理障碍,用抗抑郁药片是否会好一些呢 我还有强效的止痛片和安眠锭剂,说明书上也写明了它们可用于抑郁治疗 可是我不确定幼儿能否适应这些药片,它们也不是专门用于心理疾病的产品。 何况这个孩子如此地讨厌这种颜色奇怪的药丸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我并没有专业的知识和经验,根本没有胆量敢擅自将这种东西送进他的嘴巴里。 小孩子的脑部对我来讲是很奇妙的器官,毕竟它本来就那么精细,还正在生长中,比和式豆腐还可怕,总感觉晃一晃就真的会像豆腐似地散了 这么重要的部位,不慎重对待的话我会有罪恶感。 到底要怎么对你才行啊 你到底要怎么处理才是最合适的呢 我抓破了头也找不到可以咨询的对象,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那药片似乎起了作用,期间一直没有挨近过我,我只好远远地观察他的状态。许久之后,他的反应趋向于平稳,之前还是有些作呕反胃,但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出现呕吐和腹泻的情况了,精神状况似乎好了许多。 我见他缓慢地恢复了平静,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紧绷,想着现在的他应当肠胃都空了,一直没有进食,可能饿得难受,索性给他扔了一点巧克力棒。 他不肯理我。 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一次如果他不愿意原谅我的话,那我俩接下来也只可能会保持这个关系吧。那孩子观察了许久,见风平浪静,这才塌下了肩膀,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身体总算不再僵在原地,一瞬间聚起来的戒备又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去了。他缓慢地起身,一点点踱步移动到了那块巧克力棒的边上。我总算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将注意力挪开。 啊啊我明明又不会害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这样一顿闹下来,我不敢再给他吃野果了,勉强再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合着水咽下,决定明日再去思考怎么觅食的问题。 星星已然升起,我在给他喂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那时候夕阳已经拖着它橙红的尾巴慢慢地爬下了树林所连接的那片绿色的屏障,天色早已昏暗下来,即将步入夜晚。 差不多应该是六七点钟了吧 可惜的是我的表和这一边有时差,没个准确的刻度,也无法将钟表调整到适宜的时间点上,平日起床作息基本靠猜,盯着天色猜测一天究竟到了什么时候。离入睡的时间还差几个小时,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吃过东西了,如何消磨时间倒成了个小问题。话又说回来,这点压缩饼干是我最后为数不多的一点存粮了,今天吃完以后真的要开始正式节衣缩食的生活哪怕我决定把这个严峻的状况放到明天再解决,此刻心中依旧还有隐忧与不安。 毕竟如果明天也找不到可食用的东西的话,那可能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先不管它 再深想下去只怕今晚也睡不好,好心情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要努力维持下去。我的社畜生活没让我得到什么经验教训,唯一让我明白的道理只有一个 永远不要让未来的事把现在的情绪弄得一团糟。要是想要去解决,那也轮不到现在解决;要是开始烦恼,就会从现在开始一直烦恼。况且答案和结果要明天才能知道,现在这么晚了,做什么都没有用。 这就是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的秘方 所谓精神胜出法就是这样,大部分时期都得过得糊涂才行。 食粮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不要管好了,现在主要需要关心的还是 我盘起腿坐了起来,盯着他的脸蛋瞧。 多么可爱的脸,稚嫩的脸庞像满月,头发在天空投来的光束下也开始被照出了光彩来。即便营养不良还是很严重,头发本来的颜色又是亚麻黄,其实很像是一把干枯的稻草、或是橱窗里面价格便宜的洋娃娃的塑料头发 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了,不过我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哎欸什么时候能把他养成面有红光肉体饱满闪闪发亮的健康小子啊现在这幅营养不足的样子,很像是我在流浪动物救助站见过的备受折磨的下水道小猫咪。 虽然发丝本身没有光泽,但是难得能被照成这么有光彩的样子,哪怕是假象都是很漂亮的场面。 他淡色的头发荧荧发着光,把这张脸照得愈发有神气。但因为依旧一点血色也没有,在这种场合下不像真人,反倒像一尊精雕的塑像,雕琢他面庞的匠人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心力,这张面孔瞧上去一点也不像凡世间的造物,反倒是像天 才不像呢。 他的眼睛把我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这样一对暗红的眼球,不像是鲜红的玛瑙,和石榴红也没有什么关系,颜色很微妙地卡在了深褐与乌红之间,不像是人体血管内奔腾的鲜活血液,反而更像是从伤口淌出来后经过二三小时后开始发硬结壳的血痂。 我当初第一面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瞳孔颜色微妙,在光线明亮的白天里看起来一片猩红。瞳孔嵌在这猩红的虹膜之间,对比起来显出更加暗赤的两个小点,远看上去像是画布上被安上的两颗黑豆子。总之瞧着他的眼睛时,直视得久了就会感到有些许诡秘的不适。 那红色极为不详,好似在被野生的蝎子螯足尾端指着一样,被那尖针顶部凝住的、黯淡的赤红色对准了眼睛。 和天使也差得太远了。 但大致上端详,还是张可爱圣洁而又美丽的脸他安静地坐在那,姿态很漂亮,隐现的伤痕早已消失了踪影,身体被某种静谧的氛围所笼罩。不知他以前度过的都是怎么样的日子,皮肤倒是很白,白得像擦了一层粉似的。 不过我估计他的生活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日日像阴沟里的灰皮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基本上没见过什么阳光的样子。初见时实在太丑了,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现在洗干净脸后再把头发梳理得顺滑后,就看起来格外有气质了。静坐时宛若被一层淡光围绕。 呼 我舒出了一口长气。 能捡到他是我的幸运吗 和我相遇是他的幸运吗 我不知道,自从碰到他以来我也在试着让他脱离曾经的梦魇,但遗憾的是我也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在这个环境下我压根没有太多能用得上自己技能的场合。他之前那样害怕我、避我而不及,确确实实是因为我自己做得不够体贴恰当。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再那么不幸呢 要让他变得不再这么惨,唯一一劳永逸的办法大概是摆脱掉自己身上这样不死的诅咒吧 可惜他已经成了这幅样子,不死反而成了他的某一种庇护所。他实在是被迫复生太多次了,沦落到这种境地,已经没有了离开它继续生存的手段与力量。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太倒霉了点。 我决定要再多关怀他一些,至少要比之前更加注意他的精神状态才行。 说起来,离睡觉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要浪费掉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倒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做点什么吧。譬如说让他学学怎么讲话 能有交流的对象,想必情况也会改善的。 我这样思考,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把他的手腕握住,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月亮才稍稍地显露出一点影子,但天空依旧有太阳还未全部散去的光亮留存,这样的亮度已经足够,我完全可以借着这股微弱的光芒做许多事了。 首先应该是五十音图吧从最基础的东西教起来似乎是最合适的。首先还是要从あいうえお着手最好 我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柔软的泥土上用尖锐的那一面刻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 但说老实话,做老师我也是第一回,比起学发音和平片假名,先让他熟悉一下日常对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比方说“谢谢”、“早上好”、“抱歉”、“肚子饿了”和“想上厕所”之类的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还需要仔细搞清楚一个问题 他的第一语言似乎就是日语,但唯一需要搞清楚的还是这家伙到底对它掌握到了什么程度。虽然简单的短句交流似乎没有问题,他也听得懂我说的一些短语,可我对他嘴巴里冒出来的词汇全都是一窍不通,毕竟方言的口音实在太重了 况且这孩子也不常说话,平时和锯掉了嘴的葫芦没有什么区别,嘴巴长在他身上似乎根本就不是用来交谈的,难得能听见他偶尔冒出来的几个音节,但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十分稀少,基本上能约等于不会讲话。 要仔细归类的话,倒是很像北方的农乡村落里的口音,我觉得不是很好形容,但一般来讲,他们说话时总会将句子中间段开始到末尾的音调发得很奇怪,和这小鬼说话的语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把方言矫正过来,我也是能听清楚的 这样就好办了,那么首先就先去看五十音吧。 他对着地上的字迹眨了眨眼睛,然后没有说话。我随手指了指某个假名,他没有念出声来,反倒是疑惑地拧起了眉毛,似乎没有搞懂我在干什么。 我凑到他面前去看他的眼睛,绝望地发现这家伙就像是看着某副画一样盯着地上的字发愣。 且还是望见了一幅丑画,搞不懂我到底想要干啥,于是陷入了自我内心世界的思考。 这个耿直的反应弄得我反而好像尴尬了起来 搞搞毛啊弄了这么大半天原来不认字吗 我似乎对他的要求放得有些高了但如果是跟着念的话,他倒是会有些反应。一来一去,注意力便明显开始被我的动作吸引了,不自觉地抱膝坐起,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振奋起来,教学时愈发精神抖擞,念完了一遍读音后希望他也跟着学出声。他不知道我想要做些什么,我只好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喉咙上。 说话时声带和喉咙的震颤让他明白我正在说话,我之后再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喉咙。气流经过喉咙时,只有发出声音,声带才会像塑料薄膜一样震起来。 他像是懂了,于是也张开了嘴巴。 气流从积压的喉头泵出、压迫声带和喉肉彼此开始震颤,相互摩擦后,发出的音色终于有些许相似了。我慢慢地听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语感是真不错,记性好像也是出乎意料的好。等学到了头,再回到第三四行列的假名,他竟然都还一一清楚记得。 我先让他再次熟悉了几遍各类发音,再把精力投入在了短句上。学习语言和学任何其他领域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区别,首先要熟悉初级的、最常见的、最容易入手的细节,那就像是一个个能拼上拼图的碎片。 一个个熟悉了之后,这样的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就自然会形成一个扎实而圆满的系统。 这个系统的骨架构造就是由那些小碎片组成的脉络,随着脉络延伸再展开,就能知道更多的碎片;碎片再次使脉络厚实丰满,让它在脑海里渐渐成型,日久天长,就自然而然地能熟练掌握想要学的东西。 脉络也会继续伸展,在掌握之后还会有不同的碎片填充进系统里,就会学得更加得心应手,自然而然地开始进步。我是这样觉得的。 这也是我的学习方法之一,虽然教幼儿园级别的知识还是第一次,我读大学时也有过给高中的小鬼当家教,对付这种类似的事情应当说是得心应手,看来在做这一方面上我依旧有用得上的经验啊 当然,这孩子确实出乎我意料地聪明,这倒是为我的课程省下了不少事。 难得他性格虽然已经因为那惨痛的过去和虐待而落下了一些后遗症,脑发育好像并没有影响得多严重,至少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棒,甚至连点播他的精力也不用花费多少就能融会贯通。哎唷快瞧瞧这个机灵的小脑瓜儿,也真的是adorabe我真的是爱死了。 做得好就要有奖励,鼓励和激励才会是让小孩投注热情的动力。大学时期的我在给高中小鬼做家教时用的诱饵一般都是“这周写完测试题就帮你带r18光盘”、“期中考试的偏差值不低于75的话我会说服你老妈允许你玩一整天xbox噢”、“摸到庆大的分数线就让你妈送你全新主机”之类的话语宛若在驴的头顶上用细绳吊下来的胡萝卜,我的手段肮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个时候的高中小鬼比谁都精,又臭屁又不肯听话,还在微妙的中二期与青春期之间,心思压根没有在冲刺排名上,为了辅导费我曾无所不及,用尽了手段。 最终虽然没有考上庆大,偏差值还是挺高的,好像去京都某所有名的美女众多大学追求青春勇气、爱和梦想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也十分高兴,因为那小鬼庆祝的升学宴邀请到了我,除开辅导费以外我还收到了很不错的感谢金。 但是对不同的对象要有不同的标准,我手边的这个孩子乖得很也没条件摸到游戏机和性感光碟,这种时候只需要 我温声对他说“再学一会儿就吃糖吧。” 他听得懂糖这个读音,很快地动了动耳朵。先前也说过了,这小孩真是我生平以及上辈子加起来见过最惨的小家伙,这么甜的东西他自然还记得叫什么名字。于是眼里有了些期盼,仰头对着我张开了嘴巴。 “才不是说现在”我无奈之下又很想弯起嘴角,把他的脑袋按回了原位“真是的才夸过你是聪明的孩子呢。” 就这样,我们一块学到了地上的字已经看不大清了为止,他已经能用短句组成比之前稍加流利的标准口音了,我很感动。 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一开始还能看清楚对面高一些的山坡上树枝与树叶的剪影,现在就再也看不清它们棱角分明的形状了。它们被衬托得好像是一团朦胧的黑烟,彻底飘在了天幕上。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的进度不算慢,而我的进度反而更快一点,因为我惊奇地发现这家伙竟然会说话。虽然不认字,他却懂得用方言的口音说出长句子。我在教他短句和词语时,但凡碰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他也会不自觉地对着我用自己的口音重复几遍,一来二去,我竟然也能渐渐记下不少他的读法,现在彼此对话要比之前舒服很多,哪怕还是偶尔会断断续续、结结巴巴、不成语句,但至少能更简单地进行日常的交流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我决定刷个牙再睡,掏出牙刷的时候却犯了难,因为我瞧见了一旁正在盯着我的小羊羔君 牙刷共用就算了吧我在心里推演了一遍这个想法,很快就放弃了。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分享牙刷 但不刷牙确实也不好我翻遍了背包,终于找到了一盒还没有拆封的牙线。 我用膝盖夹着他的脸,将他的嘴巴张开后,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边捏着牙线棒想要往里伸。他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药丸的事情,对白色的牙线充满了警惕,左右摇头,试图挣脱我双腿的束缚,我只好叼着手电筒,空出一只手来再次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背直挺挺地僵住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剔牙后,浑身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 想来是终于感到了舒服。牙线进进出出后,压缩饼干遗留下来的碎屑就被带走了,牙缝内变得清爽且干净,留下一个凉丝丝的空洞一言以蔽之,就是很爽。 我对他的口腔健康问题表示惊讶。既然这小家伙似乎没有刷牙的习惯,为什么却没有蛀牙 他既然营养不良,口气倒是很清新嘛 这个答案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因为我在下一秒才想起来他已经恢复返厂设置了。从reset复活出来以后,受到的伤害和落下的病根不就都消失了吗 现在的小羊羔君,是新出炉并且嫩生生的小羊羔君啊 拿他这个特点说这些似乎有些过分,但我并不想让这个关于死而复生的话题过得太过沉重,所以还是想让它变得诙谐一些。 牙线已经刮过了他的每一个牙与牙之间的缝隙,最后才是舌苔。那白线才刚刚碰上,他那柔软的舌,就像受惊的河鳝一样闪着水光、滑腻且湿漉漉地向后含羞带怯似地躲了起来,我逼近了这个向后缩的柔软器官,试了两次没有成功,还是放弃了毕竟他的嘴巴健康得不得了,舌头和婴儿一样,见不到什么舌苔。 “差不多了” 我把它抽了回来,向远方一丢。这孩子意犹未尽,甚至还微微地抬起了头,脸上的意思我现在已经可以读得很明白了 “这就完啦” 完了,完了。 我在心里回答他。 牙线棒也只有一盒了,以后还是省着点用吧。 现在是知道爽了吗叫你还要躲起来 但是估计说了他也听不懂,我这念头只浮现了两秒就消失了。 个人卫生没办法在这个鬼地方清洁得多么彻底,最多只能做到保持体面了我试着洗了一下和脸,以及容易出汗的脖颈和腋下,至于那孩子也是如法炮制,用另外一块毛巾沾湿了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在这个鬼地方可不能着凉,感冒了虽然能吃药,但急剧流失的的抵抗力和体力会像沙漠里泼洒在地上的水一样迅速蒸发干净,在这个鬼地方如果发烧咳嗽,那无异于在和死神进行贴面舞。如有必要,我都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头发被水打湿,因为哪怕有小型的吹风机也没有可以供电的插座,找不到让它瞬干的办法。 至于那孩子也是一样,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膀以下,感觉说起抵抗力应该还会比我更弱一点。 在这密林之中,弄干头发的唯一途径只有被自然冷风硬生生地吹干发丝、拂过头皮,那样造成的后果实在太大太糟糕了,真的生病了不好收场,如果实在头油得不行了再考虑洗头发的事情吧,挑个正中午有太阳的时候再去干活 我已经躺进了睡袋里,那孩子离得稍微远了一些,继续保持着蜷曲的姿势,抱着膝侧靠在了石头上。因为头微微低下来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凉风略过了我的头顶,带来一点沁凉的湿意,树林中只有间或响起的虫鸣,树叶摩擦时产生的沙沙声,闲逸且静谧。 安心和疲惫一块席卷而上,我放空了大脑,眼罩没有挂在眼睛上,盯着上方的绿叶发呆。此刻的光线已经彻底暗了,只有月光温柔地投注在地下。树叶被风吹拂得缓慢左右摇摆,看上去像是缓慢流动一大块的翡翠。 我很喜欢这个时候的树林,它们的颜色那样深,这样的墨绿却并不沉重,如此湛明又透净,好像是绿孔雀尾翎上的一抹斑斓的羽毛。安逸感带来的困意像山一样温柔地向我压去,我感觉自己很舒服,自从来异界的这几天来,从未这么舒服过 可惜,这个感想结束得就宛若一个肥皂泡一样快。低不可闻的噪音突然插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终于注意到了那一边的小鬼,他皱着眉头,最终发出了不安的呓语,面色很难看。 是做噩梦了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睡袋里爬了出来,因为担心他被过往的回忆侵扰,我跑向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发现了诱因究竟在哪儿,那是来自野外的不速之客,我们在平时都能见到的老邻居,一粒粒体积堪比花生米的蚊子大得怖人,因为生长的地方靠近水源,湿润的环境也促长了这一族群的繁荣。之前几天他都处于死而复生的状态,根本不会有动静,一来二去我就自己去睡了,竟然丝毫没有想过蚊虫叮咬的问题人类的皮肤更加光裸,毫无遮挡,也不会有皮毛阻碍,只要下嘴就能喝到鲜红甘美的血液。 它们成团飞舞,好似一朵低空乱窜的黑云。黑云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虫,振翅声连着一串嗡嗡嗡的,没办法细听究竟是来自哪方,混杂成十分微妙的噪声,虽然小,却震耳欲聋,听起来也很可怕。蚊群有时在半空中悬停,不一会儿又跑去别的地方,那团黑云随着它们行进的路线进行迁徙,从头到尾形状都保持完整,俨然成了看上去很耸人听闻的小型自然灾害。 我没有在他的那片区域喷洒驱蚊液,一是实在粗心大意,忘得差不多了,二是实在困得不行,根本没有闲心思考蚊虫叮咬的问题。于是那小家伙甜美的肉味没有驱蚊液的阻隔,香飘十里,蚊子的鼻子真灵,只要嗅到了一丝味道就疯一样地扎堆飞驰过来,伸出像钢针一样长且粗的口器,扑上去就狠狠地吸血,不怕驱赶也不怕死,刺进肉里后就像扎了根一样不肯跑开。 我赶紧挥手将它们拍走,蚊子们的肚里已经装饱了血液,依依不舍地眷恋他毫无防御的皮肤,结结实实地鼓了起来,肚子变得圆滚滚的,只能见到上尖下细的体态,简直和甲虫的形态相差无二。我看得一阵恶心,只恨不能带个蚊帐。 那孩子皱着眉,他没办法捂住自己全身的皮肉,蚊子见缝插针,四肢自然不必说,已经能瞧见一连串的小红包肿在白嫩的皮肉之上,连脸颊也不能幸免,一连串的红包也跟着浮了出来,连眼睑和耳朵都被叮咬过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他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鼻腔里会吸进几只蚊子,更怕它们会开始叮咬自己的唇肉,紧紧抿着嘴巴。 我又惊又怒,见他总算哼哼唧唧地瞧见我了,烦扰和困倦让他疲惫不堪,又痛又痒,只能本能地开始四下抓挠,但力气不会掌控,很快地就在红包之上添上了许多道抓痕与血印,原本莹白滑嫩像玉石一样的肌肤已经看不出原形了,惨不忍睹。 再抓下去要开始发炎感染的不能再让他继续了。 我赶紧把他的手摁住,他难受得用全身蹭我的衣服,想让我身上粗粝的布料摩擦自己身上的皮,好缓解这样磨人的痒痛。 他的身子紧紧贴着我,脖子抵住我的裤脚,不停地左右转着脑袋,期间还试图用上力气将自己的手扯回来,重新用自己的指甲去抓身上的痛痒处,而我就是不肯松开,一来二去终于僵持了,半天都没办法摸到自己的肿包,他难受得终于掉下了眼泪。 眼泪流在他脸上抓痕之下破了皮的新伤口上,有种微微的刺痛,但这样的痛似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连瘙痒的程度也减轻了一些。 肿包被抓得微微发烫,我把他抱紧自己怀里,两只手臂像钢圈一样先禁锢住了他的行动,坐回了我原来睡觉的位置,将驱蚊水拿了出来,倒在掌心后揉开,一点点抹遍了他的全身。 清凉刺痛的薄荷味让他缓慢地止住了啼哭,泣声渐渐小了下去。 因为担心他的小伤口会被闷坏,不好結痂,我把他的外套脱下,叠在了一边。在这密林里显然没办法让他光着身子躺在露天野外了,于是我短暂思考了几分钟,随即把他塞进了自己的睡袋里。 这孩子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至于湿漉漉的液体不管他了。那些眼泪就这么糊着吧,反正明天会干的。 我用掌心摸着他的后背、脖颈、手臂和腿,虽然不能抓挠,但这样的抚慰也明显让他感到轻松了一些。他那细腻的背部不再像豆腐一样软滑了,但柔软度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 小幅度的脉搏震动贴着我的胸口,噗通、噗通、噗通,一阵缓一阵急,但我感受到了这具小小身躯里蓬发的生命力,这让我禁不住地想要更紧地将他搂进自己的怀抱中。 我身处的地势稍稍高了一些,驱蚊液也开始起了效,刺鼻的气味让它们避而远之了,没再围着他的身边徘徊不去。 四周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我拥着他,他像化了一样融进了我的胸前。那颗贴着我的小小心脏终于沉静了,稳重而有节奏地小小跃动,好像是我胸腔之外长出的另一颗心。 我低声问了一句,没有做听到什么回答的打算,只是打算试探他的意识是否还清醒“睡着了吗” “没有。” 我听到了,虽然声音低得近乎不可见,但他的嘴巴正放在我的肩膀旁边,只要稍稍歪一歪头,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湿润的口腔呼出的潮湿热气,那声音清脆,小的好像只是森林某处响起的一声呓语但我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从我所怀抱着的这个孩子嘴中说出去的话 “我十分地痒痛、苦。” 我的心一下子也酸得不像样,像是突然被浸在柠檬浓汁中皱成了一团卷纸,只好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睡着了就可以了。睡去了就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抱住他,肩膀的布料又濡湿了,似乎是他再次无意识滴落的泪水“我说的那个睡去不是死亡除了死亡以外,睡着了也不会感到痛苦的。” “睡去和死没有分别” “不一样。”我除了深深地叹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呢这种想法让我自己的鼻子也有些麻了“哎要怎么样才能教会你呢明明是不一样的东西。” 他似乎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问题里纠结,低头伏在我怀中,悄悄地抬起手,我眼疾手快地再压下去了,“不能抓,明天会更痛的。” “可是现在就已经很难受。” 我再次往手心处倒了些驱蚊水,抹匀了以后擦遍他的全身,他皱起的眉毛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瞧现在就好多了吧忍耐是很好的东西,你只要忍受此刻一点点的时间就能睡觉了。”我担心像这样长的句子他可能还是听不懂,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名字” “一会儿再告诉你吧,”我对他道,“你的呢” “没有的样子。”他凝神想了很久,再次搜刮了一遍自己脑中的记忆,才又确认了一遍“没有。” “啊”我其实并不惊讶,神游天外,“没有嘛” “没有名字,但是称呼恶鬼是我的称呼。但是也很少有人会叫我” “好吧,我知道了。” 我回想起第一次问他名字的场景,不由得感到了一丝违和,之前还以为他叫“x庭xx”之类但完全是个大乌龙啊。 鬼。 庭。 おに和にわ的区别吗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突然在话语中蹦出这样一个字,但看来当时他说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お庭”,而是单纯想表示“鬼 是我的称呼”之类的句子吧,我还真是搞出了个莫名其妙的误解。 “那这样子的话,你的名字叫庭中之类的算了”我这样开玩笑,对方并没有做出反应,似乎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这小家伙早被困意笼罩,不多时连呼吸也放缓了,总算如愿地睡去。 我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身体的皮肉,感觉睡神也要把我带走了,要和他一起沉入睡梦之中。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我开始小声地唱曾经给弟妹哼过的小调子 “树上的金丝雀鸟儿啊 正在唱着那摇篮曲 ねんねこ ねんねこよ枇杷树上的果实啊 在摇篮上面摇摆着 在睡梦里,你会梦到” 你所祈求的一切事物。 顺便一提,我比较想要一个凭空出现的移动浴室和充电插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我在最青春的时候死去了,这明明是作为工作者而言堪称黄金时期的年龄段。总共加起来活了连几十年都不好说,只能说活了半辈子而已。而在这半辈子,基本上都在读书。 读书、读书,读书,除了读书之外,似乎也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好做。毕竟还是拙稚的幼儿,尚未接触社会,也没有踏足过任何看重学习能力以外的环境,因此只要学就可以了。大家看中的都只是绩点,瞅准的也只是分数的拔高而已。 顶多在偶然的学习闲暇之中,努力加入各种课外部活和社团活动吧,大家加入的理由都很单纯我是说消磨时光、纯粹为了学分的那一类原因,真正单纯的“我想要全心全意地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的心态,在我学习期间似乎真的从未在身边见到过。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学。 大学稍稍有些不符大家盛传的印象,比我想象的也要来得平淡一些。 都说它是个格差明显的小社会,可是和我的高中、国中、小学、幼稚园都和它没有任何的很大的分别,依旧是那样的象牙塔,我依旧要注重学习与绩点。总而言之,要干的事情基本上也是一模一样的。 等到了正整数年的大学生涯快结束前,我拿到了某著名会社的内推资格,于是剩下的一年里不想浪费时间,一边钻研和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一边努力进行着实习工作。在那期间,一位相处得还不错的前辈一道邀请我一道去自己的家里吃火锅。 那真是一场我一直难以忘怀的面见,因为我从那位前辈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生活的影子。 前辈对我一直很热心关怀,大概也是因为她在我身上看见了大学尚未毕业时那样青涩的自己吧。 “啊啊请进。”前辈招呼我到玄关脱了鞋,她微笑地把头发绾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她脱下职业套装、穿上围裙的样子。“我们这个家其实并不怎么经常用厨房呢难得想吃一次火锅,在这个室内也很久没闻到过新鲜食材的香味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全心全意地感受周围弥漫的味道,“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外面吃或者直接找速食便当呢,哈哈,毕竟没有时间做饭” “711嘛,对不对” 我恰到好处的借机接上她的话,彼此相视着笑了起来。这是在两个一同在会社度过大部分午饭时光的家伙之间所诞生的默契。 “其实我很擅长家务活。啊,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说我甘愿做家庭主妇。比起全职太太果然还是出去职场工作更好啊我只是喜欢做家务活而已,尤其喜欢烹饪料理。” “不包括洗盛菜的脏碟子吧。” “嗯嗯,那是自然反正有洗碗机嘛”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先生的话题,没有提起“如果自己不想做家务的话会有谁帮忙吗”之类的事。“前辈如果烹饪很上手的话,那自从那应该也很会烧菜吧。” “嗯,这倒是很对哦,我做的菜很好吃,不过这个家里已经基本上很少开火了在得到这份工作之前,之前租住的那间出租房里倒还挺适合做菜的,不过呢” 前辈想了想说道“自从找到了这份工作后,就一直过着租房的日子,后来总算升职了,迁入到这边来,就想着既然住址换了,不仿再过得好一点吧难得有了积蓄,工资也更高了便贷款买了住址临近市中心的房子。交通虽然便利,大小却有些不太适合呢毕竟地价实在有些难以承担,当时贷款按揭的时候就在考虑是否要换大一些的房子,不过还是觉得房贷什么的尽快还清会不会压力小一点因此放弃了面积更大的选择。” “” “不过住得久了一点才会发觉小面积的住房有多么不适合日常生活这么小,小得连转身都感觉喘不过气,哪里还会有幸福感和温馨感呀我回到家就是为了脱离会社的工作找到休憩的余地的,可是这种又憋又闷的房子哪里会有幸福和快乐而言呢” 前辈说道“呼现在想一想,当初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买更大一点的房子啊二十年和三十五年的还款期有什么分别呢你说说看,无论哪种还款期限都是一样痛苦,也一样烦人,一样看不到头,既然如此,更加舒适的三十五年不是更好吗” 她长叹了一口气“好后悔啊现在再买也买不起了。房价飞涨,速度简直比火箭还要快,基本上所有舒适的大房子的价格我都早已望尘莫及了毕竟连首付款都成了问题嘛。” 我不敢说话,也因为根本没有社会经验,只能听她说。 “这个房屋太不适合日常生活了这个厨房也不太适合做饭,所以住了这么些年基本上没有开过火。你瞧,那里的厨具都是有灰的呢,用盖子和塑料布盖上了而已。” “噢、哦哦” “我们现在所用的碗筷倒是仔细洗过了的,不过似乎因为太久没用过灶台,电子炉的什么地方不知是不是出了些问题,电气那边还需要找人来修这一次是临时买了插电式电热锅来做火锅的唷。” “原来如此”我感慨道“前辈真的很厉害啊。” “哪里哪里。”前辈喃喃道“快看,这就是我一生获得的最有价值的资产一个三十曡的小套间说是迁到了总部,但果然来东京太自不量力了啊,选址也专门找一些市中心的房子为什么当初不买在远一些的位置呢说不定,我就没有必要住在这种小公寓一样的地方里面了呀” 原来这就已经是小了吗看来舒适的生活远不止如此啊。 可是如果选到了远一点的房子,前辈也会在未来后悔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一辈子都耗费在交通运输上,那么辛苦、那么破费吧 如果选了大房子,说不定也会说“这多出来的十五年真的是太长了,还贷结束的日子简直遥遥无期”而开始后悔。我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个选择相比较之下确实是前辈那个阶段做下的最好的选择。 前辈说得有些激动了,突然消了声,低下了头,把脸埋进双掌的掌心中,表情被双手给牢牢捂住了,我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 “啊啊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她的声音从手掌心处模糊地传来“不想还款了好想去死。” “” 我只能坐在软垫上一动不动,压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 她重新吸了一口气,笑容挂在了脸上“我去厕所补个妆就过来。” 才不是补妆呢。 我在心中这样想。 明明只是看到了即将步入和她自己一样生活的年轻人而产生了感伤的情怀而已吧突然意难平也很正常。 成年人的社会会变成这么残酷的地方吗那还真是和大学有很大的不同啊。 我只能似懂非懂地这样做出了思考,感觉一位成熟且拥有许多阅历的社会人在我这种后辈面前崩溃一定是很丢脸很不体面的事情,可是要怎么收场呢 假装没看见吧嗯。 于是我决定伪装成风平浪静的样子。但毕竟还很青涩,要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做不到,没办法假装全程没有过发生任何事情,动作和回话一直很僵硬,我看着前辈肿起来的眼眶,以及扑上了粉也遮不掉的红晕,感觉压力大得都要冒汗了。 “补完妆”的前辈却一点也没有芥蒂的样子,面色如常地继续活跃气氛,托她的福我算是终于从之前那场尴尬中脱身了,火锅的后半场吃得很高兴,其乐融融的氛围充斥了整个房子。 诸如“不打算找男朋友吗”“讨厌啦前辈,忙得都快要死了哪里有时间找交往对象啊”之类的会话也终于开始在这间屋子中回荡起来。 “也是呢。”前辈困扰地捧住腮帮子“可恶,明明想在闲暇的时候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对象的结果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啊这边也是。” “实习生会好一点吧”前辈眨了眨眼睛,“大概还没有正式入职,会接触很繁重的工作吗” “那倒不会有。”我很无奈“不过毕竟是实习生,所以” 实习生可什么都要干吧,连影印文件和端茶送水都 完全把我当成杂役在差使呢。 前辈点点头,“我明白了哎呀,好多年没有实习,已经快忘记当年的经验了呢辛苦了,等毕业后再熬一熬就可以稳定下来咯。” “承您吉言。” 我也对着她道谢。 火锅吃到途中,前辈突然再次垂下了头。 她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筷子掉落在地上,滚动时发出了圆润的声音,竹子和木地板在彼此摩擦。 我感到周围又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等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是突然出故障的人偶,只好站起来想探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有所动作时,前辈突然再度抬头,速度快出了残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她压榨的那一根平时已经很劳累的颈椎骨。她的面上浮现出耸人的狞笑,比她的脸色更加可怕的一句话再次响了起来。 她说“找到你了失踪人口我现在依旧在上班哦,而你就算死了也依旧有六十五年的贷款要还呢不工作的你哪里来的工资还房贷啊再不回来工作就会因为无理由旷工太久被开除你以为逃到异世界就能够跑得掉吗” 前辈又说“你还有房贷要还房贷要还房贷要还房贷要还房贷要还” 我这个屮艸芔茻 我淦我淦我淦 吓死我了 好吓人啊前辈阴魂不散吗 我可是因为你的经验,才宁愿舍弃未来那么多年的轻松生活、专门挑选了一个繁荣地段的好房子啊 我吓得腿在凌空踢了好几下,喘着粗气挣扎着醒了。 那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似乎被我吵醒了的样子。我连忙空出一只手,轻轻压在他的眼皮上“睡吧。” 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蜷缩在一块。 这个姿势像是一位在母胎中的婴儿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发出感慨了,我现在非常尿急。 身体的机能中似乎真的有阻止成年人尿床这一项系统在运作。 基本上我每次尿急的时候都会被梦吓醒,我估计这一定是大脑给我发出的警戒讯号。 膀胱的胀痛感传来,我赶紧爬出了睡袋,打算找个通风的地方随地解决,一边很无奈地想这个技能是不是越来越用力过猛了啊搞出这么一出让我强行醒过来去排泄,难道大脑真的没有料想过我可能真的会被梦境吓尿的这种结局吗 对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对着还在睡袋里揉眼睛的他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应当听得懂“要不要上厕所”这种简单的话。毕竟我当时教他认字时,差不多第一个列出的短语就是教的这个。未雨绸缪果然是好事,瞧瞧看,现在不就用上了这类日常短语吗 见他还困着,我就再次轻声重复问了一遍“要不要上厕所” 我觉得既然已经吵醒了他,那就确实有必要让他起来再小解一下。毕竟小孩子可能不太能在睡梦中控制自己的排泄\欲,我比较担心他会直接不小心尿在我的睡袋里。那个睡袋确实防水,但正因此才比较难洗,如果可以还是尽量避免这种事态比较好。 “” 他迷迷瞪瞪地抬起了眼睛,含糊着吐了几个字,然后摇了摇头。 “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揉着眼睛的样子,还是决定不说话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会在半夜爬主动爬起来去洗手间的但小的时候确实没有几次会在凌晨中主动惊醒的时候,那时长得差不多大了,也没见我尿过床的样子,好像他这么大了也应该不用担心起夜的事情吧睡觉的时候一直憋到早晨这件事直到升入大学才不再出现,随着入眠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后推迟、睡眠状况也越来越差,那个时候开始就睡得浅了。 唉,吵醒他确实不好。我见他根本没有彻底醒过来,那孩子蜷着身子又往里面缩了缩,困意还笼罩在他的身上。只需要一闭眼,他可能就会被直接扯进梦乡中去。 既然这么困,那还是算了吧 我悄悄地去背包摸了只手电筒,决定一个人先离开。气味和声音传过去感觉有些尴尬,虽然是已经睡着了的小孩子,但果然还是要回避一下比较好我摸了点地上的石头一路做记号,走得稍微离睡袋那边远了一些。 夜黑风也高,解开拉链的时候我正用嘴巴叼着手电筒,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随即就蹲下了身体。 野外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没有厕所我有没有办法随身携带喷洒驱蚊剂,刚脱下下装,裸\\露出来的臀部就一下子被咬了许多红包。 可恶好不爽 这一晚上真是各种意义上见了鬼了,我怎么会这么惨那见缝插针的蚊子也让我越想越生气,火气越来越大,一巴掌拍向了自己的屁股,清脆的响声顷刻间清脆地在深幽的丛林中响起,听到回声的时候我已经没脾气了。 “啪” “” 还是不乱搞了这可真无聊啊。 差不多清空了残余液体后,我随便整理了一下就打算起身,双手空不出来,手电筒照旧被我叼在嘴巴里,在前方的树丛中毫无目标地乱照。 晚间的这段时光实在有点无聊,唯一的娱乐活动已经找不到了。 毕竟我没胆子将手机开机即便带了充电用的b线也找不到插座,一旦电量耗尽就死定了,果然还是不到节骨眼上不能浪费。以前坐在厕所里时没有带手机就会翻书,没找到书就会去翻找清洁剂的使用说明书,对着瓶子包装上的字都能看出一朵花来。 现在的条件已经艰苦到连消磨时光的清洁剂说明书都没有,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叼着手电筒,用光柱描摹树干的边沿。那些崎岖且凹凸不平的树干纹路此起彼伏,每一个细看长得都不相同,仔细盯得久了也别有一番风味,我盯着远方一圈又一圈的树干发呆,如果不是蚊虫叮咬的问题实在很烦人,我大可再蹲一会儿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再继续了吧,人类只要谈及排泄的话题就会难免变得猥琐。 只在下一秒,手电筒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因为我的下巴一下子惊得力道松懈了。 借着这道光亮,我似乎看到了两丛洞洞燃烧的鬼火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反而不那么怕鬼故事。磷火本来就是化学课本上常出现的现象之一,这里是大自然,埋着大型动物的尸体也是常有的事情吧。 对啊如果只是单纯的鬼火就好了。 从树林中掩映的暗影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的,是一只体型硕大、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大老虎。它那一双眼睛内只有贪婪、野心和饥渴,那只健硕的野兽踩着他那柔软的肉掌轻捷地缓缓踱步,只差一个t型舞台就能熠熠闪耀,实在是很有野性魅力的一匹猛虎。 前提是那双如饥似渴的眼睛不要对准我就好了 那两丛鬼火原来是一对虎眼,猫科动物的眼睛本身并不会发光,但却能反射我那手电筒照出来的光线,亮得好似森林中的另外两盏电灯泡。这是被我刚才打的一巴掌引过来的吗我的那一巴掌这么响 我一边责怪自己的乌鸦嘴干嘛说晚间无聊啊此刻的这种惊悚我才不想要 一边庆幸自己结束得快,不然就会被吓得尿在下裙上吧 在这一紧迫关头,我赶紧向后摸了摸背包,突然绝望地发现,因为只是想要小解,背包留在了那一边的睡袋旁 那 这不就是手无寸铁吗最糟糕的情况了吧 神明啊我真的有什么外挂吗 这种状况是在玩我吧因为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啊 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死路一条对不对我的人生再次要画下休止符了是不是 这个森林到底还要作为我的复活存档点多少次啊 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心中难免会有些小惆怅。此刻不能再回到睡袋那一边如果小家伙也被发现后果就得不偿失了。况且他也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战斗力不高的人哪怕再加上一个战斗力为零的家伙也不会对战况有什么改善吧。当初没叫他一块过来排泄可真是太好了 那样和送上门来掉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也有复活技能,但印象里是从又硬又厚的鸡蛋壳里爬出来的,想必老虎不会太感兴趣吧。被活吃的体验应该只会有一次,比起那个小鬼,我被当成备用粮的可能性会相当地少。 那么来吧,我的死亡end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虎很轻,体型很大,可是它确确实实地正轻盈地向我走来。这只花纹斑斓的动物有着得天独厚的脚掌,肉垫柔软得像棉花,踩上砂砾也不会产生多大的摩擦响动,像是落在地上的一只蛾子。所以当它伏击猎物时总能那么出其不意,尤其是趁着晚上光线不好的时候,又能够轻而易举地藏进树丛里,被影子遮笼住身形,悄无声息地游走,动作迅捷得跟幽灵没有什么差别。 对我而言这可比鬼更可怕。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那双眼睛亮得像是灯塔,哪怕我知道那光只不过是从我的手电筒中反射出来的,真的对上视线时也还是觉得那么摄人心魄。我的脚又软了,那两道光束利得像闪电,我觉得大概率会像豆腐一样被划得透心凉。说实话,虽然之前也遭遇过老虎,但是根本也没积攒到什么经验,我又不是猎虎达人,就算干掉了一只老虎的牙齿也没办法得到半点的经验值。 上次的经历难不成还能给我带来宝贵的一课经验教训吗比如说勾引老虎咬住我的时候再找石头敲掉它的牙齿完全是伤敌八千自损八十万吧这样不就注定要失血过多而挂掉吗 为什么啊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啊我和老虎有什么仇吗老虎和我体质相克吗我和老虎相互吸引吗神明有考虑过让我好好过上安稳日子的这个可能性吗至今为止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我已经整整四五天没有洗过澡了就算这样我都可以忍受,但说到底,为什么我还要被迫一次次地体验荒岛求生的那种险峻感 对上眼神的那一个瞬间我就后悔了,总担心会被当做挑衅,害怕它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不过对方倒是十分悠闲,并没有吼一声做出反应,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地被浇入了水泥,泥浆逐渐凝固,即将成为一个动弹不得的泥墩,从脚后跟开始一直向上变得干硬,整个腿都已经麻了。 蚊虫早就饿得发疯,此时此刻见我一动不动,正是觅食的好机会,便一波接一波争先恐后地朝我身上飞来。以前在自己的世界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个族群如此猖狂的一面,它们在现代社会被人类的驱蚊网和巴掌吓得东躲西藏,四处偷生,畏惧早就已经刻在它们的基因中了然而再对比一下我现在身边围着的这些蚊虫,它们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除了食欲之外什么都不想,一粒粒虾米大小的蚊子像被弹弓弹射一样撞在了我的衣服上,密实的外套与裤子将它们尖利的长嘴彻底隔绝,然后它们又撞昏了头,一只只晕乎乎地掉了下去。 被布料遮住的躯干部分倒不必多加在意,可是袜子似乎有些太薄了,小臂、手腕、脖颈与脸都毫无遮拦,它们在有衣物的地方像无头苍蝇一样围聚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能够让它们那张长长的尖嘴扎进去的软肉,于是转移了阵地,一股脑地飞到了没裹着布料的这些地方。 痛与痒意一同传来,我正一动不敢动,它们见没人驱逐,便变本加厉,成群结队地围了上来,用力叮咬。我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己垂在身旁的手,发现上面零零星星的黑色小点逐渐将自己的面积扩大,增生的速度越来越快。蚊虫呼朋伴友地跳了上来,一只只将自己细针一样的口器扎了进去,随即便争先恐后地大口吸取血液,肚子以肉眼可见的效率鼓胀了,好像是我的手背结了一堆芝麻、挂住了一堆凸起来的小黑粒。 黑色的小色块越来越多,范围逐渐壮大,终于让这墨一样的黑色覆盖住了我的整只手,如果不是还能从密密麻麻的黑色间隙之间看到我原来浅白的肤色,真像是戴了一个黑手套。想必只消用手轻轻一搓,手上就能糊上一层厚厚的血浆和蚊虫密集的尸体。 太恶心了想必脖子附近和脚踝处也差不多吧。脸上的情况我倒是猜不出来,因为怕被叮成一只猪头,我不敢发出大动作,只能尽力运动自己脸上的肌肉,希望能让脸上的地方少受侵害。 那样的痒意和精神污染的程度都让我的脑子快要不能思考了,我现在真的没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对抗它,我有什么武器吗一样也没有之前老虎袭来的时候,确确实实地被我的手电筒光下跑过一次,但那是深夜让我突然闪射一回强光才惊走的,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之后适应了光线,对它而言手电筒的光芒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助益,不仅会暴露我本身的位置,还让它能把环境看得更加清楚总得来讲,连这个手电筒都是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它实在是太强了与人的战斗力产生了一道深重的丘壑,我看了一会儿,心中就泛起了绝望。 就算是一只普通的家猫,将它的体型放大无数倍后,也会战斗力也会拔高至惊人的水准。原因有很多,譬如它们的爪子、它们的牙齿、他们的身体、或者是它们喜欢玩弄猎物的特性。一言以蔽之,猫是很可怕的生物,只是因为体型缩小了才显得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加之毛茸茸的很可爱,所以现代人基本上已经忘掉了它的恐怖。 这种身手矫健、行动敏捷、个性残暴、生性凶狠的物种,被驯养后实在无害过了头。生物属性让它捕猎方法多种多样,如果放大了体型,放到野外去,遭殃的就不仅仅是那些野鸟野兔和小老鼠了,人会在它们柔软的肉垫爪子下被玩弄得死去活来吧。而老虎也因此更加可怕,可怕就可怕在它是一只猫,而且还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种猫。 本来动作就已经很矫健了,身量大得甚至能以数百千克为计算单位来称量它的体重,连最大的狮子都比它逊色将近五十公斤,它是当之无愧的森林中的霸主,这么庞大的身躯要怎么才能战胜呢 话虽如此,其实就算来了其它猛兽,我也照样搞不定就是了 我凝神戒备着它,它在悠闲地观察着我,森林中只有虫的鸣叫。此刻的我甚至还有闲心去看它那条优哉游哉挥来挥去的粗尾巴,完全想不到哪怕一点解决的办法。老虎就算再威猛、名号再可怕,也终究是一只猫科动物,它的脚爪印和普通的家猫也没有区别,在它轻盈地跨步时,那凶险的利爪就勾了回去,脚心的肉垫也一并缩了起来,落在地上的只有几个脚趾处的肉垫留下的圆记号,组合起来看就是一朵朵匀称的梅花。你不也是猫吗,为什么就是不能委婉和顺一点呢。 “” “” 想不到。 我真的没有想到脱身的方法。 不止如此,我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样下去的下场只会是一个吧,我的牙龈都被自己紧锁的牙关抵得有些发痛,喉头干涩得无法滚动。 那既然如此,还是別掙扎了吧既然注定死路一条,三途川的路上还是走得不要太辛苦比较好。 我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把手电筒扔到了地上,心中又平静又悲凉,觉得这一次实在太过不幸。为什么倒霉的偏偏又是我呢我不想体会痛苦,也不想这么死去,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再挣扎下去毫无意义,速战速决吧,这样或许还能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能争取再次复活,赶回去的话依旧可以让那孩子在醒来时就看得见我的脸。 就这样,我缓缓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将身体转了一个圈,换了个方向站立。 手上和脖颈的蚊子总算能赶跑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手背,感觉摸上去都已经没有了直觉,留存下来的只有钝钝的触感,简直肿得像两只红彤彤的中华馒头。当我还想抬脚跺掉下肢的蚊虫时,那只老虎再也没压制自己的狂性,吼叫了一声后就扑了过来。声音离我的耳朵很近,我感觉自己的鼓膜都要被叫破了,好像是一声惊天的巨雷劈在了耳边,这一下冲击得我眼冒金星,耳朵依旧在隐隐作痛,我对它转向了毫无防备的后背,它捕猎的本能发作,迅疾地冲了过来,沉重的身体压在了我的后背,我被冲撞得向前一栽,胡乱跪倒在地。 腥臭湿热的潮气喷在了我的脖子后面,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有一张大嘴正对我张开了獠牙。怎么说呢,清楚地意识到身后有只毛绒绒的大嘴巴是件十分奇妙的事情,胡须硬得扎人,可是嘴边的毛却是软的,就这样蹭到了我的脖子。它呼出来的气流很大,像浪一样拍了过来,呼吸的时候有像呼噜一样的噪音,很像是一个很近的、散发着热意的鼓风机在我的后脑勺吹起来,我的鸡皮疙瘩从脖子而起,往上延伸到了头皮,往下一直到了脚指头,那老虎那么轻轻地一吹,我的魂都要没了。话说回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和老虎用背后位离得这么近,姑且能归为人生里第二次的宝贵经验吧 我等了一会儿,它还是没有咬我,良久之后,那只身量有我数倍大的猛兽观察了我一会儿,继续打着呼噜、喷着热气,伸出了厚厚的大舌头,舔了一把我的后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感觉有一个湿软带刺的东西靠在了我脖子的皮肤上,自下而上地滑了一把。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之后,我继续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感觉那一舔把我的魂都舔得飞了。那老虎再舔了一次,我感觉到那刺刺的小刷子留下了一路湿漉漉的口水,瞬间魂飞魄散,感觉头顶的天灵盖都要被掀了起来。 这这、这个 我没搞懂是要干嘛,它是要开始像猫捉老鼠一样开始玩弄猎物吗 好 好爽可是头皮发麻还有点微妙地恶心 但是还是很爽 我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折磨之中,只希望它能快点结束这种酷刑,但又不太希望死去,心跳如擂地希望它能再晚一点杀掉我。 它终于不再舔了,我感觉到对方的大脑袋正在靠近,胡须越来越长地戳到了我的后脑勺,冒着湿意的鼻子也顶到了我的皮肤,虽然很快就挪走了,但是失去视觉后我的触感头一次这么敏锐。我一边痛恨它为什么要变得这么敏感,一边连脊椎骨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发软。 真的是搞不懂这只猛兽的意图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老虎终于张开了嘴巴,然后咬了下来,我保持着老僧入定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但疼痛依旧没有传来,我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从脖子那儿传来的撕裂感或侵入感。 对很奇怪,像是被湿乎乎又柔软的东西笼罩了 柔软 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凭空出现在我心里的那一个瞬间,电光火石闪过,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口腔会如此柔软,这个意识让我灵台一阵晴明,顷刻间我就睁开了眼,快速地爬了起来,向后望去。 对了对了没有牙 是你啊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真是見了鬼了,这家伙是老熟人了吧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总是碰见老虎这件事太过倒霉,方才在林子里见到这只老虎的时候,就在反复思考为什么总是能碰到花纹斑斓的花虎呢,为什么自己的运气能差成这个样子但现在想想,虽然开始确实见到了它身上的花纹,只不过一时间因为光线太暗,加上受到惊吓的缘故,也压根没仔细看它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我就说吧,怎么可能啊 人是不会总是这么倒霉的,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真的有吸引老虎的体质吧。方才的那一瞬间吓蒙了,我六神无主,还以为自己和老虎有了什么奇怪的缘分,但现在看来,真的真的从头到尾只碰到过这么一只猛兽而已,恐怕用我的脚力走上半天,也只能碰上同一只老虎。老虎狩猎范围是很广的,它们的地盘彼此很少有交错的时候,靠气味来划开领地,基本上不会互相越界的可能。这一大片土地,大概都是直属于这只老虎的地盘吧。 不过再威风的霸主也有马失前蹄的落魄时刻,毕竟现在的它没有牙。 就算叼住了我的脖子,也没法痛痛快快的洞穿我的喉管。不然的话,它干什么要磨蹭半天不动嘴呢它一定不会再攻击我了。 既然确保自己的状态已经安全了之后,我便静下心来,试图整理一下思路。 想想猫科动物的捕猎的方式多种多样,但主要制胜的手段之一就是扑过去咬穿猎物的脖子,直到强有力的下颌锁住猎物的躯干,让它们即便奋力挣扎也逃不出禁锢,最后活生生地失血而死,这就是虎牙不可或缺的作用之一。 当然,就算舍弃了牙,它还有那么强壮的身体与尖锐的爪子,用力拍击也能够给攻击对象造成致命的伤害。不过可惜它到底还是没有牙,哪怕臂膀爪子的攻击能够奏效,它却已经连死去的猎物都叼不走了。 软趴趴的牙龈肉没有可供使力的支点,彻底成了一块单纯且毫无力气的肉块。人也是一样的,有坚硬的东西长在柔软的肉上时,就一定说明了某些动作需要靠撑着支点才可能产生作用力,同理,若是手指上没有指甲盖,那就可能连一张纸都拿不起来。 老虎和这个比喻中的状态一模一样,牙齿对猛兽的作用真是太重要了,更何况它生长自丛林之间,除了进攻以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东躲西藏”,自从我打掉了它的牙齿之后,它早已经是个失败者,而不再是凶狠暴虐的丛林霸王了。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作威作福的利器,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身形比较大的猫而已。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敢对它放松警惕它应当是主动跑过来的,那意图到底是什么要来报复吗还是想捡漏 老虎与我四目相对,我对比了一下彼此的身长大小,觉得它要是真想要干掉我,哪怕没有牙也照样能轻而易举地达成目标所以这是真的要找我帮忙咯 我有些疑惑它是不是真的没牙了,试探性地伸手摸向了它的嘴巴。 略有些粗粝的毛发在我的手心摩挲,与家猫不同,老虎的毛要更加支掕起来一点,也要更加粗些,像是钢板的刷子,一根根直立起来,用手压也压不下去。但比起扎人的胡须,它的那些绒毛对比起来就已经显得足够柔软了,这样微妙的触感让我感觉正摸着一茬茬已经风干的草绒,手感很是不错。 它的嘴巴很热,我捏住了它凸起来的长嘴,它似乎有些不愿意,才刚碰上去就猛地一甩头,不过幅度并不大,摇到一半就不再挣动。它微微龇牙,但因为里面已经不剩什么坚硬的东西了,在我看来就是将嘴巴开了一条缝。我的两根手指探了进去,它惊了一瞬,可惜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手指头就见缝插针地灵活地游了进去。 老虎闭着嘴巴,我的指头在里面探索了一阵,找到了空隙,变本加厉地将整个手都一点点挤了进去,塞满了它潮热、逼仄、窄小、湿润、散发着惊人膻味的口腔里。它感受到异物闯进来的感觉越来越多,下意识地就偏了偏头想要躲开,但它一开始摇头晃脑,就给了我更多的可乘之机,甚至不需要伸手把它的嘴巴分开,顺理成章地连手腕也钻了进去。 “咕” 我已经一路顺畅地滑进去了,顺带堵住了它的叫声。 那张嘴里不够滑腻,但被津液浸润得足够潮湿,不一会儿它的嘴就合拢了一点,舌头微微向上抬,我能够移动的空间就明显变得少了,这老虎的嘴上用了力,我被四周抵住的官感愈来愈清晰,上下都有些吃力了起来。 不要阻挠我,还要干正事呢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这样想,在这个紧\窒湿热的口腔里费力地摩挲挪动,总算摸到了它的那一圈牙龈,指头一寸寸摸了过去。牙面本该在的地方光溜溜的,再也找不到曾经那凶险的牙齿在哪了,虽然生长的痕迹还在,可是牙龈肉摸上去简直像更硬一些的海蜇,一整片都很软,像是待开垦的良田 话虽这样讲,也并不是一粒牙齿都不剩了。我左右一点点挪动,确认了前排的牙齿上下都没了踪影,但藏在后面的牙倒是都还在。当初用文件夹敲它嘴的时候是平举着用力的,后槽牙的地方没有挨到过倒也正常,这样就大概能摸清楚这家伙是个什么状况了 后槽牙还在倒还算是一件比较幸运的好事,那些牙齿的主要存在功效是磨碎食物,将它们嚼烂了吞下去。虽然嚼东西没有了问题,但前排的牙齿已经没了,狩猎就成了困难,进食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撕烂食物一点点吃进肚子里,负责叼肉的那些牙都被我搞掉了,因此它注定会被活活饿死吧。 虎是很聪明的动物,毕竟在森林里横行称霸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要干什么事对自己而言才是最适合的。因此专程跑过来,未必没有“求和”的意思。它搞不定狩猎后的进食,如果主动求和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活下去,走投无路之下,它自己也很清楚,只有这一条选项对它而言是确实可行的。 也幸好我的碰上的是老虎,它要更懂变通、更加能够退一步,如果是狼或者鬣狗,恐怕我就要完蛋了哪怕当时敲掉了它们的牙,它们也未必见得会在当初放过我,最后一定会闹得鱼死网破才会收场。 日后也会更加记仇,主动求和这种事估计压根儿不会做吧。 狼是很容易积怨的生物,森林中很多兽类都是如此。我在很久以前听过几个段子故事,当然不知道真假,说的是狼崽在小时候被抄了窝,后来渐渐长大了,一路闻着气味跋山涉水,走了不知多少年,在隔着好几个省市的地区找到了小时候出现过的偷猎者,半夜摸到床头,把他们都一股脑咬死了。 毕竟狼性狡猾凶桀,一定要闹到复仇完毕以后才会善罢甘休。 还有大象的故事;说是盗猎者曾经一子弹射伤过一头大象,十年之后都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重新再踏足森林,碰到了一头大象缓慢地走过来,抬脚将他活活踩死了才肯离开,这一仇它记了整整十年,哪怕连人自己都忘记了,这只大象竟然还记得他的气味和外貌。 这些故事给我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感觉动物们记仇的可能性相当之高,并不是那么和善的家伙。再比较一下,伤的是只老虎也真是太好了,至少它好像更能变通、更懂得委曲求全一些。 噢好吧想的事情多了,不自觉就忘了该干的正事。我的手还塞在它的腮帮子里,这老虎含习惯了,就这样包着嘴巴没有动。我的手没法随意反转挪移,毕竟它含得太紧了,感觉自己像是在深入章鱼的吸盘,那里简直是个无底洞,越收越紧,我被夹在中间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这样紧实软厚的口腔给我的感觉更加鲜明了,我的手心正是朝下的状态,手背正抵着它的上颚,手指碰到了它的舌头,上颚像是一把宽大的扇子,带着圆润的弧度,有些凹凸不平的突起,至于舌头那就像是碰到了一只板刷,倒刺虽然不尖,但也疙疙瘩瘩的,触感和磨砂网一样有些相似。 我试探性地抽了抽,那个散发腥气的腔道紧得让人无法动弹。我的手像是被一团肉壁绞着,那个口腔突然带上了无比大的吸力,越往外抽就越紧,像是想要把东西永远留在里面一样强横,我拍了拍它的下巴,只好再用上一只手,艰难地掰开了它的嘴巴,最后一鼓作气地用力缩了回来。 拔回来的时候就和去掉红酒木塞似的,从那甬道抽了回去,软肉包裹着我,像是依依不舍地紧紧相缠,发出了“啵”的沉闷的一声响,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 这个触感很神奇,每一团肉都在簇拥着我,一点缝隙也没有放过,温度烫极了,简直像是想烤熟了我一般。 我的手,里面带出来的口水连成了一條透明的银丝,一端连着我的左手指尖,一端连着它的嘴,在空中架起了桥。这根银丝韧性十足,我的手越抽越远,它被拉伸了许多,但却依旧没断,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细,最后终于不堪重负,突然断裂,迅速地消失了。 我瞄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现上面黏哒哒湿淋淋的,有一层湿润的水光。 太真是很奇妙,我被鬼迷心窍了吗,干嘛做出了如此猥琐的举动 被它缠住的这一晚让我很纠结,心情起起落落,胸膛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我浪费了不少原本该用在睡觉的时间还浪费了许多表情。看样子也现在差不多了,我打算回去,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随便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动身。它本来在地上乖巧地趴着,见我起身便也站了起来,爪子上的尖爪被收回了肉垫里,这样站起来的时候好像一座小山,又高又健壮。 我被那庞大的阴影吓得愣了一会儿,也不敢拔腿转身立刻跑掉,它作势要伸出爪子来勾我。 我还是没搞懂这只老虎到底要干什么,见它的举动出乎意料地温和,便试探性地向后躲了一躲,这家伙没有扑过来,我想了一会儿,就索性转身走了。 它没能勾住我的脚步,在原地焦躁不安地转了一会儿圈。确认了它无害以后就不用太在意暴露位置了,我循照原本在地上留下的标记往回走,步伐很快。那老虎在原地踌躇良久,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 我无声地咋了一下嘴,感觉有点麻烦,但又没办法挥挥手将它赶走,只能自顾自地向前走,最后一路抵达了睡袋边。 “吼” 它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还认得正在我的睡袋里安静躺着的那个孩子的脸,虽然这只猛兽的脸上毛茸茸的看不出表情,我竟然能从它的面上瞧见很人性化的错愕与滑稽。 那老虎再确认了一遍,更加错愕了,脑袋转向了我,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惊吓的情绪,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只曾经被它拦腰咬断的猎物还没有命丧此处,竟然一点伤口都没有。它反复地绕圈,去闻那孩子身上的气味,但碍于驱蚊液的味道,不敢挨得太近。它的鼻子第一次凑近那孩子的时候,就被熏得晕头转向,差点没打出一个喷嚏来。 我心想如果你什么都闻不到,那还得了他的身上被我抹了厚厚的三层驱蚊液,浓郁的艾草和薄荷香在这个空间徘徊,更别提我的睡袋旁本来就喷了些驱蚊液,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气味轰炸的中心,浓得不得了,更何况是鼻子嗅觉要灵敏数十倍的老虎呢 就算是一段熏肉也要被熏出味儿了,它闻不出来才奇怪吧。 那老虎不敢凑近了确认,但确确实实还记得自己咬死的猎物的气息,没有搞懂为什么现在能这么快安好无损地重新躺着睡觉,问号快要从它长毛的脑袋里飞出来了。 那小鬼的体质本来就是超脱于普通生物的进化链以外,它能搞懂才有鬼。别说老虎,就连我现在都搞不清楚那孩子反复快速的重生复活究竟是什么原理,这种错愕的心情是一样的。 它很排斥驱蚊液的味道,在这家伙四处围着睡袋打转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让我心中有些宽慰的事,之前本以为这老虎要吃了我,不得不站着白白让蚊子叮了一手的包,我以为像老虎这样的猛兽应该不会被蚊虫叮咬,但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这家伙照样逃不过蚊子那根尖嘴的制裁。 它们竟然懂得撞开层层毛发的遮掩,去探寻毛皮以下的肉。毫无保护的鼻子更是成了重灾区,我见它偶尔挥起爪子来捂鼻子,一边围着尾巴绕圈,就觉得这个场面很搞笑。 苍天饶过谁啊。 那老虎不堪其扰,但它摇头晃脑的时候发现了那驱蚊液的奥妙之处在哪里,这讨人厌的味道竟然能把那一粒粒烦人的蚊虫赶跑,虽然这气味对嗅觉敏锐的它来讲是很不舒服的体验,但比起味道来果然优先的还是蚊虫在兽类心目中,蚊子这一类吸血的昆虫是值得警惕的东西,甚至比人类还要排斥它们,因为血液是兽类获得动力的源泉,血液就是生命,偷取血液的蚊虫就是在偷取营养和生命,有多可恶不言而明。 它现在就很滑稽,一边躲进驱蚊药水笼罩的区域避难,一边受不了这浓烈的气味冲击,没多久就又冲了出去,想离睡袋远一点。但是刚走没两步就又被蚊子盯上了,不堪重负地再次灰溜溜跑回来,脑袋恹恹地垂在地上,跟一只被霜打落的茄子没有什么区别,蔫得都要干了。 我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虽然现在不知道已经过了几点,再总觉得再不睡天都要亮了,赶紧收好手电筒,快速地钻回了睡袋里。那老虎离得远了一些,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我,尾巴扫来扫去,像是鞭子一样拍击着落叶,我还是没能搞懂它到底有什么意图,但已经确认了它的无害,爬了起来招手,示意它凑得近一点。 那老虎过来了,硕大的脑袋凑到了我的跟前,它趴在地上,我把这只虎头搬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它喷出来的热气很烫,全部打在了我的腹部。 鼻子很肥厚,往上似乎有一条分界线,脑门上顺着那条分界线开始衍生出一道道平行的黑色横纹,它的耳朵是支起来的,永远不会软趴趴地垂下去,这是为了捕捉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声音与响动。那双眼睛和猫很像,也是圆溜溜的眼珠,好像是一块澄净圆润的宝石。 但是比普通的家猫要显露出凶相的地方在于包裹住这双圆眼的眼皮,它们紧簇着中间的眼睛,显得眼角像是被吊起来一样,整个儿形成了两个尖锐又锋利的三角形,因此原本圆润可爱的圆眼睛瞬间凶意十足,煞意勃发,看得人腿软。 它的眼睛往上一整块地方都是的色块,就好像那一整块白色的色块都是它的眉毛,平日里看起来很和善,但发怒或者威慑起猎物时则会整个皱起,白色的色斑浮起在起伏不平的毛皮上,聚拢在三角形的、像被吊起来的眼睛周围,狂性很猛,被它这股神情捕捉到的猎物大概连跑都不敢跑吧。 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只属于捕食者的面目,看上去既残暴、又血腥,残酷且暴虐。 我实在没办法从中捕捉到多少无害的温情。 它是作为自然界的捕食者存在的,真的会毫不抵抗地跟上来吗 隐忧逐渐浮现,我捧着它的脑袋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手贱地摸了一把粗长的尾巴,它简直像是长在老虎身上的另外一个生命体,一被捉住就活泼地到处乱摇,像是喝醉了酒的蛇一般。这家伙倒是乖觉,趴在地上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任我为所欲为,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抗拒了吧,我索性不压制自己的想法,痛快地再挠了挠它的下巴,最后抬手闻了闻,发现它的嘴可不是一般地臭也不知道是不是肉食动物的缘故,气味臭得简直让我双眼发黑。 刚才塞进它嘴里摸索确实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主意,我拿来了纸巾,再用打来的溪水冲洗了许久,但还是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腥膻和臭味所以说到底是口水的残余,还是它的肠胃不好,呵出来的气体才有问题这也真的是太腥了吧你这家伙不是没有牙吗刷不刷牙对你没所谓的吧 我的脸都僵了,感觉自己的整只左手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从哪里来的外星生物,我干嘛要手贱呢 直接远远地掰开它的嘴巴用眼睛确认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为了一己私欲,用指头一点点推开它的牙龈肉呢我到底图啥 天呐,话说回来猫是不是都有这种臭也真亏它们长得可爱,不然被人类嫌弃真的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老虎体型太大了,这股味道的冲击力实在是了不得。 我放弃继续处理老虎的相关问题了,重新钻回了睡袋里,不再管它是不是依旧在我身边打着转四下徘徊,就这样闭上眼睛,决定沉入梦境里。 这一整个晚上都让我死了许多脑细胞,我感觉自己都要被吓得短命好几年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过的事情太过惊悚,所以我被吓一吓之后也感到了疲累,沾上枕头就开始睡了下去,期间根本就没有辗转反侧,甚至闭上眼睛就失去了意识。 梦里出现了我最印象深刻、也是过去几年里见过的频率最多的东西 当然不是电脑 是纸、 对了,是纸,一张张雪白的纸,上面白底黑字,偶尔有英文偶尔有汉字;有字符有图表,万变不离其宗,薄薄的纸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信息。纸不过a4那么大,又轻又薄,重合起来的分量沉重得就像是一块钢板。 说老实话,我很讨厌它。 哪怕这样的话听起来很任性,我也一直在心中讨厌这个现代文明的产物。 在什么情况下会碰到它呢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做梦,一阵头晕目眩,地板粘稠得像是要滴水、一会儿转到了天上,一会儿掉回了脚底,直到一阵“沙沙”的声音叫回了我的神智。 身上穿着的是校服,我正坐在无比熟悉的黄褐色木桌上,黑板有字,我凝神观望了一会儿,发现板书上面大概是在说期末考的事情。 啊啊,要考试了吗 我拿起卷子摆弄,手中已经摸起了笔,打算依照场景的要求乖乖添上些什么上去,但是两眼发直,努力了许久就是距不了焦,感觉瞳孔都是朝两边散开的,试卷放在眼前,在我眼中只剩下了白底上朦胧而模糊的黑点。 等一等,我看不见了 周围的“沙沙”声继续重复着,听起来像是身处桑蚕养殖场,这就好像是它们咀嚼叶片的声音,机械地在这个寂静的场景里重复。我干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急得发虚,但无论怎么把这张薄薄的纸张翻来覆去,就算贴在眼睛前面也无济于事,我把它换了无数个拿法,就是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看清楚卷面究竟都写了什么。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我却只能继续徒劳无功地坐在那儿,什么也做不了。 愈是急,就愈发看不清。那些墨点太糊了,就好像是被水晕开了一样,就是边缘发淡的黑色色块,可是我无论再怎么摆弄,它都只是朦胧而虚幻的,好像是一束光,只能握在手里,但永远没办法探索。 “沙沙”、“沙沙”、“沙沙”。 难道这要交卷了真快啊。 我这样想到,一边浑身冒着冷汗,紧张像暴涨的洪水一样向我压来。我手脚冰凉地试图捕捉钟表走过的声音,但是凝神听了许久,才更加焦急地发现 没有。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无论找了哪里都没办法看到时刻指针,也听不到机械运作时钟表滴答的声音,唯一能进入耳朵里的只有一直重复着的、像身处桑蚕养殖场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 我徒劳无功地攥紧了手上的纸笔。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那让人快要发疯的“沙沙”声终于不见了,我头重脚轻地站起来,从考场冲了出去,不愿意再停留在这令我难以忍耐的空间之中,摸到了新房子的橱柜,感觉终于有了新鲜的空气。 我现在又开始觉得步伐沉重,脚上的筋膜像是早已被抽走了似的,一瞬间没了力气。我停下来喘了一会儿,背靠在柜门上坐了下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可恶啊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压力这么大呢。所以说我才讨厌白纸啊,会社里的资料也是白色的a4复印纸,更加令人讨厌。 之前那个令人生厌的场景总算是走远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在梦中,现在的自己处在那个贷款买下的房子里。 就是那个六十五年房贷的那一所房子,地理位置优渥、交通便利、坐北朝南、采光良好、空气清新,面积也很大,除了价格贵得令人发指之外,基本上什么缺点都没有。 对啊,除了那个超级可怕的价钱我当时为什么要买下来呢 在银行做按揭的时候简直像是没有做考虑一样,以前辈的人生作为参照,我很痛快地要了个超大的住所,反正钱嘛赚一赚,总是有的,对不对 有个屁啊六十五年整整六十五年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加上繁重的工作负担、不可理喻的上司、莫名其妙的客户,感觉人生如果不钓个冤大头的话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呢 但是即便价格高得让我胸口发痛,不得不说我所在的这间屋子环境相当不错。从新旧状态来推测,似乎还没有住多久,像是刚从小公寓的出租房搬过来的那段时间。墙面没漆多久,齐整又干净。我似乎还没装上太多的家具,所以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显得更加空旷了。装修的气味还没有散尽,这个空房间内除了我以外一个人也没有,也照旧是只能听到钟表运作的滴答声,在室内甚至有了回音。 我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以后就感到了疲惫和乏味,靠在橱柜旁盯着角落的手提行李发呆,也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爬了起来,重新换了个位置坐下,将手提箱打开了。 大型的电器还在出租房没有运过来,行李箱里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充其量也就是一点必备的生活用品,换洗的衣物、书籍、护肤套装、还有一个小巧的便携梳妆镜。我拿起了那镜子,对着镜面中的倒影整理了一下领口,再打量了一下气色,然后将它放了下来。 临出发前,我的心情是十分微妙的。一边对新居的长期生活充满期待,一边庆幸自己能够远离出租房那沉闷不流通的空气,以后上班时在路上所花费的时间会缩短那么多,在这样一个逼仄、狭小、转身都有些困难的空间中生活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我即将迎来更好的生活 这一片白得晃眼的墙壁突然像雾一样变得朦胧而不真实起来,我愣了一会儿,连忙站起来想看看又要发生什么事,突然感觉被置入了比之前的考场惊魂还要恐怖的噩梦里,满目刺眼的殷红色在流淌旋转,庞大的阴影像大山一般压了过来。 我要喘不过气了,在尸山血海里挣扎,感觉天旋地转,浓浓的血腥气熏得脑袋发痛,简直令人作呕。 嗯 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终于发现了让我做噩梦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一个硕大的毛球正顶在我的胸口上,血盆大口正对着我,呵出来浓浓的臭气,一股脑地全打在了我的脸上。 可恶啊就知道是你魂淡 除了你才没人会做这种事 我的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家伙的整个上半身都靠了过来,简直重得像一个中型的家用电器。怪不得我会做噩梦完全是你这家伙压的吧 臭又臭得要命,它的口气简直快浓得具现化了,我仿佛见到了一团泛着绿光的毒气在半空中漂浮。 我要忍不了了,这只老虎简直和一头老水牛一样沉,推也推不动,软毛全被压塌了,那张虎脸和我两面相对,我呆了一会儿,它伸出舌头来再舔了我一把。 “” 幸好没有化妆不然有粉底液就麻烦了。 不对才不应该想这个吧这老虎怎么回事 它像是黏在我身上一样不肯下来,我废了吃奶的劲把它往外推了一把,但它就是像生了根一样不下来。我也没有办法了,只好慢慢压低了身子匍匐前进,它一爪子压了下去,我见势不妙,连忙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它将我勾回来之前逃掉了。 它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睡袋上继续趴着,一边抬起大脑袋,慢悠悠地盯着我。 比小羊羔君还要难搞啊 它想要干什么,我是一点儿都猜不出来的。 我没有动弹,它便也一动不动,继续盯着我瞧。我视线朝下,看了一眼睡袋,完完全全是出于偶然,但这么一瞥就要让我冷汗不要钱地向外冒了怎么办它现在好像靠得离那孩子很近啊 他正在睡袋里面蜷着身子睡觉,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十分乖巧。似乎被靠得有一些热了,皱了皱眉,似乎是要醒来的样子。 不别醒啊 我突然冷汗津津,意识到了一个昨晚到现在一直被忽视的问题,他之前第一次碰到这只老虎时被拦腰咬断了,身体七零八落,最后也不知有没有痛得失去意识,但这孩子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将它牙齿打落的这件事,到了现在醒过来如果看到了当初让他死亡的罪魁祸首,岂不是会再一次受到惊吓和伤害 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啊当初如果能把这只老虎甩掉就好了 怎么办我还能不能把它塞进哪个洞里去藏起来 我徒劳无功地挥手赶了赶,那老虎纹丝不动地继续甩着尾巴趴坐在原地,并没有理我。 可恶啊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能再分心注意那只老虎了,现在让它突然消失也只是奢望,自己只能盯着那孩子的脸瞧,感觉对方睁眼的速度都放慢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慢镜头拉伸至了一帧又一帧。但哪怕时间放慢也不能让他的动作停止,我看着这孩子掀起了眼皮,睁开了双眼,睡意渐渐从他的眸中褪去,清醒以后似乎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生物感到了疑惑,随即花费了数秒,在脑子里回忆自己面前出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几秒并不慢。 他终于意识到了,曾经被撕咬的经历不过发生在几天之前,惊恐浮现在那双眼睛里,然后他的喉咙里像是呛进了一口气,最后缓缓张嘴。 我在他发出条件反射的哀鸣前冲了过来,速度从来没有那么快过,然后一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一边把他抱在了怀里“好了好了,是没有事的,好了好了”我这样重复着这几个词,但是感觉他短时间内应该听不到了。 他的牙口倒是尖利,我感觉手上传来了一阵细小的疼痛,像是被老鼠小口小口地啃咬手掌心。 那只老虎凑了过来,它很熟悉自己曾经猎杀过的这只莫名其妙活过来的“猎物”,好奇地想嗅闻一下这孩子的气味。我一口气没接上来,赶紧再把它的脑袋推走了。 不要添乱 我拍着他的背,但这一举措好像见效甚微,我只能反复地重复那几句话、几个单词,将他的情绪镇定下来。 那孩子的嘴巴被我捂住了,他在我怀里安静但剧烈地挣扎。我两只手都顾不上,乏术,那只老虎还是凑了过去,想再闻一闻活着的猎物的味道,我左右都忙不过来,分不出精力让它别乱来,这孩子见它与自己的距离愈来愈近,想必更加无所适从。 但是等一等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但这灵感转瞬即逝,像一根风中吹过的细丝般无法捕捉。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分出了左手来,托住那老虎的下巴,顺着它的皮毛向上摸,指头钻进了它的嘴巴缝隙里,然后用尽全力地一撑 “” 它的嘴巴顺着我的力气张大,那个血盆大口出现在他的面前。里面是光裸的牙龈肉,剩下的只有几颗藏在边沿的后槽牙。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后终于确定了对方的无害,长长呼了一口气。 我也呼了一口气,昨晚到今天早上一直都没睡好,中间还做了噩梦,大清早的还要闹出这么一码事,快要累死了。 那么接下来,希望这两个家伙能处好关系当然也没必要处得太好,我需要这只老虎。 确切地说,我需要它捕猎的经验。 它矫健的身手和有力的爪子我当然也很需要,作为现代人,我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猎食的经验,但老虎和我不同,森林就是它的主场,它就是这森林的霸主,自然也足够聪明,比起杀死我与那孩子、只能吃上几餐饱腹,还是合作比较好。 它没了牙是活不下去的,这个冷酷的现实摆在它的面前,想必这个深谙丛林法则的动物比谁都要格外清楚这一点。 话虽如此,合作也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别说语言不通了,我和它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想必沟通方面很成问题吧 不过我并不失望,人类的强大之处就是那股创新和尝试的激情,只要足够耐心,总会找到合适的办法的况且,我也很想吃肉了 正当我神游天外的时候,右前方的树林中有一阵令人熟悉的脚步声。 动物想必会更轻盈一些,是不会刻意将自己的脚步声踩响的。我隐隐预感到来者究竟会是什么,抬头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那里的树叶抖了抖,灰色的模糊色块露了出来,它的距离近了,缓慢地露出了身形。 那 是一个人 一个成年了的男性 他的衣服灰扑扑的,看不清脸,但是不算高,五官似乎也很平庸。