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同人]山海》 第1章 1贵客初到 1 贵客初到 陈深没有想到再见唐山海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有想过在四季任何美好的时候，或是春花的烂漫中，或是夏风的清凉中，或是秋月的朦胧下，或是冬雪的素裏下，只要那人一抬眼，四目对上，那已是世间最真的美梦。他也真心实意地担心过，不同阵营的他们，若重逢是在战场上刀枪相向，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每每此时，陈深便会清醒了一些，露出一抹苦笑，生于乱世，人海茫茫，自己在上海醉生梦死，那人应该是在抗战的前线拼死拼活，两人都处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日子里，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是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早已败露身死，能不能再见又有何意义这一点绮念肖想，只能权当格瓦斯的汽泡，一口闷下去埋进肚子里，至死都别想再冒泡了。 “重庆方面统机要处的主任，唐山海，刚从重庆过来，我的表外甥。” 李默群说话介绍之前，陈深就看到了那人一身西装革履，一派贵气，翩然缓步而来，不啻于一记惊雷闪电划过了陈深的脑海，心头轰隆隆之际，陈深听见了李默群的声音。唐山海这落落大方贵公子的风范一看便知是有来头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倒显得陈深的注目没那么突出了。 由于太过惊讶，陈深并没听清李默群对紧随唐山海身后那人的介绍。这人却是不用介绍，陈深也是认得了。 徐碧成，因为在军校期间学习实在太差而给陈深留下深刻印象的学生，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当时若不是有唐山海与陈深多方照拂，徐碧成能不能顺利地在学校安然过活都难说，此人讷又笨拙，简直是学生中教科书般要受欺负的那类弱者。 那时唐山海刚年满二十五，听说留过洋，二十来岁回来没去什么银行商行谋个高级买办的差事，直接去从军，跟过胡忠南将军几年，结结实实受过伤立过几次功，后来去德国军事学院培训回来没多久，军部特别是蒋委员长拿这批人个个都当个宝，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给唐山海在重庆军部任个参谋闲职，不还给胡忠南了，戴老板和陈老板想要人都没舍得给，好像之后戴老板先下手为强诱拐大好单纯小青年吃了顿饭，不知说了些什么，唐山海主动和军部要求去了军统，好赖先让人去军统机要处挂了个职，白白得罪了陈老板也不在意。抗战全面爆发后，广州的黄埔军校早已停办，南京的黄埔军校又被蒋委员长命名为中央军校于1937年8月迁至成都，教员紧缺，好多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军官直接借过来教学生，唐山海闲着也是闲着，受邀担任了那阵军校的客座射击和格斗教官，可谓最年轻英俊的男教官，深受老师与学生欢迎，人气一点也不逊于以亲切随和加一副好皮囊已风靡校内许多时日的陈深。 唐山海装作不认识陈深的样子，毫无破绽，只是徐碧成与陈深握手的时候，明显露出了一点异样，这点异样绝对逃不过毕忠良的眼睛。陈深心中默默叹气，都离开学校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稚嫩。黄埔十六期受过训的就这水平，说出去都没眼看。陈深才想起来这家伙训了没多久就跟着唐山海一起离开了，还不算黄埔军校的正式毕业生，似乎可以为学校挽回点颜面。偏偏李默群似乎很赞赏地说这人文章不错写得一手好字，光是待在家里不出去屈才了，适合在行动处的总务处担个职。 陈深觉着该委屈的是总务处的那个职位，它招谁惹谁了这是。 哦，该委屈的还有老毕。 李默群今天一下给行动处安插了一软一硬两根钉子呢，行动处二分队队长的位置空着本来是毕忠良为了给自己物色另一个忠心耿耿的自己人而准备的，唐山海一来就捞走了这重要职位不说，连个跟班小厮都要弄进来碍眼，老毕可不得委屈死了，委屈，又憋屈。 然而毕忠良才是这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的地头蛇，这唐山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毕忠良是地头蛇，李默群却是老狐狸，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就看唐山海有什么本事能摆平了，这也是李默群对这个表外甥水平的测试吧。 “什么职位不重要，上对码头跟对人才重要”看着唐山海在酒桌上侃侃而谈，大肆赞美着汪主席，丰润嫩泽的红唇微微上翘，演绎着何为赏心悦目放肆到俏皮的假笑，陈深一边抓紧时间滋润滋润得了唐山海缺乏症多时的眼睛养养精神，一边腹诽着当初那个提起早年有胆有勇刺杀摄政王的汪大汉奸就满脸“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憾恨的热血爱国青年唐山海被眼前这个马屁也拍得优雅矜持的贵公子唐山海藏在了哪里。 一顿饭吃完，得了毕忠良的暗示，陈深更不加掩饰，主动热情地送唐山海回行动处给他安排的住处。 给人当免费司机还当得那么兴高采烈的，陈深觉得自己内心的雀跃简直莫名其妙。好像一对上那人，总是让人自愿就放低了姿态，只要他瞧过来一眼，便是满心欢喜。 可惜除了公式化的客套寒暄外，唐山海并未再瞧过陈深半眼。倒是徐碧成，时常偷偷摸摸看过来几眼，畏畏缩缩地待在唐山海身边，离他那么近，轻易地就能与其言笑晏晏，得到对方最温柔的对待。 陈深不是不知道唐山海与徐碧成的关系。在黄埔军校时，为了接近唐山海，他特意打听过，也直接问过唐山海关于徐碧成的事。 徐碧成是唐山海不知远了几房的一个表弟，家境败落，到他父亲一辈又吸鸦片又赌得厉害，把徐碧成唯一的姐姐卖给青楼后，只恨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卖。徐碧成的母亲没有办法，在唐家门口转悠了几天，不知是不是看上唐山海的母亲面善了，等到那年唐山海的母亲接着十二岁的唐山海从学堂回家，徐母带了徐碧成横了心跪在唐母面前求她收留徐碧成。唐母看徐碧成几天没吃饭脏兮兮的样子又嫌弃又觉可怜，留了他们母子在下人房里吃了一顿晚饭，想着第二天总要送人回家的，又寻思徐母是不是看自己脸嫩好说话才这么大胆，又有些没来由的闷气。谁知当夜徐母留了徐碧成，自己独自回去了。唐母隔天差了贴身女仆送徐碧成回去，唐山海那天放假，于是央了女仆顺路带自己出去玩，先把徐碧成送回家。到了徐家，才知道出了大事，徐母昨晚回家杀了刚吸完鸦片爽翻天的徐父，然后自杀，用的是菜刀，刀子很久没花钱去磨过了，也不知杀人用了多少刀，自杀又用了多少刀，地上一片血迹。女仆挡住了唐山海的眼睛，透过缝隙也只能看得到一片血红。唐山海回头看着一脸青白表情呆愣的徐碧成，也是一手握紧了他的手，一手去挡住了他的眼睛，“以后你就跟着我罢。”后来徐碧成就成了唐山海专属的小书童，虽然唐家上下都嫌他晦气，最受唐老太爷宠爱的年纪最小样貌最出挑的小少爷唐山海却宠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他，是以徐碧成实际的待遇也等于半个少爷了。唐家下人都觉得徐碧成蠢笨不堪，当不起唐山海的爱护，可没人敢当着唐山海的面提，因为第一个敢这么说的老管家的亲戚被唐山海轻描淡写地揪出了其在唐府账目上不起眼的错处而辞退了。徐碧成脑子笨是天生的，对唐山海也真是全心全意护着的，唐山海去哪他就去哪，唐山海也担心没了自己这么个蠢家伙会被人欺负，也是走到哪都带着他，除了刚参军那几年。 谁让唐山海参军也是偷偷摸摸瞒着家里走的。战场上腿上受了点伤躺在医院里，唐山海才再次见到徐碧成，徐碧成哭得那个气势汹汹，简直大半个医院都被他的嚎叫笼罩了，唐山海劝都劝不住，一张俊脸生生由白涨红，白白丢脸了大半天，还得在徐碧成嗓子哭哑了之后给他找药求医。之后唐山海真是再也没敢丢下徐碧成，去德国时还带着徐碧成，哪怕别人都以为他是纨绔子弟走后门的，走哪都要人伺候的绣花枕头，唐山海也忍了，只默默用自己的优异成绩去打那些人的脸。 有时陈深觉得徐碧成对唐山海的依赖简直是故意的，装出来那副蠢蠢的需要人关照的样子，让唐山海总是不放心他。 就好像此时，车上三人一片静默，夜色深沉，徐碧成有意无意地望着陈深，再看看唐山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惹得唐山海又主动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不要紧张。 陈深从后视镜里看到，几乎要冷笑。 唐山海还是目中没有陈深的肃然的神色。 装，接着装，看你能装几天，等到了行动处你还能看不见我这个一分队队长，处长身边的大红人陈深恶狠狠地想，拐弯时方向盘没打稳，唐山海略狼狈地侧了下身子，徐碧成却迅速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稳住他。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到了国富门路的公寓门口，陈深想下车帮他们拿行李，主要目的是趁机上去讨杯茶喝再多瞧瞧那人试探试探口风，唐山海却紧随下车，先于陈深拿了行李，陈深的指尖堪堪擦过了唐山海的手背，双方的肌肤都有轻微的一颤。 唐山海神色不变，拿了行李在手，彬彬有礼地下了逐客令。 陈深握紧手，慢慢回味着方才的一触，想讨不到茶今天这趟也算值了，点点头，一派悠闲地斜靠在车门边，静静看着唐山海与徐碧成一起走上楼。 一进家门，唐山海迅速检查了全屋，确定没有任何窃听设备后才轻舒了一口气，朝徐碧成颔首。 “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徐碧成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像儿时那样毫无顾忌地扑进唐山海怀里寻求安慰。 毫无准备的唐山海被他扑得后退了几步，来到了窗户边上。 “碧成，”唐山海刚想责备几句，眼睛一晃，看到窗外楼下陈深的车子还在，随即警觉地立即拉上了窗帘。 徒留了一双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给了还在寒风中站着的呆若木鸡的陈深，正好一张碎纸片被风吹着打着旋转到了他的脚下，仿佛一片孤零零的被遗弃的落叶，陈深忽然倍感凄凉。 “对不起，我今天是不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徐碧成没放开唐山海，感受着怀里细瘦的腰身根本舍不得放，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一副乖巧可人楚楚可怜的神情。 “你不是专业的特工，这样很好了，只是，今天你对陈深太过注意了。”唐山海暗暗叹气，声音轻软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纤长的十指交握，低头沉吟“罢了，你和陈深的师生关系毕忠良肯定会查出来的，这样，明天中午你可以秘密约陈深吃个饭，和他解释一下，今天之所以不相认，是因为怕人多嘴杂，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徐碧成先点头又摇头，“不用和他吃饭吧，约他上午喝个茶就得了，顺便跟他打听一下附近有哪些做菜好吃的馆子，我可以先订几道菜，中午跟你一起吃。” “随你。”想想吃饭可能过于刻意了，唐山海对徐碧成就没提出异议。 徐碧成了看唐山海的脸色，连续几天又是坐船又是火车的，一到就要打起精神应付几个大汉奸，唐山海应该很累了，此时稍微放松下来，已是满面掩饰不住的疲惫。 “你先洗澡休息吧，这几天都没睡个安稳觉，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徐碧成走到唐山海身后，习惯性地开始给他揉压太阳穴，接着是按压颈部和敲打肩膀。 “明天我们就到行动处正式上班了，毕忠良的多疑是出了名的，他一定会把我和你的底细都查得非常清楚。我们必须先想好明天怎么应对，记住，你是民国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接到了去重庆军统机要处的任命，可是正式认命下来前，中统插手要人，戴老板觉得没必要为你和陈老板在这种事上较劲”唐山海闭了闭眼睛，娓娓道来，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负气离开重庆的明面上的主要缘由。在徐碧成熟悉的按揉下，唐山海一直挺直的身板终于略略地松动了下来。 “好好好，都听你的。”徐碧成总是倔不过唐山海的。 这套公寓的装潢家具都还上乘，钱秘书布置得也上心，可算是给足了李默群面子。徐碧成一边收拾行李好好放置一边仔细打量自家的屋子。什么都挺好，就算只有一张床哦，不，对徐碧成来说，那是最妙的安排。 “我其实不该拒绝舅舅说再给你安排一套公寓的，原想着咱们初来乍到的不好太招摇。”唐山海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头上，瞬间比宴会上小了好几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直白地露出不满的神色，“才一张床，书房地方不小，明天我让人在书房再打一张床。” “我睡沙发就好了。”徐碧成说。 “沙发怎么能睡人”唐山海白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表示他已经这么决定了。 徐碧成可惜地吐了一下舌头。 拿了干毛巾给唐山海擦头发，唐山海大概是真的倦了，头发还没干，脑袋就有点发懵，一顿一顿地直往下坠，徐碧成不得不一手托住了他的下巴一手给他擦头发。唐山海的脸小，徐碧成不大的一只手掌都能一把托住。掌心轻轻托着，温润细腻的触感传来，徐碧成愈发小心翼翼，像供着无价的珍宝。 好不容易把头发擦得有点干，唐山海已经坐不住了，急乎乎往床上躺，还不忘记只躺了半边，留了半边给徐碧成，被子却没给人留，唐山海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衣柜里还有一套被子。”快要昏睡过去时还不忘闭着眼嘟哝了一句。 徐碧成本来还想给他泡个脚按摩一番的，自从唐山海伤了腿之后，虽没留下明显的后遗症，遇到阴雨天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徐碧成就跟着按摩师傅学了两手，尽量经常给唐山海按摩，舒经活血，活络筋脉。今天看唐山海累成这样子，是按摩不成了。 徐碧成默默噘了下嘴，看着唐山海累极安静的睡脸，却也一万个舍不得喊醒他，只得自己先去沐浴。 梳洗完毕，徐碧成关了灯，躺在唐山海身旁，隔着被子抱了下身边的人，尽量地靠近他，听着他连绵的呼吸，心中一片安宁。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管未来是怎么样，他只要这样在唐山海身边，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玫瑰与美人 刘二宝站在二分队队长室，看着唐山海细长的白皙手指轻轻划过擦拭过的洁净桌面，好像生生就把这平凡无奇的办公桌变成了高雅的钢琴。 “唐队长，您还满意吗” 唐山海抬头对静候一旁的刘二宝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挺好的，还挺干净的。”基本没什么灰尘，有一点点也不好吹毛求疵，唐山海应该表现得满意了，毕忠良对李默群再不满，这表面功夫做得是差不离的。想起毕忠良，唐山海于是关心地问道，“毕处长来了吗” 刘二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脸谄笑，“这会儿啊，这会儿毕处长，应该在狗房。” “处座还亲自训狗啊”唐山海挑了眉，故作讶异。 “唐队长你有所不知，阿四呢是处座从小养到的，所以很有感情。”刘二宝恭敬地回答。 这狗嘛，是自己养的才放心吧，自己养的狗，嘴巴也严，就跟这刘二宝似的，看着恭顺，眼睛滴溜溜转，想打探什么，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倒是条毕忠良的好狗。 看着刘二宝告辞离开的身影，唐山海想，刘二宝嘴巴太严，想跟他套些行动处的消息看来是不大可能，行动处这么多人，哪个嘴巴最好撬呢 倚在桌上正考虑着，徐碧成拎了一盆水和擦布进来了，看见唐山海就是不肯坐，了然地笑了笑，“哎哟，是不是还嫌弃有点脏啊，我来给你擦擦了。” 唐山海冲他点点头，这会儿不伪装了，直白嫌弃地指指椅子和桌上，还有沙发茶几那儿。 徐碧成挽起了袖子，让唐山海站在屋子中间当个吉祥物，自己绞了擦布开始上下擦拭起来，这么多年，他知道唐山海在意什么忍受不了什么，去别的地方纵然有别人打扫了卫生，还是得徐碧成拾掇一下，唐山海才觉得真的干净了。 唐山海看着徐碧成忙碌的背影，“刘二宝说9点钟开个会，毕处长要向大家介绍我和你。” “嗯，牛科长也和我说过了。”徐碧成忙着手里的活计道。 “哟，我说今天处里的气氛不一般啊，原来是来了两个大帅哥啊。”门口忽然站了一个头发微卷装扮时髦的女子，脸盘丰润，五官组合在一起却颇有一股娇媚大方的风情，“我是档案室的柳美娜，昨天就有听说咱们处里要来新人，没想到都是这么周正的男士，我们处里的姑娘可有得高兴了，包括我。” “柳小姐，初次见面，你好，鄙人唐山海。”唐山海主动上前跟柳美娜握手，指了指站过来向柳美娜点头的徐碧成，“这是我表弟，徐碧成，在总务科担个文职，以后与柳姑娘工作上的往来不少，他一个新人，做事不是很有经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需要柳姑娘多包涵。” 柳美娜看看徐碧成，又仔细看了看唐山海，看到唐山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微微愣了下，也没问什么，笑吟吟道，“哎哟，这说的什么话，你们都是李主任的亲戚，处里都知道我这人脾气，说话口无遮拦的，才想说以后要请两位不要介意，多多关照我呢。” 徐碧成看柳美娜一个劲跟唐山海搭话，有点不高兴，借着还要做事就继续收拾唐山海的办公室，一句话不说，只暗暗把他们的对话听在心里。 柳美娜在唐山海面前一副快人快语的样子，第一次见面就过分主动地透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唐山海自然求之不得，态度愈发亲切，大有宾主尽欢可以一直聊下去的架势。 行动处的狗房，屋檐下。 毕忠良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手下带着狗溜达来溜达去地套圈圈。 浑身皮毛油光水滑的阿四欢快地翘着尾巴，要不是手下拉着，肯定一早就口水滴答地过来抱着毕忠良的腿了。 陈深走过来。 毕忠良把桌上的油条撕了一半给他。 陈深拿在手里没吃，看阿四垂涎地望向自己的湿漉漉的目光，就又撕了一半油条直接扔给了它。 阿四不挑食，只要毕忠良和陈深给的，给什么吃什么，绝不含糊，这“啊呜”一口子就把油条给吞下去了。 把正吃油条的毕忠良给噎了一下，他嗔怪地瞥了眼陈深。 陈深笑嘻嘻的，眨了眨大眼睛，讨好般地大口吃起手上剩下的油条来。 “怎么样，昨天又输了多少啊” 小赤佬，一张口就没安好心，净给人添堵。 毕忠良脸色不悦，“又输了一个月的薪水。” “没事，找那个福寿烟馆的华老板补啊，吗啡和红药丸卖得不错，这赚钱的速度，比抢钱就慢半拍。”陈深半真半假的安慰。 这人向来如此，看着混不吝，前面说一句话能噎死你，看你真愁了后面又马上能给你暖回来。 “你以为混饭吃容易啊。”毕忠良叹了口气，提到了自己上了军统飓风队名单的事，陈深赶紧又说谁怕谁啊，把刚端了军统六人组的事提出来给自己和毕忠良壮胆。 提到这个，毕忠良一沉吟，“新来那姓唐的，你给我盯紧了他。” 陈深看了毕忠良一眼，又去看阿四，平平常常地追问一句，“怎么了” “戴老板做事的风格，我还是清楚的”毕忠良多疑不是传闻，就是事实，而他的怀疑往往也是正确的。 陈深一边听一边想，别说戴老板做事的风格，就唐山海那小样儿，我比你们谁都清楚，喔，除了该死的徐碧成。 “我觉得李默群，也是故意把这个姓唐的送到咱们处里来的。”陈深故意顺着毕忠良的话，“你说李默群有多信任他呢，明知这儿是你的地盘还往你这儿送人，就那么个不食烟火的贵气派头，一看就斗不过你啊，听说还是为了那什么兄弟意气用事跑上海的，这么个傻缺公子哥儿，李默群还指望他能跟你抢位置到底是表外甥，不如亲外甥。对了，我昨天还看到他戴戒指了，这是有老婆了，为了个徐碧成连自己老婆都不要了” 最后一句话才是陈深最想问的，昨夜他就看到唐山海左手纤长的无名指上那碍眼的戒指了，送唐山海回去时，车上不好问，屋子都不得进，早存了一肚子疑惑，现在说出来就指望着老毕多给他透露点消息呢。 老毕还真知道些什么，抽烟皱了皱眉头，“这个嘛，李默群昨天也有跟我提到，让我别对外面说，你可仔细点着你那嘴。” 陈深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我爱听不听的神色，越是想要的东西，越要装得不在乎，“喔，我这脾气你还不清楚，得，我不听，也不想费心盯着什么姓唐的，有这功夫我多跑几趟米高梅多好。” “又说混账话了。”毕忠良瞪了陈深一眼，也不再卖关子，把李默群跟他说的关于唐山海不能对外人提的那点隐痛和陈深说了一遍。 民国二十九年的时候，也就是去年，唐山海在重庆和一位女子中学的姓萧的老师看对眼了，听说关系挺好的，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唐山海还特意写信回老家请求老太爷同意自己的婚事。那时唐家上下都搬到了香港。唐家那边要按以往高门大户的规矩，定然是不中意这家世普通的萧老师的，可这世道太乱，唐家遭逢巨变搬迁，损伤了不少，还散了一两房人口在外找不着下落，唐山海中意的姑娘至少身世清白，能早早结婚也能早给唐家添丁，所以倒也同意了，萧老师的娘家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对一表人才的唐山海也很满意。征得家人同意后，唐山海高兴得马上就跟萧老师说了，本来是要求婚的，因为萧父比较迷信，非要选个黄道吉日大婚，最好的日期在半年后。唐山海想着也不着急，哄老人家开心嘛，还能跟萧老师多点热恋期，两人就先订婚了。萧老师长得漂亮温婉，在唐山海之前就追求者众多，其中最有权势的是中统那边某高层的亲戚的儿子，是位姓陈的后生，唐山海不惧他，只是尽量避免见面，好歹顾忌着那点背景。那陈后生见面也就敢口头占占唐山海的便宜，毕竟唐山海是戴老板的人。只是萧姑娘无权无势，唐山海不在身边就无可仰仗了。以为订婚后，陈后生就不会来纠缠了。但是一日萧姑娘和同事出门聚餐吃晚饭，碰上了陈后生，被调戏了一番，萧姑娘羞得立即转身离开，那一晚上萧姑娘就没回家。第二日萧姑娘的尸体就在附近一条河边被发现了，身上满是青紫，到处是被人强上的痕迹。这是桩命案，警察却查不出犯人。唐山海逼着警察去调查陈后生，有一堆人证明陈后生当晚在青楼喝花酒，虽然见过萧姑娘，但之后根本没找过她。谁也不知道那晚萧姑娘发生了什么，就此成了一桩悬案。唐山海与陈后生结下了死仇，有次特意找上门真把人差点揍死，为此被戴老板狠狠批评了一通，还关了好几天。人放出来后，唐山海不言不语，戴上准备求婚的戒指，在萧姑娘死去的河边一个人默默站了很多天，神情哀切得让人不忍。要不是徐碧成一直跟在身后看顾着，估计唐山海真会自己去跳河。唐山海由于徐碧成职位调动的事本来就不顺心，在戴老板手下做事还要顾虑陈老板那边所以被打压着，本想息事宁人，可挚爱竟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还无计可施。唐山海心灰意冷，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萧老师的父母，带着徐碧成就投奔了李默群。走之前，除了拿到军统六人组的情报，他还亲自蹲守在陈后生的必经之地，直接把人给干掉了，扒光了衣服挂在了青楼大门口，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没查到证据可以证明是谁干的，但是陈后生那边的人肯定心知肚明，死法又不光彩，受戴老板的威势影响，所以陈家人也没敢将此事大肆声张要求抓人。 “哟，这还是个痴情种子呢。”陈深没想到在自己离开后，唐山海还遭遇了这样的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又想到如果不是这样的事，他现在就成了别人的丈夫，过着琴瑟和鸣的日子，心里又一阵没来由的泛酸，“为了女人来做汉奸，那就更不值一提了，学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啊，那可没什么好下场的。” “你只看到了他痴情，我倒觉得他够狠。”毕忠良摇头，“为女人怎么啦，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这还算男人嘛连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国家，凭什么就要别人誓死追随” 陈深从毕忠良的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欣赏的意思，又觉出他并不是在赞美唐山海，只是想到了刘兰芝和死去的女儿吧，唐山海这种做法还委实能博得毕忠良内心的几分好感。 然而这点好感在毕忠良的多疑面前又不值一钱。 “哼，我是看他不顺眼，他一来，那些姑娘们的眼睛肯定都不在我一个人身上了。”陈深撇嘴，满是不屑的模样。 “我看他看你也挺不顺眼的。”毕忠良看着陈深，有点意味深长，像是等着陈深主动交代什么。 陈深什么也没说，继续装傻说笑。 唐山海应该料得到，自己和他和徐碧成曾经都在黄埔军校待过的事，老毕想查肯定能查到。昨天谁都没刻意提起，符合他心高气傲的贵公子派头，对看不顺眼的人何必装得那么熟，再说他有李默群靠山，也没必要战战兢兢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生怕别人怀疑。他这矜贵做派表现得一点也不怕查，反而倒不会让人生疑。 老毕真查到了，陈深也不怕连累自己，就坦白说就是共过事的关系呗，其实不熟，他都装不认识我，我干嘛要热脸贴他冷屁股说他是曾经和我争黄埔军校当年第一帅教官的有力竞争者 和毕忠良吃吃早饭聊聊天训训阿四，到了九点去会议室，陈深发现唐山海已在里面跟柳美娜有说有笑，瞧柳美娜春光满面的，唐山海定然把她哄得很开心。 而徐碧成也被一众女同事围着，满脸的不自在。 当然，唐山海那边的女同事更多，只是因为他忙着和柳美娜搭话，和别人聊不上太多，但是绅士和气的态度没让谁觉得受了冷落。 陈深头一次觉得本行动处的女员工，特别是单身女员工，着实太多了点，得找个机会跟老毕提一下，不能再招女员工，特别是单身的女职工进来了。 介绍完了，大家互相客套。唐山海来头不小，李主任的亲戚，谁也小看不了，哪怕肚子里嘀咕又一个走后门空降的公子哥，面上谁敢甩脸子。 陈深等来等去没等到和唐山海握手寒暄的机会，也懒得和那些花痴的女同事一样巴巴在旁边等着好像求皇帝宠幸的嫔妃，自觉没趣先回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想着唐山海那戴着假面具一样言笑晏晏的好看的脸又想着毕忠良提到要送“宰相”去南京的事，想得正气闷，电话响了。 竟然是徐碧成打来，约自己待会儿有空去喝杯咖啡。 这还真是把自己和陈深都当特权阶层了，上班时间随意外出喝咖啡得，是没谁敢拦着。 陈深心里一动，其实有些高兴的，徐碧成是唐山海的人，所以这约会肯定不是徐碧成一个人的意思。 怎么着，他这是要通过徐碧成对自己示好 不对，有什么事他就不能当面和自己说，隔着徐碧成算怎么回事啊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连跟他一起坐下来喝喝咖啡聊聊天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兴了一瞬，陈深的脸又黑了下来。 当然咖啡馆还是要去的。 “昨天没有相认，以后也不必再提了。”在徐碧成畏缩地叫出一声“老师”后，陈深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徐碧成观察着陈深的神色，“山海不知道我约了你，他觉得就让毕忠良自己去查好了，问到就承认，什么东西都主动坦白得太快反而不像他的性格，所以昨晚就可是我觉得还是要和老师说一声的，希望老师不要介意，工作上以后也要请老师多多包涵。” 山海，叫得那么亲热，这次约会不是唐山海的注意徐碧成搞什么鬼 陈深脸更黑了，看着咖啡桌上娇艳的玫瑰很有掐断的欲望。 还好李小男及时出现，打破了双方尴尬的处境。 李小男自来熟，跟徐碧成聊得还挺好，徐碧成问了她不少关于本地的特色美食特别是比较好的饭馆之类的消息，这就问对了人，李小男可熟悉得很，详细回答了之后说得上瘾了，一高兴就拉着徐碧成亲自去实地考察了，留了陈深一人在原地孤独地和桌上的玫瑰相对。 陈深看那玫瑰越看越不顺眼，就跟唐山海似的，娇艳欲滴，偏偏那么多刺，自己那么招摇惹眼又扎手不让人碰，真招人不爽。 左看右看，陈深干脆把花拿了藏进衣服里。 拿的时候，没注意，食指被刺破了，留了几滴血，有点刺痛。 正是这点刺痛仿佛突然给了陈深莫大的勇气。 他陡然站起来，回了行动处，径直向唐山海的办公室走去。 唐山海正在看柳美娜那边送来的可以阅览的相关文件，美其名曰熟悉熟悉工作。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没关牢，是以陈深很轻易地就进来了。 陈深进来时，唐山海微微低头专注地看文件，一只手握着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看得陈深有些嫉妒那只钢笔了。 “又送了些过来谢谢啊柳小”唐山海察觉眼前一个人影，以为又是柳美娜进来送文件，等人走到桌前才抬头要接，发现了是陈深。 “唐队长这警觉性够低的啊”陈深嬉笑着坐上唐山海面前的办公桌，还是一贯的坐没坐相，惹得唐山海皱了下眉头。 “陈队长。” “这柳美娜也真是，见了唐队长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够花痴的，还是该说，唐队长够本事”陈深一下拿走了唐山海面前的文件。 “你干什么”唐山海怒气满面，站起来就去够。 陈深一下掏出玫瑰挡住了他的嘴唇。 玫瑰配红唇，醉人又艳情，看得陈深一阵口干舌燥，还得伪装得毫不动容地玩笑。 “哎，这么着急干嘛想尽快了解行动处，可以找我啊，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唐队长，我是很想和你搞搞嗯，搞好关系的。”陈深撤了玫瑰抓在手里，刺进了指尖也不觉痛，一手丢了文件给唐山海。 “多谢陈队长的好意，唐某心领了。”唐山海低头拿着文件，“陈队长就没什么工作要做吗” “有啊，不过工作是做不完的，享受生活最重要。我今天去的那家咖啡馆，插的玫瑰特别好看，带了枝回来，觉得特别衬你，鲜花配美人嘛，你要不要”陈深举起玫瑰对唐山海笑。 唐山海咬牙，“陈队长，请别开这种玩笑。” “不要就算了。你看这玫瑰长这么好看，还那么多刺，很容易遭人嫉恨，越是美的玫瑰越是多刺，越是多刺的，却越会被第一个剪下来。唐队长，进了行动处，想必该明白这个道理。”陈深收回了花，继续拿在手里，又深深看了唐山海一眼。 “多谢陈队长赐教。”唐山海眼眸一闪，终于回了陈深一个正式的眼神。 望着陈深离开的背影，唐山海心里有些疑惑，徐碧成和陈深说什么了，以至于他生气到主动上门对自己进行挑衅了 待陈深离开，唐山海马上就关了门，这次上了门栓。回到桌前，地板上一滴鲜红吸引了他的注意，俯身一看，似乎是一滴血。 哪来的血 想起陈深拿的玫瑰，唐山海若有所悟，唇角勾起一个略显愉悦的笑意，哼，被扎手了吧，活该。 陈深拿着玫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唐山海的嘴唇碰过的那面对准了自己的嘴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柔软馨香，是甜蜜极了的触感。 而他相信，唐山海那双丰润双唇的味道，一定比这花朵更甜蜜更柔软更动人数倍不止。 有再多的刺又如何，既然都在行动处了，他陈深还能拿不下就算真的刺多，那就一根一根地，全数拔掉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毕忠良的初次审视 第三章 中午徐碧成拎着一篮子附近餐馆的有名菜色去了唐山海的办公室。关于行动处的食堂，徐碧成和唐山海自然是没兴趣去尝试的。 亏了徐碧成四处打听，也亏了李小男热心介绍，这两天在极司菲尔路55号行动处上班，徐碧成都是在外面挑了菜与唐山海一起吃的。 唐山海看着又铺满了一茶几的五六个菜微微皱眉，“这么多吃得完每次都买这么多也不见你节省点。” 徐碧成捧出最后一大盆汤，“就没想吃得完，这不是怕你刚来这里吃不惯，随便挑些，看你喜欢吃什么吗中午我又来不及回家给你做饭，在外面将就找些了。吃不完喂狗呗，这狗房里几条大狼狗呢。可我一个人不太敢去哪里，只能先倒给外面的流浪狗了。” 唐山海听徐碧成说到狗冷笑一声，撇撇嘴，“你以为这行动处的狗跟外面的流浪狗一样，随便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啊没听说吗，这儿的狗都是吃人肉的。” 徐碧成瞪他一眼，“那就倒了呗。”盛了饭，递上筷子一股脑塞唐山海手里。 唐山海瞧了瞧徐碧成的脸色，于是换了副笑脸，眨眨眼睛，小心凑过来，“生气啦”放下自己的碗筷，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徐碧成手边，“来，喝口热汤。” 徐碧成绷不住脸色笑开来，又重复把碗筷给唐山海递上，“快吃饭，别以为这样就能少吃点，你在路上那几天都吃不好，那晚陪着喝酒胃不舒服了以为我不知道再不好好吃饭胃病又得犯了。” 唐山海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弄了几粒米塞进嘴里，“当我是小孩子嘛这么催着，知道啦。” 徐碧成见他有在吃饭了，为了不影响他多吃几口，只好心里腹诽，你明明比小孩子还难哄好不。 唐山海从小锦衣玉食，生活上就没受过亏待，也就参军上战场那两年没顾得上饮食，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不会出声挑剔，只是自己就默默少吃或者不吃了，因此除了腿受了伤，还落下了胃病，稍微不注意一犯病就疼得整个人都会痉挛起来。