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一个现代巫师的骑士故事》 第1章 爱格伯特 爱格伯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的。 天空中乌云密布,阵雨没法带来凉爽,空气闷热而潮湿。这不是适合呆在户外的好日子,但是晚上八点爱格伯特还是带上雨伞,去村子中心广场的小酒馆喝了点朗姆酒。出了酒馆的门,接下来他会去凭吊一下过世的父亲。十几年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是这么度过的。妻子远在千里之外,女儿的学校也还没到假日,整一天他应该只用得着说上两句话,都是对酒保的——“还是老样子来一杯。”以及,“不用找零了,谢谢。” 可是今天有所不同,他刚撑起伞的时候,一名披着黑色旅行斗篷的瘦高男人叫住了他。 “晚上好。这位……先生。” 爱格伯特不确定地四下张望。酒馆门口绝不止他一个人,五六个男人站在这儿,都在等着一个雨停的空档好快步走回家去。 他指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吗?” “没错。可以告诉我去墓地该怎么走吗?” “哦,我也要去那里,请跟我来。墓地其实就在教堂后边,不走近确实很难注意到。”爱格伯特迟疑了下,把伞又举高了一些,“不介意的话,到伞下面来吧,先生。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站到了伞下面,仍然戴着斗篷的兜帽,上半张脸全部藏在阴影里。爱格伯特立刻迈开步子带他离开酒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都在看他们。更加准确地说,他们是在盯着这个陌生人看。由于村子不大的缘故,居民彼此之间都脸熟,来戈德里克山谷观光的游客也谈不上多,更何况是打扮看上去如此古怪的家伙。爱格伯特领着对方往广场的另一头走去,心里则纳闷身旁的人究竟是怎么认出他是唯一的那个同类的。他悄悄低头审视一番:衬衫、西裤、皮鞋,中规中矩的麻瓜装扮。他在大学授课的时总是这样穿,可没哪个学生把他当巫师,自己究竟哪里露出马脚了? “就是这里了。”爱格伯特推开墓地入口的门,做了个手势示意同行的男人先走,这扇门不够宽敞,他没法撑着伞让两个人同时进去。 旅行者走到通往教堂的小径上,摘下了兜帽。他的面孔被穿过彩绘玻璃的灯光照亮的那一瞬间,爱格伯特不自觉地在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尴尬和透出微妙自满感的同情。 “我的天哪,这是?” 五官模糊,看起来像被火烧伤过的男人回答说:“进行实验时一点意料之外的作用——在任何一门魔法研究伟大进步的道路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看来他果真知道自己同样是名巫师。爱格伯特也穿过窄门,重新撑起伞,这回男人没有再走进雨伞下面:“我很抱歉。” “至少结果让我满意。”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今天是来拜访一位曾经的老朋友的。在广场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运气不错。你和沙菲克长得很像。” “原来是父亲的老朋友。不过……我想您大概知道,我父亲他许多年前就不再用那个姓了。”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父亲的墓碑前,爱格伯特蹲下身,把衬衫前襟口袋里的一支鲜花抽出来,放在墓碑上面。他做这件事的时候,那位父亲的朋友脊背挺直地站在雨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言不发,“要是他知道您来了的话,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对历史最悠久的一批纯血统家族有所了解的人,可能或多或少会听过爱格伯特父亲过去一度继承过的那个姓氏,因为它就被记录在“二十八个纯血统巫师家族”中间。沙菲克家族到20世纪30年代时仍然存在,它的衰败和消失并非是由于二战,而是因为爱格伯特的父亲,最后一个姓沙菲克的男性选择了入赘某个上流社会的麻瓜家庭。 爱格伯特从来没有为此埋怨过父亲,他自己娶的也是姓莱斯利的女孩——上苍保佑,要不是因为母亲来自莱斯利家关系比较偏远的一支,让他也跟着沾亲带故,否则那个莱斯利庄园总用鼻孔看人的现任主人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姐姐嫁给爱格伯特,一个“普通中产阶级”的大学教授——不,当年他甚至还不是教授,只是一个头脑糊里糊涂的大学生罢了。爱格伯特十八岁从霍格沃茨毕业,在混淆咒的帮助下成功申请到了大学院的化学专业,并与妻子在入学后第一个由男生公馆与女生联谊会公馆共同举办的派对上认识。派对结束的几个月后,已经陷入爱河的莱斯利小姐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两个姓氏相同的年轻人决定组成家庭。 “是啊,当然了。”男人垂眼看着墓碑上莱斯利夫妇并排的名字,声音轻柔地说,却不是在赞成爱格伯特的后半句话,“他宣布脱离沙菲克家族时,几乎英国所有的巫师刊物都报道了这桩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被爱情暂时冲昏了头脑,所以那个时候谁也没料到到几年后人们会发现他不止结了婚,从此改和妻子同姓,甚至已经有了个三岁大的孩子。” 爱格伯特站起身,板着脸冷冰冰地说:“我尊重父亲的决定。” “别误会,我非常尊敬你的父亲,我也是混血出身。只不过对我而言,他一直是沙菲克。”披黑色斗篷的男人从活似两道细细裂缝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入学后最开始的三年间,因为没有一个出名的姓氏而被斯莱特林的大部分同学冷遇的时候,沙菲克级长是唯一一个对我多有关照的高年级学生。他甚至好奇我那些廉价的麻瓜钢笔——现在想起来,可以说那是关于他后来婚姻的首个线索。在霍格沃茨的第五个年头,我也终于和他一样当上级长,然后便听到了他做主角的新闻,可想而知那时我有多惊讶。我猜,你不是斯莱特林学院毕业的吧,爱格伯特?” 爱格伯特怎么也想象不出男人在学生时代的样子,反正不该是现在这样狰狞可怖。 而且这个人居然一早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有种谈话全被对方主导的感觉。爱格伯特清了清喉咙,但是这并没能为他重新争取多一些话语权。 “不,我以前是拉文克劳的。”他向来看不起纯血论,但仅仅是因为他做学生时校袍上不必别戴银绿相间的徽章,不受那套说法的限制。假如爱格伯特被分到斯莱特林学院,很难说他还能否不在乎这个即便不一定有道理,至少影响足够大的理论。 “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 爱格伯特松了口气,庆幸对方没问他的职业。他不认为任何一个斯莱特林会理解自己的事业,还有什么叫“麻瓜的炼金术”,哪怕对方是个混血:“对,她叫尼什塔尔,已经十六岁了。” “也是在霍格沃茨吗?” “被分在格兰芬多学院。” “我欣赏格兰芬多的勇气。”他听出对方不是在说客套话,可是那口吻中又的确饱含轻蔑,“但是它远不如其他真正关键的品质来得重要。” “我为女儿感到自豪。”爱格伯特矜持地略微抬高下巴,“格兰芬多有最符合我父亲民族的精神。” 一旦谈及孩子,爱格伯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再过上几天,女儿就要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回来了。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发现自己以后,她肯定会像个还没到喝黄油啤酒年纪的小姑娘那样兴奋地扑过来和要他拥抱。而他也将一如既往地把女儿举起来,仿佛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开始用胡茬去刺她的脸颊。她会痒得哈哈大笑,接着问他,妈妈呢?她总是先问这句。 于是爱格伯特便可以故作消沉地告诉女儿,你妈妈又去见那个讨人厌的舅舅啦。 实际上他和妻子起先想叫女儿劳拉。尼什塔尔五岁的时候找到镇子上修历史语言学的研究生,让对方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尼什塔尔,锋利的刀——他们一开始不同意,可是女儿哭着吵着要改名,后来两人也就随她去了。 “——其实我更喜欢布兰达,布兰达是一柄宝剑的意思!可是大哥哥告诉我说,爸爸的名字是阿拉伯语。既然我的姓是来自妈妈的家庭的,那公平起见,我得取一个和爸爸一样阿拉伯语的名字。” 爱格伯特一直记得相当清楚女儿一本正经说这句话的模样,小孩子执拗又烂漫的想法是多么可爱啊。他对女儿会中意布兰达这个名字丝毫不感到意外——在她小时候,所有睡前故事里尼什塔尔尤其着迷描写骑士冒险的书,她老是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骑马执剑,行侠仗义,甚至常常为谁能在游戏里扮演有宝剑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和同样是山谷里巫师家庭小孩的詹姆吵架。詹姆呛尼什塔尔说格兰芬多才不可能是个女生,她马上反唇相讥:难道你是说如果格兰芬多是女孩子的话,她就不会成为霍格沃茨的创始人之一了吗?小男孩吵不过尼什塔尔,只好约定两个人轮流扮这位巫师骑士。 父亲传给爱格伯特的匕首是他唯一从沙菲克家族带走的东西,被爱格伯特放在客厅的壁炉上方,据说那是几百年前被用于部落祭祀仪式的。 沙菲克并非扎根地中海区域的巫师家族,他们身上都有贝都因人的血统——虽然在最近的一个世纪以来因不断和英国人通婚而被稀释,依旧有一些闪米特人种的特征在爱格伯特的女儿身上顽固地残留下来。她继承了妻子枣红色的浓密卷发,却像爱格伯特一样有光泽的蜜色皮肤和杏仁形状黝黑的眼睛。 沙菲克曾经是每一任贝都因部落祭司的名字。“贝都因”在阿拉伯语意指“居住在沙漠的人”,这个民族以氏族部落为基本单位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所有贝都因人的毕生追求,他们不服从任何政权,不承认任何制度,没有纪律秩序的概念,认为受部落惯例的节制只要公意认可的事情就是合法的,而豪侠行为是这个游牧部落衡量每个人道德的最高标准。尼什塔尔一向觉得先祖的生活方式与骑士精神有共通之处,于是对这名小女孩而言,那把匕首就成了沙菲克的宝剑。有一回爱格伯特抓到她和詹姆竟敢举着匕首和菜刀在家里打闹。他气急败坏,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狠狠打了女儿的屁股,然后虎着脸给两个小孩一人削了一把木剑,让他们拿去爱怎么玩怎么玩。 “不管怎么说,沙菲克已经不复存在。无论三十年前人们怎样把我父母的婚姻当成脍炙人口的丑事,我想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它了,何况叫什么名字对我和父亲来说并不重要。” 第一次,男人白蜡般怪里怪气扭曲着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不过爱格伯特看他的眼睛,知道他其实没在笑:“是的,名字不重要。龙即使不被称为龙,仍然难以驯服。” 往后我绝不可能忘记这个人,爱格伯特心想。父亲的朋友真是奇怪——他一方面看起来像个安静的人,却在另一方面显得异乎寻常的狂热。这幅遭到毁坏的面容明明如此骇人,然而眉眼之间又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人觉得他是个绝不应该忽视的存在。 这时候雨停了。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墓碑看,突然男人转过身走开了,爱格伯特赶紧叫住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生!” “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没回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莉莉 “总算是消停了。”太阳已经下山,火车隆隆地在乡间穿行,不过莉莉知道已经接近市区了。低年级生的车厢终于逐渐安静下来,看来小孩子的精力还是有限的,至少没法不眠不休地吵闹上六个小时。她忍不住催促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看管小孩累坏你了吗?”卢平带着笑意问。 莉莉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她收到徽章的时候倒是没想过做级长会是那么累人的事情。“听说伦敦高中的学生必须做志愿者工作才能毕业。”她说,“我猜去敬老院肯定比这要轻松。” “在到站之前还能休息半个小时。”级长车厢在回程路上往往是被闲置不用的,就算是级长和学生会主席也更愿意趁放假前抓紧时间和朋友在一起,所以卢平和她的行李都分别寄放在各自的隔间里,“你们家没有安飞路网,不能通过破釜酒吧的壁炉回去吧?” 莉莉点点头:“对,我父母开车载我回去。” 两人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卢平停下了脚步,朝她有些抱歉地微笑:“我就到这里了,那么——下学期见。” 木质移门上半截窗玻璃的里侧,波特和佩迪鲁在打扑克牌,布莱克在边上旁观。 怪不得他要觉得抱歉。莉莉这才明白过来。自从黑魔法防御术课O.W.L.考试后的那件事以来,她便拒绝同波特说哪怕一句话。卢平实在太不像那两个家伙了,一起搭档的时候她老是忘记他们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 波特最先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们,朝莉莉挥了挥手,于是坐他对面的布莱克立刻也看向这里,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布莱克用他特有的那种兴致缺缺、漫不经心的眼神审视莉莉的脸,让她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野狗嗅到气味的猎物。 莉莉读懂了布莱克的表情:他不想自己告诉卢平那件事。 她别开脸,权当没看到这两人,可是又想起对共事的男级长的礼貌,重新把头转回来对卢平说:“好,那就九月份再见了。”这回口气较之前听起来比较生硬。 说完莉莉就离开了。又走过几节车厢,她终于回到朋友们的隔间。移门大喇喇地敞开着,面对面座位之间狭窄的空地上铺着游戏垫,四个角各用一只鞋压实了。玛丽·麦克唐纳两脚踩住垫子的黄色和蓝色色团,两手则按在绿色圆形图案上,她弯着腰,几乎被努力用右手去够目标的艾米·布菲压在了下面。场面看起上去已经够混乱的了,而尼什塔尔还在致力于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她盘腿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两颗骰子,其中一颗是用来决定部位的,另一颗则是代表颜色。尼什塔尔把骰子拢到手心,树脂制的游戏道具和金属戒指相撞不断发出声音。占卜课教授也是这样十指都戴满了戒指,不过莉莉知道尼什塔尔的首饰并没有什么神秘的象征或者隐喻在里面,她只是觉得这么戴看起来很酷。 “艾米——右脚!蓝色。”艾米照做了,于是尼什塔尔又掷了两次,“玛丽,左手红色。” 玛丽伸出右手去碰红色的色团。这个时候列车爬上一个小山坡,她努力要稳住身体,但是在危险地来回晃了几下以后,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赢了!”艾米跳起来高兴地宣布,然后突然捏住了右手臂,可能是抽筋了。 “你们就非要在火车上玩扭扭乐么?”莉莉迈了进去。 “在平地上玩有什么挑战性?”尼什塔尔往旁边挪了挪,把身旁的座位让给她。 “磕到碰到我可不管。” “那听你的,收了吧。”玛丽穿上了鞋,把垫子捡起来交给她,尼什塔尔接过后随手系到书包带子上,接着对莉莉说,“前面我们在聊这个暑假的打算。” “嗯?” “你不知道?”艾米说,“今年夏天有魁地奇世界杯!” 她当然知道,可是——“球迷不是说要抵制这次的比赛吗?” “哦,埃德温德那个蠢货。”玛丽低声咒骂了句。 恐怕百分之八十的魁地奇球迷都会同意她这句话的。罗伊斯顿·埃德温德在十年前人气还很高,1966年他所在的澳大利亚队赢得了世界杯冠军,那会儿没人会不愿意承认埃德温德功劳最大。然而莉莉入学的那一年他的名声就臭了,埃德温德被任命为国际巫师联合会魁地奇委员会的国际主管,并且一上任就表示自己在魁地奇比赛里最讨厌人群。在此之后,他又通过了一系列限制人流的严厉法规,其中最差劲的一项就要数魔杖禁令:禁止所有除魁地奇委员会官员之外的人将魔杖带进球场。 “埃德温德过去因为被称为明星球员遭受了不少次恶咒的袭击。”艾米说,“他讨厌人群也不奇怪。” “是吗?我合理推测,埃德温德其实非常乐意应付突袭事件。”尼什塔尔不客气地说,“否则他干嘛推出魔杖禁令好让这么多人恨不得领号码排队揍他?” “一开始大家是打算抵制的,不过真那样做根本等于满足了埃德温德的心愿。”玛丽故作深沉地眨眨眼,“小道消息说,已经有了伪装魔杖好通过安全检查的方法,而且有人提议每个人都偷偷带魔杖进去,决赛的时候亮出来,让埃德温德当众丢脸!” 莉莉噗嗤笑了:“魔杖能伪装成什么啊?绑上布料当旗子?” “前几年北美那边开始流行在足球比赛的时候吹呜呜拉祖。”尼什塔尔显然知道的比麻瓜家庭出身的玛丽还要多一点,“就跟那个差不多。” 在决赛集体嘘不可一世的国际主管,听起来好像是很好玩。莉莉正要说她会去的,可是又想起来,父母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去看比赛,不管是搭乘飞机还是通过巫师的手段,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留姐姐一个人呆在家里。