衣服格外朴素,远看像是国文书里出现过的、不知什么时代的农民的衣服。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某种奇妙的预感。 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他看到这里发现了什么。那人越走越近,我紧张得简直快要冒出豆大的冷汗了,一旁的老虎格外心有灵犀地吼了一声,像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好时机 那人被吓得向后一退,栽倒在地,我拿捏不好手上的轻重,但是捡了根粗一点的树枝,趁他两股战战、无法逃走的时候潜到了这人的身后,然后用尽全力朝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发 他的注意力全在老虎身上,自然没注意到身后还有我冷不丁地给了他一记闷棍,很快就倒下去了。 我赶紧去摸他的胸膛,再探了探他的鼻下,发现这人还有气,总算是心下一松。 老虎欢天喜地地蹭了过来,然后围着那具人体打转,我花了好久才意识到它是想要分食,正在商量怎么帮忙让它能进食的这件事。 我刚缩回去的冷汗像是又要冒出来了,赶紧打停“等一等这个不是合作围猎啊” 但它显然没听懂,那双眼睛中的贪欲和饥渴再度冒了出来。 我 我看了一眼倒下的农民疑似,再回头看了一眼这只老虎,远方还有刚起床需要吃早餐的小孩子,觉得今天真的闲不下来 这是摆明了想要累死我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觉得要解释“这具不是尸体不能吃”这种话给一只野兽听, 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毕竟它真的是没有办法听懂人话。 我试着直抒胸襟, 对着它比划, 大意是这家伙还活着所以不能吃。 但它似乎饿得很了, 眼睛像狼一样渗人,阴森森的像是要滴油,我觉得现在触它的霉头很不合适,这家伙已经嗷嗷叫起来了。 老虎围着地上的男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意思很是明显, 大概是“既然活着很麻烦那现在就宰了吃吧”,我觉得意思应该猜得差不离,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抱住了它的脚掌, 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了,闭上眼睛大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们之后再去吃顿好的” 它似乎也不想现在就与合作对象产生摩擦,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就优哉游哉地退后了,我紧盯着它的动向,再三确认它似乎已经熄了想现在就动嘴的念头,那家伙有些烦躁, 但到底还是走开了, 尾巴晃得像是根麻绳。 老虎走的方向离那孩子很近, 但是我姑且看了几眼,可能是失去牙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安心感, 似乎这只老虎在他眼前乱晃也没激发出多么深重的创伤后心理阴影, 那孩子坐在睡袋上, 安静地低头摆弄着手上我给他的牙线套装, 佁然不动,非常风平浪静。我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确保那边的状况不会再出问题了,这才把视线移了回来,看向了我脚下这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觉得他也真的是走了天大的霉运才会被我们撞上,莫名其妙的在山里面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一头健壮的猛虎,之后吓得不轻时又被我一棍子敲了脑袋,真的是什么错事也没做,纯粹就是倒霉而已。那可真是惨啊不过我也没有心情管他自己的感受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晨间沁凉的空气浸润了我的肺,像线一样直接冰了一下我的脑子。我这才捡回了第一次看到这个倒霉鬼时的心情。 对了,除了紧张之外,其实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感受是激动。 激动,还有隐隐的雀跃与高兴。 这可真是太好了,对这个男人来说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次惊吓,可是对我来说,我在这一无所知的山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争取把自己的思路捋得更清楚一点。 从会社彻夜工作之后,我终于猝死了。醒来之后就到了一个山林中,因为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都很不科学,所以只能用我浅薄的轻小说阅读经验判定这绝对是个异世界; 在这个山林中除了树就是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信息都捕捉不到。接下来是碰到了肉球君,等到他长大、变成小孩子的形貌之后,虽然线索更加扑朔迷离了一些,与此相对的,能获得的情报也就更多了。 这个孩子有着人类的相貌,这种精细程度显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这样看来,想必这个世界里绝对或多或少有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他会说话,有着人类的语言,对我的姿态也并不惊讶,那么也就能说明人类依旧是存在的,他也很有可能在人类的社会里生活过。 再看看他的精神状态,这孩子本身的成长历程也很好猜,一个异类注定会被族群所排斥,他正好年纪小,毫无反抗的能力,被凌虐、欺负、毒打、杀死也不是不能预见到的事情。 很好。那么现在简单总结一下 1这里确实有人类。 2这里有着已经成型的人类社会。 这些东西都能知道了,我就很想去了解现在这个人类的社会文明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小羊羔君还是赤子,非常完美地光溜溜地从肉球里出来了,什么信息都没有,简单的沟通没有问题,但是要从他嘴巴里了解文明进度实在很难,我试了好几次都放弃了,不过希望一直还在我的心里。 可是外面呢外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如果有人的话,人有多少呢是什么样的人呢人种全是日本人吗还有没有外国舶来人夹杂其中出去之后有没有抽水马桶我能不能快速地融进环境里我能够生存下来吗 而现在快看啊 我看到了一个本土社会的农民疑似 也可能是猎户,我不打算纠结称谓了。总之,这个家伙就是个绝佳的情报来源啊 我没有打算把他叫醒,第一是因为我本身的奇装异服,血迹还有那么大一片留在女士衬衣上,正常人都会吓跑吧,要么开始反过来攻击我,无论是哪一种都很麻烦。 再者加上我看小羊羔君语言天赋不错,看样子学语言也是照本宣科地学的,不可能会自己发明怪声怪调,这人很有可能也是操着一口方言,我听不懂的可能性绝对是百分之百。 而且不知为何,我一直有一种预感,不能让他看见那个孩子的状态。没有原因,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样奇怪的直觉,如果让他瞧见了那个孩子,后果可能比让他看见我还要更加难以收场。 嘛,其实也没有必要叫醒他,不和他直接沟通,信息的来源也足够了。 他的衣服布料看起来粗的要命,不知是不是换洗过许多次,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其实应该带点蓝色,不过远看还是灰扑扑的,非常不美丽。布料之间的排线也很稀疏,布上的网纱孔排列得非常之不规则,质量看起来比麻还要更次一点。 把这种东西穿在身上,看起来是真的朴素啊 摸上去手感还发硬,如果不是为了可以追寻潮流,那看起来就是穷了吧。这种衣服穿在身上,难道不会把皮肤磨痛的吗 这人身上有股怪味,不只是从他的腋下、还是从他的头发传来的,我稍稍靠近闻了一下,差点没被熏得吐出来他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头发的油梳一梳完全都可以撇下来炒菜了吧 黑色的、油腻的发丝中有着星星点点的更加油腻的头皮屑,气味可想而知,我不敢往下看,抬头盯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面无表情地想我的乖乖,这场景简直了,比当初第一次遇见肉球君看着他长大还要精神污染 更别提他还是长头发了,看起来更加地脏。我盯着他的发髻,心中不自觉地有了某种预感,但到底不敢下推论,决定再观察一会儿再确认这个猜想是否正确。我蹲下了身,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但是总担心他身上会有跳蚤之类莫名其妙的虫子,对他的卫生条件不敢下定论,只好悬着手慢慢往下摸,尽量小心地试图不让自己碰到他的皮肤。 我摸了一会儿,翻出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但是他也有可能在山野中居住久了,没有带上太多东西,对我来讲这些小线索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他身上带了钱币,我历史不太行,但是姑且能确认用的是规范且有棱有角的货币了,铸造工艺已经足够精湛,用这样的钱币做交易买卖,那就至少不是石器时代了。 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指导方向的装备也没有,我看他的衣物,终于能够确认 看起来似乎是古代啊 哪个朝代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连织田信长的那段历史都不怎么记得,更别说其他时间段了吧不过至少知道了外界大概是什么状况,我对未来的规划也渐渐有了些打算。 老虎看着我发呆已经有一会儿了,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放着那么大一个丧失抵抗力的猎物没管,现在靠了过来,尾巴搭在了我的膝盖上,意图很明显。 我被它那灵巧得像蛇一般啪啪乱甩的尾巴撷住了注意力,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断开。 “好吧好吧先去干正事再说” 我自暴自弃地拍拍衣角站了起来,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要处理起来也可以很简单粗暴,直接丢得远一点就好了,反正这人只是晕倒了而已,当时被我敲脑袋的时候也没看见我,到时候醒了爬起来,大概率也只会以为是被突然窜出来的老虎吓傻了吧,脑袋的痛也可以解释成摔倒的时候磕到了,运气比较大所以没有被吃。 逻辑完美 我觉得这个设想很是精妙,就是在行动过程中受到了阻碍。一切推测都很完美,直到进行到“把他拖走”这一步时我就无能为力了。 搞什么啊这也太重了吧 为什么会如此之重这么穷按道理来说难道不应该少吃一点、直到瘦骨嶙峋为止吗 我试着拖、拽、推,都还是感觉差了点力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办法的话,果然还是 动作随着想法而起,顺着心意的指引,我转头看到了一旁正百无聊赖的老虎。它愣了一会儿,沒有猜到我到底想要做什麼,直到瞧見了我费力地打算把那个男人移到自己的背上,终于不干了,异常不满地爬了起来,把他刚靠上去的脚抖掉,愤怒地看着我嗷嗷大吼了一声。 我觉得他大概是想说“明明不打算吃这个猎物,还要它出力真的很过分”的意思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拖也拖不动,就把他丢在原地吧。 我们走得远一点 我把那孩子捎上,将生活的痕迹仔細清理了一下,睡袋叠好放进背包里,一手拉着一个朝着小溪方向进发,老虎跟了上来,一步三回头。 我决定断绝它对这个高级食材念念不忘的想法,脚上发力,走得更加快了。选择向小溪那边走当然也是有讲究的,我想吃鱼。 而且鱼的话似乎也比较好捉,反正我看电视上各种荒野求生的节目里似乎都很会捉鱼,鱼应该是最好捉的吧 简单才是福嗯 那透净的水流映入眼帘,已经快要到了。老虎似乎对这个地点不太满意,直到看见我似乎就是打算下水的意图,毛茸茸的大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不对吧,虽然猫科动物都不喜欢水,可是老虎应该要好一点吧老虎應該也能吃魚吧,好歹也算是隻貓。难不成它觉得鱼没办法塞牙缝那就抓多一点不就好了。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缓缓地褪下了鞋袜,将袖子挽起来,赤着脚站进了水里。 溪水还有着冷意,乍入水时还有些冰凉,我弯着腰看了一会儿,确实没找到什么大鱼,不过体型也足够我吃了,但是只要一靠近就走得远远的,在水里摆着尾鳍,游动得飞快,我忍不住“呸”了一声。 可恶啊,简直和山林中的兔子一样难抓。 水流会带来微小的波纹,这点动静很容易就能够被它们捕捉到,我这么一吓,差不多该跑的也跑光了,此刻这一圈都再也没了鱼的踪影。现在我也只能呆傻地站在原地不动,周围半只活物也没有,场面看起来很滑稽,凉水流过我的脚,我就越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傻了。 老虎可能是在嫌我是傻x,它懒洋洋地趴着看我浪费时间,似乎终于看得腻了,索性不愿继续注意我这边的动静,任我在水里折腾,闭眼假寐。 我假装看不见它的嘲讽,继续集中精力在手头的事上。 玩球了,这个好像确实比想象中的难啊 明明电视里看起来都很简单啊,为什么操作起来是两个效果 但是不吃东西又不行有什么办法才能把它们搞到手呢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我看各种小说的桥段里鱼都挺好抓的啊 果然缺少的是工具 现代人的智慧才是制胜关键。我想了又想,决定淌着水再走回岸边,沥干了脚上的水重新套上鞋子,跑去背包旁拿起了小刀。 它虽然并不大,但有许多的用途。我把小刀收了起来,打算削几根树枝做鱼叉,尽力希望还原自己在屏幕里见过的手段。旁边的孩子继续找了个地方坐着,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老虎也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只有我一个人埋头苦干,旁边的一人一虎非常捧场的一块看着我,充当无声的观众。 我削了一会儿,但还是累得不轻,弯腰的时间长了就有些发痛,暂且先停了一停,重新站直了,打算锤一锤自己的后背。现在做好的尖头树枝只有一根而已,但我已经懒起来了,不大愿意继续做下去。反正一根也差不多足够了吧 那个孩子看了许久了,见我在锤自己的腰背,这才走了过来,我低头看着他,他抬头看向了我“不痛吗” 难得听到他再讲话了虽然依旧是短句,但口齿十分清晰。我摇了摇头“不会啊,这样敲会很舒服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不过我没能猜出此刻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神情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继续问我“要帮忙吗” “” 要帮忙吗 帮忙吗 忙吗 吗 轰 烟花在我脑子里炸开了。我的表情呆滞,一时间忘记了言语,情绪在胸腔中激荡,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惜老是找不到词“呃嗯嗯嗯,这个是可以的,请来吧谢谢” 接下来就说不清楚了,我的心中一片惊涛骇浪,索性闭上了嘴巴,保持缄默。那孩子慢慢蹭了过来,手摸到了我的腰骨处,试探性地再向下按了按,似乎是在确认位置。我僵坐着,仿佛已经被定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的手有些冰冷,似乎是低血糖加上供血不足,我终于在杂乱的心情中分出了一点精力想看来他还是营养不良,胖起来应该就能暖和起来吧 那孩子已经找准了地方,终于停止了按压的动作,指头从我背上挪开,然后照着我的动作,模仿着敲击的姿势,拳头轻巧地锤在我的身上,好像是一片羽毛、一片雪花般没有重量。 小孩子的力道并不大,这样敲是没有效果的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简直太有效果了好不好 我都要被捶出眼泪来了,那些就是感动的泪水 啊啊啊我、我我的孩子长大了他好懂事哦语不成句 每一下的敲击都使我心情激荡,我很担心自己会在此刻突然做出很大的反应将他吓到,只好继续保持盘腿的姿势坐在原地不动,身体僵得像是一座观音的石像。 咚咚、咚咚咚。 他在我的心怀中打擂台。我真的要感動哭了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再回忆一下他的精神状态,此刻主动地来帮忙的这个孩子真的是不要太懂事 这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多么难以预测的事情啊他自己明明已经自顾不暇,那样脆弱、惹人怜爱的孩子,现在却能主动地做出反应,并帮我捶背了我压根都没想过他还会这样主动帮忙,呜呜呜呜呜呜 老虎在一旁继续盯着我俩看,随后甩了一下尾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被敲得非常爽, 这个主要是心理层面。说实话, 其实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放松, 被轻轻地敲背也没什么作用, 可是我却觉得从他的小拳头开始向我的腰背里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虽然他的手很凉,但真的令我感到十分温暖 鱼叉掉在一边滴溜溜地滚走了,我不是很想站起把它捡回来, 实在是舍不得打断现在的时刻, 但他继续接连不断地锤了七八分钟左右,动作渐渐弱了下去,频率也渐渐迟缓了, 一直关注着他的我第一时间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疲倦我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这就赶紧爬了起来“可以了可以了我现在已经好了,非常感谢” 他看着我,眼睛莹润,虽然依旧是那样猩红而暗淡的颜色, 但我却能从他那大大的眸子里看到别样的光彩, “已经可以了吗” 我用力点头。 “那也舒服了吗” 我觉得他说出“舒服”二字的时候也蛮微妙的, 但也还是点头“很舒服” 他的体力不好,身体素质实在不行, 我应该知道的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双拳头虽然软得像棉花, 可是我也对他没什么要求, 这孩子的力气不需要多大,能够保护自己就好了,现在这样羸弱显然是不行的,我希望等把他养肥一点再考虑锻炼健身的事 这孩子乖巧地再坐回去了,不打算打扰我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我把差不多竣工的鱼叉握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重量不多不少刚刚好,手感相当不错。 此刻的我宛若神器在手,这根鱼叉心随意动,如臂指使,我就是鱼叉之王话说回来这玩意儿看起来真的太好使了,莫非我真的能搞个大丰收 树枝被投掷了出去,空中划过一道蹩脚的弧线,在水面上“啪”地一声平着掉了下来,惊得鱼儿一甩尾巴游得更远了。它在水面晃晃悠悠,比旁边那只躺着的老虎看起来都要闲适。 啊啊果然是人生的三大错觉 我再试了好几次,但果然鱼叉这种东西对我来讲实在是太过困难了。我拿出当年参加体育运动会时扔标枪的劲头对准了水面,它浮起来时飘飘沉沉,好像在嘲笑我的无用功。 但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这一招不行只是我的技术问题,短时间内是练不好的,因此那就 换个方式吧 现代人果然最要紧的是创新我想了很久,在背包里掏来掏去,找到了几个塑料袋,试图做成渔网直接下水捞鱼。这个操作可比削鱼叉简单,我把它们陆续放入水中,用细绳固定住。 老虎现在已经来兴致了,从趴坐假寐的姿势中直接起身,慢慢踱步过来,那双眼睛里有着很容易看懂的嘲笑。 我决定不理它,这家伙一整天基本上都在捕猎进食方面嘲讽我可恶这就拿出社会人的根性给你看区区一只老虎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现代社会的社畜无所不能 结局是残酷的。 我当然一无所获。 我又继续等了一会儿,鱼好像看得清这是个什么东西,毕竟颜色很鲜亮,全部都避开它游走了。我觉得应该是渔网面积太小的缘故,重新试着把它们聚在一块绑了起来,将它们展开以后的面积总算大了一些,将整个小溪的水面截住,鱼顺着水流的朝向游,想避开已经晚了,一个个摇头晃尾地直接撞了上去。 “” 毕竟失败的经验持续得太久了我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握着拳头跳起来“淦我真行啊” 老虎此刻也伸长了脖子看向水面,我觉得它如果会说话,应该要向我道个歉才行事实才是雄辩,现代社畜无所不能 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迫中断了。 塑料袋毕竟是塑料袋,显然没办法一直承载那么汹涌的水流,再加上撞上去的鱼体重明显不轻,力道也很大,它们在水中飘摇,不过几分钟,就像纸一样破开了许多的豁口。 它也沉默了,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没用,转头不再看我,只在我的视野里留下了一根尾巴。 我终于感到了心累为了防止污染环境,我重新挽起袖子下去,打算淌着水把它们收起来。 “” 还有鱼留着还有鱼 塑料袋虽然已经破了,大部分已经捕获的鱼类早已逃得七七八八,可是毕竟还有塑料袋留在水中,它们足够柔软,但又充满了韧性,像是一团坚固的海草,彻底将剩下的鱼缠绕了起来,它们正在里面没头没尾地试图钻出去,我咽了一口口水,重新感到了激动和喜悦。 就这样,我保持着这种如获至宝的情绪,没有再欢呼了,只怕下一秒又会出现之前的事故手刚刚捞起这个自制的塑料网,就有一两条小鱼借着力赶紧逃了出去,我吓了一跳,赶紧继续下手去捞,但它们逃窜的速度远比我动手的速度快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情急之下就此把这个袋子提了起来,用尽全力地一整个地往外一掀 这当然是个非常狼狈的场面,我被从天而降的水泼了满头满脸,那些水在空中肆意挥洒,一整坨湿哒哒的袋子沉重地打在了地面,溅起的水花很大,动静也很大,刚巧砸在老虎身旁,它吓得嗖地一声跑了好几步。 我管不上自己湿哒哒的头发,像只水鬼一样冲上了岸,拨开湿黏的塑料,在缝隙中找到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地面当然也掉了好几只,失去了水以后无法游动,徒劳地在地上拍着草地,身上沾满了泥土。 将它们一一分拣起来、堆在一块时简直像一座小山,无论是数量还是体积都很庞大,老虎已经被腥味引过来了,但是似乎无从下嘴。 我打算割一些鱼肉,片成小段放进它嘴里,这家伙虽然前面的两排牙都掉了,可是后面还有好几颗用以磨碎食物的牙齿建在呢,只要提前帮它弄成小块,不愁它吃不了。 但是我却在下刀时犯了难那鱼活蹦乱跳的,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刀划下去就有血珠止不住地冒出来,我才刚试了一下,那鱼就痛苦地跳了起来,像是被扔进了油锅一样反应剧烈,本身滑不溜丢,完全捉不住。我很没出息地被一条鱼吓得抱头鼠窜,最后费力地打算用手把它重新捉回来,这条鱼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尾巴拍得啪啪响,我想向下一抓,它又飞快地溜走了。 我正打算凝神死盯着那欢脱地到处乱跑的鱼,突然一个巨大的爪子拍了过来,风一样迅速地掠过去了,啪叽一声将那条鱼压得扁扁的。 那鱼也是不容易,我看它彻底不动了,大概是被撞得昏了过去,这下总算可以好好地蹲下来料理鱼肉,我靠着偶尔帮厨的经验勉强将它顺着腹部的侧线切开,里面的内脏掏出扔掉,剩下的斩成小块,丢进了它的嘴巴里。 现在的我还不饿,那孩子没有什么表示,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将这只老虎先安抚下来比较好。野兽饿疯了自然会被愤怒支配,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填饱了肚子也就什么都好说了。 我一点点地刨下肉来,它就一点点地接着吃,不需要刻意剔除细小的鱼刺,它显然很清楚地知道怎么样用牙臼磨它们,再吞进肚子里。因为牙齿都在后槽,我根本不需要担心手指可能会被咬断的问题,软嫩的牙龈肉偶尔抵靠住我的指尖,说实话确实很舒服只是老虎一餐的食量有些大,也不知道削下了多少鱼片,它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吃,我也就只能这样不停歇地喂,直到手已经彻底麻了起来,最后只能不停地重复这样机械的劳动。 它应该也是饿了,毕竟没有牙,恐怕这样的进食方式还是第一次,我最后甩了甩酸疼的双手,一回头发现之前那座鱼堆起来的小山已经差不多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座由鱼骨、内脏组合而成的小丘陵。 这只老虎似乎终于吃饱了,痛快地起身,找了个地方睡下。我锤了锤再一次感到疼痛的腰,觉得它僵得不像话,一道清脆细小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还要继续捶吗。” 我被自己的一口气哽住了,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吃烤鱼哦。” “烤鱼”这个词我没教过他,不过嘛他应该听得懂“吃”这个字眼吧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多么伶俐、多么懂事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听得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了“坷嗒”一声响,舒服了不少。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得忙了,但既然休息好了,也不得不开始做我去捡了些柴火,但这样的效率明显是不够的,便把那孩子叫过来,问他“你能不能帮我拣这个” 我将手里树枝与枯叶掂了掂,抬高一些让他看得更加清楚“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家伙到底还得多锻炼,捶背就免了吧让他多跑几趟也是好的。小羊羔君点了点头,不做声地离开了,我不是很放心,最后再扯着嗓子对着他的背影叮嘱了最后一句“不要走得太远啊” 他的脚步停下,顿在原地后缓缓回头,冲我点了点脑袋。 有了两个人的参与,动作就变得更快了。那孩子越干越来劲,跑着来跑着去,怀里抱着的量虽然比我少,但来回一趟的速度很快,效率渐渐甚至超过了我。我见分量终于攒得差不多,让他把怀中最后的一捧树枝扔了下去,堆在一块,捡了几个石头围成一个小圆圈,防止火势蔓延。那老虎很好奇我们在干什么,凑进来用鼻子闻了好几下,我推了两下它的脑袋,依旧推不开,决定暂时不管它了,拿出打火机噌地弄出了一点小火苗。 火苗接触了干枯的树叶,很快就迅速壮大起来,迎着风将火势变大了整整一圈,小火苗终于变成了大火,柴火总算是烧得旺了,灰烟袅袅升起,那老虎猛地吼了一声,咆哮像惊雷一般炸响在了耳边。动物讨厌火与烟,这次我就在它的鼻子下方点起了火,他又畏惧这种莫名的灼烧感,一边感到了被冒犯,愤怒地皱起来嘴巴上方的皮肉,这是一个威慑的动作。 我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它一下子退得很远,然后继续对我怒吼了一声。 之前那样太过亲昵了它总是凑得太近,我觉得不太妥当,除开必要的对它的警惕之外,这家伙实在很喜欢添乱,如果可以的话,它这样也能或多或少地克制一下吧。 话虽这样说,但老虎对这种小事压根儿不记仇,吼了一会儿之后见我没理它,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我转身削了几根细的木枝,重新将处理过后的鱼串在了上面,缓慢地在火尖上翻烤。 没有盐、没有油、没有调味料 我叹了一口气,打算就这么将就地烤下去。鱼被烤得久了,自己的表皮泛出极有光泽的亮度来,似乎被烧出了本身的油,看上去卖相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片地方因为我之前投喂老虎的动作而笼罩着一股浓郁的腥味,但是渐渐地被极有热度的烧烤味取代。熟成之后的烤鱼散发出了清香,虽然我以前从来不会选择吃这种烟熏火烤的食品,现在也是情况条件不允许了,实在没有办法。鱼肉渐渐金黄,我将木枝拿得更高了一些,担心它们会烤得黑糊,努力谨慎地控制火候。 老虎现在已经忘了我之前在它鼻子下点火的这档子事,气早就消了,看着我的动作,眼中充满了兴味。一旁的小孩子也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我,似乎觉得这样是很有趣的场景。 我的嘴角忍不住想要向上勾,将木枝拿了下来,一边招手让他靠近一点。 “这个是你捡过来的木枝生的火”我尽量希望能够讲得慢一点、清晰一些,让他听得懂,“是你的劳动所得,多谢你,我们今天这一顿可以解决了。” “是我吗” “啊啊,这是你的功劳啦。”我没有忍住,还是伸手搓了搓他的脑袋,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并不干净,“呃一会儿让你洗一下澡吧,现在还挺暖和的,不怕着凉。话说回来,要来试试吗” 我抖了抖手上的这些木棍。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欸、我我吗。” 我把他搂了过来,“嘛,来试试就好了,如果烤糊了我会叫你的。” “那要先教教我” “”我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整块区域的肌肉群集体呆滞了三秒钟。可恶啦这是什么发言可爱得过头了吧呜呜呜太乖了这个孩子 但是到底还得让他看到大人的沉稳才行,我对他继续说道“还挺简单的,模仿我的动作就可以了,我先握着你的手怎么样等你适应了我再让你自己来试试。” 他点了点头,蹭到了我的怀里,我弯下了膝盖,微微弓背才能让自己的脑袋和他平行,“看吧,是不是很简单” 这孩子的手实在太小了,哪怕握成了一个拳头、攥着东西也还是那么小巧,我的手掌把他整个儿轻而易举地包了起来,心无旁骛地和他一块烤着鱼。 “好了吗”我见时间差不多了,打算松开手,实践毕竟才是自己最好的老师,他也需要掌握些生存技能才行那个孩子突然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左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不要松开。”小羊羔君低低地说,如果我的耳朵没有凑得那么近,完全听不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 “不要松开。”细语一般地呢喃贴在了我的耳边“想要再握着。” “吸。” 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吸气,最终还是没把自己胸腔里翻涌的词句全部咆哮出来。 给你给你全部都给你想握多久都没有问题握到天荒地老吧只要你想虽然估计他也只是怕烤糊、搞砸整一餐饭,可、可是我还是感动得找不到头了 他愈是讨人喜欢,我就愈发想抱怨苍天的不公。为什么这样乖巧的一个孩子会遭受到那样的对待呢 他明明这么粘人、听话。安静、懂事。会体恤人、敏感、热情、赤诚,这是个多么难得的好孩子 只要对他好,他就一定会回报。哪怕捡来一束花环,那也是他感激的心意。 这个孩子如此依恋我,也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过,我越来越痛惜他过去的生活,他的心既柔软又毫无攻击力,为什么因为体质问题要被那样欺侮呢在我之前难道没有哪怕一个人去探寻他的內心嗎只要耐下心来稍加探索,不管是谁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那纯洁又真挚的心啊。 那些痛苦与恐惧明明都不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他应该在父母的关爱中无忧而无虑地长大 他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臂上“为什么要抱住我” “啊,抱歉。”我的嗓子已经哑了,连忙将手臂松开,“我没有留意。” 他摇了摇头,“没有事我其实并不讨厌。”说得磕磕巴巴,可是我却听得很清楚。 这孩子就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说些让我高兴得找不着北的话。 我赶紧胡乱擦了一把脸,“好了,鱼快烤好了哦。是你的杰作耶,快来尝尝吧” 他给自己留了一串,剩下的塞给了我,我惊了一下,只能苦笑着连连摆手“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啦本来就是两个人平分的噢” 这孩子苦恼地皱起了眉毛,再给自己留了一串,对我轻轻摇了摇头“已经足够了,我会饱了。” “” 我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瞬间变脸,凶神恶煞地再强塞了几串“你就是食量小才会这么瘦快给我吃” 他怔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曾经我强喂药的那个场景,但到底还是接过去了,“哦。” 委屈个啥嘛 我试着对着烤鱼吹了几口气,撕下一小块金黄的鱼皮,合着雪白的肉往嘴里送了过去,鱼肉本身的质地确实鲜嫩,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不过到底是没加调味料就算它又香又脆,口感是多么的绝赞,吃起来也是没有味道的。我叹了一口气,担心他吃那么多无味的东西可能会受不了,但没想到这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早已习惯了没有盐糖的食品,在这种前提条件下,自然吃得很香了。 也也对哦,现在应该是疑似日本的古代吧好像内陆的穷人家确实不会有多少可用的盐 我很快地饱了,便停下来看着他津津有味地一点点小口地吃自己手上的鱼肉,很快解决了一堆,大概是觉得好吃,不一会儿他那一边的木签就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伸出了手里剩下的几串“你还要不要” 他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凸起来的肚子若有所思,似乎是撑住了,再也吃不下的样子。我在思索到底要怎么处理剩下的这两三串鱼肉,感觉扔掉了外可惜,眼睛突然捕捉到了那一边路过的大老虎。 哼 我走了过去,将烤鱼从竹签上捋了下来,直接丢进了它张开的大嘴里,但是下一秒是我没能预测到的。 “嗷” 老虎反应迅速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一边上蹿下跳,伸出了舌头舔爪子,似乎在感到疼痛,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东西貌似还是烫的,没有来得及吹就扔给它处理了 啊,这个确实是我的错我忏悔 这样看的话,想必接下来我再喂给它点什么,这家伙都会警惕地不接受吧我摇了摇头,打算就这么把剩余的鱼肉扔掉,但那只老虎转了半天,结果还是没能接住它的意思,情急之下伸出爪子一勾,我彻底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个aa此处消音” 我愤怒地爬了起来,老虎小心翼翼地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地上被它吐出来的烤鱼,在这么一通折腾之间,地面上的鱼肉温度似乎凉了不少,它的舌头上遍布着倒刺,像硬挺的刷子一样将肉一点点舔碎了、勾回了嘴巴里。 看来是喜欢吃咯 那它的举动也能够理解话又说回来,我还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干嘛跟一只动物过不去呢 虽然它很聪明,可是到底是什么都不懂嘛如果可以还是宽容一点算了。 我蹲在一旁让自己手上的烤鱼再放得冷了一些,然后把它们一齐从木棍上捋了下来,老虎在一旁等候多时了,心满意足地将它们嚼了一会儿,吞进了肚子里。 剩下的呢 它眼中的意图很明显,我能看见从他眼中透露出来的饥渴和疑惑,但是不准备再去为它准备新的烤鱼了。 剩下的两条我已经找了个新的塑料袋养了起来,只要它能不破,那么哪怕是接下来还猎捕不到新的事物,之后的饭也是有着落的,鱼就那么多,饭也就那么多,它要是再饿那就吃隔壁的这一堆内脏和器官吧正好软绵绵的,已经完全分好了、隔断了,甚至不需要去撕咬,张着嘴巴就可以吞进去,它还能有什么要求吗 饭饱喝足,便会感到身体暖洋洋的,我看那个孩子上眼皮粘着下眼皮,像是越发地困了,过去将他推醒,想让他趁着阳光明媚,洗一洗身上的脏污。水是清澈的,他一头雾水地被我推了过去,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洗过澡,于是感到了疑惑。这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光\\裸的,只有我给他的一件外套蔽体,我帮他拉下了拉链、解开了纽扣,把这件衣服扒了下来,他光着身子站在了太阳光下,没有羞耻,只有困惑。 我在背包里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条新的毛巾,告诉他“这条黄色的就是你专属的咯以后分开用吧,我的是红色。” 这么长的句子他当然没有听懂,我已经乐了起来,牵着他的手让他走得离小溪更近了一些,用手做碗舀起了一瓢水,泼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将他炸了起来,他从来没有用水洗过澡,不知道这水到底意味着什么,过去只有被溺死和被感染的经历,回忆自然不是很美好。我拽着他的手不让他逃掉,一边再舀起了一泼水,先从他的小腿浇起。 水可以是凶险的,也可以是无害的。此刻的它温顺地被圈在泥土与泥土之间的凹槽之中,在泥沙之上淙淙流淌,水势并不广大,只有某种奔腾不息的欢快,阳光直射在水面,泛起了一阵波光粼粼的明净的光彩,隐隐像一大片碎金浮动。 这样多变、透明的水、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固定的味道,就是这种东西,恰恰好是人们都需要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想让他领会另一面的、有更多可能性的世界。它有可能是凶恶的,会夺走人的性命,但在其他的时刻,它也可能是生命之源。只要正确地利用它,就会带来更加便利和幸福的生活。 世界并不仅仅有凶恶的那一面,我喜欢他那样柔软、诚挚的心,却更想让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哪怕我不知道他遭遇过多少次虐杀、多少次毒打、多少次欺凌、是否在当初被排斥了很久,只能在阴影中苟且偷生,徘徊度日,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依旧能幸福。 你要是能幸福就好了。 过去的阴影彻底拔除这件事情我是做不到的,但是我只能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没错,我没有任何心理辅导的专业经验,也没看过类似的指导书,我只是个专精在报表和电脑前的无能社畜,死去之前的人生过得又乏味又窝囊,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尽力做一些什么出来,我想让他变得自理、勇敢、坚强、智慧、懂得排解自己的心情,不再那样封闭地看待这个世界,有着强大又坚毅的人和自我。 现在似乎很难做到,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扑,但是我揽住了他,一点点地向他的脚腕浇水。他坐在地上,感受到沁凉缓慢地、一丝丝地浸入了小腿,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闪躲了。 我依旧保持着极慢的速度,将水渐渐往上泼,那水泽缓慢地向上,润湿了他的小腿肚子、润湿了他的膝盖、润湿了他的大腿、润湿了他的腹部。这孩子的身体从僵硬缓慢地松了下来,惊奇地望着这透明的、柔软的水,我见他已经渐渐松了警惕,便把水浇在了他的手上。 水流从指缝间快速地顺着重力落下,等到他后知后觉地紧握住手时,手心中只剩下了水光,以及湿润的触感。仍有些湿意留在了他手掌心的横纹上,这个孩子终于睁大了眼睛,我第一次看到了正面的、向上的某种新奇和探索欲。 啊啊。 这可真是。 我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一点点继续打湿了他的胸背,将他的手牵着,让他离小溪更近了一些。潺潺流过的水拍击着岸边的石头和泥土,飞溅起的像是碎玉一般,水花白得像澄净的牛奶,又像是一大片乳白色柔光的珍珠。 那孩子顺着我牵着他的力道下来了,水并不深,最多到了他的大腿\\中心的那一段,他惊奇地体会着微凉的水抚摸过自己的皮肤的触感,清淩且晶亮的水珠像宝石一样跃到了他的脸上。他依旧警惕,但已经对这片溪水有了些好奇和喜爱,甚至弯腰自己接了一碰水,向天空轻巧地抛去。 水落了下来,柔和地倾泻而下,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这孩子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了头。 我的眼睛模糊得再也看不清东西,热意在眼眶中打转,似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欢笑声,水流淌过,明澈而清亮地在空中反复回响。 多么美啊。正午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我上了岸,看着他一捧又一捧地低头舀起汩汩的水流,但这么小的手掌也只能取得一点微薄的水量,是无法阻断小溪的流淌的。我仿佛确确实实地听到了欢笑,那是令我悲伤得想要落泪的欢笑,他那么安静,眼中的光彩却那么令人怜爱和欣喜,这究竟是多么美丽的场景。 这个孩子一定不会知道,我究竟又是有多么、多么地期望这一刻能永远地留存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因为是接受了返厂设置的原因, 我沉痛地发现, 他其实比我要干净一点 嘛虽然重生了以后能够回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是一个原因, 不过我这边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汗也出得多,过了夜再热天被太阳一晒就会发出馊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怎么说呢感觉在这一方面微妙地有点丢脸 我想了不过两秒钟,立刻在脑中把“这家伙洗完了我也要洗”的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借着他现在浑身光溜溜的状态, 我一边帮他洗澡, 一边用手从头到尾细致地摸了一遍他的身体。 没错,我已经能彻底无视这孩子的生殖器官了。 他这样毫无遮掩的状态其实挺少见的,我一直都用外套裹着他, 现在就能借此机会好好检查一下吧 一点伤也没有。 毫发无损啊之前被老虎拦腰咬断的伤也是,彻底失去了踪影。 我用手指再在腰的位置按了按, 手下那细腻的肤质依旧紧嫩弹滑,是很符合小孩子的软糯皮肤,充满了浓浓的胶原蛋白,不见一点曾经的伤痕, 也没有组织增生后残余的疤。他真的是有个了不得的外挂, 虽然说战斗力基本是负, 可是这种复原能力也太神奇了 我把他的手重新拉了起来,打算洗干净他的手指头。之前去拣木材时他东奔西走, 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一点袖子和自己的身体, 指甲缝里颜色有些发黑, 想必是沾了泥土吧。 这样下去其实也不是办法, 他现在还小,加上没洗过澡的缘故,我帮他用毛巾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毕竟人会有羞耻心,再长大一些就未必愿意让我看他洗澡了。我这边也不想长期毫无遮拦地面对这一个性别分明的小鬼,一来二去,他自己应当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吧。 这么干净,也没有必要搓背了 我揉了揉他的指尖,让水流更好地洗净这家伙的指甲缝,靠近了一些。 咦 他见我久久不动,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吗” “啊没事。”我挠了挠脑袋,把他的手放下来了。 之前捡木头时他似乎被木刺划破了右手掌,但是现在连半道划痕也找不到,是我看错了吗还是血迹被洗掉了 这个手上的皮肉依旧完好无损,毫无半点划痕。 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但是这个痊愈的速度也很令人惊叹,我曾经以为他只会由死而复生这一点来恢复自身的状态,但似乎这家伙和我并不一样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我决定直接去问他“你的伤是怎么好的” “嗯”他又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对它的状况反应平平“就是这样子好的” 啊 我没有听懂,姑且叫停“等等,是说就在刚刚痊愈了吗” “痊愈” “就是伤口好了的意思啦。”我对他说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吃东西的时候。” 他这么回答我。 也太快了吧 那样来看,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而已原来这种小伤害对他来讲是能够迅速痊愈的吗 这种情报可真是了不得的发现啊我得问问才行。 “你难道会一直自我复原吗”我试图比划了一下,“怎么说呢,对,像之前被老虎咬过之后,不也变成了肉球那样复活了吗” 他看了好久才明白我想问什么,试图组织了一下语言,“啊那个。” 那孩子这样说道“是因为死了才会复活的,受伤了的时候会痊愈。” 大一点的病痛或者伤害自然就没办法了,当然,也可能是痊愈的速度赶不上身体本身衰败的速度,最后死去再度进行重生。 原来这个机制是一直在运行的吗 从遇到他开始的这段时间起,他痊愈和复活的速度都越来越快了,这种进化效率还真是了不得。等到他能在几秒内瞬间痊愈的话,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有办法对他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了这样岂不是会发展成末日片里生化危机一样厉害的人形兵器吗 当然以下只是推测和设想,现在他还在成长的过程中,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好说,没必要想得那么远。这孩子和我当初从蛋壳里出来的状况不同,我其实根本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惜的是本身没有足够的情报,什么也推测不出来。 就这样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再仔细问清楚他的恢复速度和能够承受的最大自愈程度好了 这些正在想的事情没必要让他知道,我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帮他洗澡这件事情上,忍不住想和他分享一些自己过去的事情。 “知道吗在我那边,清洁完身体以后就可以进浴池里泡澡了,洗澡的时候可以坐在凳子上,互相搓背” 他似乎有些好奇,刚想转头问我些什么,我已经将毛巾覆在手上示范了一下,“喏,就是这样子的。” 这孩子被蹭得往前踉跄了一下,我赶紧收住了力道,不再折腾他的小身板。他转过了脸来,眼神十分认真“这样会觉得舒服吗” “诶我还好。”我愣了一下“对我来讲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他欲言又止,这个表情我在当时他瞧着我捶背的时候已经见过了一次,便这样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总是会喜欢这种把自己弄痛的事情吗” “呃”我也卡壳了,不知如何解释,最后索性自暴自弃“不是这样的你觉得痛是因为身体太脆弱了,等再强壮一些就会觉得享受咯。” 他安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感觉他似乎误解了什么但是再解释下去我自己也会混乱的吧。我放弃了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的打算,淌水回到了岸边,去背包里翻找了片刻,拿出了洗漱用品,用沐浴液充当洗发水,十分珍惜地在手上挤了一泵,揉出一点泡沫以后全部又倒进了空的塑料瓶里,装了些清水开始摇匀,有些白色的细泡在水上漂浮。 呜哇这到底是什么穷苦人家的俭朴用法啊 我就算是刚开始工作都没有这么惨过。 “” 不管再怎么感慨,现在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我重新再用力摇了摇手上的瓶子,然后将水倒了一些在那孩子的头发上。他似乎感觉有些痒,想偏头躲开,我赶紧固定住了这家伙的身子“别动。” 发丝本来就已经被水打湿,揉了一会儿就能轻易地打出泡沫。虽然稀释后的效果看上去减弱了不少,但姑且有了润滑,可以开始洗干净那些自然分泌出的油脂了。 “这个是肥皂。”我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基本上就是可以变得干净又香的东西啦。” 这孩子似乎没办法理解“香”的意思,我顺手指了指一边开放的小花“那个就是香。” 他也指了指自己,“我会变成花” 我本想纠正他,但觉得这个思路和逻辑也挺浪漫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喜欢这个味道吗” “嗯” “啊啊,那就好。”我继续揉着他的头发,一边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学着我的动作吧,以后学会了要自己来哦。” 他没有出声回答我,但却将手放到了我的手背上,我大概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从头到尾洗得不算慢,他似乎对这些白白的泡沫很感兴趣,手上拈了一些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我一个没留意,他就已经放在鼻子下仔细嗅闻了一会儿,随即伸出舌头,将它们卷进了嘴里。 “” 我赶紧把他的手扯了下来,这孩子皱着眉头,似乎感到了苦味,因此没有吞进肚子里,姑且没出什么大事。 真的是一下子都不能放松 我把他手上的泡泡搓了搓,最后放进水中洗干净,“为什么要吃它” “有光。”他简短地回答我,眼神依旧盯着小溪飘过的泡沫瞧“明明是白色的” 啊 光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在试图表达些什么。虽然教过他各类颜色的说法,似乎没教过他五彩缤纷的形容词所以说大概是那个吧,那个。 我将他洗干净,擦干了身体拉回了岸上,食指和拇指相触,比成了一个圆圈,蘸上瓶子里的泡泡水,然后向空中一吹 爆掉了。 我再度加了点沐浴露进去,总算在第二次及时挽回了尊严,天空缓慢地漂浮起了几个体积不小的透明气泡,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显得更加剔透晶莹,这就是他刚才在手上看到的东西,现在变得更大,斑斓的颜色就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温润璀璨的颜色让他小声地惊叹,泡泡本来是半透明的,全赖光线的作用将绚丽柔和的色彩凝成了一道圆滑的弧形,像是缀在水晶的彩虹。 不过这个画面没能持续多久就消失了,他看向我,我又再次试着吹了几个出来,示意他也来试一试。 哇洗澡的时候这么省,看来这些沐浴露水反而要在这种事情是浪费掉了不过我倒并不觉得可惜,能让他这么玩,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物尽其用。 这孩子玩得很开心,我打算趁此机会也跟着洗个澡,让那小家伙掉了个头背对着我坐,叮嘱他“绝对不要回头看我哦”,这孩子正在对气泡看得很有劲,非常温顺地点头答应了。纽扣刚解到一半,一旁观望许久的老虎突然走了过来,用脑门不住地顶着我的小腿。 那孩子吹过来的泡泡漫天飞舞,有一颗落到了它的背上,一沾上毛就破了。老虎吓了一跳,离那孩子再远了些,继续试图用它那一口软乎乎的牙龈肉叼住我的衣服往某个方向拉。 这么着急 我在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它大概真的想要趁这段时间做些什么,将背包留给了那孩子,让他不要随便乱跑,随后就顺着老虎指引的方向打算离开了。 他将背包反过来背在了胸前,暂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安静地看着我。 我一步三回头“很快就回来千万别离开噢我很快就回来” 老虎在不停地催促我,我只好再跟着它向外走,最后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那个坐着的矮小身影渐渐在我的視野里缩成了一个点,很快就被树丛彻底遮住了。 话说真的没关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 一开始还有偶尔停下, 我去弯腰在树根下用石头划个阿拉伯数字, 一路做着标记, 但这样似乎很是浪费时间,老虎见不得我总是要频频回顾的作态,再度顶了我一把。 它应当认路,可是我还是担心会找不回来, 这个森林里的树木一眼望去千篇一律, 看不出有什么分别,留一个心眼也是好的。石头的质地不硬,划在树皮上会有白痕, 不算引人注目,但对我来说很好分辨。只要不下雨, 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走得有些疲倦,感覺呼吸逐漸開始紊亂了,便找了块大一些的石头坐下来,打算歇一歇脚。那老虎围着我慢悠悠地转圈, 一开始还愿意投注些耐性来等我, 很快就不耐烦了, 尾巴啪啪地乱甩,挥到了我的膝盖上。 “我累了。” 我气喘吁吁地这样说道, 一边捶了捶腿, 不管它有没有听懂, “至少要等我有了精力才能继续走吧, 你这个急性子。” 它自然也没有听懂我在讲些什么。 这也太累人了 我拍了拍衣角站了起来,直接跨到了它的背上,这家伙的身形足够大,也强壮得可以支撑起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它一时间没预测到我究竟在做什么,直到我一屁股坐了下去,它却没有顺着我的意思扛着我继续向前进发,而是停在原地,也跟着一屁股正坐了下来。 “你这个就” 我赶紧试图抓住点什么借力,但还是阻挡不住下滑的身体,顺着重力一路从他的背上溜到了地面。 顺畅地被弄掉了。 完全靠不住 我没脾气了,认命地再把灰尘从衣服上拍掉,重新站了起来。现在差不多也休息好了,勉强重整了态势再度进发。我们的脚程并不慢,在老虎不愿意友谊搭载我的前提下,也至少走了有半个小时多,真不知道它是怎么绕的。 再走几步,一片空旷,一路畅通。 之前能见到的都是长势茂盛的树,枝干拔高而起,彼此分隔开,高大繁密,这一块却明显整体而言低了一些,乔木倒是少见了,多的是聚集丛生的灌木。地势依旧低缓,只是泥土没有之前那样潮湿,我被它引着路,直到看到了一个小断坡。 路到这里就断了,前方空荡荡的。我没有带望远镜,只拿上了打火机和塑料袋,在此时此刻自然派不上用场,只好伏低身子,抓着地上的草木趴着向下谨慎地看。前方并不是直角的断崖,而是个相当陡的斜坡。斜坡上没有多少树木,顶多就是几株野草在生长,它来这边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下去麽可下面似乎没有东西啊。 我再仔细贴着地面看了许久,才发现借着光线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些极不自然的阴影,仔细凝神朝里望,能看见这些其实是洞口。 里面应当有猎物 我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了,不确定里面栖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再往外爬了一点,手上捡了块石头朝下扔。 石头的外形圆润,滴溜溜地滚了下去,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我只好再扔了几次,均失败了,最后爬了起来,四处搜寻,找到了一块体积更大的石头,慢慢地从断坡处推了下去。初落下时它的速度并不快,直到被重力与斜坡的角度影响,势如破竹地滚过洞口,发出了连我都能听到的明显的轰鸣声。 被响声惊动以后,里面窝藏的动物终于冒头了,似乎在试图一探究竟。我赶紧向下仔细看,那动物的速度很快,哪怕我再怎么尽力去瞧,也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灰色的头的影子,对方随即动作迅速地缩回了洞里,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地消除了自己的踪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很好,大概不是蛇,我安心了。 虽然觉得老虎应该也并没有那么重口,但幸好这并不是蛇。我对那种软体动物有些没辙,同时也担心会碰到对方的毒牙,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会变得很麻烦,这个发现倒是也算一件比较令人安慰的事情。 什么嘛,原来就是这个啊。 我忍不住想要叹气,对这个完全提不起劲来。看样子老虎也对这一窝洞里的动物垂涎已久了,只不过今天太阳比较大,能趁着现在的照明程度比较方便地擒获住洞里的猎物。 这倒也可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这边也不可能天天吃鱼肉,迟早是要吃其他东西的。但是野生动物跑得都很快,大型的我也打不过,老虎本身没了牙,战斗力得要至少減掉三分之二,要想抓到适宜的猎物真的是天方夜谭。能发现这一窝洞,就趁此机会去弄点新口粮也是件好事。 我站了起来,打算四处找点工具,突然感觉脚下的泥土松了一点,向下塌陷了至少五公分,整个身体向下一滑。泥土又往下陷了,我已经没办法保持好自己的平衡,奋力地四下挥手,试图拽住什么树枝来借力,但已经没办法再站稳了,重心朝前地栽了下去。 这一个瞬间我还张着嘴,感受到瞬间下坠的力量后,我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人在惊慌失措时会手忙脚乱,我的脚下一阵乱踩,感觉还是哪里都踩不住,加速度造成的坠落势头极猛,哪怕只是个陡坡,也让我感觉像是从悬崖处掉下。这个斜坡总共大约有一百多米,可是照我这个姿势摔下来时一定是头先着地的,就算没死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恍惚之间,我将脑袋硬生生地向上拗,看到了一个顶着阳光从坡顶冒出来的猫头。 哦哦正常的猫头没那么大,这还是那只老虎啊。 阳光很大,从头顶直射而来,老虎背着光,自然在我的视野里只能被映出黑色的剪影,连那些细碎的毛边都纤毫毕现地存在着,阳光就这样从细碎的毛边下漏下,那只老虎睁着琥珀色的瞳孔,依旧是那样的一双吊目盯着我下落的姿态看。 这个角度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冷静宣判我死亡的死神,我现在能在这下坠的短暂半秒钟看得很清楚它一动也没有动,压根没有任何抬脚下来的打算。不过我也理解,毕竟这个地方要下来确实很麻烦,下来了也一定没有能够解救我的方法,只是它那样无动于衷的姿态映入眼帘,实在是太过清晰了。 我尽力想停下来,但总是无法如愿,心脏快要冲出喉咙,它就在我的气管拼命跳动似的,我感觉自己已经要飞了,当然这也只不过是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幻觉。脚下虽然沾着地,但总是踩不实,我在努力寻找这处陡坡上可能存在的什么缓冲,无意识地再向下一看,已经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那一瞬间,我只能感觉到某种离心力而造成的失重感。伴随着失重感以外的、还有自己背上黏着的一身被激出来的冷汗。 脚下俨然是洞 是一个个动物钻出来的洞眼,我被迫不住地脚踩住地,让自己的身体刹一刹车、泄一泄力,尽量不掉得那么快,可是洞口个个都藏得不起眼,有些躲在了杂草后面,有些正对着我的脚边,刚刚下脚再一踏,已经和一个洞口擦肩而过了,半只脚入了洞,但好歹重心没有下去,被我用最大的集中力拔了回来,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躲过了擦着头皮飞过去的危机。 我已经没了知觉,感觉早已魂飞魄散,天灵盖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响,宛若某种丧钟在颅内叮叮咣咣敲了起来。 若是脚踩进了洞里,那就会被洞眼陷住,重心彻底不稳,这条腿恐怕就会彻底被折断骨头,同时滚落下坡,那就是必死无疑的选项了。 而这一路上,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洞不知道有了多少个,想必应当是一窝动物在此安了家,我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一个不落地避开,但这种成功率无疑是天方夜谭。这样的恐惧下,我竟出奇地冷静,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后靠,感觉背重重地撞上了坡面,手向外全力伸展,奋力抓住了几丛杂草,下坠的速度猛地一慢,我的背被磨得发烧,像是要起火,手上的几束草已经被连根拔了起来,早已没有固定的功效了,便只能用手掌尽量地扒住地面的石头,下滑了几米左右,总算彻底停了下来。 我撑着自己的手坐起,惊魂未定地剧烈呼吸。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临近坡底的位置,还有数十米就能直接着地了。 也就是说如果再差个几秒钟再反应,皆有可能彻底要坠下地来,摔得头破血流。 命运在眷顾我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希望能把肺部所有憋住的气全部排空。心脏还没有停下剧烈的跳动,我还能感到肾上腺素在身体产生了反应,但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脑子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手指头外地痛。 手掌烫得很,被划出了许多小口子,这是被磨破了皮,但幸好没弄成血肉模糊的场面,我好歹松了口气。不过左手的食指、中指,右手的小指、拇指都因为我之前粗暴的力道而外翻了起来,最严重的中指指甲松脱了大部分,已经快要整片掉落了,血液渗出,指甲一片殷红。 像是被利针扎入了指头深处。我疼得不停嘶气,试图找点什么将手指头包起来。 老虎已经到了我的脚下了,它正在抬头朝上看,不知是从哪条小路走下来的,姿态外悠闲。 我吮了吮手指头上冒出的血花,皱着眉头打算下去同它会合。 这鬼地方如果没有好东西的话,真是太划不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等到下了斜坡, 脚终于沾到了泥土, 我才总算找到了落地后踩实了的真实感。老虎循着味盯着我瞧, 我顺着它的视线向上看, 终于意识到它正在看我的手指。 想必应该是因为从伤口处的创面渗出来的血液吧,如果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可就不太妙。我赶紧再将指尖放在嘴里吸了吸,嘴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天色还亮得很,我的背后甚至稍微有了些湿意。当然, 也自然有一部分是刚刚因为惊吓而冒出来的冷汗。衬衫的布料黏在我的后背, 汗水像是成了凝胶,头发的一部分被粘合力紧紧地贴在了头皮上,感觉重得要命。日头直晒下来, 温度渐渐地更热了。阳光炙烤着我,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幸好当初没有洗澡, 不然在那之后才走到这边来,洗了也白洗吧。此刻的我虽然狼狈,但那小家伙不在我身边,没有人看得见我, 压根不用照顾自己的形象, 比较省事。 等到回去的时候再打理一下自己好了我这样想到。 衬衫后背被磨得又黑又脏, 胸前留着一大块已经干涸的棕褐色血印子,蓬头垢面、满面油光, 用“邋遢”这两个字形容都是对这个词本身的的侮辱。但既然已经脏成了这样, 我也不介意乱上加乱, 毫无顾忌地继续趴伏在地, 揪着长势稀疏的杂草,脚下踏着石头,借着力一点点踩了上去。泥土蹭着我的前胸,将上面原本深色的血迹印上了灰黄,看起来倒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恐怖和微妙,只是单纯地变得更加脏乱了而已。 我一点点匍匐着向上探路,老虎将它肉垫里那一个个像钩子一样的指爪射出,瞄准了着力点就迅猛地跳了上去,身姿看起来极为矫健,速度比我快得多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我没有忍住。此时它已经一路跳到了我的头顶上方,明显还有继续一鼓作气把我甩掉的架势,我抬起头,刚好能从自己鼻尖的位置瞧见那只超级大的大猫咪,“你看起来比我熟练多了。” 我一只手拽着草根,两只腿脚同时用力,一点点往上艰难地挪动。老虎前进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留给我一个硕大的毛绒绒的屁股。 在这个姿势没法抬头,我只能看向前方,透过那些长成一团乱麻的草堆之间看到几块零星的凸起的石头。当我的手向上压按时,在泥土上犁出了道道凹下去的痕迹。错乱的杂草缝隙里埋着些黑洞,老虎正在试图向里面伸爪子。 它的全身全部都绷紧了,一副十足警惕的姿态。此时的我已经差不多趴到了和它并行排列的位置,这个角度能很好地观察它的动作。 老虎身上弓起了虬劲的肌肉,每每爪子进了洞,都会向外不时地抽几下,争取能够以最快地速度让自己的前爪从洞眼中逃离。一只灰扑扑的什么动物倏然窜了出来像闪电一样扑到了洞口以外,老虎的反应更加快,它在我眨眼之前那一息之间就已经迅速地拔回了自己的四肢,像是触电一样被弹了回来。 一击不成迅速脱离,它见攻击没有奏效,又退了回去,斜坡再次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贴着其中一个洞口向内看,虽然能见度并不高,但姑且能看见里面昏暗的泥壁。洞口内四通八达,道路与道路彼此相连,宛若一个小型的迷宫,洞口大小不一,像是那一家动物在里面做了窝。 兔子狡猾,因此一只兔子有三个洞。从这样的俗语再来推算,可见这些动物要么数量多,要么生性狡猾,得提高一些警惕才行 我又换了几个洞口边找边看,总算看见了两只长毛的绒球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抖动,一只蜷成了一团,另一只站着东张西望,似乎想要和什么嬉戏。直到它一转身,与我对上了视线。我愣了,它也呆了一会儿。 随后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几下眨眼间的事情罢了,它突然在我视野中消失了踪迹,我吓了一大跳,看到了一个突然逼近的影子。它冲得又快又猛,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一下子的功夫已经到了我的鼻子下方。在这个距离下,我倒是终于能够很好地看清对方的形态了。 那只东西不是兔子,它们的毛要更硬一些,灰扑扑的,凶神恶煞,虽然体型小,但足够凶狠。尖牙在我的眼前张开了形状,我终于从被吓到的状态中夺回了自己的理智,没有忍住自己的惊叫,大喊了一声,用力地用双手推向土地,然后让自己的身体向外退,咫尺之间,对方的嘴巴只离了我的眼珠大概十公分左右,擦着鼻子就掠过去了,我只能感受到从自己的脸上划过的那轻微的风声。 惯性的作用下,我被向外狠狠甩去,但及时地再抓住了石头,身体只往下滑了一点点。幸好正踩着一块微微凸起来的岩石,重心还算很稳,因此很快就不再往下掉了。手指头依旧隐隐作痛,不能出什么力气,我本以为这样下去迟早会摔得头破血流,结果能这么快地让自己稳定下来,真是一件令人无法预料到的好事情。 没办法伸手进去捞,它们攻击力太强了被反挠一口的可能性实在很大。 我开始有些犯难,对着这些大大小小的洞感觉无计可施,早知道带点什么捕兽笼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唔。先等一等。 要是说带了什么东西的话 我眼前一亮,三两下跳下了坡底,拔腿就打算去找些树叶和干枝。感觉大概搜集得差不多了,我便将它们一股脑扔进了洞穴里,然后点燃了手上的两根木柴。 老虎最讨厌见到我搞这类东西,对着火光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情。这家伙还顺便吼了几声,声音倒是挺大,一下子就把人的注意力拉过去了。我本来还打算放过它的,这样一来它就倒霉地跑不掉了 “喂。”我说道“你快拉点大便吧。” 老虎听不懂。 我继续对它语重心长地道“快点,用得上你的时候到了,好歹派上点用场啊,你。” 为了防止它依旧没办法捕捉到我说话的意思,我撩起了它的尾巴,在它的肛\\\\门处戳了戳,对它示意“好了你快看,就是这个,像往常一样恩地弄出来就好了噢不要一个劲吃白食,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就要努力发挥自己的功效,好了,快拉吧。” 老虎被摸得很高兴,它后半部分的屁股越撅越高,直到我摸到了两粒软乎乎的球 靠 我浑身一抖,这就把手收了回去。 “” 这家伙倒来劲了是吧 又不是发情\\\\期期间你还被摸出感觉来了吗 实在是没办法同它交流,我认命地四处看了看,竟然发现了地上几粒干掉了的大粪块。它们的形状倒还保存得很完整,正好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把它们也捡起来扔进了洞里。 剩下的活计要轻松一些,我一次次分批找来了许多石头,将它们排成了一堆,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每个洞口,中间的漏洞用湿泥土填上。总共加起来,此处大大小小的洞口不超过十个,规模不一,速度快一点也能应付得来,我到处转了转,在坡底处还发现了一个差点被我错过的漏网之鱼。最后只留了两个洞没有封住,一个在老虎的面前,另外一个在我自己这边。把火点起来,扔进草木堆里之后迅速地盖上,滚滚的浓烟就这样都被闷在了洞穴里。 没错。 既然没办法将它们捞出,那就只好让对方主动被逼出来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可是苦了那只守在洞旁的大老虎。它的脸刚好就正对着唯一没有被封住的洞口,自然被烟撩了一脸,整只猫都不好了,立刻像被点着了一样跑得远远地。 合作对象靠不住,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爬了过去,在它擅离岗位的那个地方蹲守。烟冲着我的脸继续往外喷,我体验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点受不了,只能侧蹲,将手上的塑料袋张开,蒙住了这唯一的出口。 一分钟过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额头要冒汗了,主要还是累的。继续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十分钟 天气很热,我腰酸背痛,急切地看着洞口,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塑料袋,只觉得心口处有一股邪火在往上冒。就算是鼹鼠这下都要从洞里被迫出来了吧它们这么能够忍耐吗 还是说它们没有感受嗅觉的器官不对啊,浓烟很刺激五官的,哪怕不觉得熏,呛也要被呛得不得不出来才对 又或者说,难道我还有几个洞没有封住 我心中渐渐起了疑窦,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它们的性子实在狡猾,有多少个洞我也搞不清楚,如果是还剩几个排气口,它们就此借着逃生之路溜掉也很有可能。毕竟看上去实在太过难捉了,尽量将它们从更加聪颖的方向预想也完全不会有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我担心自己的这个推论真的会成真,赶紧掀开塑料袋,往洞口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浓烟依旧聚在一块散不出去,黑得简直有了实体一般的身形,能见度相当之低,好似一道看不见的纱笼住了洞内所有的空间。我刚一打开塑料袋,清新的空气就一股脑地涌了进去,浓烟很重,沉在了地下,但已经有不少还是从我打开的口子里跑了出来。因为看不清东西,我正在搜寻浓烟中发生的景象,一道灰色的闪电又这么蓦然闯了出去 这道灰不溜秋的影子就像是被一道拉满了弦线的弓急射出一半,在空中好像飞了起来,迅速地凌空弹射,好似炮弹袭来。 我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忙不迭地将塑料袋罩着套上,所幸它虽然跑得快,却没有离开洞口多远,一下子就被我擒获了。我赶紧继续用手按住塑料袋的两端,试图反制住它的挣扎。 这份狡黠的慧意已经足够了不起,它竟然还能够就这么闷不吭声地默默忍耐数十分钟,我都快要佩服它了。直到我一时松懈,它才蓄好力,一鼓作气地想要跑开。 可惜我也不容易啦。大家都是要吃饭的,谁教你撞上了我呢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它很倒霉,突然感受到手下的塑料袋一轻,它再度一鼓作气地向前冲,这一回竟然就这么撞破了口袋,一路笔直无阻地向前疾速地奔跑 老虎听到了我焦急的喊叫声,猛地跃了上来它对捕获食物这件事情充满了热忱,眼力和速度足够快,这让它能够轻易地擒获住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办法搞定的猎物。我的一口气刚没松完,它就已经低下头来,习惯性地打算张口咬下。 真的是蠢啊 我没忍住自己想要捶胸顿足的心情,老虎没有了牙,自然没有那种神奇的咬合力,软趴趴的牙龈肉压根没办法制住猎物的动作,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灰色的动物停顿了几下,畅行无阻地继续跑远了。 啊啊啊你真的是啥用都派不上啊 除了添乱你还会干点什么 我再度在自己的脑内捶胸顿足,直到看到它抬起头的样子,怒火和意难平都一时半会冒不出头了。 老虎怕烟也怕火,烟熏火燎自然是这家伙最讨厌的事情。为了抓住自己的饭,它竟然义无反顾地直接跑过来了,脑袋正好被钻出来的浓烟一熏,现在琥珀色的那两只大眼睛在掉眼泪,鼻涕从那宽大肥厚的鼻子底掉落下来,又没有彻底断开,连成了一道长长的丝。 我真的是想发火都发不出来了,老虎两眼泪汪汪的这幅样子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搞笑。 塑料袋不顶用,压根儿也不牢靠,我得想个办法解决这种问题才行 趁我仔细思索的这段时间内,已经又有两只猎物快速地跑掉了。 这终于提醒了我,之前那种堵洞口的方式显然是有用的,问题不过在于捕获它们的工具罢了。我四下环顾,再次确认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老虎不在我的计算范围以内,总算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身上的衬衣扣子解开。 这样就没问题了现代工艺所带来的技术是最强悍的 我怀抱着这样的信心将自己的衣服展开,仿照摊塑料袋的方式堵在了洞口处。 仔细想想,这件衣服还真的是饱受我的啊这样一来恐怕就更脏了。不过我自己倒并不怎么心痛此类问题,这个就是所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已经脏成这样了,再脏一点也没事吧 换了捕获猎物的网后,这招果然见效快,我能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洞内陆陆续续地撞了上来,一只、两只,三只,没头没尾地四处乱窜,试图趁我不备,再一次逃出去,但我将袖口打了个结,将衬衣当成了一个结实的布袋,把这些动物一股脑全部包在了结里,它们再也无法逃出这封闭的空间,但依旧活力十足地动弹。我把衣服举了起来,能看见里面鼓鼓囊囊地,捏上去手感很软。 如果现场有人的话,换一个视角看就是一位疯女人赤\\\\裸着上身、狂热地岔开腿,兴奋地举着手上的一个白布口袋的情形吧。 猎物的叫声有些微妙地恶心,我只要稍微摇一摇,就能听到从里面发出的一连串“唧唧唧唧”的叫声,声音尖细,非常可怜。但此刻为了填饱肚子,我自然没办法站在关怀者的立场上去体恤一堆未来的食物,现在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思考“怎么样才能把它们从袋子里拿出来”这件事情上。 粗暴地直接将它打开显然是不行的,恐怕那些动物早已做好了准备,随时打算一找到逃生的出口就立刻撒腿狂奔吧。在平面奔跑对我方来讲很是不利,主要是因为我跑不过这些小东西,老虎不太靠得住,基本上不算在战力估算以内。 那么,难题就在于怎么安置这些东西了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将手上的布袋甩了甩,用力地摔在地上 可能有某只动物磕到了石头,凄厉地发出了“叽”的长音,整个袋子都骚乱了起来。我就这么保持着这种力道,一次次地将它向地上掼,最后捡来一块石头,气喘吁吁地再一次将布袋锤了一遍。 声音彻底消失了,我直起身子,打算锤一锤自己酸痛的腰。松开了手以后,这个布袋就不再是布袋了,而是一块皱巴巴的颜色暗沉的布,里面的东西总算能让我看清楚些,它们长得很像灰扑扑的兔子,但牙齿却长得不得了,整个曝露在三瓣嘴之外,耳朵有小又圆,压在脑袋两侧。 我实在不知道叫什么,既然长得如此像兔子,那就干脆叫灰兔好了。 长得是真心不怎么样 但看起来油水丰厚,体型硕大,应该营养很足吧。我能感受到老虎开始在不住地咽口水,它显然是已经馋了。 此时此刻,地面上我本以为早已消失了生息的灰兔群突然暴动了起来,有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猛地窜起,继续着它没头没脑向前冲的势头,老虎已有了提防之心,早有准备地冲了过去,一巴掌将它拍得严严实实的。 在装死 我凑过去回收这只灰兔,才发现它早已被我砸得颅骨开裂,头破血流,最后的这几步奔跑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我我觉得不是很舒服 为什么要打猎呢 虽然是为了不饿死,但是我可真讨厌这样大自然的环境啊。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未免也太了一些,比起这个血腥的场面,我宁愿去找点无毒的野蘑菇吃。可惜我也不认识究竟有什么可食用的蘑菇,没办法甄选到底有什么能入口的绿色食物。 我把衣服重新穿上,发现它皱巴巴的,简直比抹布看起来还要凌乱。现在就是料理的时刻了,它们晕的晕,死的死,我觉得天色不算晚,在这边趁着阳光处理好再带回去比较有效率,盘着腿坐下来,拿起了其中的一只灰色的兔子。 “” 老虎看了半天,眼神很明显你倒是搞啊 我犹豫了好久,不知从何处下刀,感觉不管从什么角度开始都不对劲。那只灰兔子不知是晕倒了还是没死多久的缘故,身体还没有僵硬,甚至摸上去时尚且温热,一直在提醒我它也有着生命的这个事实。老虎终于不耐烦了,愤怒地用头拱了我一下,我的手一抖,一刀从对方的腹中戳了进去,那感觉外销魂,软得让我头发都快要炸了起来。 这也真是太野蛮了吧 我宁愿去超商选购速冻肉品做料理啊为什么要我亲手对着一只活物开膛破肚啊我不想干了 说来奇怪,我能够杀死活鱼,却不知为什么,对掏出兔子的内脏这件事有些接受不能。难道是因为经验吗以前妈妈下厨的时候有给我演示过怎么杀鱼的缘故 我实在不愿意再度下刀了,老虎好像一个大型监督工头一样盘踞在我的身边,只要我动作稍微慢上一点,它就会再拱一拱我的手臂。 “” 可恶啊,要你这么机灵吗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我闭着眼睛将它的皮慢慢沿着肚皮上的划线剥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雖然情感上难以接受, 但其实手下的触感和我剥猕猴桃的皮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顶多就是皮的质量更厚实一些、更加粘手、难剥一点罢了。 我打算把这些毛皮留下来, 日后可能会派上什么用场。背包里只有一件备用的夏装上衫, 除了脚下的这双鞋子以外就只剩下了拖鞋,皮毛应当能够保暖,虽然我自己针线活不太好,但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卖皮毛这种事倒是压根不用想了, 看电视里正常的猎户剥皮时都会尽量一枪毙命, 让伤口只有小小一块,这样剥除所得的皮毛才会完整有价值,我手上的这些毛皮七零八落, 想必连卖都未必有商家愿意买账吧。 至于针线的问题我并不怎么担心,只要有人的社会一定会有针线, 连石器时代都已经有这种东西了,不愁找不到缝补的工具,基本上不用操心这个问题。 我一点点清理着猎物的尸体,现在下刀下得久了就开始有些麻木, 不再会像之前那样大惊小怪, 我对手上的血污已经没了脾气, 再也不觉得残忍或是恶心 好的,就这么办吧。皮毛放一堆, 脑袋没人吃, 老虎也咬不碎, 当做垃圾扔掉好了, 剩下的瘦肉要留给我和那个小家伙,至于营养丰富但是口感微妙的内脏 就交给老虎吧 内脏掏出来放一堆,我本来打算扔掉,但这些东西对老虎而言似乎是十分有营养的好东西,这家伙倒是没让我扔,在我把它们丢掉之前已经自己跑过去慢慢吃掉了。 内脏软嫩,它自己能靠后槽牙磨碎食物,不用管它。 倒是我自己内心很想吐槽哇噢,真的这个没有关系吗 它现在好像在吃屎诶 哪怕清楚地明白这内脏所蕴含的营养,我也还是没办法很好地欣赏此刻在我眼前出现的画面。 也不知隔壁的那个小家伙有没有好好地乖乖在原地等我啊 我盘着腿,一边处理手上那些血肉模糊的猎物尸体,一边魂不守舍。 说老实话,现在不忙下来,我又有点担心他了那孩子看上去实在很没办法照顾自己,他能不能看好我的包同时保护好自己呢 之前碰到的那个农户让我心中有些危机感,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时的生活痕迹也好好地清理了,小溪也离他倒下的位置很远,应当是没有问题的。那个农民不足为惧,一时半会儿压根醒不过来,我是用尽全身的力道砸下的那一棒,他能在今晚及时醒来都是谢天谢地了。 只是会有其他捕食者吧啊、说起来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没人看护他的话,要是喝水时掉进小溪里可怎么办 虽然说小溪的水深只到他的膝盖啦 他要是玩泡泡玩得入了迷,直接跑去把那一瓶沐浴露兑的肥皂水全部喝下去了可怎么办如果饿了,自己跑去乱吃东西,结果发生了像之前一样误食野果的事了如何得了 各种各样的问题让我实在心绪不宁,总对他放心不下。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哎,我有点挂念他了 老虎吃东西的动静很大,咂着嘴巴吃东西。内脏本来就黏糊糊的比较恶心,它这个背景配乐一出来,整个氛围就更加难以言喻了。我的出神都是在它咂嘴巴的声音中度过的,那声音突然毫无理由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吗。 我抬头循声向它的地方望去,这家伙的毛都炸起来了,对着右边弓起背来,非常凶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吼声。 我连忙起身,觉得这个状况不太妙,赶紧把手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对着我们虎视眈眈的是一只长得像鬣狗、身材却像狼的生物。我估计这应当不是什么好轻松对付的角色,毕竟老虎早已龇牙咧嘴了起来,像是随时都打算向前互相搏斗一般。 可惜它哪怕打算龇起牙,也其实没什么好龇的。这家伙可没有能向敌方示以威慑的獠牙啊,为什么还要徒劳无功地做出这样的姿态呢 此处突然让我心中涌动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当即就用塑料布装好肉和内脏,打算就此溜掉。 塑料袋一开始因为捉灰兔而被弄破了,此刻七零八落,自然无法盛装东西,但不妨碍我将它当做塑料膜来使用,它防水的性能很好,不太容易让这些污秽再度沾到我的身上来。 我步伐急促地跟着老虎向后退,那只像鬣狗的生物并没有追来,我行进了三两步,回过头来才发现它正伸长了嘴巴,对着地上我没处理干净的肠子啃得津津有味。 嗯 对方似乎被地上的废物残渣吸引了注意力,也对连这只老虎都垂涎于那些内脏的美味,想必对他们来说是营养丰富、口感柔韧的好东西吧我倒是希望它能吃得慢一些,只可惜地上留着的内脏并不多,我早已匆忙打包了成装进袋子里去了。 趁它还没有闲暇追过来的时间里,我们匆忙地走了有一段距离,感觉身后没了响动,但我们依旧不敢停下脚步。五分钟过去了,再回头看一看身后,它又从树林里徘徊着现出了身影。 “” 真是可恶啊怎么会如此阴魂不散 鬣狗似乎也会吃狮子老虎之类的大型野兽吧,我虽然对动物的知识了解不深,不太明白此刻出现的到底是什么物种,但从老虎本身的反应来推断,想必也是它的一大劲敌。虽然身形纤小,但我总觉得如果打起来的话,哪怕长齐了牙齿的老虎也未必能完全与它相抗衡。 这条小路就是当时老虎绕下斜坡的路线,一路平坦,十分好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倒霉,这手上的伤是根本就没必要受的。如果没摔下去的话,我的指甲压根就不会受那份罪。早知道的话就不那么匆忙就好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甩开那只像狼又像狗的东西 看起来现在没了牙老虎战斗力也十足低下,走为上策比较好。我见对方依旧缀在我们身后虎视眈眈,便又往身后用力甩出了一条没处理干净的肠子。它果然停下了步伐,低下头来细细咀嚼地上被我扔出的食物。 等到它吃完后已经花了些时间,再跟过来时距离就被拉远了。我觉得这个方法有门儿,一直不停地向前快步走,偶尔将几块零散的灰兔内脏扔在背后。对方一路走走停停,大概是觉得哪怕不用费劲打架都有食物供应,难免懈怠起来,果然无暇再顾及我这边了。 我们一路走得很快,争取将那只东西甩掉,每走一小段路就往后扔些无用的内脏。等到几乎看不见它的时候,我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突然跨上了老虎的背,双脚勾在了它的肚子上,一拍它的头“走走哇” 它这时早已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半秒钟都不用就绷紧了肢体,然后向前大步地疾驰。 我被颠得难受,连肚子都被撞得痛了,袋子里被包好的动物尸体被挤出了血水,洇湿了我的衬衫前胸。 但这件衣服早就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到时候再一块儿洗吧。我感觉中午吃的鱼都要被抖得吐出来,又怕被甩下去,用力地双手紧握,胳膊结成了一个圈,牢牢地套在它的脖子上。风在我的耳边大肆呼啸,我正尽力扒着老虎的背,身体伏得尽量低,整个身子差不多都要黏在了它的背上,紧紧贴着它的脊椎处。我的心像擂鼓声声作响,在耳边咚咚地跳着,那只老虎在全力冲刺,我也知道千万不能掉下来,这不仅仅会妨碍到它的动作,我这条小命怕是也难保,指头处被剥离的痛楚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我紧紧地、像长出了根一样十指紧扣在一起,双腿也努力合抱住老虎的腹部。 老虎跑动的速度很快,好像要飞起来一般,我生怕会掉下来,双脚和双手都用尽全力地套在一块,合抱住他的躯干。风势实在又大又猛,刮得我的脸生痛无比,头发和老虎原本不算太硬的毛发此刻都被刮得像是一把刀,在脸上噼啪乱甩。