下了战场在后方担了一段时间的闲职本来养得好很多了，可萧老师出了事后几天几夜不吃也吃不下，急痛攻心，胃里一折腾，病来如山倒，生生大病了一场，瘦得脸上都没剩多少肉了，眼睛大得跟什么似的，从昏迷中醒来眨巴眨巴像被人抛弃的孩子，惹得徐碧成痛哭出声。 打起精神养了养身体来投靠李默群，那就是最近的事了。从重庆到上海，舟车劳顿的，因着潜伏任务又思虑过重，徐碧成在吃食上再怎么花心思挑剔，唐山海也还是吃得很少，刚来第一天晚上要不是实在第一次面对特工总部到行动处的大小头目不能有差错，徐碧成恨不能代替唐山海喝掉每一杯别人递过来的酒。其实那天那场面，大家都没放开了喝，浅尝则止，没往深了劝酒，相对于唐山海的酒量，也就小意思。就是徐碧成担心唐山海的胃这几天三餐不好再喝酒会吃不消。 唐山海倒没觉得什么，胃不痛他就不管，这几天是没胃口也不算什么大事，在徐碧成的监督下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夹了几筷子菜，他就放下了碗筷，又去桌子前面看文件了。 徐碧成叹了口气，算了，好歹比火车上吃得多点，自己捧着饭碗继续扒，自己得多吃点，多长点力气，好有劲继续管着唐山海。 这会儿徐碧成正吃着，柳美娜推着虚掩的门拿着洗过的饭盒走了进来，一看就是刚在食堂吃过了过来串门的，徐碧成不动声色地嫌弃了一下。 柳美娜看着徐碧成买的菜色艳羡了一番，唐山海邀她来吃，她又摆手说不，自己已经吃过了，而且得注意体重，不然旗袍要穿不下了。 好不容易等唐山海与柳美娜寒暄完了，徐碧成已经吃完了把碗筷和剩菜都收拾了摆进篮子里。 站在门口目送柳美娜远去，唐山海才发觉徐碧成正歪了下脑袋直直地瞅着自己，意味不明。 “你看我干什么”唐山海眨了下眼，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副无辜的带点稚气的模样。 “你就不问问我，跟陈深那天聊得怎么样”徐碧成皮笑肉不笑地说。 唐山海关上了门，随手锁上，“你不说我也忘记问了，这都两三天了，毕忠良都没给我派什么任务，我就净琢磨他和毕忠良神神秘秘嘀嘀咕咕到底搞什么鬼了。那天他来警告了我一下，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徐碧成很快地回答，“大概他是觉得你我都装不认识他，有点生气吧，不过他说能理解，让我们以后也别提这个。” “哼，他都成了汉奸，这点事有什么可气的也许是装出来的，这个人能在行动处做二把手，就不是一个草包。听柳美娜说，经常毕忠良都拿他没办法” “必要的时候，我们要除掉他吗”徐碧成忽然发问。 唐山海一愣，手上做出了个整理领带结的动作，眼睛耷下来，没什么感情地肯定地一点头，“当然。” 徐碧成低头拿着篮子准备走人，听了这话，垂首莞尔一笑，恰似一朵小白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下午，徐碧成带着需要填写的入职资料找唐山海一块儿来填表格时，楼下一阵杂乱的动静吸引了唐山海的注意。唐山海站在窗前，看到了陈深扶着捂住右边耳朵一手鲜红的毕忠良大喊着“去医院”，想必是76号的牢房里有什么硬骨头把毕忠良都搞伤了。 徐碧成还天真地问硬骨头会不会是刚抓的军统的人。 唐山海清楚自己告密的那个军统六人小组是什么货色，不屑又无奈的哂笑一声，“你觉得党国队伍里还剩多少不怕死的人凤毛麟角。不过行动队在我们来之前几天逮捕了一个中共，代号叫宰相，据说可能跟大名鼎鼎的麻雀有关。” 麻雀唐山海脑中灵光一闪，暗自思忖，这个人是不是就在76号特工总部还是55号行动处会是谁呢脑海闪过从特工总部到行动处刚刚认识的一众脸孔，陈深的脸突兀地闪现出来。会是他么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刘二宝过来，说毕处长让唐山海去见个面。 徐碧成已经在唐山海的办公室里等着下班了。 面对徐碧成担心的脸，唐山海拍了拍徐碧成的肩膀，叫他先到楼下等着，估计毕处长就是关怀一下新来的下属而已。 “唐队长，坐，这两天刚上班，还习惯吧”毕忠良的办公室果然是行动处最大最讲究的，此时他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边是搪瓷杯和温酒的酒壶酒精炉，一只手边是换药的纱布和药水药片。右耳朵包得严严实实的，像僵直的白色的猫耳朵。 唐山海微笑了一下，毫无陈深初见毕忠良这副样貌的坏心戏谑，仿佛只是平常的见面客套，让毕忠良略感安慰，“挺好的，毕处长费心了。”唐山海又微微凑近了一下，保持着安全距离，并不很近，笑容诚恳了几分，那目光带着深切的关怀抚过了毕忠良受伤的耳朵，“您还好吧” 毕忠良摸了下耳朵上的纱布，仿佛觉得被唐山海的目光温柔地触摸过了有些暖融融的痒意，“没事，干我们这行的，总是难免要受点伤，不要命就是幸运了。山海，别客气，到了这里就跟老家一样，随便坐。” “毕处长说的是。”唐山海点头称是，在毕忠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然而然地解了西装扣，是再标准不过再规矩不过的绅士的坐姿和态度。 毕忠良喝了口搪瓷杯里的温酒，把酒壶里也热过的酒倒了一杯在准备好的小瓷盅里，向唐山海这边移了一点距离，“听李主任说你之前都是喝惯了洋酒的，不知道这种能不能习惯” 唐山海看着瓷盅里的酒。 毕忠良是个没那么多花哨的人，不像国民党和汪伪政府的其他官僚一样浮夸，喜欢喝洋酒，他只喝中国的白酒，以花雕居多。柳美娜说他有时喝酒喝得很凶，吓人，不管之前多没精神多么焦躁易怒，可是只要喝了酒，就会立即精神抖擞，回复常态。唐山海猜，也许毕忠良有点酒精依赖症。 唐山海一般是不喜欢喝白酒，对他而言，白酒比洋酒容易醉，太冲。而作为特工，他更害怕喝酒易醉后的失控。 然而，面对毕忠良送过来的酒，唐山海知道自己不能拒绝，甚至不能皱起一丝眉头。不谈卧底的身份，明面上，他好歹是李默群派来的人，这么简单在毕忠良面前露了怯，搞得李默群没面子认为自己不堪大任的话，自己的卧底任务也别想完成了。 所以，唐山海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毕忠良的酒，举起来，对着毕忠良道，“以前是喝洋酒比较多，不过没关系，毕处长想找唐某陪同喝酒的话，唐某自然义不容辞。喝酒而已，唐某在毕处长手上干着要掉脑袋的差事，这点不习惯算什么”说罢一饮而尽。 真会做人，不愧是留过洋的世家公子，一举一动都好像无可挑剔，就是太无可挑剔了，反而让人更觉得看不太惯，可是还是想看着，赏心悦目的，刺着心，却养着眼。 毕忠良看唐山海仰头一口干了自己的酒，下颚到脖子的线条完全展露，脆弱的咽喉部位是最致命的弱点，这是一个身手优秀的特工面对陌生人时不应有的姿态。唐山海的喉结细看也不同于一般男人，显得格外精致小巧，仿佛轻轻一捏就碎了，造成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好像眼前这个人有着某种纤弱的薄脆感，叫人忍不住要小心翼翼地对待。随着喉结的涌动，毕忠良知道唐山海已经全部喝了下酒，只有一两滴溢出了嘴边，微微张嘴探出娇嫩的粉舌头，上下轻轻舔了舔丰润的红唇。下唇边的一道不知是受伤的痕孔还是什么痣，闪着一点莹莹的光。 唐山海放下小瓷盅，中国传统白酒相比红酒那呛烈得多的口感在口腔中回荡，他确实很不习惯，熏得有点头晕了，可是他眼睛愈发亮了，与毕忠良对视着，不露一丝破绽。唐山海笑盈盈地，伸手还要拿酒壶倒酒。 毕忠良按住了他的手，在毕忠良骨节舒张的大手之下，唐山海的手虽是男人的手，却也显得精致细腻过分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白玉根根雕琢而成的，如果不是指腹间的微薄的茧子，没人想得到这么干净的一双手，是不会弹钢琴却会拿枪杀人的手。 “够了，抿一口，心意到了，我明白了就行。”毕忠良不着痕迹地一根根摸过唐山海的手，拿过了小瓷盅，放到一边，笑呵呵的，“说实话，我酒壶里的酒可不多，不舍得给别人太多。” 唐山海笑容的弧度加深了，有几分调皮起来，“好吧，我就不跟毕处长抢酒喝了。可惜毕处长不喝洋酒，不然我那儿倒可以随便您挑。” 气氛豁然就轻松多了。 毕忠良又喝了大口酒，看看手表，时间到了，他开始琢磨手边另一坨纱布药水，展开来，不知道怎么换。回家当然不行，刘兰芝身体不太好，精神上也受不得一点惊吓，他这副样子回家不妥，至少这两天，不能这副模样回家。刘二宝现下被派出去探查白天行动处跳闸的事，陈深这死小子不能指望，只能自己换药了。 “李主任都说我是个老顽固，我也想能喝得惯洋酒，这样就不用领导们看不惯我了。大约也是贱的，要是说不喝洋酒会没命，我估计也能改。习惯这东西，涉及不到生死，我还是能惯一天就惯一天咯。”毕忠良瞄了眼乖巧相聆听的唐山海，心里头舒坦一些了，对于他是李默群那边的人也没那么如鲠在喉了，一边研究着那些纱布和药水一边挥了挥手，“没事了，就不耽误你下班了。” 唐山海站起来，他早看出了毕忠良对纱布的苦手，略欠了身询问道，“毕处长是要换药如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来帮忙怎么样” 毕忠良颇有点受宠若惊地转头，这种伺候人的事他可没想要唐山海来做，不然折辱的意味太明显，他怕唐山海这贵公子受不了转头就向李默群告状给自己找麻烦。 “喔，我以前上战场，战友受伤的很多，医生护士忙不过来，我就脚上受了伤不好使，手还能动，可不得搭把手帮个忙什么的，那情况下，多个人帮忙也许就能多救回一条命，可顾不上做不做得来。”唐山海解释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的一点回忆和愧疚瞒不过毕忠良的眼睛。他曾经为了战友奋不顾身，如今去成了汪伪政府的特务，命运的际遇，总是那么冷酷嘲讽。 毕忠良默然地点了点头。 唐山海上前，将纱布拆开，药水和药片分开摆放，看得出有些熟练。接着他来到毕忠良身后，给毕忠良拆耳朵上的旧纱布。 “我以前上战场，受过很重的伤，都是陈深救了我一条命。要没有他，我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几茬了。”感受着唐山海修长的指尖在耳朵处细致的动作，毕忠良忽然开口，“山海你也不用多想了，你当时肯定也是救了几个人的。至于后来这些事，谁会想得到呢” “是。”唐山海尽力按捺着心中的一点颤抖。他站在毕忠良的身后，毕忠良的颈部毫无防备地展现在自己眼前，不需要几秒钟，只要自己愿意，他想，他能出手在毕忠良出声之前就一下就拧断毕忠良的脖子。 毕忠良是行动处的一把手，投靠汪精卫后与日本特务机关这两年狼狈为奸，不知秘密逮捕和杀害了多少抗日同胞和爱国志士，为了杀他，也牺牲了很多同志，如果能就在这里杀了他，就这样杀了他，哪怕搭上唐山海的一条命，唐山海想这也是值得的。 “记住，你的任务很重要，不要轻易暴露自己你暴露了，徐碧成也活不了了。”临走前戴老板的告诫蓦然在脑海中警铃大作，唐山海恍然回神。 不能这么冲动。 徐碧成还在楼下，他们还没与陶大春联系上，任务还没开始，戴老板花了那么大代价费了那么多周折才把自己和徐碧成送进了76号，怎么能就这么暴露了自己草草收场简直愚蠢。 唐山海睁大了眼睛，抿紧嘴巴，专注地盯着毕忠良耳朵上的伤口，回想着以往给战友细心包扎的经验，给毕忠良换好了药。 毕忠良摸了摸耳朵上新包扎好的纱布，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手艺还行，不比医院的护士差多少。” “好久没干这事，生疏了不少，还好毕处长不嫌弃。”唐山海笑得愈发可亲，眉眼弯弯的，整个人都透着种紧绷之后放松的柔软可欺，当然，毕忠良十分清楚，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俊秀青年，一点也没那么可欺。 “不嫌弃不嫌弃，这是我的荣幸。”毕忠良高兴地搂了下他的肩膀，没发觉对方一点点的僵硬不满。 等唐山海离开了办公室，毕忠良才摸了摸后颈，一股子直觉冒上的冷汗。 后怕，那种命悬一线的后怕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毕忠良盯着唐山海离开的方向，脸色突兀地阴沉起来。 徐碧成在楼下等得有点着急了，唐山海才姗姗而来。看到陈深也在，好像之前在跟徐碧成聊着什么，他脸色变了变，仍是无动于衷地走过去。 徐碧成一看见他就迎面扑来，揽上他的手。 “没事，走吧。”唐山海开口就是温柔地安抚。 陈深冷眼瞧着这两人的亲近，冷不防说话，“天气好像不对劲。这上海的天，说下雨就下雨了，万一路上淋成落汤鸡就不好看了，唐队长不带把伞出门” 这才一会儿工夫，方才还万里无云的，突然是阴霾了许多。可是还没下雨。 唐山海对着陈深浮现一个虚假得太过直白气人的笑意，“没事，还没淋过上海的雨呢，万一不巧了，我正好看看，这上海的雨和重庆的雨，到底有什么不同。” 说完也不瞧陈深，和徐碧成一起去76号停车场那儿开毕忠良配备给二分队队长的绿色军用式吉普车了。 陈深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脸上阴郁得能滴出水来，比这天色还糟糕得多。从医院治疗耳朵回来后，毕忠良就告诉他，要让唐山海与徐碧成后天一起押送“宰相”去南京，而陈深，是一定要救出“宰相”，自己的嫂子，仅剩的最亲的亲人，沈秋霞的。现在毕忠良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深，这未必不是陷阱，但陈深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后天行动的时候，唐山海有什么死伤，陈深不敢去想，他从没想过，会有与唐山海刀枪相向的那天。他有太多的话要提醒唐山海，警告唐山海，可是他却不能那么做。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吧。 “你以后还是尽量别跟陈深碰面了，他每次看你的眼神我都觉得不对劲。”晚上临睡前，唐山海看了会儿书准备关上卧室门睡觉，不时瞅了他一晚上的徐碧成似是终于鼓起勇气拦住他的门，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即使他知道这话一说，唐山海得不开心了。 “他是一分队的队长，我是二分队队长，让我每次都特意避开他，你是想让别人更加起疑”唐山海挑眉，看了下书房。他已经找人在书房里打了张床给徐碧成，用不着再跟徐碧成挤一张床了。 “应该已经有人向毕忠良汇报了我们和陈深的关系，你装作瞧不起的他的样子和他不对付不说话，毕忠良没什么可怀疑的。”徐碧成条理清晰地说着，“而且最近你跟柳美娜走得太近了点，处里都有风言风语了，说” “说什么”唐山海略抬了眼，他若是不悦了，从不会横眉竖目，只不过细长的眼睛一抬，那冷漠就能直戳到人的心底。 徐碧成心里一凉，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说柳美娜就像闻见了肉味的苍蝇，盯上你就不放了”徐碧成吞吞吐吐地捡了稍微能入耳的话来说，还有更难听的呢，他自己都不想复述。 “柳美娜是档案室的老员工，她知道的消息很多，我觉得你没事应该多跟她走动走动，可你她要不跟我走得近，我哪能那么快知道行动处那么多消息”唐山海皱了眉，“至于陈深徐碧成，”唐山海咬了咬下唇，“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处理跟陈深的关系。你和我是共用熟地黄这同一个代号，但你不是我的上司。”为了防止自己说出更多让对方难堪的话，唐山海深吸一口气，一下关了卧室门，把徐碧成关在外面，差点碰了一鼻子的灰，“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深夜，陈深召集了汪姐他们布置营救沈秋霞的计划。 “这两个，是负责押犯人的汪伪特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话，”计划说完后，陈深拿出三张画像给汪姐他们指认，沈秋霞，唐山海，和徐碧成，最后他重点指了指自己给唐山海画的头像，犹豫了一下，强调道，“我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哎哟，长得还挺漂亮的，打死了可惜啊。”皮蛋挤眉弄眼了一下，“最可惜的是，是个男的。” “深哥，就算是个男的，你也不用怜香惜玉啊。”老k也凑上来打岔。 汪姐和田妹一副看穿了什么的样子在那儿笑。 陈深心情沉重得很，没心思搭理他们。 上海今夜没有下雨，下雪了。 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深渊的凝视 第四章 陈深早上借着去华老板的福寿烟馆收份子钱的机会，与皮蛋碰了面，拿了船票，只有两张。陈深知道这年头船票本来就难弄，要想不露痕迹地弄就更难了，皮蛋已经很尽力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想叫皮蛋再弄一张来，至于这第三张船票的主人，他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了唐山海那张淡漠的脸。李小男只是个演员公司的小演员，事后老毕也明白她是被自己所利用，应该不会太为难她的。但是唐山海的眼皮子底下如果被自己的人把沈秋霞劫走了，于公于私，毕忠良和李默群定然都不会放过他，而毕忠良，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皮蛋为难的表情让陈深清醒了过来，理智扼住了情感的漩涡，“算了。”