除非全家人一起去?但是佩妮怎么会同意呢,她那么讨厌有关魔法的一切东西…… “今年是澳大利亚主办,玛丽会和艾米他们一家一起去。”尼什塔尔把手搭到她肩上,“你要不要来我家的帐篷挤一挤?” 莉莉清楚,看比赛的时候好朋友是不可能不和那个自大狂坐一起的,可是她还是点点头:“只要你别让波特来烦我的话。” 火车到站了,她们赶紧拿上行李,想要快一点见到家人。检票口站了一个老警卫在那里守着,每次只允许两个或三个人通过,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一大堆人同时从实心墙壁里进出来而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艾米和玛丽抱怨队伍太长的时候,莉莉压低声音对尼什塔尔说:“前面和卢平分开巡逻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布莱克在一个隔间里说话。” 莉莉自认不是一个八卦的女孩,然而她还是想弄清楚尼什塔尔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儿。如果是跟波特独处那再正常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卢平的话,谈不上稀奇;跟佩迪鲁……也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布莱克。 “我在伦敦认识一个手艺很不错的纹身师,和西里斯约好了后天一起去那人的店里。他想要纹身,我呢,想在对耳廓再打一双耳洞。” “我以为你和他合不来。” “我们关系一般,但是没到差劲的程度吧。毕竟偶尔会一起玩牌,虽然都是五个人的时候……哦,三年级以前他好像是挺讨厌我的,可能是在詹姆面前感觉被我威慑到了。”尼什塔尔突然朝她露齿一笑,“你说,我要不要也弄个纹身?在肩膀上纹一朵百合,怎么样?” “滚开。”莉莉翻了个白眼,跟着缓慢移动的人群向前走了一小步,她意识到自己在微笑,“我还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来纪念。” 回家的感觉总是很好。暑假过去一周了,周末他们一家去野餐,爸爸用新买的相机请路人给他们照了相。这周每天都阳光明媚,莉莉也就特别开心,虽然佩妮还是老样子,不怎么乐意和她说话。或许姐姐到现在还是没有原谅她和西弗勒斯偷看了写给邓布利多的那封信…… 西弗勒斯。 一个人在公共图书馆的角落写论文,莉莉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感觉图书馆里实在是安静得出奇。往年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做暑假作业的,可是现在她和西弗勒斯绝交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想要做神秘人的手下,加入食死徒? 西弗勒斯专门结交哪些人,莉莉太清楚了。那些家伙满嘴粗话,自命不凡,把给麻瓜出身的学生施黑魔法当作幽默的小玩笑。而就算是在那些食死徒朋友中间,和西弗勒斯走得比别人更近的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也是最糟糕的,完全可以用邪恶这个词形容,光是在学校里瞧见他们两个就足以令莉莉感到恶心。 可是西弗勒斯却宁可与他们为伍。 她胡思乱想着,根本读不进书,觉得孤单又愤怒,干脆把书本和羊皮纸胡乱往书包里一塞,准备回家去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莉莉向科克沃斯镇废弃大烟囱的方向望了一眼,小河那边是蜘蛛尾巷。 是的,没错。你选择了你的路,我也选了我的。莉莉在心里和曾经最好的朋友说,然后她一甩头,把那片脏乱的郊区街道抛到脑后。 “莉莉,你的电话!”佩妮正在客厅和爸爸一起看晚间新闻,看到她进门之后细声细气地叫道。 “来了!”莉莉匆匆脱掉鞋子往电话那儿跑去。 “别在家里跑。”爸爸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说了她一句,“你们妈妈今天刚给地板打过蜡。” “没关系,如果摔跤了的话——”我也能让自己飞起来。她瞄了眼姐姐,赶紧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谢谢。”莉莉对姐姐说,从对方手里接过听筒,“现在说话的是莉莉。” “嗨。”尼什塔尔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嗨!”耳边朋友的声音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你怎么打来了,是世界杯的事情吗?” “世界杯?”爸爸往这边看了眼,一脸困惑,“今年哪有世界杯。” 莉莉决定等会儿再跟他解释。 “不是,世界杯在八月,还不到时间。”尼什塔尔说,“嗯……我妈妈去世了。” 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尼什塔尔刚刚说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莉莉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气音:“什么时候的事?这太突然了。” “昨天晚上圣马托斯医院打来电话,说她在开车回西部的途中出了车祸,人们把她从汽车残骸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和爸爸今天早上去把她接了回来……妈妈说过,如果她死了的话,想被葬在戈德里克山谷而不是莱斯利家。” “很遗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她顿了顿,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来参加葬礼吧。”尼什塔尔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尼什塔尔 天下的基督徒葬礼大多相差无几,充满鲜花、乏味的致辞、满脸沉痛的男人女人,真正伤心的人其实很少。她在书上读到过天葬,据说是让秃鹫把死者的身体分食吃掉。要是选择那么做,也许场面会比现在更有意思一点。不过想也知道妈妈不会喜欢。 可是死人的意见真的重要吗?哪怕情真意切的悲伤,也已经是对方触及不到的感情了。活着的人种种思虑考量,对脚尖冲着雏菊躺在棺材里的女人没有任何价值。而且尼什塔尔低头去看那个女人的脸,觉得那根本不是她的妈妈。 莱斯利女士今年三十五岁了,内里还是个没接触过社会的幼稚小姑娘。平生没有做过任何一份工作,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可以简单概括为:从父亲的庄园搬到大学女生联谊会的公馆,接着婚后住进尼什塔尔爸爸的房子里。她最擅长享受生活,每一天都看起来那么快乐。 尼什塔尔把手里一小束白玫瑰放在她双手交叉的胸口,然后吻了吻被殡仪化妆师精心涂上口红的嘴唇。它们以前柔软漂亮,现在看起来好僵硬。 她回到房间的末端。献花的仪式还在进行,午饭过后棺材就会被送去墓地下葬。殡仪馆的走廊上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尼什塔尔回过头去,发现是爸爸和舅舅在说话。她有些为爸爸的状态感到担忧,去伦敦接妈妈那天,他中途离开说想去事故现场看看。那段时间她被一个人留在医院里,而回来以后爸爸就一直表现的很奇怪。 “你还好吗?”一只手搂住了尼什塔尔的肩膀。 “我想,”她对莉莉说,“还不算太糟。” 詹姆绕过献花队伍匆匆走到尼什塔尔左手边的地方,看见她身边站着的莉莉,推了一下眼镜没说话。今天除了天气不错没有下雨以外的第二件好事情,就是这两个人终于可以相安无事地呆在一块儿。 尼什塔尔真的感觉还好,实际上她没有感觉,或者可以说还来不及产生任何痛苦。她内心深处有一种确定的错觉,好像只要熬到太阳落下再重新升起,明天一切将会回归正常,妈妈又会安然无恙。这天早晨尼什塔尔穿上天鹅绒短袖连衣裙,摘下在纹身店新穿的耳钉,一枚戒指也没有戴。在落地镜前面做最后检查的时候,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并不是即将前往一场葬礼,而是和妈妈约好了在高档餐厅吃饭……如果身上的连衣裙不是纯黑色的话。 “好孩子,我为你母亲的事情感到痛心。”一个尼什塔尔不认识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说,他身上的西服看起来似乎很昂贵,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舅舅社交圈里的人,“上帝实在太残酷了。” “残酷的不是上帝,而是人。”她学着爸爸的样子说道。 “我们听说肇事者逃逸了。”挽着中年男子胳膊的应该是他妻子的女人哀伤地叹了口气,“希望他能被尽快抓住。” 尼什塔尔麻木地点点头。 “收拾东西,我们去你舅舅家。”傍晚的时候爸爸在家里宣布。 尼什塔尔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准备往箱子随便塞几件衣服就出发。收拾的时候她走神了好几次,屋子里已经没有妈妈了,可是到处都还留有她的气味,她生活的痕迹……想起这些,尼什塔尔就觉得难过,但是伤感很快便过去了。 把行李提到客厅的时候,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已经满了,全是新抽完的烟头。他听见尼什塔尔走近的脚步声,抬起头,眉头紧皱。 “只有一个箱子?” “难道我们要去长住?” “是。”爸爸简短地回答道,“之后就不回来了,所以东西理仔细点。” “可是舅舅从来就不知道巫师的事情啊!”尼什塔尔难以置信,他总不可能在舅舅和一堆麻瓜男仆女仆眼皮子底下天天从庄园消失,然后晚上下班的时候又出现吧,“而且你的课,还有你的研究要怎么办?” 爸爸脸上带着一种陌生的表情,像是焦虑,又像是恐惧:“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把香烟摁在烟灰缸里熄灭,手有些颤抖,“你妈妈的死是巫师做的。”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尼什塔尔不明白。 “这怎么可能?警察说撞上妈妈的卡车司机是邮递公司的员工,他扔下公司配给的车逃走了。” “我找到警察说的那个人了,不是他干的。”爸爸的声音还是冷静的,“他和我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超速逆行的。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控制了。” “或许他喝醉了,或许他嗑了药。” “是巫师做的,用夺魂咒。”爸爸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最好天黑以前就走。” “我不要离开山谷,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不再是了,等下我会把这栋房子烧掉。”他说,“他们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莱斯利家的事情,只知道莱安娜是我的妻子。把这里的东西烧掉的话,就没法查到我们会去哪里。” 你说的他们是谁?为什么又要毁掉这个家?尼什塔尔怔愣地看着爸爸,好像不认得面前的人了。 “听着,亲爱的,我的好姑娘。”爸爸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那些人太危险了,我们得躲起来,学校那边我会和校长写信的……” “不!”尼什塔尔用力把他推开,生气地说,“我不可能因为你说的这几句疯话就退学的。” “你觉得我疯了?”爸爸的脸色很可怕,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可是马上被抓住了手腕,“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话?我想要保护你!” “对,我是觉得你疯了!”尼什塔尔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两天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她甩开爸爸的手,“什么保护?我不需要保护,你只是个因为没法接受妻子去世的事实而开始幻想的懦夫!” 爸爸扬起手用力甩了她一记耳光。尼什塔尔踉跄地撞上茶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跌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耳朵完全没了知觉。她伸手摸了摸,指头上鲜红的是血。爸爸竟然打了她?这不可能…… 尼什塔尔又吃惊又愤怒,但更多的是茫然。那个曾经是她父亲的温柔文雅的男人好像在这短短两天里消失不见了,他完全变了个人,暴躁不安而且神经质。男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也许你不必跟我走。”他本来不容置疑的声音变轻了,整个人突然显得异常脆弱,“去弗利蒙和尤菲米娅那儿吧。霍格沃茨会比莱斯利家更安全的,邓布利多在那里。” 尼什塔尔提上行李梦游似的离开了,往山谷另一头弗利蒙和尤菲米娅·波特家走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动手打了她的男人的命令,可是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好像又变回了一直以来疼爱她、呵护她的父亲。 靠近耳朵的地方火辣辣的,尼什塔尔伸出手抚摸,不出半天肯定会肿起来。她用手背擦了把脸,能感觉到耳朵流出来的血,和脸上另一种湿湿的不是血的东西。 敲了门,没等多久门就开了。开门的詹姆一看到她的泪痕和半边醒目泛红的脸颊,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来,随即将她拉近自己,难得语气严肃起来:“谁干的?” 尼什塔尔张了张口,刚要回答,这时候救火车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他居然真的那么做了,肯定是哪个邻居看到后打电话给消防局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詹姆猜到这大概和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关,说着要出门去查看,可是尼什塔尔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你别去。”她无力地摇摇头,“不要去看。” 待她把整件事情说给詹姆和他父母听,波特家陷入了一阵沉默。詹姆的表情最为茫然,他就像尼什塔尔一样弄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尤菲米娅夫人说:“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尼什塔尔猛地抬起头:“你知道我爸爸说的那个‘他们’是谁,对吗?” 波特夫妇对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但是却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弗利蒙先生说:“就在我们家住下吧,你的房间尤菲米娅一直有打理。” 尤菲米娅夫人挥动下魔杖,客厅的柜子抽屉自己打开了,一小盒东西从里面飞出来,落到她手心。尤菲米娅夫人拧开那个圆形的铁皮小罐头,是一盒药膏:“亲爱的,坐过来。我帮你擦点药,这是弗利蒙自己做的,敷上会好得快一些。”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和自己说了。尼什塔尔听话地坐到尤菲米娅夫人身边,让老妇人用蘸了药膏的手指把清凉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处。波特夫妇生下詹姆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尤菲米娅夫人对她来说与其像是母亲,倒不如说像个和蔼的祖母。 詹姆趴在她对面,下巴抵在桌面上,龇牙咧嘴好像被上药的人其实是他一样:“你爸爸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尼什塔尔不说话。 那之后她不记得晚餐吃了什么,饭后尤菲米娅夫人在浴室给她准备了热水。尼什塔尔站在充满白雾的浴室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毫无血色,两只眼睛因为哭过了又肿又涨,真是憔悴得要命。好在被打过的地方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弗利蒙先生是靠发明滑发剂致富的,经他手制作的魔药果然很有效——红色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点黄色的淤迹,但还是看得出她的遭遇。 不知道妈妈见到这幅模样会说什么,她最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然后尼什塔尔才想起来,妈妈再也不会和她说哪怕一句话了。 “好好睡上一觉。”尤菲米娅夫人把她送到客房,亲吻她的额头,“醒来你会发现这些只是个噩梦。” 不,才不会。不要把我当成能随便糊弄的傻瓜。尼什塔尔在床上躺下,任由尤菲米娅夫人帮她盖上毯子,关上台灯和房门。她没有睡意,只好躺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的位置发呆,感觉之前度过的十六年好像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情。