我连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了,就此深深地低下头去,不再看向前方,放着那只老虎去跑,整个人紧紧贴在它的背上。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它终于慢慢停下了步伐,我已经听到了小溪的声音,想必那只鬣狗疑似已经被甩掉了。 它一旦停下来,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僵硬,因为方才用力过度而酸麻无比。这家伙现在没有必要再继续载着我奔跑,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毫不留情地轻轻抖一抖身子,我就这么顺着它的力气被甩在了地上,累得快要像是要把昨晚吃过的东西也一块吐出来似的。 潺潺的水声映入耳边,那孩子所处的位置就在不远处了。我瘫在原地像条死狗一样喘了一会儿,静静地等待自己的体力回复,然后打算起身去找他。 虽然过程惊险,但获得的东西姑且还能算是大丰收,现在就只等回去洗个澡再处理肉食了。不知道他还乖乖地留在原地等我吗现在天色不暗,蚊子肆虐的时间要更晚一点,他应当不会害怕吧。 真希望那边一切都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顾及到一个孤零零守在原地等着我的小可怜以上皆为脑内幻象, 我的脚步快起来了。隔着树丛老远我就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虎回头四下环顾, 终于确认了后面再没有可疑的捕食者尾随, 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我走得飞快,拨开树叶,确认了他确实还在原地乖乖坐着,便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那孩子怀中正抱着我嘱托给他的背包, 稳贴妥善地好好保管着它, 几乎没有挪窝。 我一直都担心他乱走出什么事,但没想到这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怎么动弹过,真的是太听话了。 “哎呀, 累了吗”我赶紧把这个有点重量的包拿了起来收在一边,“我们去了多久了对了, 腿麻不麻” “想稍微说得慢一点。”对方这样对我说道“有点听不懂。” 他还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自然不能很好地理解语速快起来的时候从嘴巴里说出的含糊连读的音调,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所以我赶紧换了个没那么急切的口吻“嘛总而言之, 辛苦了。” 他摇了摇头, 即便我把他怀里的背包拿走了, 这孩子依旧没有挪窝,盘着腿坐在原地, 显得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 小小的。 我将战利品一一展示给他看“这个是疑似兔子的东西怎么样你见过类似的动物吗知不知道它是什么兔子还是老鼠” “” “嘛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差不多也猜到了。”我挠了挠头发, 顺便将手放了下来, “你在森林里生活了多久我都不知道呢。” 他摇了摇头,“不是很久” 我当初一来到这边,第一个见到的活物除了地上的小虫子以外就是他,还以为他是从人类社会逃往森林里偷生的状态,原来并不是吗 这个问题我先记下来了。 接着,我将毛皮顺便一片片摊开,在地上展示给他看“这个呢,是兔子的灰色皮毛。” “灰色吗” “诶是灰色只是有点被弄脏了啦”被血水给浸湿了 我赶紧将它们收了起来,那孩子指了指我的衣服“那么,这个也是被弄脏了吗” “差不多吧。”我不愿意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重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就去洗干净就好了。” 折腾了这么久,汗和血都黏了我一身,前胸后背全是湿哒哒的水渍,冷风一吹就有了丝丝凉意。日头显然不像之前正午那样高高挂在头顶了,温度显而易见地降低了不少,我怕再等一会儿就会冷出病来,只能现在尽快清洁完身体才行。 不过说到温度下降 现在已经几点了 我翻出表来看了看,这个机械表倒是短期内不用担心停走的问题,不过没有相应的标准时间可供校准,我也只是大概靠直觉调出了时间而已,之前那样大的太阳算正午的话,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不一会儿可能天色就要变暗,因此可以说此时是下午四到五点左右 不抓紧时间行动的话可不行。 我以分秒必争的势头将衣服脱下,让那孩子背着我坐,他一开始忍不住条件反射地回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幸好我虽然解开了衬衫纽扣,却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文胸,故而没有被这家伙看光“好了快转回去” 我最后一次大声地叮嘱他“女士没有同意的话绝对不可以偷窥这是礼貌以上更为重要的道德准则啊要好好遵守才可以”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儿,似懂非懂,我就当他听清楚了,便不再重复,将衬衫在水里反复揉搓。 布料是显然经不起我这样折腾的,但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件衣服本来就是件白衬衫,什么污渍沾上去都会变得很明显,偏偏被沾到我身上的是汗液和血液,这样子不洗干净迟早会把我的整件衣服都弄得一团糟的。 啊啊没有洗衣机和洗涤剂的原始丛林生活 我一边在心里诅咒着,一边试图将那些色块都清洗干净。 老虎正趴在地上吃着我扔掉的肠子和内脏,我没办法命令它转身与否,但幸好这只是一只动物,让我的羞耻感并没有那么多,姑且就这样先让它继续正对着我趴着吧 那孩子吹泡泡的瓶子已经被我收回来了,里面的液体所剩不多,我再度倒水将它们稀释了些,继续打算用它们充当洗衣服的肥皂。 不过沐浴露到底只是沐浴露,专职并不负责涤净漂白,再者说我往里面加了那么多的水,哪怕用尽了全力也只能搓出几个零星的白色泡泡。 毛皮则不需要洗得太细,我不想再浪费所剩不多的沐浴露了,只要把渗进去的血水都冲洗干净就行。先是衬衫、再是内裤、文胸内衣,以及最后是那些动物的皮,我按照以上顺序将所有东西都仔细冲洗了一遍,然后重新淌着水回到了岸上,找了一根没有那么脏的细长枝丫,用绳子系紧后一个个依次挂了上去,感觉自己就像个洗涤厂的什么女工人。 沐浴露有着清淡的花香气,顺着风儿将味道吹了过来,冲散了本来浓郁的血腥味,让鼻子都感觉畅通了不少,倒将我原本有些烦躁的微妙情绪也一并吹散了。我看着那些在不停向下滴水的衣物,动手将它们再次拧了一遍,把水沥得更少,争取在今晚之前能把它们晾干。 阳光显然是没有走之前那么烈了,我晾晒时难免感受到了难度。风一刮过来时也让皮肤感到了微微的冷意,蹦出了一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洗衣服洗得腰又酸了,自己捶着后腰回到了水里,打算开始把头发洗干净。 小羊羔君正直地背对着我,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虚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怀念他那小小的拳头帮我捶背的感觉了 哎,我是什么年代的bba吗还是不要在去思考这种问题了吧。 我再伸了伸懒腰,将绑起的头发散开,把泡沫水糊了上去。清新的花香味又爬上了我的脸,萦绕在鼻侧久久不散,我竟然发现,当闭着眼睛闻着这股味道时,能让我自己在一度回到在都市生活的便捷时光。 人果然还是不知足的动物啊,我为什么在现在一直回想着自己取不到的东西呢 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将头皮的油腻全部冲洗干净,细细地将全身仔细冲洗了一遍,再拿毛巾沾水搓洗,这一个澡竟然洗到了将近黄昏,我看着即将缓缓沉默在地平线下的夕阳满足地长吸了一口气,最后将身体擦干,拿出干净的轻薄夏衫穿在身上,就这么重新上了岸。 时隔多日终于洗了个细致的澡我心中的满足感不言而明。此刻下\身没有穿长裤,只有一个短裤衩随意地套在腰上,全身轻飘飘的,简直像是蜕了一层皮,连那凉嗖嗖的冷风刮来,都十足地令我感到某种畅快的舒爽和愉悦感。 如果能够天天洗澡,那这种满足感一定会更好吧。我心中做下了决定。 之前其实就一直有做着打算,但一直迟迟推延这日期,没有彻底定下来。可是现在小羊羔君能够更为流畅地与我沟通交流,省了不少工夫,且自从有了老虎傍身,生存是不用再担心了,也有了足够的存粮,这多有的因素都足够让我能够去思考一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我想要出去。 虽然并不是因为人类对人类的相互吸引这样无聊的因素,我渴求着与外界的交流,同时也想要体会更加舒适的生存环境 像这样吃完这一顿就要担心下一顿的日子显然太过不靠谱,之前碰到的那个农户虽然卫生条件有些微妙,可是从他身上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足够让我心动了。 流通的统一货币、共通的语言,说不定还有稳定的农耕生活,我也有可能找到锅,吃点米饭或是鲜甜的蔬菜还有可能喝到热腾腾的水总之真的很完美嘛不管怎么看也比现在在荒野里艰难求生的日子要舒适太多了。 当然,小羊羔君这幅惨状说明了可能外界会有凶险的糟糕一面,但我并不担心。不如说期待的情绪早已压制了不安和担忧。 就算在外界可能会过得艰难,又怎么样呢 总比我现在的环境要安稳多了吧 就算是我之前生活着的现代社会也有着凶险的黑暗面,人群聚集之时总会有泥淤沉积,难免会有阴暗丑恶的一角。 这就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嘴脸,我觉得小羊羔他只是因为体质问题而被人们的恶意所针对,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近人情,但是这个也应该不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总的来讲只是小羊羔君太倒霉罢了。 至于什么条件落后、生产力不足那也比我在密林中过这样的日子好太多好多了吧我想吃米饭我想泡热水澡,我想吃新鲜的甜美青菜,还想睡平坦的有房顶的床 毕竟在原来的人类社会整整活了那么多个年头,怎么说我所拥有的这些技能都会比在原野中更有能够被发挥的空间才对 那孩子本身异常的特质在人群中闻名的可能性很大,未来走出森林以后可能也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但是比起这个来,果然还是森林中会碰到的问题更加难克服一些。我在这里既毫无生存的经验,又没有强健的体魄,在这里冒出来的一个个问题都毫无规律、不可预测、全凭运气,从各个方面作比较来看,果然还是走出森林最适合我现在应当做的选择。 我就这么想着,在心中将许多事情都提上了日程首先要在明天白天的时候将衣服晒干换上,然后要想办法处理好这么一大堆打算囤积的肉才行,如果这两项都成功完成,那便可以想办法开始动身了 时间不等人,在密林中多待一天就是多一份危险,尽早启程最好不过。 头发被擦得差不多到了半干的状态,我用四指随意地梳了梳湿哒哒的长头发,那孩子正坐在地上没动,突然条件反射地颤了颤。 “哇啊抱歉。水弄到你身上了吗。”我这样说着,一边急忙蹲下身来,擦干了他身上的水滴。“不好意思,头发甩得太大力了” 这孩子僵着脸,视线保持着看向地面的角度“已经弄完了吗” “”我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连忙道“可以了已经好了对不起,现在不用再这样了哦。你随便看吧。” 他还真听话,叫他别转身就没动过一下 我洗澡花了挺长的时间,他的腿竟然不麻吗 “刚刚看到那个瓶子了,你玩了很久嘛,都快用完了啊没事没事别那样看过来,我不介意,你高兴就好咯。”我蹲在他身边,继续对他说道“我和那只老虎走了挺长时间的路了,你没等急就好。” 我重新试着在原来的木堆上升起火来,那里本来就有火星,现在只需要再添上少许的木材即可,十分便利和省事。只是有些奇怪,在我们临走之前这火堆里应当还有充足的木柴,这么快就全部烧干净了吗 “一会儿就要做这些兔子肉了”我这样对他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挪一下地方这个距离有点烫哦。” 仔细一看,这也离得太近了嘛。 那孩子一直安静地坐在原地,这样的距离太短了,火势一升起来皮肤就会感到某种炽热的烧灼感的。我将他的手牵起来,“好了,走吧。” 他比往常都要沉默了一些,在我刚才做事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沉默着一动不动,我习惯性地捏了捏掌心里包着的他那幼嫩的手掌,突然觉得对方似乎手上没有什么力气,软得过头了 就好像捏着一团软棉花,对方顺着我的力气被提了起来,很快膝盖又没有了力气,我一松开手,他就“噗”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宛若投入湖心中的一块小石头,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膝盖,上面不可避免地有了些擦伤后的红痕,看上去好像有点痛,我赶紧摸了摸他的胳膊,这家伙浑身都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样子,这样我吓得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又生病了吗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样一直沉默着、悄无声息地乖巧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下,直到我去拉他的手才发现了端倪。他像是全身都麻了似的,完全做不了大动作这真是吓到我了,如果不是我现在发现,他还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是不是腿麻了”我这样问道,一边仔细检查他全身是否有伤口,“你是否吃了什么东西” 那孩子终于摇了摇头,制止了我再去检查他身体的动作“不要再摸了。已经好了。” “咦是说痊愈的意思吗。”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样焦急了起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吗发生了什么事” 他怕我再东想西想,便这样回答道“已经没有事了,请再多等一下。” 我连“哇他现在学会敬语了耶”这样的喜悦都顾不上,依旧紧绷着神经四处搜寻是否有什么危机潜伏在附近,他再次摇了摇头,扯住了我的胳膊摇了几下,“已经走掉了。” “”我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反复去看他的脸,终于意识到了一件细思起来有些恐怖的事情,“你被蛇咬了吗” 刚刚添柴的那个地方有些不自然的压痕,我之前并没有仔细留心它到底为什么会存在,也没有深究为什么火会灭掉,现在仔细一想,这才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惊得我头皮隐隐发麻“你之前是不是摔到这边来了” 既然僵直着身子不能动,那要怎么爬起来 他沉默不语,温顺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回答我。 但我从他的态度中已经能够确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再忙不迭地问道“蛇走远了吗你现在还疼吗我有一些东西” 是一些止疼片,不知道他现在还愿不愿意吃。 对方终于回复了我的问题,“没有事,已经走远了。” “” 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能猜想得到了,但是也不能谴责他什么,只好说“你啊,以后多多照顾自己一点吧” 他依旧沉默如初,之前的伤痕已经痊愈了,未褪尽的只有因蛇毒带来的麻痹感。既然没有回复返厂设置,那就应当没有凶险到彻底死亡的那一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叹气了,“哎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等能站起来走路的时候过来吃晚餐吧。” 今晚显然是吃不完这么多的野兔肉的,天气不闷,但是也勉强算炎热,不太好保存新鲜的食物。我担心隔了一夜就会放坏,决定烧烤一小部分,剩下的做烟熏处理。 当然,没有盐就是麻烦我只能试着做点不正宗的熏肉了 我再找了几根绳子将它们吊了起来,做了个不太牢固的支架挂在火堆之上,打算靠烟直接熏到明天中午。说来也是神奇,现在虽然因为是黄昏而渐渐有了蚊虫,但是却不喜欢烟熏火燎的滋味,基本上离得火堆远远的,免了我浪费驱蚊药水的工夫。老虎前几个小时才被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黑烟这种东西明显有了不小的阴影,但是比起火来它显然要更烦蚊子一些,权衡半天之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蹭过来了,和火堆保持着距离。 火舌舔舐着还未干透的木柴,将它们深处渗出来的嫩液爆出了噼啪的响声,除了火焰燃烧的细小声音之外变得很安静,我一边让火焰上方的烟熏烤着挂下来的肉串,一边手上串好了小块的兔肉,一点点翻烤着让它们被烘出金黄的颜色。油从肉脂上冒出来,被热度灼得滋滋作响,我的脸和手不得不离火堆很近,不多时就感到有了些许的热意,之后拿手掌心贴了贴脸颊两侧,果然是滚烫的。 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我忍不住犯了难,在心里嘀咕,更加坚定了想要出去的决心长期烧烤下去,我的皮肤绝对绝对会严重缺水的,最后粗糙、干燥、枯黄、掉皮 还是不要再想象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大呃。 一会儿一定要去敷个面膜才行 这段寂静的空闲期里,我试图和那孩子聊一聊接下来的计划。“啊话说回来。” 我感觉嘴唇有些干燥,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津液润湿了嘴巴,也让我的心随之稳了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说,这样一直在山林中生活是绝对不行的。”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台词,试探着他的心情和态度“不仅生活不便利,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很容易死掉” “嗯” 我决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话敞明白“我想去人群之中。” 他并没有开口回复我,但是我能看见数秒以后,他的全身肌肉微微绷紧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些别的想法但是我觉得,去接触人类社会果然还是必要的你看,你也不能一直只对着我一个人生存吧很多技巧和只是都得要靠在那个社会中生活才能习得,在这里果然还是太无法预测了” 他终于开了口,不愿意让我看清他面上的表情,眼帘微微垂下“可是、那边也不安全。” “对比起来,还是这里更加危险和无规律啊。”我感慨道“这个决定我也想了很久,现在有了足够长期储存的粮食,我也终于能够开口说了。没关系,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我。” “” “说起来,你应该会和我一块吧还是等我走了以后,继续一个人待在这里” 当然,离开了我,他也实在很难保护自己吧。我觉得这孩子会选择跟着我行动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因此只是象征性地问一问罢了。 “那边比这里更加不安全”他有些急切地这样说道“那边有人,死亡以后” “死亡以后跑不掉,会受到更多的折磨”我怀着“哇哦他开始会用对比句型了”这样轻松的心情回答道“你弄错了,如果跑不掉的话,不管是在森林还是在人群里,后果都是一样悲惨的。你之前说过我是同类吧但是不用担忧。” 我这样对他说道“我可是在人类社会生存过几十年的家伙啊,对付那边的情况可比这边要得心应手多了。” “” 最后,我用这样几句话作了总结“是担心那边的凶险吗但是没有关系,遇到了困难就要努力想办法,人就是在这样一直拼命地活着的状态下生存的,我保证一定会在那一边得到更好的生活,你就安心看我加油吧。” 他总算开口了“那么、如果做不到的话呢” “做不到也一定会努力做到的,我是有拼搏性的勤勉人才哦嘛,虽然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做了个元气少女的握拳手型“必要的时候你也要配合我一下哦,不然露馅了就糟糕了。” 那孩子面露难色,但是到底还是再也没反驳我。 我觉得他实在好乖,这样犹豫不安的形态那样动人、惹人怜爱,没有管住自己的手,再次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虽然那边可能有你不好的回忆这一点我也感到很抱歉,不过姑且安心吧。总之,我会加油的。” 他的臉上有了些躊躇。 “努力是大人的工作嘛,你要这样想如果出去了,未来可是有可能吃到热腾腾的米饭的就靠着这样的期盼一起同行吧,怎么样” “”他一直在沉默,我等待着他的答复,这份寂静持续了很久,他终于小声地点了点头“嗯。” 我舒了一口气,虽然预想到了这场沟通成功的几率大概是八\九成,但是果然过程还真不是一般地困难啊。 小羊羔君被麻痹的肌肉似乎能够运动了,他缓缓地动了动腿,我将手上的肉串插进了土里,打算就这么上前去帮忙,老虎见缝插针地伸了一个脑袋过来,打算就这么偷偷吃掉我插在地上的肉,吓得我刚抬起来的脚又放了回去,气势汹汹地挥手把它赶到了一边。 胃口真大啊这家伙真是完全不能放松警惕,不是已经吃饱了吗还来偷吃 可能动物对熟食会有偏好吧,它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吃过了烤熟后的雪白软糯的鱼肉,对火烤过的其他肉自然也念念不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尝过好吃的东西就记住味道了,会犯馋也很有可能吧,哈哈哈 咦。 我那些轻松愉快的吐槽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看着它那硕大的、像灯笼一样的、剔透的琥珀色眼睛,覺得那瞳孔在夜間突然被放得出奇地很大,一下子散满了虹膜似的,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冒出阴森森的毒气。我感到后背有些毛骨悚然,就好像突然被置入冰窖一样脊骨作冷,冻得脑髓都要结冰了。它还是保持着望着我的坐姿,一击不成便放弃了,见我夺回了地上的肉串,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视线像是舔过我的整只手一样粘稠且充满了重量。 我的后脊骨和我的括约肌在同一時刻無比默契地感受到了某种骇人的紧张,不太敢在和那张硕大的脑袋对视了。 好像 它似乎确实吃过人肉 那么,这只牲畜已经在脑中牢牢地记下了人肉的味道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话虽这么说, 在这样子天色已经快要暗得差不多的傍晚想起这种话题, 可不是一般的清凉啊 太可怕了, 这种联想。 我刚才连括约肌都忍不住往裡收缩了好几回, 只觉得现在这静悄悄的一幕充满了某种恐怖片的惊悚色彩。 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也似乎不用太过担心吧毕竟这只老虎现在并没有办法攻击我或者隔壁正在抱膝蹲坐的那只小羊羔,它虽然还有利爪之类的其他武器,可是进食用的牙却不剩多少了。没了我它可活不下去, 这家伙精明得很, 自然知道怎么做比较。 哪怕狩猎不靠我的帮助,它也没有办法主动撕裂猎物尸体上的那些肉和筋膜,现在姑且是不需要太担心的, 这家伙现在目前为止能自主吃的东西只有内脏和肠子而已,只要不给它这个机会就好, 暂且不需要担忧,大可先把这个问题放上那么一放。 话虽这么讲,我还是觉得有些放不下心来啊 密林中生活就是这样,一点儿也不能放松神经, 我就讨厌这种心中没底的感觉, 真希望能够快一些走出去。 那孩子正在努力撑着膝盖, 试图自己站起来,我看他摇摇晃晃的, 状态看起来有些危险, 还是想上前去搭一把手。这一回我了长记性, 将所有穿住肉串的木枝全部握在了左手, 靠右手搀住他的腋窝,顺势打算把他扶起来。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大概是毒素的效用终于消减了,他晃了晃脑袋,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没有” “欸。”我呆了一小会儿,很快又说道“总之,现在能站起来就是一件好事对了,你肚子饿了没有那就来一起吃东西吧。” “好的。”他“唔”了一声,小声地回道“谢谢。是这样说的吗” 我欣慰地点头,迫于一些原因所以没有办法鼓掌表示鼓励“对的,就是这样基本的礼貌就是在获得照顾的时候对对方说感谢的话语哦,这是教养和礼仪的一部分,也能让对方心情变好,从而获得一些更加便利的好处。” “是讨好人的话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 就借此发散一些话题好了我这样想到,随即继续开口“你觉得怎么样算是讨好人呢我觉得只要能讨对方开心的行为举止都算这么一回事。与此相类似的还有不好意思、十分感谢、非常非常感谢之类的说法,不一而足,各式各样,自谦语和敬语之类的东西是一门不是很高深但十分复杂的东西,一旦掌握了就能够让你的生活轻松许多,这种事情不着急啦,我以后再慢慢教你。” “会很有用吗” “啊啊,”我肯定道“在人类社会可是超级有用的。不过在这里当然什么屁用都没啦。”我指了指这四周茂密的大树,对着他这样说道。 “唔” “还有很多要学的呢,你讨厌吗哦哦,不讨厌就好。等到你一点点掌握得差不多了,应当就能明白人群并不是那么有攻击性的群体吧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生存都要有技巧,只不过这些都是要学习的事情罢了。说起来,没有人教你确实很辛苦啊” 如果这孩子学会了怎么隐藏自己,他必定不会因为体质问题而被恶意攻击;如果他学会了圆滑处事,我觉得应当也不会太被为难。固然,不发达的经济环境和落后的教育水平导致的整体道德水平落后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是人也是极为善变的奇怪生物,集体更是能被轻易左右的存在,要扭转思维方式、或者从困境中逃出来绝对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要是提前懂了这些,压根就没必要经历之前那些可怕的回忆,我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说,他确实还不是一般地倒霉 不过这样的悲惨人生也是时候该画上休止符了,我想要努力让我自己和他过上舒适的好日子。虽然看上去很难,做起来应该也很难,但是人活在世上哪里会一直都有轻松的事情呢正因为会去努力拼搏、取得自己所希望的好结局,那才是现代社会的成年人每一天日常需要做的事情。 好歹我也是一个高薪资的优质社畜啊虽然别看我现在总是一副这种样子。 话题又扯得远了,他将信将疑,眼神落在了我手上的烤肉串上。我连忙将手举得高一点,“诶,现在还不能吃,因为还没熟啊。” 里面的肉还显露出些粉色的晶莹色泽,野生的禽畜类不比现代被农场豢养量产的肉,难免可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病菌和寄生虫,我还没有心大到直接能够面不改色地吃生野兽肉的地步,多留一个心眼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我靠着那孩子身边做,盘着腿悠闲地继续烤着手上的兔肉。那孩子的眸中映出了烁烁火光,连那原本猩红暗沉的瞳孔都被映出了金黄的橘红色,看上去又漂亮又有精神。我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情,想起了今天中午他帮忙翻转烤串的事,便道“都快忘了,你要来帮忙吗” 他难得更加有了些精神,振奋地挺直了背。但是当他伸出手后,表情又再次变得低落起来,之前的毒素正在慢慢退去影响,但肌肉还没有恢复多久的掌控力,现在虚得甚至举不起一根细细的树枝,甚至没有办法紧紧地握紧拳头。 “啊那这就没有办法了。”我略有些遗憾地安慰他“那就下次吧,下次怎么样” 小羊羔君点了点头,再度添上了一句短短的话“谢谢。” “” 听听,这是多么令人心头熨帖的话语啊。这孩子本来就又乖又听话,现在再安上一个“懂礼貌”的属性,就更加讨人喜欢了。 我才不信会有哪个欧巴桑看到这一款的漂亮小男孩不会心动 可恶啊太可爱了吧混蛋 我觉得盯着他看得太久了总是容易心猿意马,为防止冒出什么不健全的联想,我还是决定把彼此的距离拉得稍微远那么一点好了。此时肉已经被炸得通体金黄,油星吱吱地在表面上翻滚,气味已经散了出来,闻得人食指大动。我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把肉串收了回来“差不多了。拿去吧” 这个味道弥漫在空中,闻上去实在感觉很棒。我分了手上的一半给了他,对方甫一接过便抬手往嘴巴里塞去,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刚刚好堵在喉咙里呼之欲出的时候 “唔。” 他闷声发出了一声痛呼,抬起左手来捂住了嘴巴,条件反射地冒出了不少生理性泪水,眼泪汪汪地盯着手上的肉串。 我打算冒出来的话真的就差一点说出来了,但还是没有赶上“那个很烫,你要吹一会儿才能放进嘴巴里吃掉啊。” 热油被大火烤得滚烫,这么下去可能都要起泡了。他蜷在身子坐在一旁,十足委屈的样子。我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哎下次小心一些就好了,莫非你不怎么吃热食吗” 这话一出口,我就明白自己问出了个愚蠢的问题。但是事已至此,也根本没办法再把脱口而出的话收回肚子里去了。想来可能真的没人给他专门做热腾腾的食物吧 那这么一看还是太倒霉了。 我这样想着,一边在心中继续默默叹气,先给他道歉“不好意思,刚才的话请你当做没听到吧,”我想了想“说起来,如果去到外面的人类社会,说不定就能得到盐和蜂蜜了,那样子的话,肉的味道会变得更好吃哦” 我会想了一会儿曾经所经历过的bbq,感觉口水已经在不自觉中淌满了整个口腔,连忙咽了咽口水,继续魂不守舍“好怀念蜂蜜烤肉” “” 那孩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我早已陷入了回忆之中不可自拔,“你还在长身体,容易肚子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到这,我又有些恍惚了起来“啊我倒是想吃烤肉了。当年感恩节时组队出去玩,就有过现场让工作人员直接就在客户面前演示将活的火鸡电晕后除毛的经历呢处理好以后也不需要专程找厨师料理,整只扒了皮后开肠破肚,自己动手将内脏掏出来,之后再往里面塞上几颗柠檬或者什么其他的浆果,里里外外都抹上蜂蜜,然后刷上孜然黑椒粉之类的香料。” “我才知道烤火鸡肉原来也能这么软,舌头一碰就碎,但放进嘴里却不会化,十分的有嚼劲” 那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一段美妙回忆哪怕我忘了当初一块同都的朋友的脸,都一定不会忘记当初尝进嘴巴里的烤鸡胸肉有多么好吃。外面的香料已经将味道带得足够鲜美,又甜又咸,表皮很酥脆,内里的肉足够软嫩,如此轻柔,唇齿生香,真是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也咬下来一块吞到胃里 我说得忍不住泛出津水,喉头忍不住吞咽了好几下,想要现在就将手上的肉串塞进嘴里解解馋,但是现在它依旧烫得要命,还需要再放着等晾凉一些。只是这样就没办法停下话头了,我越想越止不住“啊啊啊还有在自己家厨房做的用啤酒或者是可乐混合酱油煮的肉” 呜呜呜我好喜欢又甜又咸的肉 好怀念那个时候的食物啊 那孩子很捧场地听着我说话。因为放开了情绪,我难免在这时候无法自制地任凭自己的语速变快。许多长句子和单词他可能听不懂,不过天底下无论是什么生物都有着最直白的对食物的渴求欲,虽然他听不懂三分之二的意思,但是已经开始被勾得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我也被自己说馋了,一时间没有心思再说话,最后停顿了好久才找到了合适的总结语。 “反正,等到出去的时候我绝对要找到蜂蜜到时候,你大可以试着去尝尝,那个滋味可真的不是一般的美妙” 我的口水滴答,觉得再说下去也很不妙。此刻我说这些屁话的时间里,肉的温度都已经冷了下来,我和他非常有默契地同时低头,因为早已被勾出了馋虫,默默地飞快解决完了手上的所有食物。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晚上都不该提到美食,不然绝对会遭报应的 我已经尝到恶果了。过了好一会儿,当我将手上的所有肉串全部吃干抹净之后,才感到了某种从胃里升腾到嗓子眼的难以言喻的饱涨感。 肉很油腻,又丝毫没有味道,一点儿咸味都没有,吃多了自然会感到有些反胃和作呕,我的肚子鼓了起来,像是吞下了一个球,只好瘫坐在地上,希望能让这股恶心快点被消化掉。 在我旁边的那个孩子肠胃更加不好,此时此刻也一样鼓着肚子,一块瘫坐着等待食物消化了。我再等了几分钟,感觉力气差不多酝酿回来了,便将他拉上,一块围着这道小溪附近慢走。 火堆那边实在太热了,我和他都在今天刚洗了澡,尽量还是避免出现出汗的情况比较好,在等我找到合适的稳定住所之前,果然还是尽量减少洗澡的次数划算一些。 我们沿着小溪缓缓地走了一段路程,我再次确认了这个地方果然没有什么人的这个事实。 周围人烟稀少,我姑且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虽然我对以后走入外界后的人类社会抱有足够大的信心,却实在无法对在森林里出现的人放下警戒。这座森林里无法预估的突发事件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我没办法一一完美地应对,一直绷紧着情绪,处在紧张和戒备之中。 也许是反应过度了吧我觉得自己在这个森林里呆的时间久了,脑子迟早会出问题。 果然,还是快点出去比较好 我感到肚子里的东西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之前那股好像生吞下一坨油花花的肥肉的倒胃感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再抬头看天空,就只能看到浓黑得像涂满墨汁一样的幕布。我觉得此刻也是时候应该返回去睡觉了,便牵着他的手,打算再次沿着原路慢慢地走回去。 “回去以后得要清洁牙齿啊。”我低声对他说“睡觉之前还要洗脸说起来,你的那个牙线还在吗” 他点了点头。 “那样就好。”我继续说道“要好好保存啊,那个东西比较珍贵,用一个少一根,只能尽量废品利用了。不过要等到未来能够找到相当合适的替代品的话就另说,现在还是节俭一些用吧。” 啊这是到底什么穷苦人家的俭朴用法啊 我就算是刚开始工作的那段时间,都没有这么惨过。实在没有办法,这个吐槽又被我用了一遍 无奈到了极点的时候也是没有解决的招了,我甚至还能笑得出来,认命地和他回到了火堆旁,将睡袋在地上铺好,拿上各自的毛巾在小溪边洗脸。我在最后护理皮肤的时候犯了难,要不要给这孩子也擦一点呢 他现在是重生没多久的状态,此时刚好又占了年龄红利,脸上的肌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软滑,压根没有再补水的必要。 我还在思索,他把头抬起来,“我把牙齿清理完成了。” “”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就沾着一坨揉开的乳霜,擦到了他的脸上。 他吸了吸气,鼻子抽着动了动“这个是什么好香。”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也就是因为他老是这样,我才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啊 那种想要狠狠宠爱他的那股欲望 篝火正在燃烧,老虎在一旁卧倒着假寐。我把洗得喷香白净的小羊羔君带进了睡袋里一块睡觉,他那面霜的味道和发丝里淡淡的沐浴露花香气一直缭绕不去,实在是很令人感到轻松自在。 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那孩子轻巧的呼吸声,不远处的老虎正在打鼾,呼噜声如雷震耳,但对我来说就像白噪音一样很是催眠,我感觉眼皮沉重了起来,将眼罩拉下后的不到几分钟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沉入梦乡之中。 最近几日又出现了讨人厌的噩梦,我最讨厌的就是看到工作和考试的场景,不过命运的存在走向永远都是那样地喜欢事以愿违。 果然还是老地方 以及老的工作伙伴啊 我都已经厌倦了这一成不变的场景和设施了,深夜十一点半的时候,我的电脑还没有关掉office文档。我就一直这么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地完成所有指标、处理好所有同事和上司拜托的文件,薪水和奖金一路往上飙升,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法找到任何激\\情和满足感。 我感到了疲累。 这种观众都要听腻的话我又要再说一遍我实在是太累了。 为什么不像其他前辈们一样到了三四十岁再买房子呢为什么我专门去选购了一套价高昂得吓死人的地产呢我本来以为人生是需要不停地拼搏和奋进的,不过原本的房贷就像个无底洞,哪怕我工作得再有激情,也摆脱不了最后活生生地在工作岗位上连续通宵几天几夜最后类似的结局。 是的,这个噩梦诅咒再也困不了我了 我就这样将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全部推下了桌,猛地起身,就这样撒腿跑出了会社,像是有人在追我一样。 后面有人似乎在呼喊我,我只能听见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再也听不清其他的东西。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跑出了之前一直纠缠着我的那个怪圈,不再去纠结“为什么我会这么过劳死”、“凭什么只有我这么惨”之类的问题了。现在的是强制休息的自由人没准是神仙爷爷在上天特意恩准才让我休个好假呢那既然如此,我还关心没还完的房贷做什么 我现在彻底没有对那边的牵挂了我从今日开始就要彻底摆脱这个烦人得要命的噩梦循环,之前那样精神污染的情景再也无法令我心生恐惧 在工作时间是看不见天空的,但是现在我已经跑到了大街上,抬起头看向了穹顶。此刻空气清新,头顶上没有半丝阴霾,夜半的天宇中挂着无比璀璨闪耀的星子,他们细细碎碎,难以计数,璀璨夺目,闪耀了整个夜空。 我长长地吸气再吐气,试图将之前攒起的废气全部排出去。街道安静得很,因为时间很晚所以显得外空旷广阔。我迈开腿,打算悠闲地向前走,脖子后突然有了些凉意,条件反射地一回头,前辈飘在空中盯着我瞧。 “你还有房贷没有还” “我淦” 脏话的尾音被我拉得很长,我就这么直接在睡梦中被吓得吼了一嗓子,硬生生地将自己吼醒了。 我这个屮艸芔茻为什么為什麼一直还是你 怎么还是你啊 前辈怎么会如此阴魂不散 我惊魂未定地拍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喘气,那孩子很自然地也被我那过大的剧烈动作给吵醒了。 “怎么了吗”他揉了揉脸,明显睡眼惺忪,“你” “没事,呃做了噩梦而已。”我回了他一句。 “是怎么样的梦” 我见他似乎有兴趣,倒也不介意讲给他听“是个晚上的时候走在路上突然回头、然后发现背后站着认识的人,被她吓到的故事。” “啊啊。”那孩子这样说道“这样的梦我也有” “也是身后站着认识的人的吗” “对,举着斧头和镰刀” “”啊、啊也对嘛,毕竟有那样的过去嘛,哈哈哈 我词穷了,不知要如何接话。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梦也有你的版本哦。” “诶我的”稍微有些高兴的心情翻涌了上来,我一下子就振奋了,“是什么样的” “就是在路上,回头就看到了你呢。”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已经是可以梦到的程度了吗 我忍不住小小窃喜了一会儿,看着他澄澈的大眼睛,渐渐地才意识到了一件事,笑容缓慢地僵在了脸上。 啊,话说回来,“在夜路上突然回头结果看到的是我的脸”这种梦境似乎怎么看怎么不妙的样子 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一夜好梦。 清晨再起来时,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一摸衣服干了没有。挂好的熏肉变成了很恶心的油腻形态, 大概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它们完全熏制到电视里见到过的状态, 上半段倒是被晾得干透了, 不过下半部分有些浑浊的油,质地变得粘稠起来,一点点向下滴着,好像是装着什么东西的袋子破了一个豁口一般。 糟糕, 这个真的能带上吗 我似乎依稀记得电视频道里说起过熏制肉干的具体做法, 要做出和屏幕里一模一样的成品,需要整整在烟上熏24个小时,而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在火堆上方悬挂了不到一个晚上。 成品出来的效果确实不大如人意。 但是现在天气很热, 我觉得熏肉应该能做得快一些,看来这样子的想法也只不过是奢求啊。 我认命了, 苦丧着脸算是屈服了大自然对我降下来的折磨,不得不重新又在这森林里上了新的一课。 但是这样浪费时间下去是绝对不行的,没什么时间容得了我再三浪费了。物资越来越少,没有食物也没有安全的住所, 森林里還沒藥也沒房子, 別說猛獸了, 哪怕发生了下雨的情况,要想继续在这森林里住下去都成问题。 如果能造房子倒好, 可惜我手上除了開酒瓶用的折疊刀之外連把斧頭都沒有, 在原地待著的兇險程度大概可以參照亞馬遜大森林。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常年待在办公房里不是一件好事情 火堆里已经彻底没了火星, 可供燃烧的燃料已经彻底烧干净了。老虎不再对这些木头感到害怕, 伸出脚掌垫在那堆黑色的木头灰烬上轻轻踩了踩,似乎在反复确认那是否是昨晚为他带来火光与恐惧的原材料。 没有了之前熊熊火焰的造势,那个火堆在再也不威风了,变得干瘪瘦弱,只剩下了黑糊糊的小小一滩木炭。在这个场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架势凛凛的老虎,它重新精神了起来,昂首挺胸地夺回了本应当属于它的全部风头。 我本来想试试看他能否接受腊肉这种东西,才刚把上方的肉割下来一些放在它的鼻尖,这家伙将头一甩,连连摇头,随即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大概是不喜欢这种东西了。 那不喜欢正好,我刚好可以拿来好好吃几顿。 这份肉所腌熏制的进度显然不够,我本来决定等到这份肉处理完毕以后,再装进塑料袋里打包带走。到了那时就刚好可以正装上阵,启程动身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在这边待到把这份肉处理完毕为止。老虎对这火堆上悬着的肉完全没有兴趣,比起这份那干巴巴的腌肉来,地上篝火燃尽烧干的木炭对他来讲反而更有吸引力一些。 他的脚掌在上面踩来踩去,细碎的木炭质地变得更加脆弱松散,响起了像是压过威化饼干的碎屑一样的声音。它似乎在惊异,为什么那些木头不再是之前那样灼烫的触感。 我冷眼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抓住它的前肢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我所料,上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家伙不会还要再舔干净吧 猫科动物是不是都会用舔的动作来清洁自己的身体 不过管它呢。反正木炭也没有毒性,就让他这样把自己搞出来的那几只黑不溜秋的脚掌给处理干净,吞进肚子里吧。 此时此刻那孩子还没有睡醒,我决定不叫他起床。 小孩子真好,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多睡眠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如果多睡一睡,能再长高个十公分,我就觉得效果差不多令人满意了。 腊肉还在原地摆着,我正在思考到底现在还需要做些什么。今日预计好的日程十分繁忙,我还没有在昨天做好充分的准备,日程表都没有列好。 老虎已经踩腻了自己脚下的那一堆木炭,现在正好是他肚子饿的时候,这家伙站了起来,用脑袋继续拱着我向后走。 我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踉跄了两三步,这才勉强站稳了脚跟。这家伙力气可真大,我被顶得不得不向前进今天又要像昨日那样去些什么地方吗 “” 想到这,我赶紧把那孩子从睡袋里推醒叫了起来。 “你就在这边继续等我好吗”我想起昨天的事,又不放心地对他说道“你遇到了危险,那就要赶紧跑呀。那些野兽和蛇如果再出现了,你得离开才行。别再真的一动不动呆在原地了。带好背包跑到附近的地方也可以的,我一定能找到你只要别跑的太远;背包如果因为太重而让你跑不快,那你就把背包先舍弃掉吧,我可以在事后把它收回来。总而言之安全第一,一定要逃离会危害到你安全的东西,懂了吗” 那孩子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姑且像是听懂了我说的话。我不放心,又对他重复了几遍,确保他把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这才转身离开。 老虎早已等得不耐烦,现在就不再用额头顶我了,甩着尾巴就向后方奔去。他在前面跑,脚程很快,我不得不撒开腿,不远不近地跟在它的屁股后面,也顺着它的步调奔跑起来。 哎,这一大早还没有吃早餐 姑且就算是做运动了吧。 大概跑了有十多分钟,我看了看路的方向,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啊这、这这这个 难道不就是昨天走过的地方吗 所有的景色一模一样,连我在地上留下的那些特殊小石子都还放在原来的树根下没动呢,这家伙还想让我再去抓一次兔子吗可是我捕获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那些内脏也足够他吃一阵子了,何必再过来呢 我一没有带什么塑料袋,二没有带打火机,巧妇也难无米之炊,我又哪里知道有什么不借助工具以外的捕猎方法啊。 如果我真的有这种技能,我就不该做一个过劳死的社畜而是荒野求生特别节目的特邀嘉宾了。 我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停了下来。那老虎听见我的脚步声消失了,便也停下了动作,转头扭头看着我。 “” “” 我俩是四目相对,彼此无言了整整几秒钟,最后还是我先动作,拔腿就往后走。 就这样还捕什么猎还不如回睡袋里补个回笼觉。 我并不饿,它估计也只是犯馋吧我觉得实在还要抓些存粮,也肯定不是现在的时候。毕竟热天要保存这么多老虎愿意吃的肉食真的很麻烦。如果真的要铁了心打算再搞个小丰收,我还得回去一趟,拿到打火机和其他必要的工具才行。 那老虎没管我这么多。它快速而轻盈地跳在了我的身前,用自己的躯干堵住我的去路。我和它又再次彼此四目相顾,无言了好长一会儿。 “” 最后还是我再叹了一大口长气,实在是拗不过它,我也不愿意和一个正在犯馋的肉食野兽,闹出什么龃龉,以免真的不小心弄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 无奈之下只好先遂了它的意,往斜坡的方向走去。 手无寸铁的现代人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嘛 老虎看了看洞,再看了看我。 我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再次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大意是有着这么一双灵活的手指头,就应该试着把手伸进洞里面去抓捕之前见过的那些灰兔子。 怎么可能做得到充其量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啊 它见我还是不肯动手,在彼此僵持了许久之后终于理解了现在是怎样的一个事态。我从它那圆溜溜的瞳仁里竟然看到了鄙夷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丝疑惑。 是的,他在疑惑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在现在那就是运气好呗。 没错没错,我就是如此的脆弱,真是不好意思啊,没有办法呢 我不肯动手,它也没办法动嘴,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我再试着矮下\\\\身子去观察洞里的情况,这才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现在的光线还不错,可能看得清的洞里已经连一只活物都找不到了。相比昨天的响动让剩下的幸存者吓得举家搬迁了吧 老虎也凑近来看了一眼,既然是这样就没办法了,只能撒手而归。这一趟姑且算是让我晨跑,锻炼了一番身体,我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不过虽说没能捕到猎物,但我并没有那么惋惜。幸好除了那些内脏肠子之外还有我昨天留着的几条鲜活的肥鱼,老虎即便胃口大,这些东西也够他吃上好一顿的了。我和隔壁的小羊羔口腹之欲均不重。啊,好吧,这句话有失偏颇。可是老虎比起来,我俩姑且还算是处在正常的人类食量范畴之内,日后如果真的碰到了口粮紧缺的问题,姑且还算是能省着吃东西的人。 在我临走之前就被无情地推醒了小家伙还没有散掉自己的困意,我回去时看到他正好呆坐在原地,盯着小溪发呆。 “早上好。” “嗯”他愣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你应该也对我回一声早上好才对。正常的人际交往中,但凡是听到打了招呼,那么出于礼貌是必须回复的啊。”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早上好。” “以后中午好、日安、晚上好午安。都算是类似的打招呼用语,和我倒不需要这么纠结啦,但是如果是对别人的话,听到类似的东西时最好还是要注意诸如此类的礼貌细节比较好哦。” “我明白了。”他又这样说道。 “那可真聪明。”我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嘉獎他。顺便把他的毛巾拿来过了一遍水,让他拿着擦脸,“早上想吃什么” “吃完了就要走了吗。” 我检视了一遍那几块熏肉,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你先准备一下比较好,现在腿会不会痛” “还好” 我见他抿紧了唇,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思考了一会儿要怎么开导他,但怎么都找不到能够缓解气氛的话语,只能硬着头皮在背包里拿出所剩不多的巧克力棒,塞了一条在他的手里。难为它在这大热天还没有彻底融化成酱,大概是因为一直被我塞在阴凉的包裹中的缘故吧。 “咦” 他似乎有些疑惑,这才抬头再看向我。我将他的毛巾塞到这孩子的另一只手里,“是甜甜的东西,你拿去做早餐吃吧。喜欢吗” 他伸出舌头卷掉了包装上掉落的巧克力碎屑,争取一点也不浪费地全部吞进肚子里。听到我的这句话后,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我“很好吃。”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十分机灵地补上了后面的半句话,还牢牢地记得我前几日都教过他些什么“非常感谢。” “吸” 我、我从今天開始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自己真的好喜欢听他主动说敬语噢 为此付出一个巧克力棒那也心甘情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花费多少心力干别的事情, 既然已经定好等熏肉完成后就启程动身, 我就不想再探索这个森林了。午饭用昨天留着的活鱼和切下来的一点熏肉烤熟解决, 我们不再挪窝,一整个小半天都在原地休整。我把那小鬼塞进了睡袋里,想让他睡个午觉。 “”他被塞进去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习惯性地打算爬出来。我又一次将他摁了回去“睡觉吧。” “嗯但是” “没有但是。”我打断了他的话, 顺便把自己的遮光眼罩戴到了他的脑袋上, “小孩子要睡眠充足才行,我今天早上不是把你不小心给弄醒了吗你就接着睡吧。是不是太亮了所以睡不着喏,这个给你。” “” 他一直都对我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只是一直不开口说罢了,现在拿到了就安静了下来, 摸了摸自己脑袋的黑色布料,学着我的动作将它挪动到了自己眼部的位置,默默地缩进了睡袋深处,然后越钻越深, 最后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姿势, 便不再动弹了。 我在睡袋外, 隔着深色的袋子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顶多只能瞧见一个凸起来的轮廓, 好像一只胖乎乎的毛毛虫一样挪动个不停, 最后蜷缩着身体睡着了。这个小孩子的睡姿可真是没有安全感, 我看他埋得连脑袋都快看不见了, 只剩下几缕亚麻色的头发露在了外面,怕他憋坏,但又不好再吵醒他,只好陷入了微妙的纠结之中。 午睡是属于小孩子的特权,只有他们才有权享受这种东西。我倒是偶尔会在中午吃完饭后直接瘫在办公椅上小憩一会儿,但也不过是十五到二十分钟的程度而已。现在的我只能保持着坐姿在午间闭上眼睛了,以前倒也有过躺着午休的时光,然而那是属于我大学生涯以前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持有这种休息习惯了。我盯着那个睡袋看了几眼,不打算掺和进去这种难得的休憩时刻,不过一旁的花虎明显读不对什么叫做适宜的空气,这家伙早已在一旁围观我俩很久了,现在终于有了动作 它闷声不吭地凑了过来,然后前肢一放,就此矮下了身子。 我大惊失色 这家伙也要跟风午睡吗那就别靠过来啊这么重的庞大身躯 我推了推它靠过来的肚子,这可真的重得要命 好重沉重得简直和我的人生一样你就没必要凑热闹了吧也没人想让你加入啊 我费力地推着它那沉甸甸的肚子,感觉手上正在向外推着一个软而有弹性的水球,里面像是被灌满了温水一样有热度靠倒是体会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这么大的身体压过来,和一座小山有什么区别 绝对会把那孩子给吵醒的吧 这个角度太不妙了 我就像是螳臂当车的一只不愿放弃的虫子,艰难地阻拦在这座小山的前面,它终于懒得再往前进了,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卧地开始打起了呼噜。对方的力气一泄,我的力气没有地方使,就这么被它压住了胳膊。 完全是吃饱了就睡啊这家伙自从跟过来了以后有派上了一丝用场吗 我在它的身下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更加坚定了以后要把它偷偷丢掉的心思。但是此刻我对这个大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试图往回抽了几次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手拔\\出,只好就这样憋屈着也向下一倒,决定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地睡下。 但老虎的脊背摸起来真是出乎意料地舒服,我把脚忍不住盘到了它的背上,这只花虎竟也没有反抗,更没有一脚踹开我。这就是个无比舒适的枕头,我觉得如果是冬天效用应该会更加好一些,它又大又软,除了偶尔会发出点噪声之外几乎毫无缺点,我就这样睡了下去,感觉它那粗粝的毛发顶到了我的左脸,就这么顶到了天荒地老 最后是那孩子把我拍醒的,我条件反射地倒往里吸了一口气,感觉左脸有着奇妙的湿润感,再摸一摸,感觉到了密密麻麻凹凹凸凸的红痕。 “” 在他那双纯洁的大眼睛看到我的另外半张脸之前,我宛若一只屁股着了火的惊弓之鸟,直接从地上蹿了起来,三步做两步地跑到了背包旁边,掏出了镜子一照。 果然压红了全是毛皮的印子。 因为我的睡姿不良,那老虎背上淌上了一洼水渍,我老脸通红,捂着左脸的印子羞愧地叹气本以为是打算让小孩子先睡的,结果自己反倒休息得最沉啊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我瞟了一眼旁边的熏肉,竟然发现它不再具有早上那样半成品一样的糟糕品相了,摸上去表皮明显是早已干燥的状态。现在收进包里倒是刚刚好,拿个塑料袋子装上就可以直接上路了 我的眼睛一亮,这就爬了起来,顺便将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收了下来套在身上,夏装重新折好,与包装好的熏肉一并塞进了背包里。 遗憾的是衣服上的血渍完全洗不干净,本身的布料是白色的,早就已经足够显眼了,血渍和汗液在我的衣服上硬得结了壳,因此哪怕我尽力用了沐浴露来搓洗,它现在也还是那么斑斑驳驳的,远看上去就是几块硕大的褐红色块印在了前胸和腹部的位置,十分寒碜与难看。 啊这样子太可疑了,就算跑到外界的社会也成问题吧 我忍不住皱眉,将衬衫卷来卷去,重新试图搓了搓,上面的大面积色块依旧那样顽固,纹丝不动地继续在我的衣服上生了根。 服装和语言就是我最麻烦的两件事情了 如果是钱还好,想办法的话一定能找到赚钱的方法的,可是蹩脚的语言和这身衣服看上去百分之百就很可疑嘛,这要如何混过去才行呢 我能和小羊羔君沟通,全赖他语言天赋好,不过也多亏他的福,我也学了不少他口中特有的词汇和短语,因此交流越来越不成问题了。不过词汇量是词汇量,如果不是长期高效地浸入式学习一门方言的话,口音在本地人听上去绝对还是蹩脚生硬的 真是个麻烦啊。 我有暗地里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困扰完全没必要让小孩子知道。他就这么爬出了睡袋,安静地看着我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我将背包往身上一挎“好了,出发吧。” “这就动身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并没有及时地跟过来,疑惑地回头找他“怎么了还是不安吗没关系,我用我本人的信誉保证绝对会没事的,彼此加油吧,之前不是都已经沟通好了吗” “”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啊啊怎么了嘛。” “我要帮你拿东西吗”这孩子的手伸出来了,“全部都很重啊。” “”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没有把他搂在怀里转上那么个两三圈。最后索性把手上拎着的一小袋活鱼递给了他“别洒了水就好,好好拿。” 他认真而安静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多,整整三四天内,我们一路笔直地走,偶尔补充一下必要的食粮,主要是给老虎的剩下的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这种时候我才痛恨起了为什么没有带指南针,后来才想起来手机里似乎有这么个自带的功能软件,忍痛重新开机,浪费了一下电量,确认了大致的方向。 当然,作为现代人,实在对东西南北并没有什么太强的认知,顶多就是在考试和看地图的时候用一用而已,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没有什么用,我们确定了从此要一路朝着西方走,大概依照太阳的行动轨迹而行进,偶尔掏出手机,确认一下自己在这一片没有坐标的森林有没有走偏。进度不快也不慢,走累了就在原地歇一歇脚,天色暗沉了就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睡下来。 老虎对那驱蚊水实在是怀揣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它既讨厌这个难闻刺鼻的气味,又觉得这气味能驱赶蚊虫,确实是个好东西,因此一边想离得它远远地,一边又不得不靠近歇息。我已经放弃了将它借机扔掉这件事了,主要是因为它实在是也不好扔,鼻子敏捷,脚程还快,偶尔还会自己主动远离,往森林外围晃悠一阵,到了饭点又十分自觉地晃着尾巴回来了。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哪怕就这么找机会跑着离开,这家伙大概还会习惯性地再紧紧跟上吧。 它能有什么用呢 我安静地打量它,从它的脑袋打量到了后爪,上下丈算这只老虎的尺寸。 要是剥皮,至少得要从它的咽喉处下刀才行,然后从胸腹部笔直地一路划到下面,才能以中间轴线开始,均匀地下 啊啊,不行,我的剥皮技术烂得很。而且也未必能把虎皮卖出去,它警惕性也很强,不管怎么说都似乎无从下手。 老虎冲我低吼了一声,它似乎对这种视线很敏感,也十分讨厌,自然表现出了反感。 看吧,就是这样滴水不漏。 我略有遗憾地再扫过了它的全身,将心思放下了。 它在队伍里实在是个大累赘,我倒不介意喂养小家伙,因为他又乖又可爱,饭量又小,脾气好还特别安静,老虎要是和他两厢做对比的话,那家伙完全是每一项都走到了相反的极端上。 最重要的还是饭量大 刚这么想,它就没有再拖着我去捕猎了,最近似乎是要下雨的天气,天空中低低飞舞着许许多多的蜻蜓,以及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不认识的虫子,鸟儿也陆陆续续地飞得低了,一只接着一只地伸长了鸟喙捕食。老虎虽然没了牙,但它正在奋力地向上扑跃,爪子像是人拍巴掌一样拍来拍去。 我盘着腿,百无聊赖地看着它跳来纵去,觉得这家伙虽然烦人,坚韧不屈的精神倒确实是挺值得学习的。 它这种身残志坚的风令我觉得十分可贵,但这家伙突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跳动了,我仔细看了一下它合起来的两只前掌,发现里面俨然正夹着两只被拍晕的小鸟。 天呐这这也太强了。 它得意得很,这就打算把它们换个姿势吞进肚里,这些鸟类身型都很小,顶多只够塞个牙缝,压根就用不着嚼。不过只是当它松开爪子的那一个刹那,掌中的两只小鸟就像蝴蝶一样争先恐后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竟是在装死 我在心中又感慨了一会儿自然界中动物的多姿多彩,在原地继续盘着腿一动不动,并不打算插手。 只听到一声“啪”的清脆响声传来,我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那老虎也呆住了,我们就这样呆傻地盯着那个小家伙瞧,只剩下了沉默的无言。 “” 反应速度真快 大概谁都没想到过他会出手,那孩子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坐着,突然手向上一挥,准确无比地在它们行进的方向拦截,顺利地兜住了三两只像喜鹊一样的动物。 老虎比我还要震惊,对它来讲,这孩子先是备用粮,后来就变成了单纯的累赘,平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然还派得上用场。 我当然读得懂这家伙眼神里想要说的话,它都惊讶得连嘴巴都张开了,眸子缩成了一团。 毕竟不是战斗力相关的事情嘛 他在学习和处理信息上有天赋,反应速度快大概和他神经好有关系,我其实倒并不怎么惊讶。比起这个,现在的蜻蜓数量如此之多,反而是令我最为忧心忡忡的事情。 “得尽快找山洞了。”我没有很好地掩饰自己脸上的忧虑,当那孩子问我发生了什么时,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也会发生,便不打算瞒住他,这样回答道“要下雨了啊。” 哪怕有雨伞也很令人发愁,我的折叠雨伞并不大,最多只能撑得下我一个大人,勉勉强强再塞下这个小孩子的身体,背包怎么藏就很成问题了。而且也不能确定雨势会变得多大,如果满地泥巴的话,到时候要在哪儿睡觉呢再说如果有风吹打,使得雨丝变斜,雨伞也肯定没办法全方位无死角地防住的,冷到了可就麻烦大了。 “那要怎么办” “老虎似乎不着急的样子啊,它应该找得到洞穴的吧”我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吧,走得快一点,今晚争取走到下雨为止再停下了休息,路上顺便看看有没有藏身的洞穴吧,至于洞穴危不危险就交给它来判断,那家伙在这种事情上总派得上用场的吧” 小羊羔君看了我许久,终于回应道“好” 不一会儿,他再补充了一句“你对它好凶啊。” 我习惯性地想要脱口而出“不需要对它温柔”,但看着他瞧着我的这双眼睛,还是说不下去了,便道“不要闹翻就好,它现在是需要我们的时候,地位关系不一样。” “这样” 我心中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现在它应当没有那么害怕,应当是时候了吧。于是我便这样开口问道“你现在还” 小羊羔君继续看着我。 我走的步子太大了,他似乎跟不太上,于是我便放慢了一下脚步,“对那只老虎啊”我仔细斟酌着词句“还害怕吗” 他沉默了。 我知道自己把那只老虎带进来似乎不是件好事,虽然它的经验和体确实或多或少地给我们了便利,但我确实忽视了那孩子的感受。我姑且不论,他可是被活生生拦腰咬断了肢体的受害者,又这么小,心理阴影面积的程度肯定和我不一样吧。 出乎我意料地,他摇了摇头。 “还好”那孩子这样说道“因为接下来它也没办法杀我的对吧,我在一旁用力点头就像你之前一样。” 还、还记得吗我喂药的那件事 我已经深切、彻底地忏悔过了啊嘛 不过这个确实是我的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无奈地打算就这么从此背下这个深重的罪孽,用语言道歉肯定是没办法的了,那孩子显然没办法听明白为什么我要就这件事对他说对不起,只好以后再一点点用行动补偿了吧 我们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走,老虎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起来。我顺着它停顿的视线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不明显的阴影,埋在小山坡上,被绿叶遮掩着,不仔细看实在看不出来这里有个山洞。 只是不知道里面是否会有别的野兽啊我们一行人再加上老虎战斗力也严重不足,如果真碰上了类似的情况,可是没有办法应对的。 我还在就此犹豫,天空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了,天色也昏暗起来,我撑起了伞,依旧在踌躇不定。 除了山洞以外,难道就不会有其他能够让我避雨的场所了吗 我的眼睛在到处乱瞄,还真的让我看到了让我当即大脑死机的场景。 袅袅的炊烟升起来了。 从我正站着的这个高度来看,正好能俯瞰到森林外的一片明显被人工开垦过的田野。一旁有供人劳作时休憩的小亭子,我能看到上面铺展的黄色草叶。 “啪嗒。” 伞不自觉从我的手上滑脱了。那孩子默默地捡了起来,明显对我的反应感到了奇怪,便循着我的视线往那一边看去 “啪。” 这一次,伞从他的手里再次滑脱在地。 我终于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心中的喜悦之情在不停地翻涌,重新把伞举在了头顶,遮住了一直飘打过来的斜丝细雨。 “喂喂你看到了吗是人哦人诶” “唔,嗯。” 他的心绪不宁,显然思考的节奏和我不在同一条线上,失魂落魄地低声应和。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低声道“接下来就能很好找到避雨的地方了吧” 便利而安全以及富足的悠闲生活一切能够实现的第一步就是先融入人群啊 我的情绪并不能感染他,这孩子并没有跟着一块欢呼雀跃,那股难言的寂静终于让我察觉到了气氛有哪里不对劲,慢慢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吗” 我所拽住的那只手有着明显不自然的僵硬,这让我赶紧弯下腰去观察他的面色,发现他的整张脸都已经青了起来,像是僵白的死人面孔。在靡靡雨声中,我隐约听到了“咯咯”的声音,这才开始用手贴住对方的脸,察觉到了他那紧咬的牙关正在发抖。 这个状态 我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还是害怕吗没事的对不起我操之过急了但是一定有办法的” 就这样,我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说了一堆试图安慰他的话,却依旧词不达意,没办法很好地传达自己的意思,到最后都不知道从自己的嘴巴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了,直到他默默地伸出手来,盖住了我的手背,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 我可不敢再刺激他了,一边只想叹气,一边觉得无奈,加快了动作朝着那个村落的方向走去。 老虎自然不愿意再跟过来,对它来讲人类群聚的村庄危险性十足,自然不会轻易靠近,便这么被我们甩在了身后。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它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不知道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但是不用理它了,当务之急依旧是前往村庄我就这么决定把它抛在脑后先放在一边。 越是向前走,那孩子的腿就越是迈得缓慢,身躯愈发僵直,像是就这么要被埋进地里一般,到最后已经走不动路了。 我没时间在现在宽慰他,就这么强硬地姑且攥着他的手掌,将他提起来,用自己的力气撑起他的身体,让他跟着我的步伐一同走。雨渐渐下得大了,很快甚至有了某种沉重湿冷的感觉,我想找地方避雨的心思更加迫切,一边在脑海中转得飞快,思考着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村里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都认识他吧,我的这一身装束都那样可疑,但是如果撞了大运,碰到了不认识小羊羔君的家伙就好应付了。首先是语言问题,若说自己是本地人,这一口口音就一定会露馅,况且看样子这个村落的发展程度也是交通信息闭塞的样子,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绝对会惹来疑惑。可是说自己是外地来的旅人也可能会被顺势敲诈的,人生地不熟的家伙也一定没有靠山,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呢 我们已经走到了村落的边缘,在这里只有一些田地,人并不多,背靠着树林,这一大块空地也只能见到一栋房子,看起来和村里人紧密联系的可能性并不高。 “哎呀嘞,在这里干什么嘞有小孩子吗”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大概是难得听到了除我以外的女声,那孩子也狠狠地颤了一下。我保持着警戒心缓缓转头,才看到了一位矮小的老妇人,慈眉善目地捧着茶杯看着我。 手无缚鸡之力啊 连我都能对付得了。 确认了这件事后,我这才放下心来,思索着到底要怎么应付她。老实说一开始我甚至没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毕竟口音实在是太重了,对方吐字实在含糊,就好像是几声无谓的嘟囔一样。 “”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放弃冒充本地人的这个设定,感觉不到三秒就能被看出马脚,至于旅行者这种身份也放弃了“下午好我是从远方过来的,收到了信说亲戚好像生了孩子,便打算回来看一眼。” 不知道谁家新置办了房屋田地,这种概率太低,死了人什么的原因站不住脚,反而是生小孩这种事情比较有蒙对的可能性,选这个倒是最保险的。我说得比较慢,尽量想让自己的话语贴合那小孩子平时的发音习惯,为了让那个老妇人听懂,我说得很慢。 “啊啊什么呀再说一遍吧。” 饶是我也惊喜地呆了一下,很快地接上了反应“好的。” 这是什么运气也太好了吧比我预想得要好上很多嘛一个乱放好心的婆婆根本没有攻击力不说,竟然还耳背我这是什么好运气 在大概长达两分钟的讲述下,我顺便丰富了一下人物设定和故事背景,顺便套出了一些情报“啊你说的是田边住的小孩子生了、还是村中间的那一户生了村中间的那一户才刚结婚没有多久,家里有好几口人都” 啊啊啊真是个滥好心的老媪啊真是幸运 她终于用了一句我一直期盼的话语作了总结“一直在外面淋吗进来嘞。” “好的。”我点了点头,继续拉着那孩子的手“那么,就姑且先打扰了” 这个女人的视线曾经扫过那孩子的脸,但是我仔细观察对方的面色,并没有发现任何警觉和反感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地慈眉善目,先暂且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老人家的缘故,又住在这个地段,所以对这孩子的事情并不清楚吧 所以说,还真是好运啊。 我就这么跟着她的步伐走进了屋子,屋内光线暗了下来,像是采光不佳的样子。那孩子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回握了握,将自己的力气渡了过去,老婆婆的身影晃到了一边,我一抬头,发现里面竟然出乎我意料地还有一个老人家。 那是一位男性的老人家。 虽然年纪已高,但是到底还是占了性别优势,我在心中打了个咯噔。 可恶啊这就有点倒霉了吧 我还以为那位是独居老人呢 虽然想想也不可能就是了。 老婆婆就这样给我倒了茶,但是杯子却没有几个,那老妇人喝过的杯子被用来倒了让我们取暖的茶水。之前这水已经被喝过一次了,暂时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危险,我将那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感觉到温暖的一线从喉部一直贯通到了胃部,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对这一家热情的老人笑着道谢。 老爷爷说着有事,先从座椅离席走了出去,我跪坐在厅堂的榻子上,挤出了笑容和老妇聊天,顺便打算从她那儿套点话。对方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我觉得胃部的温暖更加妥帖了。 “噌。” 我的耳朵一直支了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对方虽然轻手轻脚地用手垫着门,但我依旧捕捉到了到了咯吱咯吱的门阀转动声。 那孩子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甚至陷进了我的肉里。他在紧张,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面色如常地应付着老妇人的家常话,尽量打算简短地在脑子里想出最简单的假名总结出此刻的状况。 那个声音实在是又生冷、又冰凉,一下子把我原本温暖的腹部也带得冷了起来。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到底那是什么门栓落锁的声音。 那个臭老头子把门给关上了。 我就这么跪坐着,小羊羔君紧紧地贴着我,低头也跟着跪坐。老妇笑着问“怎么啦茶水不好喝啦不要担心啦,现在下雨了,很冷的。”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情。”我也笑容满面地对着她点头,“那孩子太紧张啦,他刚从外地被我接过来。” 他微微颤抖着,我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压在这孩子的膝盖上,抑制住他那控制不住抖抖索索的身体,一边用手指头在他的掌心里划下了几道痕迹。那是我教过他的假名 “坏人,别叫、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嗚哇可恶完全是瓮中捉鳖的套路嘛。 还以为是运气好, 没想到反而抓到了在我预想中比较次的烂牌啊。这可真是倒霉, 比我预想的结果abc都要糟糕一些 小羊羔君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了, 他怕得簌簌发抖, 本来恨不得拔腿就逃,但姑且接收到了我给他的信号,没有再露出端倪来。这孩子的状态稳一些,就让我有了更加充足的准备来应付这种突发事态。 说老实话, 有谁意识到比起森林来, 我在这种环境下反倒显得淡定过头了 那是因为比起森林那种荒郊野外,现在发生的事态虽然棘手,但却是我能够应付得来的场面。怎么看都是森林那边更加凶险吧毫无规律还深不可测, 相比较起来人类是多么地好对付啊 也可能是因为在那边已经死过好几回了,所以心态被磨炼得宛若钢铁一样顽强, 我反倒冷静得要命,丝毫没有慌乱无措的情绪,继续和那个bba你来我去地拉着家常。 当然,如果此刻开始慌乱无措, 那可就完全找不到半点能够脱身的机会了。 冷静才是能想出应对方法的开始啊 在我来之前也确实在心里盘算过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但是现在的处境比被雄壮的男性村民围殴要好太多了。我敢确定这个老太婆应当不认识坐在我身边的这孩子的脸, 但不能确定她为什么会对我们心生歹意,姑且试探着对方的口风。 “现在的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现在是下雨的季节。”老太婆呵呵笑, 继续着她的慈眉善目“大概是两三天之后吧, 之后又会开始下起雨的。” “梅雨季嘛。”我附和道“那還真是糟糕啊。” “不不, 應當這樣說”老太婆對我說道“雨对农民是有好处的, 因为这样子的天气下庄稼才会生长。同时,外面的野兽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来,农民不需要再出去照看庄稼了,到时候可以呆在家里、难得地休憩一会儿。”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一动不动吧。” “那是肯定会有的,总有需要去照顾田苗的时候呀。”那老妇人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一般不会花费不会多久的时候,偶尔去转一转、在田野附近巡查一下就好了,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雨季是难得的能够休息的日子,连出去打猎都不需要了。” “原来如此,您生活的真豁达啊。” 我这样装着样子夸了夸她,在对方笑着摆手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么您家的那一位、是丈夫吗” “哎那可真是的。”她笑着没有在语言上表态,但显然是默认了我问的话。 “那么,那一位您的丈夫也会现在出去干活吗,那可真是了不起。” 对方呵呵地笑了起来“不也只不过是为了混上几口生存的饭吃罢了。” 她随即又道“你没有必要这么恭敬,老太婆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啊啊”这不是自然的吗,我说话根本就做不到像本地人一样带上熟练的短句和口音嘛。 我没有接下这个话头。 竟然还有下地耕田的力气吗真是可恶。 我在心中愤愤难平地咬了咬唇,再次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一家人的战斗力,打算把他们在我心中的危险评分再往上拉一个等级。 不过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毫无破绽。我在心中千回百转,最终也没有把其他什么多余的话表示出来。 “说起来,你回到这边只是单纯的为了看孩子吗” 我犹豫了很久才敢做出答复,心中的警戒提到了最高等级,在脑海中拼命搜刮着之前陆陆续续从对方嘴巴里掏出来的情报。“嗯倒也不是。这是因为村中间的那户是、难得才结婚的亲戚,之前长子结婚时,我还没有上前去道贺恭喜呢,这次来也要顺便将之前的份也补上,顺便带些礼物才行。除了照顾孩子,还得回去看一眼新婚的次男啊。” 我说得很慢,但幸好那老太婆耳背,大概只觉得我是为了让她能够听懂才放慢了语速,并没有提出疑问。她微笑着,我没办法从她那遍布褶子的老脸中看出来除了笑容和慈祥以外的情绪。 心中的焦躁感有增无减,我的心一直被吊着,却还是没办法找到能让自己身处的局势变好的办法。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总是觉得你不像是本地人,真的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 我冷汗直冒“是啊我整整走了一个多月才到的,这边路上没怎么歇脚,累都要快累死了。” 这每一个回答看似都简单,但在心中早已斟酌过无数遍才敢被我说出口,就怕逻辑上有了什么太大的漏洞,圆不回来。 老妪又说道“一不留神耽误了你许多时间呐。我还记得村中的孩子,他一直都有些奇怪,可能是体质不好,总是没办法做些像其他男人一样做力气活,身板和家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你也很辛苦吗” 我呃呃地直点头,开始胡谬乱造“是的,自从嫁掉之后,我就生活的好很多了。说起来新妇是怎样的人呢” “呵呵,这倒不许担心。她虽然长得不算绝顶的美貌。但是不算丑陋了。手上力气很大,能够帮村中做家务,做许许多多的体力力气活。” 好吧。 我一直以疑问代替陈述句与她对话,争取对方少关注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毕竟它们一听都很经不起推敲,我生怕露馅。不过现在看来,从她口中能被我套出来的相关情报已经不多了。 那这个老人家一口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做出这样瓮中捉鳖的一个局呢 我重新用左手捏了捏手心中的茶杯,感受到从它那儿传来的灼人的暖意,感觉心还是有些七上八下,难免紧张了起来。 “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我这样喃喃地对她问道。 “现在这样的天气,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这个家虽然并不大,但是好歹能有遮雨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暖和,你们可别在这种天气着凉生病了就不好了。” 我怕的也就是这个。雨天带来的感染风险很大,我觉得在这古代有条件一定也不怎么样。就算有了能够调理身体的药也未必不是现在的我能支付得起的代价。我点了点头,感激地对她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款待,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老妇摇头,“不,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些东西。我呢,一直都在这个地方待着,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聊天的孩子可以说话” 也对啊仔细想想他们的家庭住址好像确实离村庄很远。这么说没准儿她也未必知道小羊羔君的情况咯 我又回忆起了什么之前被以往的话题,继续有意无意地试探道“那么您的丈夫现在还需要以这种身体年龄来耕田,孩子呢不帮忙吗” 她的脸色一僵。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能从对面这家伙的面上猜出来,只好连连道歉“啊,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礼貌了,问出这种问题。” 对方摇了摇头,“不,别在意,没什么,老头子也喜欢去耕田,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够像年轻人一样干重活呢。就让他去呗,这样他也高兴。” “那么”我又问道“难道这个家里就只有你们二位吗” 没有壮丁。 也没有成年男性的样子。家中似乎只有这两位老人,但大概是看我和那孩子只有一男一女,女性看上去很好对付,男性又没长大,只是个小孩子,武力值的不对等才会惹得恶念的滋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知道她是否在骗我,但这也算一个有利的情报了。和她你来我往地地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一直留着心眼在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发现她那张脸大概是因为早已肌肉松弛的缘故,真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好像是个单纯的慈祥的老太太,对我的只有一片善心而已。 好的,慈祥老太太。 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是这样,何必锁上了门,又何必偷偷摸摸地去准备其他的偷鸡摸狗的手段 我沉着脸终于不打算再周旋下去了,两人围攻对我来讲情势更加不利。那老头子不知道还打算去准备些什么东西了,我得趁他回来之前赶紧行动才行,要避免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那老妇人问道“哎呀,你的茶水不够了,还渴吗不用特地站起来,我给你加” “加上”这个词语还没说完,我已经将墙角旁的一根木杵拿了起来,向前奔去,然后用力对着她一挥 当然留了点力道,往这种年纪的老人家的脑门上攻击,如果不留手大概就真的会死吧。总而言之,带着呼啸的风声,她倒下去了。期间有不自觉地迸发出惨叫,我脸一歪,就怕这声惨叫引来别的响动,打乱我现在的行动计划。 但在她正打算开口的时候,那孩子继续发挥了他敏捷的反应速度,纵身一跳,跃上了她的背后,用两手紧紧捂住了对方的嘴巴,让她的声音全部被闷在了掌心之下,我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了凶恶的眼神,用棍棒的长端抵住了她的脖子。 “再敢叫出声就真的杀了你。” 老人也会流眼泪吗 我还以为她干涸的泪袋再也分泌不出半点以供润滑的液体呢。 她抖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点头。我还是没有让小羊羔君把他捂住对方的嘴巴的手放下来。 “你在想什么你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好像是看着一只落单的大肥羊,我冲着她慢悠悠地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觉得你的老伴会来救你是么” 她不肯说话,我用棍子的尾端戳了戳这个人的腮帮子“我的口音很奇怪吧,谎话是不是也漏洞百出你看出来了,又不说出来,为什么呢” 她突然笑了,我给那孩子使了个眼色,他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这老妇说道“何必想这么多,只要你不察觉,什么事情都没有,你” 最后的话语突然吞没在她的嘴巴里,那孩子突然悄无声息地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然后向下用力一折。我确实听到了不可忽视的“咔哒”的声音,她的头歪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和形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闭眼倒了下去。 