陈深说，他不能这么让自己的兄弟为一个不知底细的汪伪特工去冒险。 唐山海的生死，说到底，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要去福寿烟馆办事，陈深今天去行动处来得比较早，大部分人还没到，唐山海也还没到。路过唐山海的办公室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走了过去。 来到毕忠良的办公室，毕忠良倒是一贯的早就坐着了，陈深把今早收的钱全数拿出来摆桌上，毕忠良给他多少他就拿多少收着，也不客气。 老毕叮嘱陈深不许赌钱，陈深想你赌得比我还凶呢，嘴上说着，“你怎么比嫂子还啰嗦”，数着钱就揣进了口袋。 “明天一早，你也准时到队里来，送他们去火车站。”插科打诨了几句后，毕忠良说起了正事。 陈深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在行动处大楼的走廊上慢慢踱步，陈深说不清自己心中愈发沉重的苦闷，下意识地走到了唐山海的办公室门前。 唐山海来以前，这办公室不过是一间无人的没有人在意的房间，唐山海入驻以后，陈深就莫名经常忍不住往这儿晃悠，他当然知道，吸引他的不是这间屋子，是这屋子里的人。 大约是不想显得自己太过闭塞和孤傲，虽然被陈深无端骚扰过几次，唐山海还是没有一气之下凡在屋子里必关门关得严实来防范陈深的突然袭击，他的门经常是虚掩着的，开了一道缝，不很窄也不很宽，足够陈深在恰巧漫不经心地经过时，捕捉到对方坐在办公桌前的那张一晃而过的面如冠玉的脸，运气好的话，唐山海还会警觉地抬起头，丢来一个无谓的眼神，让陈深默默欣喜回味。 现在，那道门缝开了。 陈深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办公桌前没有人。 一窥芳容的预想失败，陈深想着后天计划成功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了，索性不如大大方方看吧，于是皱了眉推开了门，看见唐山海背对着门正在脱外套。他今天在三件套之外还套了件做工精致与西装很衬的笔挺的长款披风外套，腰线掐得更鲜明曼妙，配合着始终挺直端正的背部线条，谱写着何为端庄的诱惑，禁欲的撩人。 这么好看的一个唐山海，却不是自己的。 陈深盯着唐山海的背影，眼神有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渴望和绝望交织的悲伤隐忍，却在对方转身的瞬间而迅速隐没不见。 唐山海脱下外套在挂在衣架上，一回身看到陈深发愣的眼睛，不悦的神色浮上了眉眼，唇角敷衍地一弯，“陈队长，今天来得很早啊。” “有事要办，自然得早点。”陈深倚着门边，冲唐山海一笑，“不像唐队长，没什么事还这么勤快，值得我们这些懒散惯了的人学习。”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讽刺自己跟着老毕天天坐冷板凳呢。唐山海更不悦了，“陈队长怎么就这么清楚我没事干是毕处长跟你说的还是处里的事确实什么都瞒不过陈队长，连毕处长都未必那么清楚” 一言不合就套话。啧啧，心这么急。陈深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我不过就赞美一下唐队长爱岗敬业的好品质，唐队长不要多想。哎，肚子饿了，还没吃早饭呢唐队长要不要一起来” “不必，我吃过了。”唐山海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嗯，那我先去吃点东西了。”陈深摆了摆手，离开了。今天不但多看了几眼，还多收了几个眼神，多得了几句话，心情好一点了。 虽然天气阴沉，太阳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还算是比较美好的一天，如果不去想明天的营救行动的话。 下午下班的时候，老天爷不给面子地下雨了，还打雷。喔，陈深觉得很给面子，非常地给面子，这让他有机会再听几句唐山海的冷言冷语。 陈深掐着点在楼下等到了唐山海。 徐碧成上去拿伞了，唐山海穿了外套，仍是一览无遗的纤细腰身，站在大门前，看着天上的雨，伸出了一只手，去接着雨水，触摸着这迎接自己的上海的第一场冬雨。 “唐队长还没下班啊昨晚下雪，今天下雨，”陈深走到他旁边，“唐队长，能看得出来吗，这上海的雨和重庆的雨，到底有什么不同或许，和成都的雨，也很不一样吧” “上海的雨是挺奇怪的，说下就下。”唐山海修长的手指试着握了握那留不住的雨水，没有看陈深。 “这里跟重庆不一样，随时得准备应对说变就变的天气。”陈深看看天，看看雨，随即目光更多地落在了唐山海沾着雨光的湿润的手上。 “这么说你已经习惯了”注意到陈深的目光，唐山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摆在了身后，却不自知这么一个小动作，让他在陈深眼中一下子稚气了许多，可爱得让人发笑。 “不，我一点都不习惯。其实我特别讨厌这种随时会被雷劈的感觉。”陈深看着唐山海，“相信唐队长也不会习惯的。” “毕处长跟我说，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不习惯的东西能惯着就惯着吧，陈队长请随意。”唐山海转头，直视陈深，笑意只在表面，不在眼底，更不在心底。 “老毕的话你也信”陈深像看着犯傻的孩子那样笑了，“你觉得老毕现在在干嘛” “毕处长日理万机，心思缜密，你我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唐山海用很善解人意的语气说，“我想，他一定非常器重陈队长，最近飓风队太张狂，毕处长应该是放心不下才会布置这么一道保护线。” 陈深挑眉，发现唐山海的余光的方向，墙角处躲着一个刚刚缩进去的人影，不用看，陈深也明白那是刘二宝最近盯着自己的人，至于是谁让刘二宝这么做的，不言自明。 “要这么说的话，唐队长也李主任的亲戚，老毕也是宝贝得紧啦，这刚来也没给你少了排场。”陈深吹了一声口哨，嘴巴努了一下另一边那个在传达室装作避雨的小喽啰唐山海自然是认识的，这几天跟着唐山海和徐碧成也挺辛苦的。 “你的时间还长着呢，有些事，犯不着那么拼命。知道什么时候该睁眼闭眼，有时能给自己多挣条活路。” 陈深的这次的言外之意颇深，唐山海正想再试探几句，徐碧成已经拿了伞下楼，望见陈深与唐山海在聊什么，立即上前来打开伞挡在了他们两人中间，硬是把陈深挤到了一边去，“山海，走吧。”挽着唐山海几乎是半拉半扯地走入了雨中。 唐山海不好在陈深面前折了徐碧成的面儿，也清楚陈深的口风有多紧，再试探也不过再吃几句滑头滑脑又没头没脑的调戏，着实没什么意思，就跟着徐碧成走了。 陈深看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走在一起的身影，突然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嫉妒和无力。他羡慕徐碧成，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亲密无间地倚靠着唐山海。而他自己，只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伪装下，想恨不能恨，想爱不敢爱。 眼看唐山海的背影要消失，陈深打着伞慢慢走进了雨中，沿着那人的雨中已经看不出的足迹，一步步重复。 今日之后，后会无期了吧。 大雨伴随着大风，陈深向来藏得深的心思被这雨染得沉重，心神感伤到恍惚之际，一阵强风吹来，陈深手没握住，伞被风吹得一歪斜，冷风冷雨打在了陈深的脸上，也警醒了他。陈深微转身握牢伞，余光习惯性的四周一瞄，多年来养成的警觉立即让他意识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是那个刘二宝的人。背部汗毛倒竖，陈深看到了一扇微开启的窗，一道微掀起的窗帘，一个静静站立的人影。 目光即将交汇的时候，陈深的伞垂下，遮挡了一切窥视。 那个人影，陈深再熟悉不过了，不是毕忠良还能是谁 毕忠良在看着自己，不，他也在盯着唐山海。他说着信任自己，却又恐惧着这份信任，对陈深无论是信任还是怀疑，都令毕忠良紧张万分，毕忠良想要证明他不是卧底，不是军统也不是共党。毕忠良没信过唐山海，却也没放过这份怀疑，对唐山海的猜忌对毕忠良来说是常规的游刃有余的，他想要证明唐山海是卧底，随便是军统或者共党都好。 陈深望着眼前唐山海走过的路，大雨可以冲刷掉一切痕迹，也可以冲刷掉唐山海留下的足迹，但他记得，毕忠良也会记得。陈深闭了眼，向前踏出了几步，渐渐脱离了唐山海方才走过的路线。 “也就是说，陈深在黄埔十六期授课的时候，徐碧成是他的学生，唐山海是他的同事。”眼看着唐山海、徐碧成和陈深都离开了行动处的大门，毕忠良才转过身，总结了刘二宝方才的一番汇报。 “对，按时间推算来说的话，确实如此。” “师生互不相认，又背着所有人偷偷的会面，是唐山海的主意，还是徐碧成自己的做法”毕忠良摸着下巴思量。 “那，会不会，”刘二宝说出自己的推测，“唐山海和陈深是有过节才不想相认查他们资料的时候也听说过当年唐山海是和陈深打过一架之后离开黄埔的。” “打架为什么打架”毕忠良觉得有意思了。 “这就不清楚了，男人打架嘛，一般都是为女人”刘二宝笑着说。 瞧了眼自以为打趣的刘二宝，毕忠良沉吟不语，不由摸起了包扎得好好的受伤的右耳，也顺带回忆起了那天为自己包扎的唐山海的细长手指的触感，温凉得像上好的玉器，偶尔就很希望自己那天的后怕是种错觉。毕忠良如果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的确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不过很遗憾，他是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在死神手中翻滚过的人，对于死亡的威胁，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敏锐。唐山海并没有愚蠢地展现出什么杀气，只是他面对的是对死亡格外敏感或者说是格外怕死的，毕忠良而已。 这是唐山海的不幸。 像唐山海这样的人，这般的家世，这般的品貌，这般的挺拔利落，这般的年轻美好，青春饱满得像春天枝头刚刚绽放的磊落娇嫩的花朵，像中秋夜晚将将升至中天的皑皑满月的清辉。 他本该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那一类人。 可他偏偏开在了毕忠良这种最不会惜花怜月的人的面前。 陈深回到家，把小黄鱼和船票都小心收进了准备好的公文包之后，夜不能寐，想了想，打开自己的抽屉，抽出了最里面的一只口琴。这是他从唐山海那里死乞白赖求来的礼物，无他，只因为唐山海给徐碧成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口琴做生日礼物，他看见了就用不那么光彩的耍赖的方式打赌赢了唐山海也讨了一只。 一夜无眠，陈深第二日打着哈欠来到了行动处倒不全然是伪装了。 李小男惦记着陈深说的给她过生日，一大早就来给陈深送早餐，正好在门口碰上了。 此时，唐山海正在传达室里登记并翻看当日暂送到那儿的报纸，闻言抬头看了看门口这边的热闹，一下就看到了陈深手里拿的公文包。平时陈深好像并不会拎包上班的。 唐山海身后的刘二宝也和唐山海一样的想法。 “先上去再说吧。”陈深懒得跟李小男纠缠，也知道唐山海看着，想赶紧先溜。 唐山海和徐碧成却一道出了传达室，走过来了。 “哎，徐先生，早啊”李小男看见徐碧成就热情地打招呼。 “你们认识”唐山海没见过李小男，他只听徐碧成提过李小男的名字，此时也不知这个张牙舞爪一看就对陈深非常有意思的活泼姑娘就是李小男。 “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李小男小姐，是”徐碧成本想说是那个介绍了好多不错的饭馆的李小男，看了眼旁边急着开溜想与李小男撇清关系的陈深，笑意加深，对唐山海强调了道，“是陈队长的女朋友呢，我们之前见过了，多亏了她给我们介绍附近好吃的小馆子，她说这些馆子都是她和陈队长一起去过的。” 陈深皱了眉看着口齿清楚介绍自己的“女朋友”的徐碧成，冷不防李小男高兴地一把挽住了他的臂膀，没让他走得成。 “那，这位是哎，就是你说的那个表哥吧”李小男看着唐山海问徐碧成。 徐碧成还没点头，忽然一个人影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到了唐山海的身边。 “唐队长，早啊，你们在这大门口聊什么呢，也不嫌冷哎，李小姐你今天也来了啊，又来看陈队长啊，看看，成天就让我们羡慕呢”柳美娜毫不避嫌地贴着唐山海的身侧，在与唐山海道早后，彷如唐山海的身边人一般与李小男打着招呼。 徐碧成这次和陈深难得一致的对柳美娜皱起了眉。唐山海不太自在地想退开一点距离，柳美娜却一把挽住了他的小臂，一副旁若无人的大方姿态，唐山海一惊，眼睛都瞪圆了，看了柳美娜又很快转眼，别扭得很又不知该怎么处理才能不让柳美娜太难堪，毕竟他对柳美娜以后还有很多可利用的地方。 刘二宝站在传达室，看着大门口在唐山海加入后更加热闹的场景。似乎除了李小男和柳美娜这两个女人，其他每个人都是大写的尴尬，这都是因为谁呢刘二宝的视线从唐山海肩部到腰部到臀部再到底下那双大长腿扫了一下，感叹这唐山海即便处座没让叫人盯着，也实在太惹眼，想不盯着都不行。 “这位相貌堂堂的先生果然是唐先生啊。”李小男注意到了柳美娜的动作，捂嘴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啦。我看柳小姐和唐先生这么一站还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哎呀，我可不是瞎做媒，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真的很有夫妻相”、 “哪里，李小姐和陈队长才是登对。”唐山海听着觉得这李小男怎么那么不靠谱呢，内心不满，嘴上也只能客气道。看着陈深，不由带了埋怨，这种女人也招惹，可真够生冷不忌的。 陈深被他看得发毛，有心解释，临出口又觉十分无力。 “谢谢，你看看，人家都这么说了”李小男捅捅陈深的肩膀。 “瞎说什么呢，不是要和我吃早饭么走了。”陈深没好气地扯了李小男一下，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李小男见陈深莫名生气了，只好停了嘴什么也不说，跟着他走，临走前还对柳美娜抛了一个鼓励性质的媚眼。 “嗯，柳小姐，我也有事”唐山海转头对柳美娜眨眼笑着说，想从柳美娜的手中把自己的小臂解救出来。 “唐队长，你是要去办公室吗我也是要上楼啊，一起嘛。”柳美娜巧笑如花地邀请。 徐碧成看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上手花了力气一下就把柳美娜的手扯开了，“哥，走吧，昨天的资料整理还没做完呢。” 柳美娜被留在原地，握了握拳，哼，男未婚女未嫁，唐山海以为手上戴个婚戒就能唬住别人了吗柳美娜动用所有的手段已经打听到了唐山海的那个未婚妻的事情。一个死去的妻子，即便是永远的白月光朱砂痣，她柳美娜也不在乎，这只能证明唐山海是个痴情的人，是更值得一个女人托付终身的可靠的男人。 她势在必得。 唐山海回头看了一眼，不是柳美娜，是传达室的刘二宝。 刘二宝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在唐山海瞥过来时猛地低下了头。 真是一条好狗，盯得这么紧。唐山海面无表情地回身继续进入行动处。 刘二宝一看到唐山海走远了，立即也跟上了。毕忠良让他盯紧了唐山海和陈深，他盯着唐山海或陈深都没问题。嗯，他就是想多看看唐队长，美人总是让人愿意多看几眼的。看得舒心了之后再去向处座汇报今天陈队长的反常之处吧。 唐山海一上班就接到了毕忠良的电话，让他负责押送宰相去南京。没一会儿徐碧成也过来了，告诉他，自己也接到了电话，要去南京参加预备干部培训班，与他同行。 “你说，怎么通知得这么急，害我连换洗的衣服都还没有准备” “怕消息走漏，信不过我们。”唐山海右手抚上了额头，食指顶着太阳穴慢慢揉起来。 “可麻雀是中共的人，跟我们军统有什么关系”徐碧成一派不解的天真模样。 唐山海没有说话，徐碧成不明白，他却什么都明白了。借刀杀人，毕忠良果然是地头蛇，自己和徐碧成在押送途中如果碰到中共营救成了炮灰，李默群这个老狐狸明面上能说什么呢可是 唐山海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自己和徐碧成没有来到行动处，那么毕忠良，会派谁押送宰相他亲自审讯了宰相这么多天，这自然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毕忠良会相当重视，会派一个小喽啰押送宰相吗还是会选陈深 “现在还来得及，抓紧时间回家，多拿几套换洗衣服吧。”唐山海心中有了计较，吩咐徐碧成道。 “好。”徐碧成立即转身走出办公室，出门就看见了一副吊儿郎当样的陈深，没空跟他多话，陈深却走了过来，“碧成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徐碧成虽然目前是总务处一打杂的，没什么职务可以称呼，其他人总归还是客客气气叫他徐先生的，陈深这混不吝的“碧成弟”摆明了欺负人。 