爸爸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什么非要一口咬定妈妈的事故是巫师策划的?他们结婚的时候很低调,巫师里也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妈妈在麻瓜社会的背景。再说了,爸爸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接收过沙菲克家的财产,他们一家能有什么理由被人盯上呢? 尼什塔尔想起父亲,猜测他八成已经离开戈德里克山谷了。她一方面忍不住为父亲而担心,希望他有一天能好起来,另一方面则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巴掌会让自己此后都恨他。尼什塔尔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原来纯洁无瑕的感情是触碰不了的,就像新雪因为没被人走上去过,所以是白色。而地上那些被踩得乌黑的雪,那才是她对父亲的爱。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嘿。”是詹姆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尼什塔尔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别开灯。”然后过来吧。 詹姆蹑手蹑脚地掩上门,躺到了她身边:“我知道你不好受。” “那你知道我们七岁以后就不被允许睡在一起了吧?” “我知道你想要我留下来。” 他是对的。 尼什塔尔侧转过身和詹姆面对面,想着以前跟他玩耍真的好开心,那时候做什么都是两个人一起。他们住得其实并没有很近,彼此之间却是山谷里关系最好的同龄人,所以常常在互相家里留宿。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她又开始流眼泪。尼什塔尔想念妈妈,想念父亲,想念那些永远不会回来的时光。 詹姆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睡吧。”于是她闭上眼睛。 尼什塔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这一天晚上她是哭着睡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西里斯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西里斯才成功翻上窗台,被这个声音惊得差点栽下去。他连忙抓住帘子站稳了,看着一身睡衣的弟弟问:“你怎么醒着?” 雷古勒斯手里托着一盏蜡烛,面无表情地又问一遍:“你去哪了?妈妈说过不可以夜里私自出门。” “‘妈妈说过’,”西里斯模仿弟弟的口气,从窗台上跳下来,“你真是个乖儿子,对不对?” “你胸口是什么?”雷古勒斯问。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还有些泛红的图案。“当然是纹身。”西里斯冲弟弟挑衅地咧嘴笑了,“头一回见到吧,妈妈最听话的小宝贝。” 他刚从一场地下乐队演出所在的俱乐部回来,感觉有点累了,打算回自己卧室补觉,和还站在原地的雷古勒斯擦肩而过。然而这时候沃尔布加·布莱克鬼魂一般从黑暗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她像小儿子一样身上穿着睡袍。 “我就知道你半夜溜出去了。”沃尔布加一看见西里斯,没有表情时也瞧着格外傲慢的面孔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不用问都猜得出来,你又去那种肮脏的地方鬼混了。” 听沃尔布加的说法,仿佛他真的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过也对,在布莱克们看来,观赏麻瓜的流行音乐表演的确是极端下贱的行为。 西里斯宁愿赶紧回床上睡觉,不想这个时候和她吵架,于是故意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目不斜视地从母亲身旁经过。可是沃尔布加突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他的上臂,指尖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肤。 “你搞了什么鬼?!”她死死瞪住西里斯的胸膛尖叫道,烛光下脸色煞白。 “他给自己弄了纹身。”根本用不着回头,西里斯听得出雷古勒斯说这句话时,脸上一定挂着代表胜利的微笑。 “混账!败家子!你怎么敢——怎么敢让麻瓜的墨水染到一个布莱克身上去!?你这是在亵渎纯血统高贵的身体!” 西里斯甩开钳住自己的那只枯瘦的手:“我就算是去做了变性手术也不要你管,老太婆。” 当然,他对改造自我并未真的热衷到这种地步。 沃尔布加不出所料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放下之前还端着的架子破口大骂起来,各种不堪的词从她嘴巴里接连出现。西里斯一直等她骂累了停下来喘口气,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眯起眼睛轻蔑地问:“说完了吗?说完的话那我去睡了。” 这下母亲被他气得嘴唇颤抖起来:“你真是——家族的耻辱!孽种!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沃尔布加举起手要给儿子一个耳光,可是西里斯捏住她的手腕,女人的手再也进不了一寸,被儿子牢牢扣在手心。沃尔布加几次试图挣脱,却还是纹丝不动。 西里斯今年十六岁了,长得比多数同龄人都要高大,决斗技巧也相当不赖——感谢鼻涕精,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功劳——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任母亲随意打骂的孩子了。 “你想打我?”他轻声问。 西里斯早早学着不去在乎父母带有恶意的声音,可是偶尔还是会被他们的某些话语中伤。是啊,到底为什么会被生下来呢,这个问题要他如何能够答上来?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 他稍稍松开手指,沃尔布加立刻把她的手抽出来。这时西里斯心里改了主意,决定不回去房间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抽出魔杖,用飞来咒把卧室里的箱子召了出来,十分庆幸放假一周自己还没有打开过行李箱,这时候倒行了方便。 “我要走了。”他看着母亲的眼睛平静地说。西里斯发现自己胸中生出了一种轻率古怪的勇气,突然间,他能够说出很久以前就渴望讲出来的那句话了,“今后不会回来了。” “好啊,好啊。”沃尔布加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瘦瘦的胸膛起伏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忽得转过身拔出魔杖,一道火星从她的魔杖杖尖冒出,墙上的挂毯多了一个烧焦的痕迹。族谱上的西里斯·布莱克变成一个黑色的洞眼,他终于如愿以偿。 “很好,你快点滚吧!记住,你被除名了,永远别回到布莱克家!” 于是西里斯便提上箱子滚了,他在门口碰上了门廊阴影里鬼鬼祟祟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小精灵的表情快乐得好像圣诞节提前到了,可想而知,这个黎明发生的事将成为克利切从此津津乐道的故事:威严的布莱克家主母把逆子逐出家门,真是一段佳话。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又窝在书房,但实际上西里斯也并非真的想知道。奥赖恩·布莱克在这个屋子里的话语权远不如他的堂姐兼妻子,就连克利切对他也不像对沃尔布加那样忠心耿耿。这个男人唯一的爱好似乎就是研究怎么把格里莫广场12号藏得更加密不透风,在家里说的话算起来搞不好比雷古勒斯还少。 西里斯走出大门前回过头,越过昏暗的门廊最后深深看了弟弟一眼。这就是你为之感到骄傲的家族吗,雷古勒斯?你当真打心里认为它值得? 雷古勒斯依然手持蜡烛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和墙纸上的壁花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这是为处于困境的女巫或男巫开设的应急客运。只要伸出你的魔杖并且走上车来,我们就可将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骑士公交车的售票员用飞快的语速完成了必要流程,他还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压根听不清,西里斯真担心这人被自己的舌头噎住,“你要去哪里?” “戈德里克山谷。”西里斯答道,“多少钱?” “去国家西边要四十五个银西可,”售票员无精打采地说,“要是多付三个可以得到巧克力,再付一个,就可以领一个热水瓶和一把牙刷,颜色由你挑。” “不用了。”他数出四十五个银币交给对方,提着箱子登上了汽车。 坐在黄铜柱子的床上,西里斯向窗外看去。飞快后退的路灯灯光划出一道明亮的线,和漆黑的夜空互相映衬着一直朝远处延展出去。路上只有魔法巴士一辆车,显得在眼前模糊闪过的景色也叫人略感到寂寥。他对自己脱离布莱克家了的事实还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回顾了下过去在格里莫广场生活的日子。 其实仔细想想,没多少好回顾的。许多年前西里斯便对父母不抱什么期望了,只有面对弟弟时的感情还非常复杂。进入霍格沃茨以前父母对他期望颇高,却也动则呵斥打骂,他们为了叫西里斯把规矩牢牢记在心里,总是喜欢当着雷古勒斯的面惩罚他。被分到格兰芬多后的第二天,西里斯收到了母亲寄来吼叫信。那封信反而令他放下心来,因为他明白,家里不会再有人期待自己了。 红色信纸尖叫燃烧着在空气里化成灰烬,西里斯听完一句句全部默记在心里,准备假期回去时跟弟弟一起埋怨母亲。可是真正回到家,听了他卖力的模仿之后雷古勒斯却抿住嘴唇,对他紧紧闭上房门。 “我们两个里他们永远更在乎你!” 弟弟愤恨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实际年龄更孩子气。西里斯站在对方卧室前,不知所措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屏住呼吸,把双手掌心和右耳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穿出微小的哭声。 那天之后,他和雷古勒斯的关系再没有改善过。 即便骑士公交车牺牲了安全性和舒适度作为代价,换来其出名的速度,它还是花了几个小时把乘客从英国的东边送到西部地区。西里斯走下车,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从广场上报摊的老板那儿他问到了波特家的具体位置。 “是波特家小子的同学吗?”报摊老板身材圆润,脸上有他没有在伦敦商人脸上见过的光彩,那是对生活心满意足的人们才会拥有的神情,“假期来找他玩,对不对?” 西里斯无法克制地嘴角上扬:“没错,那家伙是我最好的哥们。” 他胳膊底下夹了一份《卫报》当做给詹姆的见面礼,提着行李浑身轻松地往波特家的住址走去。绕过最后一个街口,在离目的地不到二十米外,西里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虽然预料到自己会在这个镇子上遇到尼什塔尔,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与他同学院的女学生正在波特家门口和一名老警员对话,西里斯后退几步,让自己站到一个两人看不到他,同时能够听到他们对话的位置。他常常对自己敏锐的听力引以为豪,詹姆对此评价说,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是只狗果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你想要晚一些回答问题的话,”那个警察说,语气里满是同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不。”尼什塔尔拒绝了对方的提议,“现在就可以。” “好吧。”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丢掉了感情变得公式化,“昨天失火的时候你在哪里?” “就在这儿,在我朋友家。” “那你的父亲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 沙沙的笔记声响起,然后:“你认为他会在哪里?” “我可以给你我舅舅住处的电话。”女孩的声音说,“或许你可以通过他联系上我父亲。” “号码是?” 尼什塔尔报了一串数字。 又是一阵钢笔笔尖在纸头上摩擦的沙沙声,接着同情心再度回到那警察的声音里,看来依照条例进行的谈话到此结束了:“目前消防队还没有找到火源,我们调查出结果后会通知你的。” “谢谢您,警官。” “也谢谢你的配合。”老警察说,“要保重啊,孩子。” “我会的,再见。” 听见警车开走了,西里斯从角落站出来,发现尼什塔尔还愣愣地靠在门口。他几乎走到女孩眼皮子底下,她才后知后觉地认出自己来。 “西里斯?”那双黑色眼睛全无往日的灵动,“你怎么在这里?” “我离家出走了。”他实话实说,“所以来投靠詹姆。” “哦。”尼什塔尔垂下眼睑,她的睫毛很长,被当作情绪的遮蔽,“真巧,我也是。”她打开门让西里斯进去。 西里斯同她一起进门,免不了注意到尼什塔尔鬓发下边小心掩盖住的淤伤。你终于也被父亲打了吗?他轻蔑地这么想的时候,内心却又不是没有惋惜。 在火车上遇到了詹姆是西里斯十六年人生里发生过的最好的一桩事情。所以他也就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詹姆边上还坐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那个女孩子睁大眼睛问他:既然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斯莱特林学院的话,为什么你会不想进斯莱特林?我爸爸是拉文克劳毕业的,所以我也想做拉文克劳的学生。 不是所有孩子都爱着父母的。他真想告诉面前的女生,可能出于天性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但是很快其中一些会发现父母根本不配自己去爱。然而西里斯心里又很清楚就算说出来,对方也只会傻傻地追问,为什么你觉得爸爸妈妈不配?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讨厌尼什塔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詹姆 詹姆很快乐,这个夏天他最好的四个朋友里竟然有一半都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可以见到。西里斯起初对他父母怎么想尚且有所顾虑,但其实就连爸爸妈妈也特别高兴。当年他们为了得到一个孩子尝试了不少偏方,麻瓜和巫师法子无一凑效。在妈妈发现自己怀上詹姆之前,他们一度灰心丧气,几乎决定放弃了。 “你想想吧,”他叫西里斯放宽心,“他们以前因为想要一个小孩愁到掉头发,现在一下子多得了两个!怕是夜里做梦的时候我妈妈都在笑呢。” “我不会麻烦他们太久的。”西里斯说,“一年里绝大多数日子我们都在霍格沃茨,而且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找到工作以后我马上搬出去。” 这个对话发生在猫头鹰给他们送来O.W.L.s考试成绩的那天的早餐时间。詹姆拆开信封看了看羊皮纸上的字,得分和他预期的相差无几。西里斯的成绩单被他随便扫了一眼就丢在旁边,尼什塔尔却一直摆弄着她的那封信。她把羊皮纸叠好,摊开,再折叠,再摊开,仿佛手里是这辈子得到的最不想要的东西。 “你没考好吗?”詹姆奇怪地问。尼什塔尔成绩一向不错,尤其擅长魔咒。作为大学讲师的莱斯利先生对女儿百般溺爱,唯独在学业上要求严格。他不止要尼什塔尔完成霍格沃茨的功课,而且让她自学麻瓜的数学、化学和生物,这两年还亲自通过信件函授她炼金术知识。詹姆敢打赌,历史上格兰芬多的长桌还没有出现过比尼什塔尔收到的更厚更长的家信。 “不,我考得不错。”尼什塔尔摇摇头,“我只是想到……竟然还有两年就要离开学校了,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或许时间的确走得太快了,莱斯利家的变故好像是眨眼间发生的。尼什塔尔努力装作一切已经过去了,聊天时每次迎合他们露出微笑,詹姆心里却知道她没有真正适应生活发生的改变。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过去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好像小孩子把损坏了碎掉的旧玩具收进盒子里锁起来的感觉。 他想提点让人高兴的事情,于是说:“管时间快还是慢,反正暑假该玩的时候就要抓紧去玩。今年澳洲的魁地奇世界杯,你们怎么打算?” “你去我就去。”西里斯放松地翘着椅子的两条腿。 尼什塔尔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对了,我约了莉莉要一起去世界杯的。” “伊万斯也要来?”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我还以为她对魁地奇不感兴趣呢。” “是啊,为什么呢?我记得我知道的。”西里斯闭上眼睛,指尖碰了碰太阳穴陷入思考,或者说为了加重下一句话的分量,他假装在思考,“哦,我想起来了。