还有呼吸 我摸了摸她的鼻下,暂且松了口气。那孩子的敏捷反应竟然派上了如此大的用场,这倒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小羊羔君现在像是把力气全部用光了,瘫在地上大口吸气,一张小脸蛋煞白煞白。我看得好笑,连之前的感慨和夸奖也忘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样腿软了吗” 他艰难地找回了呼吸,但胸口还是跳着,良久才小声地告诉我“站不起来了” “那就先坐着吧。”我又没管住手,揉完了他的脑袋,才低声道“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就坐着就好。” 他猛地擒住了我的手腕“他们认识我。” “差不多也猜到了。”我头也不回,检视四周的环境“我的衣服上有颜色,有这么怪,就算不在意,他们也应该要问一句才对。” 一句不问才奇怪呢。 “已经有想法了吗” “啊啊,姑且算是有吧。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才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我扫视了一边窗口,点了点头,一边忙着去绑紧那老妇的双手双脚,“你好好坐着不要动就好,别害怕好吗” “嗯” 这种宝贵的时候就不该有人打岔,我还打算再叮嘱他几句,但是厅堂附近的门又传来了响动。 “嘎吱” 我的肛门一缩,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倒霉,这个点实在是来得太不合时宜了。 之前离开的老家伙刚好在现在回来了吗 搞什么啊太不凑巧了吧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听到了铁器的声音在地上刮出了轻轻的“噌”的一声清音,很快主人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似乎将手向上提了一提,这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带了什么是铁器吗铁锹、还是锄头 真是装备齐全、用心险恶这要怎么对付才行 可恶可恶,可恶 再给我多点时间吧这样下去可不行,难不成就这样,让他举着凶器看到室内的一片狼藉这不是铁定会让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在露馅后开始行凶吗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能够轻易地从动静中推算对方缩小的距离。 我紧紧扫视过四周的摆设装潢,昏暗的屋内有着几个小柜子,但看柜门也很老旧,拉开绝对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时间浪费得更多。四周空旷,只有边边角角堆满了杂物,一个活人躺在地上的场面一览无余,我的汗掉了下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用随手捡到的布塞住了那个老人家的嘴,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 那个老人进来了。 他似乎将东西提前堆放在了厅堂门边,进来时我正坐着喝茶,那孩子依旧是老样子,低着头紧紧挨着我,像是怯怯的小仓鼠。 不过这样也正好,他不说话,就不会露馅了。 “嗬” “您的老伴刚刚好像说要去找你了,似乎有什么事想和你说”我在他的眼神四下搜寻的时候赶紧开了口,就怕他看到没有封紧的瓦瓮盖子,心生疑窦,“没有看到她吗” 对方的眼神在这厅堂游弋了很久,直到我觉得他的视线带上了无比沉重的重量,他这才移开了目光,似乎想做出亲善的表情,却屡次失败了“我去看一看。” 他似乎生怕有什么信息没有及时交换地离开了,我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都不敢眨,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没过了墙角消失以后,终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再保持原本跪坐的姿势,像屁股下有弹簧一般飞快地跳着离开了垫子。我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地快速爬到了墙角边,把那老妇的脚向下用力压了压,之前仓促之下忘记处理的衣服也被全部塞了进去。将盖子彻底盖好,这下就彻底看不出什么问题了。 幸好昏迷的人和死人不同,手脚关节依旧是柔软的,方便我折起来。老人家本来就矮,年龄大了四肢也会萎缩,其实体积并不大。 这似乎是他们家腌菜的坛子幸好还算宽敞,足够我勉强地塞下一个老妇。想必转身出去找自己老伴的那老头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被我装进了瓦罐里吧 我脑子一抽,没仔细想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这坛子可真大啊话说为什么会这么大这玩意儿为什么能装下人” “” 我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孩子身子又僵直了,他似乎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抹掉了上面的冷汗,同时也抹掉了我自己额头上不自觉因为紧张而泌出的汗水,小声再安慰了他一次“呃,可以了,没事,这回我应该搞得定的,别担心、别担心” 看了看外面那老汉的动静,感觉他回来也是时候了,在此之前还得想好应对措施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他們曾想要瓮中捉鳖, 绝对没想过自己会被我自己物理层面的意义上被装进一个真正的瓮里吧。 我长长地吸气, 在心中倒计时, 默默测算着那个老家伙会在多久之后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算盘。 他找了一圈又回来了, 但脸上似乎有着憨厚和淳朴的笑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家伙实在不会对着我们伪装成质朴热情的表情,他的脸上生硬极了“没有找到。” “应该是出去了”我继续给自己添了一杯热茶,感觉闷一口下去后, 暖意直接奔向了我的胸膛, 让胸口的心跳得不再那么快,“等一下她或许就回来了吧,可能是去找什么东西去了。”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 这个老人家明显想到了什么,在我们身上用隐蔽的视线快速地打量了一阵, 很快挪开,竟然这就相信了我的说词“好,那你们在这里避完雨再走吧。” 他这样说道“吃个晚饭也好,老婆子喜欢喝年轻人聊天。” 我“啊哈哈哈”地应付了几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我们现在也出不去, 雨太大了。” 对方听到这句话明显就定下了心来, 竟然很快放过了这个问题,不再追究。我摸了摸小羊羔君的脑袋, 他依旧缩着头, 看上去可怜兮兮又唯唯诺诺的。 这个动作明显吸引了那个老头的注意力, 他的视线被我的手拉扯了下来, 落到了那孩子的身体上。 “” 我开始感到了某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不悦,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东西。小羊羔君其实只是应激反应,他并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现在缩成一团的姿态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别人不仔细看自己的脸罢了,为了不给我惹到更多的麻烦。 就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容忍这个不知道正在打着什么算盘的村民细细地用那样耐人寻味的眼光注视他,只好先开口,再将他的注意力挪开。“听婆婆说,现在的大雨可能要持续一天不止呢” “这也有可能,没关系,我们家可以让你歇脚。”他的注意力重心竟然没被我带跑,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盯着那孩子的头顶瞧“他可真害羞,为什么不抬头呢” “” 我绝对要把他安全地从这间屋子里带出去 这样想着,我感觉更要冒汗了,笑着揽住了那孩子的肩膀,将他往自己的身侧再靠了靠,让他顺理成章地被我的身体挡住一半的脸,姑且隔绝了对方那黏腻的视线“毕竟是陌生人嘛,所以会紧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打了个哈哈,紧接着直接迎面问他“您见过这孩子吗” 他自然不会回答认识,只能暂且放过了这个问题,含糊回答道“有见过长得很像的孩子呢。” 我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一节一节、一寸一寸地发冷,艰难地挤出了笑容“也是,我也曾经听亲戚说过这个村里有长得和他很像的孩子来着,还觉得很巧,您也觉得是吧” “他不是你的儿子对不对” 我本来想应下来的,但后来想到各种原因,还是佯装难为情地捧住了脸“瞧瞧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生这么大的孩子呢”我张口乱讲话,编得天花乱坠、天马行空,“不过之前嫁出去的时候,丈夫已经找了一个女人后来虽说我还是妻子,但那女人在离开之前已经诞下了他,不过到底是丈夫的子嗣,我又怎么好意思丢弃他呢只好将他带到了身边,现在他也会叫我母亲呢,我就把他当亲生的儿子养育咯。”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为了活跃下此刻僵持的气氛,让我的脑子能稍稍放松些,便笑着顶了顶那孩子的腰侧“叫我一声妈妈。” “” “哎呀,他还是别扭呢。”我其实只是想过一把“叫我妈”的嘴瘾,现在爽过了就没有执念了,惺惺作态地用双手捧腮,做出了娇俏的妇人模样“我也不着急,总有一天他会叫的。” “原来只是长得像。”那老头自顾自地小声说了一句,比起对我讲话,这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目光再次自以为隐蔽地浮了起来,略过了我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还有我挂在衬衫外的项链。 果然是这样 看来目的不单单只有他,最大的还是我身上看上去很有价值的这么一大堆东西吧。难怪家庭住址选在这么偏僻的村庄边沿,大概打得就是捕捉外来人的主意。一对老人家就算耕田也种不出足够养活自己的粮食,果然还是靠这种伎俩来取得财物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打消了他对小羊羔君的疑惑。到时候要是实在想要杀人越货,那孩子身上就什么也没有,想必被放过的可能性很大。 嘛,不过虽说如此,我也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地让他们抢夺我的东西就是了 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社畜背包,从现在、过去、未来都有着极大的作用,要是丢了还得了 人和钱我都要带走 这就是我的强盗逻辑。 老头儿似乎在沉思,我把他安抚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在思索还能有什么话题能够更加拖延一点时间,身后的瓦罐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呼声。 “” “” 我也静了,那老头也安静了下来,厅堂内再也没人讲话,我们二人大眼对小眼,彼此都静默了,沉静得连在地上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真是倒霉 醒得也太快了吧 我担心是个老人家才留了手劲,果然还是轻过头了吗按照道理来讲至少还得再等一会儿才会恢复意识才对的这老太婆体质太好了吧可恶怎么会醒得这么快啊 老妇在瓮中动静越来越来,先是只有闷呼,随后发觉自己嘴巴里堵着一卷布,没法用力大声地喊话,便等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一下下从瓮内敲撞着内壁。 咚、咚、咚。 我的心也在随着这个频率跳动,不禁咽了口口水。 那老头勃然大怒,此刻再迟钝的人都会发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再也不伪装了,见我们早已看破,像是发狂一般吼了起来“可恶可恶可恶我就知道你们早就已经开始做手脚了” 他大怒了。 我再次咽了咽口水,将那孩子的手拽住,打算趁他去解救自己老伴的时候就试图打开正厅大门的门栓跑掉。 這老傢伙还没来得及锁紧大门,因为要让我们放松警惕,之前还以为自己的老伴已经做好了这件事,但没想到在她说话之前我就已经将她束缚住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老漢的脚步并没有朝着墙角奔去,而是笔直笔直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袭来。这个人早已恼羞成怒,破罐破摔地提著他放在房門外的東西笔直地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是一把铁锹 呜哇太凶险了吧这个 铁锹做武器真的和谐吗 这佬家伙真的打算杀人越货吗我淦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他连自己的老伴都能放着不理,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脏话,深吸了一口气就打算向门外冲,此时没有缓冲的时间,绝对来不及去打开那被带上的门栓,我的脚步停了停,又迟疑了很久,还是狠了狠心重新退了回来。 为了防止他直接从后面扑上我俩,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在屋内兜圈子吧 我的右手向外一捞,这就打算扯上那孩子的手臂先跟我一块跑,结果重心一矮,差点打了个趔趄人呢 为什么抓空了 我仓皇地先跑了起来,往右手边看,竟然发现那孩子不见了踪影,我在刹那间连心都凉了半截完蛋我靠 这紧要关头,反而就这么把他给掉了。 跑不过那老汉,他现在的怒火和注意力全部仍旧投注在我的身上,没有管上那孩子的行踪,一心一意地追赶着我。我终于不跑了,摸了摸兜里的那个略带凉意的小铁瓶,仔细丈量着他和我的距离,以及铁锹的长短。 对 我还及时地塞了一瓶喷雾在口袋里,果然防范于未然是有帮助的,虽然它毒性不强,甚至可以说压根没有杀伤力,暂时让对方被刺激得丧失视力,一时半会儿会被限制行动,可以趁此机会溜掉。 可惜这些人反应太快,如果早有准备,闭眼屏息就绝对不会有问题,但即便凶险,我也决定等他再靠近一些再动手,争取让袭击的成功率达到百分之八十 他更近了,这个距离下我能正对着这老头的脸,清晰地看到他那怒发冲冠的正面,整张脸连带着头顶都充血红成了一团红云,看上去像是青面獠牙、丑态毕露的赤鬼。 还有六步。 四、三二 成败在此一举,我汗如雨下,手指摁在瓶子的边缘,隐隐作痛。 一声震天的虎啸突然响了起来我连瞬间甩出自卫喷雾的手指都慢了两步,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我了,那只我以为早已跑掉的老虎竟然就这样冲了进来,迎面对上了那个老头的眼睛。 声音伴随着画像出现在如此近的位置,带来的恐惧和冲击是理所当然的。那老头僵直着身体,手上还举着武器不动,我观望了半天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动静,停顿了一会儿后试探性地溜达了过去。 凑得近了一点,才发现他已经被震慑得脾脏俱烈,就这样翻着白眼失去了意识。 是休克还是真的心脏病犯了、被吓死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关心这个次要的问题的事。 我呆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看向大敞的门扉,雨丝被风打进来,那孩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站着。 “发生了啥”我再眨了眨眼睛,如梦方醒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确实已经结束了。 “发生了什么”我又再问了一遍“你刚刚去哪里了做了什么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搞的定, 主要是打算用喷雾先制住老头的行动, 再奔出去逃掉总的来说, 大概是这种脱逃的顺序。之前的我就在反复确认窗子附近的那个黄澄澄的轮廓, 确认某只花虎的身影并不是幻觉。 那只老虎没有走远,大概是发现了这里并没有深入人群内部,就姑且跑过来瞄几眼了。 瞄得巧啊 我之前对它的奢望仅限于让它载着我和那孩子一块儿跑远,老虎的脚程明显比人类要快多了, 既然之前背我不成问题, 那么加上一个小不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总之夺门而出后应当是跑得掉的这种想法现在已经被我完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跑出去 那算什么。 最好的选项当然是要安全地留在房子里啦 外面下着雨,我还没什么物资, 这个场所真心绝了,又安静还没什么人来, 比我之前打算冒着雨夺门逃窜的设想好了太多全是那孩子的功劳 我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的话题,问道“你做了什么吗我刚刚好像都没看到你” 小羊羔君沉默地飞快地看了一眼它身旁的老虎,那家伙很乖觉地凑上脑袋往他身上搓了一把,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想再组织一下语言, 我一把将他拉了下来“别冷到了, 雨水正在被风吹得打进来呢。快坐下快坐下,门关上再说别的事吧。” 老虎君现在要赶出去也不太合时宜, 我也就把门关上, 将这家伙也带进了屋子。 我们盘着腿坐在垫子上, 手上端着两杯热茶, 感觉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慢慢说,你别着急。来,先喝点水好了” “唔。”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我俩靠在一块,喝着暖呼呼的茶水,屋外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在地,十分安逸。忽略除此温馨场面以外的所有不和谐因素的话。 他的语速说得一直都很慢,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着急了,听他讲话反倒是一种享受。 总而言之,在我之前确认窗户时,这孩子也顺着我的视线方向看到了那只老虎的影子。就这样,他的想法比我的计划还要大胆一些,趁着我被老头子追着满屋没头没脑地逃窜时,小羊羔君缩着跑到了房门附近去处理被挂上的铁门栓,不过因为我闹出的动静很大,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等开了门,外面一直在徘徊等候的老虎接收到讯号就进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那老人大概是打算先收拾大人再料理小孩,因此并没有把他的战斗力看在眼内,就是这种轻蔑才直接导致了他的失败。 “哇哦真有你的嘛。”我摸着手里的热茶感慨道“派上大用场了,感谢你。” “啊、” 他短暂地细声喊了一声,耳尖先他的表情一步变红了,三秒之后才想起我曾经教给他的应对敬语,急急忙忙地向我回道“不用客气。” “停一停,先别说这些。”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冷到了吧在外面呆了那么久,衣服全湿了你等等,我先给你找件衣服再继续说话好了。” 我直接找去了主房的卧室,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目标很明确,很快搜出了一堆灰扑扑的衣服。 好不好看另说,摸上去手感很粗糙,尺寸也不对,完全没有给小孩子穿的合适的码数我想了想,“哎哟,过来一下。” 那孩子听到我的招呼就乖乖跑过来了,在我的面前站定。我摸了摸下巴,作出了指示“把胳膊横起来。” 他不明所以地照做了,我把几件看上去稍微小点的衣服往他身上披,发现全部都是那样地宽大,他那小胳膊小腿根本罩不住一件衣服,全部都松松垮垮地拖到了地上。 “想想也是啊”我挠了挠头发,有些犯难地看着手上的布料“这家人好像没有小孩子,也没有这个尺寸的衣服算了,你先凑合罩上吧。” 小羊羔君配合地搂住了怀中的衣物,好像是搂着一大堆拖沓的窗帘布。他现在抬脚就会被地上拖着的衣服绊倒,所以行动很拘束。没良心地说一句,我觉得这一幕看上去显得他年纪更小了,笨拙中更添一丝可爱。 “一会儿就给你稍微改改尺寸。”我姑且先让他披着“别着凉了,刚刚大雨都是照着脑袋打下来的吧你到外面淋多久了别着凉。” 呃,虽然我不怎么擅长针线活就是了 “好神奇。”那孩子喃喃道“你看,他们倒在那裡呢。” “嗯嗯”我给他的杯子里再加了点热水,一边问道“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我以为這些人類永远都会很强”他的声音细小,但语调渐渐飘忽了起来,甚至有几丝隐而不发的诡秘“但原来他们也会倒在地上。” 我张了张嘴,没搞懂他的脑回路里在想些什么“啊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你想说什么啊。这不是很自然事嘛。” “姆。” 他的情绪突然全部被噎在了喉咙里,随即眨眨眼睛看着我。我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你和我都一样,有可能会倒下去,但是别人也会有这个可能倒在地上啊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人本來就是很弱的生物啊,虽然有强大的一面,但本质还是弱小这个特质所有的人都不例外,你惊讶个啥。” “唔唔” “所以才会努力武装自己,发挥出超脱于弱小本质的力量啊,”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两类人,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会很糟糕” 我觉得他似乎一直都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不过现在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这孩子除了体质会再生之外基本上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再话说回来了,什么叫做“原来他们也会倒在地上”啊难不成,一直以来长久以往的虐待让他在自己心中永远留下了这些家伙绝对没办法反抗的印象吗那可很不妙,长大后这颗情绪的种子会发酵成恐惧以上的厌恶吧,要改掉、要慢慢改掉 小羊羔君不再钻牛角尖了,他慢慢在垫子上缩成了一团,我找了一套柔软一点的内衬给他擦干湿掉的头发,这孩子本来就低血糖,体质很差,在外面冷风冷雨地这么一打,连嘴唇都发青了,指尖冷得像是冰块一样。现在摸着茶杯暖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憔悴,身体也渐渐回暖,剧烈运动之后就有些想睡觉,大概被擦着头发也感觉很舒服。 “睡吧。”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头这样说道,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向了地上的那个老汉。我这才意识到遗忘了什么东西,一拍脑门,“也对,这家伙要是突然醒了就完蛋了,你等等我啊。” 随即撸起袖子就打算把他缠起来。 那孩子站了起来,试图把菜坛子慢慢地滚到我身边,不过到底力气不大,只不过挪动了两三步就开始细细地喘起来了。我看他脸色依旧发虚,实在不放心让他接着干这些体力活,又觉得把孩子一个人晾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不太好,想了半天终于指派了一个还算轻松的岗位“你能把他们的嘴巴塞住嘛” 他用力点头。 我看了一会儿,把这老头子挪到了墙边,用绳子一圈圈缠紧,捆在了房梁的柱子上。 至于老妇人也是自然如法炮制,不过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残酷,两个老人家就这么意识不清地被我绑起来了 当然,我心中的负罪感也只不过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很快又继续轻松了起来。 “这个地方很不错耶。”完事后我锤了锤自己的腰,感觉又有些酸了,“接下来的雨天暂且能在这边歇一歇的样子” 那孩子欲言又止,我叹了一口气,“放心啦,不会跑到村庄里面去的,你是什么情况大概这附近的几个村落都已经知道了吧这个房子待不了多久,不过暂时能用来躲躲雨哦哦,对了。” 我又想起了什么来“在这里有厨房和厕所來著是时候要去做点吃的了,你也来帮忙吧有没有用过灶台” “灶台” 我意识到这孩子应该不懂这个词,只好给他解释了一遍“就是做饭的地方啦。”说到这,我拉起了他的手“肚子饿了没有过来一起去看看吧” 他似乎对这种地方有些和别样的情怀,虽然嘴巴上不说,不过眼中确实有着淡淡的期待。我觉得他应该从来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姑且打算去探索一圈,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话说回来,小男孩子玩火会尿床诶,你晚上要小心一点哦。” 小羊羔君如遭雷殛,也没有作声,就是脚默默地停了。 我“”了一会儿,很快后悔起了自己的嘴巴贱,赶紧拉住他“哇啊啊懂事的孩子是没关系的啦没关系的” 不过说起来他真的有尿床的羞耻心吗 这个问题我还是没好意思问,为了不让他再添心伤,我在心里过了一遍就强行忽略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灶台很奇妙。 我已经做好了看不到水电的准备, 但是这边的设施落后程度还是刷新了我想象的下限。 “这、这个就是泥坨子嘛”我忍不住咋舌, “要怎么样才能生火啦, 这完全是乡村野人的水平了。” 虽然说这里乡村也压根没有错 那孩子反倒很高兴, 他压根就不介意这里的设备有多么简陋,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萤亮亮, 盯着这个昏暗的小小厨房眼也不眨地瞧, 我刚打算抬脚,他那双眼睛就看过来了。 “” 在这样莹润的眼神攻势下,我基本上坚持不了一分钟, 很快就败下阵来,“好吧好吧, 你要来做饭吗” “以前看到过”他这样说道。 但是没有自己动手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吧。 一家人帮忙生火、动手炒菜之类的这类场景他大概从未涉足过,我觉得满足这个小小的奢求不成问题,将他“咻”地一声抱了起来。 小羊羔君细声细气地惊呼一声,惊乱地手足无措了几瞬, 像个小媳妇一样终于找到了着力点, 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脖子。我猝不及防地被抱紧了咽喉, 忍不住“噗哦哦”地咳了几下,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这两条细软的胳膊好像是两条没骨头的蛇, 我的脖子就这么被它们套住了。 这种体验以前也有过, 在他果子中毒时也用过自己细嫩软滑的水蛇一般的上半身肢体牢牢缠住我, 不过现在的气氛明显没之前那么凶险, 我反倒蛮享受他这么挨近我的。 这个姿势能听到他胸脯里心脏鼓跃的响动,我静静地停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把他贴在自己脸上的躯干拉开“我去生火,你帮忙放点木柴吧。” 完全是靠着曾经在电视剧见过的经验干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怕火吗” “还好” “也对哈,以前我也生过火堆,你不怕就好。”我摸了半天,发现灶台附近有几块小小的火燧,试着当做火柴一样相互磕着擦了擦,碰出了一点零星的火花。这点小小的火星子跳着钻到了柴木上,不一会儿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什么热度也没升起来。接着再试了几次,依旧如此。我还打算再换个姿势继续点火,一不留神瞄到了一旁正在乖乖等我的小羊羔君,这孩子眼睛里的渴望都快要满溢出来了,不知为何一直不肯开口,我自动自发地站了起来,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你也想试试坐这里呗,快过来。” 他慢慢挪了过来,耳尖的一丝红晕就像落在木柴上的火星一般消失得很快,但依旧被我眼尖地捕捉到了。 我把他搂在怀里,捉着他的手去刮擦手上的火燧,在这之前我找来了些干树叶和木绒,试了五六次后终于看到了一点小火苗。 “看看啊这就是能做饭的预兆”我乐坏了,凑近去想让火势变得大一些,慢慢鼓足了劲向那团火焰吹气,对面的亮光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渐渐成型了,轰地一下开始灼灼燃烧。但唯一没让我料到的还是与之而来的浓浓的黑烟,它们一窝蜂地从洞里喷出来,我一不留神就被迎面打了一脸,呛得眼睛也睁不开,眼泪鼻涕一起向外冒,只能拼命地咳嗽。 小孩躲得远,自然避开了这翻滚的呛人黑烟,看着我恨不得连肺都吐出来的样子,明显也是吓到了,直到我自己慢慢调匀了呼吸,这才缓缓地再次挨近了我。 “脸。” 他伸出指头,指了指我的脑袋。 “嘎”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僵硬地看他越来越近,冰凉的小手拖住了我的脸,指头刮过我的下眼睑部分,将之前不自觉被熏出来的眼泪全部用手擦掉,“脸上、”他难得地抿起了嘴巴,第一次有了细微的笑痕,“变黑了” 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简直就是稀缺景色。这是什么好运气这孩子笑起来太可爱了吧好珍贵我好想掏出手机拍照 保持着这样蜂拥而至的胡思乱想,我感觉到自己的腮帮子旁边有着冰凉的触感,直到他的手挪开我依旧在发呆。 真、真的是太没出息了 只是因为他可爱所以就看呆了吗 我找回了自己游离在外的意识,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后悔自己的手机没带在身边,后来才去翻找了一下厨房内的柜台和瓦罐,发现了剩了一半的豆腐、还有半缸的白米。 这样说都是抬举它们作为食材来说实在是太俭朴了,米粒整体来看是黄色的,因为有些还附着着黄色的硬壳。 呃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能不能吃,我试着用指甲打算将它们剥下来,直到小羊羔君纠结地拧起了眉毛,大概就是觉得我在浪费时间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不搞了。” 我举起手来,兜起了一些米粒倒进了大锅里,再浇了一些水,就这样合起了盖子。 没有电饭锅,也没计时器。我也把握不好火候,只能时不时凑近去闻闻味道,看看是否有米饭的清香传过来。掐着时间大概等了四十多分钟,我生怕它们会被煮糊,打算揭开锅盖来看看状况。那孩子握住了我的手,我乐了“你要来帮忙” “嗯” “那你就去看看火吧,熟了就叫我。”我这样叮嘱道,给他找了个矮凳,让他能够站起来够到灶台。 话刚说完,他就被锅盖的重量带得向下一沉,幸好我还没走远,眼疾手快地伸手拎住他的后颈,这才没让他摔倒。 这个乌龙让我放弃了以后也让他帮忙用勺子炒炒菜的想法做做样子也不行 啊啊啊这家伙看上去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真的一不留神没接住感觉就能自己栽进菜里 到时候是要表演铁锅炖自己吗我可不想从饭菜里找到被炖得骨头都烂掉的他的尸体呃 这家人的物资不算多,我也不知道这年头农村人所有的物资水平到底是在什么程度,但是肉也少,也没找到多少鸡蛋,青菜倒是挺多,维生素的摄取不用着急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至少能够让我们获得一周甚至更久的温饱是没问题的。老虎的胃口反而最大,索幸在下雨之前还捕获了一些鱼和一头像鹿的幼崽,至少够吃个两三天,之后再出去觅食也不迟。我在这厨房内继续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盐罐子,将里面的东西都装进了塑料袋里。 其他东西都不带走,至少这个是绝对要的虽然这些盐粒看上去有些脏,个体又大,但我并不打算挑剔这么多,连管子底部粘结着的晶体也一并刮得干干净净。 小羊羔君找不到事情做,眨巴着眼睛观察着我在干什么。猝不及防地被我往嘴巴里塞了一小块威化饼干,短促地“唔”了一声之后心满意足地抱起来嘎吱嘎吱地吃掉了。 吃相像只鼓着颊囊的仓鼠,不过暂时先不评价这些。小孩子都喜欢甜滋滋的这些零食,小羊羔君更是如此。我就把这一小袋全部扔给了他,里面的干燥剂小袋子被拿了出来,膨化食品的干燥剂效用很大,我把它和之前收起来的盐粒儿放在了一块,争取避免让它受潮,保存的时间变长一些。 本来还希望能找到糖或者其他更加珍贵的调味料,但遗憾的是翻了一圈好像什么都没有。瓦罐上没有标签,不过就算有我也不认识只好试着一个个尝尝味道再辨别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了。 我用小指头戳了一点粉末放进了嘴巴里,被难以言喻的苦味给搞得找不着北。那孩子看到我皱成一团的脸,也忍不住感同身受地耸了耸鼻子。 “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吃比较好。” 小羊羔君道“因为厨房会放老鼠药不知道装在哪里。” 我再次“”了一会儿,在风中默默凌乱。 米饭出了锅,我发动自己难得的烹饪技能做了个水炒豆腐,配料是之前的熏肉,用小刀片了几块扔了进去,看上去卖相有些磕碜,不过好像味道还行。 说起来在这里的大收获之一是我找到了刀,虽然不比现代的钢铁那样锋利,提上去也很笨重,但我还是把上面的油垢擦光了,打算收进背包里。 老虎对这种素食不感兴趣,我装盘后端到了客房,试图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它凑过来闻了一下就继续晃着大脑袋走掉了。 嗬不吃正好呢我还正嫌弃你那一口大嘴巴叻 小羊羔君坐到了垫子上,看着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一句吐槽“它好大” 我还没注意过这一点,这样一看确实是如此,“呃它一趴在这里,感觉空间都变小了。” 一旁的老妇人手指动了动,咋了咋嘴巴正打算醒来。我被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那孩子也跟着一块抬头,老虎蹭到了她的身边,去闻了闻她的身体。 就在这中情境下,她醒了过来。我刚打算张嘴说点什么,她又被凑近自己眼前的那一张大大的虎脸吓得一哆嗦,嗷地一声又昏了过去。 “喂,你” “” 我的话还没说到一半 这样的情况让我也呆了一下,随即气势汹汹地把她的衣领拎了起来,用力摇晃“不要睡正好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喂。少在那里装死了。”之前出过那档子事, 我对她的态度自然温和不起来, 动作粗野了一些, 开始扶住她的肩膀大力摇晃“快起来, 有事情问你,听到没有” 老妇无声无息,没有声响,任我摇晃。周围那只花虎坐不住了, 它缓缓地垫着爪子走过来, 嘴一张就靠在了一旁老汉的脖子上,不轻不重用自己的牙龈肉磨蹭着对方的喉咙。 我大概知道这家伙想干啥但是在我面前吃人是绝对ng的行为,尤其在小孩子面前更是如此, 于是吼了它一声就把这家伙的脑袋推开了。 那老虎倒也不恼怒,从善如流地顺着我的力道退开, 然而在下一秒它就嗷地一声张开了嘴,把那个老头子的整个包进了嘴巴里。 看到这一幕我也默了。最后没有忍住从嘴里跑出来的第一个吐槽“你在干啥啊这老头子头发可脏了好不好” 他的头油撇下来简直可以拿来炒菜,大块的头皮屑在灰白斑驳的发丝之中很显眼,它把这样的一个脑袋塞进嘴巴里, 难道就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恶心吗 第二个念头才是这个场景到底有多么不妥, 我刚打算把老虎的嘴巴从这老汉身上拔下来, 老婆婆刚好就在这段时间被我摇醒了。 “” “” 她看着这一幕,当即就发出了一声嗝气的声音又要倒下, 我赶紧抛下老虎跑到了她的身边“喂不许躺下去, 我有事情要问你” 大概是我的音量或语气让她感到了惊恐, 这老妇脸色蜡黄, 摇摇欲坠,恐惧得似乎在发抖。我大力地咂了一声嘴“怎么啦刚刚被装进罐子里所以害怕了吗” 她不敢说话,我觉得再刺激下去这个人的嘴巴就什么也抖不出来了,只得放弃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们家的钱放在哪里” 见她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我补充道“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之后会一点点搜遍整个屋子的。” 老妇终于开口,神色畏缩“在柜子里。” 我去摸了摸,主厅的柜子里确实有夹层,不过大多都是零散的金属钱币,于是又问她“其他的呢其他的在哪里” 老妇先是做出了听不懂的姿态,直到我再重复了一遍才佯装不知“欸还有别的没有了,没有了的” “别扯这些。”我的表情大概是吓到她了,那老妇明显瑟缩了一下“怎么可能这么少快告诉我剩下的在哪里。你的老伴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吧我会比你想的还要过分,不告诉我的话,到时候哪怕把整个地都翻一遍我都一定会找到钱的。” 她尖叫了一声,迅速地求饶,大意是自己不该对着我们打主意,之后我通过她的指示将床板抬了起来,在底下收获了分量不少的碎银和一两张纸张制式的货币。 钱拿到手了。 我点了点数量,按照古代庶民的生活条件来看,这似乎是一笔不算小的数目,不知道他们怎么到手的,但确实很有用。我将它们收进了兜里,随即笑了笑“这是刚得手的收获吧够不够你们一个月的生活” “半、是半年的量因此请” 啊啊,大概知道物价了。 我不愿意再浪费口舌,只是再问了几个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如果要往京都方向走的话,哪条是官道你们平时是靠这种伎俩骗骗刚到村里没进去的旅人的吧,除了抢钱之外还有干过别的对不对” 她给我指了路,剩下的却不敢再说下去了,我再问了两下,她是真的不敢说。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我只能放弃,那老妇看了一眼老汉,再看了一眼那只老虎,视线左右游弋,老虎吼了一声,她应声而倒。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又可嫌又可怜,但是并不打算投注半点怜悯之心,决定去找找看这里还有些什么,“走吧我们去厨房那边看看。” 顺便把那孩子的手拉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地上的这对夫妇瞧,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把他拉上了“别在原地发呆啦,走了走了。” 衣服被我找了几套装进包里,除了女性用的衣服之外还有男性的样式,以备不时之需。我不太会穿这种像是一整块窗帘布样式的拖沓服装,看到有些布条散落在角落,估计是绑腿的便也一并带上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穿着大概都是以麻和葛做布料,不管是之前我在森林中发现的那个猎户,还是现在看到的衣柜,都找不到有什么棉布所制成的料子。唯一有的一件很短,看上去像是内衣之类的小东西,我处于心理洁癖,还是没有胆子去摸它。 穷。 很穷。 穷得很。 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很多对我来说便利的东西,我打算先往瓶子里装点干净的清水,在厨房后面的小院子里找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口小小的井。 “知道为什么有些水是浑浊的,有些却很干净吗”我给他做科普“因为总要有一些东西要放进水里吸附杂质才行,你看,井里面是不是地下有木炭就是那些东西把水变干净的。” “原来是那些黑黑的东西” 他若有所思,我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光线很暗,根本看不到底。什么“黑黑的东西”完全都瞧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井底有些什么的,但是这个还是别问下去比较好。 “好深。” 这是来自某个小孩子的感慨。他说完这个话便弯下了腰,对着井口向内拉长了音说话“啊” 啊啊啊 声音反复撞在井壁,连绵不绝的回声震荡在水面上。 我把他的衣领拉了起来,让他重新站起“离这口井远一点。” 主要是怕他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再次栽进井里,我这样告诫他。一个做饭都能不小心快要掉进铁锅里的人,我绝不会大意到想象不出他这样摔进井里的乌龙。到时候可没办法收场了,水又冷、井壁又直又滑,绝对爬也爬不出来,事态会变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的。 “你就在这儿别动啊。” 我这样嘱咐他,随即便上手去扭绳结的杆子,打算把井中吊着的水桶拉上来,将里面的水灌进自己的瓶子里。 绳子浸满了水,将木桶带了上来,里面除了水之外还有一个布包,难怪会这么沉我把它打开,发现是被捆紧的排骨,被布一层层包着,依旧很新鲜。 “有肉吃了” 我喃喃自语,随即把那个布包拿出来,再打了一桶水。 这口井并不浅,水的温度依旧还是冰冰凉凉的。古代的智慧真灵活,没有冰的话,原来就靠这种方法冷藏食物吗 将水打完,我直接拿着这一包肉走进了厨房,避开了老虎所在的主厅。它的饭量太大,这么一块大概也只够它吃一两餐的,完全不够分,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不愿让这只老虎参上一脚,所以鬼鬼祟祟地将厨房的门关上了。 有豆腐和青菜肉的话 我仔细想着今天可以吃什么,如果有排骨那就可以加餐了,不愁吃不到好吃的东西。 那孩子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思绪一停,转头问他“咦你在想什么” 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的。 他问道“你要吃吗” 饶是我也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在问些什么,“呃”了一声“别人都在储备的食材,拿来一块分着吃也没什么吧你会介意不问自取吗那我就放回去算了”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 我从他的嘴巴里听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事实“人的排骨吃上去和猪的一样,从口感到形状都差不多,骨头在的地方也一样,分不出来的。” “那你”我想问他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但因为各种原因,这个问题终于没有说出口。 小羊羔君的嘴角又一次微微向上挑,我在这个房子里捕捉到了他的第二个难得的笑容,这一回却没有感到有多么想用相机拍下来,他说“你别吃。” 我感受不到自己后腰的知觉了,只能感到一波又一波的凉意,眼神虚飘地连连点头“呃哦。” 剩下的话题我却不敢再继续深入了,这块肉我怎么也不敢再放进嘴里,最后还是决定把它丢给老虎解决,也算是废物利了吧。正好在这里落脚的这一段时间内不好狩猎,也不方便去村庄内部偷家畜什么的,现在有现成的肉,可以当饲料去喂养它。 老虎的牙齿不能抠出骨头架子缝隙间的杂肉,我觉得浪费不好,便打算用两把菜刀并排将它剁碎,这样连骨头本身都不会浪费,分量会更足一些。碎骨头渣会划破鲜嫩的喉咙内壁,我本来想体贴一些、将这一块排骨剁得再细一点,但这终究是技术活,又很费力气,我不愿把珍贵的能量消耗在这上面,老虎如果出问题了也对我是一件好事,下刀的频率便小了一些。 他自动自发地靠了过来,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想试我想试”的几个大字,我对他这种不作声的撒娇完全没有办法,虽然不太想让他握刀,不过还是开口询问道“你要不要来帮忙” 那孩子重重点头,很是高兴的样子。我微笑着看着他动作,注视着他将斩骨刀拿了起来 拿不起来。 力气好小哇 真可愛 这孩子又试了几回,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乐不可支,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手把手教他干活。不过到底还是因为有个孩子在我的身边,我怕刀子的动作一快就会伤到他,因此动作慢了下来。 在我制做肉糊的这个期间内,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奇妙的热气,但是光闻这股臭气我就知道是老虎过来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它也似乎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一开始还打算伸出长嘴舔一舔砧板上的肉,但宽大肥厚的舌头一伸出来就差点被我的刀一并剁烂,连忙收了回去,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的动作,尾巴甩来甩去,就像是一根粗大有力的鞭子。 我将完成品握在手心,团成了一个肉球,扔到了它等待良久的嘴里,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你怎么那么能吃” 它当然听不懂,嘴巴里吧唧吧唧嚼得津津有味。 “啊你要是能吃菜多好你就去吃菜吧,吃菜算了。猫不是能吃草吗你也去森林里吃一点怎么样” 我在嘴巴上讨便宜,它不明白人话自然不会反驳,只能任我在口上占上风。 这些肉碎它吃不完,我装在一个大盆里,打算等临走前再把它们带走。砧板和刀子被我洗了无数遍,变得干净蹭亮,我这才敢用它们来做点熏肉炒蔬菜做晚餐。正好也用这些新鲜的绿色食品补充一点维生素,小孩子长身体时正好需要这个。 他的好处就在于不挑食,反正喂啥都吃,来者不拒,断断不会出现只挑肉或者喜欢的菜的情况,把碗吃得一粒米饭都不剩,干干净净的。 比起这孩子,我吃饭时反而还不如他,毕竟早已被现代的优秀蔬果给宠坏了肠胃,养叼了嘴巴。这些米饭我给做得夹生了,里面半生不熟,还一直有去除不掉的黄色的硬壳,口感合味道都糟透了。要不是因为不吃饭会出问题,我真的是不愿意再把这种食物放进嘴巴里。 不过此时也不是挑剔的时候有饭吃就已经足够感激涕零了。 我将吃完的饭碗草草收拾好,打算看看一会儿能不能煮点热水洗澡,顺便在四处摸索寻找是否有皂角之类能够洗衣服的东西。 算了直接去问那个老妇吧。 我找累了,打算再次把那个婆婆摇醒,她迷蒙地晃了晃头,良久才找回了思绪。 “哟。等你好久了。”我打了个招呼,“你们平常都在哪里洗衣服” “就在井口旁边,就在那边。”她不敢再做幺蛾子,乖乖回答,门外突然有人拍门。 我紧紧咬了咬后槽牙,感觉到口腔在咯咯作响。那老妇人眼睛明显亮了,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拍门的究竟是谁。再拍下去恐怕会吸引更多的人,我犹豫了半天,往门外看了看,随即将那老妇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把绑着她两脚的绳子依旧留着,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你去把他应付走,别想歪脑筋,也别想耍花招。外面只有一个人,靠老虎就能搞定,到时候如果把事情闹大了,你就等着吧。” 老妇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去开门,对面是个携着篮子的少妇,她俩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少妇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鸡蛋aa” 哦哦哦,有鸡蛋吃了吗。 我在心中已经自动地把它们归成了我的所有物。 剩下的我没有听懂,不过小羊羔君似乎懂得本地的方言,他脸上并没有异色,似乎整个对话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看着她将对方篮子里的鸡蛋收了过来,然后面上似乎在沉思和犹豫,突然极快地看了一眼我的方向,大声叫道“老虎老虎我这里有老虎” 这句话我听得懂 靠 我正着急,打算上前去放止事情闹得更大,那孩子突然摸着我的衣袖轻轻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我静下心来继续听,那少妇像是听到了一个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面上轻松愉快“在哪里在附近就糟糕了” “不是不是不是的在我的屋子里面呀我的老” 我将手上的绳子用力拉了拉,这股拉拽的力道明显传达到了她的脚踝上,这老妇终于意识到了不妥,明白了早已错失了这个机会,面上的神色惨淡。 “去、应、付、掉。” 我做出了口型,她的那股突如其来的勇气终于无法保持了,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这样继续闲聊了几句,将少妇劝得走远了。 那个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外,我这才把她拉倒在地,关上门警告她“这种伎俩只有一次,再来的话你和你的老伴都给我等着吧。” 嘛 说是这样说,我并没有胆子虐待或是杀人,尤其是这种年纪不小的老人家,要对着这样的身体下手也太残酷了。 不过不管如何确实需要对他们凶一点,唱黑脸才会让他们乖乖听话。我不敢不让他们不配合,因此对着这两个人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绷着一根弦,要让威胁听起来强硬而不软弱。 毕竟不强硬一些完全没办法制住他们啊。 “你要说也不该说老虎在你的屋子里。” 我拍了拍她面如土色的脸,逼近的时候能感到她像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你说谁会信呢老虎在你的房子里待着” 幸好她没说“被劫持”、或是“有陌生人在家”,如果是这种话反倒不好应付,不过这老妇第一个脱口而出的就是老虎的存在,她最害怕的也是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这个房屋是封闭的,老人家没有畜养任何家禽,从构造上来看就不会有大型猛兽会进来的可能性。况且就算真的有老虎,为什么她还能好好地活着站在那里呢 “刚刚谈论村口的人时所有的话都是假的吧”我问道“你就是应付我跟你聊天对不对那个时候就只想把我扣下来吧你已经看出来他是谁了” 我指的是那个孩子的事情。 她能对着小羊羔君如此不动声色,也是她的本事了 “嗯” 老妇突然眼中划过惊讶,那股错愕做不得假,我也疑惑了,凑近去观察她的反应。 想来她可能确实不知道这孩子的脸她刚刚一直对着我说些有的没的话题,估计意识根本没放在聊天上,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放松警惕罢了。认识小羊羔君的应该是那个老头,不过她虽然不知道我们究竟是谁,但仍旧对我们的行李起了歹意,想要抢走这些东西,还真是有够执着的。 我突然觉得和这种人说话实在没有意思,让人厌恶透了。重新将她的嘴塞住,转身去找她曾经说过的“肥皂”在什么地方。 小羊羔君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缀在我的身后,我转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把身上的衣服洗一洗,一会儿烧点热水洗澡吧” 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了问号。 我换着方法给他解释洗澡究竟是什么,但是之前在小溪里冲凉的时候使用的是冷水,这个真的不好形容。我最后也放弃了,对他说道“你先等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就让你下水,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端着盆朝井边走,将雨伞放在了屋内,伸手感受了一下天气。 “” 雨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用我淺薄的历史知识来看, 古代人洗衣服和洗澡, 应该会用一种叫做皂荚的东西, 放在水里能够发泡去污, 基本上和现在大家都在用的肥皂差不多,大体上应该就是肥皂的初号机一样的品种,不过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类似的东西,只有两盒粉末摆在那儿, 盒子被刷上了桐油, 十分防水。 啊看来是更加简陋的年代啊 我在心中无声地捶胸顿足了一阵,把衣服丢进了盆中,将这两种不同的粉洒进水里。 基本上就是草木灰和贝壳灰吧, 这点基础的理论我还是学过的。接下来两者和水发生反应,生成强碱氢氧化钾, 然后就能将一些较为顽固的污渍祛除了。 我试着再用力搓洗了一遍自己的衬衫,遗憾地发现那上面已经变得黑褐色的血迹已经弄不掉了。但整体的色块确实有变浅,姑且变得效果没有之前那么吓人,再穿出去不会一眼就觉得刚从凶杀案现场跑出来, 只会以为这是普通地被弄脏的衣服吧。 算了虽然聊胜于无, 但这确实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将衣服晒到了晾衣杆上, 争取明天睡醒了能看到半干的衣服。剩下的粉末这些让我打算装一些带走,毕竟未来总有需要再洗衣服的时候, 带着总归是好事。 但既然它们简陋成这样, 想来是不能够去清洁铁锅的了。那灶台上的一口大锅刚炒了熏肉, 就算用清水洗过了还是油得很, 我绝对绝对不能接受在泛着油光的水里洗澡,只能先把它清理干净了。 粉末是没有用的 我在手上压了一小泵沐浴露,任劳任怨地一遍遍端水来将大锅洗净,最后烧起火来打算煮热水。 说起来,这个打火的石头我也是打算带走的 我这样想着,一边将大锅的木盖合上。 经常看到有轻小说的主角会“咻”地一下穿越到古代科技落后不发达的时代,然后费劲了心思让世界的科技树点亮,让古代变得更加美好的故事。虽然我也觉得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是很好啦,但基本上每一任的轻小说主人公都要费尽心思地点亮整个世纪的科技点,让新的发展技术分布到千家万户,争取要使全世界的所有民众全都体验到新科技的神奇之处以上当然是好事,利国又利民,不过每一任主角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我觉得非常可怕。 大家都是人高尚品质高远的伟大人物,但是這樣真的不累吗 这和去异世界支教也没有分别吧 虽然确实是好事啦。 我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时候水已经咕噜咕噜冒泡了,我招呼那孩子快点过来,一边将热水打进木桶里,混上井水让温度变得没那么烫。他已经不害怕水了,但是对这种会散发白气的透明液体明显还是心存警惕。我在心中暗笑让你一会儿就懂得泡澡的奥妙。 随即将这孩子的衣服脱掉,把他抱了进去。 水不算深,刚好淹没了他的肩膀,这孩子惊惶地扑腾了两下,两手紧紧抓住木桶的边沿,用力张口呼吸。 我在一边随时注意着他会不会脚滑呛水,一边在心中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面颊红润地靠在了桶壁上,不再挣扎了。 哎哟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 我帮他揉了揉脑袋,打算今天暂且不洗头发,为防被水打湿,先将他的长发扎起来。 “现在说话越来越好了呢”我手上的动作不停,他乖乖伸着头让我绑起自己的头发,这时候不太好转头,只能“嗯”了一声。 拜他所赐,我也越来越能够讲出本地的方言了。不过这孩子的语言天赋确实很不错,进展堪称神速地掌握了许多日常需要用的单词,真的是很了不起。我突发奇想“现在要进一步地学习了吧我想想要不要教教你更多地日文呢我来教你俳句你看怎么样五七五、十七音” 他已经习惯我时不时的不着调了,很配合地点头,大意是“随你喜欢”。 我将他的头发收紧,盘在脑袋上,一边说道“最有名的还是那个吧那个,松尾芭蕉的作品闲寂古池边、青蛙跳入水中央,扑通一声响。呱呱呱。真的是十分有名又年代久远,喏,是不是很简单只要你知道这一句,你就已经是松尾芭蕉了。第二天早上等到你起来,朋友们一定会称呼你松尾大师的。” 此处捏他搞笑漫画日和的奥の细道旅途中,感谢増田幸助 “” 他大概没办法接住我的笑点,露出了某种被寒到的表情。 真真的太惨啦我只想讲个冷笑话而已 这种时候,我实在不想用上之前见到过的草木灰给他清理身体,便找来了沐浴露,打成了细密的泡沫糊在了他的身上。这孩子很喜欢这个,对着他嗅来嗅去,但是之前已经吃过了一次,尝到了苦味,这一回便小心地不再让它进入嘴巴里。 难怪会对它这么感兴趣 看来没洗过澡是一个原因,这年头没有肥皂是另外一个原因啊。 我用桶里的水净了一把手,再次将他从桶里抱了出来,让他自己用布擦干身体,一边问他“会不会自己穿衣服要我帮忙吗” 那孩子很快地回答道“不用了。” 我便放弃这个想法,继续看着眼前的木柜,没有转头,等待他将衣服穿好。 “对了,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木柱上“我是说泡澡啦泡、澡,就是刚刚你在热水里的那个。” “唔。” “这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讨厌” 他回复道“喜欢” “喜欢就好。”我继续说道“不错吧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对不对不如说还很舒服呢。人类社会就是这么便利舒适啊,以后还会更加便利、更加舒适的。” “” 他半天不肯答话,良久才小声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啦,我向你保证。”我换了个姿势靠着柱子,继续等着那孩子把衣服穿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期待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用一个短短的单音答复我“嗯” “好孩子。”我夸奖道。这个时候身后的动静已经停下来了,我猜他差不多也穿好了干净的衣服,转过身来被他惊到了“穿得真好” 老实说“穿得真好”并不算一个严意义上的评价,但我就是忍不住感慨道“穿得真好” 他将每一小件衣物都穿在了他该穿在的地方,布条绑在了裤腿和腰上,看上去就是个纯粹的古代农家小孩子了,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我都不会穿这种衣服 那孩子对这种评赞感到了明显的不适,他耸了耸鼻子,脸色并不明媚“我又不是不会穿衣服。” 我以秒速道歉“对不起,我总是这样。” 小羊羔君不是太在意这个,只纠结了几秒钟就放下了这一话题,转头看向外面,怔怔地发呆。我看现在还有时间,将他的头发解了下来,拉住他的手往屋外走“你瞧,雨停了。没有月亮,星星很明显吧” 从前在密林的时候有很多事情要忙,一直都没办法松懈神经,加上头顶总是被树叶遮盖着天空,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仔细体验远离城市的那些夜景。 从前当然有过在放假期间跑去农庄散心的经历,但那并不能让我的心情变好。我的脚在那时就早已迈不开了,我的手再也抬不起来了,这股疲惫和逼仄感让我一直步履虚浮,没有任何能够前行的方向。 在闹市区是看不到天空,因为我要低着头。数月之前,在偶然一次的旅行中来到了田园,我就在那个时候抬起头看向了穹顶。郊外的空气清新,没有阴霾,夜半的天宇中挂着无比璀璨闪耀的星子,他们细细碎碎,难以计数,璀璨夺目,辉耀了整个夜空。 千百万的辰星倒映在了视网膜上,跨越千百万计的光年,从杳渺的距离透过来。 稀薄吗是的。紧密吗并不。 在星云中它们遥遥相距,而在此刻我的眼中它们又如此紧凑,冰冷且孤寂。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席卷而上,让我咬着牙在盛夏的夜晚里打颤。 从此以后,我也没怎么考虑过为了散心而请假郊游的计划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我什么都不需要再担心,也有了充足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空闲时间,现在再抬头看星星,反倒品出了趣味。我搂着那孩子,他湿润的发抵着我的下巴,一直散发出沐浴露浅淡的花瓣芬芳。我心情愉快而轻松地和他慢慢讲星座和星云的杂谈,这孩子听什么都津津有味,这大概就是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好奇心与探索心吧。 “那么,真的会有流星吗” 他问道。 “现在应该看不到啦,这个是看运气的小概率事件。”我挠了挠头,“但是看到流星划落的时候赶紧闭上眼睛许愿吧,那个心愿就一定会实现的。” “唔” 他这样陷入了沉思。 “现在偶尔还有人能在地上捡到掉落的陨石来着,这就是天上的星星了” “是什么样的” 我卡壳了“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捡到的人也不多,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啦,你还要继续听吗下一个是处女座。” 他点了点头,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顶,一边慢慢地讲些有的没的东西,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我才发现这孩子闭上了眼睛。 已经这么晚了吗 我呼了一口气,打算把他搬进房内,让他睡上一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我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轻手轻脚地放到了床上, 尽量不搞出多大的响动, 希望他能好好地睡一觉。 主房大概是那对老夫妻的住处, 因此稻草之上铺上了被褥,看上去舒适了一点。我看了一圈,还是觉得主人房的床应该要更舒服些,便把那孩子放到了这上面。被子似乎是勤晒的, 因此并没有那股油腻的霉味, 作为床来说姑且算是合,我把他放了上去,这孩子眉头动了动, 嘟嚅了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翻了个身就睡得更沉了。 真是个乖孩子。 我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睡姿, 便打算离开去水井边洗一把脸,然后突然想起了他也应该刷牙的这件事。 算了,看他睡得这么香 我还是决定不叫醒他。 只是一天晚上没清理口腔而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就算有, 有朝一日这孩子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含糊不清地对我说“牙齿好痛”也是很可爱的嘛 哎哟我都在想些什么。 这种不太好的念头在我心中不过闪现了三四秒就被我丢到了脑后, 我把他重新摇醒, 见他迷蒙着眼睛被我从床上拉起来“好了,至少去漱个口吧。这样睡可不好, 我们一块去井边怎么样” 他继续睡眼朦胧, 然后顺着我弯下的腰搭上了自己的手, 我正打算起身, 他就这么条件反射地双臂用力收紧,用胳膊把我的上半身给锁住了。 真是没办法 我只好再将他抱在手上颠了颠,不打算挣开,用脚开了后面的木门,带着他去背包处找毛巾。 “脸要自己洗。”我这样和他说“你自己漱口会不会不会的话看看我的动作。” 他依葫芦画瓢,用手舀了一小捧水送进了嘴巴里,似乎是被冷水的寒意激到了,原本散漫的眸子一瞬间就变得精神起来,困意被散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套洗漱做完,他似乎早已从困顿中清醒,一时半会儿似乎睡不着了,眼巴巴地跟着我四处打转。我本想直接让他先去床上睡,可是在离开森林后难得会有这么安逸的夜晚,丝毫不用担惊受怕,想到这儿我就心软了,没有再要求他跑去睡觉,放任这孩子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我的屁股后面走来走去,观察我在做什么。 反正年纪小的孩子生物钟都很规律吧让他自己玩一会儿,到时候困了自然就会睡觉了。我正在厨房收拾东西,他就不声不响地静静站在我的背后,眼睛眨也不眨,一点也不惹人烦。 盐、几副碗筷、还有火燧、汤勺这些都要带走。万幸的是我在这里还找到了糖,虽然是褐黄色的一丁点儿,甜味也并不纯粹,但以后一定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所以我也没有多想,索性一并捎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年代的油是白色的膏块一般的形态,闻上去腻得可怕,我勉为其难地装了一些带走,但总觉得它的形状异常地恶心拿在手上会有不小的心理负担。 我在这边叮叮当当地翻着东西,他竟然看得兴致勃勃。从一开始我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这孩子总是对厨房特别感兴趣他对这块地方似乎有别样的情怀,是很喜欢参与各类烹饪相关的杂事的感觉他喜欢这种阖家欢乐的氛围吗 想也不靠谱,我决定直截了当地问他“想不想在这里多留几天我是说,这个地方。” 他的视线明显被我动摇了,在这里到处环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摇摇头“不用了。” 我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这孩子读得懂我心中的打算,知道这个地方不能长留,所以才会这样说。不过我还是再问了一遍“你喜欢这儿吗” “” 这孩子的眼帘微微垂下,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的声音才轻轻地响起来 “我想要你陪我再做几次饭。” 这个要求也是突然,饶是我也“呃”了一下,不过并不是多么难以达成的愿望,我欣然应允了。“好嘛,正好我打算吃点宵夜,你要跟过来吗” 他点了点头。我领着这孩子回到了主厅,拿起了之前敲门的陌生少妇送过来的一篮鸡蛋,打算带回厨房去。 当然,吃不完的份我也是打算带走的。就是到时候的减震储存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我带着鸡蛋和他打算往回走,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了我的袖子“这个、难道是要吃的吗” “啊”我满脸问号“不然呢” 他满面纠结地又静默了,在篮子上视线游移了很久很久。我真的猜不出他这个小脑袋瓜到底有在想些什么,干脆就直接问了“怎么啦你不想吃很好吃的” “唔。” 我循循善诱“一会儿做好了你就知道了,是很美味的东西哦。” 他终于说道“你从这里出来过对不对” 这个倒也没错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我无奈了三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能够从巨大厚实的鸡蛋壳中出来的原理,但是自己和鸡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物种的这一件事一定要说给他听“你看,它这么小,怎么会和我一样呢虽然说会孵出小鸡来,不过现在的话还只是卵黄和卵白而已啦,拿来做成吃的超级美味哦。” 不知是这段话比较惊悚还是他又顺着这个思路想岔去了别的地方,总而言之,这孩子的脸色更加纠结了“里面可以出来小鸡吗” 真善良啊 可是明明你吃鱼和吃烤肉不都是吃得津津有味的吗 我默默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决定不跟他再在这个问题上打着转绕来绕去“不想拿来吃就算啦,我先给你弄点水煮青菜好了。” 他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问我“我想孵出东西来,可不可以” 我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看着他。 这孩子在我这样的审视下依旧说了下去“我、想要” “停一停。”我按住眉毛叹了一口气,试图温和地将事实掰开来给他讲“但是鸡蛋有这么多哦你要一个个孵小鸡吗我们也要吃饭的你想要全部拿过去吗” 而且人不借助器材孵小鸡这种事我可没有怎么听说过成功的案例啊 以前实践活动的时候学校也会要求孩子们做这种实践,但主旨都是为了“体验母亲的艰辛”,基本上是记录着大批鸡蛋碎裂的惨状。在那种和平且顺风顺水的时候照顾鸡蛋都成问题,何况现在我们的处境呢 鸡蛋碎了汁水会乱流,到时候清理衣物也成问题呀。 哎食物都要省着吃,我没有那么多资源能够浪费在社会实践活动上了。如果是别的还好,这种物资被白白浪费是很让人头痛的事顾虑有这么多,我没有忍住自己的叹气声“养你都成问题了,隔壁还有一只甩不掉的老虎,现在还想养鸡蛋吗” 他的身体一凝,便低下了头。 “” 我和他之间无声的争执总计加起来没有超过三十秒哎我总是不能够抵抗住他这种温顺的撒娇 我只好先退了一步,“你要养的话就随你吧,不过这一些蛋可不能全部给你。” 这种时候,我想起了以前学过一些的小知识,在这边也刚好能用得上了“用手电筒一会儿照一下这些蛋壳吧,有些是没受精的鸡蛋,再怎么孵都孕育不出生命,那样的我拿来吃,没有问题吧” 他点了点头。 我再说道“那么,剩下的你既然想要照顾,就得好好负起责任来,这一点就必须像大人一样有责任心了,这也没有问题吧” 他再次答应,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受精” “呃”我看着他那纯洁的面容,头一回体会到了以前我天真无邪地问父母“我是从哪里来的呀”的心情。这孩子年纪还太小了,远不到能接受非常细致的性教育的年纪,解释起来也很成问题,我磕磕巴巴了半饷,最后冒出了几个词“总、总之就是鸡爸爸给鸡妈妈的卵重新播种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 他再次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不过因为声音太低了,所以我没能捕捉到这孩子究竟在说些什么。 总之,这个话题姑且是被我揭过去了,鸡蛋的重量、颜色都能够让人分辨出它受精与否,我一点点手把手地教他。比如说颜色浅淡的可能是胚胎已经发育了、正在吸取营养,因此重量也随之减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用光照射看得才准,这一步我没有让他插手,姑且找到了几颗内部近乎透明的鸡蛋里面的蛋黄已经不见了踪迹,剩下的就全部归为了未受精的一类。 他没有自己动手来筛查,是因为我不希望浪费太多的粮食,决定自己挑几颗给他,其它的就全部留起来当做食材保存了。两三颗足够他慢慢照料的,剩下的到底有没有发育也说不准我还是少给自己添麻烦比较好。 这孩子很高兴,我顺水推舟地帮他找了点布做了个小包裹,一边嘱咐他“小鸡要时时被均匀适宜的热度围绕,你自己想办法让它们暖起来吧。” 他一开始还打算掀起衣服,把它们塞进肚子里,我管不着那么多,决定放着他去想干什么干什么。不过这个姿态十分滑稽,他的四肢纤细,肚子却鼓了起来,很像是年纪尚小的未成年孕妇。 就这样,今天的宵夜就没有了,时间不早,小孩子的生物钟现在就要开始犯困。我看见他上下眼皮打架,不停地黏在一起,便只能叹出一口长气,让他保持着“未成年孕妇”的样子就这么躺回了床上。 床并不大,且他现在还有几个小生命想要照顾,我躺在床上恐怕会很不方便。因此我将本来已经塞进背包深处的睡袋再拿了出来,铺在地下。那孩子从床沿探出一个头来,扒在床边看着我“不上来吗”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就不用了。” 被子虽然不是多好的料子,但保暖还是有必要的。他脱得只剩下了里衬,我叹着气,用手指头捻了捻这麻布粗粝的质感“以后如果找得到蚕就好了用丝做个小毯子都行啊” 他自然不知道我在惆怅些什么,趴在床上安稳地半眯起眼睛,任我一点点地自上而下地梳理他披散的长头发,像只午睡的猫一样渐渐脸上有了倦意。我的手伸进了被窝,把他肚子附近的鸡蛋拿得远了一些。那两三颗圆滚滚的鸡蛋上有了他的体温,被他皮肤烘得暖暖的,似乎真的有了一点待破壳的样子。 随他去吧。别压碎了就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将他的头发理了理,随即自己也钻进了睡袋,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好。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难得地没有再做什么噩梦了,不只是因为环境转换的问题还是心态已经转变,因此睡眠质量显著地呈直线上升。 似乎已经到了点,我爬了起来,发现那孩子正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皱着眉头,表情不大对劲。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鸡蛋恐怕碎了,糊了他一身,黏哒哒的所以才不舒服,但一摸被褥,依旧是干燥的,这孩子也没有尿床,他是怎么了 他又翻了个身,不适地蜷缩了起来,手臂露在了被子外。我刚看了一眼就被吓住了,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看到了上面稀稀拉拉的小疙瘩。 怎么回事过敏了有蚊子生了红疹了吗难不成感染了什么病菌 这样想了许多,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和他一起在森林中的样子,这孩子脆弱、抵抗力低下、身体体质差劲得不能看,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碎了似的,任何一点侵害在他身上都会变成大问题。现在又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赶紧把他摇了起来,他皱着脸,第一反应就是想去磨蹭自己的身体止痒,我拉着他,怕这孩子挠破自己皮肤。突然被眼前掠过的小黑点截取了注意力,仔细一看才大惊失色“哎呀你快起来跟我去洗澡” 洗澡也没用 我虽然知道,但还是赶紧去动身烧了一小壶水,一边让他赶紧把衣服换了,带着还在发困的他来到了后院,兑了温水让他彻彻底底地冲遍了全身。 衣服也得再洗一次了 没想到这个床上竟然有虫 应该是跳蚤吧被褥下垫着稻草,我早该猜到的这个年头的卫生条件本来就堪忧,早知道就让他直接和我一块躺进睡袋里好了 说这么多都没用,这孩子光着身子被我重新搓洗着头发,一边对着阳光检查到底还有没有残留的小虫,我保持着手下的动作开始有些恍惚,思绪渐渐飘远,总觉得像是动物园里给彼此身上捉盐粒的两只猴子。 他应当早就看到了这个才对 怎么就是没说呢要是早说就能早点处理了哪至于现在被叮咬出一身的红包 我好不容易养好的白白胖胖的身体就这样白白被喂了虫,这种心塞和难过纠结真是可想而知 泡沫渐渐流到了他的脸上,我没来得及擦掉,他为了不让它继续流进眼睛,便闭上了眼,看不到我在一边唉声叹气。 我的动作很快,他乖乖仰着头让我搓洗,突然开了口“鸡蛋” 唔啊你还在想着这个啊 但是这么忽视小孩的心意也不好,他难得想像个大人一样保护关爱些什么东西,哪怕结局不好,也应该要多多配合他,于是我安抚道“就这么一小会儿没事的啦。被子里还有你的温度,它们还能够体会你的温暖哦。” 他放心了,便不再提起这件事。 有跳蚤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一时半会儿要睡觉也成问题了。以往还能两人共用一个睡袋,现在还有几个鸡蛋 不不不,绝对不行的吧,不被“吧唧”一下全部挤碎才奇怪呢 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他正好在用毛巾擦干湿润的头发,一边歪着脑袋看着我“我们什么时候会离开” “呃。” “应该是很快就要走,对不对那是什么时候” 他说的没错,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长留的我很害怕还会有人敲门,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再有什么推脱的词都没有用,虽说此处离村庄不算近,但不能担保不会有被人看出不对劲的可能。这里就一对老夫妇,怎么可能几天连续寸步不出门呢连大门都在白天紧闭着,任谁都能看出这座房子的端倪。 一对老人还好对付,如果邻居过来一探究竟,那就很有可能要对付壮丁了人数也不确定,不管怎么看都很危险,完全没办法预知接下来的安全程度,必须在短时间内休息充足后补充完物资尽快离开。 离开得越远越好。 其实总的说来,这些危险的根源所在应当是众人都知道这个孩子的特质,因此可想而知,只要被发现了危险度就会直线飙升。可是现在的这个年头信息传播的效率太落后了,哪怕在这一块地方和区域的人知道这孩子的脸,其它地区的人哪怕听过一点传闻,也未必能一瞬间看到小羊羔君就联想到他是谁,安全性会大大提升。 不管怎么说,除了走之外没有任何最优解存在。 “我知道这个地方很不错”我顿了一下,心下腹诽虽说又穷又有跳蚤就是了 他看着我。 “但是不走不行吧” 那孩子又重复了一遍,眸中并没有不舍或是难过,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走不行我知道。” 我只能长长地叹气,随即跑过去拥住他。 “这个地方是安全,比森林好多了,也不知道出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想留下来但是不走不行。” 哪怕此刻的安宁只不过是只能维持片刻的假象,我们彼此都知道只要有人敲开这个薄薄的木门,这一岌岌可危的假象随时都会像水一样被打破,但是这种短暂的安稳依旧让人贪恋。 “我向你保证” 他的头发湿润,还没有吹干,因此水珠蹭到了我的下巴。我就这样保持着环抱住他的姿势,低声地说道“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一定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 “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不记得你,你就可以像个寻常的人一样混进去、自如地生活了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妙” 他靠在我的怀中,不多时,嘴角终于浮现出在这里出现的第三个若有若無的淺淡笑容“嗯,真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我们彼此靠了一会儿, 随即一并去了厨房, 决定弄点早餐吃。鉴于昨天晚上他对小鸡宝宝们展现出来的态度, 我本想做点昨天晚上没有继续的咸水煮青菜叶, 继续着之前磕碜穷酸的饮食生活,小羊羔君反而主动地叫住了我。 “没关系。”这孩子的眼神依旧平静,像是一汪清泉,“它们已经是不用孵的了, 拿来做着吃吧” 我愣了两三秒, 生怕他反悔地点头,“好好好,那我们蒸个蛋怎么样味道很不错的哦, 又软又滑,小孩子一定都会喜欢的。” 他“唔”了一会儿, 面上有了期待。 要不是因为昨晚我见到他自己又用手电筒盘着腿试着照了一遍篮子内的鸡蛋,我真的要被他那无所谓的态度给迷惑了。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地去观察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孵化的受精卵,一定发现了我只将其中一半挑给他的事实, 但他却并不介意, 就这样面色如常地将手电筒放了回去, 也没有抗议也没有把它们拿到自己身边来,乖乖地上床睡觉。 我给他挑的鸡蛋倒是好好地留着, 决定不照顾的鸡蛋哪怕还有孕育生命的可能, 就这样态度平和地放弃了, 将它们和普通的食材一并看待。 我并不是觉得这样不好相反, 他这么安静不折腾,让我省心了很多。 只不过是稍微有些迷惑而已,他之前也是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从井里拿出来的排骨的 哎哟,还是不细想了。 小孩子的脑内世界我又怎么可能搞得清呢本来新生在世界的所有孩子都是天性残忍的吧。 这么想着,我已经搅拌好了盐水与鸡蛋,把碗搁在了蒸架上,笨手笨脚地试图烧起热水来。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别的技能没有学会,感觉烹调技术倒是越来越上手了在这个没有电气灶的这种落后社会里,连点火都比我以往煮过的任何一次饭费的时间多上一倍。 等到什么时候能做出直播放送的话,我一定要搞个荒野求生 野炊 农村做菜的特辑bog说不定还会有特别闲的年轻人点击关注呢,那也是一大波人气啊。 蒸鸡蛋这种东西没有必要用锅铲翻炒搅拌,自然那孩子也搭不上手,于是一副沮丧的样子垂着脑袋,我瞄到了他的反应,决定再加一道咸水煮青菜。 结果还是逃不掉这一道寒酸得离谱的维生素食品啊 我一直在照看着他的腰,这孩子弓着身子,踩在矮凳子上,在灶台边动来动去,像只忙碌且不知疲惫的小老鼠。我怕他动作一大掉下去是的,这孩子在我眼中实在是太容易出事故了,便时不时揽住他的肚子,让他离大锅远一些。 老虎的口粮不需要操心,先前在森林里捕猎的一点内脏还没吃完,拜那口井里弄出来的肉所赐,就算半个星期不去打猎,它基本上又能吃上好一段时间的,压根不需要发愁。 这样下来做的东西就明显多了呀 我把它们全部端去了正厅,那边绑着的老婆婆已经循着味儿醒了过来,但却不敢大叫,因为老虎在她身边虎视眈眈许久了,一直瞄准着她的喉咙瞧,换我我也直发怵。 老汉一直没醒 我觉得是不是之前老虎迎面吓的那一下冲击太狠了,也许他被吓得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但这老家伙年纪这么大了,这么久都不能醒过来,一个更加可怕猜想缓缓地浮现在我的心头。 但这是绝不能想的事。 如果是经由我的手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而 不、不,绝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强行忽略了还闭着眼睛坐在柱子旁的那个老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汤水上。 碗中清汤寡水,我见它实在是太寒碜了,再往里面放了点熏肉片,总算是让水面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油花。 蒸蛋品相倒是很不错,看上去很像是颤颤巍巍的日本豆腐,不过我还是不能把握好直接用铁锅水蒸的火候,因此蒸蛋的表皮看上去并不平滑。 到了现在这种条件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它稍微有些烫,我希望能把它放凉一些再吃,小孩对它充满了兴趣和好奇,闻着味道就有些期待。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不着急,不着急,等放一会儿再吃怎么样” 在这愉快温馨的气氛下,极其不和谐又败兴的一声肠胃蠕动的鸣叫响了起来。我拉下了脸色,明显不悦地往声源处看。 饭菜虽然简陋,但确实有香味。他们已经被锁了很久了,一直未进食水,这样下去难免会饿出问题的。可是我不想解开他们的绳子,如果是用碗装一点、放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得不如同猪狗一样躬身下地用嘴吃饭也没有必要。这样下来 我用力地咋了一声嘴,不耐的情绪显而易见。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先让蒸蛋晾在一边放凉,这边先找了个勺子,决定喂她吃点东西。 老太婆已经饿坏了,被捆在柱子上无法动弹,似乎四肢都已经麻痹了,将近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过水,更没有上过厕所,排泄的便意自然忍不住,我凑近了才闻到老人所特有的那股浅淡的腐臭。 “” 老妇伸长了脖子,我舀了一勺汤,在心中默默哀叹自己浪费的熏肉片,然后凑到了她的嘴边。对方急切地喝下了,嘴巴咂咂有声,很快就咽下了肚子里。咸鲜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那老人饿得眼睛也红了,哀哀地看着我。 我又舀了一勺,她顾不上别的什么,赶紧像追着食物跑的狗一样盯着那个勺子猛瞧,看着它的表情就像是看着宝藏。我把勺子送了过去,在她的嘴边停下。 对方努力去够它,想必不是饿疯了也不会如此急迫,虽然看上去狼狈,但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了我收起了手上的碗,冷淡地看着她。 “告诉我,村庄的出口在哪个方向从这里绕着边沿往哪里走会有大路” 这种地形的问题不好问,我知道她一定怀恨在心,但现在饥饿已经像大火燎原一样烧尽了她的所有神智,她断断续续地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抖落了出来。 “真乖。” 我给了她一勺作为奖励,又低声去诱哄她说些更多有用的东西。老妇被折腾得早已丧失了能够动歪脑筋的气力,自然说得很详细。 从人口、附近村庄的地理位置、大都城的方向、到市集的所在,具体物价都一一问了一遍,我在脑子里反复整理了一通,决定一会儿将它们尽量详细地记在备忘本上。 一边的小孩子抱着膝歪头坐在软垫上,他盯着我看已经有一会儿了,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说道“我也想帮忙。” 唔哦 那自然没问题呀。 我的声线一秒变柔和,拍了拍他的头,分给了他一小碗汤汁,“那你去料理另外的家伙吧,我抽不开身。” “嗯。” 他抿起嘴巴试图笑了笑,但依旧调不起笑弧,便不再尝试了,挪到柱子的另一边,用手指戳了戳那老汉的胳膊,摸到皮肤的一瞬间就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摸完就缩了回去,将饭碗收回来,默不作声地放在了地上。 动作很简洁,整套下来不过几秒钟,老妇与我都僵住了。 她自然不必说,此刻再蠢的人也能读得懂现在的情况,当即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凄厉的哀鸣。声音又长又尖利,像是要把嗓子吼破。我可不可能放任她就这么喊下去的,眼疾手快地拿了布团狠狠地塞进了她的嘴巴里,事情做完之后才发现全身没有了力气,骨髓深处阵阵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 “为什么不喂了”我能百分之百猜出答案,但依旧试图问一句,想要得到和我预计中不同的答案安慰自己“很浪费呀。” 那孩子似乎沉吟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和初遇时一样,完全没有变过。依旧是平静的、没有波澜的、像是无机质的暗红色玻璃一般的眼睛,既不圆融也不柔亮,好像是白色的墙角上干涸的一滩蚊子血。 “因为没有必要。” 他对判断这种东西轻车熟路,也许是一察觉到皮肤的触感发硬便确定了不对劲但我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惶恐中,感觉身体中的血液全部都从脑袋沉入了地下,双手重得抬不起来,想必嘴唇也变得煞白一片了。 这孩子说道“没必要喂”他的视线瞟过了我的脸,先是露出了明显的疑惑,再果断地转开了话头“反正不醒,喂了也不会吃。我想要吃鸡蛋了。” 