徐碧成有心不理他，想到今儿这突然的一遭八成是毕忠良的主意，而陈深是毕忠良身边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于是冷哼了一下，有心怼他一下，“陈队长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毕处长刚通知我和山海要去南京，我得赶在十点钟的火车前回家收拾东西，放心，既然是任务，我拿了东西就过来，不会迟到的。”说着自顾自地走了。 陈深听了他的话，内心一凉，不是为徐碧成，是为毕忠良的用心。 果然，毕忠良今早才突然通知唐山海和徐碧成，整个押送计划是毕忠良为唐山海准备的借刀杀人，也是为陈深设计的圈套。汪姐他们已经出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唐山海会怎么样，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中了。他和唐山海的命运，也许都在毕忠良的股掌之间。 前面是深渊，他和唐山海，都站在深渊面前。深渊已经在沉默地等待着他们任何一人的失足，随时都会吞噬他们。 只是，至少，自己能知道前面就是毕忠良埋下的深渊。 而唐山海，还什么都不知道。 陈深凝视着虚空中那个看不见的可怕深渊，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力量。 他恐怕，保护不了任何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可爱的男孩子 第五章 去火车站是陈深开的车，与毕忠良、唐山海、徐碧成同坐一辆车，毕忠良在副驾座，唐山海和徐碧成在后排座位。 阿达和阿庆带着沈秋霞另开一辆车跟在后面。 唐山海和徐碧成是在最后一刻赶到的，那时候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唐山海他们。 “这唐山海怎么还没到”陈深戴上墨镜，看了眼刚走到楼下门口的毕忠良，瞧着行动处的大门貌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毕忠良看了眼手表，并无任何情绪，还略带了点对陈深以外的人难得一见的纵容，“来得及。” “架子还挺大。”陈深撇了嘴，又加了一句，就见唐山海和徐碧成坐着黄包车，拎着行李箱快步走来了。 唐山海还是那三件套，外面一件长款风衣，走路带风，风衣的下摆一晃一晃的，露出的小腿笔挺细长。陈深躲在墨镜后盯着对方的腰臀处蜿蜒的线条，无人发现他近乎贪婪，深刻到露骨的目光。 “不早不晚，来得正好。”明明大家都等着了，毕忠良面对唐山海和徐碧成的歉意，还特意安慰了一句，招呼大家赶紧上车。 “你上次对开会迟到的钱秘书可不是这么说的。”坐在车上，等人都上齐了，陈深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揶揄毕忠良，“钱秘书就是没提前到会场都被你骂了一通还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到唐队长这儿就来得正好了。” 这话要是私下陈深对毕忠良说笑也就罢了，可现在后座上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坐着听呢，陈深这话故意说得酸气直冒的，就是想给唐山海和徐碧成难堪。 “唐队长和钱秘书的情况能一样”毕忠良斥责了陈深一句，有些难懂陈深的心思，这家伙一向滑不溜手的，哪有这么故意得罪人的时候。“钱秘书身为秘书，早些到会场是应该的，开会的时候才到对他就是失职了。” “那这次押送行动还是唐队长带头呢，也应该早点啊。”陈深没接毕忠良给的台阶，还借机又怼了一句。 徐碧成一脸气愤，就要说话，被唐山海拍了下手掌，止住了。 陈深这没头没脑的火气来得有点蹊跷，当着毕忠良的面这么削自己的脸，是想故意挑事还是唐山海余光瞄到毕忠良坐在自己前排的头颅，嗯，当着毕忠良的面儿，这才是重点表现得他和自己关系很不好的样子，是要撇清什么或者是，澄清什么 “很抱歉，陈队长，让你久等了，本来是想叫碧成回家收拾东西的，但是我的个人物品有些他一时找不到，也没把那些箱子柜子的钥匙都带上，所以我才干脆回家跟他一起收拾，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唐山海眼观鼻鼻观心，眨了下眼，面上彬彬有礼地说。语气可是冷得很。 “没事，山海，别理他，这混小子大概最近输多了钱随便找人撒气呢。”毕忠良瞪了陈深一眼，安抚唐山海。这小赤佬，挑出气筒也不挑个好拿捏的，这唐山海是你可以随便拿来发泄的 但是毕忠良的这种偏袒好像让陈深更不满了，他开着车哼了一声，貌似潇洒道，“不敢当啊，唐队长架子高，不用跟我们一般见识，供着就好了嘛” “小赤佬，还胡说”毕忠良从后视镜看到唐山海冷如霜雪的脸，捶了下陈深的腿，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陈队长还有不满，等唐某从南京回来，可以亲自请你吃饭向你赔罪。”唐山海明白了，陈深这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毕忠良觉得他和自己不对付。毕忠良应该知道自己和陈深以前共事过的关系了，由于双方有过节所以互相装不认识，这个理由自然是说得过去的，而且直到现在互相都还有芥蒂。 就是不要太过头，不要让毕忠良觉得手下两个队长跟对好剧本一样唱双簧才好，唐山海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斟酌一番，面上一副隐忍着不好发作的礼貌模样。 陈深打蛇随棍上，完全发挥了自己一向脸皮厚的优势，“那感情好，唐队长请客一定是大饭店，高档菜，这个饭我记着了，唐队长可别忘记啊。”完全没理毕忠良吹胡子瞪眼的暗示，喔，毕忠良胡子天天都修，可没什么胡子，只有发青的胡子茬。 “毕处长都没说话，某个人是想干嘛啊，当自己是处座么”徐碧成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忍不了也不管唐山海的阻止了，直接呛上一句。 陈深一向不待见徐碧成的蠢，这时暗暗为他叫了个好。 “碧成，别多话，影响陈队长开车。陈队长还要早些回去陪李小姐过生日呢，不能让李小姐等太久。”唐山海指桑骂槐地嗔怪徐碧成。 听唐山海提到李小男，陈深心一抖，脸上的一言难尽完全发自内心，不是演出来的，嘴巴一歪一撇一副被气到了不想说话的样子。 唐山海怎么可能忽略对方这个吃瘪的表情，头转向车窗外装着看风景，也是嘴巴微小地歪了歪，丰润的唇角一勾，充满了小俏皮和小得意。 目睹这一切的毕忠良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一潭死水被这笑容挑起了一丝涟漪。他切实地感慨到，自己手下这个新来的二分队队长，还是一个未必那么老奸巨猾稳重如同泰山的小年轻。也是，二十八岁比起自己来可说是正值花样年华，青年人的活泼气性藏也藏不住，倒显出毕忠良的心境是过分死气沉沉的老迈了。 年轻真好。比陈深还年轻的唐山海，似乎也不足以令自己如临大敌一般地监控着。毕忠良望着前面的路面，余光没有错过唐山海与陈深的任何举动。 到了车站，陈深摘了墨镜，走在前面带队。 “刚刚李默群主任打电话来，让您到车站之后立刻回复电话给他。”车站的工作人员带来了李默群电话的消息。 毕忠良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看了眼一派恭敬的唐山海，继而扫视了一下沈秋霞。而陈深在听到李默群三个字时就很直接地瞧上了唐山海。 “你们直接到月台等我。”毕忠良吩咐了一句，棕色墨镜后的目光最后看的还是唐山海。 唐山海被毕忠良派往南京做押送任务，李默群这时打电话过来，对毕忠良和陈深这样的人精来说，要不联想到唐山海几乎不可能。 唐山海也没觉得他们不会察觉自己的小动作。 在之前徐碧成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后，他马上就打电话给了李默群，汇报了这件事。李默群一听也立即明白了毕忠良这借刀杀人的老把戏，说到时候会临时差唐山海办别的事，不做这任务就是。唐山海却有不同的想法。 “舅舅，这趟任务我倒觉得可以去，不去虽然也可以，但这么回避我觉得不太给您长脸，说出去不好听。” “喔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李默群的声音听起来比毕忠良更斯文，不像毕忠良在76号审讯一线做久了，说话再慢条斯理，总不免会漏出几分狠戾的突兀色彩。 李默群就不一样了，他好像永远处于血光之外，即使是大汉奸，手上也不会直接沾染鲜血，比起杀戮，他更喜欢操控，喜欢观察，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做螳螂背后的黄雀。对于唐山海，李默群有着长辈对有亲缘关系的小辈的最直接的喜爱和欣赏，而作为汪伪政府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也对唐山海的到来有着直觉的怀疑和考量。唐山海也明白李默群的心理，他要取得李默群的信任，光是一层浅薄的亲缘关系远远不够，他必须向李默群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仅可以是他的外甥，还可以是他得力的左右手，能够独当一面。 “山海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宰相是中共的重要人物，这么重大的事只交给我带队，说起来不太妥当。”唐山海举着电话，语气谦恭，面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为了保险起见，总该找个资历深厚的前辈来带队，我跟着也好多学着点儿。何况，如果我不是正好这时候来行动处，这么重大的事儿按理也该是行动处的重要人物带队吧。两个队长亲自押送，怎么都不该出事了，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您说，是我这个新人的问题大，还是那个老人的责任更大再追究起来，这都是毕处长的安排不是” 将计就计。毕忠良想借刀杀人搞什么花头，且由他去搞，但把他的心腹陈深也带上，有什么问题都是陈深担子更大。陈深是毕忠良的心腹，追究起来毕忠良的责任当然也甩不脱。这唐山海，果然有几分意思，不是个绣花枕头。只听说他身手不错，出手阔绰，生活讲究，倒不知道脑子也这么清楚灵光。 李默群微笑起来，“你说得不错，可你是我的外甥，不出事还好，万一有问题，那帮中共在营救行动中不要命疯起来，伤到了你的性命，我可是因小失大了，你舅妈也要哭死。” “上战场面对一大堆敌人我都能活下来，这个估计顶多就十来个人的营救行动能害到我的命我是行动处的新人，可不是特工中的新人。舅舅，您也太小瞧我了。”唐山海说话声都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竟有些恃宠而骄的小辈撒娇的意味。 李默群很受用。 “那就照你说的办，路上小心，山海，有什么不对马上撤，知道吗” “明白，谢谢舅舅。不过舅舅，还有一件事，您得答应我” 李默群果然说到做到。 站在月台上等火车的时候，唐山海观察着面对月台的火车站负责人办公室内接电话的毕忠良的动静，不料一回头就是毕忠良边接电话边凝视他的目光，双方一个对视，唐山海故作心虚地回头。 毕忠良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小动作。 唐山海不怕这个。他看着徐碧成，想毕忠良就算生气应该也没机会在自己回来前对徐碧成做什么，把徐碧成先放到李默群那边办事是对的。 这次行动毕竟不是完全没风险，徐碧成还是留在上海最好。尽管他也有一定的功夫基础，论起实战逃生的经验还差得太远。危险的战场上，唐山海有自信保命，要带着徐碧成就难说了。 徐碧成被唐山海的目光弄得有点迷糊，正要询问，唐山海转了头，对上了陈深刻意探究的视线。 李默群这个电话肯定跟你有关系吧陈深看着唐山海。 唐山海夹在陈深和徐碧成的中间，承受着两人同时满怀疑问的巡视，只好定定看着面前的火车道上的铁轨，好似把自己也看成了一段沉默的铁轨。 毕忠良接完电话，从火车站办公室出来的路上一直瞧着唐山海，“计划临时有变，徐碧成留下。”他走到徐碧成面前，“李主任有紧急的任务交给你，让你立刻回总部。”又走到陈深面前，“押运的任务，你和山海一起去，李主任觉得让山海一个新人带队不妥，怕他出什么错，必须找个老手带着。” “是。” “我” 徐碧成和陈深同时懵逼脸，唐山海表情不变，眼中只有一抹恰到好处的讶异一闪而过给毕忠良瞧见了。 “山海，这” “老毕，小男还在队里等着我呢” 徐碧成望向唐山海，陈深对毕忠良表示抗议。 唐山海拍拍徐碧成的肩膀，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了，事成定局。“既然李主任有事，那你赶快走吧，我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相信这次任务会很安全的。” “扁头，多带几个兄弟，跟陈队长和唐队长一起上车。”毕忠良的态度很明确了，不容置疑，没得商量。“你是福将，我放心。” 陈深转过脸，狠狠地剜了唐山海一眼。 “陈队长还是立即给李小姐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吧。”唐山海装作好心好意地提醒。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陈深气呼呼地去打电话给李小男，让李小男拿了自己的公文包晚上七点到码头等自己。 徐碧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唐山海一直微笑着看他离开。 “路上照顾好山海。”上车前，毕忠良对陈深说。 “是李主任特别关照的吧”陈深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 “我能照顾好自己。”唐山海率先上了车。 “你看，人家不给机会。”陈深一摊手，表示不关我事，也跟着上了车。 沈秋霞坐在火车包厢里，唐山海和陈深站着，车窗外毕忠良望着他们。 唐山海肯定是给李默群打了电话了，可让陈深也去是李默群的主意还是唐山海的这像是李默群的风格，可又不符合他没有特别目的时的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作风，但徐碧成的慌张和唐山海的惊讶又像是并没料到李默群会这样安排毕忠良一时猜不透。不管怎么说，这招让他有点意外，但也没有超出他的控制，他还是有办法将陈深和唐山海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中。 火车缓缓开动，毕忠良一直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陈深他们的包厢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唐山海面貌纯良地向毕忠良颔首做最后的道别。 直到火车彻底驶离了上海火车站，陈深的目光在沈秋霞脸上转了几圈，才面对唐山海。 “李默群的电话是为你打来的吧” 唐山海笑笑，睁眼说瞎话，“你想多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遂了我一个心愿。”陈深关了包厢门，坐下来，也不管旁边的沈秋霞是不是在听，他盯着唐山海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没结过婚，带着的这枚戒指算是订婚戒指” 唐山海猛然缩紧了眼神，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戒指，嘴巴抿得紧紧的。 陈深知道这是戳到对方的软肋了，他看着唐山海的神色，心里有些不忍，口中并无放过之意，“当年你为了周丽跟我打了一架，我以为你会跟她”摇头轻笑，“唐队长生得讨人喜欢，风流点也是应当的，见一个喜欢一个又有什么，不知你那未婚妻是什么样貌，肯定比周丽还漂亮多了吧” 话未说完，陈深见唐山海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看了他一眼，随即出门而去。 “我要救你。”一见唐山海出去，陈深就转头对沈秋霞说道。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你说的放在心上的那个男孩。那年我们在成都的咖啡馆道别，他在对面弹着钢琴，你盯着他连我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后来他离开，你也是看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都没回过神来。”沈秋霞想起了什么，像是没听到陈深的话，一味地说着自己想说的，“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干净的人，你在故意地伤害他。” 