她不是不喜欢魁地奇,她只是对那个有巨大脑袋,骑着飞天扫帚竟然还能离开地面的家伙不感兴趣。” “伊万斯说我傲慢自大。”詹姆郁闷地问,“真的有吗?” “你有。”尼什塔尔毫不留情地回答,“莉莉认为我们两个不像同一个地方长大的,我说我们比她想象中的要相像得多,只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差别。”她说到这里,卖关子似的慢悠悠喝了一口热牛奶,脸上挂了一圈奶胡子,然后才在他迫切的注视下公布答案,“我有这个意识,自己被父母惯坏了。”接着她指指詹姆,“而你没有。” 詹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听到尼什塔尔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后又说:“其实莉莉没有真的觉得你是个很坏的人,但是你很多时候……”她挥挥手,甩掉这个句子剩下的部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詹姆真想狠狠咬她一口。 “喔。”尼什塔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如果詹姆真的心里没有数,那他肯定是昨天才坐飞船千里迢迢来到地球的,“我的意思是,有的时候你做的事情……就像你给同学——我不是说斯内普,你们之前到底怎么一回事反正我是没法理解——你给其他那些学生施咒,像这样实在是太——太——” “太蠢了。”西里斯总结道。 “谢谢!”尼什塔尔用力打了个响指,停止了对形容词的继续搜寻,“是的,就是太蠢。你说对了,西里斯。” “从那天伊万斯的言下之意来看,”西里斯口中的那天,自然指的是黑湖边山毛榉树下的那天,“她还认为你太爱卖弄。” “好吧,好吧。”詹姆有些不乐意地接受评价,“这次在她面前我会试着谦虚一点的。” “莉莉还没决定要和跟我们一起。鉴于现在我们要住一个帐篷里,而你也在的话,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很难说。”尼什塔尔叹了口气,“再说和她打电话以前,我至少得先凑齐买票的钱吧。” “你们的球票我来买。”詹姆马上说,可是尼什塔尔并不领他的情。 “我才不要你帮我买单!”她白了詹姆一眼,“再说了,本来那就不是你的钱,明明是弗利蒙和尤菲米娅给你的。” “那么,”他问,“你准备怎么赚钱?” 尼什塔尔也不知道。 “你可以去广场中心新开的餐馆和咖啡店试试。”爸爸给出一个建议,“我听说他们都在招人。” “咖啡店的围裙一般比较可爱。”对于第一次工作,尼什塔尔看起来十分紧张,毕竟莱斯利先生连家务活都没让她做过。这让詹姆先前被两个朋友抨击的心态平衡了点,他至少帮爸爸处理过药材,给后院栅栏刷过漆,“而且,老实说我不怎么想面对专门来店里找食物的客人——饥饿的人可是能够非常刻薄的。” “我和你一块去。”西里斯说,“离开布莱克家以后我也挺缺钱。” 咖啡店的老板似乎的确很缺人手,几乎是迫不及待让他们围上围裙上岗。尼什塔尔差点打碎杯子,好在被西里斯在柜台后面用飘浮咒悄悄托了一把,才让她免于第一天工作就被扣工资——在这个巫师与麻瓜混居的山谷里,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而西里斯自己则是常被老板唠叨:“有这么帅的面孔多笑一笑能怎么样呢?女客人又不会吃了你!”可他坚持不笑,时间久了,见西里斯如此顽固,老板也只好安慰自己说,“算了,或许欲擒故纵更好,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有点挑战性。” 既然这两个人都上班去了,詹姆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呆着,他经常往广场跑,成了店里的固定常客。因为小费给得尤其多,老板见到他喜笑颜开,然而无论是尼什塔尔还是西里斯一看到他走进店里就感到头大。 “大杯,咖/啡/因减半,少许枫糖浆。”西里斯把要求和他一一核对,“加冰,去脂,去泡沫……没错吧?” 他点点头:“对了。” “你这个变态。”西里斯手里端的杯子在詹姆面前被重重放下,“下回不要再来了!”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到了七月下旬,尼什塔尔粗略估算:如果他们想要买到位置更好的票,按目前的进度是不行的。于是他们改变了策略,辞去咖啡馆的工作,打算每天搭巴士去临近大城市利物浦的威廉布朗街挣钱,尼什塔尔拉小提琴,西里斯则给路人游客画速写肖像。为了查看自己的小提琴是否经过大火以后还能通过魔法修复,尼什塔尔回到了莱斯利家。木质结构的房屋已经成了一片岌岌可危的废墟,詹姆拉上西里斯帮她一起翻找。小提琴只剩下一星半点焦黑残片,实在是没有复原的可能,不过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些没有被大火毁掉的东西,包括莱斯利夫人的部分珠宝首饰,以及那把沙菲克的匕首。 最后由詹姆的爸爸慷慨赞助街头表演用的乐器,尼什塔尔超额完成了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这充分证实了威廉布朗周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文化区。波特家并没有安装电话,尼什塔尔只好用广场公共电话和伊万斯通话,詹姆在一旁忐忑地交叉手指祈祷。 尼什塔尔挂上电话,宣布伊万斯会来——她将和他们在对角巷和他们碰头。魔法部交通司专门为世界杯在那儿临时设立在门钥匙供应中心,凭票可以转移至澳大利亚,同时拿到一个施了混淆咒的空白小册子,据说交给麻瓜打开的话,他们会管这叫“护照”,魔咒还会让他们看到里面印着“签证”。詹姆不大明白这两个名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此刻根本懒得去理会了。 詹姆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爱过尼什塔尔。那个下午如果他没有一路傻笑着跑回家、没有围着西里斯扮鬼脸,那他肯定是强迫自己在屋子面前对着门上猫眼站了好一会儿,好用一种没有表露过度在意,似乎只是在聊天中不经意间随口提到的神情告诉西里斯这件事情。 到达悉尼后距离决赛还有几天时间,他们并不准备就傻傻地就这样留在巫师扎营的区域,对巫师不知道从哪个靠谱手册上看来的千奇百怪的麻瓜装扮评头论足。伊万斯和尼什塔尔去药店采购生活用品时,当地人告诉她们达令港这天夜里会有烟花表演,詹姆说他们可以在附近的海滨公园租一条游艇,这样既不用去港口人挤人,又能体验一下自驾的感觉。他的提案通过一致同意,于是傍晚时分他们坐上一艘小型游艇,由唯一有过驾驶经验的西里斯启动了它。 詹姆一直维持着的那种仿佛身处白日梦的美妙感觉在登上游艇后的一小会儿后被轻易戳破。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晕船——他怎么可能知道?——见鬼,一个可以暴雨天气里在扫把上倒挂着把鬼飞球投进圆环的人为什么会承受不住一点水面上的小小颠簸?詹姆咬牙忍耐,忍过去大概就会逐渐好起来了吧?真是太糟糕了,他可不想在伊万斯面前像个病恹恹的家伙啊。 十分钟后,詹姆发现脸色发白、头晕眼花还不是最糟糕的,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趴在船舷边吐个不停。“我替那些可怜的绿党人士求求你不要再污染海水了。”西里斯递过来一个帆布袋,这里面原先装着毯子,“我听到他们在英国哭呢。” 他勉强和好朋友道了句谢,接过袋子后立马把脑袋埋进去。詹姆早就把晚饭都吐完了,却仍然干呕不止,只好继续抱着那个帆布袋在甲板上呆着,跟一盒尼什塔尔拿过来的抽纸作伴。 “我让你把油门推到稳定。”他听见驾驶舱内传来西里斯气愤的声音,“这么简单的指令都听不明白吗?” “中速难道还不稳定?”尼什塔尔问。 “稳定就是低速的意思。” “你应该早点说这句话。”伊万斯冷冷地说,“我们又没拜读过布莱克词典。” “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了,再搞错我们就要开过头了。”詹姆猜西里斯此刻脸绝对很臭,“冷却水循环怎么样?” “我不确定……莉莉,你认为是这个仪表吗?” “还是我来——让下,挡住仪表了,伊万斯——尼什塔尔,你刚才看的那个是机油压力。”西里斯说,“劳驾,到甲板上去吧,两位女士。你们在这里越帮越忙。” “我们很努力在尝试了,西里斯。”尼什塔尔听起来也不大高兴,“你没法指望靠十分钟教出两个驾驶员来。” “布莱克先生嫌我们给他添乱了。”伊万斯高傲地说,“我们走吧,尼娜。” 詹姆差点笑出来,这时候咽喉又是一阵泛酸,他赶紧捂住嘴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已经快要七点钟了,再过一会儿便能看到烟花。游艇停在海上,只随海浪小幅微微摇晃,詹姆终于不犯恶心了。他们四个人此时都呆在甲板上,没人想到晚上的海上居然那么冷。众所周知伦敦缺少阳光,就像雨后你会看到公园里长出蘑菇一样,只要天气稍微晴朗点,草坪上就会长满晒太阳的人。悉尼却完全相反,简直可以说是阳光泛滥,白天走在街上,离赤道那么近,仿佛真的可以听到路人的皮肤被阳光晒得爆裂的声音。可是一旦太阳落山,气温立刻骤降,冷得使人牙齿打战。“为什么只有一条毯子?”西里斯问。那唯一一条毯子由詹姆极不情愿地获得使用权。 “既然你知道自己需要却选择出门的时候不拿上,那做什么来问我?”尼什塔尔没好气地说。两个女生和西里斯互相置气,气愤越来越紧张,詹姆偶尔虚弱地插上一两句话试图平息状况,不管哪一方都没有理他,只顾继续冷言冷语。 然而当烟花庆典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他们距离发射地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不会像聚在达令港的人们那样被吵得震耳欲聋,即便如此,烟花看起来还是如此辉宏。一朵、两朵,在空中盛开来,然后又被无边的夜色消化。 没有一个人说话,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样的场景面前,他们之间的那点矛盾缩小至无。詹姆抬起胳膊,把那条毛毯也扬起来两角,于是其他人便默默钻到下边来,四个人挨着肩膀缩在一条毯子下,静静等待这场烟花表演结束。 他们的目光跟随最后一束烟花散开,又落下,同时望向了尽头远处的海平线。那是天空与大地交汇的地方,形成的一条线涵盖了世界上的一切,人、物、所有具有实体的东西,还有所有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乃至概念,都凝聚在那简单的一条线里。哪怕伊万斯和斯内普关系破裂,西里斯同布莱克家无法和解,尼什塔尔的母亲去世,父亲离开身边……哪怕有一天筑起霍格沃茨的砖石终于抵不过时间漫长化成齑粉,这一线,也始终是一道长长的线。 他们不过是长线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莱姆斯 “你们所有人把魔杖变成伪装管带进球场,就是为了之后在埃德温德出现的时候嘘他?埃德温德真的是当场辞职吗,詹姆?他那个时候是什么表情啊?” “对,他在现场就宣布辞职了。”詹姆有点不耐烦地说,“虫尾巴,我们都给你讲过三遍决赛的事情啦。” 彼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再给我讲一遍吧,詹姆。” “要是你妈妈没有生病的话,彼得,原本你也可以去的。” 西里斯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看向聚在一起练习咒语的格兰芬多女生们。好几个女孩子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并且吃吃笑着朝他们这儿张望,然而西里斯只是瞟了几眼,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我——我知道,可是莱姆斯也没去。” “时机不大好,你们明白的。除非叙利亚队想要一个新的——以野性为卖点的吉祥物,那样的话我绝对到场。”莱姆斯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仿佛只要他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就真的不会感到失落了。 实际上,即便决赛的日子不在满月前后,莱姆斯也未必可以去看比赛。假如他提出要求,父亲一定会答应下来,但是……他怎么可能去问父亲能不能帮自己买下球票呢? 自从儿子被转变成狼人,莱尔·卢平用尽全力寻找治疗方法,付出去的时间和金钱所换来的不过是药剂师和解咒师抱歉地摇摇头,无能为力写在他们的沉默里。他们不断搬家,每当有关自己古怪行为的传言开始在镇子上传播时,卢平一家便立马搬走。莱姆斯清楚这消耗了家里不少积蓄,他们绝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生活拮据。他的两个好朋友肯定会买价格最昂贵的球票,莱姆斯了解他们。他不愿意让大家陪自己去挤视角差劲的低价位置。詹姆和西里斯或许能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在入学以前,莱姆斯被禁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以防他对自己的秘密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尽管父母很疼爱他,他还是孤独得要命。渐渐莱姆斯在独处期间学会了幽默,他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在脑袋里琢磨出一个笑话,然后说给自己听。结识詹姆的那天也是如此,他在魔法史课上对自己讲了一句什么,说得很轻,可是詹姆听到了——大概是开鬼魂宾斯教授玩笑的吧,莱姆斯实在记不得了——他却又记得特别清楚,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孩子有着凌乱黑发的脑袋转过来新奇地打量他:“你讲话真有意思。”那男孩的脸是莱姆斯见过的最坦率自信的脸。 就在那个下午,他和詹姆还有西里斯成为了朋友,听他们两个告诉自己当小巫师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会玩些什么游戏。莱姆斯不停地说“真的吗?”、“原来还有这种玩法”、“听起来太有意思了”,直说到后来这些话不停在脑子里回响,嘴角也笑得生疼。那节魔法史课好像漫长得永远也过不完。 “我办不到。”彼得愁眉苦脸地盯着面前的铜制水盆,他们这节课学的是引水咒,“你有发现什么诀窍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连莱姆斯也不得不承认,N.E.W.T.的课程比之前难了许多。他可以把水流从铜盆引出来,却没法维持它的形状,弗立维教授要求他们在下课前用水拼出学院名字给他看。好在离下课还有很长时间,彼得根本不必心急。 “清理一新。”詹姆弄干净桌面上的水渍,转而向教室那一头喊道,“尼娜!” “怎么了?”尼什塔尔从她那群吵吵闹闹的女朋友们中间走过来。 “看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詹姆直接省略掉拜托帮忙的话,念了一遍咒语。水流跟随他魔杖杖尖打了个弯,从上而下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后突然像是失去力气般塌陷了下去,落到桌面上变回没有形状的液体。 “你中途松懈了。”她扶住詹姆的小臂,“再试下,这次记住在念咒以后保持手腕的力道。”他听尼什塔尔的话重新尝试,这回水画出一个饱满的G。 詹姆成功以后,西里斯和莱姆斯也找到了方法。尼什塔尔原地轻轻跳了下,坐到课桌上接着纠正在进度上落后的彼得。“你觉得来不及的话,可以问弗立维教授能不能下节课开始前打分。”她安慰彼得说,他接连好几次失败得彻彻底底,看起来几乎快要哭了,“毕竟这是高级程度的进修课。” “快去吧,彼得。”莱姆斯赞同她的建议。弗立维教授一向很好说话,这可能是魔咒学在高级课中人数最多,不得不分成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格兰芬多两个班次来教授的主要原因。 “梅林啊,我没可能通过N.E.W.T考试的。我连第一节课的课堂作业都完成不了。”彼得沮丧地说,“麦格教授说如果要在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工作的话,至少得在高级魔咒拿到‘A’。” 西里斯嘴角挂着几乎是轻慢的微笑:“她在职业咨询的时候这么说的么?虫尾巴,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做那里工作?” “这是部里唯一听起来工作内容我比较熟悉的职位了!而且我妈妈说……”彼得停下来舔舔嘴唇,“她说……我这样的蠢货大概只能做简单的办公室工作,我猜她是对的。” 尼什塔尔脸上露出分外诧异的表情,莱姆斯读懂了她的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自称蠢货呢? “好吧……”她迟疑地说,“别灰心,彼得,我们再来试试。” 十分钟过去,彼得施咒的效果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尽管尼什塔尔表示她很乐意继续指导,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占用对方的时间,离开座位去向弗立维教授迪申请延迟打分了。 不管在男生还是女生之中,这个有异域血统的姑娘都相当受欢迎,这么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换一个人可能早早感到不耐烦了,又也许打一开始就不会愿意帮助彼得。如果不是因为彼得是詹姆形影不离的跟班,很少有人主动同他说话,同学间的聚会和游戏更不会有他的份。