我感觉血液在回温,努力呼吸了两次,终于感觉心也定了下来“好吧,那你等我一会儿就一块吃好不好”我转脸问那个老太婆“你家有酱油的吧,放在哪里了” 她“唔唔”地哭着,嘴巴含着东西讲不出话。我将布团拿了下来,她不得不开口道“在、在厨房的门外在墙角的罐子里” 得到信息后我就将她的嘴重新捂上了,不希望她再闹出别的动静,步履沉重地走出了主厅。 一步、两步,三步。 我将门关上,走到了后院的水井旁,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深呼吸了数次,最后还是站不住,感觉双腿软得像面条,蹒跚着步履蹲下,用力地捂住脸。 怎么办呀。 脸上因为被泼过水而湿润,双掌上自然也是水,但是捂在皮肤上捂得久了,温度便开始变热。指缝之间的水越来越多,双手显然是兜不住的,便渐渐滴了下来。 我的心情外糟糕,直到手指缝处传来了某种软嫩湿滑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将那些水舔掉了。 “” 我将手打开,怔怔地看着映入我的眼帘的那只黄澄澄的田园狗。它竟靠得我这么近,不知道是从后院的哪个洞钻进来的。 这家伙又舔了我的手一下,我才意识到刚刚似乎将汤汁洒在了手上,还没有洗干净。 “只有你只有你。哎。”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心情被它弄得轻松了一些,将这只小东西抱在了手上,顺便装了一些酱油,便回到了原来的主厅。 老婆婆已经被喂完了,她面前的碗已经空了,想必是那孩子在我出门时顺手帮了忙。他一直很省心,还总是会帮我节省麻烦,是个懂事的孩子。老妇喂完了就重新昏迷过去,嘴巴上还留着布团,真想不到他会有那魄力将这玩意儿塞进活人的嘴巴里啊 感慨了一番后,那孩子刚好转头和我对上了视线。随即眸子微微下沉,落在了我怀中的那只通体黄色的小狗身上。 不知怎么的,我竟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干笑着将酱油碟放了下来,随即颠了颠那只小狗,向他介绍“看这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的小家伙似乎也很乖,是不是挺可爱的” 他并没有说话,我也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便集中精神逗了逗怀中的小狗。它竟然也不怕生,非常乖巧可爱,老虎就在室内,它竟也没有吓得瑟瑟发抖,而是安静乖巧地蹭了蹭我的手背。 我被这种态度弄得心又软了,想去背包找点没有给老虎的食物喂给它,前脚刚离开桌子附近,老虎猛吼一声扑了过来,异变陡生 那只小狗被它凌空用力挥来的大掌打偏了头,脑袋不自然地二百七十度拗在了身体后,身体没办法承接住这样的力道,站立不稳后猛地向后飞去,直直地撞到了柜子,磕破了头,这才重重地掉了下来。 连半点哀鸣都来不及出声 我待在原地,已经忘记了说话。因为撞击的力道太大,那只看上去还没有几个月大的奶狗肋骨破开了胸腔,森森白骨顶出了柔亮的毛皮,皮开肉绽。 这样已经是没救了,我却没有办法大力责骂这只老虎。 一只野兽,它怎么听得懂人话呢它什么意思都不懂,就这样兴高采烈地将狗尸用鼻子一点点蹭了过来,示意我将它剖皮开肚,让它更方便地去食用里面的鲜嫩肉类。 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地上的残景一眼,撇过头去。它等了一会儿,也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愤愤难平地再度低吼了一声,张嘴含吮它绽开的柔软的腹部,似乎是希望将内里的柔软内脏全部吸出来。 它咂取得津津有味,从血液到皮肉,发出了黏腻得像蛇一样生冷的水声。 我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耳旁听得更加清楚;我想捂住耳朵,发现声音会从缝隙中无孔不入地漏进来,最后只能抬脚重新离开,抿着嘴快速地走了出去。 “” 我重新回到了水井边,蹲在地上闭了一会儿眼睛,抬起头才发现那孩子已经跟过来了,他也不知道静悄悄地看了我多久。 “怎么了”我擦了擦脸,试图对他露出宽慰的笑容“去吃饭,别饿到了。” 他的面容平静得像张白纸,对着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也不会吐槽,只是学着我的动作蹩脚地摸了摸我的发顶,暗红色的眼睛锁定住了我的脸。 “走吧,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饭” 我没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只能顺着他拉扯自己袖子的力道顺势站了起来,慢慢回到了主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三十章 确认一下应该带的东西 饮用水ok。 调味料装好了。 该有的蔬菜水果一个不漏地全部打包带走, 钱财收在里衣里, 衣服带上大部分,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空间能装了。 我在锅碗瓢盆中痛苦地纠结了很久, 最后还是带走了两个占地面积没那么大的小碗,以后不止可以用来做餐具,还能做洗漱用的口杯,再也不用每次都用手兜着水送进嘴巴里了, 不用再那么浪费水资源。 吃完东西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 便在一点点清算应该带的东西。 衣服我是实在不会穿了,这孩子自己给自己绑好了袖子,便蹭过来自动自发地帮着我穿好那些对我来讲莫名其妙的布料。作为一个大人, 要小家伙手把手地帮忙穿衣服确实是一件很丢脸还很没出息的事,但作为外来者我对这里的服饰文化一窍不通, 最终还是要依靠当地土著的帮忙。 他最后在我的腿上用布条紧紧地绑了个结,点了点头“好了。” 我站起来跳了跳,确实感觉它们都好好地套在了身上,不会随着动作的大幅度而松散下来, 便回头笑了笑“谢谢你。” 他摇了摇头, 随即问道“现在就要走吗” 我沉吟了一会儿“今天肯定是要走的, 不过不是现在,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整理呢。” 再心情复杂此刻也没用了, 难道我用力发泄就能让时光倒流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老虎要吃肉, 它不懂其他的东西, 这家伙就只是单纯地被旺盛的食欲所驱使而已,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什么事情都有好有坏,我顶着压力在森林里敲坏了它的牙齿,只留下了后槽的几颗牙以供臼磨食物,这只野兽没有办法,不得不寻求我的帮忙。我靠它获得了很多便利,作为代价,不得不为他源源不断、不会让自己饿到的餐点。 它大概是以为我怀中抱着的不过只是送上门来的余粮罢了 而现在我渐渐意识到,这样的便利已经越来越不值得我花上巨大的心思去求取了。我想要去人类的社会,远离野兽丛生的密林,这样的条件之下,越发没有必要天天冒着危险去狩猎求生,在人类的社会中一只体型硕大的老虎显然也是没有地方安放的。 但是 不给不行 现在已经是不给食物不行了 它自己知道没有牙已经活不下去,如果不靠我的帮助根本无法生存,但是如果我不愿意给呢如果我拒绝再帮忙呢 后果显然是不堪设想的,它“不得不”向我要吃的,可是即便没了牙,它也依旧有无数的手段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轻而易举地死去。我已经在这种循环中越陷越深,走不出这个迷阵了。它不得不依靠我,我不得不供给它被处理好的食物。跑能跑到哪里去呢我有老虎的脚程吗它能以超越我全力奔跑十倍的速度快速地保持高强度的持久的狂奔,鼻子处的嗅觉机能甚至胜过了被豢养的狗,哪怕逃到了天涯海角,这只老虎也会执着地循着味道找过来吧。 我的手指都伸不直,就这样僵直着身体蹲下来,用刀划开了狗皮,从头至尾地小心剥下。 它在一旁悠闲而快乐地晃着尾巴,我抿着唇,将剩下的一整只狗放在了砧板上,剁成骨肉夹杂在一起的肉碎。幸而它的眼睛没有睁开,是紧紧闭上的,因此我并不用直盯着它的眼睛,再一次接受那种难捱的拷问。 狗头剥去皮后显露出了像人一样肉嫩的粉红色皮肤,五官很明显,让我忍不住先往这一处下刀了,想让它尽快失去原状,再也不必反复提醒我这是一只狗的事实。 我重重地呼吸,大汗淋漓,那孩子的手盖住了我的手背,他的视线直直望着我,“要不要帮忙” 啊啊这句话他总是常说啊 我将刀柄丢下,一头埋进了他张开的双臂之间,没有出息地闭上了眼睛,呼吸着他身上传来的浅淡的气息。他的鸡蛋宝宝被放到了灶台的一边,我看到了那个靛蓝色的包裹布料,思绪才渐渐回笼,张着嘴巴想找回发声的机能“你还把它们放在了那边啊。” “一下下的話、没有关系的。” 那双瘦弱的胳膊搂着我的脸,我不得不弯着身子才能感受他的怀抱。 这孩子似乎是一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他只是从来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值得做出多大的反应而已。 这点短暂的温存大大安抚了我那五味陈杂无从安放的情绪,重新呼吸了几次,感受到了血腥味,这才重新把飘远的注意力拉回来,把肉碎聚在一块,扔到了老虎的面前。 它喜欢这种肉,吃得津津有味,看上去欢欣无比。我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幼犬的肉质鲜滑爽口,比成年的犬类要好吃得多得多。做一个糟糕的例子比喻的话,应当说比起我的身体,老虎更喜欢吃掉那孩子多一些,这就是柔和的肉的差别。 狗皮和之前的灰兔皮聚在一起也有不少了正好在房子里,我想趁热打铁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针线。老太婆昏厥之后,出于某种心情,现在我不太想叫醒她,便自动自发地在主屋四下搜寻,总算在柜子角找到了缠起来的针线,于是便一点点用刀裁好尺寸,打算做两件保暖一些的外套。 可惜料子并不够我退而求其次,打算做一件给小羊羔君的小外套,刚打算叫他过来量量身长大小,他明白了我正在做些什么,扫了一眼地上堆起来的皮毛后,握住我的手腕摇了摇头,“天气会变冷的,很快。” 语序乱了 不过我来不及纠正他这个小小的语法问题,只能摸着下巴仔细思考。我只有几件夏装,唯一御寒的毯子和睡袋只有抵挡空调低温的程度,不知道这个鬼地方会是什么气候,如果现在刚巧在秋季,那么一降温就要双双完球了,一直為小孩子做打算,就難免忘記了顧及自己了,但是現實總是會比想象中嚴苛,如果我沒了,他可要怎麼辦呢 不为双方考虑可不行 我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些东西做成两件打底贴身的小背心。 如果有熊就好了熊啊。 要不然的话,大一點的猛獸皮就很保暖了 我瞄了一眼大吃特吃的老虎君,将小心思藏回了肚子里。 距离这么近的最好下手,却也最难下手。一击不成的话后果会很严重,话说回来可以用老鼠药吗也不知药性能不能强到杀死一只体健壮的大老虎的程度它要是闻出味道不对也很糟糕。 我叹气,但姑且留了个心眼,蹑手蹑脚地走回了厨房,将一些自己没尝过的粉末罐子拿了出来,分装了一些打算带走。 这件事做完就又得开始缝补针线了我试了半天,不知如何做出版型来。用料只有这么一丁点,容错率是零,我已经丝毫不强求好看不好看了,只要能把所有的毛都缝在一块穿在身上就行。 可苦了小羊羔君给我当模特,张着手被我摆弄来摆弄去,十分郁闷的样子。我在他身上拿着各式大小不一的毛皮拼来拼去,姑且缝补了一件针脚歪歪扭扭的小背心。 说是背心当然还是夸赞,我真的是第一次做衣服,毛皮竟然会如此难以下针,我感觉手上的银针尖头都差点扎钝了,每次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刺进去,还差点戳伤自己的手指,有几次都险些搞出大事故。 这样笨手笨脚下去不知还要磨蹭到何年何月,我想了又想,决定不再处理自己的那份衣服,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进了背包,草草再做了点吃的,让小孩子挎上竹篮,就这样打算离开。 老妇靠在柱子那里人事不知,我觉得如果邻居不来敲门发现出了什么事的话,可能她会就此被捆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活活饿死。 反正等她醒来以后,我们也应当走得遠遠了的吧 这样想着,我将她的绳索松开,回头环视了一眼已经被我翻找一空的凌乱屋子,感觉心情很是难以言喻。 但总归是积攒了许久的积蓄,一朝竟全没了,还糟了那样大的罪,对她来讲一定是相当不美好的体验。老虎兴奋地围着那个老人打转,说来奇怪,天气明明已经这样炎热,他那具身体竟还没有发出臭味。野兽张开了大嘴,叼住了那老妇人的脖子。 它显然对老汉没有什么兴趣,已经不再鲜活的躯体又那样老朽,作为餐品来讲一定是不合的。这家伙示意我料理她,我感到了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嫌恶和无奈,大声喝道“住嘴给我滚开。” 老虎捕捉到了我不愿合作的态度,但它现在并不饿,因此不在意地松开了嘴巴,率先一步离开了后门。 我觉得现在的局面远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心情也难免低沉了下来。直到那孩子再次拉了拉我的袖子提醒我,我这才眨了眨眼睛,不再回头看门内的景色。 “走吧。” 之前问了老妇人地形和路线,现在我不打算向着人多的村庄前进,而是打算从森林的那条道返回,顺势从北边绕到大路上,避开那些村子。不过首先还是要找个代步工具,不过当务之急是前往市集购买物资和货物才行。 做好了大致的规划后,我们一步也不敢耽搁,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碗中早已准备好了午餐,我们边走边吃,在路上省下了许多的时间,最后用水清理了一下便塞进了包里,少了手上的负重,走得就更快一些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蚊子已经密急地成团簇在一块四下飞舞,天光暗了下来,我和那孩子带着老虎走到了偏高一些的山道上,此处像是一个巨大的山的斜坡,向下俯瞰时能看到那些矮小的房屋的顶篷。 但这时候已经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了,我们在原地休憩,向下看到了流动的灯火像水一样缓缓淌过小路,四处蔓延。 人声渐渐鼎沸,我还有闲心开玩笑,转着头对那孩子说“现在是灯火会吗你这里是有什么节目” “不知道不过,”他抿着嘴巴,神色僵重,“不是节目。” “” 我猛地定睛向下看,才意识到了那些人群整体的情绪不对劲,他们并没有欢声笑语,而是一个个年轻的壮丁,熙熙攘攘地举着火把从村路一直向外探索,激荡群情隔着老远传到了我这边来。我在心中骂了一小句脏话“淦,好吧,原来是来捉人的。” 小羊羔君的神色惨淡,十分紧张,我摸了摸他的手,被晚风吹得一片冰凉。于是将睡袋收了起来,拉起了他的手“走吧,先不睡了,再逃远一些要紧。” 他也觉得防范于未然比较好,点点头就顺从地跟着我的步伐向前继续走去,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护住了怀中的鸡蛋,希望它们不被颠簸所挤碎。 一个本以为处理掉了的不死怪物又出现了 这一次跟着他的还有一个女人,将村民的家里弄成了一片惨状,抢夺了钱财后还杀了人。 这种大致的东西用后脑勺也能想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信息的传播是飞快的,但赖于现在科技水平的发展形貌,这些情报传播的效率并不高,更不详细,顶多就是“女人带着不死的怪物逃走了”之类的程度吧,努力走得远一些的话,兴许能在这条消息传过去之前走到能安居的地方。 我们已经启程,身后那些火把上跃动的光渐渐明亮,看上去像是游动的光带,这条带子游弋在道路上,带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一块被我甩在了身后。 前路的方向已经有了,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我也猜不出来。 总而言之,只有走吧。 畢竟除了向前继续走,也没有其他的第二条路可供选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我们离开那间房子的第一天, 在赶路。 第二天, 还是在赶路。 第三天 不说了, 依旧在赶路。 顺着方向往前走就能清楚地看到大道, 但有路代表着有人,这一块地方还没有脱离那些村路所覆盖的领域,因此被任何外人发现了都只能徒增危险,我们还没有能够冒这个风险能让自己暴露的程度, 因此也不敢真的顺着道路走上去, 一直在它的边缘徘徊,虽然路线一致,但一直都隐匿在一旁的树林中, 不远不近地前进着。 托这个大道的福,似乎是因为人会经常来的缘故, 这里就没有什么野兽了。变得安全且和平,是我很满意的唯一一件好事。 但要怎么说呢 似乎是因为在那屋子里住了短短的几天的缘故,所以难免就安逸了下来,现在又要重复劳累奔波的行动时, 就会感到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疲累。 这种时候就会更加地怀念屋中的日子, 虽然有着许许多多令人不安的因素和不愉快的事情, 但危险指数明显还是要比野外安全多了。我叹了一口气,这被那孩子准确地捕捉到了, 他转过头来“怎么了吗” “没事。”我摆了摆手, 看了他一眼就笑了出来, “唉哟竟然换成了这样的姿势吗。” 他面上有些苦恼, 微微拧着眉毛“没有办法,我要提着篮子会碎掉的。” 这孩子的面容看上去就很稚嫩,四肢纤细,和隆起的大肚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知道他是为了更好地孵小鸡才想让自己的体温传过去,但是这一幕不管怎么看都太令人欢乐了。他的头比身体要看起来大,撇开五官精致这一点不谈,光看颅骨大小,如果硬要讲的话,其实像一个早产儿一样有些畸形。现在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孕妇般的大肚子,这股畸形更显得怪诞和滑稽。 但他实在是太认真了,又认真又可爱,我笑了两三声之后就连忙止住了表情,不想泼他的冷水。 这样有责任心地去照顾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生命是一件好事,我觉得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他又究竟能坚持几天,这种过程就足以能够教育、并促使他成长了。 “差不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了看时间提议。 他一愣“但是刚吃了午饭” “是没吃多久。”我挠了挠头“不过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午休一小时怎么样这样有了喘口气的休息时间,接下来就又能精力充沛地继续走下去啦。” “是、这样吗”他若有所思。 我之前教过他时刻,这孩子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我再指了指他怀里的那些圆滚滚的鸡蛋“而且你带着它们也累了吧还是休息会儿比较好,睡吧。” 老虎不知道去哪儿野了,现在找不着踪影。我决定不理会它,就这么算了。 猛兽放在屋子里是拘不住的,放到山野之中一接触广阔的绿意就野起来了,天南地北到处狂奔,正常人两条腿铁定追也追不上。 它要是就此不跟过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借此机会还能彻底甩掉一个天大的麻烦。但这家伙丢下我们的可能性极低,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报以期望比较好。 我盘着腿,在地上铺上一层薄薄的袋子,垫在两人的屁股下。他在抚摸着怀中的蛋,我则开始将针线全部拿了出来,顺便将皮毛也一一摆在了地上,开始缝我自己的衣服。 比起小孩,成年人的体型更大,用料自然少不起来,我再怎么缩减也只能尽量让它盖满整个身体,希望它至少可以包裹着我的胸腔和肚子,在天寒之中不会让这两个重要的部位被冷到。成年的女性胸口部分会大一些,我担心它太紧了穿不下,又担心会因为放量太多而让胸前空出一块来,为了好好地以最大效率利用完所有的料子,我可真是想破了头,绞紧了脑汁开始小心地缝缝补补。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已经闭上眼睛睡下了,绵长的呼吸声在我的耳边回响,细小的鼾声萦绕不绝。 啊啊,昨天晚上也在拼命赶路,他也确实应该是累啦 没有睡好也很正常。 我不想打扰他,便放轻了动作,继续着手上的针线活,便再也没有说话。 等到衣服大致竣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成品并不好看,我腰酸背痛,哪怕整个过程中再怎么小心,指头还是依旧被扎出了几个小洞,殷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这个年代似乎并不会用不锈钢做针当然,有没有这个材料都难说,我一直担心着它是否会生锈,冷铁划伤皮肤的话,怎么样都应该保险起见去打一支注射药剂才行的,但是这里也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似乎做了个梦,嘴巴动了动,发出几声我也听不清楚的含糊的呓语。 嗯 你究竟梦见了好的东西,还是坏的东西呢 看看这张放松的脸,一定是个好梦吧。 那孩子的眉毛也皱了一下,最后像是被惊醒了,整个人抽搐一下醒了过来,睁开眼时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缓回来,就这样呆若木鸡地发着傻,良久后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 “我们现在在树林,回神了。” 他总算找回了自己清醒的意识,缓慢地爬了起来,用力揉了揉脸。我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他疑惑地看着我。 “” “不要动。” 我抓住他打算退回来的手没有放开,仔细观察他柔嫩的手心。这孩子的手能够恢复返厂设置,因此不管什么印记都不会浮现在这具身躯上。他的皮肤永远看起来如此弹滑细腻,没有一丝疤痕、半点薄茧。在这个身体上,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都是找不到的,什么也留不下来,好像永远都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皮肤白皙柔软。 话虽如此 现在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死过了。 因此,这一头披散的头发不知不觉长长了一些,将近到了腰部。而手指头上的指甲也向外生长了一些,但有赖于我一直督促他清洁身体,指甲缝里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藏污纳垢。 不过就算是这样,指甲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给生活带来麻烦,尤其是我们还在野外,没有那么多闲暇能够清洁好自己的身体,剪掉是最好的。 他的手被我放在了膝盖,我找来指甲钳给他慢慢修剪指甲。喀嗤喀嗤的声音明显让他感到了不安,这孩子的手向后缩了缩,不太适应金属制的指甲钳所带来的凉意,我强硬地反握住他的手,没让他躲开。 喀、喀、喀。 总共是十只手指头,他轻轻挣了几下,见没有成功就放弃了,态度温顺而服帖地任我修理。好像是在帮一只乖巧的猫咪修剪利爪一样,这样的错觉让我忍不住恍惚了一阵。 我把落下来的指甲碎屑收了起来,打算起身扔掉,见他神色纠结,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将垃圾处理掉以后转身回去道“知道吗像这种东西有些人会特意收集起来耶,你猜猜会拿来干什么用” 他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如他所愿“人的头发、皮屑、指甲,在有些人眼里可是诅咒的工具用头发诅咒别人突然死去或是倒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虽然我并不信这种东西,不过确确实实到我生活的那个时候还风行着这样的说法呢。很久之前还有认为女人不能碰到死掉的男人的毛发,不然会重病甚至不孕不育。把人的指甲丢进坟墓里,就能让对方得疟疾、浑身发冷。因为有些人觉得这些人体的废料是有魔力、同时有意识的,所以会在生活中对它们有诸多顾忌不过我是不怎么相信的啦。” 在某些地方,有婴儿出生后一年之内不允许剪头发和指甲的禁忌,如果实在是太长了会划花自己的脸自己的脸,带来不便的话,就只能请值得信赖的家族中的人帮忙用牙齿咬掉。 我对他说道“你也别怕,这些像是指甲和头发之类的东西是一直一直在生长的组织,如果不去抑制、人为修理的话,只会放肆地横生,带来不便和麻烦你看,我也要时常修剪头发和指甲的,这也不痛,就和刷牙一样是要定期维护的东西。” “唔。”他握了握手掌,若有所思“确实不痛。” “对吧”我安抚他“不需要的组织去除就好,这些是有必要做的事情。又不痛、对人体也没有害处,别害怕。” “以后还会要剪指甲吗” 我猜是指甲刀的温度太凉了,所以他有些不喜欢,但也只能说“抱歉啦,以后可能也会要的。不过你别怕,我不也在剪吗” 他凑了过来,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聚精会神地围观我的动作。我看他弯着腰应该不舒服,干脆直接把他搂进了怀里抱着,他坐在我的大腿上,自己怀里正携带着他最近特别爱护的鸡蛋宝宝,然后靠着我的胸口。 我便将手往外挪了一点,怕飞溅的指甲碎屑弹到他的脸上。差不多都处理完之后,我稍微磨了磨指甲的边缘,突然看到了在大树角落的几束植株。 “耶” 那孩子听到了动静,转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站了起来,往那边走去,“稍微有些在意、这个是唔哦哦” “” 这个鬼地方真的会有凤仙花吗 我将它们带了回来,那孩子托着腮看着我的手“这些是要用来吃的” “不是啦。”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等我一会儿,到时候就知道了。” 花瓣揉碎后洇出了鲜红的汁液,不算粘稠,但也不够清透。我倒了些盐粒出来,与揉碎后的花汁混在一起,涂在了手指尖上。液体的颜色本来是鲜艳的,加了盐粒也似乎没有那么容易着色,因此在指甲上呈现出了稍淡一些的水粉色。 “噢噢。” 他细声地感慨道。我笑了,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以前在会社的时候可不允许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真难得啊,现在反倒有机会可以涂指甲油了,却连个像样的工具也没有。” 这孩子没有夸赞它好看与否,而是认真地对我说道“好神奇。” “哈哈。”我又笑了起来“要不要给你也涂上几天后应该就能消掉了。” 他点了点头,自觉地将手搭在我的膝盖上,好像是听从主人命令的小狗狗般乖巧。我当然知道他并不是这样的物种,因此并没有将两者相互混淆,集中注意力把剩余的汁液全部抹到了他的手指上。 细嫩白皙的指头像鲜嫩的细葱,白生生的几段,顶端是水红色的一点颜料,点缀得像是开了一朵花。当他的手有动作的时候,那些红颜色的花朵缀在指尖的顶端微微晃来晃去,像是颤巍巍的花茎一样可爱。 虽然是个男孩子,却很适合这些东西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共有的特性面部白皙,五官细嫩,只要稍微周正一些,那就只会出现“可爱”的这一类形容词了,没有性别之分。 故而在发育之前,真正漂亮的小孩子都是有着共通的中性之美的,也不怪乎他一直在我眼中会是这样的形象。 “走吧,一会儿在路上再看吧。” 小羊羔君顺从地抬脚跟过来,偶尔回头瞄一眼身后,良久才问“老虎不见了” “你很在意它吗” 我不是很喜欢他对那只老虎的态度,但也不好说什么,在它面前也只能笑着安慰他“肯定是自己跑去玩啦,野兽和人又不一样,满山遍地都想跑一跑,我们也没有那个体力。它记得路,也记得我们的气味,迟早会回来的,不会有跟丢的可能。” 虽然我比较希望它就这么直接跟丢就是了 不知道有没有谁注意过一件事,那孩子说话的水平越来越好了,词汇量也越来越多,说起话来渐渐都已经形成了大致完整的句子结构,这全是我一直不放弃,努力和他经常对话的结果。之前初遇时他的状态很糟糕,就算与我说话也是一个一个单词地往外蹦,那个时候也可能是精神脆弱的时间段,因此反应速度什么的都慢极了,而现在正在渐渐试图摆脱之前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自然心境也被调理得稍微阳光了起来。 基本上来说,自从和他在一块,我都没有懈怠地一直尝试教他更多的会话方式。自己也学了许多他所掌握的方言短句。 因为之后很有可能要靠我一个人前往市集和人打交道,至少短期间内口音不能被听出不对劲。我将自己的意思向他说了出来,他帮我纠正不标准的发音,争取让我能简单而顺畅地说上几句话来蒙混过关。 “这里、这里不对,舌头要弹起来” “呃弹是怎么个弹法”我也傻了,虽然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让我们二人彼此能够流利地交谈,但我偶尔也还是会有没办法理解他的说法的时候就比如说现在。我就完全搞不懂他想说的意思。 “” 那孩子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为何放弃了,张开嘴巴让我看他的舌头。 他的口腔在我面前突然张开,我一不留神被他红嫩的口腔内壁给撷住了心神,没忍住凝神观赏了一会儿他的口腔内壁,随即正了正注意力,重新去看他示范的口型。 我们这样一路试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尝试模仿地更像一些,终于嘴巴都干了,嗓子像是要冒烟。我不得不将这个教学小课堂先停下来,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递给他一瓶水。 从井水拿出来的水我从来不敢喝,既然有条件烧热,那为什么不煮沸后再喝呢古代的寄生虫和脏东西是我一直在留心防范的东西,现在装进瓶子里的全部都是我下了功夫在大锅内烧开的冷白开。我嘱咐那孩子喝得慢一些,因为凉水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加热了,一下猛灌进肚里的话会刺激肠胃的。他似乎也是真的渴了,虽然听进去了我的嘱托,却无法控制自己喝水的速度。我就只能在一旁默默揪心地叹气哎哟这样下去拉肚子可如何是好。一下子灌进这么多冰凉的水,不会被刺激得难受吗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我看到夕阳隐隐约约要下坠了,出神地发了一会儿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在想那只狗吗” 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不能够草率回答,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如说我正好被打开了话匣子。 “不,严意义上说不能算吧。”我叹了一口气,“我对猫猫狗狗抱有的心态一直都是欣赏,但更深入的感情却从来不会主动生出来。不过狗这种热情的生物就是有某种特质吧,它们会主动挨过来亲近我,一旦这样被投注了爱意,我这边也会忍不住反过来投以爱意了” “就像之前的那一只一样” “唔。”我沉吟了一会儿,“就像之前的那一只一样。” 狗的发音在日文里是“u”,与“不长久留下”的单词是同样的发音。也许这就是说明了它的下场的预示吧 可是我在六神无主和惶恐的时候遇见了它,它在那时候用自己软嫩而丰厚的舌头舔吮了我手上的液体,把我从四肢发冷的不安中彻底拉了出来。就是这样,我才从那种一直惶恐和反复拷问的纠结中得以解脱出来。全部都是托他的福。 而这样的一个生物,才不过几分钟,和我相遇后就被杀死了。如果我不把它带回房子里,或许压根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吧。 仔细想想,这个带有善意的生命的流逝,完全是我自作主张的错啊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再缅怀也没有办法改变,我试图调整心情“说起来,那些肉就这样丢给老虎吧。我不大想吃” “呼嗯。” 他轻声应了。 “以前在我们那边,只有赤犬是可以吃的,这条俗语一直在流行着。不过后来大家发现,从做料理烹饪的角度来看,黑色的狗可食用的价值更高,也更好吃一些。所谓的“只有赤犬可以吃”大概也只是本地人想方设法为了保护犬种不被人吃掉而放出了风声吧。” 那孩子问道“那你想吃吗” “实在饿的话没有办法也得吃嘛,毕竟不能饿死啊。”我苦笑着打了个哈哈,“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大想尝试这些东西就是了。” 他跟着我走了许久,突然小声地问我“接下来要走去哪里呢” 这孩子从一开始都是默默地跟着我的步调前进的,今天他竟然对行程感到了好奇。我步履轻松,一边将心中的计划尽量简单一些和他讲“总之,先避开这些村庄里的人,去找找看市集的方向,补充点物资,再找到代步的工具吧不过别担心,找到工具以后就没有问题了,之后把衣服换下来,朝着富裕繁荣一些的远一点的城镇进发。在哪里谁也不认识我们,民风应当也不会那么闭塞,只要想办法扎根落脚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说了。” “唔” “怎么了”我问道“累了吗” 他眯着眼睛远眺了一周,然后声音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又有蜻蜓在这里” 我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屋子里的老太婆所说的“最近是雨季”终于再度在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我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又变得糟糕起来。 果然啊雨停了也只不过是停短暂一会儿的时间而已,如果气候如此的话,真的下雨了就麻烦了 住宿、安全问题都没办法保证,到时候着凉生病的话 可恶啊可恶 经他的提醒,我看了看周围,确实发现了低空飞过的虫子正在慢慢聚集,这无疑是个很不妙的征兆,我皱着眉头拉起他的手“好吧,没时间磨蹭了,赶紧找找看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今晚先别走了,赶紧找地方看看能不能安营扎寨。” 他却没有动,在原地返扯住我的衣袖,直到我被拉扯的力道带得回过头来,他这才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一点西边的某一处。 “不用走很远,那里有房子。” 呃,不过就算房子也未必有多妙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虽然我在心中不住地腹诽, 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就调整了步伐, 打算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前进。 之前在绿林枝叶的掩盖之下, 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屋顶的影子,但是丝毫不见炊烟。往近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一所居民物,而是一个早已破旧的老宅。 但是门是紧闭着的 我不能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于是难免陷入了踌躇和挣扎之中。 怎么样要进去吗还是躲开 里面如果有人就完蛋了, 可是现在的天气 我脸上有了难色, 环顾一周后发现此刻的天气更加糟糕。除开低飞的飞鸟蚊虫以外,阴云早已聚集了起来,遮住了原本就已经开始黯淡的日光。 这个景色已经完全是加了一层灰调滤镜的级别了这个样子下去绝对要出问题的, 看样子绝对是会下大暴雨的节奏吧 我犹豫了几分钟,一直在房子之外踌躇, 打断我思路的是一大滴掉在我头顶的水珠。 “啪嗒” 水顺着我的头顶滑落了下来。这么大的一颗,让它足以能够顺畅地淌下,我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它已经流下来了, 手上沾上了水渍, 像釉面一样泛着光。 这样的水珠接连不断地往下坠, 如果说一开始的雨滴落地声只不过是间断的断奏,现在早已淅淅沥沥不肯停歇地一并响了起来, 远远听上去好像是上天洒落了一盆的豆子。我赶紧撑起了伞, 整个人贴在门缝处向内窥探, 总算看到了里面朦胧的内景。 “咦。” 我愣了一下, 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早说里面原来并不是人的居所嘛,这下没问题了 那孩子被我牵着一块躲在伞下,雨声不住地拍打着伞面,声音听起来有些吵。打开厚重的门后,能看到里面原来是没有人的破旧寺庙。 似乎是已经没人来了但却有干掉的干粮摆在台子上。石头雕制的观音像断了胳膊和腿,裂得像是被暴力砸过一般。整体来看都是暗沉的色调,就算原本有什么色彩丰富的东西,也大概早已被这厚厚的灰尘给封住了光彩。 我顺手伸出指头在佛像上撇了一把,里面露出了青灰色的石头本色,灰尘厚得吓人,我只不过轻轻一擦,手上就已经彻底黑了一片,像是涂上了漆似地成了浓墨一样的色彩。 年代久远啊我捻了捻手指,搓下来一堆飘散的灰烬,若有所思。他走到了角落,帮我将背包中的塑料垫布拿出来铺在地上,不知为何咳嗽了几下。我的注意力这才被他吸引“唔哦,谢谢你。”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插着腰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山景,凋敝残垣、不避风雨当然是夸张的形容用词,但不得不说确实从环境上来说此处确实比较简陋和恶劣,比起这座破庙来,之前呆的那对老夫妻的房子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墙角看得出来曾经是白澄澄的一片,但是经过风吹日晒雨淋,自然片片斑驳地皲裂了,灰黄成岁月的一小点印痕,像是无人问津了许久的样子。 我知道并不是无人问津了许久许久,因为佛台上摆着的那几个小碟子并不是错觉。拿起来闻一闻,都是些早已干掉的面食,摸上去硬得像是小石块,灰不溜秋的。 唔这个能吃吗 我摸了半天,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小羊羔君帮我把垫料铺好了,便闷不吭声地走了过来,也试着摸了摸我手上的东西。 “还能吃。” 有着丰富经验的他这样回答道。 唔哦哦,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我将它们收了起来,打算去把门关上,将风风雨雨全部都挡在外面。风是越来越大了,雨点被风势刮得斜斜打下,不紧闭门窗的话完全就被彻彻底底地灌进来。 不过之所以说这里是破庙,也是因为它的门窗也有问题的缘故 我将门合上了,随即把木制的门栓扣上。刚刚打算一并将窗子关紧,结果扭锁的部分早已松脱,老旧的窗户上本来就是纸糊的挡布,早就破破烂烂,木制的整个窗棂只要稍稍一碰就整个儿彻底掉了下来。 “咚。” “” 我再一次紧紧地闭了闭眼,希望不要发出自暴自弃的咆哮。 小羊羔君将它推了起来,放到了一边去,他的动作这才将我从想叹气的冲动中拉了回来也是啊,连他都那么懂事地在帮忙,我又哪里能再在这种无谓的情绪中挣扎、浪费时间呢 还是继续干活吧。 我撸起袖子继续收拾。 此处的灰尘远比看上去要多,不知是谁说过的人眼所能见到的灰尘,只不过是灰尘中的庞然大物而已,既然可见的灰都如此厚重,我的动作更加小心了一些,争取不让大幅度的动作扬起比较大的灰尘。方才那孩子帮忙垫布料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搞出了比较大的动静吧难怪会被呛得咳嗽起来,想必灰尘早就扑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了。 灰是吸湿性的物质,因此哪怕这里阴暗,却并不阴潮。 外面瓢泼大雨,水声阵阵,但这里却没有那么阴湿。 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如果在阴冷潮湿的地方睡上一晚,那也绝对会得病的。我看大致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便打算开始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饭。不过这里没有木柴,我需要打着雨伞去外面找一些来。 那孩子被我留在了寺庙内,我弯着腰,左手举着伞,右手拨开草丛,在树根到处翻找是否有断裂落下的树枝,不过愈是去找,我的心中就越升起了不太妙的预感,雨水早已将树枝浸透了,拿起来的全部都免不了全是湿哒哒的一片。这样拿来也没办法生火,我只能在树下再找了半天,努力去寻找被树荫挡住的木枝,但即便如此,还是只能找到了或多或少已经受潮的柴火。 雨越大就越难找,时间拖得越长,也只会让本来还算干燥的木头变得更加湿润而已。我犹豫了半天,没有办法,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了。 啊啊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去香炉的地下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燃料,但幸运的是从里面找到了几张纸字迹模糊,不知究竟在写些什么的残渣,还有余烬之中、染香剩下的一些小木棍。 我尝试着用火燧点擦出星子,但那些亮亮的小火花蹦蹦跳跳地弹到了木柴上,却顷刻之间消散了身影,化作了几缕袅袅的青烟。 实在没有办法,虽然我本意是不想浪费打火机的汽油,里面的燃料用一点少一点了,但现在是紧急事态,自然也是没办法,我将它从包里取了出来,先点着了纸张和小木棍聚合在一起的易燃物,看到它们被我灼烤出了一株小小的火花,我便收回了手,期待着这羸弱的火舌能继续舔拭底下的木柴。 但这澄黄明亮的焰色并没有如我所愿地扩张,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在我的眼皮子下就这么烧完了所有的纸张与染香棍子,将所有的易燃物都烧成了灰烬,然后也像之前的火星子一样痛快地跃动了几下,就此退场了。 “呼” 我长出了一口气。 那孩子按着我的手背安慰我“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吃那里的东西。” 他指的是别人进贡的那些面食 我也是找不到别的能够解决晚餐的办法了,只能放弃做点热食的打算,慢慢爬去将小碟拿了下来,放在地上。 佛像啊佛像,虽说我霸占了这处寺庙,但我也是没有什么栖身的地方可去了,你应当能够体恤我吧 虽说我并不介意这些,但还是在心底默默地念叨了一遍,同时视线扫过了它们断裂的手臂和大腿,底下的莲座被我刚刚也顺便擦了一下,露出了灰青的本貌。在这光线暗淡的昏黄之中,显露出了浅淡的光泽。 只是看上去冷得很,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温度越来越低了。我把干硬的馒头掰了一半,剩下的塞进了那孩子手里,自己把剩下的那份往嘴里送。 干得好像在嚼砖头。 我费力地咬下了一块,感觉它菱角分明地顶着我的口腔黏膜,根本是吞不下去。我的嘴里分泌出了津液,口水裹挟着这个硬冷的面团块,直到将它缓慢地融化,外层变得柔软了起来。我不想细细品味,就这样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那孩子面色如常地嚼着手上的食物我并不想用“食物”这种词形容它。口感如此干涩,小孩的肠胃更加受不了吧。这样想着的我将水瓶拿了出来,递到了他空出的右手上。 无法加热,因此它生冷得就像一个沉甸甸的铁坨,甫一进入食道,就感觉像是一块石头就这么落到了胃里,明明并没有噎住喉咙,却也还是能够感到某种难言的反胃感。我一边费力地咬、一边等待着津液重新将新进入口中的面块湿润,打算将它继续吞进肚子里。人要定时定量地补充能量才不会死去,小孩子更是如此,因此有的吃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想要尽力接受这种落魄、寒酸、不体面又艰难的场景。 那孩子的肉还是没能被我养出来,哪怕改善了伙食,现在又回到了他遇到我之前的水平吧我顺手搂了一下他的肚子,在薄得如纸一般的皮肉之下能摸到一节节瘦骨嶙峋的肋骨。他正像老鼠一样娴熟地用牙齿处理手上的面食,哪怕是到了现在,他的吃相依旧又急切又激烈,像是下一秒赶不上就会就此饿死一般,依旧是像下水道偷生的灰皮老鼠似的做派。 “不要噎住,喝点水吧。” 我没办法制止他的急切,只能在一旁要他多多喝水,想让他进食的节奏放得稍微缓一些,同时也尽量再往自己肚内吞下了更多干涩的馒头。剩下的精力便也用来喝水了,感觉到那股像铁坨一样缀在心口的憋闷感终于减轻,原本硬结的面食都在胃中被水泡化了似的,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暮色逐渐侵入,像是乌鸦的尾羽一样黑沉。现在已经越过了黄昏,大概已经到了七八点的时刻了。 不过因为阴雨连绵的缘故,乌云将月亮和星子全都遮蔽住了身形,因此寺庙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浅淡、难以捕捉了。 随之渐渐席卷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阴冷,我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温度降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缺乏充足热量的供给,这个地形的朝向本来就不温暖,更不必提现在的天气问题,我冷得牙齿打颤,牙关咯咯地不受控制地紧紧锁在了一起。 还是进睡袋里吧 我这样想着,让吃完东西的他一块钻了进来。鸡蛋放到了一边,不过我也没指望他真能孵出小鸡来,就没有提醒他鸡蛋需要一直接触热源的事,而是把这孩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他的牙齿也在发抖,上下两排牙像是在打架一样,也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还饿吗吃块巧克力吧。” 这是最后一排的巧克力,我没有办法,现在也只能先掰下两段,彼此分了一点,放进口腔中就被体温带得融化了,甜腻的味道溶解在嘴中的津液里,婉转而无法散去。这一丝丝的甜味就像是点亮了整个夜晚的慰藉,我的舌头翻搅着嘴里的甜味,试图咂出别的滋味,依依不舍地咽下了肚子里。那孩子在我怀中做着同样的动作,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一些的表情。 这点热量是杯水车薪,但那种巧克力所带来的甜味足以成为慰藉了。我抱着他,没有心思洗脸刷牙,就此沉沉睡去。 夜半三更中,温度降得更低,外面狂风呼啸,窗户破损,就像个大大的风口一样,将什么东西都倒灌进来,这座破庙似乎更冷了。我们躺在地上,他越发紧紧挨着我,彼此的呼吸交缠,似乎都带上了从肺部呼出来的血腥气。 那孩子醒了。 冷啊,好冷啊。 他这样说,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梦中的呓语还是他清醒时说的话,只能用力地将他抱住了,手臂收紧,把他揽进了怀里。大风冷的刺骨,夜半的风竟是这么冷的东西吗 我们躺在地上,寒意不仅从上传来,还从坚硬寒凉的地板慢慢爬进了睡袋里,钻进了骨头深处,我连骨髓都在隐隐作痛,将衣服再收得紧一点,把自己牢牢包住。寒冷没有光暗之分,但我却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更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冷意,冻得眼睛都睁不开,却又不敢流出眼泪,恍惚间竟觉得滚落出来的眼泪会就地化作冰碴留在脸上。 那孩子流出鼻涕了,量并不太多,他费力地想吸回去,我打算去拿点纸巾擦掉,但还是不可控制地因为姿势的缘故而糊到了我的衣服上。我将纸巾拿进了睡袋里,拧着他的鼻子将那些液体擦干净了,这些液体还残留着小孩子身体上微薄稀少的热意,我把纸巾扔了出去,蜷缩成一团,依旧觉得像是血液倒流一般难受,头昏眼花、头重脚轻,仿佛连盆骨内的子宫都冻住了,索性闭紧了眼睛。 那孩子的呼吸有温度,在我的手上留有几分残留的温暖。我们彼此拥抱着,交换身体的热度,试图躲过严寒的侵蚀。 冷得睡不着 我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便低声地安抚他我知道,你睡吧。 我的手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拍打。 是有光了吗我看到亮了。 我点了点头,看到了月亮似乎重新在乌云之下露出了面庞,白练一样的月光倾泻而下,连这里暗沉的地面都看起来像披了霜一样漂亮。 我、我还是好冷啊 没事,我知道。没事,睡吧。 我的肚子疼 我将他瘦小的手拿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的气血不好,冷的时候最开始变得冰凉的就是四肢末端,因此饶是我也忍不住被这凉意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全身起了一瞬鸡皮疙瘩。这双手双脚怎么会像是铁一样生冷呢我把它们放在肚子上,想要用柔软的腹部的部分来偎暖它。 等一下,好像、好像有東西外面 风又起了,飒飒的声音吹了起来。它们刮擦着木门的缝隙,发出了像是野兽挠门一样可怖的噪音。三更半夜了,理应是万籁俱静的才对,这种强而嘈杂的声音让我难以入睡。 那孩子的脚正在我的身上,他的脚指头缩了起来,手也握成了一个拳头,“我的全身都好冷” 我知道了,没事的,我也一样。 “我好想喝热热的汤水”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明天给你做,等雨停了就做,好不好” “但是雨不会停呀怎么生火呢” 我的话噎在了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我知道这些话顶多也只能糊弄自己而已,其实谁也骗不到“不用担心的。” 他的眼泪带着热意淌了下来,再一次洇湿了我的胸口的布料“我不饿了可是也好冷” 我也是。 但这些话不用说出来,我只能一遍遍摸着他的头发,“睡吧,睡吧,害怕吗” 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看过了,什么也没有。 真的没有吗 是真的,只是被风吹了而已。 风声不像是风了 是的呀,现在听起来一点也不温和。 我摸着他的头顶,把他按在了怀里,交换着身体的那一点热度。 睡着了就一切都好了,睡吧,睡吧,快睡着吧。 睡和死明明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明白呢哎。睡吧。 他小声地呜咽,却不肯放大声音,然后像小狗一样将眼泪糊在了我的衣服上,细声细气地抽噎,然后睡着了。 我感觉牙齿颤得响个不停,内脏都要被冻住了似的,爬出睡袋外看了一眼窗户,那月亮又大又圆,亮得如此皎洁。 乌云散去了,天也终于不再下雨了吗 我重新爬了回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这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进入了沉眠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凌晨时我又醒了,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到处乱飘, 啪地一下接二连三地被糊到了破庙的外墙, 好像是一只只被拍打得不成形的纸鹤。我知道狂风呼啸之下什么东西都带上了平时不会有的力道, 从而一点儿也温柔不起来。但即便是这样,我依旧觉得安心了许多。 因为雨停了下来。 它不再下了,虽然室温没有重新升高,但之前那样的暴雨早已消散了踪影, 我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残余的毛毛细雨落下, 但至少体会不到那种湿潮的感受了。不管怎么说舒服了一些,我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担心漏风的窗户再将雨灌进来了。地面上,在窗户的那一边, 有着一块边缘起伏不平的半圆形色块,那是雨水所能达到的位置, 映出了窗外森林的景色。 我在窗户外能看到枝条树叶,在地上的水如镜面一般,也能够看到丛生的绿意。天与地颠倒了,难分上下此彼。月光从乌云蔽障中逃了出来, 便开始肆意地散发出自己本身的光彩, 水面被镀成了银色, 月光像一丝丝的纱一样轻柔但强势地拂过并覆盖了万物。 没有办法,这种天气 我叹了一口气, 突然怀念起自己跑去溜达玩耍的那只老虎。不想要你在场的时候一个劲跟着, 在这么需要它的时候倒是跑得飞快, 不知道到了哪个远方到处去野了。它那虽然粗粝却保暖的毛皮、和那一身健壮得堪称热腾腾、暖呼呼的一身皮肉, 想必会像一个大暖炉一样舒服,至少也没有现在这么令人难捱吧。 不过现在是下雨天,动物尤其是野兽都是靠腺体散发的气味做下记号的,偶尔也当然会以排泄物作为标记的一环,不过如果那家伙跑得远了的话,也许脚下所留下的信息气味全部都消失了也不一定,要是真的找不回回来的路才叫好玩呢。 那孩子睡着了,他的最后一句含糊的话是“外面好像有东西”,我看应该是剧烈的狂风骤雨将门窗缝隙吹打而出的声音,现在声音就渐渐小了,抓挠的动静小得像是没发生过,却还是窸窸窣窣地响着。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的声音 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睁着睡眼扭过头去看窗户。 那个被月光镀成银色的亮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影子,然后耸动着背部开始爬行蠕动。地面的影子如实地将这个身姿映了下来。 那悚人的抓挠声又响起来了,和之前我以为是风呼啸的声音不同,此刻它无比清晰地告知我,这就是什么活物发出的声音。 也有可能不是活的东西就是了,黑魆魆的背景下,一个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在缓慢地挪动,看起来就有点寂静岭的风味。这时,我打算发挥唯心现实主义精神只要不刻意去想,它就不存在。 是的,只要不去想,它就没发生 我自欺欺人地蒙骗自己,外头的那个东西坚定地窸窸窣窣地挠着角落,似乎在期望我打开门。我看到了那轮廓边有一圈的虚影,看上去像是毛发,便硬是愣了半天莫非是老虎回来了它还闻得到味儿么它是回来了想要我开门、让它进来 我刚打算起来把门打开,防止它就这么一直持续地挠下去如果是那只牲畜,它倒是真做得出来,然后锲而不舍地吵得大家一晚上都不得安眠,烦人得很。 影子动了,它换了个姿势,侧过了脸来。我正打算起来姿势停了,被吓得浑身一抖,泄了力地重新摔在地上,用两只手掌撑住自己的上身。它的头顶尖尖,脸的一侧被拉出了某种畸形的弧度,像是长了个角,又或者是什么三角形的锥子钉在了头顶,我屏着呼吸,看着它缓慢地在黑夜中的月光下拉长了身形,然后扭曲成某种可怖的形态,好像是三角头的铁怪物。 那根本就不是老虎 尖叫和惊呼被我噎在了喉咙口,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我佯装无事地从爬起一半的姿势慢慢缩了回去,将眼罩拉了下来,努力闭上了眼睛。 它除了抓挠之外,现在在敲击门沿。 “喀喀喀、喀喀喀。” 我听着这样的声音,只希望自己已经聋了,什么也听不见,便假装无事发生,庆幸着自己没有因为种种原因而习惯性地打开门窗一探究竟。外面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响着,最后竟然开始传来了某种臼磨的声音。 开始啃咬木门了吗 再坚固也不够啃的呀。 再何况这块木门也不够咬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再也不能假装这里空无一人了,它一定是闻到了人发出来的味道,这才会一直执着地试图进来。 短短几秒钟我已经下好了决定,哪怕防不住,我也至少想看清楚对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便慢慢地爬出了袋子,蹑手蹑脚地尽量将响动弄得轻一些,凑到门缝边悄悄地窥看,正巧与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月光在水面上被投影出明净的光,偶尔的微风打破了水面上的平静,这白白的月光就在水面一片片碎了,无主地四处飘荡。 它也正在往里面看,我们彼此的眼珠就只隔了一扇薄薄的木门的距离,凑巧地咫尺相对。我吓了一跳,简直像是被弹出去一样再次向后摔倒,直面那双亮得慑人的眸子,差点就这样叫出了声。 但这么一摔倒是把我乱飞的思绪又拽回来了,我定下心一看,才发现那是两只硕大的老鼠,肥且体型巨大,油光水滑,眼睛的瞳仁亮得吓人,被月光照出了像探照灯一样的亮度,它们的牙齿长得可怕,露出来的前门牙几乎垂到了地,尾巴又长又粗,比得上我的拇指大小。这两只畜生不知为何会在破庙门前徘徊,难道真的和我方才猜想的一样、是闻到了人的味道所以跑过来一探究竟的么 但是它们远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再大也比不过门槛,大概也就一个球鞋的身量。我叹了一口气,打算不再理它,也不打算开门,重新回去睡觉。 但就在此时,之前的冷意又突然浮现了,我打了个激灵,感觉天灵盖也被冻出了鸡皮疙瘩,打算回去的脚突然再也走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外面突然飘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气味,那是一股冷香,带着冰雪的气息,又像是无法用言语简单描述的木头一样清新但馥郁的沉香,它萦绕了过来,无处不在地飘围在我的身边,在每一个毛孔中弥散流淌,钻到了我的每一寸皮肤深处,与血液纠缠在一起,无孔不入,轻飘飘、好吸食,但又带着重量,我的肺部突然变沉了,连支气管都结了霜,连眼球都有了被抵住的压迫感。 一百、一千、一万种的味道混在一起都无法形容这股香气,怎么类比都不对,怎么形容都不贴切,它像是雾,不可视也难以捉摸。 我的脑子渐渐糊成了一团,腳不沾地,飄飄欲仙,连思绪都飘到了不知是哪处的远方,它们飘来绕去,香味在我的胃里妥帖地安家,生了根一样彻底寄存在我的体内,每一个内脏都被它所缠绕。我晕头转向,感觉到了在温水中被煮沸一样奇妙的感觉。像是闻了猫薄荷一样精神愉悦,又像是在西柚香打了滚,因此精神才会如此兴奋、令人沉醉。 门栓聚在一起,从一变成二,从二变成了三,之后是四是五,排序渐渐失去规律,我在这样的冷香中被绞死了,被沸滚的水烧烂所有的皮肤,再也找不回自主的思想,佝偻着背蹒跚地向前走,但脚下實在踩不到實處,连地面都变成了棉花似的,我跌跌撞撞倒在门上,然后打开了门栓。 “吱” 尖利的凄鸣突然在这夜里响了起来,两只在外面探头探脑想进来的灰色的老鼠争先恐后地往内蹿,外面依旧狂风呼啸,冷风嘭地一下迎面撞上了我的脸,让我呆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双脚本来就已经软了,风一吹来甚至站不住,也丝毫无法稳住重心,我向后栽倒,重新又摔了一次。 这一下可真是摔得我七荤八素,等到我的眼前从乱飞的金星重新变成了寺庙里那破旧的棕褐色长梁,我盯着顶盖的瓦片发了几秒的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像是中了邪一样的状态有多诡异。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吓得不轻,之前这样的感觉比连续酗酒一晚还要来得更可怕些,简直像是磕了\\药一样迷幻不清。我那成了浆糊的意识现在总算渐渐被收回来了,此刻才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和可怕。 大门与窗户对流了,两个敞开的开口处畅行无阻,让猛烈的风直接猛地打了进来,睡袋的一角都被强风吹起,小羊羔君正在安睡,像个镇纸一样把睡袋压得服服帖帖,没被吹跑。 好样的乖孩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打算将门关上,才刚凑近木门的门槛,之前那股谜一样馥郁的香气又開始纠缠,它想捉住我的肺,便轻柔而飘飘荡荡地凑过来了。我恍惚了一瞬间,随即猛地打起了精神,拼命地摇头,并将门大力地关上,拉上门栓后就开始后退。 不对、不对、不对,门外有什么东西 难怪老鼠会拼命地想要进来,它们在躲些什么东西吗外面究竟有什么 我们白天的时候进来根本就没有事的呀现在为什么会在凌晨出现这种味道明天早上起床还会有影响吗难不成明天已经不能出去了吗 我清楚地知道,它带来的并不是幻觉,而是比幻觉要来的更恐怖的某种迷幻感,我的脑子轻飘飘的,被气味所玩弄,那股安定愉悦、兴奋、大起大落的情绪才是可怕的根源,香气影响的是我的中枢神经,它虽然迷人,却有着难以捉摸的毒。我不敢再尝试了,回到睡袋边,尽量远离那个薄薄的木门,希望它能隔住外面无孔不入的可怕异香。 两只老鼠进了屋内,我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放走它们。门现在是一时半会儿不敢开的了,我也不敢捉住它们那滑溜溜的身体把它们捻起来丢出窗外,暂时找不到将它们轰出去的办法。 这两只活物在屋内到处徘徊,吱吱吱吱地不停发出尖锐的鸣叫。灰色的皮毛看上去油腻得泛光,恶心得不得了。我皱着眉头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直到它们试探着打算伸头进我的背包里偷吃熏肉,我才喊了一声,将它们赶得远了一点。 但它们的存在提醒了我,我正好希望最近能有什么撞上门来的猎物重新补充一点肉食。之前在老妇人家中发现的排骨疑点重重,我也一时间不敢吃,毕竟他们家并没有足够的青壮劳力,谁也不能保证这家人到底是靠什么生活的;后来的小狗也没办法浪费,不得不料理完毕后给老虎做了晚餐,但这两者都不是我有能力放进嘴里的食品,故而在老汉家中做饭的这几天一直在慎而又慎地选择用熏肉放进汤里,以沾得一点荤腥味。不过这两只老鼠既然进来了,那就是它们自己倒霉,我是不打算放跑任何一只的。 想一想在做社畜的那段时间,虽然吃的大部分都是速热便当,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要吃老鼠的时候。 可是自从来了这边,恶劣的环境也没办法让我挑剔什么了,能不饿死当然什么能吃的都往嘴巴里塞,之前除了鱼之外吃了什么一窝像兔子一样的灰色老鼠,又或者说是一窝长得像老鼠的迷之灰兔子吃完了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这两只老鼠也是倒霉所以撞了进来,所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家伙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比起现代社会一直在下水道摸爬滚打的阴沟中的老鼠,应该还是这里的要干净一点吧毕竟吃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森林里估计饮食习惯也更好些我手上抄起斩骨刀,这副刀具要更显长一些,使力的时候也更加顺手,似乎比较适合追逐战。就这样,我就这么拎着刀,没头没脑地追着它们跑了一圈又一圈,老鼠是天生擅长奔跑的物种,但它们似乎体型有些太大个儿了,瞄准时特别好下刀,在这一段时间内,一只老鼠已经被我斩获于刀下,刚巧被劈成了两半,身体从侧边分出一道痕,左右彻底分家了,血液糊在地面上,看上去就像是凶杀现场。 本来就是,不过物种换成了别的生物罢了。 剖开之前的鱼时也是这样的触感,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大概是因为它们太过活蹦乱跳了,所以在无比深刻地提醒我这就是生命吧,故而我才会感到这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我用力呼吸,在心中催眠自己别慌、别慌,这就是为了不饿死的必要活动罢了。 上吧还有一只 我一时间管不上去收拾地上的残局,继续再接再厉地打算截下第二只猎物,在这狭窄的密封空间内似乎很不方便老鼠奔跑,它的步调明显乱了,在某一次我有幸伤到它的脑袋后,它竟也像不怕痛地一样继续狂奔,白色的脑浆像豆腐一样散了出来,这家伙鲜血淋漓地继续围着寺庙疯狂地奔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连方向都看不清,一下子刹不住车,直直地撞向了佛台,咣的一声闷响后,它就这么在菩萨像的莲花座下横死了。 “” 唔啊,全是血不是吗 搞得更加少儿不宜了 我想起了以前在农庄杀火鸡的场面,以往买的都是从超市里处理好的冷藏鸡肉,但是第一次见到了同事们试着处理活禽的样子,当然是捉不住被吓傻的火鸡的,被斩掉了头还在奔走,吓得全场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捉住了它的脖子才镇定了气氛。 我将血迹清洗干净,把残留的水用来擦掉地面殷红的痕迹,最后将这两只的尸体叠放在一块堆在角落,这才感到自己追得久了,小腿在不住地发抖,肌肉兴奋过度而开始像被抽了筋似的。 明天早上起来应该会超级酸痛吧为了个吃的,我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我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将刀也放了起来,慢慢地爬回了睡袋里,但是肾上腺素在脑中的影响还是散不去,我深呼吸了数次还是睡不着,只能闭上了眼,假装自己已经陷入了沉眠。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也还是被疲惫所困,彻底失去了意识,伴着血腥气和冰冷的风入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睡着了就感受不到寒冷了。 我哆哆嗦嗦地起来, 发现温度已经随着阳光的出现而逐渐升了上去。这一次我难得地没有跟着生物钟的节奏准时准点地在清晨醒来, 等我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时, 那孩子正爬了出来, 坐在一边发呆。 他正盯着我的脸瞧了好久了,目光出神,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感受了一下此刻温暖的室温,感觉全身的毛孔终于又活了起来, 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微风很合时宜地吹拂过我的脸, 淡淡的湿润的泥土味这就传过来了,充润了整个肺部。阴雨天太过潮冷,白日里又太过干燥, 只有现在雨晴初霁的天气正好合适,不冷也不热, 宜人极了。昨晚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凌晨时刻的那股莫名的异香,但是现在醒来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把大门打开了,微风吹过来啥事也没发生,就好像昨天晚上我见到的都只不过是梦一样。 但我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能够轻松揭过的事, 昨夜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 不过现在都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昨晚的香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现在又不见了 “早上好,吃点东西吧, 饿了没有” 小羊羔君点点头, 自动自发地帮我把落在睡袋里的眼罩收好, 放进了背包里。我起身张开双臂, 扭了扭腰,再动了动屁股,最后开始活动自己的脖子。 这样的大幅度动作对他来讲是完全没意义的,他也根本搞不懂我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我能看到那孩子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目光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要是情绪能外露一些,一定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满头问号的表情。 昨晚的我为了保暖,一直维持着蜷缩佝偻的姿势躺了整整一晚上,故而一觉醒来以后腰酸背痛,刚刚扭一扭屁股的时候,身体内发出了清脆的“嘎达”的响声,简直像是没上过润滑液的骨骼一起摩擦出了声响一般。人体的关节确实需要经常大幅度大范围地各个角度活动一遍,就好像是定期给机器的保养,人也是需要这样定期修复的。 “这是体操啦”学校里最常见的热身运动专用操罢了。我转头问他“你要学吗” 那孩子敬谢不敏。 好吧他对这个没兴趣也正常,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最讨厌老师使唤学生们做这个了。 我继续向上努力伸展手臂,肩膀抬到了以前不常有的高度上,这两边也伴随着颈骨的活动一块发出了“嘎达嘎达”的响声。这样忙活一圈下来,全身都舒服多了,我最后压了压腿,让韧带随之伸长了几次,终于收回了一系列对那孩子来讲莫名其妙的动作。 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舒了一口气,我才这大概是“快完了吧”的无声的疑问。将身体活动开了后,我感觉血液在体内汩汩奔腾,带着热量流遍了整个身体,连着手指尖也终于变得暖和了起来。 这时才会开始洗漱。 我将雨伞再拿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小羊羔君停留在原地继续用着牙线,我先他一步给自己刷好了牙、洗好了脸,提着小刀就打算出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火柴,正好把今天的早餐解决掉。之前那个拆信刀一样的孱弱刀子自然没法用了,我现在拿着的是从之前那对老夫妇家里顺过来的大菜刀。 木头啊木头 说到柴火,我可能这一整段时间都不可能找到干燥得足够燃起火焰的木枝了吧,昨夜的雨下得那么大,简直像是天上有人泼了一大盆水直直地浇下来一样,再怎么干的木头都被打湿了,哪里有一定干燥的木头可找呢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肯放弃地想要试一试,去草丛间翻找也许被枝叶挡住了的木柴。成年的大树倒是值得开发,不过我只不过稍稍试着劈了两下,那刀刃的一边便隐约开始起卷了,此处没有能够磨刀的工具,我不想把这珍贵的菜刀弄钝,便只好将它依依不舍地收了起来。 如果有锯子或者斧头就好了 我这样想到。 当时为什么不把老夫妻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给再翻一遍呢不然也不至于又让自己变成这种处境了。如果仔细找找的话说不定还能带不,我恨不得把那一整个家的东西全部都搬过来。 然后找个能够种地的安全空地没有自然灾害,可以自由供给食物,没有野兽的侵扰,有足够的药材,偶尔养点鸡鸭羊,就在小屋子里幸福地过着安详的日子,最多要操心的也只不过是雨天没办法晒衣服之类的琐事。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我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这种绝对完美的住所呢哎,世间总有难以如愿的事。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雨停了有一会儿的缘故,阳光直射下似乎木柴也都干了不少,虽然依旧困难,但断断续续的已经能渐渐找得到可供生活的燃料了。我挑挑拣拣,陆续将它们一次次搬回破庙中。积少成多,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想做个晴天娃娃啊 我也不知道这个雨季是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哎 如果一定要做个晴雨计,倒也不是那么难,最轻松的做法也是有的,现成的材料便是盐和白纸不过这个方法实在太过浪费,我才不要把珍贵的盐和纸资源花在这件事上阿勒。 我的动作停下来了,难得停在原地傻了两下。 “” 拨开草丛里,现出真身的是灰白色的蘑菇。 蘑菇 我意识到了什么,抬脚就往破庙的方向跑过去。那边门口的附近,巨大的树木塌下,聚在一块胡乱倒在一起。木头早已蛀空了一半,剩下的缝隙里能见到些花花绿绿色泽斑斓的蘑菇们,个个都很精神,五彩缤纷,我悟了。 昨晚的孢子 原来是这种东西,那大概无法入口吧。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之后赶紧将小羊羔君带出了门,拉到了树下,指着之前发现的那一丛菌菇群问他“认识这个吗” 他蹲下身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摸了摸伞状的头部,认真地捏了捏,我看他沉吟了很久,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复。 “认识。” “好吧” 依旧是这样逻辑思维,一个问题一个坑,从来不会自主发散思路来回应我呢 我学着他的动作蹲下,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骨上,看向那边的蘑菇群“这样摸上去没关系吗可不可以吃有没有毒” “可以摸。”他又轻轻地捏了捏蘑菇的伞部糟糕,表情好可爱,“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吃” “唔。” 我还在沉吟,他直接掰起一块,打算往嘴巴里送我从沉思中惊醒,被他吓得不轻“等等等等等一下啊不行不行不可以绝对ng把手放下” 这孩子的动作快得我差点抓不住,他打算就这样以身士卒地开始试吃了这是何等之不要命啊 不等一等,对他来讲死亡和性命都是可再生资源,这样浪费一条也没所谓似的这孩子有的时候对生命的珍视程度我也搞不懂,他应该不喜欢死亡才对对所有的生物来说,死都是痛苦而讨厌的事吧但虽说如此,有时却又觉得他对性命也抱有一种暂时舍弃也没事的不在乎感,实在是很复杂 这孩子站在这里就是很不靠谱的因素了,我把他赶回了破庙里,勒令他老实呆着。他一步三回头,然后被我断断续续地推着走。 “接下来没你的事了,我来就好,回去吧回去吧。” “可是、我也想帮忙” 我“嘎”地一下卡壳了,但随后又从怔愣中清醒,故作凶巴巴“快点回去啦,我会把剩下的弄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他停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我,清澈的眼睛里是单纯的疑惑“我碍事了吗” 糟糕 话说这怎么可能啦要是碍事的话我一开始怎么会把他带上路 我满头大汗,试图解释“呃这倒也不是,总之你能帮忙,这份心意我很感激” 就在我俩一边速度缓慢地回到破庙里去时,那孩子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木头,自然看到了里面花花绿绿的蘑菇。 “啊。”他良久后冒出了一句“这个我认识,是不能吃的。” “” 那不是肯定的事吗看看这堆花得诡异的颜色完全就是左边写着“毒”、右边写着“物”吧 我扯了他一下,“好了好了,别发呆,我去去就回。” 他的脚已经跨在了门槛,依依不舍地回了一次头“早些回来。” 朋友们,朋友们,朋友们。我终于知道如果家中有娇妻、每日都要早早归家的已婚男性的心情了感觉可真不错真的是不回来不行 啊,不过用娇妻倒也是定位不准确了,只能说有人盼望归来的感觉真是不错,有个孩子一直挂念着自己回去时,就总会在路上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因此一直希望能早早回去再见到他的脸。 就这样,打了鸡血的我热火朝天地在外面完成了全套的采集过程,晕头转向兼心神不宁地回去了。 在我回去以前,但是在破庙的门口碰到了很微妙一个景色,因为我正巧将门关上了,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老虎君正在费力而笨拙地挠门,试图要进去,半个上肢扒在木门上,爪子伸长了就挂在那儿晃荡。我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嚯,下雨天怎么没有把味道冲干净 也真亏它能找得回来不过真神奇啊,最先记得住的果然还是那孩子身上的味道而不是我的,果然是因为曾经把他当做食物的缘故所以才更加记忆深刻吗 我端着手上的那一堆木柴和蘑菇回去了,那孩子正在安静地等我回来,全须全尾地端坐在那儿,见他没出什么事我就安心了,将门打开,老虎第一个嗖地一下溜了进去。 它果然对血腥味最敏感,直接就往我囤积的老鼠尸体那一块儿跑,我赶紧跑了过去,一脚将它的那凑过去的毛嘴抵开,将狗肉扔到了它的面前。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菜单和食谱全部都拿去喂畜生也未免太本末倒置、太过浪费了。这些老鼠肉虽然寒碜,但却是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口粮啊。 所幸老虎自己的食物够多,也倒是压根不稀罕我们那点老鼠肉,便从善如流移开了头去,低下来自己解决掉自己面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我将干燥的柴火聚了起来放在破庙之间的空地,费劲工夫用打火机点着了火,便蹲在一边默默等待金黄的焰花变大。 之前在那边拿了个小锅,我把支架做好,让它稳定在地面,随即用绳子绑住提手,将它吊起来 锵锵锵这就是奇迹发生的时刻。 火舌舔上了锅底,十分钟后,清水开始沸滚,翻腾出一个个泡泡。 啊啊果然火才是人类文明之光啊这不是有热水了吗温暖就此到来,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寒冷和饥饿的问题了 但是在此之前,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蘑菇是否能吃我用遗憾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角落里的老鼠,它们若是没死,倒也能作为尝试的样本来测验毒性与否的不过死都已经死了,就也没办法说那么多,毕竟时光也没办法倒流,就那样吧。 我问小羊羔君“你饿了么现在有没有很想吃东西” 他诚实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我现在先不做饭咯可以等一下下吗” 他又点了点头。 我将东西装在碗里,又将狗肉和排骨拿了出来,遮遮掩掩地打算出去。那孩子不经意地扫过了我的手,然后问道“你要去哪儿呢” 我的手正背在身后,他自然看不清楚。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只是稍微有点东西忘在了外面。你离火堆远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他的嘴角抿出一个浅淡的笑痕“那,我等你。要快点回来呀。” “会的。” 我抬脚往外走,顺带招呼老虎和我一块儿出去了,之前那些灰白的蘑菇姑且算是素食,没有味道。我慢慢地领着它朝外走了几分钟,然后在树桩前蹲下。 老虎是肉食性动物 我把水和蘑菇搅匀,争取让里面的碎肉因为热度而散发出更加鲜美的腥香,遮住蘑菇本身寡淡的滋味。它凑了过来,我便将碗推向它。 这老虎闻了一会儿,慢慢伸出舌头来,低头慢慢将它们舔进嘴巴里,舌头上卷着碗内的食物的渣沫吞了下去。 我耐心地在原地等它,直到它慢慢地将一整碗吃完,这才开始计时,观察它的样子。 十分钟过去了,它的一切行为如常,也看不出异常兴奋或是有不适反应的样子。 三十分钟过去了,它依旧没有变化。 我便再等待,一个小时过去了,它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伏低了屁股晃着尾巴潜伏在草丛里,然后嗷地一声跳出来到处扑小鸟、扑蝴蝶、妄图捕捉一切会乱飞的小东西,也不知趣味到底在哪里。 两个小时多后,它正常地晃到草丛里,半天不动了。我以为出现了新的情况,赶紧跑过去看,这家伙噗地直接排泄在地,粪便不稀不稠,看得上是饮食条件很好的健康消化系统行了,就到这里吧,我不打算等下去了。 我将碗仔细清洗干净,从草丛里也站起来,不想再对着一坨老虎排出的粪便发呆,直接回去了。 破庙中的孩子似乎等了我很久,当我和老虎一并回去时,他正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不言不语地发呆,听到了响动便慢慢地回头,然后乖巧地帮我将手上的碗拿走。 好吧,那就正好。那他既然不问,我自然也不需要想借口解释自己去干些什么了 我收拾收拾餐具,将袖子撸高,打算把角落里的老鼠皮剥下来,慢慢料理。小羊羔君皱了皱鼻子,突然问道“那个、是我们要吃的吗” “唔” 我想了半天,它的卖相确实不太好看,说老实话我也心里有点不过姑且还是先吃吧,毕竟这是肉啊 但是直接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也不太好,正巧蘑菇也是可以正常吃的类型,我将它们剁碎了放进沸水里先煮一会儿,希望鲜味能被煮出来。老鼠虽然看着肥,但是天天运动,身上的肌肉挺多,肉质紧得不得了。我便改刀不顺着肌理切割,而是横过来斩肉,纤维被破坏了,口感就更松散一些,品尝要更好一点。 肉扔进去后、接着是盐 我尝了尝汤水,再在背包里翻出之前从老夫妻厨房里找到的糖。虽然不甜,但在这种时刻就正好够用了,接下来是味觉的魔法,只需要一点点糖的话 好喝 蘑菇的鲜味和肉所独有的汁液糅合在一起,闻起来十里飘香,汤里有一股浓厚勾人但不腻味的稠度,自从加了盐之后就有了味道,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嚼纸一样拥有可怕的口感了,在嘴巴里吃能爆出汁来,又有劲道又不难下嘴,口感因汤汁而变得爽滑。 在干烤鱼、烤灰兔子、熏肉煮豆腐、盐水煮青菜、蒸鸡蛋的荼毒之后之后,我的异世界生活里终于有了一道在我的品味水准以上的菜 浓香萦绕鼻端不散,吃进嘴里后这股香味会一直通入胃部,昨日冷面食折磨的食道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我忍不住再喝了一口汤,感觉惬意得头皮都要飞起来了。 “” 溢出来的香味自然使人垂涎三尺,我知道那孩子也饿了很久了,果然他犹犹豫豫地过来,慢慢给自己加了小小一碗水很烫,他的手腕抖一抖,我的心脏也跟着抖一抖,生怕他打翻烫着自己,赶紧让他把手放下来,自己帮他盛好了满满一碗汤肉。 他慢慢地去闻,随之伸出舌尖点了点,面上的犹疑逐渐被惊讶所替代,连眼睛都发出了光,之后便加快了速度,反复咀嚼回味起来。 呼呼。 我不管他了,自己乐呵呵地再吃了一点碗中的肉。 饭饱喝足后,我摸着肚子慢慢消食,便不想再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地围着这小小的破庙打转。那孩子还在喝着肉汤,我见他捧着碗,便问“怎么样,好喝吗” “嗯。”他点点头,“好喝得不像是老鼠” 哎,原材料确实有些微妙 我端着肚子继续慢慢踱步,他小声地突然开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我回答道“我在消化肚子里的东西。” “消、化” “啊,抱歉。”我突然想起他不了解这个词的涵义,便和他解释“喏,东西吃得太多了,肚子里不就涨涨的吗那就很不舒服了,如果人慢慢地运动身体的话,能够帮助身体快点把肚子里的东西变空,这样就会轻松很多啦。” 小羊羔君抱着膝盖,亚麻色的浅金发丝落了下来“可是为什么要把它变空呢,东西吃在嘴巴里就是为了要让自己变饱才对的呀。” “那是饱腹感。”我继续说道“再往上就是饱涨感咯,那可不是个舒服的体验,胃里总不能一直都鼓得这么大吧,它也是有承装的极限的,长久下来不是会变得很不健康吗所以才要让它多多消化啊。” “唔。” “对了,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我提议道“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吃完这顿担心下一顿了嘛,现在把干柴火捡好的话,就算之后突然下雨,我就能保证一定能让你不被饿到的。既然如此,去享受一下游刃有余的七分饱是什么滋味吧。” “真神奇 。”他轻声细气“我以前吃过它为什么味道和口感都不一样呢。” 我想了一会儿才悚然一惊,意识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唔啊老鼠吗你是生吃那样可不干净呀,会生病的。” 他点点头,眼神澄澈“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想再吃了。但是这个味道却很好”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突然发问“那你喜欢吗” 他小声地说“喜欢不是用在人身上的吗” “那当然不是,你喜欢今天的天气、喜欢热水、喜欢锅、喜欢肉汤、喜欢这座庙,喜欢什么都可以,喜欢是没有对象的,你随便用吧。”话虽如此,我却在希望他能有更多称得上“喜欢”的东西人只有这样,才会快乐。 闲聊说了那么多,我把差点忘掉的话题重新捡起来“好啦,那你要不要来试试我说的是散步消食。” “嗯” 我们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块歇下了。因为不知外面是否下雨,因此选择在这个破庙里再小呆一会儿。有肉有火,晚上就再也不会觉得热或冷了,再不济还有老虎一直待在这儿,实在冷得难受还可以去抱抱它。 晴雨计因为我珍惜盐粒而至今没有做出来,掐着指头算,大概已经过了四五天,我发现外面的蘑菇都渐渐消失了踪迹。 好吧那可是难得的好食材啊 我一边叹着气,一边发现这或许是天要彻底放晴的标识。老虎也是怕雨淋的,它却往外走得越来越频繁了,就在这时,我决定就此动身。 小羊羔君对破庙似乎有了感情,不过这个四面漏风的地方要啥没啥,灰尘也多,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随时拿上伞以备不时之需,便打开了门“走吧。” 接着是一段枯燥且没有变化的旅程,偶尔停下来做做吃的,晚上停下来歇脚,幸运的是这几天并没有再下雨了,所以一切都变得顺畅很多。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几日,我终于远远看到了市集。 好吧。 我蹲下身子来,再和他嘱咐了一遍“你就在这里藏好,可以吗如果我不主动回来找你的话,不管听到什么响动都别跑出来。” 这孩子点了点头,我拍拍他的脑袋“真乖。” 随即再与他确认了一遍身上那些从老夫妻屋里拿来的衣物是否穿戴整齐了,最后重新对了一遍发音,确保一些短句不会出错。 就这样,我带上钱,安置好那个孩子便往前进发。 当务之急应当是代步的工具我左看右看,总算在市集的一角看到了马车店。但是这个太大个儿,携带不便,还是先去看看有什么必要东西能够采购的再说。 盐似乎是掌握在政府官方售卖的物资,我没能看到那个小摊卖这个的,至于烹饪所用的香料也没有找到,转了一圈后,竟然发觉没有什么好买的。 我刚在暗地叹气,结果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卖干贝与干虾的小摊,赶紧上前去问价,但毕竟多说多错,我怕暴露口音问题,也不敢耽搁,很快就买了一小包带着腥味的干物,可以用来提鲜了 至于衣服也需要买,虽说庶民现在的主要服饰都是以麻或葛为主,但也未必没有舒服一点的剪裁和料子。我无法适应这类衣服,穿着老夫妻的衣服时觉得皮肤像被砂纸一样磨得发痛,长久下来绝对会磨出问题来的,不得不找找可以替换的衣物。况且一直穿着他们的衣服也会被辨认出来,为了不闹出麻烦,还是尽快换下以防未来有被认出的可能性比较好。 再况且,那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太不合身了 要找保暖又剪裁合适的尺寸比较好这样想着,我便走进了店。 颜色实在也没有鲜亮的款,一个个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我皱着眉头挑了半天,才找到很衬那孩子眼睛和发色的浅蓝色布料。店主热情地搓着手笑道“小店能量身定制,您可以将人带过来量量尺寸” 带过来还得了 我没有反驳,闭上嘴巴摇了摇头,依旧担心多说多错,直接挑好几件成衣去结账。 碗也够了锅碗瓢盆中缺个盆。我又去晃了一圈,将想买的东西拿了下来,最后发现剩余的钱还有不少嚯嚯,老夫妻的储存金倒是比他们说的要多,这年头物价真是比我想象得要容易接受一些最后打算去马车店做个收尾。