唐山海走出车厢一段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并没有被陈深试探出的那么软弱，只是想借机出来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火车上似乎来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不知是不是毕忠良派出来的，他得侦查清楚以防万一。但也不可否认，陈深的话是戳到了他的软肋，尽管已经历练出波澜不惊的表情，每每想到萧萧，他还是忍不住会心中一痛，“萧萧”唐山海转动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喃了一个名字。 沈秋霞自然是不愿接受陈深的救援行动的。沈秋霞提醒的关于火车上的种种异常之处，陈深也都清楚，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沈秋霞说什么，他都要救她，连唐山海他都顾不上了。 唐山海在火车的几个软卧车厢走了一遭，又和扁头他们聊了聊，沈秋霞所在的这节车厢，基本是半封闭了，除了现有的几个乘客，总共也没几个人。一前一后的隔壁的两节车厢里，是有些古怪，总共大概十几个年富力强虎口都有薄茧的壮年男子，眼神警惕，不时盯着有沈秋霞的包厢。这些人不是55号行动处的人，至少不是行动处直属的队员。能够堂而皇之上火车一左一右监视着，军统没这种本事，共党应该没这种财力，毕忠良唐山海有点好奇，这都是为陈深准备的还是原本为自己装备的或者只是单纯地暗中护卫陈深，护送沈秋霞想了想，唐山海觉得自己刚过来似乎还没露出过什么大本事让毕忠良这么高度戒备，这么多人既是送沈秋霞也是送陈深，到底是因为谁，说不定毕忠良都不能分那么清楚。 这个陈深，水很深啊，好像连毕忠良都看不透他，不然也不会这么一边派这么多人一边又没告知一声。如果是徐碧成来，说不定被他玩得团团转，根本对付不了这种人。 唐山海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走回了关着沈秋霞的包厢。 “你看着犯人，我去洗手间。”陈深见他回来，马上起身出去了。唐山海猜他也是出去打探情况布置盯梢什么的。 包厢里就剩了唐山海和沈秋霞。 沈秋霞面容温婉，目光沉静，气质是很不错的，有点像萧萧的感觉，属于唐山海欣赏的那类型的女子，而且她也是咬了毕忠良耳朵的硬骨头的女人，光这点就足够唐山海对她心生敬佩了。 就是她盯着唐山海看了会儿，让唐山海觉得有些奇怪。他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你真不像个特务。”沈秋霞开了口，对着唐山海说道，“你和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像。” 唐山海微微一笑，他本不该和一个犯人有什么对话，但是或许眼前的女子的语气神态都让他觉得有些亲切，他愿意和她说些无足轻重的话，“那我像什么” “像一个优雅的贵公子，你应该去做一些更安全的事，无论是什么，都比你现在在做的事，要好。”沈秋霞的语气很诚挚，甚至包含了太多的惋惜，令唐山海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 “你也不像中共，你应该是个优雅的太太，不应该受这些苦。”唐山海叹息着说。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的丈夫，他牺牲了”沈秋霞低下头，这时她面对毕忠良的镇定自若和冷静强硬都褪去了，只是一个单纯的为死去的丈夫默然伤怀的普通女子。 “对不起，我们之间不该说这么多”唐山海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也失去过自己的挚爱。 “没关系，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企图让你放了我，其实我心里一想到马上就会和我先生团聚，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我现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跟我告别时，看我的眼神” 唐山海不说话了，他静静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沈秋霞，明白她并只是找个人想要倾诉自己的思念，无论是谁听或者不听，都没有关系。 “男人的嘴会撒谎，但是眼神不会，”沈秋霞回过头来，似乎已经从回忆中汲取到了想要的力量，神色清醒，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奕奕地看向唐山海，“刚刚那位先生看你时，他的眼神就跟当初我先生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山海猝不及防沈秋霞这突然转换的话题，瞪大了眼睛，也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这种话，故而都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瞬间稚气得如同无辜的孩童，“啊” 真是可爱的男孩子。沈秋霞想。怪不得陈深那么喜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苏三省的念想 第六章 军统上海区。 尚是副区长的苏三省径直来到曾树的办公室，对方正低声细语地哄着一个新结识的不知哪家舞厅的舞女，故作讨好的蹩脚的上海话听着特别可笑。 苏三省默默低了下头弯了下腰表示敬意，面无表情地将最新一份军统重庆总部发往全国的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更新的最新叛逃人员名单放到曾树面前，“这是怎么回事”上了这份名单就等于党国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候对名单上的人进行任何方式的锄奸和刺杀。当然，有时候往往就一份名单，标明了原职务性别年龄等大致信息，因为各地日占区的复杂情况，照片什么的详细信息往往都发布不出来，而去向动静什么的也基本无人知道。这份名单更像一份照例性质的通告，最主要作用是告诫各地军统区和站点这些人员已经叛变，相关人员及时处理好与该名人员涉及的秘密情报工作。 名单就一页，罗列的最新叛逃人员不超过十个，其中原重庆方面军统机要处主任唐山海的名字赫然在目。 苏三省并不关心其他人，食指只放在这个名字上，用力地按着，面无表情。 曾树对他的打扰非常不悦，瞪了他一眼，继续和新欢调情了几句，才放下电话，看着那个仍然在坚持等待一个答案的人。 “什么玩意儿”曾树看了看那名单，不甚在意道，“这不是经常会有的吗，每天都有叛逃的，有什么怎么回事” “我是说唐、山、海，你不是见过他么，他会叛逃”苏三省眼睛张大了，在唐山海的名字上几乎控制不住地敲了两下，一字一顿地说，“这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喔那个家伙啊，原来跟着胡将军，后来跟着戴老板的嘛，年纪轻轻的，本来可以飞黄腾达的，这么想不开谁知道呢”曾树还是没明白苏三省的气愤，漫不经心地想起去年来上海之前在重庆参加的一个军统内部上层人士的晚宴上见过的一道出众的人影。 “我是说，唐山海怎么可能会叛逃，也许他是被人陷害的，对，肯定是诬陷，他和陈老板不合”苏三省激动地说。 曾树慢慢回味过来苏三省的意思，挑了眉，用一种十分轻蔑的像是看着想吃天鹅肉的啦癞蛤蟆的那样的眼神瞧苏三省，“呵呵，苏三省，你明白自己是在说什么吗你居然为一个叛徒说话难不成你也想像唐山海一样叛逃唐山海这一表人才的，去哪里都能谋个好差使，你又算什么东西觉得他冤枉想为他翻案，也不想想人家认识你吗领不领你的情”曾树站起来，从苏三省的手下硬生生抽出了那张名单，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你还是乖乖在总务处那边先抄文件吧，没事给我跑跑腿送小丽上下班，不要操这么多心，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苏三省脸色青白，沉默而狠毒地盯着曾树。 曾树很喜欢看他这副明明白白不掩饰自己的怨恨但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充分表明他将这个据说自恃能干功劳无数的上海区区长的有力的前竞争人选打压得多么彻底，“喔，对了，最近你配合飓风队的锄奸行动非常不力，上峰很不满啊。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呢，不妨自己主动点给我交个降职申请，我也好及时汇报上去，为你多说几句好话的。” 苏三省只是看着曾树撕碎的一两片落在办公桌上的纸片，攥紧了拳头，喉结动了几下，才能拼命忍下那股要命的屈辱感，“不必了，目前我觉得自己还能胜任副区长的职责。”说着招呼也不打，掉头离开了。 为了打压自己，曾树不惜闲置苏三省，让他在几次飓风队的锄奸行动中只能处于外围，无法切实地配合，导致行动均功败垂成，还牺牲了一些不必要牺牲的兄弟。 然而这些有什么必要和曾树说呢，他就是故意要看着苏三省步步落败，再无出头之日。 在曾树空降来到上海之前，苏三省从没想到，自己这么些年拼命拼出的成绩居然比不过曾树那一个个龌龊的伎俩。他利用苏三省平素为人做上司的生性的严厉与苛刻，轻易就将上海站大部分人的人心给收拢了，比起沾满血腥费心费力地杀ng党杀汉奸杀日本人，总之是这样善于逢迎拍马玩弄人心的人更适应官场，更容易混得风生水起。 就算是这样，苏三省也还是怀着希望的，也还是相信着，自己总有一天能去重庆，再见到那个人，唐山海。 可是他叛逃了，上了军统的黑名单。苏三省与他，甚至都不再是同一阵营的人。 一年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升任军统上海区的区长，有足够的资格去重庆参加重要会议，甚至能更近一步找机会留在重庆，离唐山海也许只有咫尺之遥了。后来，曾树来了，打破了苏三省做区长的梦想，之后，他与唐山海的距离就越发遥远了 始终只有那唯一的一次对话，苏三省每每回忆起来了，觉得就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苏三省早年丧父失母，只有一个姐姐长姐如母把他拉扯大，后来姐姐结婚，姐夫一家对他很是看不惯，年少的苏三省忍不了这口腌臜气，十八九岁就跑出去当兵了，先是跟着一当地小军阀，后来稀里糊涂被国军收编了，打过小日本，也打过其他军阀国军，之后又跟着司令去剿ng匪，最远都去到了西藏。那次剿ng并不顺利，友军的胡宗南将军都差点被活捉，军队伤亡过半，苏三省幸或是不幸，子弹打中了他的肩膀，并不是致命伤，可当时血流得多，伤员太多医药又少，医护人员都忙不过来，刚刚平息战火的战场上尸横遍野，侥幸活下来的人一片鬼哭狼嚎，苏三省躺在战壕里无人问津。他只觉得躺在血泊中，昏昏欲睡，连日吃不饱被这鬼地方的鬼天气冻过几场，现下受了伤，没人止血，冥冥中感到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就是可惜自己的姐姐命那么苦，身上这几块攒着的银元没法交给她了。 “喂，喂，兄弟，你可千万别睡啊”迷糊中脸颊被人用力地拍打着，苏三省不满地睁了眼，就见一张小脸俏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眼睛里还留着泪，那人还在打着他的脸，“别睡，别睡，我马上给你止血，包扎伤口，你这伤问题不大，一定能活，能活下来的” 苏三省的第一想法是，战场上大家都灰头土脸的，这人怎么脸能这么干净，又白又粉，白里还透着红，不是当地人那种憨里憨气的高原红，而是初生婴儿般的粉粉嫩嫩，就像八九月他们老家山上挂在枝头上的脆生生的红粉苹果。那时他不知道唐山海刚从潘松拼死破了共军对胡将军的包围圈，拖着条伤腿又兜兜转转过来救周边的兄弟部队，连日没睡觉为了提神就用白雪擦了脸，也不怕日后脸上生冻疮。苏三省的部队算是被唐山海带着人救下了，就是伤员太多，唐山海一边指挥抢救伤员，一边自己察看，看到了躺着的苏三省就上去给他处理伤口。 “哼，妈的老子参军是来打日本鬼子的，结果这都打的什么破仗啊”那时苏三省还不知道他叫唐山海，只看到这个在战场上俊俏得不像话的年轻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哭着给自己包扎止血，动作不是很熟络，还扯痛了苏三省。像他说的脏话那么不熟练。老兵油子说脏话都很正常，但他顶着这张脸就不太像能说脏话的人。 “嘶”苏三省龇牙。 “抱歉，人手不够，我就来帮忙的，兄弟，你先忍着点啊”唐山海笑笑，眼中还带着泪，脸上红扑扑的，鼻尖上一点小痣在阳光下闪着亮，猝不及防地映入了苏三省的眼里，还有心里。 “我，我的钱”苏三省当时并不明白这种满心都忽然涨得要开裂的感觉是什么，因为太陌生，所以茫然地想要逃避，下意识地去摸了口袋，“银元还在”他舒了口气。 面前的人看他的模样似乎缓过劲来了，也松了口气，笑容更多了，“嗨，你还关心什么钱啊，活着最重要。这仗打得特别没意思，兄弟，记住，活着最重要”然后刚包扎完就有护士过来接班，还有几个小兵似乎是来找他的样子，他就匆匆走了。 苏三省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向小护士打听了，只知道是胡将军那边的亲信，可厉害着呢，也俊着呢，有喜欢他的护士姑娘之前就把他放心里了，叫唐山海。回到营地里，小护士给他打来水让他洗脸，苏三省才发现自己的脸黑漆漆的，灰尘烟土厚厚实实地盖住了他的本来面目。他倒是把唐山海给瞧得清清楚楚了，可唐山海救了他却连他长什么样儿都没瞧明白呢。 苏三省伤得重，短时间内也拿不起枪了，想起唐山海说的“活着最重要”，就拿了不多的军饷回了老家休养，姐姐看见他很高兴。以为回老家就会渐渐忘记那个人，那人却每每深夜梦回，冲着苏三省微笑。怎么都忘不了。苏三省在又一次深夜猛然清醒过来，感觉到胯间的一片粘腻，才明白过来，自己这算是栽了，彻底地栽了，栽在那个叫做唐山海的连自己的面都没认清过的漂亮男人身上。 苏三省大哭了一顿，内心暗暗发誓要养好伤继续参加国军去找唐山海。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姐夫一家都被杀了，姐姐出去做活计幸免于难。苏三省带着愤恨投入了当地军统，投名状就是一个日本兵的头颅。他经过了军统的一些培训后，更是玩了命地刺杀日本人和汉奸，业绩斐然，很快得到了提拔，成为上海军统站的副区长。他的手上是沾满了血腥，可都是该死的人的血。升迁的过程中，他也利用军统内部信息的便利，多方暗中打探，也幸好唐山海并不是籍籍无名无所作为的人，苏三省终于得知了唐山海的消息。唐山海已经是重庆方面军统机要处的主任，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有时一些从重庆方面过来的军统机要的文件，会有唐山海的亲笔签名，字迹工整又劲秀，华美又瘦削，仿佛他这个人的背影一般挺拔动人。苏三省多会收集了这些文件，没事就指着唐山海的签名抚摸无数遍。 他曾远远地看过唐山海一面，那是在他担任军统上海区副区长的期间，区长在一次刺杀任务中牺牲，他暂时代理区长职务，过来重庆汇报情况。阴沉的雨天，从重庆的军统驻地大楼出来，苏三省没有带伞，站在大门一边躲着余，忽然看到前方台阶下一个格外熟悉充斥着贵气的背影，那人举着伞，没见着脸，可是苏三省是认得的，梦里见过无数回，那是苏三省按捺着激动急匆匆下台阶，任由雨水落满了脸，这时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车窗里的人是毛老板，跟着那人说什么，那人微微俯身，侧了一下头倾听，正好让苏三省看到了他的侧面，不会错的，是那个人，是唐山海。 他比印象中更好看了，长身玉立的，没有了战场上渲染的烟火气，一身落落的清贵之气，干干净净站在雨中就成了一幅画，足以让人心折。连他手上的伞，看着都是那么与众不同，手柄上精细的雕花衬着那纤长指节更如玉石砌成的，深深刻入苏三省的眼睛。 苏三省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笑得像个傻子，马上就要挥手大声说话。 可是唐山海的面前的车辆忽然打开了车门，毛老板半拉半扯地把唐山海拉上了车，然后疾驰而去。 苏三省在车屁股后面急得大喊，但是车子远去了，已经没有人听得见了。 那一瞬间，苏三省甚至想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跟上这辆车去找唐山海。只是理智又把他拉了回来。 他这样盲目地跟着毛老板的车，还要不要活了难免被人怀疑他居心叵测，搞不好一枪崩了他都没法辩解。 活着最重要，活着，他才能再见到唐山海。只要在军统上海站好好干，他总有机会回重庆的，只要他一直向上爬，他一定能爬到唐山海身边的。 可是，曾树来了，唐山海叛逃了，苏三省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能怪唐山海吗 不，不，不，在察觉到自己对唐山海几乎有了怨恨的情绪时，苏三省阻止了自己继续将这股埋怨发酵下去。 不能怪唐山海，根本不能怪他，自己都知道他的事，不是吗在那样的环境下，唐山海有多艰难，他应该想得到。 苏三省想，他能理解也必须理解唐山海。