莱姆斯想不通,彼得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把其他人给赶跑了——是他个子矮小、反应迟钝、长相不好看?可是很多人也拥有这类让人遗憾的特点。 或者,是由于他想要讨人喜欢反而显得招人嫌的的缘故吗?这男孩每个畏缩的手势、每个湿漉漉的眼神都说明他习惯甘居人后,他追捧崇拜詹姆时的模样可能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滑稽……但是可笑也好,叫人同情也好,莱姆斯心想,敢于这样表现出来难道不能算是一种勇气吗? “嘿。”西里斯叫住正要离开的尼什塔尔,“你前面在伊万斯面前做的那个是什么?” 她抬起左手,一枚银西可如同小舟在波浪上航行般滑过指骨。银币从小拇指一直顺畅地滑动到她手背中指与食指间那个浅浅的窝,接着被向上往空中一弹。尼什塔尔用右手抓住硬币握在手里,再冲他们摊开掌心,上边竟然空无一物。 “你说这个吗?”她问。 西里斯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感兴趣地看着她的手心:“你怎么做到的?” “硬币戏法。”莱姆斯小时候曾经和妈妈一起看过麻瓜魔术师的表演,对这不算陌生,但是由魔法学校的女同学使出来还是让他感觉奇妙,“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个。” “去年我在父亲书房里胡乱翻出来的一本书上有教怎么耍这种把戏。” “你有把那本书带来霍格沃茨吗?”西里斯问,“借我看看吧。” 尼什塔尔的笑容好像上了一层釉,忽然显得不自然:“我恐怕书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她很快重新翘起嘴角,“你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 她给西里斯展示拆解慢动作的时候,詹姆把莱姆斯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麦格问你毕业以后方向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以后再看吧。”他重复了一遍当时给麦格教授的回复,声音轻到确保尼什塔尔听不见,“恐怕我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是不是?虽然说社会本来就对狼人已经很排斥,但是这几年来黑魔法活动越来越频繁,人们的抵触心理也就更强了。” “肯定是食死徒在鼓动狼人族群攻击麻瓜。”詹姆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厌恶,“他们到处游说黑魔法生物作乱,要大家害怕他们,想要更多话语权。” 他说的没有错,食死徒这些年来不断向大众灌输纯血统优越主义,同时推崇黑魔法的应用。这群家伙的领头者来历不明,莱姆斯只知道他让别人称呼自己“伏地魔”。伏地魔拉拢那些被忽视打压的边缘巫师与生物,似乎有意要一支建立强大的亲信队伍,可是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过几年局势会好起来的。”硬装出来的乐观口吻连莱姆斯自己都受不了,他赶紧转开话题,“詹姆,你看……西里斯好像学成了。” 西里斯真的非常接近成功了,只差那么一点点——硬币沿着他手背的线条起起伏伏,被轻轻推到手掌后部。他小心而快速地转动手腕,要用衬衫袖管把下落的硬币藏起来,可是让它从自己手上滑掉了。硬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动了一阵后停在前排一个拉文克劳学生脚边。那个小个子的男生弯腰捡起银西可,看也不看地往背后一丢。 “谢谢。”尼什塔尔伸手一抓,将硬币再度抛回给西里斯。西里斯接住硬币,把它变没了。硬币看似是被他用左手握住的,实际却藏在右手里。“你学得好快啊。”尼什塔尔赞叹地说。彼得已经回到座位上,他睁大双眼鼓起掌来,满眼都是渴望。 西里斯从鼻子哼了一声,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耍了一个新的玩法,垂下手臂伸直五指,在硬币翻滚到指尖的前一秒,极其轻松地用食指和中指压住它。当他稳当地捏住那枚银西可的时候,连詹姆也忍不住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彼得的嘴巴惊讶得几乎合不拢。 “做得不错。”尼什塔尔骄傲而安静地笑笑,轻轻说,“但还是比不上我。”她的指间凭空出现一枚加隆,“来猜正反。” 西里斯挑高半边眉毛,欣然接受邀请:“正面。” 尼什塔尔拇指灵活有力地拨动了下,硬币便旋转着飞往空中,然后被倒扣在左手手背上。她根本没有低头瞄那金币一眼,扬了扬下巴挑衅地冲西里斯微笑,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面孔:“是反面,你赌错了。”右手移开,西里斯果真猜错了,她举着金币晃了晃,“要不要再来一次?” “反面。” 他再一次猜错了。 接下来女孩又把这个游戏重复了五次,正、反、正、反、正,西里斯没有一次猜中。换句话说,尼什塔尔没有一次在抛硬币时作弊失误。 彼得激动地拍手喝彩,西里斯则不服气地说:“这种花样让我多试几次我也可以——” 他刚要抛出硬币,突然触电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真不好意思,引水咒失误了。”前座的拉文克劳的男生看着水从西里斯的额发上滴落下来,语气里一点没有抱歉的意味,“你们可以小声一点吗?我在写论文。” 西里斯像狗一样甩了甩脑袋,把水从头发里甩掉:“你要是有意见直接说不就得了。” 拉文克劳皱了下眉毛,鼻背上随之显出傲慢的弧度。莱姆斯认得他,哦,应该这么说……全校学生都认得他。他叫莫里斯,就是那个三年级申请提前参加普通巫师等级考试,并且拿到八个O(优秀)和三个P(差)的学生,偏科的天才。莱姆斯不止一次看到莫里斯跟学生谈论自己的跳级成就,比起取得好成绩的学科,他似乎对没有及格的科目感到更加骄傲。“就算三门挂科,”这个小男孩总是这样和别人说,“我的证书照样比百分之八十的五年级学生要多。” “我们会小声的。”得到莱姆斯来自格兰芬多级长的保证,莫里斯才满意地把身子转了回去。詹姆小声嘟哝一句:“扫兴。” “你说我能顺利通过这门课吗,莱姆斯?”下课了,彼得把课本、羊皮纸和羽毛笔收进书包,他的动作好笨拙呐,“詹姆说要拿到魔法部的文书岗位很容易,他说我没问题的。” 莱姆斯不忍心戳破他的期望,鼓励地冲朋友笑笑。你怎么想不明白呢,虫尾巴?对詹姆而言那个工作自然触手可得,对于尼什塔尔、西里斯也是同理。这个世界既宽容又冷酷,它是聪明健全人的游乐场,不是你我的。“我们快回去休息室吧。”他催促道,“明天还有变形学的作业要交。” “再等一等。”詹姆说着查看了一眼莫里斯的座位。弗立维教授和过半学生已经离开教室,尼什塔尔也跟莉莉勾着手臂有说有笑地走掉了,那个男孩还伏在课桌上给他的论文收尾。等到其他人走光了,只剩下他们几个,詹姆才响亮地清了清喉咙,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引水咒练习得怎么样了,莫里斯?” 莫里斯不理他,把书包甩到肩上要走,可是詹姆站到面前伸手拦住了他:“别急着走,我可以教你怎么施这个咒语的。”他说,“不过嘛,首先得有水——清水如泉!”莫里斯冷不防被迎面喷了一身水,差点呛住。“你做什么!”黑色长袍紧紧贴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小了。 莫里斯伸手去摸自己的魔杖,可惜詹姆比他快得多。“除你武器!”魔杖从拉文克劳手里飞出去,飞到很高的地方才开始下落。莫里斯跳起来要去够他的魔杖,詹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抓了个空,跪到地上去捡:“看来天才只擅长纸上谈兵。” 西里斯靠在课桌上旁观,似乎觉得好玩得紧。“差不多就行了。”莱姆斯听见自己生硬地说。 “我只是想和跳级生切磋一下而已。”詹姆脚跟着地快活地向后晃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呀,莫里斯!” 莫里斯终于握住魔杖,险些在地板上滑倒。他撑住膝盖站直了,浑身湿透,脸羞得红一块白一块,怒气冲冲地瞪着莱姆斯和他胸前的级长徽章,那是质问的目光。莱姆斯垂下眼睑,心里明白自己没法……不会去帮对方。他沉默地咬住牙关,仿佛尝到了某种很苦的东西。 这一刻莱姆斯恨詹姆睚眦必报,恨西里斯分明不在乎那一点小冲撞却任由詹姆随心所欲,恨他们施咒的时候非要在自己眼前,恨彼得只顾看热闹,不帮他摆脱这尴尬局面,甚至恨莫里斯无力反抗。可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感到内疚抱歉,又毫无作为。 我真的没办法阻止他们,我太喜欢詹姆和西里斯了。莱姆斯最后瞥了那个十四岁男孩一眼,抿紧嘴唇假装视而不见地背上书包走开。是的,这是唯一体面的出路,就跟上回在黑湖边那棵山毛榉树下一样——课本上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可是当斯内普被倒吊起来的时候,莱姆斯全神贯注地把甘普基本变形法则反复阅读,一遍、两遍、三遍…… 他是个坏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西里斯 他觉得有点无聊了。 学校里想要让趾高气昂的跳级生出一出丑的人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然而当期待中的事情真的由詹姆实现的时候,西里斯却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这种一边倒的局势也只有彼得才会看得起劲。 詹姆又一次缴械掉莫里斯的魔杖后,用极度讥讽的口吻问道:“我记得你的黑魔法防御术在O.W.L.s考试拿了‘O’,对不对,大天才?现在看起来可不太行……你的成绩真的不是靠作弊得来的吗?” 小男孩羞愤地要抢他手里自己的魔杖,但是被詹姆闪身躲过。“我才没有作弊!”他大声说。 “我不信。”詹姆转向彼得,“你信吗,虫尾巴?”彼得晃了下脑袋,嗤嗤直笑。 他扑了个空,撞在课桌上失去了平衡。莫里斯两手紧紧攥着,企图保持自己的尊严,但那只是徒劳。“你们以为我在乎你们信不信?”他说,然后因为想不出什么别的好说,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以为我在乎你们信不信?” “你们呆在这儿里玩吧,我可要先回塔楼了。”西里斯打了个哈欠转身正要离开,意外地和踏进教室的尼什塔尔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教室里一时见只听得见莫里斯喘气的声音。 “我把演算稿纸忘在课桌里了。”尼什塔尔语调轻快地说完,马上意识到里面的气氛不对。她越过西里斯的肩膀看了看詹姆,又看看两手空空、书包扔在旁边、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的莫里斯,目光来回扫了几遍。西里斯忽然觉得耳朵一阵发烧。 “彼得,西里斯。”她说,“你们可以出去吗?我有些话想和詹姆说。” 彼得整张脸涨得通红,见詹姆没有表态,便拿上自己的东西从出口飞快地跑走了。西里斯倒是情愿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我要是不出声的话,你应该不介意吧?”她并没有反对。 “你想和我说什么?”詹姆笑嘻嘻地问,“说吧。” 尼什塔尔盯着他的笑脸瞧,好像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你想不想知道一件事?”接着不等詹姆回答,她就告诉了他。她对他大声说:“你是我这一生里遇到过的最大的——最大的恶棍!彻头彻尾的白痴! ” 西里斯连忙捂嘴以掩饰笑容。他差点忘记尼什塔尔是严格家教下长大的,是那种连“他/妈/的”和“操”都不会说,只会讲“讨厌”、“白痴”还有“无耻”的礼貌姑娘。 仿佛这是她所说过的话中最不忠诚的一句,詹姆紧紧皱起眉头:“我是恶棍?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讨厌莫里斯吗?”被点到名字的莫里斯木楞地站在一旁,已经完全傻掉了。 “不就是平时傲慢了一点,之前往西里斯身上泼了一点水么?你有必要这么对他吗?”尼什塔尔满脸不敢置信,“他比你小两岁啊,还是个小孩子!” 詹姆至少还知道脸红。“当然有这个必要,”可他坚持嘴硬,“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没法用谈话解决的事情喽?”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 尼什塔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开始一枚一枚地脱掉戒指。后来回想起来,其实看到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他们就应当立刻反应过来的,然而不管是詹姆还是西里斯只是傻乎乎地在原地看着她做这件事。可能是由于她是个女孩子的缘故吧,所以他们才放松了警惕,又或者他们都被尼什塔尔骂人的方式给骗了。 她把最后一枚戒指也摘下收进口袋,接着甩开肩膀上的书包,快步朝詹姆迎面冲过去。西里斯的呼吸哽住了。 “你发什么疯?!”詹姆的身子往后仰,疼得大叫。他捂脸急急后退。鼻血从他手掌下面流到下巴上,在地板上砸出一个深色印记。 “你说好好谈行不通,”她朝他用力挥出第二拳,这回打在詹姆的腹部上,“我们现在就用这种方式把事情解决。” 詹姆吃痛,踉跄旋身冲他喊道:“西里斯,快帮我拉开这家伙啊!” “你还有闲工夫和他说话?” 尼什塔尔用的根本不是女孩子打架的方法,没有扇巴掌、扯头发,不,完全没有。她横冲直撞的拳头迫使詹姆不得不扔掉魔杖用双手护住自己的面孔。西里斯耸耸肩,举起两手往后撤了一步:“我可不参与你们的家务事。” “好吧。”詹姆看起来似乎真的来了火气,“那么我们就这么办。”一瞬间,他拽着尼什塔尔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莫里斯骇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叫起来。 无论是力气还是体形都是詹姆占优势,但是他始终束手束脚,唯恐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手忙脚乱地抵挡对方的攻击。尼什塔尔吃准了这一点,毫不留情地占据发动攻势的那方,把詹姆打得连连讨饶。全不顾自己穿着裙子,她按着詹姆的肩膀把他扑倒在地。“我赢了吗?”尼什塔尔骑在他身上拽住詹姆的衣领,声音如鞭子破空,“我赢了吗?” “住手,停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尼什塔尔松开他,詹姆躺在地上和她对视了几秒,挫败地垂下目光。他妥协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她从詹姆身上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双手抱胸看他:“还有呢?”显然在她看来这还不够。 詹姆捂着后腰爬起来,朝另一个旁观者走过去。莫里斯吓得伫立在原地,任对方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不该对你这么做的,对不起。”他说,“我认真的。” “没……没事。”莫里斯目瞪口呆地摇头。他还从来没见过谁能这么轻易地把詹姆·波特揍得鼻青脸肿,就算是斯内普也没有过。 “多谢,你真大度。好了,我觉得我得去趟校医院。”詹姆碰了碰被打破的嘴角,轻轻“嘶”了一声,“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尼娜?” “那就不叫教训了,对不对?”尼什塔尔严厉地瞪他,詹姆赶紧举起一只手表示投降。莫里斯在边上犹豫地发问:“你要怎么和庞弗雷夫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他自以为隐秘地瞄了眼尼什塔尔,眼神里多了点崇拜的味道。 “就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呗。”詹姆认为莫里斯纯粹是大惊小怪。庞弗雷夫人早就非常熟悉他还有西里斯和斯内普恶战之后,为身上伤口给出的一系列借口了,他俩摔下楼梯的次数大概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把掉在地上的两根魔杖捡起来,接着将其中一根还给莫里斯,“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给你的手臂上点药吧。”詹姆指指他在课桌角撞出来的淤青。 西里斯和詹姆约好休息室回见。他们离开以后,他看着尼什塔尔沉默地捡起书包,然后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稿纸一张一张收起来。她和詹姆打架的时候撞翻了好几张课桌,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掉出来的。 西里斯挥了下魔杖,纸张自动叠在一起,飞到女孩手里。“谢谢。”她接过以后向他道谢。尼什塔尔坐在地上,用手指摸着那些稿纸,眼泪便掉了下来,脸上茫然的表情好像是从一个噩梦中被叫醒一样。 他吃了一惊:“你哭什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尼什塔尔特别理直气壮地说,“詹姆说我从小就是爱哭鬼。” “就算是这样,”西里斯真是又好笑又无奈,“哭总要有个理由吧。” 女孩看了看他,支支吾吾:“你保证不取笑我?” “我发誓。”西里斯一脸严肃。 尼什塔尔仔细查看了下他的面孔,确定西里斯的神情里没有任何要嘲笑自己的意思,这才把脸转向他,却不说话了。又过了一阵,她才小声开口道:“我害怕。” “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真的伤到他……”她的声音在发抖,令西里斯的心也随之簌簌发抖起来,“冲出去的那个时候其实我心里在担心詹姆会不会讨厌我,这样做了以后他是不是就不再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只是感觉好后怕。