也许买完了还可以去小饭馆打包点好吃的热食回去分给小羊羔君一块吃,饭馆的菜应该味道要好一些吧 不过在我去马车店的路上,我听到了一阵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跟着我。心脏紧了一下,但是发现后面人并不多,传来的氛围也似乎不是被发现了,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你想要干什么”我轻声问道。 站在我身后的是路人甲a,长相平平无奇,路人甲a手一摊,语速又快又难听“aa。” 但是仔细听倒也能明白大意,他说了那么多,只不过是想让听话的对象眼花缭乱、难以辨别信息的靠谱程度罢了。大概意思不过是“小姑娘,要不要去赌一把呢将你的钱变成翻一倍的大钱” 这个年头有赌博经历的女性和男性持平,不过都是小赌小闹,很少会一纵千金堵上大钱的。可能封建社会还没有到来,落后得太过分的地方显然不会有男女有别、女人要乖乖待在家的意识,故而之前在市集我也能看到各种年龄阶层的女性在路上游荡。按道理来说只是小赌的话对方似乎捞不到油水,不过我猜也能猜得到他到底能用什么办法盈利。 这种并不是赌场来拉人的家伙,一般都会瞄准看上去不会赌大钱的群体,一般这样的群体也不怎么擅长赌博,他们需要做的也不过是跟上去叫人赌博的技巧,偶尔借一点零头小钱当做赌资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假装是输掉的钱独自吞掉。无论输赢都不炫耀,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会问别人“借一些翻本”,再作势假装输掉,把那些钱吞进自己口袋里。 具体信息来自scarne039s gabg,感谢john scarne。顺带一提这类人一边被叫做“赌场的鬣狗”,一边也被称为“赌场之花”,虽然属于诈骗犯,在各个年代都屡见不鲜,但因为给赌场带来了客流,大部分时间赌场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假装没听见,转身就走。他赶紧三步做两步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在我面前打转,向我推荐赌博的好处。我充耳不闻,继续直接朝着马车店走去,希望他见没办法拉动我,自觉点放弃。 马车、马车、马车 我询了一圈的价,感觉还是有些不划算。毕竟我希望有带能遮避风雨的顶篷的车厢,这样的话就难免 最后,我选择了两头盘正条顺的驴。 驴、驴怎么啦如果追求稳的话,驴比马要更舒服一些,最重要的是温顺嘛 就这样,选购完一个舒适的大车厢后,我痛快地结账了。当然也是怕露馅,故而没有多开口。店家当然喜欢这种爽快又废话不多的客人,态度和善了几十倍,温馨和蔼地亲自把我热情地送出了门。 我将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在了车厢里,舒了一口气,赶着小毛驴从后门离开了集市。 走了几分钟,我重新绕到了角落,打算跳下来迎接藏好的小羊羔君,驴子突然一步都不敢向前走了,四条腿发着抖向后退,一步也不敢停留的样子。 大概是闻到了老虎的味道了吧被虎威吓得走不动路也正常。我叹了一口气将它锁好,重新打算去叫那孩子回来。 老虎第一个先窜了出来,驴吓得不敢乱动,我用了揉了揉它毛乎乎的脑袋“以后你就在路上跑吧,这车你就别想上了。” 小羊羔君听到了我的声音,慢慢走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身后有重物坠地的声响,吓得头发炸了一下,赶紧回头去看。之前那路人甲a还没有死心,在我离开车马店以后继续鬼鬼祟祟地跟在我的身后,就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缀着我的脚步,现在看到老虎,便忍不住被吓得发出了声响,两股战战都摔在地上。 “” 我转身看向他,开始沉思到底要怎么料理这家伙。 他明显看清了我的面色,不知为何明显地在面上闪过了一丝惧意,兴许我的神情吓到了他,这股沉默让他脸都已经白得失去了血色,我依旧在思索。 为什么会大意地让他跟在身后呢我本来以为拒绝之后这家伙就死心了的真是麻烦啊。现在他跟上来了不是最重要的,最糟糕的是这家伙看到了那孩子的脸这件事。 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可是看样子路人甲a也认识这孩子的脸,他现在看到了我们的踪迹怎么办要解决掉他吗 小混混应该心也大一点,说不定不会在意这个吧 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放心。 虽说老虎没有牙,它的大掌和爪子的攻击力也并不弱再不济先把他弄昏,绑在野外就这么离开不行,没人解得开绳子的话,他会就这么在原地饿死的吧。 杀过的人有之前那个老汉就够了,实在没有再做下无谓的杀戮那么、将他绑起来、带在车上、直到走了有一段距离再把他丢下来呢 这也不行,我实在太不放心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跟在车上随行的凶险性了,就算之后把他丢下,只要他活着还能说话,那就是永远存在的一个不安定因素。 “那个鬼、那个鬼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你的路上也需要帮忙吧我可以” 我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伸向了他的脑袋,将他的发带一圈圈解了下来,在手心上颠了颠,对他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知道吗老虎的鼻子比训练后的狗还要灵敏,记性也更好一些,不管过了多久都记得住味道。它能一直不休息地飞快跑一天一夜,不管过了多久,都还能再捉住你。” 我把他的发带收了起来,尽量和蔼地对他说道“你也不想的吧现在的你已经打下标记了,就像个被猫放跑的耗子一样,永远在它的手心里被玩弄。现在不着急,你也不用寻求众人的庇护,因为迟早有一天、某个晚上,你一定会有落单或者只有几个人群聚的时候。它会找到机会随时随地跑过来袭击你,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防御得完美无缺,它一直会伺机找到你的破绽,唯有这一点你大可好好地记在心里。” 那就这样吧,永远地将这家伙的嘴巴封起来就没问题了。 他抖着手举了起来“我发誓、我发誓” “发誓没有用噢。我不相信这种东西,你也不相信吧”我踩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骨骼陷在地上发出的弹响。 我倒是希望能让他更加恐惧一些“你想说什么呢,让我听听好了。” 他最后将不成语句的话吐了出来“轮、轮子上本来有减震的带子在后座的底下,螺纽在我的口袋里” “” 果然没办法放心啊 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顺带摸了一通,将他的内袋摸了个遍,拿到了一个饱涨的钱袋,“还有吗” “啊、是什么东西我” “钱啊。”我再抖了抖钱袋“把钱给我。你别想着藏,也不想我让你全身上下光着身子走回去吧” 他犹豫了半天,把自己里裤的东西拿了出来在我看来,一个男人在当着我的面从微妙的地方掏出东西,整个情态看上去真是异常猥琐。一沓纸钱还带着热意,他应当是一直把家当带在身上的类型,我想了想,便也只拿走了一半,不打算在强求了,转身就走。 小羊羔君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那个男人屁滚尿流转身就跑的身影彻底成了一个灰点,他才小声地问道“真的有用吗” “啊”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没事,他的嘴巴已经彻底被缝上了。恐惧和心虚就是他的线,他永远都张不开嘴巴的。” “那、为什么只拿走一半的钱” 我挠了挠脑袋“真的全部拿走他可能就此要饿死了吧,要给别人留下余地啊,这可是人家一辈子攒下的钱,全部拿走对他来说也是活不下去的。” “那为什么” “不行。” 我将他打算说的话堵在了嘴巴里,随即盘腿坐下来,“看,这是我打包叫的煮鸡腿,来尝尝吧” 有吃的就不纠结了。他不再想之前的问题,轻快又高兴地小跑过来“好香。” “喜欢吗” “唔。” 那孩子想了半天,我耐心地等,良久之后他终于细声细气地吐出了两个音节。 “喜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有了车以后, 幸福指数能飙升整整一倍 路人甲a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我和小羊羔君幸福地盘起腿来共享这边刚打包来的肉食。虽然说这个年代似乎太过古早了, 因此肉质纤维放进嘴巴里感觉也有点奇怪, 并不会像发展完备的养殖场一样产出更为滑腻软嫩的鸡肉,不过对我这种一直被简陋食物荼\\毒的家伙来说还能被归在“好吃”的那一档。也不知道店家往里面加了什么特别的调味料,我感觉舌头都要被鲜得掉下来了。 “小心点。”我嘱咐他“汤汁会掉下来的,油很难洗干净” 他点了点头, 将手上的肉拿得远了一些, 我也总不能就让他这么干举着一动不动,那样也就未免太过难为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了便爬去找了找背包,给他找来了塑料袋圈在脖子上, 勉强做了个围兜。我自己手上的份已经吃完,便打算要去将正事做了, 趁早坐上马车上路,偶然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吓得我又是手一抖。他将手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油纸包却还留着油和味道, 这孩子越吃越起劲, 最后竟打算将手上的油纸袋也一起吃进肚子里。 我飞身扑了过去, 抢下了他手上的东西,顺便捏住这孩子的下巴, 将里面糊成一团的黄纸抠出来。 “不能吃你怎么就是” 我想敲他的脑袋, 又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挺无辜的。手臂举起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终于没舍得打在他的额头上,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他静悄悄地看着我的动作,眼睛又大又莹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小鬼懂什么呢。 我突然有一种无力可使的疲倦感,转身把从之前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带子慢慢装在轮子上,并将背包放到了车厢拉货的后半部分,然后在原本的坐垫处重新再加了一层我从车马店进购的软皮革垫子。 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路也太过崎岖不平了哪怕真的有减震带装在轮子边,我还是怕颠得屁股痛。之前难免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还在担心接下来的财物要如何分配,但幸好刚刚碰到的倒霉路人甲a被我强迫贡献了一大笔自己的存款,现在的我又是可以大手大脚花钱的有钱人了。 谢谢你哦,路人甲a 我会在路上偶尔想起来就感激你的。 我这样想着,同时觉得是时候应该启程了。天色已经变暗,继续这样耽搁下去也不好,蚊虫渐渐多了起来,我赶紧拉着小羊羔君三步做两步地跨进了车厢。 “” 他短时间内没有做出评价,我在静候这孩子说出惊叹的语气词,终于捕捉到了对方的一句小声的“哇”,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车内的各项设备。 驴车的帘子可以锁在搭扣上,因此无论怎么颠簸都会密不透风,另一面的窗户上有着一整块连在上面的纱网,外层附带一块厚厚的遮光窗布,看风景和透气的时候能将蚊子隔绝在外,想休息的话可以不被打扰地安稳入睡。 很棒吧很棒吧很棒吧 我帮助他将这孩子身上累赘的鸡蛋包给卸下来,建议他可以先放在身边,为了这个目的,我还特意买了个小盆接下来就出了车厢,驱赶着两头小毛驴,慢悠悠地赶了一个小时的路,最后回到车厢内准备休息。 小羊羔君坐在车内,似乎有些困了,等到我一来他却显得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问道“为什么现在驴又能走了呢它们不是很害怕吗” “啊啊,差不多吧。”我挠了挠头,“所以老虎君稍微走得远了一点啦,它跟过来的话驴子们会害怕的,现在这个距离的话,它们也在努力适应呢。” 他攀到车窗处向外看了几眼,随即叹了一口气“好可怜,它没有办法一起上来呢” “一起上来的话就没有办法走啦。”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而且车厢就这么大,它没办法进来的。” 他便安静了下来。外面有虫子叽叽喳喳的声响,驴子也偶尔会发出些动静,车厢内部一点声音都没有,显得异常安静。 那孩子突然又问“我们刚刚去往哪个方向了呢” “往北走。”我掏出铅笔在粗糙的地图上艰难地画了个箭头托市集的福,我终于也找到了能够得到建简易地图的办法,不过不能奢求这个年头的精确度,大部分也是当地人盲走盲画出来的,必然体现不出太多的细节。但是我暂且不担心这个,对我来讲只要朝着北方京都所在的方向走就好了。刚巧那附近的好几个城镇也都是以渔业为主的港口都市,经济条件发展快的话,整体的国民素质与精神水平必定会比闭塞的群山围绕的乡村好太多了。 “是要往天皇的地方去吗” 我短暂地分了一下神,感慨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知道天皇的名头了,一边也找不到其他更具体的解释办法,便摸摸他的发顶道“嘛你姑且就这样理解好了,那边的生活有一定的概率要比现在这个地方好些。” 好嘛,接下来就是要去睡觉的事了。 我们又重新进入了像之前一样乏味枯燥的赶路生活中,不过毕竟用驴车代替了脚,因此舒适程度往上跃迁了好几个层级。有了地图的指路,除了大致方向之外,我们尽量希望沿着主道行走,故而不得已小心地再次绕回了之前短暂歇脚过的那个小村庄的附近。 当时天色已经不算明亮了,还是有群情激荡的喧嚣在深夜的夜空中回响。从远一些的地方看得见男性和年纪不小的女性一起举着火把,能从跳跃的光亮中窥见他们面上的怒容和不善。 呜哇能找到驴车真是太好了 我捂住那孩子好奇地向外看的眼睛,尽快地加快了步伐希望能隐蔽好自己的身形,从侧面轻声轻脚地悄悄溜掉了。 这样沿着主干道又接连走了好几日,我们到了一个新的城镇。这里能见到新的不常见过的氛围,男男女女举着火把,台上有个带着御津神面具的人穿得花团锦簇,被众人围绕着舞蹈。我们下了驴车,从偏僻一些的地方走了下来,观察这里的风俗和景色,那孩子流露出明显欣羡的口吻,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袖“好漂亮。” 呃 我看了一眼台子上穿得像是斑斓的大鸟、却带着个狐狸一样的面具的身姿观摩了一会儿,还是没能从这个姿态中瞧出一丝漂亮的观感。 那就好像是把各种羽毛和布匹堆在自己身上的孔雀,但却一点也不轻盈,也没有矫健之美,臃肿而难看。这孩子也真是没什么好看的,这也值得欣赏了吗 我稍微用了用力,把他举上了肩膀,他的手便攀住了我的头,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我感觉太阳穴的两边伸下了一双又软又小的扇子,软软地贴住我的皮肤,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不用刻用用这么小力气,现在的你还太轻了,我姑且还背得动啦。” 毕竟自从来了这里,体力活就不得不做得多了,难免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懒在办公椅上不动,感觉身体也变得壮实了一点。 “那么、”他呼出来的气轻轻打在了我的耳侧,这孩子弯下了腰来,努力凑近我的耳廓“以后就会背不动了吗” “耶那也很正常吧。”我抖了抖他的小腿,示意他坐正,一边道“你也会长大的,长大了不就长高长壮了吗总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吧”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还能不能继续生长,连忙也把这件事问了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组织语言“虽然长得很慢但是如果不死的话” 好嘛,以后的目标就是养出个白白胖胖的壮实的孩子。 我笑了一声,“快点长高就好了。” 他指了指台子上的那个人,“只要围着他跳舞,明年就会长高了呢” 啊啊,是说那种习俗吧但台上那家伙看起来可不像是神明。 “是节目” “唔,也是祭典” 啊啊,这个年代的祭典的话,绝对 我对这种习俗存疑。 嬉闹声和谈笑声突然静下来了,我们也不好继续说话,闭上了嘴巴,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了台上的人。分不清那家伙的性别,姑且就用“他”来替代吧,那个花里胡哨的家伙厚厚的衣服底下钻出几个人,他就像是没了支撑一样软倒在地,被涌上来的小伙子们按住了腿脚,推搡着抬到了台子前的大缸上方,随即被布堵住嘴巴,几个壮丁合力用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器具举到了那个人的脖子处,缓慢地左右动作着。 我站的有些远,终究是看不清楚,自从袍子底下钻出几个人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动过了,不多时,我见到殷红的血像是小溪一样一股脑地从他的喉部涌出来,汩汩地淌入缸内,这家伙由始至终都没有挣扎,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开始情绪激昂起来,一通开始载歌载舞,吼着我根本听不懂的乡村调子,这种情况容不得我细想,我连忙一把拉住刚从我背上下来的那孩子,头也不回地赶紧冲出去溜了。 等到我屁滚尿流地爬回了驴车,气喘吁吁地试图平复一下心情,撩开遮光的帘子远远地看那一头影影绰绰的火光,才忍不住将憋了许久的疑问吐了出来“啊那家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 “布偶。”那孩子对我说道“外面是神、或者是妖怪,里面的人被包在羽毛和布里。” 为什么不能挣扎、不能动的人还会跳舞呀因为有几个活人正撑着他在布里面扭动着身躯呢。布偶这个名字反倒让我越想心里越发慌,赶紧停也不停就打算启程了。 小羊羔君从后车厢爬了出来,从帘子里冒出了一个头“我们现在就要走吗” 在我回过头打算回答他之前大惊失色“把身子缩回去快点回去别掉下来了”等到他乖乖地听我的话再缩了回去以后,我这才一边驾驶着驴车一边回答他“是啊,真可惜,我还打算就在这个地方落脚的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离原来的那个村庄太近了,风俗也可怕的要命啊。果然还是走得远一些比较好吧你怎么看会介意么” 况且从那种民俗来看,我和他要是暴露了绝对超不得了的 那孩子的声音模糊地从帘子那头传了过来“好的,我都可以。” 嘛虽然我也觉得他不会反对啦 我收回了放在后面的注意力,重新赶起了自己的面前的驴。 那个地方没有办法留下来,那就只能再往繁华一点的地方找了。时间反倒很充足,在这一路上,因为有了钱,因此只要注意一点,不愁找不到食物,饱腹基本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值得一提的是,我之前在市集里买了几个花盆,之前在老夫妻的房子里拿到了一些籽粒,小羊羔君请求我帮他一块栽种这些植物。 虽然小鸡仔没有孵出来,但是我觉得能种出什么东西也悬得很谁知道这些不是炒过或是曝晒处理过后的果实呢但是总得找点什么东西安慰和振奋他,不然小孩子就这么乖乖地安静跟着我赶路也看起来有点太无聊了,总要给他找点乐子。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种子们放在清水里泡了一夜,它们竟然有一半抽出了芽。这是件好事,将它们埋进湿润松软的泥土里之后,经过风吹日晒,它们也渐渐从土里探出了头来,那孩子就天天捧着盆新奇地瞧。我没有当面吐槽他,不过一边赶车就一边想感慨他又是做鸡妈妈又是做农学家,左边是花盆右边是一窝蛋,看上去也真是挺忙的 赶路用不了一个小孩子帮忙,我选择坐在前面,这就意味着注定缺少了帘子的遮挡,不得不被太阳曝晒。这样对皮肤不好,可是我的防晒霜也得省着点用,一来二去,竟然用之前从老妇人家弄来的衣服做了披风。虽说它们料子粗糙难看,但是这种时候却一点不必担心这种问题,我第一次裹得像个稻草人的时候,那孩子出来透气的时候还愣了好几秒,差点没认出来我是谁。 小羊羔君没有问我“你在干什么”,他问了个更加直截了当的问题 “你热吗” 热死了啦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嘛不热的话就要被晒脱皮了好么 但这孩子作为男性,显然还没到懂得防晒对女人的重要性的这种命题,依旧是迷惑不解地继续保持着他乖巧又安静的特质,假装看不到我的一切对他而言很奇怪的举动,依旧是那句话来应对我“你高兴就好,我都可以的。” 哎,真的是个乖孩子。 他一边照看着青色的植物苗,一边用某种期盼的语气轻声问我“小鸡什么时候也能孵出来呢” 我觉得悬,真的。 但是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我只好耐着性子对他说“孵小鸡好像是需要二十一天到一个月吧我也不记得了,这倒不是假话,确实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要有耐性才行。” 虽说如此啦难免他会不小心打破几个蛋,我是不想浇他冷水的。 不过就当我和他都如此期待这些鸡蛋能平平安安的时候,打破它的并不是这孩子的不小心,而是另一股外力。 驴车正在慢慢地在道路上走,我见这是条笔直的道路,前面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便爬回了后车厢,将灰色的罩袍一脱,瘫在座椅上休息。 他在一边看着我,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之前从那个房子里弄来了一些糖呢你有吃吗” “啊、”看样子他是想起来了,“那个蘑菇里面” “对,蘑菇汤里放了糖。”我感慨道“话说回来,蘑菇可真是好东西现在还有一些没有变质呢,今天晚上做这个吃好不好” “嗯。” 我又问他“不过,你好像对它兴致平平啊是怎么了吗不够甜” 这个话题明显很吸引他,我们索性坐下来,盘腿一起给小羊羔君喜欢的食物to3排了名次 嗯。我倒以前从未想过,原来在这孩子的心中还有對美食的排名第一名是巧克力,第二名是口嚼糖,第三名是裝有榛果的巧克力棒,与薄荷糖不相伯仲。后者那两個只是我熬夜时在凌晨用來補充能量和充飢的東西啦,真亏他也能喜欢呐。 我们正在愉快写意地一同掰着手指聊天,驴车突然“轰”地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惯性让坐在垫子上的我们不得不向前倒去,我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前面硬邦邦的车厢壁,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揉了揉那孩子被磕红的额头“怎么样痛不痛我们好像撞到东西了大路上本来没有障碍物的啊” 他只来得及解救自己怀中的鸡蛋,哪怕有软布垫着都没有办法完美地减震,它们咕噜噜地一股脑滚了出来,小羊羔君看着脚下的残局,心情有些低落“碎掉了” 我只来得及拯救掉得最慢的那一颗,电光火石的刹那,我伸出的手捞到了一颗正在缓缓下坠的蛋,除此之外的全部一股脑随着包裹滚了下去。 “呃,先别慌。”我把手上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怀里,蹲在地上翻找了两下,从蛋清和一塌糊涂的蛋黄之中一一检查了一遍“喏,先别急,还有一个在地上。” 他展颜勉强又勾起嘴角试图笑一笑,强打精神地接过来。车厢突然被人踹了几脚,咣咣乱震。 果然,路上明明没有东西,看来是撞到人了 我没有办法,心下一沉,摸了摸他的脑袋“已经这么远了,应该没人认得你,你别露馅啊,我去去就来。” 他拽住了我的衣角,试图停下我往车厢外跨的脚步“你还会回来吗” “这个嘛”我想了想,重新对他笑了笑“会的啦,你别着急,也别露馅,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到时候如果他要东西你就给他,当然,藏点钱给自己用,放进怀里藏起来,现在就藏大钞,快点,听到了么这里比之前的那些地方会好很多的,你有了钱就要小心一个人生活,只要不出差错,不会像之前那样出事的。” “” “当然了,”我又想到了些什么,“一会儿如果有别的情况,我一叫你就出去吧,趁着身体小可以趁机溜掉,跑快一点,我之后回去找你的。” 他沉默了许久,试图再抓住我的衣袖,我没办法待在车厢里不出来,只能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门应对,那孩子在我身后试图抓了几次,我的衣摆还是从他的手心中溜了出去,他的手就这样空落落地举在空中。我不忍心再回头看,掀开帘子就往外走。 车厢外是等候已久的两个壮汉,我看了看周围,没有车队也没有人群,但这两个膀大腰圆的成年男性也很难对付,我举起了手虽然也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试图表示无害。 老虎君自从我们有了车后就一直缀得远远的,它至少比我聪明,懂得观察局势的强弱。就算现在看到了此刻的场景,这家伙恐怕也未必会肯过来帮忙,打得过打不过、野兽是心中自有一杆天平秤的。 我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见我战斗力低下,便想要除了金钱以外的东西。我已经提前让小羊羔君在身上的内袋藏好了大额些的钱,剩下零散的钱银和我身上放着的钱财足够打消他们的疑惑,顶多再加上这辆马车,以及 我被拉住了衣领,那孩子突然冲了出来,我不留神瞄到了他的动作,大惊失色这还不是我要发出信号的时候 那个孩子的动作很快,从后背倏地一下纵到了男人的背上。银光只在空气中闪现了不到半秒,然后光芒隐入我左手边的那个大汉的脖颈。 大汉向后蹒跚了几下,却分不出气力来捉我,佝偻着背,捂住自己的喉咙跪在地上咳嗽。 他的血就好像那天晚上在祭典上见到过的、那横卧在缸上的人,血液止不住,好像是从自来水的龙头里喷出来一样,汩汩地像是小溪,殷红的液体上泛着泡沫。 这家伙把血液咽了一半,呛到气管里了,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喉管被割开了吗 我来不及再想那么多,既然一切计划都打乱了,我便继续没命地拉住小羊羔君向外狂奔,在奔驰中,他的声音小声但坚定地在呼啸的风中响起,钻进了我的耳朵“去推他的小腿。” 去推他的小腿 我在奔跑的途中勉强向后看了一眼,剩余的那位同伴狂怒地嘲着我们的方向跑来,一时半会儿看不出破绽。但是他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打算怎么都相信这孩子一次,转身停下来,瞄准了他向前跨的左腿,闭着眼睛向前一推 那个男人正打算抬脚踹我,但没想到我蹲下来向前进了一步,脚没有着力点,又在狂奔的过程之中,他踉跄着被打乱了步伐,斜斜地歪着倒下,被草丛中的崎岖起伏彻底绊倒。 我还在发呆,没有来得及起来,那孩子的动作更加地快,他不声不响地提着刀,直直地劈上了对方的头颅以下。 咻。 刀光隐没了下去。 从头到尾,他的动作利落无声,情緒冷靜,视野清晰。 他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来,但是又充满了勇气。 我惊慌未定地发抖,真的以为自己要就此失去性命,将他有些疲累的小小身子猛地拥进怀里,死死地抱住,恨不得就此分散掉自己的恐惧。 他那双柔软的小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摸了两下,随即也环抱住我。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才松开他,到处检查了一遍“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好吗” 这孩子摇了摇头,一个一个地回答我,最后回答“可是有点累了” 那可是如此高强度的活动,这样小小的躯体竟然能够爆发如此恐怖的精力吗真了不起啊。 我把他拉回了车厢,让他先坐着休息。那孩子撩开了帘子露出脑袋“你要去哪里” “我要把地上这两具身体稍微收拾一下被发现了会有麻烦的吧。”我锤了锤腰,头也不回“你先休息一下,我收拾完了很快就回来。” “那、钱要拿出来吗” 我回过神来“你放到哪里去了” 他轻轻地指了指下半身。 我的嘴角抽了抽,重新转了回去,那孩子继续在我身后小声地说“不要浪费肉可以喂老虎。” 嘛,话是这样说啦。 我没有接他这个话茬,专心地处理自己手上的事。这两位都弄出了一片狼藉,首先先要把它们先拖到一边去,不要倒在大路上。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创口都不大,但也不算很深,全部都是以致命伤为目的而下手的切口。小孩子手上并没有什么力,他自然深知这一点,因此尽量简洁而快速地完成了两击,绝不浪费力气。 像他这样被杀死、再反复重生无数次的人来说,想必最擅长的也就是被杀吧。他自然知道各式各样能给人带来死亡的方法,因此只要出手就一定有成效。 因为这是寻常人绝对不会有的、以死亡硬生生堆砌出来的经验。 我在搬运的过程中忍不住忧心忡忡,一个一味承接伤害的人也是最明白伤害别人的方法的,如果有朝一日出手,自然会有这样的成效。可是、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羊羔露出了獠牙,他知道了自己擅长伤害,那今天的这件事,是否对他来说是启发他另一面的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老虎很开心。 这家伙从远方刚晃荡完, 一到这里就迎接到了无比丰盛的大餐。它姑且是品尝过人肉的野兽, 见到了地上的大丰收, 自然很是兴奋。我盯着它的嘴沉思了半天, 最后将自己的折叠小刀拿了过来,姑且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的脖子处谨慎地向下凿了凿,将之前那孩子留在脖颈处的刀具划痕捣烂,伤痕处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让人看不出死因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伪装不了是野兽的撕咬, 不过做到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留心再注意了一会儿那只老虎的牙,将人体拖进了林子深处,老虎自然先顾着自己的食物, 无暇料理我们的事。我这就驴加鞭,赶紧跑得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那孩子显然很在意它, 重新坐了起来,掀开了帘子扒在了窗户上向外探,下巴搁在木框上,看起来脸蛋更加小了。 “怎么了吗” 我明知故问。 他有些小惆怅, “老虎走了吗” “如果它想回来是办得到的啦。”我索性将帘子绑了起来, 这样外面的空气也能灌进来, 姑且可以通通风,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你别担心。” “那些人会被好好吃掉吧。”小羊羔君轻声问道“可是老虎的牙齿怎么办呢” 这就让我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好吧。 我和他这样说道“之前为了确认它是不是真的没有牙了我把手伸进去试着摸了一下。” “唔” “虽然说事后发现这家伙的嘴巴真的不是一般的臭不过姑且确认了一下, 那家伙前面和侧边的牙不剩几颗了, 后面藏着的牙倒是还留着呢。主要断的还是来刺穿猎物身体的犬齿, 留下来的几颗门齿可以剃掉肉, 后面的臼齿来把吃的磨碎。所以没关系的,它能解决掉剩下的小问题,我们都给它留下吃的东西了,到时候它要是饿了再跟过来呗。” “牙齿和人一样呢。” “差不多吧。”我漫不经心地附和道,而突然从侧边伸来了一只手,冰冰凉凉的触碰着我的脸侧。我大概意识到这是小孩子特有的实践心和求知心,回忆了一下这孩子似乎刚刚擦过手,便配合地偏过了头。 他的手隔着我的嘴唇肉轻轻地向下按,我能清楚地感到唇肉下有微微带硬的痛感,“犬齿的位置是” “是虎牙。”既然他都这样了,我索性张大了嘴巴向他示意,“前面的是门牙,最后的臼齿也叫做后槽牙,虽然形状不同,但位置都是一样的啦。” 小羊羔君又问道“为什么人的虎牙这么短也不尖” “那是以内大家已经不用打猎了,现在也不需要再费劲地磨碎生冷的猎物咯,变钝是很正常的事。” 到了后来还会出现一种叫做智齿的磨人的东西呢 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现吧那就倒也没有告诉他这个的必要了。 我还张着嘴,他的手继续搭在我的脸侧没有拿开。我感觉着一个软软的小东西贴着自己的皮肤,只好动也没有动,那孩子盯着我的嘴巴看了半天,似乎陷入了沉思。 沉思沉思 沉思要这么久吗知识什么的听听就够了吧,莫非还没消化好吗 我的口腔都张得酸了,费力地吞回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唾液,含糊又尴尬地问道“呃好了吗” 他收回了视线,良久后突然对我微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看见了你的嘴巴里面忍不住想就仔细看一看” 忍不住想仔细观察你的黏膜深处 呜哇 真的激寒 看在他的年龄和纯洁的学术探讨心态上,我觉得浑身不对味,赶紧闭上了嘴巴转开了话题“好了,你想要午睡了吗我们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顺从地跟着我一块拴好驴车,开始下地活动。 现在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一边铺好睡袋,一边回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刚好就谈到了之前初见的时候,现在就可以稍微放平一些心态去谈论之前初遇时的事了,我笑着对他道“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肉球形态呢不过接下来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这样的姿态了,是进化了还是怎么了吗” “球” 他疑惑地皱起眉毛,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那个是我的肚子呀,我要重新长出身体来。” 从那个地方的内脏重新长出全身的剩余部分吗那么其他的器官都不见了 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太残忍,我除了叹气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摸摸他的脑袋“睡吧,睡吧。” 这孩子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要更加健谈了一些姑且算是个好事吧。 我将眼罩拉上,决定开始睡午觉。 等到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他的动静将我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起身,看到了他正在翻找我的背包的背影“怎么了要什么东西” 他被我的声音吓得微微跳了一下,转头发现是我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想要喝水水找不到了。” “在另外那个小包啦,你找错地方了。”我轻松地翻了翻那一边的矿泉水瓶,递到了他的手上,那孩子抱起来咕噜噜地小口喝着,我盯着他半饷,突然没忍住自己弯起来的嘴角,“好啦,你想吃就吃,巧克力在最底下,我又不介意的。” 小羊羔君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中午留下的睡痕还未散去“可以吗” 我不在意地随便挥了挥手“我不在意的啦,你要就拿吧,不过要稍微克制一点用量哦,毕竟都不可再生,要省一点才行。”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甜食啊 比起那孩子来说,我反而对它们没有太大的需求,本来也没打算让它们被高温白白晒化的,进了那孩子肚子里倒也不算浪费。 “那你在这里呆一小会儿吧”我捡起包中的两个空瓶子“我得稍微装一些水不是很远,就在草丛那边有条小水沟,瞧见了么” 我努了努嘴“在那边我可以看得到你的背影,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如果你乱跑就比较麻烦了,就在这边乖乖等我回来,我很快完事儿,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待在原地帮我看包。 我走到了那边的水沟旁,弯下腰就开始装水,偶尔能从草丛的缝隙中看见他的身子轮廓,便微微放心了一些。 但安全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短,我才刚低头将水瓶盖给盖好,一不留神就看到那孩子倒了下去。 靠又出事了么 第一反应总是这个,过去他与我的各种不幸的相处经历一一在我的脑子里回荡,我给他吓得不轻,连忙三步做两步跑了回去,水瓶被我直接扔在一边,我跪下来去观察他的脸色。 小羊羔君的脸都涨得发紫了,呼吸困难地喘息,然后拱起了背开始试图咳嗽,却咳不出东西也咳不出声音,看起来就像是要死了似的。 海海默立克海什么默法 托过去各种事故的福,我虽然慌得没边,但竟然还找的到自己的心跳频率。只能在脑子里疯狂地回忆过去的小知识,一边把他拦腰抱起来,狠狠勒住这孩子的肚子和胸口,然后反复在胳膊上用力收紧。 一、两、三。 这套动作大概持续了半分多钟,直到他终于咳出了声,从嘴巴里呕出一个湿哒哒的塑料袋,随后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 海龟吗 现在不是适合吐槽的时候,我赶紧将之前的矿泉水拿过来,凑到了他的嘴边,一边拍拍他的背“好了么没事了,肚子里还有没有吞进这个” 他缓慢而虚弱地摇头。 哎哟 我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将那个沾满唾液、皱成一团的塑料袋收了起来,对他做下了决定 “你呀,以后不要乱碰我的包了,以后再出事就不好办了。” 况且里面还有刀和一些药品呢 他抿紧了嘴巴,我一直盯着他瞧,直到这孩子的声音终于委屈地响了起来“知道了” “好孩子。” 我拍拍他的脑袋,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要翻当然也可以,只是对你来说有些太危险了你能听我的话么” 良久,他点了点头。 “上车吧,看样子也差不多快到下一个目的地了,到时候再停下来休息,怎么样” 小羊羔君经历了之前的事,变得更加安静了一些,温顺而乖巧地爬上了座位上。我给他展开了地图,放在腿上让这孩子也一块儿过来看,“滨州我们一直向着东北方向走,都差不多走了半个月了,现在天气可要变得稍微冷一些了呢那边到处都是水,基本上是个港口都市,人来来去去的有很多,也因为要常做贸易,大概民风要好上很多吧。” “为什么” 因为流动人口多啦。 而且 我想了想,给他举出了个最直观的例子“在这里的人们要努力工作赚钱呀,没有心思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能比起神明,会更相信自己的手多一些吧” 这个解释他倒是很快地就轻松接受了“原来如此” “不,我瞎说的。”我赶紧道歉“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啦你接下来切身感受一下就会有更深的体会吧” 在我们讲话的档口,驴车突然慢慢地停了下来。我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哦哦正在谈论这个呢。你瞧,现在就到了。” 他也学着我的动作向外探头,随即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感叹“是海” “是比较大的湖啦。” “哇我、”他对我兴奋地小声说道“好多的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水” 真亏他还知道我和他一直讲的大海的概念啊不过这里和他生活过的山村绝不一样。我牵住了他的手“怎么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么“ 小羊羔君眼中有新奇和紧张,我再检查了一下彼此的装束“好了,下来吧。” 虽然不必和他讲,不过确实有一场硬仗要等着我去打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小番外 滨州是一个偏冷的城市。当地的湖鲜与海鲜售往各地, 虽然这个时代交通运输并不发达, 但胜在滨州作为一个港口都市, 西边毗邻巨大的淡水湖泊, 东北边则被海岸线环绕,人群往来,川流不息,各色的文化与不同地域的人在此交汇, 可以说是一个民风开放的人文环境。 人多, 就意味着本地人能日日接触到形形色色不同类型的陌生人,这里的物价要比内陆一边要高一些,寻常百姓有贩卖鱼鲜的、也有贩卖毛皮的, 毕竟这里的气候要低一些,人们也需要多加保暖。 不过除此之外, 自然还有许多不同的谋生手段。 三子已经注意那对母子很久了,许多人会忽视来此拜访的陌生人,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注定会有很多外来者的城市,但是像三子这样的人总会记住所有新来者的特征和讯息, 因为她正是做这一行的人。 换在现代来说, 应当说人口贩卖,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名号和称呼,她依旧算是做着下三滥、下九流的勾当。虽然明面上有一家小小的面馆, 不过这个并不是她的主业, 店铺的客人不多, 人气稀薄, 她也并不在意,因为她的主要营生手段并不在此,而是更加有利润和油水的生意 儿子是个只有七岁左右的小鬼,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记事了,一般有价值的孩子也应当是在更小一些的年纪进行贩售,而作为一个大孩子而言,他的体不够健壮,也不知道聪不聪明。在三子的经验里来看,记事了就意味着会记仇,虽然倒是也能卖出去,但是自然不会卖出很高的价钱。 在这两人当中,有最大价值的,还是那个女人。 她早早地估了价,这里要插一句题外话,虽然说古代日本有一段时间流行过各种在现代来看很难接受的审美例如豆点儿一般的眉头、黑色的牙齿、细长的眼睛之类的。但是现在却还是很古朴的时期,在庶民眼中,无论哪个朝代,永不过时的都是有着白嫩的皮肤、五官对称、唇红齿白的女性,这样的审美是国际通用、时代共通认可的趋势,所以在别人看来,化了轻妆的社畜依旧十分吃香。 三子做好了判断,她便早就偷偷观察那对母子很久了,女人的身边并没有别的成年男性出没,似乎没有伴侣,看得出来那个少妇没有男人相伴。这对组合实在是看上去战斗力贫弱,三子只观察了不到一天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两人在这附近徘徊了许久,三子看着她们想办法安置了驴车,在酒馆暂时住了几天,便四处在试图买下一套小房子做为长久的居所,而这个时候,就正好是三子可以出马的时候。 在明面上,她是开汤面店铺的老板娘,伙同三子一同经营人口这项生意的,是她的丈夫。两个人看上去都是面善的普通人,向来不会轻易激起陌生人的警惕心。 三子和自己的丈夫商量了一会儿,火速敲定了方针,见他们在寻找住所,三子打算主动上门联系。 “说起来,这里有没有大型鱼类来着靠海靠河的话,应该会有的吧” “大、型鱼类要那个做什么呢” 三子缀在他们身后,听着这一对母子的窃窃私语,感觉他们说话的口音有些奇怪不过这也很正常,在这座城市来往的人形形色色,总会有许多不同口音的语言出没,只要能听得懂就没问题了。 听到那孩子问完,女人笑了起来,“哎哟海豹或者大鱼的皮可保暖了” “可是它们没有毛,”小孩问道“难道比之前我们拿到的兔子皮还要暖和吗” “当然咯,何况因为面积也大嘛。”女人有些尴尬地嘟囔了一句“那个太丑了别再提它了,真丢人,我可不会缝纫啊。” 那个女人的面貌很是姣好,但是比起这个,她笑起来的温度更加令人舒服。 她和颜悦色地说话,语气听起来又熨帖、又温和、又可靠。三子很少做这种有着年纪很大的儿子的妇女的相关生意,但是这个女人似乎要比寻常的妇女看上去年轻很多,这也是三子决定要对她下手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生面孔总会遭到刁难,她看起来又像是油水很多的大肥羊,难免总是会碰到寻衅滋事的事故,也会有不少本地人试图从她身上宰下点什么出来。这对母子的日子其实说老实话过得并不大舒坦,但哪怕是碰到恶意杀价、或是有人挑衅,她也以一种异常冷静的态度处理掉了。即便面对突如其来的难题,她也并不会在面上表露出为难和踌躇,似乎是并不想给那孩子带来不安的危机感。 “没关系没关系这一次搞得定的啦,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她永远都用这种语气对那小鬼进行着安抚。似乎在这个女人眼中并不会有努力不能解决的事,至少在那孩子眼前永远表现出如此的态度,试图让人安心。 可真是个好女人。 三子这样感慨着她可能会卖出的价钱,一边想到如果能在她怀里听她讲话,那可真是一桩令男人趋之若鹜的美好体验啊。 不知为何,在三子不远不近地偷偷跟着他们的时候,那孩子似乎若有若无地向后瞟了几眼。不过大概也是错觉吧寻常人的感觉怎么会那么敏锐。 在蹲守了几天之后,她看到了女人无微不至地关照着那个孩子,当他吃完了东西时,那个女人弯下腰来,轻柔地蹭过对方的嘴角。 “诶吃饱了” 女人微微蹙眉,但终究还是笑了起来,她困扰时也会打趣自己,态度看上去又闲适、又不使人紧张,这种姿态外出众,连大厅中正在一旁吃饭的食客们都开始若有若无地将目光投注在那个女人身上,然后开始了窃窃私语。女人吸引了在这小小空间内所有人的注意,她被视线若有若无地紧紧包围,但即便如此,对自己的孩子笑着说话的那位少妇显示出某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口口态。 “真可惜啊我还点了这么多呢。”她喃喃道“可是你饱了吧不符合口味么那接下来这些剩菜都得打包了这样下去味道会变差的呀。” 小孩一直都是寡言又没有存在感的,他只是在将自己的目光黏在她白皙得像鹅蛋一样圆润的脸上,一寸一寸地贴合着扫了过去,似乎被她撷住了全身心的注意力,眼也不肯眨地注视着她。 少妇佯装发怒“够了你肚子都没鼓起来呢,看看你瘦成了什么样子不准挑食长出点肉来再和我讲话”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分娩过的妇人对自己的小孩似乎都是这样絮絮叨叨的态度,虽然那个女人的声音清润,听上去的感觉很是不错,但一直这么说下去也是很令人头痛。三子看到连那个小鬼的脸上都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无奈,看来也是有些受不了她的啰嗦,但是他还是沉默得像是一汪水潭,温顺地听着来自对方的训导。 这么孝顺的孩子倒是很少见了 三子微微感慨,直到少妇似乎说得累了一些,将他嘴角的食物残渣用手揩去,下一秒却一点不浪费地探入了自己口中。 “唉哟”她似乎有些无奈地道“你看看,又是故意这样。” 水潭漾起了波纹,那双猩红得可怕的眼睛颜色更加深了,他就这样不发一言地看着她,最后突然像是撒娇一样靠了过去,显露出了小孩子纯真可爱的那一面,柔顺地靠在了那夫人的怀里。 “对不起我等一下子就去吃完。” “唔哦哦,那真乖,去吧。” 但是在妇人没看到的那一面,藏在角落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三子看到了他的脸,上面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纯正的孩子会有的表情。 这个 三子瞠目结舌了许久,默默地将预计下手的时机再提前了一些。 “想一想可真感慨啊以前那个样子的你终于也不害怕人群了呢。”那个女人悠悠地和她的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三子听了一耳朵“终于不再介意了吗” 那个孩子认真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依赖地牵住女人垂下来的手。那母亲似乎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痕在脸上一闪而过,面色和熙,顺从地将他揽得进了一些“喜欢这里吗” “不算坏” “这里已经不错啦。”女人沉思道“说起来,还需要继续找一找能长久居留的落脚处才行” 是时候了。 这样想着的三子找了个适当的时机跳了出来,熟络热情引他们到自己的铺面看一看。 “咦” 女人诧异道“是说在售租那一边的房间吗” 三子面带羞涩地解释道“我们的铺面足够大,加上后院就已经够一家两口的吃住了后面大半边的房子都空在那儿用不了,与其留在那里,不如拿出来赚点钱” “我懂我懂。”对方笑着说“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在三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自己的汤面店后院,这里的房子条件并不差,茶光也足够好,女人四处环视了一会儿,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突然轻轻地问道“那么,我们如果住下来的话,和你的后院是连在一块的吗” 正是这个打算。后院像是一个围栏,将他们的住所牢牢围起,也好保证下手时能够瓮中捉鳖。 但是既然已经被她点出来,那这个心眼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三子在心中权衡,现在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将他们留下来,因此短时间内贡献出后院也没有大问题,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比想象中要敏锐,她环绕了几圈,依次提出了自己的疑点,三子心中有些焦躁了,不得不和她阚璇片刻,最后留下一堵矮墙作为交界处,让出了大量的地盘。 这优渥的条件和大放反而让那个女人微微挑起了眉梢,似乎升起了疑窦,三子看出了她打算拒绝的意愿,渐渐急了起来。现在是大白天,她的丈夫又刚好在铺面,现在实在不是个下手的好时机如果这个时候让她跑出去了 那就等到今天晚上直接摸到她打尖的小旅馆吧 那女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直到她手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孩子抬起来头,突然对着她摇了摇衣袖。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就像是不参与其中的讨论似的,以至于三子一直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那孩子的眼睛红得有些渗人,像是猩红又化不开的血浆,他眨着这样的眼睛望着那个女人,乖巧得好像是收敛了所有情绪一般,他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的脸,直到对方似乎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哎哟真的想住吗那你高兴就好嘛,我们就要这里吧。” 三子一直注意着那女人的反应,她的视线轻轻扫过那道墙,似乎是打算找匠人做点什么的样子。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三子来讲只要住得近了,迟早有可以得手的机会。 看得出来那个女人依旧在游移不定,是她的孩子的动作让她姑且决定买下这里的。这强烈的警惕心不是三子喜欢看到的特质,在她住进来严防死守之前,三子决定先找机会先下手为强。 似乎是三子的错觉,那个小鬼的视线突然若有若无地又扫过了她,随即又悄然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 就这样,她耐心地等了几天,直到合同也做好,那个矮墙被砌得高了些、锁也被换了一遍之后,三子终于等到了他们打算住进来的消息。 之后就难以再找到机会了她与丈夫在把他们引入房子后蹲守了良久,偷偷地在侧门的门口处等待着开门。天色暗下来了,侧门在半夜终于打开,进入他们视野的是那个只有七岁左右的小孩。 他似乎是打算倒垃圾的样子,浑然不知自己走到了死胡同内,小巷从没有人来,光线暗淡,三子的丈夫猛然暴起,撞向了他孱弱的身躯,将那个小鬼压在墙上,等他似乎失去了意识,他将手上的身体像破布一样随手甩掉,然后用力向下狠狠一坐。 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和这股下落的势能足够杀死一个小孩,三子在一旁听到了几声轻微的骨骼断裂声,感觉就算此刻不窒息死去,这孩子肋骨想必也能刺穿他自己的心脏和肺部,行动大大受限,显然不用再担心碍事了。 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直闷不吭声,从一开始看房子的时候就一直默默地跟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也很少开口,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形,他也不声不响,虽然省下了很多麻烦,但是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听上去寂静无声,只有摩擦和坠落的声音在黝黑的小巷子里徘徊,饶是三子本人也觉得有些吓人。 “门开了,进去吧。”三子小声地示意道“不过不要弄伤弄残,小心一些,这个女人能卖个好价钱的。” 壮汉应了应,打算从地上坐起来,那个一直倒在地上失去呼吸的小小身躯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冥冥之中三子感应到了什么,连忙道“小心” 话还没有彻底说完,不过是短暂的一秒钟,那个小孩突然像鬼魅一样附到了他的背上,然后伸出了什么细长的利器,从后颈侧捅了进去,然后轻巧地搅了搅。 是簪子 不对、是 三子已经连思考这些东西的功夫都没有了。被搅完颅腔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翻着白眼倒地,只有三子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惧使得她想发出高亢的尖叫,又被狠狠堵在了嘴里。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惨白一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死了吗他不是没有气了吗 为什么他会起来、为什么他会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试图扶着墙跑出去,但是现在处于慌乱情绪的她显然快不起来,被那尖锐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太阳穴,她只有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份。 不、她错了那个女人是好货色,但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人了 是怪物 那孩子冷静地看了她两眼,把毫无动静的肉体稍稍松开,然后 三子用力挣扎起来她趁着他松懈的一刹那向前跑去。但那恶鬼早有准备,他把三子还没有彻底拖远的头发用手拽住,巨大的力道和惯性带得对方的头皮流出了血,三子吓得已经要魂不附体了,后面那个怪物比鬼还要冷静。还要诡异。还要凶狠为什么她要选这一对人她早该知道的 忍着撕裂头皮的剧痛,三子继续没命地向前疾冲,在冲出巷子前被擎在了墙上,被那孩子的手掌按住了头,向墙上一下下掼去。 三子敢挣扎,意识被头上的冲撞弄得溃散了,她努力转动眼珠,看着那只鬼好像不知疲倦地保持着速度和频率重复着将自己向墙上狠砸的力道,被鲜血漫过眼睛之后反而渐渐习惯了这股剧痛,然后在死亡之前最后看了那个怪物一眼。 她看到了一大块的天幕,上面没有闪烁的银河,只有沉厚的黑色作为背景板,而在她的视野中,这中间的这个小孩子 她想不出接下来的话了,剧痛让她的思维已经模糊一片,根本转不动脑子,甚至连眨眨沾到自己血液的眼睛都办不到。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她胸腔内的心脏跳得像是要脱离出来一般。三子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喘息着,试图从外界汲取更多的空气,似乎脑袋开始眩晕起来了,血液从泛着尖锐痛意的伤口汩汩流淌出来,滴滴答答,又让她觉得很痒。 她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在呼吸一口外界的空气了,闭上眼睛的时候时间还在流淌,钟表也没有为这个流逝的生命停下半刻,在那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自顾自地向前跑。 最后的想法随着逐渐消失的剧痛而远去,直到侧门被重新推开,那个女人一如既往平稳又悦耳的声音在这短短的夜幕中响起“好久没有回来呀,你发生了什” 后面的话似乎被惊讶吞了回去,在这一片深夜中的沉寂里,她能感受到拽着自己的头发的那只鬼似乎感到了紧张,他甚至微微收紧了手上的力气,连身体都绷直了。 你这怪物、你这个会复活的恶鬼,就这样被发现、被恐惧吧。 怀着这样的期望,三子彻底阖上了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滨州是一个偏冷的城市。当地的湖鲜与海鲜售往各地, 虽然这个时代交通运输并不发达, 但胜在滨州作为一个港口都市, 西边毗邻巨大的淡水湖泊, 东北边则被海岸线环绕,人群往来,川流不息,各色的文化与不同地域的人在此交汇, 可以说是一个民风开放的人文环境。 人多, 就意味着本地人能日日接触到形形色色不同类型的陌生人,这里的物价要比内陆一边要高一些,寻常百姓有贩卖鱼鲜的、也有贩卖毛皮的, 毕竟这里的气候要低一些,人们也需要多加保暖。 我最大的坏毛病就是想得多, 来这里之后完全就是个陌生的环境了,总需要开始谋划怎么找到长久住所的事。短期间内还能找个旅馆落脚,不过这种以天计算的住宿费堆叠起来实在是高得令我发愁,哪怕现在还有很多钱, 以这样的水平消耗下去也是吃不消的。 那孩子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排斥人群, 但是我带他在这里逛逛、那边玩玩, 他倒是也从来不推拒,也不抗拒上午的时候集市里一直熙熙攘攘的, 全是应目不暇的小商品和新奇的玩具, 我盘出了一点预算, 便一路边逛边买东西, 每回都能满载而归,虽然衣服的款式不是我的品味,手工艺品也很粗糙,但是隔着许多年的间隔再去观察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中的风情,自然也还能欣赏出一点别的滋味出来。 逛街的乐趣是男性体会不到的 游玩是那个孩子的事,他目不暇接地看着各种新奇的事物,以前在封闭的村庄内自然是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他只是在不停地观察。而我就只是在单纯地扫货和购物而已 是的,又有闲钱又很安逸的我终于找回了曾经为数不多的乐趣 我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了好几天,战利品兜了一手,实在没办法拿的也想办法装进了袋子里。小羊羔君游玩够了,反倒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要不要我拿一点” 你怎么拿得动。 这种伤害孩子自尊心的话被我塞回了肚子里,我将手上的东西向上抬了抬“你不懂,逛街和买东西是女人的浪漫,我在享受这种辛苦。” “噢、哦哦” 他似懂非懂地用一种“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很厉害”的眼神看着我。 这几天真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因为预算中有一大笔可以自由支配的钱,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消费欲和高兴,想在这个繁荣的城市好好玩一玩,小羊羔君默默跟着我,我一个没忍住,也给他买了许多衣服和配饰,例如腰带和系在手上的金属环之流,还有很多小零食。 “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么多” 像上面这种弱弱的反驳声被我自动忽略了,我继续保持着精神去采购,顺便给他塞了一小袋古早的金平糖雏形状零食,顺利地将他的声音堵在嘴巴里。 这才是乖孩子。 我在心中满意地点头,将手上的零零碎碎放在了旅馆,随即找了家餐厅吃饭。 出发之前,小羊羔君在床上盘腿坐着,双脚一晃一荡地等着我。我掏出小镜子开始梳妆打扮,一边应付他有的没的小问题。 “为什么要去洗脸”、“脸上变白了”、“哪里来的夹子”以及“嘴巴好红。” 我一开始还有些认真地回答,后来就没精力对付了,嗯嗯啊啊地搪塞回去,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起身“走了,怎么样有什么变化” “脸”他很认真地告诉我“变白了。” 对你来讲只有色系的改变吗 我放弃从他的眼神中收获惊讶和溢美之情了,感觉连逛街完毕后的跃动感都消失得差不多,垂头丧气牵起他的手“走吧走吧,去吃饭。” 那孩子倒是顺从地跟着我的力道向前走,只是一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等到我把他领到了饭店,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后才问“说吧,你刚刚想说什么” 小羊羔君万分困扰地踌躇了很久很久,似乎在试图试探我的反应,然后缓缓吸气,弱弱地开口“我吃不下” “噢”我很有耐性地温和道“说说看,为什么呢离早餐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自认脸色应当没有问题,他反倒更加不安了,眼神游移不定,“零食、我已经吃了很多” 噌 “” “” 我清楚地听到了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的声音,“你就吃了一包糖,现在和我讲吃饱了看看你现在有多瘦,点了食物还不吃吗多浪费”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我说得很认真,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吃相一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至于之前洗澡的时候,他赤\\\\裸的身体瘦骨嶙峋,似乎隔着一层苍白的皮肉就能摸到苍白的肋骨,看上去和难民儿童没什么两样。这种体还想挑食,他是觉得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可以不吃饭了吗 那也要等变胖一点才有立场和底气和我说这种话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这种特点,但是在我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我和他商量了很久,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听着,一个字也没有反驳。良久,我感觉说得也差不多了,吞了吞有些发干的喉咙,端起水来润润喉,满意地看到他乖乖地夹起筷子吃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就需要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居所了说起来我们十分幸运,本来以为进城的时候都需要通行证之类的东西,不过听说某一处城市刚好地震了,因此流离失所的人有很多,我在城门口潜听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好借口混了进去。 感谢古早时代,这个时候的户籍要求并没有后来我在历史书见过的那么严 总而言之,虽然之前遇到过许多问题,但都一一靠着努力动脑筋解决了就在我正为房子问题发愁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个面容平凡的女人上前搭话,屋漏偏逢连夜雨,看她的意思是已经打听很久了,但是刚巧听到我们在考虑找房子的事,所以热情地向我们推销着她的住所。 唔、上去看一看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的我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打算就这么上去看看房子。 虽说那个女人殷勤过头,但是想到急于抛售的人的心情,会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应该的。房子比起我想象的条件要好一些,采光通透,还很通风,大小也正合适,隐蔽性也很好,围墙一砌就能很好地隔绝院子里的动静,我实在是越看越喜欢,但是唯一让我感到有些微妙的还是这里透出的一丝违和感 想这么多也没有用,我只是来看看房子的,接下来要不要做决定也是回去以后再考虑的事。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那孩子突然摇了摇我的手指头。 他的手又瘦又小,轻轻握着我晃了晃。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想要”的意思。 难得他主动提出想法啊 我不过惊讶了一瞬间,随即答应了他,顺便将这所小宅子给定了下来,决定几日后等找人将这里再稍微整改一下后就住进来。 谈好合同后,我见天色也差不多黑了,就这么将事情敲定,随即告别了这位妇女,将那孩子拉回旅馆,脱掉鞋后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 他学着我的动作脱下鞋,慢慢地爬到了我的枕边,随即伏下身来,乖乖地趴在一边,等待着我重新起来。 “累了吗” 我现在才感到了腿脚酸痛,逛街和看房子期间倒是一直没有察觉到哪里有问题,现在一旦可以休息就体会到全身泛起的疲累了 “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我叹气,随即在床上打滚,“啊,脚好痛” 那孩子看着我,问道“那为什么不少走一些路呢” “因为逛街是不会累的。”我和他认真地说歪理“只有在买完东西回去以后身体才会感到累哦。” “” 他又没有话讲了,但是继续似懂非懂地用一种“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很厉害”的眼神看着我。 我大概躺了有二十来分钟,感觉重新找回了一点能量,又精神抖擞起来,打算来盘点今天的战利品。昨天主要都是些新奇的小首饰和工艺品,今天倒是主要给小羊羔君买了许多东西。例如手环和有着彩色的石头镶嵌的腰带,将他空荡荡的袖口和腰部都扎起来后,原本宽大的衣服在他纤弱的身上就显得贴合身形了,看上去精神抖擞,很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风采。除此之外自然也有许多好看的衣服,我特地选了几件上身短一些的设计,因此他穿在身上不会显得太拖沓,感觉就更加精神了。这孩子皮肤奶白奶白的,头发又是亚麻一般的黄色,因此我挑了几个色系,发现淡色或是白色真的很适合他 小羊羔君很配合,一句话也没有说,温顺地任由我靠着喜好给他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 哎,真可爱。 之前在老夫妻的家中我就找到了一些灵感,现在忍不住终于找到了能够宣泄的地方我在那孩子无言的眼光中将剩下的布料抖了出来,他乖巧地张开手,然后让我给他套上好吧,我还是对这种布料很没辙,最后还是他自己动手接过了我的工作,默默地给自己穿上美丽而宽敞的服饰 “唔、” 他缓慢地停顿了一下,讶异从他眼神中一闪而过“女孩子的衣服” “嘎。”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介意么” “衣服而已。你高兴就好了吧。”他温和地这样对我说道,我一个没忍住,将他狠狠抱进怀里摩挲“唔噢噢噢真是好孩子抱歉啦,让我满足一下心中的欲\\\\望再说” 他不适合宽敞的男装,但是轻飘飘的小裙子却很适合这张嫩生生的脸。我看着他秀气的颜睫发呆,觉得他那白净的脸庞在这裙子的衬托下看起来好像镀了一层浅淡的月光。 真好看糟糕,好想给他涂口红 这种罪恶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我呆了一会儿,直到他轻盈地飘了过来,微凉的双手捧起我的脸“好了吗” 我再一次把他扑在怀里,“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再笑一个嘛” 他的脸上看不出曾经的笑痕,我先笑着去挠他的肚子,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轻轻地拽住了我的手腕,随即用着我原来的招数对付我的脖子 半秒钟过后,屋子里只响起了我一个人惊天动地的笑声。 这孩子和我玩了半天,我俩在床上打滚,直到我微微咳嗽着按住他喘气“等、等一等我肚子好痛” 他这才收起了手,衣服早已皱得不成样子,我们玩得身上乱糟糟、头发凌乱得像是鸡窝,虽然这样厮混打闹很是不成样,但是现在我又看到了这小家伙眼中遮不掉的顽皮和高兴。 “好嘛,差不多也可以了。”我伸了个懒腰,捶捶酸痛的小腿“你把衣服换下来吧这些打扮以后或许有用” “可是我扮女孩子并不像” 见他如此耿直,我自然被戳破了借口,只好承认“好吧,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好可爱,完全是我的私心,对不起。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那孩子的眼神扫过我和一旁的衣服,微微垂下嘴角,露出很无奈的神情。 玩也玩得够了,我们草草解决了晚餐。在我洗漱完毕后,他却打算等一会儿再洗澡。 “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很危险哦。” 他扒在旅馆的窗户口向下看,“我想出去玩可以出门吗” 啊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确实会有这种天性啦。 我不打算一直拘着他,在下面的街道处画好界限,那里明亮、又有很多人经过,安全性还是可以的。不过必要的叮嘱还是不能漏下“别走远哦注意安全” 他点点头轻快地推开门出去了。我坐在椅子上擦头发,一边从窗外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同时忍不住发呆现在变得活泼了许多啊 这种日子照常过了下去,我在这期间找到了一个匠人,希望把围墙建高一些,上面安一些锋利的瓦片,以防他人攀爬。但是逛街也早已逛得差不多了,我的生活陡然变得单调,也许是气候的问题,我开始有些犯懒了,除了三餐之外就想躺着不动,之前一直绷紧着神经过日子,现在总算能够休息了,便忍不住松懈了下来。那孩子自然不会和我一样死鱼瘫,他近期总是出门去,不知道到底是去找谁玩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找到同龄人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不过看样子也挺悬的,这一切都不能着急,慢慢来就好了。 我耐心地等,直到连锁也换了一把新的以后,这才将小羊羔君叫住了。 “走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乖乖地跟上,突然问道“之前那所房子” “嗯你不是很喜欢嘛。”我闻声回头,“现在差不多就能去住咯,你期待吗” 不过稍微有一点在意呢 之前的那堵墙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 搬东西要一些时间,我看周围的家具似乎没有什么尘,被前任主人细心的打扫得十分干净,便决定先把东西全部搬过来再去考虑煮饭的事。东西其实并不算重,但零零碎碎的很难整理,最后也清出了一些不需要的垃圾。我专心致志地弯腰拣出来,装在一个盆里,“能不能帮我把垃圾倒了我一会儿还要收拾一下床铺,比较费时嗯你在看什么” “” 他正在看着窗外,此刻将目光挪开,重新落在了我的脸上“天快黑了。” “唔嗯。” 我草草点了点头,“所以要尽快回来,今天晚饭直接在饭馆吃了你还饿吗要不要再弄点什么给你填填肚子” 那孩子果断而坚定地摇头,然后再摇头。 “好嘛” 没办法把他再喂多点,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最后再嘱咐道“快去快回啊。” 他出门去了。 我将房子再打扫了一遍,他还是没回来,等到我将被褥也收拾完以后,终于忍不住了,打算出门一探究竟。 只是去倒个垃圾而已,需要那么久吗 离后门进了,就能听到那一头传来的嘈杂声,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打斗,我突然想起以往种种,小羊羔君神奇的运气和体质总是会碰到很多很多很多令人感到棘手的突发情况,这种情形又让我心下一凉,赶紧开门向外看。 不过似乎一切争执和打斗都已经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小羊羔君身上糊满了厚重而黏稠的血浆,头发湿漉漉地披垂在肩膀上,早已看不出原来那浅淡金黄的颜色。 他缓慢地回过头来看着我,小巷中充满了厚重而逼仄的沉默氛围,我的心思不在地上的那两个人身上,三步做两步地赶紧跑了上来,上手去摸他的身体“怎么样受伤了没有怎么回事你的暴露了” 他用某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扫了一眼地面,然后垂眸低声道“暴露了” “没事,他们现在应该也说不出去了吧”我摸了摸他的背,并没有发现上面有什么伤痕,随即松了一口气,他又委屈又无措地站在原地,身子都僵住了。 啊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是你做的吗” 他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累了吧害怕吗”我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怎么总有冲你来的人呢连这种地方也不例外吗” 这样小的年纪,让他能奋力挣扎、乃至成功脱身,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我看到他微微喘气的胸脯,也觉得在这个现场继续讲这话不太适合,先侧过身子“算了,先进来洗把脸吧。” 他又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眼神微妙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承认了我的猜测“嗯,不过现在已经可以了。” 我又是只能叹气“哎辛苦了,你先回去洗澡,我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小羊羔君点头,随即进了房内。我烧了一些热水,他应当懂得怎么用,现在能听到那边渐渐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地上,虽然这个小巷作为死路没有什么人经过,但一直放在地上也很麻烦我费力地将他们暂时抬到了后院里。 虽然一直对之前那只老虎感到排斥不过现在正是需要它的时候啊 我这样感慨着,随即将两具身躯重叠起来堆好放在角落,打算明日再处理细节。 当一切都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小羊羔君终于把身上的脏污洗干净了,他的头上冒着水汽,正在向下滴水,自动自发地靠了过来。我结果了他肩膀上搭着的毛巾,一边擦着他的发尾,一边带他回到了房间里。 “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两个人好像是卖我们房子的店主来着” “嗯。”他微微点头,随即因为头发还在我的手上,因为被扯到了发梢而露出微微吃痛的表情“要怎么办呢” “也正好啦。”我把他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去翻出了我与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合同“刚巧钱已经付了,做完交易后他们才消失不见的,别人也不会觉得是我们想赖账而铤而走险吧。之前在合同里留了个心眼现在的话” 我将手上带着红印的纸拿给他看“你瞧,没有说只卖给我们后面的这半个房子,也就是说我们说不定可以接手他们的铺头,开个小店赚钱呢” “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啦,我当时和她做交易的时候做好漏洞了,不过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但是现在既然老板娘也真的不在了的话,死无对证,我们将整座房子拿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唔。”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两个人要怎么办呢” “明天再说吧。”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现在很晚了,快去睡觉吧,这些可不是小家伙应该操心的事,大人会全部搞定的。”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前似乎做了剧烈的运动,他也似乎真的是累到了,我守在他的床头边,等到他的呼吸声逐渐放轻放缓,节奏彻底变得均匀之后,这才离开了他的房间,重新回到了后院。 此刻我才能闻到那缭绕在鼻端无法散去的血腥味,好像是血海泼满了整面墙一般,浓稠得完全化不开的厚重死气依旧停留在这个空间里,我的手这才僵得伸不直了,现在抖得好像是风中的糠筛。 好吧,好吧,没问题的。我曾经这样处理过那只小狗,没道理处理不了人的 但这些还是不能放在今天晚上做,我实在不想看他们的脸,随便找了个东西遮住那个角落,随即逃也似地回到了主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四十章 怀璧其罪。 能讓其他生物的身体产生如此神奇且立竿见影的功效, 他就是一个能走路的万能灵药, 按照这个能力来推算, 倘若他还能使人的身体充满活力 比起这个体质所带来的价值, 他如果一旦暴露,被当成妖怪处刑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被当做怪物姑且不论,如果这个价值被发现,迟早会有疯了魔的人会对他下以毒手 怎么会这么麻烦 我在后院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他安静地看着我, 我的憋闷找不到地方去发泄, 只能垂头丧气地吐出一口长气。那孩子一直都很少说话,我有的时候也只能靠猜测推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能让伤口复生、死者复活的话,那也应当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吧不要小瞧人类的欲望, 我和你讲一个神话故事,以前有一只被飘在海岸上搁浅的人鱼, 因为人鱼的肉可以让人长生,因此渔村的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上来分而食之,连头发和指甲都被吃了个干净” “我从来没有小瞧过人类的欲望。”他垂下眸子淡淡道“我不会死。”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能说出这句话,一个没有忍住, “梆”地一声敲在他脑门上“你搞什么鬼呀你怎么能这样想还不会死我看看你会不会死你这不是死过无数次吗把这句话给我收回肚子里去” 他的额头被我敲出了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一直以来保持的脸色终于变了, 有些委屈地捂住脑袋,可怜巴巴地道“哦。” 真是太会对付我了 我的气一下子消得差不多, 只得叹着气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痛不痛疼不疼我给你揉揉吧, 哎你看, 不管如何, 死亡都一定是痛苦的,你就算还能再长出来,也是逃不过死亡的呀。” “可是” “那你就讲错了。”我纠正他“你那不叫不会死,你只是不会消失而已。” 他冰凉的小手捧住我的脸颊,声音突然放低放沉,轻轻地像蛊惑一般地问道“那你和我一样吗” 我挠了挠头发“呃这个我不知道耶等我到时候用血来试一试哈。” 不过要让我放出个口子专门流血也未免太痛了,等到我的月经来时再考虑用它做实验的事吧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似乎明显曲解了我的意思,连忙说道“我就是问一下你不要去试” “乖,”我把他抱起来,“我去洗澡了,你别想那么多,我不是从蛋壳里爬出来过么,应该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吧,先去睡觉,别想太多,明天还要继续开店呢。” 其实为了置办各类新的装潢设施,我的钱花了将近五成出去,如果以后不再有收入的话,哪怕省吃俭用,剩下的这些钱是没办法足够我们用一辈子的,迟早会有一天出现坐吃山空的时候。这个店面里我下的本钱有许多,虽然心痛,但也算是投资的一环,只希望会有回报吧。 小孩子熬夜太久不好,那孩子乖乖地被我抱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接过他一直握在手里没有松开的毛巾,去厨房舀了一小桶热水打算兑温,出门时看到了栅栏和木门处好像有一些可疑的松动。 我的心下凉意滑过,有些不好的预感,将手头上的东西先放下,拨开了木门,走出了外面的小巷,夜色已经深了,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确实黑魆魆的,仿若地狱的罅隙在此露出一角。头顶的月光泛亮,银练一样均匀地洒下来,在这样的照明之下,总算能勉强看见一点木质栅栏的细节。我蹲下身来,仔细地上手去摸上面的刮痕,那上面有三四道间距相同的痕迹像是被利刃摩擦过一般,虽然不深,但我抚摸时还是被周围凸起的粗糙边沿 刺穿了手指。 感到一阵如同针扎一样的痛感后,我抬起手来,才发现手指腹插进了几颗细小的木刺。 比起痛楚来也意识到这是猛兽的利爪所造成的挠痕之后,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感觉连呼吸都困难了。 是它、是它、是它是那只老虎它回来了 它在我的住所旁边徘徊,窥视着我们的生活,随时等待着进来的时候。我不害怕它、甚至利用它都是因为这只老虎没有了牙齿,可是我突然意识到最近那孩子的血液可以让生物复原 那只野兽如果尝过了那孩子的血,它是否也有可能生出全新的牙恒齿被我打得彻底掉光以后,如果它发现自己能重新得到捕食用的牙齿,那才是细思起来令人后背发凉的一件事。 尝过人肉的野兽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它记得我们的味道。 多么讽刺的是,即便它的永恒齿已经被打落,现在依旧有可以重新长回去的可能。我曾经用老虎的特性威胁过跟踪我的下三滥老虎的鼻子比训练后的狗还要灵敏,记性也更好一些,不管过了多久都记得住味道。它能一直不休息地飞快跑一天一夜,不管过了多久,都还能再捉住已经记住了的猎物。 我就和当初话中说的一模一样,现在的我们就像个被猫放跑的耗子一样,永远在它的手心里被肆意玩弄。迟早有一天、某个晚上,它一定会找到机会随时随地跑过来袭击落单或是一个人独处时的那只耗子。人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防御得完美无缺的,它一直会伺机找到破绽,迟早有一天 只要不让小羊羔君的伤口暴露出来就行了吧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我皱着眉头将手指上的木屑拔掉,魂不守舍地飘回了房间睡觉。 血。 血腥味。 浓郁得像是腥风血海中被泡得饱涨的血腥味萦绕在我的鼻端。我感到胸口的憋闷,甚至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奋力地大口呼吸。 气味实在是太过恶心了,熏得人头也痛了起来。我奋力地睁开眼,看到了让我四肢末端都开始要血液倒流的景象。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老虎轻巧地甩着尾巴,优哉游哉地立在角落,从明亮处重新退回了暗处,光线和阴影落在它柔软的皮毛上,那黄澄澄的毛皮有着油光水滑的光泽,斑纹外黝黑显眼。 我勉力地笑了起来,心想那些剁碎了的肉段和骨头残渣总算不需要丢到下水道去了,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处理的对象,便打算起来将后院里堆着的can块再切得软烂一点丢给它,一边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它突然暴起。 那家伙的瞳孔像是蜂蜜一样泛着琥珀一样的光泽,终于在下一瞬露出了某种阴寒而生冷的嗜血贪欲。我能看出它并没有恶意,但确实充满了只属于丛林猛兽的饥渴,像是下一秒便打算择人而噬一般。 我费力地试图调匀呼吸,耳边心跳如擂,像是大鼓一下一下地打在了我的心头,连手指尖都在发颤,试图慢慢攀着从床沿坐到另一边的坐垫上。它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我,之后粗重的呼吸在这小屋内回响。 那只老虎的动作很快因为我的挪动而变得快了起来,他就像一只金黄色的利剑,一瞬间就跳在了我的身上,利爪按住我的胸脯,我的身子已经僵成了铁板,直到它眦起了嘴巴,我的心脏彻底沉到了肚子底,呼吸再也难以通畅了。 粉色泛红的牙龈肉上,赫然生长着两排像钢板一样尖锐而坚硬的牙它的犬齿尖利而锋锐,看上去好像是两把白色的弯刀,只要用一点巧劲就可以轻易地扎进人体的骨头里,比起其他的东西,我看着它那张完好无损的大嘴,终于渐渐意识到了一个令我绝望的事实。 “你这怪物你去看过那孩子了吗你把他” 它压住了我的胸脯,那股猫科动物特有的口臭随着老虎的呼吸一股脑地一下下喷在我的脸上,湿润黏腻,有一股可怕的腥臭味,像是内脏处有腐烂的臭肉而散发出的恶臭。我奋力地在挣扎,它将我压得动弹不得,然后张开那张长嘴,一口衔住了我的喉咙,长长的牙齿陷入咽喉深处,将脖子里的动脉与器官彻底咬断。 痛、痛、痛。 好痛啊,怎么会如此之痛。 我的肉被那只野兽一寸寸撕裂了,老虎渴求着猎物,模糊之间我抬起被血液糊成一团的眼皮,感觉睫毛因为有血浆而发重,那个孩子人事不知地倒在角落,半边的头颅已经被彻底打开,像是萎顿的花儿一般从伤口处倾泻着无处安放的内脏与器官。儿童肥大的腺体好像是厚大的鱼肠,有着肉白色的黏腻触感。我的骨头被碾过,被卡车轧过了身体各处一般,它咀嚼着猎物的每一处皮肉,咂取着人体上的汁水,吃得津津有味。 我的脑袋变得沉重,感觉生命力已经从身体的各处豁口淌出来,一点点消逝了。疲倦和疲累让我连喘气都没有动力了,但我明白,这次的死亡并不是彻底结束,而是这地狱一般的场景的暂停转场罢了。 我再度爬起,又再度被那双肉爪按在了地上。血液呛进了我的喉咙,但我已经无法咳嗽,胸脯虽不能呼吸,但还是能够微微起伏。四面八方都是噩梦似的血红色,带着腥臭和黏腻的恶心。血液流得到处都是,甚至漫过了那只虎的整个后脚掌,它们已经无法再凝结了,因为量实在太大太多,最后只能变成微微粘稠的半固体,成了好像肉冻一样的形态。 我的鼻子留着红色的鼻涕,眼眶流着红色的眼泪,在这个地方永远丧失了叫喊的声音,日复一日地看着丝毫不变的景色,那只老虎不再需要向外出门狩猎,两个能够死而复生的人足够它一辈子都好好地享受温饱无忧的日子。 “” “你” 我被推醒了,这才感到了像是被刻入骨髓一样的恐惧,瞳孔放空,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孩子在我的身边将我摇醒了,见我这样,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面色担忧地望着我。 