那么一个孤高的贵公子，在他眼里像神圣的独角兽，可还是不能免俗地要被官场上的丑陋所左右，无法施展抱负，甚至失去了喜欢的女人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报复即使听闻唐山海的未婚妻死去的时候，苏三省高兴得甚至难得地喝了一大瓶洋酒庆祝。 唐山海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军统，才会离开的。 连苏三省都觉得越来越无法忍受，何况唐山海那样的人呢 再待下去，也许唐山海会疯，会活不下去吧。 活着最重要。 没关系，苏三省想，我能理解你的，山海，你不会有事的。军统杀不了你。 可是现在，你在哪里呢，山海 当苏三省心心念念自己难以忘怀之人时，唐山海正坐在上海到南京的火车上某个包厢里，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尴尬中。 “刚刚那位先生看你时，他的眼神就跟当初我先生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秋霞的话让唐山海觉得难以回应，这超出了他所受的任何特工训练，他不自觉地摸了摸了后耳，“你这种玩笑并不好笑。”唐山海最后板着脸说，完全不知道自己耳朵尖一点红晕已经将他的不知所措的羞怯出卖了个彻底。 沈秋霞那说话的语气太过诚恳认真，就是不像开玩笑才让唐山海觉得心里别扭。要真是开玩笑就好了。唐山海再不喜欢，也只能当玩笑略过了，如果对方是男子也好，他可以毫不在意地嘲讽对方一定是被毕忠良的审讯手段炮制得脑子发痴了。但对着沈秋霞这般气质的女人，即使对方的话再令他气恼，唐山海都无法容许自己对她说出心中那些不敬的话。 沈秋霞瞧着他，莫名觉得自己像个调戏纯情男孩子的无耻的大姐姐，微微笑了一下，只在心中祈祷，愿老天和自己的丈夫能够保佑陈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一生都平安无虞。 车子到了苏州站，陈深带队阻止其他乘客上沈秋霞所在的车厢，唐山海在包厢里看着沈秋霞。透过车窗，唐山海发现陈深看了看手表，过会儿又看了一次。这个时候离南京还早，并不需要急着看时间。 陈深真的有问题么毕忠良安排这么多人真是为了防他 陈深也看过来，看沈秋霞，看唐山海，又转头瞧瞧四周，好像是在警戒防卫的样子。 唐山海瞄了瞄安静的沈秋霞，忽觉怅然。按理说，如今国共合作，如果真的有共党来营救，他能搭把手的话，也是应该的，可是，这太冒险了，他绝不能为了共党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影响到党国的重大利益。 在苏州站停了片刻后，火车继续出发。 唐山海和陈深坐一起，沈秋霞坐对面。三人相顾无言。唐山海微微低首，觉得沈秋霞的目光似乎总有意无意地落到自己身上，还有陈深身上，似乎在他和陈深之间连接起了一条无形的细线，让他们总牵缠在一起。 唐山海想起沈秋霞刚才那句话，左右还是不自在，“我去接点水。”末了他起身，拿了水杯出了包厢。 “多好的孩子。”当包厢里只有两个人时，沈秋霞忽然道。 “什么意思嫂子，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想什么呀”陈深压抑着内心的悸动，努力想着营救沈秋霞的方案的细节，不免气恼于亲嫂子这事不关己的状况外。 他想救人，也不想放弃哥哥和自己的理想，他想的就是这么简单。其他的，他顾不上了。但是，如果唐山海能听话一点该多好，毕忠良怀疑他的投诚，陈深比毕忠良更怀疑。如果他只是假投诚，以后他在毕忠良的眼皮底下如何能安然无恙 “扁头”陈深开了包厢，喊扁头过来先看着沈秋霞，自己要去放会儿风。 “放风放风筝吧你刚刚看有个风筝拿个杯子过去了”扁头贼眉鼠眼地笑。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把你扔下车厢，变成断线的风筝” “嘿，我这不是说，这新来的唐队长，得瞧着点他免得他搞什么花样抢你的功劳嘛你想到哪里去了啊”扁头一脸无辜地捂了下嘴，倒让陈深有种一下子自爆了自己心中最大秘密的心惊，还好扁头没深想什么，得意一笑，“再说，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说说而已” 早晚有一天要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混小子。陈深暗暗咬牙。 水流不大，唐山海盯着水杯，一心多用，想着陈深目前所有行动，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疑之处。有值得推敲的细节，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水杯很快满了，唐山海正要去关水龙头，身后陈深伸出手来覆盖过他纤长的手指，替他关了龙头。 “谢谢。”唐山海道谢了一声，拿起水杯转身欲走。 “就算你没有话跟我说，你可以听我说几句吗”陈深喊住了唐山海。 唐山海停下脚步。 “行动处不是你待的地方，”陈深走到他身后，一步不到的距离，再向前倾一点，伸出双臂，就是一个拥人入怀的姿势，“这次南京之行后，和徐碧成赶快离开，做一个普通人” 唐山海冷笑一声，转过身，后退一步，脱离了那个疑似怀抱的距离，“你说完了吗” “我常常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再给你剪一次头发”陈深看着他疏离又戒备的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山海低头不语，想起了当年在成都的黄埔军校时，陈深一次打赌故意输了要给自己剪头发的事，其实剪得并不输街上的理发师，但唐山海就是不想夸他，一脸嫌弃地走了。倒是陈深，每次看到自己给唐山海弄的发型，总要真情实感王婆卖瓜地自卖自夸一大篇，脸皮厚得无与伦比，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厚脸皮的人来。 “不管以前是什么原因吧，我今天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只要你过得好就行”这语气太过奇怪。 唐山海抬头正想刺他两句，猛然对上陈深瞧着自己的目光，确实是隐含了太多的情绪，可都藏得太深邃了，看也看不清，只知道那深处定然不简单，蓦然又想起沈秋霞的话，唐山海莫名地气短起来，握着热水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深见他低头垂眉的模样乖乖巧巧的，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此行生死未卜，自己的心意恐怕永远没机会对他述说，心里也发着堵，想抱着他想亲吻他的念头忽然疯狂而至，为避免失态，匆匆离开了水房，竟像逃跑一般。 唐山海抬首，目送他仓皇逃离的背影，面色凝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陈深的计划 第七章 “马上就要到无锡站了。”陈深又看了一眼手表。 他和扁头在沈秋霞的包厢外面站着，沈秋霞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唐山海端着水杯在车厢另一头貌似在观望车窗外的风景。 陈深准备下车，经过唐山海的身边，与他对视了一眼，转而面向整个车厢里行动处的人，“谁都不许离开啊。” 唐山海什么也没说，有些默契或许是天生的，他即刻回到包厢在沈秋霞对面坐下来。 随着火车进入无锡站的鸣笛声，陈深几乎是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就下了车。沈秋霞说得对，他也想过了，不能为了救她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尤其在更加明确了毕忠良派人跟着自己就等着所有针对沈秋霞有营救行动的人落网的情况下，陈深不能冒这个险，将汪姐他们几个人都置于险境而不顾。他依然要救沈秋霞，但是得凭自己的力量。现在，杨思岭那边皮蛋他们人为造成的塌方事故大概已经通报到无锡站了，汪姐和皮蛋应该也混进了火车站，他必须赶在他们行动之前进行阻止，让他们取消营救行动。 在陈深摆脱了毕忠良安排尾随的行动处松江分站工作人员的瞬间，松江站的几个特工直觉意识到了不妙，他们直接听命于毕忠良，对陈深不熟悉，没有行动处总部那些深知陈深是毕忠良跟前的红人总会下意识地为陈深找些开脱借口的习惯，马上就要去接管沈秋霞所在的火车车厢，以免人犯逃跑。 扁头正跟唐山海汇报刚打听到的关于无锡站前方约五公里处杨思岭山体滑坡所以火车要暂时停开的情况，说不准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走。扁头还说再去问问，唐山海客气道，“不用了，看紧犯人最重要，其他的我们还是等陈队长回来再说吧。”一副以陈队长为马首是瞻的乖静神色，倒让总是觉得应该提防这个新人来跟自家头儿抢风头的扁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哈哈笑了笑，摸了摸脑袋，看看沈秋霞总是向窗外张望的眼神，貌似凶狠地一瞪眼，“哎，你看什么看啊，看也没人救你啊，来了也找死。” “让他再看几眼天空吧，”唐山海悠悠道，“也没几眼可看的了。你我都知道，南京那儿，她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唐队长讲话还挺有点怜香惜玉的味道啊。”扁头讪笑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唐队长，你这样的人，应该有不少女孩都迷死你了吧，是不是对女孩子也挺有办法的啊。那个，你知道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花吗” 唐山海凝神一副认真想了下的神色让扁头觉得自己被重视了，当下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唐突了这位新来的二分队队长，“我不知道，”唐山海看看车窗外，语气安静下来，“我不知道一般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我只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她不喜欢花，喜欢叶子。” “叶子” “银杏叶。”唐山海点头，“金黄色的银杏叶。” 他和她是在秋天的银杏树下订了终生的，树上和地下，满目都是金黄灿烂的扇形小叶。萧萧说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和这一天的银杏叶，再香再美的花儿在她心中都及不上那天的银杏叶。 “喔唐队长喜欢的女孩子也真是与众不同啊，难得女人不喜欢花喜欢叶子的。”扁头望着唐山海微微回忆的神色，本以为他是开玩笑挖苦自己，可神情那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是自己小气了。扁头绞尽脑汁，也才回应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说辞。 这时那几个松江站的工作人员已经上了车，要进入车厢，碰上了陈深带的行动处一分队的几个队员，一方要进去一方不许进，两不想让，很快动上了手，闹腾起来了。 动静传到了沈秋霞所在的车厢。 扁头站在包厢门口左右一看，神色紧张，以为是有人要来劫囚了，着急忙慌地喊，“头儿呢头儿呢头儿呢怎么办” 唐山海立即去看车窗，看到陈深行色匆匆地向车站候车大厅走去的背影，动手开了车窗，想喊，那人却根本没瞧这边一眼，一心一意的似乎是赶着什么事。 这就蹊跷极了。唐山海没喊出声，只心里对陈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车厢两边一头一尾响动都不小，听着似乎打得激烈起来，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唐山海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出去看一看情况。 “ng党，一定是ng党”扁头神色慌张地喊，一下子六神无主。 “别急，看好人犯，我们从车窗走。”如果是冲着人犯来的，以防万一，保险起见还是押着人先走比较好。唐山海押着沈秋霞站起来，一把银色的手qiang正抵在她的背心，“得罪了。” 听着唐山海镇静的声音，扁头才从不知所措的慌乱中找到了主心骨，跟着唐山海把沈秋霞从车窗扶下来。 “走，先去车站。”唐山海拉着沈秋霞，继续用枪抵着她前进。 扁头护着他们二人，左右张望地戒备。却不知道站在天桥上的汪大姐和皮蛋已经把他们三人的面貌瞧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唐山海和沈秋霞。 “哎，是他们。”汪姐眼神特别好，向皮蛋确认了，绝不会错的，唐山海和沈秋霞就是陈深给他们看的素描的样子。其中唐山海鼻尖的那颗痣汪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倒比她想象中长得还要挺拔出挑。 “可是深哥还没来。”虽然确认了要营救的人是谁，可皮蛋还是不放心道。 “急死人了。我跟你说，再等就来不及了，快快快，赶紧赶紧”眼看后面还有一帮纠缠着打在一起的人，汪姐当机立断，推着皮蛋就走了，决定赶紧先下手救人再说。皮蛋拗不过她，陈深不在的时候，主要就是汪姐做主了。 唐山海三人进入火车站候车大楼，汪姐和皮蛋也紧随着从天桥上直接进入大楼再从楼上下来，趁人多眼杂没人注意皮蛋随手朝大厅里面扔了颗烟雾dan，在遽然升腾起的烟雾中，行人们恐慌起来，以为有什么炸弹，开始四处乱窜。这兵荒马乱的，什么危险的事都可能碰上。汪姐和皮蛋站在楼上利用高处的优势查找着自己的目标。 陈深就在大厅里，一看到烟雾dan马上意识到是自己人已经打算动手了，他有些慌张，四处巡视想找到人。 唐山海三人已经出现在了汪姐的视线里了。 “是他们，他们只有三个人。”汪姐又是第一个发现了唐山海和沈秋霞的踪迹，除了她一向眼神好，也实在怪唐山海太惹眼，“不等陈深，我们先动手。” 扁头发现后面还有人尾随着他们正要赶过来，想着自己这会儿可不能在唐队长面前怂，那就是给一分队丢人，给一分队丢人的话也就等于给陈深丢人，于是一腔豪气对唐山海道，“唐队长，有ng党，我去殿后，你继续去找我们头儿，可小心着点。” “好。”唐山海并不在意，以他的身手，还少有人能从他手下抢走人的。该担心是那个不知深浅胆子大敢来抢人的家伙。 汪姐只知道皮蛋有两把刷子在混子里算是厉害的了，自己也不是个弱鸡，却不清楚唐山海身手有多优秀，看他外表以为不过是在行动处靠着亲戚关系才空降过来的花花公子，只对花天酒地很在行，金玉其外而已，即使手上有枪，也没什么好惧怕的，就是不免得伤了他性命了。“他手上有枪，要救人的话，我们只能下狠手了。”汪姐对皮蛋道，同时准备好了怀中的匕首。 陈深在大厅一头张望来张望去，没找到汪姐他们，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冷静地带着沈秋霞欲向车站站长办公室方向走过去的唐山海，而唐山海背后不远处的楼梯上，正是对其虎视眈眈的汪姐和皮蛋。陈深大步赶过去，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皮蛋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汪姐随之左右正用围巾藏着怀里的匕首准备给目标来个致命的一刀。 那边扁头碰上了松江站的人已经大打出手。 火车站行人们四处乱窜，一片混乱。 皮蛋和汪姐离唐山海越来越近，陈深在无序的人群中紧追慢赶也差那么两步，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慌，也不知是怕皮蛋和汪姐真害了唐山海的性命，还是怕唐山海反过来抓住了皮蛋和汪姐伤了他们的性命。 紧急时分，陈深一脚踹着地上不知是谁的行李箱滑到了皮蛋的脚边。 皮蛋看到是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陈深快步上前，对着他和汪姐道，“你们先停止行动，在上海等我。” 汪姐和皮蛋对视一眼，情知不妙，不多一句话便迅速撤离了。 唐山海正觉得一股莫名的杀意，举枪直觉地回头，却只看到了陈深笑嘻嘻地冲他招了招手，“是我，这么一会儿不见，唐队长有没有想我啊” 唐山海冷然，“陈队长是没看到眼下的情况可能有人准备营救犯人，故意扰乱火车站的秩序，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晃荡” “我哪里是晃荡”陈深冤枉道，“我本来是要去买包烟的，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又听到广播说什么前面塌方，心想这可不对劲了，就赶紧要回来，谁知道大厅里一阵浓烟，有人捣乱，正担心你们呢，还好唐队长不忘职责看护着犯人，我一定会在老毕面前多多提着唐队长的认真负责的。” 陈深这一通贫嘴唠叨下来，他们很快来到了火车站的站长办公室。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唐山海问陈深，“先向处座汇报” “那当然，”陈深耸耸肩，“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我可不想干等着，老毕估计也不放心夜长梦多，怎么办就让他伤脑筋咯，我就照章办事呗。” 