爸爸妈妈都走了,留下来的人只有詹姆了……” 究竟在怎样的环境下人才会长成这幅模样啊?这种对他人无条件的信任真让西里斯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女孩子坦率地在自己跟前展露狼狈模样就好像条撒娇的小狗一样。这只小狗会在人前轻易露出毫不设防的肚皮,因为它相信所有人都会爱护自己,都可以被依赖……西里斯猜尼什塔尔的父母一定很爱她,而且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真正拒绝过。 通过窗户吹进城堡的风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触摸他的头发,轻轻吹拂他的指尖。这东西不断催促西里斯伸出手,可是它又怕他当真伸出手去。西里斯心里头有句话叫嚣着想要蹦出来,又被他的自尊心以一种蛮横的力道死死拽住,只留一个渺小的冲动挣脱出来,而就是它最终推动了西里斯原本还在迟疑着的手。 “过来。”他抓住女孩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力道称得上粗鲁地为她擦掉泪痕,“别再哭了,丑死了——别哭啦!” 尼什塔尔还在默默地流着眼泪,偶尔抽噎一下,手指紧紧扣住他的衣袖。西里斯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打商量了:“你要是能停下来的话,我就给你画一张速写。” “你说真的吗?”她诧异地止住眼泪,西里斯暗暗松了口气。暑假挣球票钱那会儿尼什塔尔提了好几次想要他帮自己也画一张,但是西里斯说什么也不肯,他觉得给自己同学画肖像实在太奇怪了。 “《魔法史》是巴希达写的吗?”他反问道,表示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问出来的问题。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西里斯随手拿过尼什塔尔稿纸当中空白的一张,又从自己书包里抽出铅笔,“我现在就可以画。” “可是你说我这样看起来很丑。” “拜托,我又不是不记得你平时长什么样。” “詹姆让你快点回去。” “叫他等着吧。”西里斯抬了抬下巴,“坐那边去。” 于是尼什塔尔放开他的袖子,顺从地坐到课桌上任他上下打量。她整理了一下长长的卷曲的枣红色头发,像一名真正的模特那样选择了一个舒展放松的姿势,然后微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尼什塔尔那样笑,但这肯定是她第一次为了他而这样笑。西里斯发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还要这样看我多久?”她脸红起来还是那么漂亮。 他如梦初醒地低下头去:“只是在想怎么起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汤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是深冬,明明时间才过十二点,居然连幽灵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汤姆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被雪冻硬的靴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身上从户外带来的寒冷的气味还没有散去。走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停下脚步:“伪装咒?” 要不是学生时代自己总是在级长——后来得叫男学生会主席了——的带领下探索密道,对城堡的结构烂熟于心,他可能也不会记得这面墙壁上有扇门。他实在应该就这么继续走下去,可是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命运作祟,汤姆举起魔杖,揭开上面施加的咒语。他一推门进去,里面的学生受惊小动物般跳起来。 “我只是做一些课外研究,而且不想打扰休息室里熬夜的同学!”她扔下手里的粉笔急匆匆地拽过书包,完全是打算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要扣分——哦,我的意思是,不要扣太多就好——”违反宵禁纪律的学生轻轻咦了一声,“我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炼金术实验,是不是?”他的话让女孩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别犯傻,丫头。除了那些教授,没有已经毕业的霍格沃茨学生会管夜游的家伙。”汤姆顿了顿,“不过,到日后我成为你的新教授的那个时候,我就不得不给格兰芬多学院扣分了。” “你是名炼金术师吗,先生?”她发现他是陌生人,一点没有害怕或是不安,反而站起身子惊欣喜地叫道,“霍格沃茨要有炼金术课了?” “注定要让你失望了,我是来申请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职位的。”汤姆摘下兜帽走近了。 “真有意思。”他说。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沙菲克的面目早已在自己脑海中模糊了,可是于小镇广场遇见爱格伯特时汤姆仍然一眼注意到眼熟的轮廓。当时那奇妙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模一样,即使在一千人当中,他也能认出这个女孩来。 汤姆撩起她肩头一缕枣红色发束,指尖擦过她的脸颊:“你一定是爱格伯特的女儿,你有沙菲克家的容貌。”只有这头发不符合,但还是同样的卷曲,配上那双温驯杏眼,令这孩子看起来好像一只懵懂的小羊。 他在她的双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经过多次黑魔法变形的五官像是被烧伤过,眼白固现出血色,面孔和肩头的雪一样惨白。汤姆没有想到的是,女孩看清他的脸后的表现和爱格伯特如此迥异。她露出羞怯的笑容,显得越发孩子气。 “你好,我是尼什塔尔。” 尚且顶着宛如父亲翻版的长相那会儿,汤姆时不时见到女性在自己面前害羞,但是那之后……总之,这幅表情还是他近二十年来头一次见到。小姑娘不怎么像她父亲,汤姆觉得她更接近老同学给自己的感觉,沙菲克是个没有偏见的人——至少,几乎没有偏见了。 按照惯例,分院仪式结束后理应在各个学院的休息室举行介绍会。可是在汤姆入学的那一年,斯莱特林的五年级男级长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次日早餐时间才见到对方。中等个子的男孩大步穿过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径直走到长桌除了汤姆外空无一人的尾端。 “我猜你一定是他们口中那个稀奇的新生!”有着蜜色皮肤的高年级生跟他握手,黑色眼睛笑得弯起来,“我是沙菲克,五年级的。真高兴认识你,汤姆。” 说来奇怪,这个他不怎么喜欢的名字由级长带有些许阿拉伯口音,因此略微走样的语调说出来,听上去倒没有那么叫人讨厌了。汤姆已经读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当然了,是二手书——他很清楚斯莱特林学院的作风,可是这位学院的领袖人物和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就凭小姑娘对他外表作出的反应,汤姆慷慨地决定提供额外帮助。“我没有研究过炼金术,但是魔法学科的基础总是彼此相通的。”他用手指指地板上那个粉笔画成的炼金术阵,“其他部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最外圈的算式错了。” 他对炼金术不感兴趣,这门魔法终极的成就是贤者之石,对如今的汤姆而言并非必要。一个巫师施展咒语通常只需要知道魔咒的音节和手势,能否学成和施法的强度取决于天赋。炼金术则是魔法中建立在等价交换的条件之上,需要花大量时间验算推导,耗时长、准备工作繁琐的一个重要分支。只要有价值足够高昂的材料作为代价,哑炮也能使用部分炼金术,可既然它能做到的多数事情往往依靠魔咒都能达成,意义便不大了。所以尽管不偏门,因为过于鸡肋,少有巫师费心学习这个科目。逐渐地,炼金术随着各式新咒语的发明在中世纪后从各个魔法学校的教学中被取缔掉了。 “原来是这里不对劲,为什么我计算了好多遍也没察觉呢?”尼什塔尔苦恼地说,“我在图书馆的一个残本上找到了它,也不清楚这本书多少年没被修复过了,上面有好多地方墨迹脱落。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试试能不能补完这个……注释说它是炼金术里唯一除了画阵工具外,不需要其他任何材料的炼成阵——完成以后只要巫师预支掉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魔力就能启动,可以数倍加强任何咒语的效果。” “你写了一个恒等式,自然验证多少遍都找不出错。”他的话语里带着嘲弄的口吻,“怎么,不怕临时变成哑炮,明天课上用不出咒语吗?” “我只准备拿荧光闪烁做个试验。”尼什塔尔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了下发梢,“睡一晚上,早晨便能恢复回来了。” 又教给她一些逆推导时要留意的陷阱和要点后,汤姆离开了空教室,让女孩继续她的实验。他对通向校长室的路印象深刻,尤其是半道上七楼那个手举石头盾牌的骑士雕像。与城堡里随处可见的正常盔甲不大相同,这个雕像是被嵌入墙壁里的,从侧面只能看到它的半个身体。 汤姆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雕像面前使用标记显现后仔细观察,会发现盔甲上有只不断爬动的金属瓢虫解除了隐身。如果用手碰碰那瓢虫的触角,或者把它扭一百八十度让瓢虫向反方向爬,骑士便会卸下盾牌,打开空心武装。 从盔甲中间露出的隧道一路滑下,平缓的中端道路恰巧位于特快列车轨道的地下。沿着它一直走到尽头的话,通过草皮下的暗门便会来到霍格莫德村庄外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弃农田。过去沙菲克就是在那块乡野间的水塘带汤姆里捕捉罕见的绿黑蜻蜓。他还记得年长的男孩告诉自己,这种蜻蜓的名字叫Gomphus vulgatissimu,含义是紫陀螺箭矢。另外还有一回,沙菲克不知道从哪个麻瓜店铺弄来了一大包手持烟花,要不是有制水咒,芦苇丛绝对会被他俩烧得一干二净。 这条密道仅有一个美中不足的缺陷:它是单向的,出去后没法从另一边进入。想要回到城堡得先经过村庄主干道,来到霍格沃茨外围,这段路要花上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接着必须翻过城堡围墙,蹑手蹑脚地跑过楼梯,不惊动夜巡教授方能安全返回宿舍。 两人当中年纪较大的那个正式毕业的前一天,他们再度结伴溜出霍格沃茨。 “我好像尽教你怎么玩,真是有失身为学长的责任。”十八岁的沙菲克站在小山坡上举起魔杖,“来,汤姆——我们来决斗。” 汤姆想赢,很想很想,这种渴望强烈的程度叫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可是沙菲克却似乎心不在焉。于是理所当然汤姆击败了他,轻松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原以为要难许多。输了的那个人往后一倒,摊开手脚躺到草坪上时惊起几只草丛里的蟋蟀。沙菲克闭上眼睛,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唇:“回去霍格沃茨吧。” 回去霍格沃茨。 汤姆马上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在提醒他回寝室休息,而是对方告诉自己是时候就此分开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汤姆真正的位置在城堡里,在逐渐开始接受甚至推崇起他的人们之中;穿过密道,在这块草地,以及水塘边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并不重要,不具备任何意义。 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时期已经结束了。 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中,他的手指动了动,抓紧了紫衫木魔杖,有一个咒语停在舌尖。掌控痛苦的不可饶恕咒读起来短促有力,汤姆喜欢它的发音。 最终他没有念出来,而是问:“你说什么?”出于某种原因,他觉得被背叛了。 沙菲克并不理会他,表情安详得仿佛睡着了。“再见,汤姆。”他的声音只剩下呓语,“再见。” 一个人的回程路上,汤姆感到后悔、愤怒和如释重负。 第二天他发现沙菲克根本没有搭乘特快列车。汤姆询问了女学生会主席,她说沙菲克一大早就通过校长室的壁炉提前离开了。这之后的两年,同学间不断传出关于前男学生会主席的风言风语,大家说沙菲克似乎和家族不合,还爱上了一个麻瓜女人……他一个字没信,只幻想着下一次见到对方是什么情形。自己是如何再次赢过对方,然后如何宣布胜利。他很出色,远比当年的学长更出色,所以这次决斗沙菲克会被逼得不得不认真应对,又在汤姆意料之中惭愧地输掉。接下来他将承认汤姆确实超越了自己,还是不甘心地提出再比一次?这些念头总是无法具体起来。后来汤姆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告而别,这样自己才能够摆脱掉他和所有那些关于他的幻想。 再见到沙菲克的时候是在一场拍卖会。汤姆代替博克先生出席,因为店长认为他的外表更能说服那些钱多得没处挥霍的贵妇人。为此博克倾情提供了不少装饰品,从领针到表链一应俱全,汤姆不明白自己是要去做推销员还是宴会厅里的圣诞树。他抚摸了下手上的黑曜石戒指,拒绝了店长那些华而不实的帮助。 在一群打扮得像冰激凌蛋糕似的女人中间,汤姆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他永远如此受堤喀眷顾。(见注2)其实这一点也不难,赫普兹巴·史密斯体型有三个成年男人加在一块儿那么宽厚,烛光下金黄假发耀眼的程度是优质福灵剂成色的两倍。他和赫普兹巴约好明天下午在她的房子见面,迫不及待地转身走开,差点顾不得给她一个吻手礼——横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个老女人,以及她脖子上的挂坠盒已经彻底被他捏在手里了。 “你真受欢迎。” 那大概是汤姆第一次见到沙菲克在公共场合身边没有聚齐人群。身穿礼服的年轻男子坐在窗边孤零零地喝酒,样子比他印象中瘦了一点,头发剪短了一点:“离开学校依旧是万人迷,对不对?” 汤姆这才明白过来,先前的幻想其实是思念。他想念沙菲克,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沙菲克的脸庞看起来格外疲惫,眼睛稍稍凹陷下去,周围都是青黑的影子,笑起来时却照旧变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汤姆,为我高兴吧!”他举起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飒爽无比,“我要结婚啦。” 他回过神来,把目光从骑士雕像移开,继续往前走。回忆这些做什么呢?沙漠来的巫师其实和其他巫师也没什么两样……沙菲克跟愚蠢的梅洛普·冈特没什么两样。 那种夏天夜晚在小溪里拨开流水的快乐到底比不上把复活石捏在手心的感觉。然而在校长办公室前等待邓布利多现身的时间里,汤姆再一次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斗篷,从口袋摸出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来打发时间。小时候玩过的那些把戏他早就丢掉了,如今偶尔重温的只有这个。 银西可仿佛一叶白色小舟,轻盈地滑过汤姆指骨的波浪。 “晚上好,汤姆。”邓布利多脸上挂着微笑出现在走廊尽头,“你等了我很久吗?” 汤姆转过身,硬币已经消失在他的指尖。 “不。”他说,“并没有。” 邓布利多轻快地走到石兽面前:“柠檬雪宝。”丑陋石兽让出一个入口,“快进来吧,要喝点什么吗?” “非常感激,”他言不由衷地点点头,“我走了很长的路。” 伏地魔迈步踏了进去。在这个久违的办公室里,他将接受一杯好酒,提出一个要求,获得一个拒绝,最后留下一个诅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尼什塔尔 “拜托。”他苦苦哀求,“我就只有这一个请求。” “不行。”尼什塔尔匆匆穿过走廊,尽力不去在意那些看热闹的眼神。胖夫人今天换上了希腊式白袍,戴着橄榄冠。她摇晃着手里的金杯:“口令?” “求你了。”男孩说,“你就和我一起去嘛。” 尼什塔尔和胖夫人对视了几秒,气呼呼地转过身去。“我不明白。”她说,“你是七年级生,毕业舞会又不是没有女伴就不能参加。别再缠着我了,伊莱。” “没有人把我当七年级生!毕业生觉得我做男伴太幼稚,过去的女同学呢?哼,她们倒是想被我邀请,仅仅是为了入场去找西里斯跳舞。”伊莱·莫里斯个子分明比她高了,可那张脸却还是负气的孩子的脸,“我只要你和我跳第一支开场舞,好不好?反正也没有男生邀请你一起去。”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尼什塔尔睁圆了眼睛怒目而视,伊莱赶紧改口:“不,我是说——我没有女伴,你也没有男伴,这样不是正好?” 他很快意识到这没有用。尼什塔尔向来吃软不吃硬,她自己清楚,显然伊莱也心知肚明了。“你知道吗,詹姆开了一个赌局,内容就是我能不能找到女伴……” “嘿!”