像是太久没有呼吸,我大口地汲取着周围的空气,肺泡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烈地渴求着氧气,我的手脚发麻,冷得不行,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却依旧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过呼吸了 虽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事,但是我还是全身发抖,心跳如鼓,身体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是那样渴求着吸入新鲜的空气,但是只能感觉到肺部中本来存着的二氧化碳在不断排出,愈想要呼吸就愈痛苦,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死局,连肠子都要绞成一团了。 “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他突然将我抱在他的怀里,微凉的布料擦过我的脸侧,我继续缩着蜷成一团,冷汗津津地打战,他按住了我的脸,将自己的鼻头对上了我的。 我盯着那孩子的眼睛,看着他靠谱而冷静地盯着我的眼睛,跟着他呼吸的频率一块放缓速度,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那孩子将我放开,然后轻轻地柔起我发凉的手指。 “得病了吗” “没有。” 我感觉得到他在用布擦着我额头上的汗,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丧气地道“只是压力太大了,实在太紧张而已,以后不会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我没出息地继续缩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身板很小,甚至不足以像个男人一样承载我的所有体重,所以我不得不放轻自己的姿势,小心地抱着他的腰躺在那儿。但即便这个肩膀不够宽阔坚实,我还是能体会到其中的一丝温暖和安心。 “最近只是压力太大了吧做了个糟糕透顶的梦。我真的是太怕那只老虎了。” 我接过他手上的布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叹气道“你一定一定要记住别受伤,平时和别人玩、出门见人的时候也一定一定要小心,听到了么就算不可避免地真的受伤了,第一件事就是将它藏好,或者赶紧回家,找个借口解释一下,赶紧把伤口的地方包起来,不到时间别拆下来。再如果真的碰到了最坏的情况,藏也藏不住的时候也别让自己的血碰到别的什么东西,你的复生体质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还有这个功用的话” 剩下的话我没有说出来,但之前一直在絮絮叨叨,他也乖巧地一声不吭,全部认真地听下来了。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昨天因为太过震惊而忘记的事。在我浑浑噩噩回到房间睡觉之前,竟然忘记了洗澡,昨天身上的汗臭味开始发酵,混杂在一起,显出了一种奇异的臭味,我现在仔细一闻都要皱鼻子了,手指甲缝间有昨日处理肉沫而残留的皮质和脂肪,与红色的血痂在一块已经结块了,换成了一坨一坨难以清除的污渍堆积。 “我先去洗澡吧今天晚点开门。” 我叹了一口气,打算转身去冲个澡,柜子上放着的小镜子在发光,我便习惯性地拿起来照了一下。 昨晚在梦中被狠狠地掐紧了脖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脖子上面赫然有一些深红色的印子。 皮肤表层下的血液淤积成了一团团深紫色的痕迹,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是被鬼掐过了吗 我再看了一眼床褥,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倒吸一口凉气。那孩子顺着我的眼光扫过窗棂,神色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担忧地看着我“你还好吗” “没事。”我的脸上一定没了血色,因此他看到之后才会看上去更加担心。我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宽慰他“我先去冲澡啦,一会儿吃点早饭就去开张吧。” 一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我将大菜做好,便正打算去前面的店铺开锁,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一堆的客人在排队等待。 脖子上本想用遮瑕膏替代,但感觉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我便只好找了个丝巾随意地系上,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好高兴哦这就给您开门,麻烦稍等片刻噢” 一个中年伙夫打扮的男人站了出来,道“你打算让我们等多久啊我们可是一大早就来了其他店都早早开门了吧” 我赔上笑脸赶紧上来劝他,“实在不好意思,以后这家店都会尽早开门的” 他们一窝蜂地走了进来,全部都点了打包外带的服务,一个劲地催促我动作再快一些,小羊羔君跑过来分摊了我一大半的活,压力总算是小了一些。 客人这么急着要饭也是有理由的,中午要出岸打渔回不来,但是需要能饱腹的一餐,便早早地打算过来叫一份定食留着到了饭点再吃。 这样看来确实是我太慢了啊难怪大部分的客人都是男人,胳膊或者手腕捆着汗巾,想必都是要做高强度长时间体力活的壮丁。 这一波浪潮过去后,店内留下的只有打算慢慢吃饭的客人,总算是能稍微休息一会儿了。鉴于昨天的前车之鉴,我今天长了个心眼,带了个凳子来给自己坐,顺便放松一下站累了的腿脚。 小羊羔君小小声地跑过来对我说道“中午过后人就会少的,下午差不多就能休息了。” “咦”我很好奇他怎么会提出这个结论,便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要带饭走,中午和晚上是饭点,上午之后来带饭的都走光了,剩下的时间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来光顾吧。” 我笑了,揉揉他的脑袋“真聪明,观察好敏锐啊,要不要坐一下椅子” 他轻轻地摇摇头,将我的手放下“你先坐。”随即便拿着水壶去给桌上的客人加水了,姿态像是一只到处乱窜的小羊羔,四处蹬着自己欢快而精力充沛的蹄子,看上去精神得不得了。 我捶着自己酸麻的后腰叹气,果然是体力不够啊,就这样已经开始累了 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好几天,等到花开始有些萎靡衰败的时候,我便将它们全部收了起来,顺便把装饰的彩带拆下,恢复了原本干净整洁素色的餐馆样子。迎新活动已经不再搞了,菜价恢复了原本的价,一开始为了折扣和尝新鲜的客人渐渐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原本的客源成了稳定的回头客,虽然看上去有点悬,但这家餐馆到底还是走上了正轨了。 比我想象的“只要勉强够吃饭”甚至还要好了一些,甚至还能用事业“蒸蒸日上”来形容。我正擦着桌子打算收摊打烊,之前拜访过的邻居妇人突然拜访来帮衬我的生意了。 “哎呀,这可真是荣幸荣幸。” 我赶紧擦了擦手,笑容可掬地去招呼他们进来“不好意思,差一点就关门啦,你们能来真是我的幸运,等一等我替你们拿菜单,要吃些什么” 那个妇女还是穿着和上次与我见面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布料依旧是像是因为洗过无数遍而褪去了颜色似的隐隐发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虽然很油,但是用小方布包了起来,便显出一种贤惠而稳重勤俭的女人风味来。 “你的丈夫呢丈夫不在吗” 我感觉她的眼神还是有探究,不想透露出自己没有男伴的事,便说道“哎呀,他不干这些活计啦,我做看板娘收收钱发发菜单,也能显出我能干。” 她和我继续笑着寒暄起来,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和小羊羔君同龄的小孩换了个发髻,在整个头顶盘起了一个鼓包,显得他的脑袋像是早产儿一样大得畸形。 我见那妇人似乎放了心,继续笑着向我介绍她的丈夫,看来上次没有出门的男人就是他了。他面貌平平,但是身形并不瘦小,肱二头肌和胸前构成了两个耸然挺立的三角形,看上去显然是很有精力、很魁梧的壮汉。 这个家伙倒是看起来好微妙 我没有打算把注意力放太多在他身上,主要是在有妇之夫的妻子面前盯着别人看太久也未免太敏感了,便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把菜单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菜单用的是木板,我找了雕刻的师傅划了字的印记,这样便不怕其他材料的菜单因为染上污渍而看不清的事情发生了。定食和一些小食除了菜品名称外还有材料解释,担心人不识字,自己用铅笔画了几个食材的小图案,叫工人也跟着一并刻上去了。实在还是不懂或是犹豫的便由我来解释。虽然木板较大,但尽量做薄以后便轻了一些,适合拿在手上看。信息量和轻便程度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它有些 “啪嚓。” 那个男人有些讪讪,我赶紧笑着将那些残渣收拾好“没事没事我正好还有备用没关系” 对,就是太脆了。 手劲一收不住的劳动群众很容易将它们捏碎,开业几天以来,我已经换了四块板儿了,当初总共就做了二十份,照这样下去再多的板子也不够换的 “为什么不直接挂个大的菜单到墙上这样谁都看得到了,还不用在手上拿” 那孩子突然凑过来对我说道。 “对哦”一个激灵在我脑中通过,“我怎么没想到这真是个好点子。” “而且这些东西太密啦,怎么看的清这么多图画” 那个妇人也跟着说道。 作为本地人的意见是很靠谱的,我赶紧记下来,在问道“如何菜的味道合你们口味么哎呀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盐也用得不多,不知道符不符这里人的喜好” “可以放多点调味料。” 那个男人唏哩呼噜将汤也喝完了,粗声道“这里的盐便宜,大家本来就喜欢吃鲜的,有味道。” 我赶紧记了下来。 桌椅摆成了四人围坐的形式,但是这样好像还是太占位置,我和那家热心的一口子一块将桌子挪成了拼在一块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教室一样排列摆放,看起来确实是整齐了很多,没有那么挤了。 “以后还常来呀我给打折” 得到了许多宝贵意见的我心满意足地挥手送走了这家人,将账单的费用打了好几折,热情洋溢地把他们送到门外,转头回来开始洗碗。 这家铺面又安静了下来,小羊羔君默不作声地在我旁边帮我洗筷子,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从发呆中跑了出来“呜哇没事,你吓到我了” 他没有接我的话茬,继续静静地看着我,我在他的目光中无处遁形,只好垂头丧气“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说起来,有个很在意的事情一直梗在心里,你等我洗完碗给你看吧。” 我将他拉到后院外的栅栏处,“你看,围墙之外的这个小门上” 他蹲下了身子,仔细地也跟着摸了摸上面的挠痕,我惊了一下“喂小心一点啊,上面有刺的,别伤到了。” 那孩子的手腕被我及时握住了,于是并没有被伤到。他继续在这道痕迹上看了许久,然后默默道“这个是猫的爪子。” 我“欸” “真的。”他牵着我的手指浮在上空描了一圈“你看,就是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只猫,老虎的爪子比这个大好多的。” 惊喜砸得我晕头转向,我屏住呼吸,仔细凑近看了好几眼,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啊啊吓死我了,原来真的是猫啊” “你是真的很累了。”他抱住我的脑袋塞进自己的怀里,我感受到了这孩子胸口扑通扑通跃动的那颗心脏的频率“先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再洗澡好了。” 我还想挣扎“可是明天还要起来开店” 他拗不过我,我其实也在他谴责且担忧的目光中坚持不下去了,在我即将打算答应的时候,小羊羔君改口道“那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去睡觉。” 我点了点头。 浴盆里,我正拿着个木勺舀着桶里的温水,油灯发着昏黄的光,我不想浪费灯油,便打开了窗子,让月光透进来,将灯芯挑灭了。 睡觉之前还需要揉揉腿吧按摩一下放松放松总是好的,省得明天早上起来又酸又痛。 饭菜这样下去成本还是有些高了不能涨价丧失客源,还是找时间去看看有没有能合作的批发进货的菜商啊化妆品也得省着用了,拿眉粉和眉笔当做眼影描眼线吧,至少能提个神,看上去五官会舒服一点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为将来做着打算。如果想要谋求舒服安定又平稳的日子,那就一定要努力才行。 温水淌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身体发呆,一回头发现窗户旁边的角落藏着一双锐利如电的眼睛。 我克制不住惊慌地大叫起来,那双眼睛黄澄澄的,不知为何闪着锋利的亮光,我看到了野兽捕食的野望,那只老虎进来了它在潜伏、等待时机一击毙命。我为什么要打开窗户 那孩子破门而入,将两扇门开出了很大的声响,我剧烈地喘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哑着嗓子叫道“出去出去出去” 他并不肯听我的,依旧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沉默地皱着眉头捏住我的双臂,然后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肺部剧烈地翕张起伏,希望能汲取更多来自外界的氧气,这又是过呼吸的征兆,他蒙住我的嘴巴,强迫我只用鼻子呼吸。 我被憋得难受,几乎要窒息了,但他的手钳在我的脸上,甩也甩不掉。我痛苦得哗啦啦淌下了眼泪,眼眶中溢出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上,那孩子的手微微缩了一下,然后继续蛮横而强硬地捂着我的嘴。 “看着我,” 我勉强撑起被泪水糊得模糊的视线,盯着他的脸庞。 “呼吸。呼吸,吸。” 他慢慢地用稚嫩的嗓音对我说话,但是语调是那样稚嫩平缓,和手上的动作完全都不搭,一点也不留情地用力向下顺着我的胸脯。半晌后,我全身抽搐着倒了下去,总算捋顺了呼吸的频率。他把我的头发拨在耳后,然后将我的衣服罩上,慢慢擦干了身上的水。 真是惭愧。我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想到。 这么大的成年人,却还不能好好地自己打理自己,需要一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提前懂事地照顾我。 明明他并不是也应该知道做这些的年纪,却变得这么沉稳了。 我擦了一把眼角,摸着他的耳侧“你真的长大了” “别说话。”他怕我再一次把呼吸弄乱,不肯理会我说的话,自顾自地牵着我到了被子前,将我整个儿塞了进去。 “我好痛啊,我好痛,你在这里陪我吧。” 他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只是一如既往地用他那慢悠悠的语调说道“我今天不走,你要快点睡,明天就好了。” 我全然忘记了今天早上对他说过的话,像是溺水者捉住了浮萍一般急切地擒住他的手腕“我、睡完就好了我好痛,我痛得睡不着了” “你是累到了,睡好了就不会这样的。” 那孩子用我今天早上搪塞他的话反过来回答我,哪怕手被我抓得很用力,他也不显露出疼痛的样子,反倒问我“哪里痛” “肺我要喘不过气来了,胸口好疼,头也好痛”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脑袋,我的眼泪又汹涌了起来,模糊了眼前的视野“怎么会这样呢我是不是要病了” “” 那双手掌并不宽厚,我从他拙稚的身形中窥见了沉稳和懂事,甚至还有一丝从他那儿传来的安心感,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紧紧地缠着他不肯放手,那孩子微微停了动作,却也并没有挣脱,乖乖地按着我的脑袋,依旧温柔缓慢地安抚我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体,然后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被角。 我全身发冷,牙齿咯咯作响,像是血海中握住了一根悬吊在空中的蛛丝,死也不肯放手地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究竟是压力太大还是神经太过脆弱呢 血液、猩红、野兽、生人。我害怕的东西那么多,但从来没有将我搞得如此一团糟过,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那孩子一定比我更害怕吧,我这样的做派又怎么给他带来好的影响 我不喜欢这样。我厌恶这样的下场,难道我注定会遭受到这些侵害吗 明明就不是的 在这之前,我曾畅想过稳妥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片通畅的坦途,靠这份运气和我的脑袋,想必一定能过上舒适幸福的日子,再找个老师一块把那孩子养成一个正直健康的好人。 我究竟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是我过劳死后重新捡回一条命所必须经受的惩罚么 虽然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我还是抽噎着在他的怀抱和温柔如春风的拍打中睡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这一觉睡得心事重重, 等到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 早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昨晚明明睡得并不晚, 不知道为什么却睡了这么久。我从床榻上缓缓睁眼, 看到了那孩子正静悄悄地守在我的床头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 “早上好。”我打了个哈欠,感觉眼角不自觉溢出了湿润的眼泪。“好晚啊我睡了那么久吗你来多久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多久。” “是吗以后可以晚点来呀,没必要一直在我身边守着的, 多没有意思。” 我并没有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先去找到梳子将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怎么没有叫醒我饿了没有” “你好困的样子,不叫你比较好。”他这样回答着我“我也可以自己做吃的” “这个问题就不要再提出来了。”我嘴角抽了抽,肃容对他道“你再长大一点再说这个事吧, 现在没有我陪的话千万别一个人进厨房,我不想在锅里发现被炖烂骨头的你, 懂了没” 这家伙之前在老夫妻的房子里差点掉下去的乌龙历历在目,他的不靠谱都快要给我留下心灵的创伤了。为防之前各种各样的幺蛾子再度重演,杜绝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才是最好的做法。 首先就要让他尽量地远离危险的源头 我看到他神色很快又低落了下去,及时变了脸色, 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呃我不是说你有问题哦, 你很好, 是我太敏感。” 他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稍微地有一点点不信任他的自理能力,而已。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顾及到他的自尊心, 我打了个哈哈, 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两个人的事情有点麻烦, 如果想要处理的话,还不得不去城郊外找找看那只老虎还在不在。毕竟必要的时候依旧得要找它帮忙料理掉后面的残局,靠我一人总归是办不到的。 不过这种繁琐的事情大可先放在一边。 感谢这个城市干冷的气候环境,两具身体大概还能再放几日也不会坏,首先需要考虑处理的果然还是铺头的事。我照例在院子里做了一套早操,那孩子照例沉默地露出疑惑但不知道如何吐槽的表情看完了全程,我们吃完了饭,便一同来到小房子前面的铺头四处打量。 当然,不需要对这年头的环境和地板抱有多大的期望,我观察了一圈,不打算发表评论。那孩子反倒先问了我“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有地方能让我们占下来当然是好事啦。”虽说如此,我还是摸着下巴看着周围看上去又脏又潮湿的地板墙面深思。 唔总而言之,就是微妙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什么,我回过头瞥了一眼那孩子的脸,他是那样好奇地望着我,脸上的求知欲遮不住。对他来讲,似乎如何看待事物的衡量标准全部都由我做度量尺,这样总归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毕竟我和他的经历不同,年龄也不一样,生活的环境和他所处的环境也截然相反,这样下去一定是不合适的。 但我又能怎么对他说呢“别拿我做参照物”那对他而言未免也太没道理了一些,小羊羔君认识的第一个能沟通交流的人是我,之后也一直相处着,他作为一名还在努力学习的孩子而言,自然什么都会努力记下来模仿。 这样对小孩子的教育真心不好啊 我突然道“等到安稳了下来,你要不要让我给你找个老师呃,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私塾这种东西,我回头去问问看吧”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周围静悄悄,我竟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感觉到了浑身不对劲,渐渐地也没办法再说下去了“总之、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你能找到几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 “哎,算了。”我摇摇头,“现在操心这个干什么呢等把所有的生活都安定下来再说吧。” 小羊羔君问道“你想要开店吗” 我对他开展少女式k“就是这样,虽然有这个想法,不过真的要把这个店面归在自己的手心里也有点麻烦,呃、我得先打听打听周围的风声才行” 他的眼神扫过这里小小的空间“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倒也不是这样你可真敏锐啊。”我挠了挠头发,提起了别的东西“只是觉得地面坑坑洼洼的,有点令人难受说起来,你知道么有一种很便利的建筑材料,只要把一种灰和水混在一起,等到干的时候糊在想要铺平的地方,就会凝固成比石头还要坚硬的成品” “唔。” “说这些干什么呢哎,这里又不可能找得到这些东西。”我叹了一口气。 他再怎么机灵,也听不懂混凝土是什么吧,我不觉得能找到机会造出来,因为我自己也不懂关于这方面的任何原理和实践方法 话又说回来,我要是早有这种本领的话,当初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早就能发光发热了所谓“现代人把科技带到古代”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单纯的“点亮科技树”的活动,这和去乡村支教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 我如果提前存好所有必备的知识和技巧再跑过来的话,从玻璃、、水泥、肥皂都能一一做出来吧这样的生活水平都不知能舒服多少倍 不过现在能在过劳之后重生,对我来讲已经十足幸运了。我并不打算再苛求其他的条件,只能说期望能靠着努力将现有的生活变得轻松那么一点。说老实话是我太挑剔了,在现代社会被舒适的生活宠得太过无忧无虑,看到现在的条件就难免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但如果放在这个时代来看,除了卫生问题之外,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硬伤。 想到这,我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这里感觉好湿啊,你先出去吧。” 他拉住我的袖子“那你呢” 我蹲下来“我也跟你一块出去,一会儿去买点小糕点和礼物吧,接下来去拜访一下邻居,打一声招呼比较好。” “一会儿就来” 我点点头,他便先行离开了。留下我在铺面内转了几圈,看了看装潢的细节,最后锁上门,走到后院准备去找他。那孩子没有回去,他一直站在门口静悄悄地等着我,我没有意料到他还在那儿,看到一个不声不响的人影伫立在旁边,吓得差点没叫出来。 “是我,是我,等等。” 不过在开口之前他就赶紧扑了上来,随即按住了我的肚子。我喘着粗气看了他好几眼“怎么不走呀,吓死我了。” “” 那孩子还想再说什么,我却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牵着他的左手向外走。“好啦,我没事,先去逛街吧。” 今天早上还没有去买菜,正好能把该办的事一块儿办了。我在糕点店挑了半天,总算找了些个头不大的品种,大致装了二十几个便付账走人。其实本来想自己动手做一些小饼干更有诚意,但是这里没有烤箱,我还是不要去试了,省得白白浪费面粉。 小羊羔君一路陪着我,我就顺手把今天买到的小礼盒塞了几个到他的怀里。 “吃一个吧,今天不做早饭了,凑合用糕点吧。” 他看着手上黄澄澄的面食在发呆,我又补上了一句“和之前给你尝的面包差不多,不过就是味道差了点,你将就点吧。” 那孩子“嗷呜”一口将它塞进了嘴巴里。 我满意地暗暗点头,转身将买的蔬菜放进了屋内,随即再提着糕点盒子走了出来,慢慢地伸出手,打算敲敲隔壁邻居的木门。 “”那孩子目光有些惊讶“为什么要带上吃的去。” “这是登门拜访必要的礼节啦。”小礼物有些贵重,在这个地方也会显得过度招摇,果然还是点心好一些。我还打算继续解释,门对面就已经有人开门了。 那是个和小羊羔君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绑着发髻,后脑勺光溜溜的,想来被剃光了头发,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脸上似乎有些诧异和奇怪,但很快就扭头朝后面喊道“阿妈有人来咯” 循声赶过来的是一位灰蓝色麻布打扮的中年女人,她的脸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遮不住嘴角眉梢的细纹,皮肤显出一种黄褐色,头发油得发光,但被梳得一丝不乱,鬓角被刮掉了,发髻上缠着和衣服同颜色的布,颜色像是被水洗过数次而隐隐泛白,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能从她剪短的指甲与着装打扮上看出性来。 “日安。”我赶紧打招呼,顺便将手上的东西笑容满面地送上“我们是新买下铺面的住户,打算现在来认识一下周围的邻居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这些是早上买多了的糕点,我就一块送过来了,希望您不要嫌弃这一点小心意。” 那女人也笑了起来,客气地收下了东西,顺便问起了我身旁的小羊羔君“这孩子是” “啊啊,是我的孩子。”我将他的肩膀揽过来,开始找起了之前碰到老夫妻时的剧本“我是来找亲戚的啦,我早早嫁给丈夫,离家后弟弟现在生子了,娶妻的时候我还没有送礼呢,现在赶紧要去探望一下娘家的亲人这孩子是我丈夫前房的小孩,不过我还没有子嗣,所以看待他像亲子一样。他和您的孩子差不多大呢,以后一块儿玩也有伴啦。” 那女人捂住嘴巴笑,随即道“不过我家正在打扫,东西乱七八糟的,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以后等收拾好了再来邀请你吧。” 我赶紧点头“一定一定。”之后和对方再瞎聊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有警惕,房内有男声,我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新婚小娇妻,正好也不想和太多成年男性碰面,她的反应倒是正合我意。除了这家之外我还去拜访了一整条小巷子上的四五个别的人家,手上的糕点分得七七八八,脸皮都快要笑僵了,脚底痛得要命。 但是这一趟确实让我得到了一些好消息,之前那口夫妇似乎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和其他人都很少交流,因此在一众邻居间的存在感很低,店面的生意也萧条,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什么熟人,我就不担心会有在意他们的家伙追查到底而露陷了 后院里堆着的那两个家伙就是定时炸弹,我得迟早想个办法处理掉才行 我还在发愁,小羊羔君正在帮忙抬床褥,被子砸中了他的鼻头,他晕头转向地倒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去帮忙,他又像小狗一样从被窝里拱出来了。 这一个小插曲将我的发呆打断,我把被子一整个抱了起来,检查了一下,长呼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脏。” “你就不用帮忙了,来厨房陪我干点事吧,”见他有些闷闷不乐,我赶紧再补上一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们今天做点新菜吃。” 他“哦”了一声,“我看到你今天买了好多菜可是我们吃不完。” “这你就搞错了。”我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不是让我们吃完的,这是让我们试的。”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跟着我一块走到了厨房。 虽然我的厨艺也并不好,工作的时候主要靠速食便当度日但是我并没有想开个火店的念头和野心,只要够糊口过日子就行了,不求有多吸引人,只要饭菜做得不难吃就好。在逛街的时候我也有过考虑要不要开其他方面的店铺,但原先的店面已经有了炊具和碗筷,桌椅也有了,不需要花多大的本金重新置办,何况杂货店之类的我也实在没有经验,置办物品和货源批发也要找人,还是从难易度最小的饭馆做起吧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我冥思苦想,并没有出声打扰我。我就在转着圈思考菜品,找了张纸将脑海中浮现出的点子一一列出来 荞麦面 算了,从工艺上来说就很麻烦,找伙计也很麻烦,又费成本又费时间,主要还是我不会做,以后如果有机会能找到帮工就好了 拉面倒是简单,这个可以打个勾 中华料理应该比较有人气,例如麻婆豆腐、饺子和小笼包不过我没有酱料,也只好想想了 我在纸上划来划去,突然灵光一闪,赶紧再加了两个汉字 定食 对啊 定食餐 我也不需要专门做成高端上档次的餐厅,这个地段和铺面就是应对劳动的庶民百姓的,客源确定了的话,这家饭馆的定位也很明确,那就是便宜而方便快捷的快餐 有了主食之后,搭配的配菜可以挑随意三四种加进去,最后再附加一碗汤,这就是搭配好的快餐定食,以往的社畜生涯告诉我赶时间的劳动人民需要的就是又快又不需要等的食物,只要保证能吃得饱,味道在水平线以上就能凑合,我也不需要专门去学各种新颖的新品小菜既然人手不够的话,那就做大锅饭菜吧 既省事且省力,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这个想法越仔细琢磨越可行,我如果做的是大锅的菜式的话,倒是可以省下不少成本,定价可以稍低一些,这样正好符合定食快餐的定位,食客不是来享受美食的,而是来填饱肚子的,能接受的可能性很高哇 一旁默默看着我的小羊羔君没有吭声,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激动地搂着他转了一圈“我去做点吃的你要帮我试试味道噢” 他点了点头。 感谢这是个古早的时代,还没有禁肉令这种东西,我可以选择便宜的鱼肉、鸡肉或者鸡蛋做荤菜,剩下的则可以选择加了肉丝的素菜,这样嘴巴就能够足够有味道,也可以保证可以补充足够的营养和能量,为了调味,果然盐要加得多一些 虽然我的厨艺也并不算好,但是也是可以练的嘛 我认真地炒了五道菜,一一端到了他面前来,捧着脸盯着他白净的脸蛋儿“喏,尝尝。” 小羊羔君拿着我给他的勺子,慢慢地舀了一勺,塞进了嘴里。 他曾经吃饭像是饿死鬼投胎,现在虽然还是不擅长用筷子,不过要说吃相的话,确实看上去有礼貌很多了。人只要吃的速度慢下来,就会显得优雅一些。 “” 咀嚼咀嚼。 我盯着他,眼也不眨。 “” 嚼嚼嚼嚼。 “怎么样啊”我赶紧问道。 小羊羔君艰难地将东西吞到肚子里,然后诚挚而认真地看着我“很好吃。” 我也跟着塞了一筷子进嘴里,一下就皱起了眉头我之前一直想着要做味道重一点的大锅菜,但是忘了现在的分量只是两人吃的份,撒盐的时候不小心下了点重手,现在嘴巴里齁得要命,简直泛着苦味。这味道难受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赶紧去喝了几大口水,慢慢地喘气,然后看着他毫无波澜的面色,往他的手里也塞了一杯水“快,喝了它。” “为什么不说实话”我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你要早点和我说不好吃啊,这是很严肃的事,我打算要拿出去卖的,不好吃可不行啊,你现在给我正确的意见我才能改正。如果到时候客人吃了觉得不满意就麻烦了吧,还是要提早知道短处才行。” “一定要说实话” 我用力点头。 那孩子正好把手中的水喝了个干净,然后继续用那双澄明的眼睛看向我,眼神依旧认真而诚挚“真的很好吃,你做的都很好吃。” “呼” 我无奈得只能摸自己的额头了,“我是说叫你说实话啦没必要这样夸我,现在这种情况真的不需要” “是真的,你做的都好吃。我都很喜欢。” 一击必杀 我揉着他的小脸蛋,爱怜快流到地上了“哎哟看看这张小嘴,多么讨人喜欢,真可爱” 这孩子用羊羔一样湿润的眼神望着我,并没有再说话。 咸成这样的菜吃下去是绝对对身体不好的,我将它们打包扔了出去,打算重新做一餐午餐再吃一顿,他乖乖地跟在我的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我有些奇怪“你不需要去玩么这样很无聊的呀。” 他摇了摇头,静悄悄地不愿说话。我便放弃了再劝说的念头,心想真是奇怪,前几天还总是出去晃悠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现在为什么又不出去了呢 在这孩子的年纪,就应当找几个同龄人一块玩耍才对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对成长没有半点好处,我总是希望他能过得更高兴一些。 但小孩子不愿意也就算了吧。我不想再劝,重新将精力投注在了饭菜上。 为什么我敢直接截下那对夫妇的铺头,做为自己的财产肆意使用一开始的确是没有底气,但是之前在左邻右舍的一通走访时,众人都说那对原来的夫妻似乎很少出门经常与人沟通交际,如果卖房子这件事他们没和别人商量过具体的细节的话,现在死无对证,我钱也已经给了,虽然现在又偷偷全部拿了回来又有合同在手,再招摇一些也不愁有被怀疑的可能。 这几日,我就一直在购买新的桌椅装潢、找工人重新装修的事情中度过,将收帐的台子直接打掉了,厨房露出了一部分直通食客吃饭的区域,流理台上就可以露出一部分菜式让客人看到,幸好这个店面的方位很不错,坐北朝南,采光和通风还是相当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之前那对叫三子的夫妻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一个铺头也不肯好好经营,大概是并不缺钱吧。 原先的桌子有污渍,主要是不好打理显得更加油腻和脏乱,我便直接换了新的刷好了桐油的新木,这样只要用布一擦就能处理掉上一个客人留下来的狼藉。 至于原本湿泞而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实在是令我看起来感到了难受,花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单独把这一块铺上了石头。 这样看起来便平整多了,整个铺面本来就敞亮,虽然我不打算搞出只应对富人的高端餐厅,但这样干净的环境总会让吃饭的人感到身心舒畅。 总之,在花费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后,这家店终于被我整理得差不多,总算要开张了。 小羊羔君看着屋内堆着的花花草草发呆,他似乎没见过这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同出现在眼前,难免感到了疑惑“你要这些来做什么” 我说道“后天开张,事情都差不多搞好了,这些是要来装饰的。” 他问道“为什么要装饰” 我回答道“因为要宣传啦” “宣传什么既然都做好了,为什么是后天才开张呢” “宣传新店开张。”我打了个哈欠,“至于为什么不是明天因为我太累了,要先休息,明天先让我躺一会儿,给你钱你去买些东西自己吃哦乖,我先睡了,你安静一点别吵醒我就行。” 他点了点头,沉默而温顺地拉住了我的手,眼神湿润而柔软“那你睡得好一些。” 我又抱了抱他,“好孩子,你自己去玩吧。”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睡饱喝足了的我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早早地爬了起来,将那些五花斑斓的缎带彩条和花朵搬了出去,一回头发现小羊羔君一声不吭地站在墙角,吓得我嗷地叫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早醒吓死我了” “唔。” “以后别老是不吭声,你这么不说话地突然出现,就像个幽灵一样,正常人都受不了好么。”我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你再睡一会儿嘛。” 他有些不高兴地抿唇,“听到声音就醒了,我想帮你的忙” “” 好吧,他真的很明白怎么对付我。 我对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又好笑又无奈“服了你了好吧,过来吧,帮我把这个花放到门边去。” 捣鼓了一阵后,我暂且将花束全部在门外整齐地摆好,然后开始做回房间里开始洗漱,那孩子坐在椅子上观察我的动作,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还在对着镜子忙活,他好像终于搞不明白了,便问道“为什么还没好你又在把脸刷白,为什么” 和你这种小屁孩儿说当然听不懂 但是不能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来,我只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因为现在是开张第一天,新换的老板娘当然要把形象弄得好看一点。你要是等不下去就别等啦,我还有的折腾呢。” 说起来,这样下去不天天化妆就不行了这个时代找不到自然又天然无害的化妆品,有钱也买不到我带来的这么一些瓶瓶罐罐,还得省着用才行实在不行,口红和暗色的眼影粉是一定必要的,这个年代能不能找到颜料或者花汁 “真的不用。” 他看着我,眼神中是发自内心的困惑“为什么你想要让自己好看把脸刷白不会变好看。” “” 啊啊,他是小屁孩,肯定是不懂的 我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个问题。 那孩子继续用湿润的眼睛诚恳认真地看着我“可是这明明没有区别,你不用这些已经够了,大家都觉得你漂亮。” 我的呼吸岔了气,差一点没把眼线画歪“真、真的” “唔呣。” 他还那么小,是不会男人的甜言蜜语的,这双眼睛告诉我,他从来说的不是假话,这家伙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 噢噢真的是好会说话 我的心都要被他说得飞起来了,把刷子放在一边,把他抱在怀里转圈“真的假的我好高兴哦我还要听你再说多一点” “”他估计也很疑惑,但继续说着自己的感想,“你这样真的已经足够了,比其他的人都要好看,不要担心,没有必要费工夫唔、” 我把他搂得更加紧了些,听到这些称赞的话更加喜不自胜,尤其是意识到他说的都是心里话,那真是高兴得不得了。直到那孩子开始呼吸困难,我才发现我把他抱得太紧了,赶紧把他松开。 “乖孩子。”我意犹未尽地吧唧亲了一口他的侧脸“你长大后可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啊。” 被抱懵的小羊羔君满脸问号。 我在心情高度喜悦的情况下画好了妆,将开业仪式搞得动静再大了一些,站在店门口时,感觉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将目光停在了我身上,难免耳根开始发热,只好清清嗓子强作精神,放开了嗓子“欢迎光临本店是一家定食餐馆今日开业头日进店付账免三成价,还送一碗汤哦” 外面静了一会儿,我提心吊胆地等着第一个客人进来,他的动作带动了众人的热情,一下子进来的人就像潮水一样哗啦啦地涌过来了。 遭好紧张 感觉像是面对着许多看演出的宾客,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故宫这种心底发虚的感受了 小羊羔君帮我递菜单,一边小声地问我“明明我们还是在开饭馆呀,为什么还要再搞一次开张仪式呢。” “因为主打的菜品换了,看板娘和老板也换了嘛。”我小声地回答他“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有客人在招手呢。” 他换上了一件掐腰的青绿色小褂子,看上去更加精神了一些,在人流中穿梭的时候好像是一朵花蝴蝶飞来飞去,看上去真的是赏心悦目。 话说回来,我这样不算是雇佣童工吧 饭馆内闹哄哄地,有个男人开始大声地叫了起来“喂看板娘这个是不是真的有四个菜” 配合得简直就像花钱请来的托一样 我笑容满面“每个的分量都在一个人能吃饱的程度啦客人点一份就知道咯,今天还送蘑菇肉汤哦” 人总会被气氛所鼓动,我趁热打铁,在这种氛围中卖力地宣传它的快捷和便利,便总有好奇的人开始点一份试试看。 一阵沉默后,众人似乎开始隐隐骚动起来,随即被点燃了热情,结伴的几个男人直接要了一份餐点,其他人见到以后也一一试着点单,我高兴坏了,但发现大家的热情超乎我的想象。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实在是忙不过来,那孩子拿着纸笔也帮忙记桌号,总算分担了我的一些压力。 定食的概念现在好像还没有出现过,许多人对此抱有疑问,同时问个不停,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马虎,正是要全心全意将概念灌输到每一个人脑子里的时候,便耐性地给众人努力解释了一通又一通,价钱取寻常菜馆一道炒菜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但是对他们来说是一道正餐的价,很是划算。打包要加价,可以送纸做的小盒子,这是找隔壁店里批发的,但是不赚钱,依旧原价出给食客,因此他们接受的程度很高。 许多人都要赶时间,因此选择打包外带的有许多人,这也让我舒了一大口长气,毕竟店里的桌椅不够多,如果全部都在这里吃的话就没有地方站了。这样人少一些,给我的压力也少了一点。 一整天都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度过了,我见天色渐渐下沉,便挂上了打烊的牌子收摊,喜滋滋地去数今天的所得“嚯好赚这可比我想得生意要红火多了” 小羊羔君靠着我坐,我将这些钱收起来,继续说道“不过第一天开业,大家都是图个新鲜过来的,有这个成绩倒是也不惊讶” “以后就会少了吗” “差不多吧。”我叹了口气,把他揽进怀里坐着,感觉这一具小小的躯体捏起来柔软而温暖,一下子把我的疲累赶走了五六分。 他本来也累得流了汗,但现在已经洗了个澡,发顶淡淡的水汽在我的鼻尖萦绕,“这些花和装饰先放三天,三天之后客源一定会少下来的,这就得看回头客和宣传的力度大不大了” “大家都觉得很新奇。”那孩子一语中的“可是其他饭馆也会学的,那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乐不可支地继续搂着他,“反正总会有回头客的,等到别人开始学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有稳定的客源的。又不是希望靠它发大财,只要稳定就行了,只要按这个势头继续下去的话,日子就能过得更好更轻松一些了。” “是吗” 那孩子也依言轻轻地微笑了起来,“那真好。” “接下里一定会更好的。”我和他说“当初我答应过你,一定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现在虽然还很辛苦,但是只要努力就一定会解决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稳定的,我们可以过上幸福的未来哦。” 他轻轻地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眸子。 “嗯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被他的表情打断了思考,轻笑地把他举起来,“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他摇摇头,“你还没有洗澡,我去帮你拿毛巾。”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哒哒哒地跑步,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这时才感到自己脖子上的汗已经将头发全部黏在了皮肤上,有一种的憋闷感。 啊啊今天确实很累啊。 不过是开业第一天,累也是难免的事情,三天之后等到热潮散去,估计就会慢慢轻松下来的吧。 紧张和兴奋带来的肾上腺素让我忘记了疲劳,直到现在才能感受到肌肉的酸涨。我叹了口气,起身拣起要换洗的睡衣,打算去准备热水洗澡。 不过在此之前 一个心头大患一直横兀在我的心中等待解决。 我把衣服重新收拾好,去厨房摸了一把刀,咬着唇将后院角落的布掀掉,底下露出的两具躯体赫然显现在眼前。拜现在的天气所赐,他们还没有腐坏,但是皮肤已经变成了某种奇特的惨白色。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就好像是白玉一般,又冷又硬。血液沉积在身体的另一侧,他们看上去白得令人发冷,肢体已经松软了下来,但是这样的姿态显然是不可能让我简单轻松地运走的。毕竟太大个儿了,就算可以整个叠成三段,运出来也是会让人起疑心的。 “” 我沉默再沉默,之前那只被老虎拍死的小黄狗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自己的身影。 事到如今还在犹豫什么呢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哎,原谅我吧。 我将他们的头发刮下来,用之前剖灰兔子的经验将他们翻了个面,在脊椎处从后脖子向下划了一道,剥下来的皮与剃下来的头发被我埋在了树根下,剩下的这些脂肪与粉嫩的肉便再也看不出人体的痕迹。我从关节处钉起,便把它们一寸寸卸了下来,变成一群看不清原状的细碎排骨。 找机会拿给城外的老虎吧 如果它不见了的话也正好,把这些东西分批扔进水沟或者角落,总有野狗野猫或是耗子会处理掉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只不过是将它们扔得分散一些,让人猜不出是什么而已。 其实就算是被猜出来了也不必在意,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就算真的起了疑心,也未必真的会怎么样。 除了没有指纹系统、没有监控、没有警犬和健全的安保系统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这里的落后。 这个时代是不会有人管的。 它贫穷,愚昧,人与人只在意温饱问题,哪里会有太高的道德标准去管整个社会别人的事情。 对我来讲,这个时候它的特点才变成了一件令人庆幸的事。 其实作为开餐馆的我来说,这里有一个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可以处理掉残渣和遗迹,那就是趁机把它们从骨头下刮下来,剁成碎肉放进锅里,当成焖菜卖出去,事后全都进了主顾的肚子里,哪里还会有值得追究的地方。 但是这就变成人肉餐馆了虽然说这个时代很不可理喻,可我一直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这种念头连想都最好别想比较好。 好歹是接受了现代社会这么多年教育的成年人啊从道德观和伦理观来讲就不能踏出这一步吧。 处理他们的残迹已经是极限了,再深入下去是绝对不行的吧。 我还在发呆,那孩子拿着毛巾凑了上来,动作轻柔地擦掉了我滴下来的汗。 “不用这样,反正一会都要洗的。”我握住他的手,勉力一笑“你来多久了这些不适合你看,快回去吧。” 那孩子不声不响地默默点了点头。 “可真臭啊隔壁会闻到这股臭味么” 他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味道了,你别担心。” “说起来,你之前都去干什么了”我似有所思,也希望能让这个孩子的注意力不要再放在地上,便问道“之前总是找不见你,现在不再去玩了吗” 他终于将原本温顺的面容收了起来,想了很久才低下了头。 我看得出来他有心事,但是最近几日一直都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照顾他的感受,现在总算有精力去开导他,索性趁着月光一口气问出来“怎么了你就说说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怎么解释,却怎么也无法组织好语言,便直接去外面找到了一只猫。 我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温和道“怎么了你为什么把它呜哇啊啊啊” 他用刀直接破开了那只猫柔软的肚子,我吓得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孩子做出了一件更加令我惊慌的事他又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动脉破开以后,猩红的血液就像是从破掉的自来水管中汩汩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我慌得手都在抖,连声音都变了调“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我甚至都握不住他的手“这么多血” 那孩子对我摇了摇头,然后将自己的手腕对准了下方正在挣扎的猫。 時間安静了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宛若奇迹的事情在眼前出现。 一个惊奇而诡异的事发生了,他手腕淌下那么那么多的血,那只猫的伤口像是泡在他的血里,皮毛被染得一片殷红。 周围很安静,我聚精会神观察着它的反应。它在抽搐,随即失去了意识,但是肚子的豁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结缔组织,先是粉红的皮肉盖住了伤口,然后毛发重新生长了起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它的伤口正刚在长出肉芽,就好像我和小羊羔君第一次相见时看到的那个肉球的形态一般,连重生的速度和姿态都别无二致。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睁睁地看着它就在这短短几秒钟恢复了原状,就像是之前的割伤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摸了摸它的胸口,发现还能感受到心脏缓慢而微弱的跳动。 虽然跳动的频率不高,但它确实鲜活而有力量地展现出了自己重获的生机。 “没有死” 我惊异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呢已经不是魔法了吧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血来浇灌它” “这个是、最近发现的事情”那孩子慢慢地说,似乎在试图让我不要太激动“我的血好像不止能让我自己复原,甚至还能让别的东西” 我的笑容再也摆不出来了,血液在一寸寸发冷,连胸口的跳动似乎都放缓了速度。他的声音渐行渐远,但是我已经听不清那孩子接下来的话了。 能让万物复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梦境与现实总是相通的。 我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精神状态一定是不行的, 却还是找不到可以解脱的办法。他一直看我情绪不高, 便包揽了我的洗漱和穿衣等一系列杂事, 我虽然知道这样一定是不合适的事情, 也不应当把所有生活的负重都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但却没有力气打起精神来了。 “啊啊这可真是丢人,我明明都已经年纪这么大了” 他不为所动,将外面买的早点端到我面前来, 然后开口道“张嘴。” “啊。” 他将东西喂了进来, 我还想说些什么话,全部都被这孩子堵在了嘴里,剩下的话语只好自己嚼进了肚。 不管怎么说, 让个小孩子给大人喂饭,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把饭吃完, 他自己将碗放下,然后用毛巾把我的嘴角擦干净。这段时间他似乎多出了一个动作,那就是习惯性地会揽住我的脑袋抱入怀中轻轻拍拍。虽然这个动作却是很令人安心,也很舒服, 但是让一个小孩子做出这种动作时, 我在他的胸怀前才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不靠谱, 无地自容之下,赶紧一下子就从他的臂弯中弹出来。 “”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只好勉力让自己不再那么萎靡不振, 便强作精神出门, 找到铺面里的工匠打算订制一块大一些的木板,把菜单的那些图案都依葫芦画瓢刻下来,直接挂在墙壁上。 那孩子被我推开,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顺从地松开了双手,然后随着我的脚步一块向外走去。 在告知了我自己血液的特性之后,他便不再时不时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继续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我从木匠铺里出来,转身去了锁匠那里,打算叫人给自己的房间换上一把新锁。 “你都知道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当然晓得,又不是十六岁的少女了”我只能勾起嘴角,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房子里有人摸进来过。” “唔。” “这当然不是重点,虽然说有些难以启齿,我又没流血,只是痛了些而已。别说走路了,一起床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在意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要怎么防啊从什么地方防我究竟要” 他将我捂住自己脸的双手拉下来,认真地说道“那你别怕,我以后和你住在一起。” 当初从三子夫妇手中买下来的房子很大,除了主卧之外他一直睡在次卧,只是每天早上都会来到我的房间叫我起床而已。我看着他的脸,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住过来啊,也好,我至少也能安心一点” 那孩子搂住了我的脑袋,当街把我抱在怀里,轻声道“你别怕,明天再起来,一定什么都好了。” 我感到鼻头泛酸,心中空落落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实处,喉头有些开始哽咽,“好孩子,放开我吧,我没事了。” 他依言松开了手臂,随即问我道“那还回去吗” “嗯。”我点点头,“还是早点把餐馆的门打开吧,不然别人又等得急了。” “” 小羊羔君的视线扫过了我的脸,斟酌地问道“你今天没把脸涂白” 在他眼中,恐怕化妆的意义就在于把脸给涂得换个颜色吧 “我不涂了,反正化妆品也得省着点用吧。”我轻松道“不过稍微涂了一下眼线,看上去没有那么肿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惜没有冰块不然敷一下效果一定会更好一些吧。”我喃喃道“说起来,不化妆其实也没什么,来店里点餐的客人倒是好多都是男的呢。” “因为都是要出去干活的人吧。” 我又跟着点头“哎,不过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也会有客人觉得定食好吃、还能来瞧一眼看板娘才过来点餐的吧。但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化不化妆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你想了好多事”他虽然有些不太懂我在喃喃些什么,但是依旧说道“但其实我只想要你开心你轻松就好了。” “乖孩子。”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抱了抱他,随即将他从自己怀抱中放开“走吧,你想要买什么东西” “我不是很饿” “好吧,那就先回去开店。” 我将店门打开,早早有劳工需要为了之后的饭菜而提前蹲点等待了。打包用的盒子毕竟还是需要一些价钱,我很提倡他们用上自带的食盒,这样既省钱、装起食物来也更方便一些,不容易撒漏汁水。 我一直会在菜里加点特殊的配料,虽然这里没有鲣鱼汁,但是它作为佐料之一确实给了我灵感,拜这里港口都市的地段所致,我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墨鱼干和海带。将它们熬出汁以后再放进锅里,偶尔加一些蘑菇提鲜,味道确实在这个时代来说是很鲜美的。 不过除此之外就是普通的烹调方式了就算真的想有竞争对手想来抄菜谱,估计也抄不出什么花儿来。 昨天的邻居夫妻作为本地人而言确实给了我宝贵的意见,我这一次将它做得更入味了一些,能明显看出客人进食的脸色都要更好了一些。 好吧那就这样下去吧。 我擦了擦沾上了一些油腻的手,有男人叫了起来“喂看板娘明天有什么新菜的菜单吗” 所谓定食,配菜也不过只是让客人在几种大锅菜里面自行挑选搭配而已,我笑着回答他“明天有鸡肉哦。” 他得到了回复,却还在我身边说来说去,已经到了其他人要么拿完餐点、要么已经差不多吃完饭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他还赖在原来的座位上不愿离开,扯着我说些有的没的话。 好占桌位啊这样别的客人就没地方坐了吧 虽然我心中在不停地腹诽,但是作为服务业商家还是不得不陪上笑脸。现在客人并不多,生意不忙,因此他更有空隙抓着我聊天。和以往见过的劳动壮丁差不多,这个家伙的腱子肉依旧发达得很微妙。 男人最不该有的特性就是健谈,我和他交谈了这么久,对方已经连父母的情况和财产水平都抖出来了。 嚯 我重新看了一眼他浑身肱张发达的肌肉,一边感觉心情微妙地应付着他的话。 “我家就住在” 不得不说,细节实在是太多了这家伙还真是外热情啊 但是单说五官,其实真的不能说丑。虽然不够细致,但也还算耐看了,是属于普通劳动人民的敦实憨厚的面容。哪怕并不英俊,看上去也好不符合我的审美,但是我确确实实在他的耳廓捕捉到了显眼得藏也藏不住的红晕。 嚯哦 这是对我有意思嘛 但是就现实情况来讲,只有我和小羊羔君两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还要开店维持经营,这样确实太麻烦了。我俩的战斗力又不强,他人总会见我们年幼可欺而动歪心思,如果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壮汉在家里镇场的话,至少大部分的牛鬼蛇神会熄灭自己的邪念吧。 虽然说这个人未必是我的菜,可是我的这种想法一旦生起来就很难再按下去了。 对啊,我又何尝不需要找到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呢生活如此艰难困苦,如果能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的话 那个男人继续絮絮叨叨,热情洋溢又难掩羞涩地看着我。 我想了许多事,于是便也笑着望他。这无疑是个好兆头,那个男人兴奋地再叫了一顿饭,打算就这么赖在这块地方不走了。但是怎么说至少他帮衬了我的生意,有钱赚当然要对他态度好一点,我对他再次笑了一下,这家伙已经晕头转向,连碗碟都要拿不稳了。 这个年代的男性啊 他保持着高昂的热情吃完了饭,然后似乎有什么卡在了牙缝里,他拿起筷子,用尖尖的头部对准自己的嘴,戳进去开始慢条斯理地叼牙。 诶、欸 筷子在他嘴间进出来去,那男人眦起嘴,露出发黄的板牙,中间赫然卡着骨头屑,后槽牙已经蛀空了,显出一片黑色。我看着他的动作感到了呼吸困难,他将牙缝中硕大的肉碎一块挑出,舌头一卷就再次吃进了肚子里。他将食物嚼得软烂,饭菜还有一些留在碗底,我缩着小心脏看着他的动作。 之前他挑牙时,那只乱动的大舌头已经很有存在感了,这一次他端起了碗,伸出他又厚又宽的舌头,在碗底舔了一圈、再舔了一圈,将它舔得咂咂有味,舌头肥大,上面有厚重的黄色舌苔,看得我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 “看板娘再来一碗” 我僵着手脚帮他把餐碗收了起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走回了厨房。 之前的那个念头很快就像被雨浇湿的小火苗一样不见了。他这个样子我确实是不可能会动心思,我讨厌他那肥腻又水光粼粼的大舌头,就如同厌恶这个时代一样地讨厌。 何况就算想要寻求壮年劳力的庇护,我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动歪心思呢我还有这么多的钱,要牢牢地拽在手里,从现代社会带来的背包也是如此。因为我不光只是要养活我自己,还要养活那个和我一块生活的孩子,如果引狼入室了,对男人的突然暴起岂不是完全没法反抗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找外人比较好。 说出这种话有些冷酷,但我实在是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找到一个能让我彻底放心的其他人了,何况我们的住宅里才残留着一些遗体所剩的细碎骨头,只要进来仔细一看,明眼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那些秘密不需要三分钟就会暴露个干干净净。在这个时代、这个可怕的地方,我谁也不相信,除了那个孩子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可信赖的人。 思及此,我再也没有心思去招呼他了。外面隐约响起了雷声的轰鸣,随即是一滴两滴的雨水落在地面上。我顺便朝门口望了一眼,突然发现那孩子不见了踪影。 真奇怪啊他不是应该在帮忙来着吗不知道有没有带伞出门 一直静悄悄立在一旁忙碌的小小身影突然不见了,我还是有些在意,忍不住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因为天气问题,大雨瓢泼之下也没有什么人出行了,我匆匆关上店面的门,打算回到后院去等他。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 他一直没有名字。 这似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自从他被捡到以后,那个比他年长些许的女人却从来没有给它取过名字。 “名字还是很重要的东西啦除了代号之外,一定还会有更加重要的含义。你的父母既然没有给你取名的话,那就等到你再成长一些后、自己给自己想一个好听且有意义的名字吧。” 虽然他想说“你给我取也没有关系”,但那个女人看起来摆出了一幅实在是迷之和蔼的做派,他的话刚出到嗓子眼里就熄火了。 自从住进了新房后,她就为了开张的事忙得脚也不沾地,直到昨天晚上睡觉以前,把脸上的颜料卸掉之后,眼下还有明显的青黑,看起来是累得很了。 虽然说让她休息一下比较好,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叫醒她,那个女人一定会哀怨地自己抱住头懊恼吧。 想到这他就有了些小小的期待和雀跃,将门打开踏进了房内,打算就这样叫醒她。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首先闻到了一股令他无比熟悉的腥臭和尿骚味,便忍不住先蹙起了眉。 在那个女人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孩子将视线望向了窗台,沉默不语。 他能细心地看到窗台的木制边缘被划出了几道口子,虽然痕迹并不深,但依旧有了浅淡的白色划痕。这是被人用工具攀上来了,在半夜悄无人迹的时候,无法从被锁住的正门进来,便用钩子直接刨到窗内,轻松地就可以探入房间里。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太大的问题,也从来不觉得这是有多么危急的事件,毕竟猥亵并不会使人死亡。他曾经历过无数次的折辱,已经被杀过太多次了,从存在的意义上来说,自然没有被善待和重视的可能。但正因为他作为在所有人眼中的“恶鬼”,除开被杀死和献祭之外,自然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男人或女人用他来作为宣泄自己欲望的工具之一。从排泄到宣解生理的需求,不会反抗又并不是“人”的这孩子自然是最好用的工具,每一寸身体都被侵害过。见到了那些熟悉的体液和痕迹,他很熟悉在那女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骨头还是完好的,肢体似乎也没有折断过,在叫她醒来之前,这孩子悄悄地将被子掀开检查了一遍,庆幸地连血液都没有淌出来过。至少她还是完好无损的,哪怕体内装着其他人的尿液、唾液、或是别的什么,对这孩子来讲都是可以忽略的事情。 他只是不想再看见这个人惆怅忧伤的脸和皱起的眉头,那个女人醒了,怔忪地呆坐了几刻,随即痛苦地抱住他掉下眼泪来,他也跟着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伸出双手回抱住那个人颤抖的脊背。 有异物的味道。 在他鼻尖散不去的是来自别人的体味,无时无刻地不再告诉他自己怀里的人已经被别人侵占过的事实。他十分地困惑、随之又忍不住费解地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是唯一与他亲近过的同类,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抱着他一起睡过觉,从来没有人在他冷的时候呵过他僵冷的手指尖,又放入自己的怀里煨暖。 这孩子早已把她当做世界唯一相似且稀缺的存在,虽然还没有到开始动起男女之情、脑内开始分泌多巴胺的青涩时期,但现在已经在潜意识里升起独占欲了。 这个怀抱只应当属于自己,如果真的陷入了饥寒交迫的境地,当他只剩最后一滴血管中流淌的血液时,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给那个女人分享,逻辑向来简单而粗暴,因为就正如那个人如果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口食水一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分给自己的。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活下去,不会像其他人类一样变老,就算死亡也会重生,他们是永生不朽的,哪怕世界已经全部化成了灰,他们也依旧会一起缠绕着存在下去。 他的每一寸皮肉都能无条件且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她的一切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世界静得就像只有他们两人的存在,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簌簌抖得好像是脱了皮的野兽,只有鼻腔和口腔中交渡的温暖汽体有着一丝湿意。 世界上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了,他是怪物,是万人唾弃的恶鬼,那个女人是他的伥,两个人、也只有两个人会永远只属于彼此。 这孩子独自站立了一会儿,突然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恼怒了,长久的困惑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明,答案就这样大白于眼前。不单单只是因为看到了她恐惧和混乱的神情,更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伥鬼被旁人侵占的事实。 这种现象一直都有,他知道,那个女人一直都很受外人的觊觎和喜爱,所有男人都将视线黏在她身上不肯移开,但已经有不少人对着她闪现过贪欲了。 他很明白旁人的视线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过去横死时曾经无数次见过这样的眼神,嫉妒、恐惧、嫌恶、愤怒、贪婪,在血色蔓延视野之前,这是唯一深深烙刻在他的脑海深处的东西。又有钱又貌美的单身少妇,他比谁都清楚这究竟是多么惹人垂涎的香饽饽。 在这件事发生以后,这女人很快就试图恢复成原来的状态,快速地振作起来,继续钻研新的菜品,但是他却没有将心思继续放在这家店里,他的眼睛在不停地捕捉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在她还在招待食客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正在小巷口神色奇异的一群男人了。 所有人看东西的眼神里,只有他们有着饱腹后不知餍足的目光。那群人聚成一团,似乎想偷偷潜入他们的新居中。他很清楚这究竟是准备打得什么主意,等到打烊收摊的时候,提前藏在家里的男人就可以直接跳出来瓮中捉鳖、将人一网打尽了。 他们动作鬼祟,那孩子看了一眼天气,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发菜板的女人,随即悄悄地出门,脚步声放得极慢。 他的动作很轻,以至于等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时,所有人都被他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手心的金属带来微微的凉意,那群人看着他独自落单的身姿,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目光淫邪地笑了起来。他不发一言,直到被握住了手腕后才默默地试图挣一挣,却没想到已经被牢牢地擒住了双臂,再也挣脱不开了。 雨开始下,浸湿了大地上的万物,他的头发被刻意披散了下来,似乎要看起来更像一个眉清目秀的瘦弱女孩子,就在这个时候,他抽出了一直埋在胸襟中那长长的铁针,从后脑勺钻进了对方的喉咙。 “咳喀。” 对方不可置信地露出了怨毒的神色,一边捂住喉咙痛苦地喘息,随即便向后退。他不肯再等下去了,纵身将手上的折叠小刀推出来,再次扎进男人的眼眶。白与红散落一地,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雨帘,发现竟越下越大,地上的两具身体已经看不清脸,再也失去了呼吸。 这之后会被她拉去再洗一次澡吧 那孩子这样想着,头也不回地迈进了屋里,世界被他甩在身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滴滴答答、 淅淅沥沥。 天上丛聚的乌云开始涌动不安, 翻流出阴沉黯淡的浪潮, 面上浮现出像蛇一样崎岖的凹痕。滂泊大雨倾泄成了水帘, 把视野遮得看也看不清, 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天幕是那样昏黑无光,因为而显得像是要整个压下来一般,宛若沉默的深渊覆在头顶。 我的心里沉甸甸的。 雨声号泣,砸在地上的力道那么大, 像是要把地面上的万物都牢牢钉死在地上才肯罢休, 地面上的水排不出去,积成了一摊又一摊的小洼,里面埋着早已被逃不出去而被溺弊的昆虫。雨点在水面上甚至溅起了泡沫, 细碎得像是肥皂泡,来不及避开雨势的人仓皇失措地捂住脑袋四下奔逃, 我倚靠在墙边,看着外面狼狈的一幕,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我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的心中绷着一根弦, 就这么一直在墙边等着那孩子回来。瓢泼的雨水肆意流淌, 顺着房檐汇集成一条小溪流坠下来, 一串一串的,像是透明的珍珠。 门终于开了。 雨和风吹打得房顶叮叮咚咚, 他的全身都被淋透了, 右手有无法忽视的红色血迹, 他此时显得外狼狈, 头发披散在肩头,被雨水彻底打湿,自顾自黏成一缕缕,向下滴着水。垂下来的头发像是浸透了的水草,盖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这个孩子的神情。 “怎么了你去哪里了呀” 我又生气又担心,将他的肩头按住,赶紧带进屋里去,往他身上丢了一块毛巾,首先将他身上的雨水擦干。这孩子的手脚僵冷得像是死人,我摸着他冰凉的手脚,就好像摸到了一块冰坨。他似乎刚从冷窖中出来,被冻得瑟瑟发抖,我把他的头发拨开,首先将它们擦干,将他的衣服解开。 “” 他见我动作停下,疑惑地抬起眼,似乎在问“怎么了” 我开始抖,抖得止也止不住,眼前一阵眩晕,甚至站也站不直,踉踉跄跄地摸着墙才稳住了身子。 他的手从毛巾中挣脱,然后贴住我的脸颊,就好像两块冰块覆了上去。 “你不要不开心” 我要开心起来吗 他的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石楠花香,我头晕目眩地抖着两片唇瓣,勉力将他湿透的衣服解下来,凌乱的身体上有盖不住的痕迹。我最后抱着侥幸的心态顺着他的身子摸到了后面,摸到了一手因撕裂的伤口而洇出的血液。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我的眼前发黑,扶着墙慢慢蹲了下来,他顺着我的力气也顺着蹲下来,伸出双臂,将我头痛的要炸开的脑袋拢在了臂弯里。 再滚烫的喉头热血都变成了令人绝望的凉,我几乎要匍匐在他的脚边了,嗓子吼也吼不出声,只能发出一阵阵喑哑的嘶声,听上去像一只怪异的蛇“你去做了什么你去干了什么你到底去做了什么” 汹涌的眼泪糊住了我的眼睛,他的手掌轻轻把我的脸抬起来,然后动作柔缓地拭去了淌出来的热泪,“我去找到昨天进你房间的男人了” 我的喉咙里有股血腥味,心下五味陈杂,悲痛和心碎要把我的心脏都揉碎了,我一把用力推开了他的手,从他那冰凉的怀里退出来,又恨又悲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要去干什么呀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我不要你这样、你的” 他固执又轻柔地重新把我抱起来,声调诡异而漂浮“你不要哭我不想见到你不高兴。你别怕,我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你没事就好,我去找到了那些男人” “啪。” 我又掴了他一耳光,他的大腿顺着雨水淌下其它的液体,但他不为所动,继续看着我已经被泪浸湿的脸柔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怎样看着你今天晚上一定又会跑来爬进你的窗户里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我把他的脑子绞碎了,喉咙也割破,他就再也倒在地上起不来,也升不起歪念头了我的手还有东西留着,把你也弄脏了,一会儿你也要去洗脸” 我向后退,只会蜷在一团发抖,他越走越近,然后再一次拥住我。我的鼻腔内酸得发痛,在这绝望中感觉身处在梦魇里,浑浊不清的视野内只能看到他浅淡的发色勾勒出的模糊剪影,我现在已经不再会流泪了,他的发丝坠下冰凉的雨水来,滴进了我的眼睛里。 “不要这样,我没有事呀。”他轻轻摩挲我的侧脸,“不要哭。” 我终于伸出手臂也抱住他,情绪像泄了阀的决堤洪水一般涌出,随即开始无法遏制地放声大哭,“为什么那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难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此刻却笑了起来,然后用力把我揽得更紧了,“焚烧、穿刺、切割、剁烂、溺死、渴死、饿死、病死,我都有过,我做过痰盂、做过便器,我什么也做过,身体里什么都有,现在这些我也都曾经历过。你别慌呀,我真的没有事。你看,我现在还活着,没事的。” “知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最后在做些什么他们想要直接把门搞坏躲进来我的脚被提起来,他们却没有看到我的手里有东西只扒下了裤子,上衫却还在身上。这些人一定想不到,我竟然还藏着利器在身上”他慢慢说“然后白花花的东西从他的脑袋里流出来,溅到地上、弄乱了我的鞋子” “这、这不是活不活的事你怎么永远都听不懂啊”我已经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了,词句在嘴里乱七八糟,甚至根本都不成意思,最后只能喃喃念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究竟做错了哪一步” 他的手上开始发力,之前那浅淡的笑意也终于收了起来,看着我汹涌得止不住的眼泪不再说话了,只是闭上嘴巴安静而认真地帮我擦干净。我就这样流泪流得天昏地暗,最后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竟然就这么坐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他轻轻地用指尖按在我的额头上,将上面的虚汗揩去。 我度过了比之前那个破庙里还要冷的一个晚上。 即便在梦中,我的思绪依旧乱成了一团,梦里忽明忽暗,各种吊诡的记忆片段纷杳而至,我一直都没能安稳地睡下,皱着眉头醒了过来,窗外的天幕才刚亮起一丝熙光。 “” 头像是要裂开两半一样地痛,事情实在是一件接着一件,因为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及时反应过来。 被子的另一边被轻轻拍了拍,我才发现那孩子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身上的雨水已经半干了,身体凉得好像没有半点生气,我赶紧爬了起来,打算去厨房烧起热水。 “你要走了吗为什么要走” 我的脚步只好停下来,现在只感到了疲倦,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力气了“我去给你弄点热水洗澡,不然会生病的。” “唔。” 他点了点头,我不敢回头去望他,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处理掉原本在后院的那两具躯体,现在只剩下了零散的一些骨头碎和四肢末梢,就算扔出去也未必会有老鼠愿意啃食,索性就这样埋在了树下。 热水烧开之后,我将它兑温,慢慢地举着伞推开门,外面还有绵绵细雨,我本想去找找看在他口中的那些男人的身体究竟落在了那里,但是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踪迹,只有后院外的死胡同里留着一通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下了浅浅的粉色,想必就算放着不管,没过多久就会全部消失、不留一丝痕迹的吧。 我将伞收起,回到了房间,他已经洗完了澡,正在盘着腿坐在塌上擦头发。 “这么快”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嗯,洗完了很快就出来了。” “是吗”我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问他“那些人是怎么了我好像没有找到他们。” 他和我说,昨天晚上我睡着以后,他想办法把我挪到了被窝里,之后就出去把那些人挪走了。 “你的力气变大了。” 他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道“不是力气变大,我把被子拉到你那边去了,因为我抬不动你。那些人用拖的就行,拉住脚就能走了,昨天晚上雨很大,晚上一个人也没有,我穿着蓑衣遮住了脸,没有人会知道是我。”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要说抬不动的话,弄得我好像很重似的。” 他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因为雨还在下,但我毕竟已经这么早就起来了,总要找一些事情干,便将前面的店铺门打开,坐在椅子上发呆。那孩子打算要跟过来,我摇摇头拒绝了,在他脸色变幻之前说道“你昨天着了凉,赶紧去睡一觉比较好,喝点热水,在被子里暖暖地打个盹,听到了么病了可是很麻烦、很难受的。”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你已经不生气了吗” “” 我只能牵起嘴角勉强笑一笑“我还有什么气能生呢,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怨我自己。” 那孩子垂下眼帘,不再说话了,乖乖地回到了屋子里。我转身叹了一口长气,见半天都没有客人来,正打算考虑今天直接关门休息一天,等雨过天晴了再继续开张的事,从蒙蒙细雨中突然窜进来一个深棕色的庞大人影。 我不记得对方的脸,但是对他身上那一身魁梧的腱子肉印象很深,看着他脱下斗篷露出的小臂肌肉就想起了他是谁。 这不是昨天好像对我有意思的男人吗。 对方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将淋着水的斗篷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还在微微喘气,胸口一起一伏。 “看板娘,你还开门啊。” 他憨厚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红晕,可惜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应对客人了,提不起兴致来热络地和他交谈。他的目光巡视到我的脸上,楞了一下“看板娘,你没有睡好” 我何止是没有睡好 但看到他的反应后,我反而感到了一丝奇怪“怎么了是觉得变丑了么” 因为今天没有化妆,昨晚眼睛已经肿了,一片红血丝,故而我才有这样的疑问。 他用力摇头“你、你虽然没有精神但是还是很、很美” 我不想听这些没营养的话,叹气着将菜板递给他“你要吃些什么” 整个饭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外面雨声滴滴答答,他和我说道“因为大家都要出海干活,现在还是雨天,风势还很大,这种天气下海是很危险的,一定要等天气晴了才会去干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滨州已经有了一个习惯,在下雨天时可以不出门干活,因此大家会把它当做休息日,一整天呆在屋里休息或玩乐,一般来讲并不会出门来,饭店没人也很正常,这种日子里,通常店铺都是关门了的。” “这样”我说道“那你为什么又来呢” “我、我只是猜想你应该会开门不开也没关系”他说不下去了,原本宽大的脸已经彻底染上了红云,随即为了掩饰害羞而捧起碗吃了起来,下一秒又伸出了他那油腻而肥大的舌头,将碗底彻底地舔出了咂咂的水声,食物的残渣被他的舌头卷进了嘴巴里,然后吞进了肚。 “” 我的一切还没有起来的心思在看到他的那条舌头的动作后瞬间败退得一干二净。这种过度热情的客人除了帮衬我的生意之外似乎毫无其他的用处啊 在这安静的时刻,我隐约听到了门的扣响声,便循着声音转头去看,发现那孩子正神色微妙地穿着睡衣站在门前没有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你睡了多久这样会生病的。”我赶紧摸了摸他的手,发现依旧有暖意,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动声色地深深看了我一眼。 气氛实在不太对,我见那男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赶紧使了个眼色,那男人莫名其妙地走出了门,我接过他结账的那些钱,甩下一句今日先打样就很快关上了门,赶紧去追打算回去的小羊羔君。 “你怎么了睡得好么怎么这么早就醒过来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安静地突然靠了过来,然后捏住了我的手。 “你” 他这样开口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好痛 我的手腕被他擒住, 他的拇指陷入了我的手腕中心, 筋被挑住, 外敏感, 我一下子差點痛得差点没叫出來。他见势赶紧放缓了力道,然后又将我的手放下来。 “你”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卻閉上了嘴, 不再说话了。 我索性将伞放下来, 此时已经关了店门,我和他一块坐在后屋的廊前,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地面。 “不高兴吗” 他垂下了眼帘, 淡淡道“你最近都很不高兴如果你能笑起来,那就很好了。” “”我叹气, “我只是我只是心里很乱,事情有这么多,稍微有些累了。” 我们之间似乎一直都气氛奇怪,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与他正常地相处了。这是与尴尬、别扭无关的感情, 我只是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了怨恨。但那孩子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围在我的身边打转, 从语调、神态都没有一丝的变化,依旧用他那双充满孺慕与湿润的眼眸望向我。我只好也尽力跟着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来, 竭力让这许多的事像没发生过一样与他相处。 “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怎么可能 我摇了摇头, “不过那个家伙是客人, 总要对他态度好一点算了, 不说这个,今天不开门,我想休息一下,你也去睡吧,突然这样又接触冷风,会病的吧” “那你也好好去睡。”他点了点头,跟着我的步子一起走向同一个房间,我略有诧异地回过身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他曾经和我说过要在一块的事。 怎么会这样令人迷惘当初在森林里饱一顿饿一顿,虎蛇环绕,野兽伺机而动,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的危险,现在有了能够定居的房子、他有力气袭击一切想要侵害我们的人,有了稳定的收入,不愁温饱和伙食,可那时却要比现在要单纯多了。 我明白这一切的原因究竟出在哪儿,那个密林里只需要警惕生命的危机,却不需要再操心别的事。