胖夫人提醒他们注意她,“你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野兔。”尼什塔尔说,画框摇摇晃晃朝前移去,露出墙上的圆形洞口。伊莱还在等着她的答复。“好吧,那就跳一支。”她说,“希望你跳舞的技术好过你说话的本领。” 伊莱又高兴又难堪地红了脸:“八点钟我在门厅等你!”说完他就跑开了,快得好像生怕她反悔。尼什塔尔爬进洞口,休息室里一个七年级生也看不到,除了他们的其他学生都希望今晚快快过去,好回家和父母团聚,正聚在一起用扑克牌和高布石消磨时间。宿舍里的女生们已经开始为舞会做准备了。莉莉一看见尼什塔尔进来,就把她拉过去按在自己床上:“你去哪里了?他邀请你了吗?你知不知道时间要来不及了!” “我去图书馆还书。”她乖巧地任莉莉摆弄自己的头发,“对了,伊莱会做我今晚的男伴。” 莉莉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但是尼什塔尔继续说道:“我最好还是快点换好礼服。你说得没错,时间要来不及了。” 毕业舞会并非霍格沃茨的传统,通常是由学生自发组织的,而今年慷慨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表示乐意提供他的办公室作为场地。“他真贪心。”莉莉说,“连我们的最后聚会都想搞成鼻涕虫俱乐部的活动。” “少来。”尼什塔尔笑了,“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位鼻涕虫大法师。” “他是个好人。”她有点发窘,“但是爱给学生贴标签估价这实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有很好的地方,也有完全不行的地方,就像詹姆一样。”说话间她们不知不觉走到门厅,尼什塔尔把莉莉轻轻推向詹姆的方向,他的头发终于看起来服帖了些,“好了,快去吧!” 西里斯正站在楼梯口凝神研究地板。尼什塔尔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把手搭上伊莱的小臂:“晚上好。”她穿了一条暗红色的缎面吊带长裙,上面用丝线绣满金色的花朵叶片。所幸那天整理的箱子是去舅舅家的,否则自己恐怕连一条拿来撑场面的裙装都找不出来。两个人往地窖拾阶而下,伊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今晚真美。” 尼什塔尔扭头责难地看了他一眼:“我平时就不好看?” 伊莱差点没站稳。她伸手拽了男孩一把,才使他免于滚下楼梯。“别戏弄我了,”伊莱说,“我的小姐。” 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大得出奇,放下一张用几十个银盘装着佳肴的长桌以后竟然还有留给舞池的空间,这之中的原因她到现在都没能搞明白。伊莱非常守信誉,只和她跳了开场舞,而那之后找上她的男孩络绎不绝,他们全都围着她团团转,想获得她的青眼相看。尼什塔尔不奇怪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毕竟这是离校前的最后一夜了,他们终于不用为被詹姆下绊子而担心。伊莱之后是普德米尔,他不停地找各种说法恭维她,根本没注意自己撞到了弗立维教授;耶茨倒是挺懂礼貌,他的笑话也讲得很好;西维尔想像自己的室友一样逗她发笑,可是他并不精于此道,如果不是尼什塔尔主动和他闲聊起来,他几乎要尴尬得落荒而逃了。她和赫奇帕奇的双胞胎都跳了舞,发现他们身上是一模一样的礼服,却用了不同的古龙香水。最后的最后,她还分别和莱姆斯、彼得各跳了半支歌曲的时间。 妈妈教过她怎么俘获男人,那些话尼什塔尔全记得,尽管爸爸当时叫她马上忘掉:说话的时候要触碰他,适当地挑逗他,满足他的虚荣心,但是千万记得,不要让他感到确信。这些技巧今晚通通毫无用武之地。和她跳舞的男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尼什塔尔实在宁愿他们远远走开,答应下来只不过是为了每个人今天可以玩得开心罢了。她厌倦了男孩子们,她只想要,只想要…… “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过来,“莱斯利小姐。” “我想,是的。”尼什塔尔迟疑地把手交到邓布利多校长手心。邓布利多笑呵呵地领她来到舞池,随后乐声响起,她开始翩翩起舞。尼什塔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发现他们越来越偏离池子,来到了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教授?” 邓布利多神秘地眨眨眼。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好像心里藏着没人知道的秘密,而这种感觉此刻更胜以往。“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从宴会上借走。”他说,“有一位先生想要见你。”邓布利多拉开丝绒帘幕,露出后边的人。他看起来和自己见他最后一面时完全不一样了,可尼什塔尔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爸爸!” “莱斯利先生刚才来办公室拜访我,我就邀请他先到舞会看看。”看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他似乎以为自己给她送来了一个很好的礼物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在今夜之前尼什塔尔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够换取再和父亲重聚片刻。再做他演讲时底下年纪最小却听得最入迷的听众,再偷偷把他花一个下午磨好的咖啡换成可可粉,再任他拨乱自己的头发……尼什塔尔一直到十一岁不得不去霍格沃茨了,才学会怎么如何盘头发、编辫子。小时候她和詹姆每天漫山遍野地跑,披头散发不美观也不安全,而每个月里总有一天尼什塔尔的辫子是歪七扭八的,任谁一看便知道是又到莱斯利夫人出城去利物浦的大商场血拼的日子了。爸爸永远没法把他画炼成阵时候的灵巧照搬到她的头发上。可是真奇怪,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要用魔法。 “尼娜,”一身黑色斗篷的父亲向她张开双臂,明明他过去从来不爱按巫师的样子打扮,“过来。” 朝父亲走过去的时候,尼什塔尔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感觉,好像她并不在身体里,而是远远地望着自己向一个长得有些像爸爸的人跑去。这一切似乎都是按照预定发生的,就和所有的事情一样。她和父亲拥抱,然后依偎在他的胸口。父亲瘦了好多啊。 “你没有笑。”他用两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不欢迎我?” “我很想你。”这是实话。尼什塔尔软弱地说:“你把我弄痛了,爸爸。” 爱格伯特松开她,原先紧盯着她的目光忽然躲闪了起来:“你不愿意看到我也是正常的,上次我不该打你。” 她摇摇头,这并非原谅的意思:“我不应该说你是懦夫。” 爱格伯特叹了口气,轻轻捧起她的脸:“我的女儿,我的宝贝。”男人的大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面孔,把她的鬓发挑到耳后,“长高了,也长得更漂亮了。”当他的指尖划过尼什塔尔的耳朵时,她强忍住不要发抖,脸颊隐隐作痛。“你还要走吗?”她问。 “是的,我必须去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他说,“去看看克拉格吧,他很想你,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呆在他那儿。” 舅舅?“他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爱格伯特愉快地说,眼里却没有笑意,“他每天都能想出一种新的说法讽刺我赖在庄园白吃白喝。”他再次揽过她,仓促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得去找邓布利多了,我爱你。”尼什塔尔压下要脱口而出的“我爱你”,她不会再说这三个字了。“再见。”她站在原地喃喃道,但是父亲已经转身走掉了。 尼什塔尔再也没有心情回去宴会上了。她出了城堡,经过温室和海格的菜地走到黑湖边,发现这里居然不止她一个人。“你怎么也在这儿?”尼什塔尔抚住裙子困难地蹲下身子,搔搔黑狗的耳背,它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生我的气了?” “没有。”大脚板只花了一秒不到,眨眼间变回黑发灰眼的男孩,“里面实在太闷了。” “那你就去跳舞嘛。” 他们在黑湖边坐下来,西里斯掏出香烟匣点燃了一根,尼什塔尔向他伸出手去,于是他也给了她另一支。她把香烟衔在嘴里,他正要用魔杖把她的那支也点燃,她却凑过头去,将香烟迎在西里斯抽的烟头上一吸,尼什塔尔的烟点着了,仿佛交换了一个吻。西里斯愣了愣,然后眯起眼睛微笑:“我不就是要从那些女学生里逃开吗?否则变成大脚板做什么。” “是吗?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用力抽烟,隔着缭绕在两人身旁的烟雾发问,“我还要和你调情多少次,你才肯开口约我出去?” 西里斯一直没吭声,直到空气中出现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他把没怎么抽就烧到过滤嘴的香烟按在脚边的石头上熄灭,才哑声说:“再试一次。” 尼什塔尔贴近他的脸,然后他们开始接吻。她闭上眼睛,闻到对方身上火焰威士忌的味道。感觉真好,除了西里斯的嘴唇以外,她什么都不用想。然而这总归要结束的,她退开身子后问:“意下如何?” “不能更好了。”他用指尖碰了碰嘴唇说,“这次你来我的公寓,就跟上个圣诞节一样——我保证我们不会只呆在那里了。街角就有一家法国餐馆,或者你想的话,我们去樱草花山也可以。” “谢谢,我再也不想一连几天都在床上吃外卖披萨了。”虽然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尼什塔尔仍然拒绝了他,“不过,离开学校以后我要先去舅舅家一趟。” “我陪你去啊。”他说。 “劝你最好不要。”她强忍住笑意,“介于我爸爸就是十八岁搞大了我妈妈的肚子,然后去莱斯利庄园上门提亲的——舅舅绝对会把你轰出去。” “让大脚板陪你去。”西里斯坚持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一个人出门。” 尼什塔尔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难过起来:“要是你真的是一只小狗就好了。”那样他就是她的了,不管去哪里都将在身边。 “你想要小狗做什么?”他大笑着亲吻她的双颊,似乎有些喝醉了,“舔你的鼻子,给你拿拖鞋?还是早上叫你起床?这些我都能做。”尼什塔尔推开他,可是西里斯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把她从草坪上拉起来。他收敛笑容,后退一步,像真正的绅士那样行了一个礼。西里斯左手背在身后,倾身朝她伸出右手:“我能请你跳支舞吗,小姐?” 她听着从地窖里依稀传出来的乐声,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说:“不,我不想。” 赶在西里斯露出受挫与恼怒的表情之前,尼什塔尔立刻又说:“我倒是乐意游泳,你来吗?”说完,她不等对方回应,甩开长裙和高跟鞋,只穿内衣跳入黑湖里,在冰凉的湖水里深深下潜,再往水面游去。真自由,真畅快。七月初已经是夏天了,这个温度刚刚好。多数鱼群惊慌地从她身边避让开,也有一些胆大的反而围拢过来。尼什塔尔踩着浅滩浮出水面,西里斯在湖边又是迷惑又是感兴趣地盯着她瞧,那表情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心动的程度。最后他也下水了,尽管是被尼什塔尔使坏拖下去的。他们游到禁林边,拧干头发上岸,穿好衣服后在林子里闹到太阳快要升起才返回城堡。 她一路向上走,突然在窗户前止住步子,草地上有一个人影在朝大门慢慢地走。父亲已经走到目光无法分辨仔细的地方了,可是她远远地看他,确信当父亲的脚步突然顿了一顿时,是他回头也远远地看了自己一眼。日出之中,身穿黑衣的巫师好像一小块忘记落幕的夜色。而很快,最后的夜色也穿过大门,融入森林的阴影里。 “走吧。”西里斯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动作竟然有点温柔,然后跟着她往塔楼走。走到胖夫人肖像面前时他已经恢复沉默,仿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天中午,他们在城堡前和将要坐马车去往车站的其他年级学生分开。七年级生是要坐小船回去的,就跟第一年他们来时一样。尼什塔尔和舍友们乘一条船,与詹姆他们的那条齐头并行。詹姆提议大家离开霍格沃茨前说一个心愿。 “我先来!上帝快点赐我一个完美男朋友。”艾米双手紧握做出虔诚许愿的模样,引来善意的笑声。 “我希望战争不要打响。”所有人都知道玛丽的愿望是不可能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莱姆斯打破了它:“哎呦,好宏大的愿望!那我就许愿世界末日之前可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吧。” 接着是莉莉。“我想和姐姐和好。”再是尼什塔尔。“最好明天天气不错。”那么舅舅的心情也就会不错。 “我么,”詹姆说,“我希望父母的身体可以好起来。”西里斯看起来被太阳晒得快睡着了:“我没什么想要的,梅林保佑让雷古勒斯好好继承家业吧。” 最后是彼得。 “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但是……要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你们知道的,有很多人毕业以后慢慢地就不再联系了。距离远,忙工作,或者只是忘记了——嗯,之类的。”所有人都看着他,没人想到彼得会这样说。他抬了下头,很快又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的手,那双粗糙、愚笨、无人抱以期待的手,“我只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西里斯 “还可以吧,”他把詹姆领出卧室,“很合适新婚夫妇——当然了,等你们有了小孩,可能空间会不够。在那之前不影响我们做邻居。” “不错。”詹姆问,“这一层都是这个户型?” “对。”见他一点也没有将要结婚的喜悦,西里斯决定开上一瓶雷司令,“有烦心事?”他真希望能读出隐藏在朋友皱起的眉头、紧抿的嘴唇后的心绪。过去这件事很容易办到,最近开始变难了。 “你知道佩妮吧?”西里斯点点头,“她结婚的时候不愿意让莉莉作伴娘,对莉莉来说打击已经够大的了。这次她和弗农寄回了请帖,说不会到场。”詹姆眼睛里有受伤的神色,“莉莉认为也许我们该中止婚礼的准备。” 结婚关姐姐到不到场什么事?女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他一辈子也不会了解。不过西里斯能猜到尼什塔尔会说什么:婚礼是大多数女孩从四岁就开始幻想的东西,她们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一切都完美无缺。“尖头叉子,”他说,“你不认为现在就结婚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吗?” “我希望至少在父母还可以出门参加婚礼的时候结婚,这点莉莉也同意。”詹姆坐到厨房的椅子上,“如果看到我建立自己的家庭,他们走的时候会比较放心。” 我的家庭。西里斯品味这个说法,他连说话方式都开始变得像个已婚男人。 “这是我的错。”他脸上堆满愧疚,“如果我不和弗农解释飞天扫帚和古灵阁就好了,他大概以为我在耍他吧。” “说得好像他老婆没告诉他你是巫师一样。” “先不谈这个了,这是你的东西。”他把一封信扔到西里斯胸口上,西里斯拆开白蜡印记,认出羊皮纸上邓布利多的笔记。“他要我去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他又快速浏览一遍信的内容,好像这样就能扫去疑惑,“为什么是那里?” “我也不知道。这个任务很奇怪,对吧?”詹姆从已经打开的冰箱拿出白葡萄酒,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推给他,“他只是要你去看一圈有没有什么异样,再没说别的指示了。” “那也是个不小的工程。”至少要去上两个月。 “抱歉。”詹姆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你是凤凰社里唯一一个懂希腊语的人——比阿尔巴尼亚语差一点,但是在南面应该够用了。”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拍拍西里斯的肩膀,“等尼娜回来,代我和她问好。”说这话的时候他仔细端详西里斯的表情。他知道了?不,尼什塔尔绝对没有告诉过他…… 西里斯敢肯定自己脸上毫无异色:“什么?”他装作听不懂,可是詹姆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在说谎,那是詹姆啊。“我自己看见的,”他说,“你的衣柜里有她的文胸。” “只是来过夜的女人留下的。” “你以为我认不出来那是尼娜的?”詹姆咬牙切齿地给了一个提示,“水球仗。” 西里斯终于想起来了。六年级的夏天他们三个人在小镇街上被小孩子玩水球打到,于是加入战局和中学生组成两队对打水球仗。他们人数不敌,又没法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眼看就要输了,那些中学生们甚至占据佳位跑到其中一户人家楼上,下面的人根本没法把水球扔上去。尼什塔尔气疯了,脱下文胸作弹弓——他和尖头叉子到现在也不明白女生是怎么做到在上衣穿戴整齐的情况下,变魔术一样把那玩意儿从袖口抽出来的——他们赢了,敌人落荒而逃。感谢女性内衣的弹性,水球飞得好远。 “好吧。”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抓住我了。” “我的两个朋友搞在一起了,而且我还不知道!”发现詹姆的这句话竟然是用愉快的语调说出来的,西里斯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不,不是你猜的那样。”他纠正道,“我和她并没有……” 笑容在詹姆脸上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在西里斯放下酒杯以前,他已经冲过来抓住他的衣领,看起来活像个宝贝女儿在暑假里被人搞大了肚子的失败父亲。“你这个混账在跟我开什么玩笑?”玻璃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你不明白!”西里斯叫他住嘴,“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又怎么对待喜欢的女孩子。这些东西你从布莱克夫妇身上可学不到。”他的嘴角苦涩地扭了扭,“我真的不擅长。如果没有确认关系,就不必担心自己会搞砸它。” “所以为了不犯错,你就非得闭口不谈?”詹姆朝他吼回去。 “她也没说过想要和我在一起!我们只是两个很在乎对方的好朋友,会做一些成年男女做的事情——并且想要多花一点时间共处——” “你爱她。” “哼。”西里斯强作镇定,心脏却狂跳个不停,“说到底什么是爱……” “哈!我就知道你爱她!” 詹姆离开的时候还催促他快点从非同性柜子里出来,西里斯嗤之以鼻。爱情,好像这就能取悦他似的,根本是愚蠢。不过他的确不知道尼什塔尔是怎么想的。西里斯用咒语修复好酒杯,要是魔法能告诉他该怎么做就好了。 或许见到她我就知道答案了。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摆脱不掉。不错,他必须现在就去,明天他就得动身去巴尔干半岛了。 莱斯利家在锋区边境。西里斯变成大脚板,轻易就通过了狭窄后门的守卫,接着在马厩旁边找到了尼什塔尔和克拉格·莱斯利。克拉格是尼什塔尔死去母亲的孪生兄弟,长相和姐姐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他的做派却像极了尼什塔尔的父亲。西里斯只陪她来了一次庄园就不肯再来了,就像小时候他被父母拖去一次爱格伯特的炼金术讲课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参加第二次。爱格伯特和克拉格同人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仿佛有什么气味难闻的东西被放在他们鼻子底下似的。做学问的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历史积习总是免不了有些滑稽傲骨,这点西里斯还是能够理解的。可究竟什么支持了克拉格的傲慢?是他的漂亮庄园吗,是他的昂贵珠宝吗,还是他可笑的上等人身份? 今天克拉格穿着深蓝的西装,正好搭配他眼睛的颜色,枣红色的卷发经过精心打理,看起来非常时尚,银饰在他的手腕和指间闪闪发亮。西里斯真希望自己现在是人形,那样他便可以夸奖克拉格的装扮非常支持女权主义。不知道自己若是有个双胞胎兄弟会怎么样,西里斯不禁想到。最好还是不要,其实雷古勒斯已经够像他的了。 “我不想再和那些人见面了,舅舅。”尼什塔尔身上是一身打猎的轻便装束,“你让我和他们相处看看,我去了。我能给你的结论就是,这些人八成挺无趣。” “亲爱的,你还要我再和你解释一遍吗?我的意思不是要你现在就定下来,只是让你多见点世面。在你读的那个寄宿学校里能有几个正经男孩啊?苏格兰,那个黑乎乎的地方……”克拉格用一种他很讨厌的慢吞吞的腔调说道,“我们家的姑娘们简直如同被人下了诅咒了一样。阿塔兰达,你的祖母——” “我知道!她生下孩子以后和我祖父共同抚养了三年才结婚,期间两个人换了好几任恋人。”她打断舅舅,“还有我妈妈,太小看酒精的影响,在入学大学院的第一个月就怀了我!”母马嗅到大脚板的气味,吓得轻声嘶叫。尼什塔尔扎紧马鞍上的皮带,安抚道:“别怕,好姑娘。” “你总算还听得进一点话。”克拉格用那种惯用的眼神瞥了进入他们视野的大脚板一眼,“又把那个古怪的小动物带来了?” 尼什塔尔狐疑地看了看它,大脚板跑过去,玩闹似的轻轻咬她的手指。“打猎需要猎狗。”她简短地说,然后翻身上马,握紧缰绳,策马转头面对森林。 “别忘了你下午还要和我上次说的那个年轻人喝茶,人家从威尔特郡特意过来见你一面。”克拉格提醒她,“不要把自己弄得浑身臭烘烘的。”尼什塔尔负气地别过脸:“威尔特来的法国人,我记住了。”说完她两脚用力一踢,母马立刻朝猎场飞奔而去。大脚板赶紧追上,按自己的步调跟随。 尼什塔尔趋势马儿一路疾驰,直到把庄园远远甩在后面才开始减速。这不是个开口的好时机,他该再等等。她的骑射技术了得,打飞鸟和野兔几乎称得上百发百中,然而今天尼什塔尔并不把这些小目标放在眼里。她盯上了一头野猪,那畜生被最开始几发试探的箭激怒了,调转过头直直朝母马的方向扑过来。尼什塔尔从受惊的母马身上跳起来,同时念了一句咒语,松开弓弦。力量经过增强的箭矢深深刺穿野猪獠牙之间的上颚,它倒下了。尼什塔尔摔在泥地上,乐得放声大笑。 接下来的冒险里她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事实上,西里斯还从未见过尼什塔尔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他用笨拙的方式讨她开心,在林子里到处扑鸟。“好啦,我现在必须得问你了。”她从马背上滑下来,“来找我做什么?你明明恨透这里了,” 他变回原来的模样,顿时从仰视变成了俯视。“只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吗?”西里斯说,“邓布利多差我去巴尔干半岛。” “一路顺风。”她再度露出笑容,依旧是那样的微笑,无论见过多少次都会揪住他的心的微笑,“我会想念你的。” 我想要她的。我想抚摸她痛哭的脊背,想听她欢笑的声音,想她每天和自己在一起。我想她把快乐、悲伤、烦恼和渴望全部与我分享。 西里斯突然抓住她的手,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最希望实现的愿望。“我们没有真的谈过这个话题,所以走之前我想听一听你的答案。”他吃惊自己手上沾满汗水,竟然还能把她的手握得那么紧,“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想的?” 尼什塔尔脸上有很讶异的表情,一时间她疑惑不已,像是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思忖半晌,她终于给出回答,而那些话很久以后他都印象深刻。 “你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吗?” 西里斯当然记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坚硬的痛苦。犹如回到十二三岁,自己第一次发现这种由于无法理解而显得可怕的反应,那时候他还一无所知,不明白这种血脉跳动的疼痛意味着什么。 “那天我过得很糟,是我妈妈的忌日。可能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所有人都会告诉我不要那么草率,但是你给我带来了很棒的感觉……”尼什塔尔直直看进他的眼睛,“我想让你知道那对我意义非凡,真的。谢谢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卢修斯 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如雕像般一动不动。黑魔王在上位说话,在下位的食死徒无论出身高贵与否都站成一圈。卢修斯痛恨这种安排,狼人!吸血鬼!血统低贱的巫师!这些家伙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坐? 黑魔王几乎不对乐于作恶的人加以管束,这正是食死徒逐渐壮大的原因。神秘人说起话来谦恭婉转,然而在那些动人的言辞底下仍然是轻蔑。为黑魔王效命的人大多清楚,即使自己有什么被主人称为“非凡”的东西,内心深处也知道那总是、总归还是很糟糕的东西,除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小巴蒂·克劳奇、贝拉特里克斯和她的丈夫…… 卢修斯看得很清楚,只有那些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和在读的学生脸上才充满狂热,他们就像贝拉那样真的爱黑魔王。剩下的人加入尽是为了金子、力量和有人依仗,如果没有强大的领袖,他们早就不知所措了。当战争开始,他们自然能够勇敢作战,但是只要黑魔王势头衰败,他们就会全盘崩溃。一个人逃跑,一百个人便会有学有样。 我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叫人发抖的乌合之众。卢修斯猛地发觉自己以前就知道,被烙上标记的时候就知道,却不肯承认,甚至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集会结束了。卢修斯跟随众人往大厅外走,他只想赶快回家,那里有纳西莎在等着自己。要是他们站错了队伍会怎么样?他隐约有了倒向另一边的想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行,他要让这几年接受的所有耻辱有意义。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卢修斯,过来!” 四周的同僚纷纷转过头看他,幸灾乐祸和嫉妒的目光兼有。他招呼我的方式就像招呼一条狗。卢修斯心想,转过身踩着阶梯上去:“是的,主人。” “今天要做什么,我想你大概没有忘记。” 他跪下去:“绝对没有忘记。”黑魔王要的不过就是一句话,顺从、忠诚、服务……“我会把尼什塔尔·莱斯利带给您,大人。”他不敢直视那张丑陋的面孔,只好低垂着头,“我将把她献给我的主人。” “我要她心甘情愿地来。” 卢修斯不安地动了一下,这听起来不像是以往的指示。“如果她不愿意呢?” 话说出口他立刻后悔了,应该直接答应下来的。黑魔王没有回答,于是恐怖在沉默中加深。卢修斯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主人?” “那就算了。”他说,用上最温柔的语调,“我给他们三个人每人一个机会……要是她不愿意到我身边来,你就回来吧,卢修斯。” “是的,我记下了。” “用麻瓜的方式去。”黑魔王说,“礼节是要遵守的。” 他深深地信任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卢修斯不禁在心底发笑。你知道伏地魔是“飞离死亡”,居然不知道马尔福是“背信弃义”?(见注1)“多谢主人的教导。”他弯下腰去,深深鞠躬。 卢修斯一点不喜欢穿麻瓜的衣服,坐麻瓜的汽车,不过让多比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小精灵脸上的表情倒是令他心满意足。“你非去不可吗?”纳西莎满脸不快地为他披上外衣,纤细漂亮的手指给他打好领带,“这件事情别人去做也可以。” “他手下擅长对谈的人可不多。”他和妻子解释道,“再说马尔福是英国仅有的拥有封地的家族。”虽然这块封地如今在地图上已经找不到了。自从保密守则生效,马尔福就把自己从麻瓜贵族之间藏了起来。 “黑魔王要你去拉拢谁?” 莱斯利并不是一个纯血巫师耳熟能详的姓氏,卢修斯给她提示:“和你堂弟还有西弗勒斯同一年入学的女孩,红头发。” “总和斯内普在一块儿的那个?” “不,那是波特的小女朋友。”他听说这两个人要结婚了,黑魔王也想要他们。(见注2)“我猜他真正要的是那女孩的父亲。爱格伯特·莱斯利在炼金术上小有成就,黑魔王一直有派人监视他,但是他最近失踪了,下落不明。如果他的女儿加入我们的话,莱斯利或许就会低头。” 其实他心里对这场会谈不抱任何希望。见了她他又能说什么?告诉她我的人们很快就要和你们的打起来了?卢修斯擅长用权力和金子交朋友,而亲近麻瓜的人往往不懂这两样东西的好处,这是个必然以失败告终的任务。他迫使自己在深爱的女人面前强颜欢笑:“我要走了。” “祝你好运。”纳西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汽车一路驶进莱斯利家,管家替他打开车门。“小姐还在猎场打猎。”他领卢修斯到后花园,“请在这里稍作等候。” 女仆为他准备点心和茶水。所有东西都不是英式的,没有三层架,只有歌剧院蛋糕、千层酥和鹅肝酱。茶也不是红茶,而是花草茶。他们都认为我是法国人,多半只是因为从未听过这个高贵的姓名。卢修斯坐了足足有近一个小时,才瞧见自己等的人纵骑前奔而来,后面跟着一条猎犬。那个姑娘骑近了,扯动缰绳降低速度。“法国人。”尼什塔尔显然认出了斯莱特林的级长,她尖刻地说,“你的英语说得真好,马尔福。” 凭他对马有限的了解,卢修斯也看得出女孩骑的是一匹良驹。她对这种无聊的运动非常上心。马背后面还拖着野猪的尸体,他闻到尼什塔尔身上有血、泥土和腐烂的味道。好想别过头去,但是不行,今天他必须足够友好。“我没想到莱斯利家是用死掉的野兽接待客人的。” “这不是给你的。”她一夹马肚疾驰起来,其余的话散落在风里,“我换身衣服再来和你说话。”那只狗用浅色的眼睛打量他,它没有吼叫。尼什塔尔远远地又唤了一声,它才跟上去,像道无声的影子。 尼什塔尔·莱斯利再度出现在花园里的时候,看起来终于有些富家小姐的样子了。她脱下皮甲马装,梳洗以后换上了长裙。这对卢修斯是好事,若非如此他可能当真没法保持礼貌。 “你找我做什么?”她遣散掉要留下来服务的仆人,让所有人别打搅他们的对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无论如何,这是黑魔王交代下来的事情,卢修斯不得不试试,“邀请?游说?我为我的大人而来,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战争的发生,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黑魔王希望你能为他效力。” “你已经说出我们是‘双方’,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这女孩长相姑且算得上标志,可他没法欣赏她脸上来自野蛮人的轮廓。美人就是应该是金黄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身材,而不是像这样……据说给予她巫师力量的祖上来自游牧部落,祭祀用的肯定不是魔杖,想必是号角长矛之类的什么破玩意儿。 “战争就快要开始了。即便不是愉快的战斗,不打胜则毫无意义。”她说。 “我没有希望战争打响的意思,战争对经济不利。”他微微一笑,“卢修斯·马尔福是和平主义者。” “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拜金主义者。” 他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女表子,至少她的眼神不错。假如她的利用价值有耍嘴皮子的本领一半高,那自己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黑魔王想要她了。 “千万不要忽视钱的力量,小姐。没人能在资本的斗争中幸存下来。”卢修斯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反过来试图说服我加入邓布利多呢。”他真的必须讨好她,努力往她那个愚蠢的脑袋里灌输站在自己这边的好处。 “难道我们真的在这里谈情说爱吗?”尼什塔尔一笑置之,“你不需要我来和你争论这些事情。你清楚自己支持什么,也知道你应该被归类到哪里。” 卢修斯啧啧两声:“我忘记了,格兰芬多的忠诚不能像市场上的牛羊一样买卖。诸位的叫声想必比牲口骄傲。” 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突然咆哮着趋前。那只该死的狗是从什么地方冲出来的,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见,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扑倒在地上,满嘴血腥和枯树叶的味道。“畜生!”卢修斯摸索着拔出魔杖。上一秒黑狗躲开绿色的光线,下一刻他发现自己被魔杖指着,却不是属于混血姑娘的。 “你的叫声……”那双眼睛尽管冰冷,跟妻子的灰色眼睛仍有相似之处,“也挺骄傲的嘛。” 他拽住树根站起来,想象手里掐着的是尼什塔尔的脖子。卢修斯咬紧牙关,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是你啊,西里斯。我想不起上回和你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多年不见怎么做起狗来了?被逐出家门后到莱斯利小姐两腿之间乞求黄金吗?” “小心你的语气。”她的眼睛眯成一线,“别伤了他,他是客人。”后半句话是对西里斯说的。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他的魔杖依旧指着卢修斯。 “马尔福先生既然是被请来的,自然应该被好好送走。”尼什塔尔说,“伤害家中客人是不齿的行为。” “我不用你们送。”卢修斯召来自己的风衣,“希望你不会有一天死于高尚,莱斯利。” “希望你不会有一天死于贪婪。”那个臭女表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置之不理,径直走出花园。 看我们谁活到最后吧,卢修斯暗自冷笑。他可以金钱和名誉杀人,但绝不会为此而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