而一旦来到人类的社会,所需要烦恼的事情就多了起来,作为身份是带着一个七八岁孩子的单身年轻的母亲,要担忧的事就更多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步一步出这么大的问题吧如果要这样说的话,为了活下去反而不得不遭受更大的厄运,这真是戏剧性的一场转折。 我暗暗叹气,他将外衣褪了,随即钻进我怀里,低声道“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了” “什么” 我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再问的时候这孩子却又紧闭嘴巴,不肯再透露出一个字来,便也不在这上面纠结,随之换了个话题“你不是应当睡觉的吗刚刚我还没有说你,为什么睡到一半就跑出来了昨天不是淋了那么大的一阵雨么,再这样真的要病的啊,不要乱糟蹋自己的健康。” “也没有关系,出去走一下身体就会热了。” “这怎么行”我皱着眉头打断他“这种想法不要再有了,出了汗再吹风更糟,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出汗” 他将头顺从地挨了过来,我上手抹了一把,上面没有豆大的汗珠,但确实已经有了一点湿润的薄汗。 “快看。”我给他展示了一下手心的水渍,把他的眼睛蒙上,“睡一觉吧。” 只有好好注意身体,才能变得更加健康。我端详着他的身体,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确实已经变得更加强壮和丰润了,当初瘦得皮贴骨的身形,现在总算有了一些肉,捏上去手感明显变软,舒服了很多。 总算养胖了些 他喜欢被我拍后背,依偎在我怀中不动了,我和他就这样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要吃糖吗” 那孩子点头应了一声,我遂爬起来,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阵,摸到了为数不多的剩下几颗巧克力。 还剩下四小颗了 我将它拿出来放在手心,然后丢进了他的嘴巴里,还有一颗送进了我自己的嘴巴,软化后的巧克力溶成一汪水,馥郁的可可香气柔得像绸缎一样滑腻酥软,如奶油一般甜蜜温和,微微埋住的苦味丝毫没有涩意,在舌尖缠绕,随即四散到口腔中的各个角落里。难怪巧克力被称为最能带给人治愈感的甜食,品尝到它时,确实有一种幸福咫尺可触的错觉。 “这是能忘掉烦恼的食物。”我仔细回味,依旧能品出其中丝滑的味道,这样说“不过我已经快没有存货了哎,省着点吃吧。” “还有多少” “没多少了。”我指了指他的嘴巴“舔一舔,沾到巧克力酱了。” 他照着我说的话舔了一圈自己的嘴,然后问我“还有么” 我摇了摇头,打算一会儿就将手擦干净,上面有一些巧克力留存,大概是我手指的温度让它化开了一些。他将我还未退开的手再次擒住,然后拉近,轻柔地一卷。 细软的舌头有一种奇异的温软感,我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袋像宕机了一样没法重新启动,瞠目结舌地呆了一会儿。他像只真正处于哺乳期的小绵羊一样,低头细致而缓慢地一点点将剩余的巧克力酱吃了个干干净净。我感觉得到他的体温聚在我的手指尖,只能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随即很快从呆愣中惊醒,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你哎,你” 我想了半天,他无辜而困惑地望着我,明显是不想浪费掉最后仅存的这几颗糖果。最后我酝酿了许久,竟然也只能冒出一句“这样多不卫生啊以后不准吃了和老鼠似的病从口入知道么脏东西可是通过你的嘴巴进入到你的身体里的” 那孩子噢了一声,我和他叮嘱半天,最后只能庆幸自己已经洗过了手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耿耿于怀地再问了一句“那个,你刚刚有没有尝到咸味啊” “”他目光诡异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果断地摇了摇头。 啊啊啊太好辣 人的皮肤会不自觉地分泌出汗液,如果甜味里面掺了别的味道,想必一定不好吃吧 我杂七杂八地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揽着他聊天,“前几天来我们家吃饭的那家邻居,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还给过他们很多很贵的糕点。” 那哪里贵了嘛都是必要的开销好不好之前我买的哪一样小东西不比它贵了,这家伙倒是挺小气的 我叹了一声没有反驳他,“对啊,就是之前那户人家,我对那个女人印象好深她倒是一直怕我和她的丈夫接触呢,连对上眼都不让。” “小气。”他的评语简短意概。 你才没资说别人好吧 我还是没有吐槽出来,继续着我原先正在说的话题“我到她家敲门的时候,她就没让我见到她的丈夫,后来全家来饭店里吃饭,我打量那个男人的时间久了,她的脸色都不高兴呢。” 小羊羔君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嫉妒” “对啊,你以为那是什么”我无奈地问“她的眼神都不对了,明显是不想她的丈夫和我有接触嘛。” “原来那是嫉妒”他又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她想要杀你。” “不过真奇怪,我还以为她不会喜欢自己的丈夫呢”我道“之前我就在买菜的时候听见了,后面从他家的门缝里面往院子里看,那个男的拽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场面可凄厉了,那女人哭得也很凄惨,没想到却还这么爱他” 小羊羔君不赞同我的观点,皱起眉毛说道“可是你也打过我,我也不讨厌你。” “” “” 我无言地看着他,他无辜地和我对视。 啊啊啊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错了嘛 这件事一直都被我埋在心里,在想遗忘的时候又被他提了出来,我发自内心地对他说“真的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又急又生气,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过神来,你已经被我摁在地上,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那个时候很痛么我的力气那么大,说不定连你的肋骨也折断了吧” “还好。”他摸摸我的脸“而且你的力气不大,我只是很痛,骨头都是好的。” 我垂着头丧气,他爬过来“我那个时候不会讲话,以为你要给我吃奇怪的东西。” 确实他连词语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的,我又听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药丸体积大,味道又苦,没在现代社会接触过医疗经验的人一定理解不了吧,有警惕心也是应该的,难怪他会抗拒。 “我以为你得了急性胃肠炎啊、就是生病了嘛。本以为吃了它就会好的可惜事情并不顺利,你也不肯张嘴。我在森林里的时候状态可比现在要糟糕多了,想不通其实很正常。不过真的对不起”我握住他的手“以后不会再这样的。” “嗯,”他抿起嘴唇勾出了一个笑弧,“我知道。” 将这件事情说开后,我感觉心中舒畅了许多。好像进入森林的那段时间思维都有些不太正常了,这并不是我的错觉,究竟是因为恐惧、对无知的不安、还是因为太久没和常人交流才会想不通呢 不过家暴就是不正常的事。那孩子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会警惕你她丈夫明明并不在意你,而且总是打她。” “大概是同性之间的危机感”我挠挠头“总的说来,感觉她的心态大概和你不同吧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思路,怎么说呢,就是被搞得越惨越狼狈、自己就越可怜,越可怜、就越惹人同情吧我以前有过这样的朋友,结婚以后同样是被丈夫殴打的人,但是从来都不愿意反抗,也不肯报警找人帮忙,因为被打完都会有补偿吧 别人的同情和怜爱未必不是补偿的一部分,长久下去就会令人产生一种错觉,只要被打就一定能得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哪怕这些东西本身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她也能从中找到安慰。养成习惯了以后,她就一边觉得被打很辛苦,一边努力勉强自己去适应它了。” 这些道理有很多,大大小小零零碎碎,他从我身上听也听不完,我不是一个好的教育者,生活的环境虽然变得安稳了,可是天天要开店营业,对着人来人往的生面孔露出笑脸招待,这样对孩子的教育成长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时候真的能找到有一位好老师就好了 如果时间再放的久远一点,说不定能找到一个能安置他的私塾,让他在还未彻底定型的时候与他人融入在一起。哪怕我讨厌这个时代,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需要吸收一些在这个时代才会有的文化和思想,这样才能过得普通而快乐一些。 要有老师,要有同龄人。 成长的路上如果有很多很多的人一同陪伴着追逐玩耍,那也一定称得上是一件好事。如果能有朴实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话 哎,等到时间再过得长一些再说吧。 我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也许就是为了碰到这个孩子,与他相遇我和他的身体都有着某种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让我们永生不死。我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预感,大概除了重生之外,甚至还不会老去,这样的话,哪怕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好几辈,我说不定还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也许再过得久一些,我就能看到日本彻底建立起来,经历工业革命以后变成现代社会的样子咯 那可要提前早早买房子,说不定能赚上一大笔呢 想了些有的没有,外面的雨依旧下得不疾不徐,保持着一致的力道拍打着地面,听上去就是很规律的白噪音,我有些感到困倦了,眼皮发沉,不再轻拍那孩子的背,一下两下点着脑袋沉入梦乡。 我近期的梦做得并不安稳,大概是因为发生了很多事的缘故,之前一直都很难彻底深睡,差不多有点动静就会感觉到心悸,然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和他的氛围重新变得安宁和平缓,因此我的情绪不自觉地也被他安抚到了,心思一放轻,就会想要做梦。 我梦见了之前被我们搞丢的那只老虎 仔细想想,也不知它现在过得如何了呢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失去了牙齿,在离开我的帮助后没有办法进食 也不对,小羊羔君最近才被发现自己血液的功效,作为曾经生嚼了他的罪魁祸首,说不定那只老虎也长出新牙了 我梦见自己在小院里坐着,这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底下什么东西也没有埋,我还没有彻底买下这里,只是付了租金,打算长久居住罢了。等到赚的钱多了,说不定就能一口气将这一整个大屋子买下来,接下来就吃穿用住行都不用发愁了,未来一片坦阔开明。 这个小院子只有一口井,一颗大树,还有两张小小的桌椅。我刚将店门关上,喜滋滋地数了一遍收入的款项,先存好应该存的分量,随即用赚的钱再买了一点款式还行就这个年代而言的衣服,然后把那孩子拉来兴致勃勃地打扮了一通。 “哈哈哈,这个还行,你穿上去还真不错的”他面色微妙地任凭我装扮,我从那家店买到了几顶这个时代不可能存在的优质假发,从黑到红各个造型都拿了过来,一套一套在他的身上试。 红色很衬他的眼珠,热情如火,看上去娇艳可人,好像是一株正打算盛放的凤仙花。黑色则是经典的姬切发,配上深颜色的和服,看上去显得脸更加白了,好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含苞欲放,只等人来采擷。 不过最合适的还应当是金黄色的长卷发,他的发丝本来就是趋向于金色的亚麻黄,颜色浅淡,套上去最适合我本身心目中对他的印象,因此外温婉。 他的脸上闪过无奈,但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脾气地由着我弄来弄去。 果然梦里什么都有 我把他打扮完毕,心情轻松地走向了小院的后门,再一次发现了那让我色变的抓痕与挠印,如遭雷殛地盯着它反复确认,才终于确定了这就是来自野兽的爪痕,连忙撒腿就跑,急匆匆地重回了屋,弯下腰来在衣柜里一阵翻找。 “怎么了呀”他跟过来,“为什么在找东西你在找什么” “全部,”我头也不回地继续翻“我要带上所有的重要的东西。” “” 当天已经是傍晚了,我急得团团转,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苍蝇,把大部分的家当塞进了驴车的后车厢,叮叮咣咣地上路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 车厢里从帘子中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我们入夜就急匆匆地跑了,哪怕到处都是蚊子,我依旧裹着小毯在车头赶驴“嘘,小声点。” 走之前我刚刚将这个月的租金和月初进货的钱交完,但是这种情况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们连夜出逃,大概跑过了目测十公里的距离,他才再次从帘子探出头来,又问了我一遍“你在被什么追着赶呀” 我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老虎” “唔。” 我和他把之前在院落的发现说了一遍,他犹豫了很久,似乎在思考应不应当说,最后还是开口道“但是,那只是猫的抓痕而已啊” 我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就是上次我拿进来的那一只猫。”他说道“老虎的爪子没有那么小,你别怕。” 啊啊啊 我都已经走了十多公里了啊 抱着直接浪费掉个月租金的风险 在这时,我压根就忘了老虎要是用足力气跑起来、不需要一点工夫就能轻松追上小毛驴的事实,想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确实还回荡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想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我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睁开眼睛时,又是一个晨光都未曾亮起的晚上。 不对,已经是早上了吗 感受到肚里的空腹感我就感觉到了心累,昨晚一觉直接睡了过去,两餐都没吃啊外面的天还是阴森森的,我本来以为是正打算下雨的天气,但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我们醒的太早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如果身上有表的话,大概现在是凌晨三点左右吧 不过昨天睡了那么久,已经彻底没有困意了。再爬回床上也是干瞪眼,我打算先做点饭填填肚子,打算动身回厨房生个火,做些早餐吃。 天气看样子已经晴下来了,今天估计就要开始重新开业了吧 服务业就这一点比较烦人,如果是个体经营的零售小企业,除非遇到类似的天气状况,不然一般情况下都全年无休,这里没有保险、没有入股机制,所有的地皮、餐具、桌椅、锅碗瓢盆都需要自己承担报废的风险和责任,债务的负责人也依旧是由我一力承担 果然还是现代好啊 哎。 我今天炖了鱼汤,想了想再用一些来泡在鸡蛋了,搅匀后放进一些干虾和墨鱼丁,加上盐后就在锅内搭了个架子,打算烧热了水开始蒸鸡蛋。 虽然很多情况下食材都和我生活的时候不太一样,但是这种简单的菜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我将厨房的事料理得差不多,把做好的粥端了一碗回到了房间,将那个孩子推醒“睁开眼睛,快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撑起了眼皮,我将粥放在他的面前“你也饿了吧,两餐都没吃,来,先填填肚子。” 粥里放了肉碎和一点盐,我还将前夜留下的鸡汤倒了一点进去,闻起来香气扑鼻,那孩子明显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果然是饿了。 但是我看着他费力地将自己的手肘抵住床单,试图爬起来时,手上的力气一松,又摔了下去。 噫 不会吧 我吓得赶紧把碗放下来,伸出手去探探他额头上的温度,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比了一下,并没有感觉有多烫,连忙问道“没发烧啊,看起来都好好的,你哪里不舒服” “头好重喉咙也是。” 我看他试图直起脖子,却连脑袋都要抬不起来了,无精打采。 这样病怏怏的样子把我吓得不行,赶紧去背包找到了消炎药和布洛芬,用温水让他送服了下肚。 虽然布洛芬止痛,但确实有退烧的效果我备着它是为了提防痛经,但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你先睡吧,休息好了我再叫你。” 我忧心忡忡,“哎,这下可怎么办果然昨天就不该叫你出去淋雨,你看看,现在就出事了吧要注意保暖,保暖,保暖,和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肯听叫你回房间去睡,没过多久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还不好好穿点厚衣服你这样子就是自作自受,早点听我的话哪里不好,何至于遭这种罪” 他乖乖地听我唠叨,很是安静,一个字也不反驳。我看着他的头似乎都要支不起来了,赶紧将粥先喂到他的嘴里“好了,先吃吧。” 那孩子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喂不要假装我没看到这就是在嫌我啰嗦吧 我恶狠狠地将勺子送进他的嘴里“好了,差不多吹凉了,你赶紧吃 。” “唔。” 我时时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脸色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还是很烫” 他说道“嘴巴里面好苦” “苦也正常。”我摸了摸他的头,“病了吃什么都苦,再哭都要忍着,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这点苦不怕的,你好好吃吧,填饱肚子比什么都要紧。” “我不想要换那么多的衣服了” “好吧。”我说道,“对不起,我好像兴致太高了,你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做了。” “可不可以抱抱我” “哦哦。” 我将他揽在怀里,胳膊托着他的后脑勺,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勺,一口一口地将稀粥喂进他的嘴里。 “我还想要吃糖” “没有了,省着点吃,小心蛀牙。”我这么说道。 “那、你在这里陪我” “吃完了就去睡觉,听到没有” 他的嘴巴瘪了瘪,随即说道“可是” 我斩钉截铁“没有可是了。”虽然他还在生病,小要求可以对他百依百顺,但这些可不行,于是我说道“好了,我一会儿就去开店,就在前面,不远的,你走几步一下子就能看到我了不是吗你就在后屋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就来看你,你先睡吧,别踢被子,盖暖一些。” 他摇了摇头“我不累了,我想和你一块出去。” “呃”我有些发愣,“不过你刚刚不是还说” “病会好的,现在又不烫。”他看着我,努力显露出那种我特别难以抗拒的、真挚的、诚恳的、湿润的、动人的目光“我想陪着你。” “”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算是服了他了。但是现在他多运动一下反而是好事,想通了这点之后我自暴自弃,随着他的意愿转身走去了正厅,将藏在一侧的小门打开,闪身钻了进去。 似乎还有许多人不太明白这个房子的设计,就方便程度来说是真的很不错。后面是人居住的房子,从房子到前面的饭馆有一堵墙隔着,中间只有一扇门可以相通,如果不从这里进出,则需要走到小院子的大门,从那里出去后再绕出小巷,走进饭馆的大门。 之前我本打算在店铺和自己的后屋安上一把新锁,那是为了防止将房子卖给我的三子夫妻摸进来,现在他们已经被小羊羔君给做掉了,本来应当按道理来说没有再换锁的必要,但为了安全性起见,我还是决意搞一把更加牢固的锁给换上,毕竟之前那锁有些生锈,看上去有些危险。 不需要特意走出来绕路,从自己家就可以直接到达饭馆,这个设计是真的挺方便的 我从里面将店门打开,悄悄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孩子,他看起来正在想事情,但是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有些呆头呆脑的。 可是看气色是真的不错这不是挺精神的吗丝毫没有淋了一夜冷雨的样子。 我给他吃的药见效绝没有这么快,话说回来,以前不也有小孩子故意装病的事例吗因为生病了家长就会对他百依百顺,什么条件都答应,所以就故意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应该不会吧,那个孩子那么懂事,从来都没撒过谎,我大概是想岔了 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一个孩子的诚信问题呢,他都不能相信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将门打开,照例又一大群客人正在排队等着拿餐,时间久了,我发现大家都养成了习惯,在出海工作之前提前拿到午餐的定食,为了方便打包,越来越多的人手上都拿着一个食盒了,这样省钱,我也省了许多力,倒不失为一个越来越好的兆头。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年代还没有保温食盒,我虽然隐约记得制造的方法,但是好像需要用到银或锡,这里大概率是找不到这些材料的,就算能找得到估计要么采集起来很麻烦,要么特别贵,不然大家现在不急着吃饭,等到将食物带走的时候再打开盒子,岂不是只能吃冷的东西吗 听到我的这个疑问,有几个客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对着我笑了起来“你就不知道啦看板娘小船不能生火,但是我们有定期卸货的大船大船上烧个小小的火堆,把东西拿去烧一烧,热起来就好吃多了” 唔哦哦朴实勤快的劳动人民 我这样在心里感慨道,同时奉送了一个热情的笑脸。 小羊羔君说得一点没错,我化不化妆在这些大老粗面前似乎真的没差,我渐渐也不用粉底了,现在只是用了阴影粉糊了糊眼睛,划出眼线的轮廓,但是这帮人从来都没有表达出半点疑惑。 对我来说真的差距很大了 但是他们如此粗糙的审美让我松了口气,虽然我要省着点化妆品是一方面,男性来帮衬我的饭馆,也未必没有看在看板娘的面子上的意思,这样的态度倒是对我的生意起到了很大的助益,并不是一件坏事。 外面有小童在玩耍,我凝神看了一下,发现时用竹竿做的一个细长的棍子,顶端系着绳,在地上扫来扫去。 玩具倒是五花八门,有圆圆的木盘,还有大得微妙、做呼啦圈又太小,但又不知道到底能干什么的圆圈。另外还有我看到了什么 毽子 这倒是令人怀念,我有多少年没在校园以外的地方见过毽子了自从小学毕业以后 我弯下腰来,对着那孩子说悄悄话“喂,你看,我帮你弄个这些玩具怎么样” “” 他神情奇异地缓慢扫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并没有做出评价。 我再接再厉“你看,那个小孩儿脚上踢的东西,我们就叫做毽子,这个是我以前做过的玩具,到时候给你找几只最漂亮的山鸡,把毛拔了镶几支在上面,踢起来花花绿绿,可好看了哦,保证你成为小孩子中最显眼、最惹人羡慕的那一个。” “” 他还是不说话,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我激动的脸,继续保持沉默。 “哎,我只是希望你和他们多玩玩。你这样子不会寂寞吗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 “不会。”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但是你想要的话我就会去的。” 我无奈地叹气“哎,我只是觉得你还小,这个年纪不找同龄人玩,你要干什么呢你去多和他们交际交际,肯定会更高兴的。” “和他们在一起”他沉吟道,随即问我“你看,他们的鼻子。” “只是鼻涕啦你以为你没有吗”我叉着腰“你跟他们差不多大吧明明都是七八岁的年纪” “我” “算啦,真的不喜欢我也不勉强你。”我摸摸他的脑袋,将语气放温和,“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多找些其他的伴,虽然你自己不觉得,成天和我这种年纪的人腻在一起,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堵住了他的嘴巴“哎,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迟早会离开的,成长的路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啊。” “” “这么说的话,就好像我也不可能人生路上只有你一个一样,路有这么长,除了你之外,路上的风景还有那么多,你也要多看看。” 我出于对青少年的身心健康而诚恳地建议,他却抿着嘴巴不肯听了。 虽然我也不觉得我这样疑神疑鬼的性能找到别的什么男人陪我啦这个时代的愚昧根植在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他的内心一如既往地纯净无邪,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和他一样能接受我所有的想法和观念。 “看板娘,看板娘。” 我循声望去,“啊、又是你啊日安,今天要吃点什么” 那汉子的面上又有着一丝红晕,难掩羞涩道“那就要点和往常一样的吧。” 我的蒸蛋正好做好了,顺便给了他一碗。加了汤的蛋凝固起来更加软滑,底下的海鲜有着浓郁的香味。当然这是很好的菜品,卖相很漂亮,还没有离开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叫道“我也要一碗”、“给我一份” 幸好蒸的分量不少,我一碗一碗地递给客人,差不多就分完了,最后留下一点给我和那孩子自己吃。 “如何味道还不错吧” 他试着尝了尝,眼前一亮“很适合下酒啊好吃看板娘,你可真是太能干了” 这不是废话吗它是多么地配清酒啊 当然,不管什么好菜都能配清酒,就没有它不能搭的东西 我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在这里会做不出这份味道呢,大家能喜欢真的是太好了。” 他忸怩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本来以为这是只给我的” 放屁。 我没有忍住,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是怎么可能的事啊我特意大清早做出这份菜,就是为了多赚一份小菜钱的 小羊羔君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裙子,对着我轻声耳语“那是你想要的风景” 我也轻声弯下腰来对他说道“怎么可能啦,我讨厌他的吃相。” 尤其是那块舌头瞧瞧,吃完蒸蛋的那个家伙又在对着碗底舔了个干净了,声音大得不行。别说更进一步的举动了,就这样的肥厚舌头,我都不能忍受它送进自己的嘴里 我讨厌它,因为它简直像是凝聚了这个时代所有的粗鲁、蛮横、恶心和不雅一般。 当然这种话不值得和那孩子说,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他一直若有所思,闷闷不乐。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肯说话,直到我们彻底打样,关上了店门,我又问了他一遍“你怎么啦”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夜半,我抱着这个孩子睡觉,正好梦到我们去山里找野鸡,打算摘下最漂亮最华丽的羽毛做毽子,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下雨了 我的大腿感受到了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被子被掀起来了,那个孩子正坐在一旁看着我。 我的裤子呢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找这个的事,我赶紧爬过去捧起他的脸,那个孩子的眼眶中有湿意,抬头看向我。 “怎么了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问了三遍,赶紧摸向他,“还在生病吗头痛不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晚间的风冷, 我赶紧给他披上一条被子, “怎么了别着凉, 你不是之前还说自己不舒服吗。” 他突然再次握住了我的手, 一下子扑了过来,我感觉这孩子的力道毫无章法,虽说他七八岁了,但因为之前的长期营养不良, 身体还是很瘦小的。不过即便如此, 他那饿狼扑食的动作就像一发小炮仗,一下子顶得我连肚子里的胃都要吐出来了。 “嗷” 我叫了一声,就捂着肚子开始打滚“痛得要命了, 老天嘞” 他赶紧上手揉了揉,很愧疚地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 “你先停一停,我没怪你。”我怕他的话没完没了,便急忙打断他“好了,先别这样, 起来吧, 有话好好说不行么明明还不舒服, 怎么现在又这幅样子我不是和你说好好睡觉了吧,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没听见是不是” “唔。”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什么事情不是睡一觉没法解决的呢”我指责的话说完了, 便重新恢复温和的语气, “好了, 我也累了大家好好休息吧。” 他依言乖乖听话,重新蜷在我的怀里,枕着我的胸口,似乎是消停了,若有所思“” “哎,怎么了”我看他似乎一时半会儿也真的睡不着,便不着急先安抚他闭上眼睛,还是开口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孩子。” 他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像是在夜里的呢喃“今天装上的木板” “嗯啊,那个啊。”我想起来了。上次要找木匠打了一块大的木板,上面雕上菜单的样式,打算直接挂在墙上,方便客人观看。今天下午的时候刚巧到货了,我便将它挂上了店里的墙。 “怎么了” 他拽住了我的手,语气低落又充满着某种渴求“为什么不叫我帮忙呢” “呼”我到现在反倒只有笑的力气了“你来呀你来也没有用啊,你还这么小” “我可以抬一个角。”他执着地道“我已经有力气了,你可以抬另外一个角,我们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就可以” 我心中渐渐有一个想法在成形“不要说你这一整天都是因为这个事魂不守舍啊怎么了就要因为这个你要想抬就早说嘛,我就不用找别人帮忙了。” 今天下午当木匠把那块巨大的板子放在店门口时,我正在前台忙着收账。板子是实心的,似乎刚刷上油,一股浓郁的木头味。又大又重,我张开双臂也抱不住这一整块厚重的木头,之前一直有事没事就在我的店里找借口留下来的男人便踊跃地问我要不要帮忙。送上门的白工是不要白不要啊,我当然省了一份力气很高兴,便点头答应了,在一旁抱胸看着那个男人独自涨红了脸,费力地把它端进来,在我的指示下调整好了方向,顺理成章地钉了上去。 就因为这个 就这个 我还是没能摸准他闷闷不乐的点,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心情就像是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扶额道“我怎么有力气一个人搬呢既然有人肯白白送上门来帮忙干活,还不用给钱,那岂不是一件好事” 他执拗地道“我们明明端得动它为什么用要让别人帮忙” “你真的是让我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我没打算跟他生气,但是聊了这么久都像是鸡同鸭讲一般,我便放弃了,不打算再和他说些别的“哎算了,你先睡觉吧。” 那孩子并未如我所愿地去睡觉,他本来就枕着我的胸口,原先那里就没有遮挡,一直凉飕飕的,他一翻身便覆了过来,然后低落道“你一定会叫别人来到我们这里的,是不是他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 我摇摇头,顺便将手挽着他的肩膀,“你这样睡很不舒服,下来吧。” “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永远这样看我。”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之前我隐约见到的闪烁泪花并不是错觉,水珠有点凉意,滴到了我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断断续续,就好像是下雨天时漏了一个洞的屋顶,不肯停歇“我们明明只要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的。你说要一个壮年的男人来陪着你,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别人要给你的,我都会给你,别人给不了你的,我也一定都会给你,只要你等一等我,再过不久,我一定会长得比任何人都强壮,不管你要办什么,我也一定帮得到你为什么要别人进入我们之间呢那些不过是人类,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后面的话我听不大清楚,但前面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不由得在心中嗤笑“养你一个就很费劲了好不好” 我没有把他的哭诉当一回事,觉得他这段时间的情绪起伏真的有些不大对头,正当我打算说些什么把此事揭过的时候,他又做出了下一个动作。 我从未想过他这个年纪还会这样做,不由得一惊。 “” 这一瞬间的惊讶甚至盖过了别的一切的情绪,这孩子还太小了,什么都没有成长完全,要不是却是见到了这一幕,我都没什么感觉。他闯进来时气势汹汹的,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能做些什么他可连毛都没长齐 不得不说,这又让我想起了在冷庙的时候,没有温暖的食水饱腹,我们唯一能交换的只有呼吸时彼此人体发出的温热水汽,靠着这点交融的热意,才没有勉强冻死。 “你在想什么啊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我大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泪又簌簌落下,我现在又觉得自己似乎对他太凶了,只好叹气“哎我到底要对你怎么办才好呢你这个小麻烦精。” 这么折腾一遭,真的让我觉得又诡异又令人感到不舒服,但我终于大概摸清楚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果然是单亲家庭出来的独占欲啊,哎。 我一直都在他面前表现出想要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帮忙干活做事,对我来说只是随口说说,对他来讲大概就是一直体会着感觉我要抛弃他的惶恐吧。 我赶紧他又把揽了回来,先告诫他“你之前那样,我不喜欢,以后不能再做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听到没有” 直到他可怜兮兮地回应了我,我这才在大棒过后给他一颗甜枣吃“哎我又能说你什么呢你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很多对错教也教不完。安心吧,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把你当孩子看又怎么样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他像是得到了承诺,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你如果你真的走了,怎么办” “唔、应该不会的吧。”我想了想,补充道“那要么就是我有事出去了,要么就是暂时有些生气,所以想晾着你。我又死不了,迟早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等你就好了吧” 我摸摸他柔软的发顶,感觉到曾经干枯得像是一把稻草的头发终于有了些健康的光泽“你又乖又懂事,学起东西来也那么认真,谁会舍得抛下你。” 看看,他终于有点肉了,看起来嘴唇都有了血色,十分健康,这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成果,我看着他,不禁有了某种高兴的成就感,手一次次地抚着他的头发,没有放下,“向神发誓,我会如亲子一般永远爱你。” “就算你以后有了男人,我也会是你唯一的孩子。”他喃喃道,把我抱得很紧,似乎要透不过气来了“我是你的孩子,你和我要一块在一起。” 呼吸困难 不过我才不会找别的伴侣呢这个时代怎么会有符合我审美观的正常男性啊 而且我真的太忙,有哪里能找到空闲来思考找伴侣的事情一个小家伙已经足够我操心了好不好 这件事算揭过去了,我把被子重新拉上,这时候才感到夜间冷风的威力,赶紧闭上眼睛睡觉,打算迎接新的一天。 第二天起来时,他的情绪看上去就平稳了不少,总的来说,只要不钻牛角尖,就不会总是纠结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了。我现在随着他生存技能越来越强,也渐渐肯放心让他做点事来减轻我平时劳累的负担,不过很多危险行为依旧必须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行。 比方说,在厨房生火。 这也不怎么需要力气,顶多就是一点技巧。怕他肺活量不够,我给他弄了把小扇子,鼓风的时候扇一扇就好了,不用费劲地再鼓着腮帮子吹气。只要他别自己想不开钻进灶台里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吧 我现在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的,不由得再偷偷瞄了他一眼。 很好 火光明明灭灭,现在还是清晨,所以天色只露出了一抹曦光,他的脸埋在灶台处,阴影照得有些看不清细节,但是偶尔闪烁的火光勾勒出了他白嫩脸庞的大致轮廓。这孩子一脸认真地扇着扇子,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那一束火苗看。 唔哦哦,好认真、好勤快。果然还是给他找点事做最好不过了 况且以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包办完家务的全程,难免有些疲累,一直都分身乏术。他能帮忙打打下手,确实给我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昨天开发的海鲜干蒸鸡蛋反响十分热烈,不过材料费还是有点高,我酌情剪了一点虾干和墨鱼丁的量,加了些盐増味。 不得不说,开发菜品确实是很令人愉悦的事,我决定不久之后就再次弄块小木板支在前台,专门用来宣传“今日限定”的新菜。 这一招一定好用镶在墙上的木板是可以选择的日常菜,但是“限定”的菜品就是我尝试出来的新菜了。日本人从古到今都对“xx期限限定t”的东西没有半分钱的抵抗力,就算是一般好吃的菜在”限定“两个字下都像是更加美味的珍馐。 第一勺成品有我俩分吃,试了试味道也没有出错之后,我便将它们一一端到店门后,将前门打开。按照惯例,一群正打算早上出海的劳工一一提着自己的食盒,在门口翘首等待很久了。 果然对于劳动的群众来说,快餐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我想了些有的没的,一个个将他们的食盒装满了饭菜,过了这么久,虽然来来去去的客人有很多,但是固定过来光顾的客人我倒是记得大部分人的脸,看到有几个面孔不见了,便有些奇怪,劳工们都是热情且无聊的壮汉,自然有许多的精力要发泄,所以我和他们聊天时,这些人也会在打饭的过程中笑着回几句。 “怎么不见好几个人了” 我笑着说“一直都看得到他们的脸,这一下突然不来,还有点不习惯呢” “看板娘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偶尔有女人帮忙煮饭” 但是他们一边应答,一边举起了手上的食盒,黝黑的脸上有些笑意“但是哪里有这里的菜好吃花样又变得多,还那么便宜。” 爱、爱妻便当 我的心中只回荡着这斗大的四个汉字哇这个年头就已经有这种东西了 好潮哦 “现在开店越来越早了,可真是方便啊。” 我笑着对他们点点头“那是当然得了,你们都是要去忙的吧等这么久多不好,不过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们一般最晚是几点钟出工呢” 这么早起总会睡眠不足,我赶紧打听消息,大概确定了大概十点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拿定食带走,在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才会有下一批人来吃饭,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可以补一补觉。 其实为了让这些平民多来光顾,虽然成本不算高,但我将价放得很低,比一般的其他餐馆要低得多了。也幸好是不用交房租,我手上也有一大笔钱,现在这种利润不多也不少,反正想过得好一点也是绝对不用发愁的,偶尔嘴馋了要开个荤也是很轻松的事,像我这么保持随波逐流的心态经营的饭店似乎真的不多。隔壁有几家菜馆见“定食”这个概念的餐反响热烈,便也一一照抄了起来。 我倒其实并不怎么介意被抄袭这件事,因为这个概念本来就不是我自己凭空想出来的,算是我从经验里得出的产物,商业竞争确实会有仿照模式的现象,这一条定律在我大学的时候已经写进了课本,大家都是想赚一些钱,没什么好指摘介意的。 就是偶尔担心我这种小本经营的饭店失去了这个闪光点,会不会就此流失大部分的客源就是了不过事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我的饭店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似乎是大家都想赚得多一些,所以价都放得稍高了一些。定食针对的是快餐,大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闲钱花在精致而价略高的饭菜上,因此原本来我家店的客人依旧会来。我将这件事像笑话一样说了,众人道“其他地方哪里会有你这么漂亮的看板娘而且你不是第一个搞出这个的店么,我们已经吃惯了,改不了啦” 但粗略看来,还是第一条的原因比较真实一点吧 我眯着眼睛笑,将这波人彻底送走,把店内的狼藉收拾了一遍,松了一口气,打算暂时闭店,回去补眠。 小羊羔君蹦蹦跳跳地跟在我的身后回家,我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嘴角“高兴” 他点了点头,悄悄勾住我的手指,偎在我身边,一道回去了。 我打算回去睡一觉,但并不打算换上睡衣,毕竟这种短时间的休憩再爬起来整理着装很费时间,就这样和衣而卧好了。我将门掩上,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厨房,决定就此回去休息一会儿,眼神不经意地瞟过地面,一个漆黑的东西咻地一下像飞箭一样溜了过去。 我愣了三秒,吓得魂不守舍,发出了我有史以来在这个地方最猛烈的惊叫“呜哇啊啊啊” 厨房的门被撞开,咚地一声像是要被拍坏了似地弹到了墙上,我一回头就发现小羊羔君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不知速度怎么会那么快。见到了他的人影,我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呼哇吓死人了。” 他皱着眉头,先没和我说话,蹲下身子来检查了一通,然后回头,很认真地似乎想让我放下心来“只有老鼠,没有别的活物。别怕。” “就是老鼠才可怕啊”我吓得想要夺门而出,“为什么会有老鼠” “有老鼠、不是很正常的吗。我第一次听到你这样尖叫”他很疑惑,“为什么” 老鼠 就意味着被啃烂的家具、被咬破的衣服、被偷吃的饭菜和被传播的鼠疫啊 我有气无力地扶墙“我真的是怕死这些鬼东西了。” 他更加疑惑了,“那是为什么” 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太奇怪,他还加上了一句“以前你和我都吃过,别担心。” 我扶额“哎吃过是吃过,那个时候是没有办法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嘛。” “你害怕的东西真奇怪。”他默默地盯着我瞧,良久才吐出一句“我听到有老人说过,老鼠会在睡觉的时候爬到枕头上吃掉耳朵和眼睛” “嘎啊啊啊啊啊啊”我捂住了耳朵向后退,虚弱道“别说了,快求你,我真的是服了你了我讨厌这个床榻矮的不得了的时代” 他似乎不想再让我蹲下去,随手找到了一个长长的木杆,眼疾手快地用尖锐的那一头戳向了角落,老鼠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吱吱尖叫,就这么被活活扎了个对穿。 这时我才凝神看了一眼,之前只能窥见一个飞快的迅疾灰影,现在就能瞧见它身上黑得油光水亮的皮毛,和肠穿肚烂的肥厚腹部。 小羊羔君把它扔到外面去处理掉了,回来便道“你以前也杀过它、斩过它、煮过它,没什么好在意的,别担心那么多。” “这是心理因素啦”我无奈道“我只是一直一直都受不了这种生物而已,它从头到尾就很恶心。之前是怕饿死,别说老鼠肉了,就是地沟里的水我也会喝的,现在是生活变了,也没必要再把它烤来吃反正、我就是讨厌它。” “唔。” 不知道戳到了他的哪个点,这孩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我就这么打算把他拉回房,他突然向我保证道“你以后绝对不会看到第二只老鼠。” 我起了兴致了,憋着笑逗他“那你打算把全世界的老鼠都抓了你抓得完” 他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便改口道“在这间房子里,你以后绝对不会看到第二只老鼠。” “哦哦哦,那真好。乖孩子。”我随口应了一声,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回了房,觉得他说讨人喜欢的话时总会显得木讷一些,不过这一套正好很能对付我,反正我一直都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午睡时,我梦到了久违的老虎君。 我并未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境,还以为我们在山野里重逢了,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我会回到这里。 对啊好像是为了采蘑菇,想要弄点新鲜的蘑菇来着 它饿得奄奄一息,原本黄色的皮毛黯淡粗糙,像是一只流浪的大型野猫。见到我来了,它以为我给它带了吃的,便挣扎着迈起虚浮的步子,然后蹭过来舔我的手背。 哇我真的什么东西也没给你带啊 难得地,我对它产生了一点负疚感。望着它骨瘦嶙峋的肋骨在皮下清晰地凸起来,我才意识到它到底饿了多久。一个没有牙的老虎如何狩猎呢找不到我们的它一定陷入了绝望吧,下一秒可能就真的要因为缺乏食物而活活饿死了。 然而我是真的没有带什么东西给它吃 又因为只是摘个蘑菇,我又怎么可能带上捕猎的工具 难不成,真的要不管它么 我那所见不多的恻隐心难得浮了上来,但是要让小羊羔君白白贡献出血液肯定也是不行的,他也没有立场要受那份痛不过也幸好那孩子不在我的身边,我盯着它思索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把自己的血分一点给它。 淅淅沥沥、像是水管破了,溅射出一大片殷红的痕迹,我将它们装在碗里,推给了它,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 如果让它重新长出了牙,一定更加麻烦吧 那一点血也算是我为了弥补自己的心虚而单方面做出的补偿,我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回到家时小羊羔君脸色黑沉沉地望着我。 “呃怎、怎么了”我后退一步,试探道“我只是去采个蘑菇” 他用力地拽住了我的手腕,我痛得当即叫出了声来 “为什么这里会破你干了什么” 在这诘问声中,我醒了过来。 手腕痛是因为卡到了一旁的凳子我的睡相是真的要改改了。 似乎因为睡了一小会儿,所以现在身体的精力又重新回来了,我重新感觉到了活力。早上挥散不去的困倦终于消失,我总算能头脑清醒地想事情了,虽然似乎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多些,不过确实对我来说很有效果。 昨天所发生的怪事依旧历历在目,那场景对我来说只有某种奇异的荒诞,那個孩子学会的那些东西远超他的年纪应当会的,身体还没长全,器官也没有开始发育。他还这么小,能干出什么来总而言之,我一把将他掀了下来。 哎,永远都不懂事,要怎么教才好 不知道究竟具体睡了多久,我赶紧爬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似乎还没有到中午,总算是舒了一口长气。 那孩子还在睡不过小孩子就该多多睡觉长身体,我不打算吵醒他,蹑手蹑脚地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轻轻推门走回了店里,重新开业。 也得放一个营业时间的通知在门口啊 我盘算了一下,预计的木板数量又加了一个。这家店要费的心思可真多,虽然规模不大,营业额也一点不多 但是能稳定的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我更加坚定了要将它经营下去的决心。 外面的乌鸦突然叫了起来,我的注意力被拉跑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几眼。那些黑色皮毛的鸟在枝头发出了粗哑难听的嘎嘎叫声,听起来确实不讨喜。在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乌鸦是不吉利的象征这种说法,我看了两眼便不打算继续再瞧了。 但不知为何,它们似乎牢牢抓取住了我的视线。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搞不清楚。 不过这样的想法就只浮现了几刻,我又重新将心思放回了经营餐馆上,舌头厚厚的那个对我有意思的男人又出现了,但这一次他没点多少单,这让我心情很是微妙和复杂。 啊啊又是你啊舌厚男。 他的名字又没有特色又难记,好像是因为老妈出生时在水井还是水池旁边,他就叫做“井边”还是“池边”了,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舌厚男”这个称呼有辨识度,我对这个外号更加有印象一点。 一直有赖于他慷慨热情地买单,我才能容忍这家伙微妙的吃相,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付多少钱,没有看在钱的面子,我就很难对他保持完美无瑕的笑容了 那“吧唧吧唧”的声音不绝入耳,就好像是口水不停地摩擦着碗壁一般。 简直是对我精神上的摧残 每一次收拾他留下来的碗打算开始清洗时,我都要做好很大的心理准备,这个时代没有手套,我也没有带那种性能强韧的洗碗工具,只能用塑料袋包着手用布擦洗。 但即便如此,每每一会想起那湿腻黏糊的“吧嗒吧嗒”,我都没有勇气再洗下去了 他这次点的不多,我决定发挥一下推销的本领,笑着问他“今天不多点一些吃吗” “今、今天就不用了”他耳廓红成一片,诺诺道“来之前吃了糯米糕” 那你也好歹多点一点啊不吃也给钱嘛 这种没良心的话我是当然不会说的,于是我笑着对他继续道“欸是这样啊那您好好享受吧难为您这么饱还过来了。” 这个臭 我心中继续很没良心地腹诽他,一边摆出热情的态度继续对他说道“怎么最近总是过来呢您最近难道没有别的工作吗” 这句话本来应该很好回答,毕竟只是闲话家常地聊一聊他的工作情况而已,但这家伙突然脸红了,开始犹豫、支支吾吾、继续唯唯诺诺。 他他沉默了 他沉默了啊喂 救了个命 饶是如此,我依旧保持着职业素养和营业道德继续微笑,等待着他的话。 “看、看板娘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啊。” 来了 所谓告白虽然说我之前隐约猜到了这家伙对我有意思,只有瞎子才看不见他通红的脸颊,但现在绝不是个告白的好时机吧 心中咆哮,我还是努力做出热情又不失温暖的笑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话语。 “你、你那么漂亮,还懂事像你的皮肤这样又白又细腻的女人只有宫廷才有你还那么持家,会做生意,本来以为你是个高不可攀的人,但没有想到你那么和善” 我在他们心中是这种形象吗 那可真是蛮开心的。 我道“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我有一个孩子。” 话已至此,我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真的想要男人的话,只要勾勾手指头,那真的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找到一堆好归宿我只不过是连最末尾都排不上的人即便是这样,我也想天天来看你,你只要能和我说话,我就” 小羊羔君睡醒了,他推开门,那么小一个身影站在一边,像是被藏起来了一样,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我到底和他生活了那么久,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才叫奇怪呢,见他缓缓站定,和我四目相对。想起昨天晚上他的那些举动,我便也不说话了。 男人说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哪怕一下下,一小下也好,我也想让我的心意给你知道你不用给我答复,好不好” 一个男的在现在这个时代说出这种话,哪怕文明条件并不是很发达,他那种态度还是让我想起了高中时期向我表白的某运动社小学弟。见到他似是恳求的目光,我也没脾气了,叹息一次,给他盛了一碗汤,“哎,你喜欢我,我的确是很开心的。” 他眼睛一亮。 我对他笑了笑,不再说下一句话。他沉默了很久,失魂落魄道“你、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这家伙丢下一串钱,飞奔了出去。 有这么多钱,我便不再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笑着颠了颠分量,便收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转身“抓住你咯醒了多久了” 他诚实地用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我,我便摸摸他的脑袋,“好嘛,睡醒了吗饿不饿” “差不多了”他说道,随即帮我收起了舌厚男的残羹碗筷。我还是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便试探地问他道“你呃、不介意么” 他抬头望向我“介意什么” 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他恍然道“唔。只要我还是你唯一的孩子,那就没有关系。” “嗯” “你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他挽住我的手低声道“可是我不想要你有其他孩子。” 这个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很严重的话了哦。 不过我也压根没有打算找伴侣或是生小孩,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似乎忘掉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遗忘了什么东西,最终还是放弃了回想,同他一块擦擦桌子、洗洗碗,一直干到了夕阳西下,天幕被染成了橘红色。 “看样子明天应该是好天气吧”我抬头盯着天空的颜色自言自语,乌鸦又叫了起来,嘎嘎的声音有些难听。他走了过来,和我一块靠在门边抬起头,“那是” “我那儿叫它做乌鸦,这是种吃腐肉的生物。”我和他科普道“就是喜欢吃死掉的生物的肉。” 他点点头“我知道。” 才想起他经历过什么的我默默闭嘴了。 我们二人相对无言地看着街道上玩闹的孩童,店里现在没有客人,有没有到打烊的时候,我们便一块看看外面打发时间。小孩子们嬉闹着玩着各式各样新奇的小玩具,一只在飞舞的毽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它被踢得一上一下,发出哒哒的响声,彩色的羽毛花里胡哨的,又小巧又漂亮。我灵机一动,对他继续说起了之前的提案“说起来,我给你弄只彩色的山它的尾巴上的毛可漂亮了,这个玩起来也不错的,我有空也可以陪你一块。怎么样要不要玩” 他默然不语,随即伸手指向了一旁站立的乌鸦“我可不可以要它的毛” 我挑高眉毛“乌鸦啊行啊,没有问题。不过真的好么黑不溜秋的,一点颜色都没有” 那孩子抿着唇点了点头,有一點笑意浮出。 我欣然应允了,一边在心里想道“他可真是对这只鸟类情有独钟啊莫非是气场合得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城镇中心又有了新一次的赶集。 我将“今日闭店”的牌子挂在门上, 将那孩子带在身边,反复确认了一遍“钱都带好了吗” 他翻了翻我的荷包, 点了点头。 “篮子也带好了吗” 他把自己手上的木篮也举了起来。 “很好。”一一检查过后, 我满意地点点头, 拎着他就打算上路“走吧走吧, 出发去买东西咯。” 客源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今天又是难得的在晴天下的一次休息日。整个城镇都沉浸在某种欢乐的氛围里, 我早已打听过了,这一次会举办较为隆重的庆典, 庆典之前则是各家各户清扫除尘的日子,在这之后可以有一次很大的采买活动。 顺便一提, 离之前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总的算起来, 我们已经将那家小小的饭馆开了有三个多月了。在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过去以后, 我们过上了好一段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的日子。时间会冲淡很多的情绪,现在我们之间已经重新变得和谐而一如既往地紧密了。 小羊羔君一马当先地在我前面走着,我锁上门, 一转身就看到了他有些摇摇晃晃的步伐,难得良心发现了一下“好像让你拿了太多东西给我一点吧。” 那个亚麻色的发顶埋在硕大的篮子后面, 然后执拗地摇了摇, 我只能隐约看见篮子后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动,索性把他怀里的东西收回来了一点“哎早就说了不用拿这么多的, 让你一直抢着拿, 现在连路都看不见吧” 他又摇了摇头“看得见的。” 随即将手上的东西举得高了一点, 目光放平,示意我蹲下来。我靠近后才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透过篮子的缝隙看来看去。 “” 有点傻,但是挺可爱的。 他既然有这份心,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我把钱袋再放进了衣襟里面一点的位置,抬脚就打算上路。 城镇上人来人往,和以前的景色不同,现在明显能看到不管年轻还是年老的男男女女都在街道上行走,大家的路径方向也极有默契地一模一样,统统指向了市集所在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这热闹而繁华的景色说道“哦哦,说起来,我们以前是不是约定过一起去看祭典” 他可能自己也忘了还是不大确定,语气犹豫地应道“嗯” 我冲着前方努一努嘴,“这一次肯定就没有那种奇怪的活祭了吧,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祭典能不能穿漂漂亮亮的浴衣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家偷偷穿吧,这一次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 “家,果、好了” “嗯”我似乎听到了他模模糊糊的嘟囔,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摇摇头“没事。” “是么。”我不打算深究,毕竟这孩子偶尔想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也太多了。聊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前方的摊铺,我的眼睛都亮了“啊,你听了么是鸟啊” 他也随着我的步伐小跑着过去,我围着鸟笼打转,被一只毛色华丽的野鸟迷住了视线“真漂亮” “可是,”那孩子拉了拉我的衣角,待我察觉到后便抬头望向我“野鸟养不熟,会抓人的,咬人也很痛。” “唔唔唔。” 这倒也是 我并不打算怀疑他的说法,因为总感觉这大概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体验,无比地具有说服力。但既然没办法养鸟的话,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旁边的一箱小鸭子上。 价格当然不是问题,餐馆中定食比我想象得要卖得顺畅一些,且随着顾客的增多,回头客也越来越多了,基本上每天只要维持住平常的开业准备,就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开业一直到现在,此刻的我甚至可以在考虑新买下一套大房子的事情。 当然,那么大的一笔支出,就得是打算扩大营业规模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言归正传,我现在花钱基本上已经不用再精打细算用着每一分了,作为女性的购买欲让我对买只宠物这件事蠢蠢欲动。 不过鸭子的这个想法依旧得到了来自小羊羔君的否决 “它们晚上会很吵很吵的。” 也有道理啊 一般来讲这个年代里又干净又安静又不伤人的宠物是找不到的吧大概我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养鱼了,可是这个年头的鱼也不怎么漂亮。 看来宠物这件事注定与我无缘 我摸摸下巴,打算彻底放下这个相关的话题,再看到一窝兔子时,再得到了一句很浅淡的吐槽。 “它们会脏。” “好嘛,我不打算买了。”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往前走走看看吧。” 肉类和蔬菜已经找到了稳定的供货商,感谢之前的舌厚男友情帮忙了门路,我撞上了一位经常与周边餐馆供货的农家,虽然价格比起这里的市集价格还是高了一些,但胜在省了运费和平日里采购的时间。在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再需要考虑买食材的事了,我将重心重新放在了各色小东西上。 “别动。” 我往那孩子的发髻上别了一个银色的环饰,捧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付完账后,再随手把摊位上的小老虎玩偶塞进他的手里,“瞧瞧,多么衬你啊,真可爱。” 我将一堆显得花色烂漫的丝绦与系带围了他一身,这孩子最好的地方就是很安静,非常配合我的各种折腾。意犹未尽的我再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小东西,保持着依旧热情高涨的情绪到了饭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以后,他的脸庞被我的双手托着,我将他捧在眼前仔细端详,满意地欣赏着他愈来愈圆润的脸部轮廓。 “真好,长了点肉了。” “” “就是要胖一点才可爱嘛,你以前的那副样子压根就不叫健康的小孩,只是个面黄肌瘦的小鬼罢了。” “是吗”他喃喃自语,似有所思“这样会好一点吗你更喜欢一点吗” “我一直都很喜欢。”我点点头,“你怎么样都很好,不过还是要健康一点更讨人满意一点。”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情,自从我开了饭馆之后,随着蒸蒸日上的生意经营的越久,生活似乎就更加稳定了一点,饿肚子的事情已经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而被我一直勒令要多多吃饭的那个孩子,脸颊的形状自然也随着伙食水平的变好而越来越丰润了。 毕竟还在长身体,摄取营养的效率自然比我这种大人好多了。原本解开衣服能看到薄薄的皮下似乎要戳破那层皮肤的嶙峋肋骨,现在可以看到圆滚滚的肚子和白白的软肉。 我倒是很喜欢偶尔捏捏他的脸蛋或是胳膊上软乎乎的嫩肉,这里的地方手感很好,且上手摸的时候很有成就感,毕竟是我将他从之前那样像个瘦猴子的状态养成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小羊羔君似是有些无奈地轻轻呼了一口气,侧着脸在我的手掌心蹭了蹭,随后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乖巧地将筷子拿起来,自觉且自动地从每个菜盘都均匀地挟了一点回去。 真不错,现在已经全然不需要我再三令五申地监督和叮嘱了,估计他也是怕了我再唠唠叨叨,所以越发地主动配合。 我们吃吃逛逛,就这么一直无意义地慢悠悠消磨时光,一直蹭到了晚上还没有回去,因为随着夜色渐进,城镇的光线却丝毫没有变得昏暗,祭典开始了。 没有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在台上像活鸡一样被按着放血的血腥场面,这一次是真的有女人穿得花枝招展地站在了看台上,手拿着一束干草似的花缓缓挥动。 花样织得繁复且紧凑,她们的每次动作都带得身上的裙装微微颤动,像是让花朵变活了一般,斑斓的花朵像游蛇一样在衣料上浮动腾挪,看上去十分悦目养眼。 大概是未来能见到的神乐舞的原形吧。这是为了祭拜海神和丰收之神的庆典,具体的故事我也不大了解,作为外乡人,我就保持着最大的兴趣围观就好了。乐器敲击的声音清脆且悠扬,我呼吸着晚间那无比清润凉爽的空气,把那孩子抱在怀里,效仿其他家长们的动作,把他举得高了一点,以免他的身高看不见前面热闹的场景。 那孩子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我会突然将他拖起来,难免手忙脚乱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双手搭在我的肩头试图稳住重心,待到不再摇摇晃晃之后,他的耳廓还是有点红意,但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学着其他小孩子的姿态向外看,眼眸水光满溢。我就不再注意那边的舞台还有什么其他的表演了,周围鼎沸的人声渐渐成了模糊而朦胧的其他声音,随着我注意力的飘远而逐渐变小。我的耳朵逐渐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的体温虽然还是比常人要低,但我和他凑得这么近,他的热度也终于渐渐传到了我的肩头,暖融融的。 我举着他,就像举着一小簇轻软的云,他的体重终究还是太轻,连我都能毫不费劲地举起来放在肩头。前方的火光僮僮,有很多细碎的亮点像星子一样落在他的瞳孔里,我就连台前的表演也都看不见了,发愣着盯着他的侧脸瞧。他的脸颊被昏黄的火焰熏出暖融融的红晕,那双莹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实在是很迷人。 那个孩子在出神地看着台上,我则是在看着肩头上的他,感觉此处的景色远比那边要好看多了不知多少倍。 真好。我丝毫不累地举着他,让他看完了剩下将近三分之二的表演,他动了动腿,终于想起了还在我身上,弯下腰来凑在我的耳边小声问“我下来了” “不用。”我被他呵出来的湿气弄得有些痒,便歪了歪头“开心吗比之前的那些祭典都要好看吧” 他的嘴巴抿起来笑了,我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自己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祭品,这种和乐融融又和谐安全的庆典形式或许是他第一次见也不一定,这孩子高兴就是最好的了。我见他还是执意要下来,便顺着这孩子的力道被牵着手向前走,一直走到了一家点心摊钱,他抬起头看着我。 啊啊是苹果糖 不过这个年代的糖实在是很稀罕的东西,苹果也是未来才会引进的品种,因此这只是一层稀薄且微甜的白面霜,外面裹着某种我没见过的野果子罢了。气氛在这,我倒是也不觉得有多扫兴,兴致勃勃地当即买了两根,一人手里拿了一个,脚步轻快地重新回到了台子边上。小羊羔君刚刚坐得高,居高临下地靠着地形优势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小丘。我顺着他的指引往他示意的方向走过去,手上依旧拿着那根疑似苹果糖的甜品,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 面霜并不怎么甜,但是果子早已熟透了,但果肉给人的口感又痧又软,咬下去的滋味很是不错,甜度甚至能盖过之前那浅淡的糖味。为防虫蚁叮咬,我找了块大叶子垫在土地上,盘腿坐下来,裸露的脚就藏在了衣服底下,不怕蚊虫有机可乘了。 “好看吗” 人声渐渐小了下来。 他似乎在这昏黄闪烁的火光中笑了一下,但现在的光线实在是太过暗了,我实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清楚地听到了他应声道“嗯。” “那就好。”我也忍不住跟着他一块勾起嘴角来,“那就回去吧。下次还来,怎么样” “唔好。” 这之后,我们买完了大部分的生活所需用品,将大部分的现金换成了稳定的不动产,费力地找了个木匠做了个带锁的木箱,上面刷上了耐腐蚀的桐油,再包上厚厚的油纸。 个体经营最可怕的依旧还是自负盈亏,谁知道现在看似稳定的生意会在未来出什么事呢我不敢赌那个未来,还是决定趁现在生活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提前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所谓的不动产自然就是金银,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古代的日本甚至一直到了现代都没怎么贬值过,钻石是资产家和开发商一同创造出来的垄断和营销奇迹,金银应该不会出现这样夸张的情况,房屋总会倒塌,果然还是这种小小的金属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小羊羔君在那次祭典回来之后就一直兴致很不错,托着腮看着我气喘吁吁地拿着铁锹在地上动作,旁观良久之后,终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在做什么呀” “埋东西。”我蹲下来,顺便欣赏了一会儿他嫩生生的小脸,“乖,你有什么宝贝想埋下去的吗等到几年之后再挖出来,会感到很高兴的。” 时空胶囊的玩法像他这样的小屁孩终究还是没有经历过,我见他凝神想了半天,将另外一个小一些的箱子携带上,一股脑地冲进了屋子。 “” “” “”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咚咚咣咣。 他在拆房子 为了小孩子的隐私考虑,我还是克制着没往里面看一眼他到底都在翻些什么,耐心地等他费劲地提着已经变得沉甸甸的箱子重新走出来。 “哦哟,东西好多啊。”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我笑眯眯地挥挥手,“来。” 从大门的正门口对着大树,需要走整整十五步才能摸到树干。 从大树朝着右边方向走九步,就会碰到那口井。 小羊羔君被我领着也走了一遍,他有些惊疑地说道“十九” “对,没数错。”数数倒是有进步了我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奖励他“真聪明。” “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高嘛,腿长的话步子也会大一点。” “等长大了就会变少吗” “说不定会变的比我还少呢毕竟那个时候感觉我也要老了”我记好路线和步数,弯下腰来对他笑了笑,“你还在长身体,估计以后会变的很高吧。我是大人,变得应当不快,就按照我的脚步数来算吧,在这个点挖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他也用脚尖试探地蹭了蹭,随即拿了一把小一些的铁锹,低着头也打算来帮忙。 我们将土给彻底犒实了,在地上撒上一层干砂,将从地底翻出来的湿润泥土痕迹给遮掩掉,总算直起腰舒了一口气。 “终于差不多好了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再去找它吧” 小羊羔君安静地点了点头,在跑去帮我拿来了一块湿湿的毛巾,我接过来,首先将他的脸给擦干净了,白色的皮肤上一旦沾上了泥土就显得格外突兀,和一只花猫没有区别。 “差不多好了吧去吃饭去吃饭,饿了没有” 我牵着他的手回家,一边在心里默默规划明天晚上试着穿浴衣好了真是无法克制将这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念头将头发也盘成发髻就更好看了,他的发色那么漂亮,头发又那么长 不过问题还是蚊子太多,恐怕明天要认真玩的话就只能先提前熏好药香除虫了 想了些有的没的,我牵着他的手,正准备将他拉进厨房,突然感到了来自他的一股力量在拉拽。 一下拉不动,我又试着再使了点劲,终于低头往他那里看过去。 “怎么了” “” 话噎在嗓子里,我看到后门的小巷子似乎有人跌跌撞撞地走路,咚地一下撞在了门上,然后就这么靠在后门倒地不起,再也没有声响了。 死掉了呃、这个也太 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去主动招惹是非的,但这样一直被抵着门也不是个办法,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凑上去从门缝里瞄了一眼。 褴褛的衣衫是我唯一能见到的东西,那个人是活是死也不知道,头发乱蓬蓬成一团,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年纪。 小羊羔君沉默地看着我,“你要开门吗” 那个人沙哑的声音像是在粗粝的砂纸上摩擦自己的声带,听得都觉得痛。他就这么一边折磨自己的嗓子,一边费力地反复吐出两个字,我凝神听了半天,说的都是“水” “” 那孩子默不作声,我紧紧地咬着下唇,在后院里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 靠管他呢一杯水而已,我为什么还在犹豫呢哪怕在这个社会生活了这么久,帮助随手能帮的人不一直都是我活到这么大学来的东西吗 但是 我反复确认了很久很久,人体的虚弱骗不了人,他确实感觉已经虚脱到了某种程度,到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地步。 再犹豫就真的没得救了。 我心一横,飞速地冲去拿了杯清水,搁在了他的手上。那双骨瘦如枯柴的双手骨架是女性,但她已经连将杯子端起的力气都没了。 沦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够可怜的 我皱着眉头将水送到了她的嘴里。 久旱逢甘霖,她奋力地吞咽,胸口拼命起伏,水杯很快就见了底,我再给她端了一杯来,她喝得太急岔了气,噗地一下喷了出来,狼狈得也顾不上,继续努力地喝着我送给她的那些水。 “哎” “哎” “哎” 我唉声叹气了半天,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将她扶到了小院里面坐下来,给她一块毛巾擦擦脸。 那孩子终于开口了,看着地上瘫坐的那具身躯,眼中有凉意“你要救她吗” “我只是在想”我低声道“如果之前运气没那么好的话,我可能和她也没有分别吧你就当我也有私心吧,我这样,其实也是想让我自己在落难的时候,也有人能这样帮一帮我。” “唔。”他想了想,低声道“那就随你吧。” 我的嘴角抽了抽“喂、喂这个就” 不要现在就在角落翻凶器啊,我什么时候把你教得如此凶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人难免会碰到类似的事情, 需要静候几天才能见。  人体受伤出血时, 血液会在十几分钟就开始凝结, 摸上去会有果冻一样粘手的稠腻感,但是如果能在血迹边缘发现淡黄色的黏液的话, 那就能推测出这样一件直观的事离出血的时间都已经超过几小时了。 这就是分层, 那些淡黄色的血清是不参与凝血状态的,血液在凝固成果冻后,会慢慢将不加入凝血过程的血清缓慢地挤出,然后变成我眼下所见到的这个样子。 嗯淡黄色的血清喔没有见过吗 就是平时扎手指抽血后、在试管内放了一会儿沉淀后上下颜色分层的那一部分又清又淡的液体啊。离心机将检验的血样处理完毕之后出现的那一层浅黄色的东西也是血清不过说起来我一直见过的也就只有小试管里的那么一点儿量, 这一次能看到这样多的血清也还是第一次围绕着量更大的血液而均匀分布着,简直是g13分级的凶杀案现场。 去掉“简直是”这几个字,我现在不就是目睹这个小鬼被活活咬死的现场吗 叼住他的野兽被我的手电筒吓跑了,低低地发出几句威慑的低吼, 却不愿意离去, 跑到不远处的树干下对着我龇牙咧嘴, 久久地徘徊。我的手电筒虽然有防暴功能,能够发出急促的爆闪,但这也只是一开始才奏效而已,现在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即便现在我再偶尔对着它再射出几束高强度的亮光, 它也只是稍稍向后退几步,却再也不肯转身就跑了。为了省下耗电, 此刻也不得不再次将我的手电筒调成低功率的模式, 光芒愈发模糊, 四周的景色变得黑魆魆的,宛若一大块支棱棱的剪影,但即便四周一片模糊,也依旧能见到树枝下的两点闪烁的光亮,那是猫科动物的眼睛,在暮色这块漆黑的布景上宛若两撮深夜的鬼火。那双锐眼因为兽性和饥渴而更显出危险,我一下子被它吓出了一身冷汗,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将任何武器放进自己的包里。唯一的便携式小刀的作用主要是用来开酒瓶盖、红酒木塞和拆快递包裹的,那种萎靡的小刀子又能干些什么 野兽显然是不舍得到嘴的美味就这么长翅膀飞了,十分地耿耿于怀。我借着朦胧的电筒光仔细瞟了一眼,是只斑斓的花虎。 想来也很有道理,它可是亲口尝到了这小孩肉味的野兽,血肉什么的可都早已经顺着它的利齿与喉咙流进了它的肚子里,这样丝毫不肯反抗的美味,岂不是比什么小鹿都要更加方便、更加可口 我的牙齿紧咬在一块,能清晰地听到它们互相挤压、咯咯作响的的声音。 然后,它要多久会发现我和那个小鬼是属于同样的物种 即便体型和皮毛衣物不同,我与它都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来自现代社会的人类唯一对抗大自然的野生动物的东西只有热武器,可是日本向来是禁枪的文明国家,也不允许携带泰瑟,我又怎么可能有反抗的机会等它看清楚了四周的地形和布置以后,我这手电筒的光芒大概也会失去效用了。虽然本就威力不大,这个亮光也只不过是帮助对方更精准地掌握猎捕的地理条件而已。 那孩子似乎终于有了些理智,我的视力在这一瞬间从未有如此好过隔着好几米远的黑夜森林里,我看到它终于睁开了被血糊成一团的眼睛,虚弱地恢复了一点神采。然后,很快地,他就因为这恢复的感官而感到痛苦了,蜷缩成一团,身体扭成了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的那种干虾。我以前说过,他就像马戏团里已经习惯被凌虐的羔羊,连哀鸣的气力都已经被时光与经验消磨殆尽,可是他好像是因为看见了我,终于有了一些被点亮的“人”的活性,颤抖地盯着我,开始小幅度地在地上抽搐。 老虎踩着它自己那硕大但柔软的肉掌,一步步轻盈地在树下绕圈,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似乎在找我松懈的时机,打算瞅准了机会一举攻上来。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紧紧盯着那只野兽,一刻也不敢放松,脑子里的神经像是皮筋被绷成了弦,甚至绷得连头皮也开始微微作痛。老虎似乎想要依靠它自己身躯的庞大来围拢猎物,又因为刚好进食完毕,此刻显得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它正在兴奋,两只眼睛被手电筒的光照得像是熠熠生辉的电灯泡,我就被它逼人的杀意给刹住了,脑子里一片混沌,都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才好。 如果要给这只猛兽的身体分类,用球队的例子则最好形容耳朵和眼鼻是二传手,听查、嗅闻全场信息后迅速做出判断,像司令塔一样指挥其他的部位做出反应来攻击。手掌是前锋,利齿是副攻手,后脚掌则是后卫,身体协调得就像是一座整齐的堡垒,对我来讲更像是一个移动速度迅疾的坦克。绝对的力量和威势总能让人升起绝望,连反抗的心情都找不到。我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依旧在不合时宜地发呆,双手冰凉,头脑空空,快成了一团浆糊。 我死死扫过它的侧腹、咽喉和眼睛,毫不奇怪地发现它的姿态根本一点漏洞都没有,根本瞧不见任何松懈的地方。那厚实壮硕的身躯,看上去哪怕我手上就算真的提着一把利刃,也没有办法捅进去伤它分毫。 老虎凑得近了一些,从远处看体型还很正常,现在凑近看就发现它大得怖人,直立起来的身长大概是我的一倍半,雄赳赳的。夜色给他镀上一层更加威风的阴影,当它稍稍抬起前掌、支起脑袋时,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座悬在我的头顶小山丘,衬着漆黑的背景,想要凭气势压过来一样。 我连头皮都麻了,更别说已经软得像被抽掉骨头的膝盖骨,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到了猛然炸起的水平。 它庞大而充满雄威,野性的魅力在此刻闪烁逼人,如果换在动物园,我一定会隔着铁笼疯狂地拍照保存,不加滤镜都美得很。它的毛色十分漂亮,油光水滑的,看上去一点也不缺乏平日供给自身的营养,也进一步能说明它是个多么有经验和战斗力的捕食者,如果不是这样,又哪里来的武力能猎杀到每一日足够的食粮 老虎刚品尝过那个小孩鲜美的肉质和丰满的汁液,兽性、饥渴与残忍早已一并被浅尝辄止的美味勾勒出来,现在愈发看起来凶狠暴烈,但它的凶狠和暴烈却属于安静的那一种。现在也不再发出低低的吼叫,它冷静得像一潭死水,水面下是深不见底且凶险的旋涡,安静的表皮下一切凶意都蓄势待发。 我是真的想不到一点解决的办法了,只能毫无意义地徒劳地举着手上的手电筒,突然觉得嘴巴和喉咙都在发干,连忙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在这一片寂静中,安静的老虎在警戒着我,慢慢踱步,希望我放松警惕,大大的肉掌在地面上踏出浅浅的小坑,我没有作声,风也停了,一切都停止了响动,静得让人想发疯,如果不是还有“沙沙”的沙石瓦砾在那老虎的爪下被摩擦而发出声响,我真要怀疑自己的耳朵都要出问题了。 这片渗人得要让人毛骨悚立的静谧里,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停止了运作,只有小小的杏仁核在尖叫“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这次真的要死”,动物的本能使我甚至产生了僵停的反应,我连一步后退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小鬼。 即便他的血液已经从红褐色的稠汁凝固成了黑色的凝胶状固体,在清醒之后那个孩子也还是习惯不了被拦腰咬断的痛苦,开始从喉腔和腹部中深深地发出了小声的凄啼,那像是在哽咽,既不好听也不美妙。 这个细弱的声音像飞针一样穿过并划破了森林里寂静的氛围,又像一把剑一样钉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打了个激灵一样,被一桶冰水兜头浇醒了。我重新活了过来。 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就好像是他脸颊上缓慢淌过的那滴晶莹刺眼的眼泪一样,似乎彼此正在重合。 我早已死过一次了,从生到死这一辈子的过程中乏味无趣,除了疲惫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按照道理来讲早就应该保持之前那样态度来面对所有可怜可恨的事情才对,可我又为什么在见到这个孩子露出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时,就像是被他那声凄婉的哭泣刺穿了整个心脏我分不清是我喉咙中发出的呻\吟还是他发出的哀哞,在空中伴着风声两相应和,震颤作响。 我就要这样死去吗然后带上它一起 不、他还能继续复活,老虎的食量一餐是解决不了一个人的,它会把他埋起来或者藏在哪儿,作为预备食粮好好放置,可是在老虎下一餐开始饿肚子之前,这个孩子就会先开始复活生长吧他死不掉的那个特质一旦落在大自然真正的捕食者手里,受到的对待甚至会比人类对他的所作所为更加残酷。古代有圣人以身饲虎的神话,但是这恰好会成为他的诅咒。他是不会变质、永远都不会吃光的完美食材,只要每次只吃一半,也刚好是老虎本身的食量,然后下一餐再等待他的再生,然后活吃掉他已经长好的新肉。 可恶怎么可以 我绝不会允许绝对不会 我感到自己的内心在愤怒地狂吼,那样愤怒澎湃的热血甚至已经漫过了我的胸腔,让它也变得隐隐发热。可是我又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吹拂而过的冷风,甚至早已被激起了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对比之下,冷热交替得如此明显。之前那一段不合时宜的怔然让我现在都感觉有点发虚,冷汗森森的,像是一瞬间灵魂跑去三途川提前游玩了一把,现在又被他拉了回来,无数感情交织,很是复杂。 但我的脸上已经一塌糊涂,肆意跑出来的眼泪毫无预定的轨迹,在脸上一阵乱流,像是奔腾的小溪流。我的脸颊一整片都湿了,估计早已淌得乱七八糟了吧。 野兽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余地,它已经及时地抓住了分神的那个瞬间的机会,轻快但矫捷地猛扑了上来我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自己重心不稳地向地上猛地一摔,栽倒在地,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的树叶和泥巴,避开了它突袭的直线。来不及观察它现在跑去哪儿了,赶紧就地打了个滚,连滚带爬地从地上飞快地用手一撑就爬了起来,气喘如牛地盯着那一边早已调整好态势、正在虎视眈眈的那只野兽。 它的力道很大,奔着把我按倒在地,咬断喉咙一击毙命的目标去的,没料到会失手,突然刹不住车,所以现在我就能看到它在那一边造成的破坏,大掌随便一挥,就已经将一人合抱的大树直接劈裂了一大块,木屑伴着半块木头横飞出来,掉到了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