唐山海看着陈深一副似真似假满不在乎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真切的可疑。 陈深打了毕忠良的电话，很快接通了，双方说了几句之后，陈深貌似无意地最后问了一句，“你刚才派的那些援兵，怎么事先不跟我说一声啊” 陈深脸上带着笑，唐山海却看到了他冰冷的眼神。 不知道那边毕忠良说了什么，陈深只把眼中的冰冷藏得更深，一抬头又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知道了。” 陈深转头对唐山海道，“老毕说让我们先在原地等着，他会通知无锡的行动队派汽车来火车站接我们，剩下的路程改走公路。” 唐山海点点头，直觉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那边车站大厅里扁头和那几个面色狠戾的人互相揍了个满头包后，终于彼此亮明了身份，确认了都是“自己人”，这才住了手。扁头一脸晦气，“早不说”之后听这些人解释所有这些行动都是直接听从处座的安排就更生气了，打心里讨厌上了这帮松江分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没眼色的家伙，明明知道自己是行动处总部的还这么嚣张打人，有机会一定要给他们小鞋穿出出这口恶气。还有处座也是的，这是搞什么呢 “老毕会联系无锡方面的行动处派车来接我们，扁头，你带着人去门口等着。”陈深懒得听扁头喋喋不休的唠叨，打发他去车站门口等人。留了自己和唐山海、沈秋霞暂时在火车的月台上。四周不远处，都是松江站的人，肢体放松，眼神却紧盯着这边。那是无数双眼睛，是毕忠良的眼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人是处座派来的人还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沈秋霞坐在凳子上，有些不适地按了按腹部，唐山海站在她身边望着眼前静止的火车，悠然发问。这话自然是向陈深问的。 “嗨，老毕嘛，这人就这样，在行动处待的时间久了，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陈深朝唐山海一笑，倚着根柱子，随手点起了一根烟。日本烟，樱花牌，透着粗糙呛烈的烟草味。 一缕青烟随着风飘到了唐山海的面前。 唐山海微皱了眉，转头避了避烟味飘来的方向，嫌弃的意味不言自明。 “扁头也算是行动处的老人了，他也不清楚处座有这样的习惯，你觉得需要用多久才能了解总不至于要像你这样跟他十几年的交情才能知道吧”唐山海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在几缕缥缈的青烟中格外虚幻美妙。 “急什么”陈深把没吸完的烟掐灭了踩在脚底下，看着唐山海，忽然走上前，右臂一伸抵住了唐山海背后的墙壁，将对方完全包拢在自己那充斥了呛烈的樱花烟味道的气息之中，咧开嘴，离唐山海的脸很近，几乎再近一点就能来一个亲吻，柔声说，“唐队长这么想了解老毕不妨先了解了解我啊然后说不准我就会愿意跟你说老毕的一切，也许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我更知道他的了。你想听吗” 唐山海不喜欢自己被陈深这样靠墙完全拢住的一副略显弱势的姿态，仰着头也只让那家伙可恶的嘴脸在眼前更加放大而已，想要推开对方到正常的距离说话，陈深已蓦然自觉地退后了两步，满腹酸楚地苦笑了一下，“山海，听我的，别靠近老毕，千万别。” 唐山海感受着周遭无数双投射到这儿的视线，有些明白了陈深说这些话时的苦楚。 无锡行动队的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或者说毕忠良的命令没有人敢拖延。 “陈队长，唐队长，我是无锡行动队刘军，接毕处长命令，接受陈队长和唐队长调遣。”刘军向陈深敬了个礼。 “把犯人继续押往南京。”陈深说。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把人犯安全送往南京。”唐山海补充。 “是。” 陈深带着沈秋霞和唐山海上了一辆小轿车，无锡行动队和扁头一拨人上了一辆卡车，至于松江站的那帮人，唐山海上车前看了一下，似乎在火车站的门口远远张望着这边，估计是不会闲在那儿的，很可能马上就要跟过来。毕忠良派出的这或明或暗的两支队伍，都在紧盯着陈深和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陈深在想什么，但他清楚，毕忠良针对护送队伍已经做出了如此缜密细致的安排，那么在从无锡到南京的一路上，必定也是暗哨林立，关卡重重，无论ng党是否有内应，营救行动都不可能成功。沈秋霞自是插翅难逃，如果那个内应暴露了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陈深也该明白这一点。 如果有内应的话，ng党的内应，麻雀唐山海和沈秋霞坐在后排车座，他沉默地望着前方开车的陈深的头颅，忽然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是该希望陈深是共方还是不希望他是。他并不想轻易地做结论，因为这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判断和行动，或许，他该再慎重些，多观察观察再说。 陈深此时并不明白唐山海内心的思绪全是关于自己的，若是知道少不得要高兴地打趣一番。他想的只是，汪姐他们已经安全撤离了无锡火车站，从现在起，要营救沈秋霞，他只能靠自己孤军奋战，在去南京的路上寻找唯一的机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平和地甩掉唐山海。这样，他就不用伤害和牺牲任何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了。即使失败了，也只是他会自取灭亡而已。他心意已决，自己必须拼死一搏。 上路不久，陈深和唐山海就发现后面尾随了另一辆卡车。陈深内心明了，果然，毕忠良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自己，一旦自己有所异动，别说救不了宰相，就连自己也会被这些追兵当场击毙。陈深的心里毫无畏惧，他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必须甩掉他们。 “那辆车上是松江站的人”唐山海向后看了一眼，并不惊慌，让他警觉的是陈深此刻肃然的神色，好像做好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陈深不说话，突兀地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向一条小路拐过去，后面无锡行动队的卡车和松江站的卡车随之拐了方向。 路况更差了，车子猛烈地颠簸起来，唐山海都觉得胃里有些难受，而沈秋霞似乎更难受。她捂着原本就有枪伤的腹部，唇色发白，脸色惨然，几乎就要晕厥的模样。其实一路上过来，她的神色就并不好看，从一开始的枪伤到接受了毕忠良那么多天的审讯，身体状况能好才怪。 “陈深你想干什么慢点开。”唐山海凑过去察看陈秋霞的情况，厉声对陈深说。 “是敌人。”陈深说着，开得更快了些，又突然地拐了一道弯，“必须甩掉他们。” 敌人唐山海没来得及发出质疑，就猝不及防地向沈秋霞撞了过去，而沈秋霞似乎是被弄到了伤口，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y。 “抱歉。”唐山海强忍着自己胃里的不适，赶紧后退了一点，看她头部靠着车窗一撞一撞的，力度不小，又小心将她的头移动到车座上。 在车上这种混乱的举动中，貌似快要昏过去的虚弱至极的沈秋霞却趁着唐山海身体上的不适与精神上的不安，悄悄地想要摸出他的枪，快得手的时候却被对方一个动作弄得远离了。 唐山海将沈秋霞安置好后，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枪，说不准刚才外来的那种触感是不是对方有意的动作。 刘军和扁头他们也发现了松江站的那辆卡车，扁头对松江站的人自然不爽，这时看到了以为对方又是来找茬的，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又奉了毕忠良之命，招呼着刘军堵住这帮家伙，别让他们赶上来。 两辆卡车就这么在并不宽阔的公路上你追我堵，不知松江站是不是因为征用来的民用车，下手非常狠，毫无顾惜之意，拼命开着车，最终在一处较为宽阔的路面段把刘军和扁头他们的卡车给超了，直接快速地跟随陈深的小轿车而来。 陈深从后视镜里看了下情况，双手很稳地继续开车，来到了一个山隘口，“坐稳了。”他说，接着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猛烈地加速度大拐弯，唐山海的头都被撞了一下。 小车子重量轻比较灵活，这样的速度下拐弯也颠得让人想吐，后面那辆大卡车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跟过来，这一拐之下不翻车才怪。 唐山海捂着还犯迷糊的脑袋看看后面，卡车翻倒在地卷起一片烟尘，几个松江站的人一边咳嗽一边弯腰从车子里爬出来。 不多会儿就响起了一声爆炸。 “扁头他们还没跟上来。”唐山海道。 陈深还是没说话，一路向前疾驰而去。沈秋霞倚在车座上一副委顿不堪的虚弱神色。 不对劲。唐山海的手伸向怀中，随时准备掏出自己的银色手qiang。 眼看着周边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唐山海慢慢开了口，“陈深，你不等扁头了” 陈深手下没停，方向盘依然打得很稳。 “陈深，你究竟想干什么”唐山海的枪稳稳地顶住了陈深的后脑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沈秋霞的选择 第八章 “你在想什么啊，我当然是想赶紧开快点去南京啊。”陈深一笑，毫不在意脑后的枪，似乎唐山海抵着他脑袋的不是可以让人血溅当场的枪，只是朋友间调笑用的小玩具而已，而他不过是再一次包容了某个好朋友的大惊小怪。“我到行动处，只是跟着老毕来的，我对党国都没那么忠心，凭什么要对汪主席拼死拼活，捅这个捅那个的，还不都是混口饭吃。我想唐队长也不是敬仰汪主席的为人和信念才来行动处的吧” 这话在陈深这个身份可是十分地政治不正确了，而就平常之心来说倒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迫不得已混口饭吃，说起来行动处来的人有几个不是这样，谁也不是天生变态从小就拿当汉奸做毕生理想的。 但是只为了混口饭吃或一时际遇就心安理得地做着出卖民族与国家的勾当，这为人为民的下限，末免也太低了。总还是不同的，真正讨生活的普通老百姓，与汉奸这种人不管是大汉奸还是小汉奸，总还是有着本质的不一样。汉奸就是汉奸，自诩为迫不得已为生存的普通人，不过是自欺欺人聊以自我安慰的说法。 唐山海内心如此想着，却装作感受到了陈深这番话的试探和善意，缓和了脸色。他想他知道该给自己找什么台阶下了。 “多事之秋，你既然知道毕处长的习惯，就不要再挑战他的底线了。”唐山海没有放下枪，叹了口气似的，撇了撇嘴巴，“我们毕竟有过共事之谊，我可不想我到行动处杀的第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 陈深微笑，他想唐山海在军校就是，表面好像比谁都强硬的神气模样，其实呀内心就是那么柔软。对方今天也泄露了几许心软，也或许并不只是心软，彼此的身份就像雾里看花，但是谁都不会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山海，”陈深低声地多情地唤了一声，让哪个女子都难以拒绝，可惜他偏偏只想对一个男人说这些，“我很喜欢，那段我和你一起在黄埔军校共事的日子。到上海后，我经常在想，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可是我又见到了你，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的了。人生总是不完满的，只要最重要的那几块补全了，其他的缺憾，都不用太在意了。” 唐山海握紧了枪柄，陈深说着这话的神态与沈秋霞笃定地说着“刚刚那位先生看你时，他的眼神就跟当初我先生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话语在脑海中交织，让他更加警觉地不想太过深入去理解陈深的这些话，他出声提醒对方，更提醒自己，“陈深，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吧” “当然。”陈深慢慢把车停了下来，看到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人，于是说道，“山海，你可以帮我去问一下那位大哥吗我不知道前方哪个路口，是通往南京方向的。” 唐山海眼神收缩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陈深。 车中的气氛一时安静得像坟墓。 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唐山海一枪崩了陈深，然后向毕忠良报告陈深意图不轨要劫持犯人证据呢，人证呢扁头他们都没跟上来，自己一个人要承受毕忠良最大的怀疑与伤悲后的报复。沈秋霞会怎么说，会不会反咬一口死无对证的话，这风险太大，划不来。活捉陈深，等扁头他们过来陈深一转口就能编出数套说辞，扁头又是他的人，只有唐山海一个人指证陈深，同样也是一笔风险巨大的买卖。 唐山海忽然明白了之前陈深为什么没让扁头跟着上副驾座。从无锡火车站离开时，扁头想和陈深、唐山海同上小轿车，被陈深一个嫌弃的白眼“不嫌挤啊”给弄去了卡车上。这样既少了双眼睛又让唐山海面对陈深的举动难以作出最有利的决断。 陈深，陈深，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深不可测。他的每一个举动，看似无心，细细想来都是步步为营，每前进一步就为自身准备好了无数退路。所以，陈深对自己的那些表现，也都是对方故意布下的另一种伪装吧 倒不如就这么看着，看着陈深一步步暴露，在毕忠良的派来的那些眼睛的面前真的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自己也才好交代。即使人被陈深劫走了，自己的过错，也不过是警惕性太低。失职不察，毕忠良才是头一个。不对，毕忠良的人会不会趁此直接杀了陈深，让自己替陈深背黑锅 唐山海闭眼的瞬间，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陈深从后视镜盯着他的眉眼，那人的额头饱满，垂眉低敛时格外温润静美。陈深每一道的目光都像是自己对眼前人的最后的迷恋与温存。 “好。”最终，唐山海睁眼，定定地看了眼陈深，唇角微扬，“你多小心。”手腕一松，银色的手枪掉落在陈深旁边空的副驾座上。 唐山海下了车，余光瞄了下仍在后座上半躺着的双目闭合的沈秋霞。他又看了看陈深，知道陈深希望看到什么，也就如他所愿地，露出一个仿佛什么都不明白的天真到虚伪的笑容。 那在陈深眼中依旧是一个美到心悸值得永远纪念的笑容。 唐山海踱步走向那几个农民，心思全在身后的动静上。“大爷，去南京的路怎么走啊”话没问完，他就听到了车辆发动的声音。转头一看，小轿车一往无前地冲上了路。 “陈深，陈深，陈深”唐山海意思意思地跟在后面跑了几步，看着轿车后面留下的滚滚尘土，仿佛感受到了那个一向吊儿郎当的家伙此刻心怀的一腔孤勇的决绝如果他真的就是麻雀的话。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陈深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件希望渺茫的事。 这真不像是唐山海印象里的固有的那一个油头滑脑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陈深会做出来的事。陈深，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我自始看错了你，还是你藏得太好了 但不管陈深是什么人，陈深带着陈秋霞这一趟上路，势必很难有个好结果了。 也许这就是永别了，陈深。 扁头再见到唐山海的时候，唐山海正在路边，抵着一棵树，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唐队长，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头儿呢出什么事儿了”扁头停了卡车，赶紧下车边扶人边问。 唐山海神色有些茫然地望向前方，扶着额似乎脑袋还是带着晕乎的样儿，“我不知道。陈队长让我下车问路车开走了，然后发现，我的枪不见了” “啊不好，该不会是那女人挟持了头儿吧上车，快上车”扁头将唐山海扶上卡车，快速地往前开。 “对，唐队长说，陈队长让他下车问路，他还没回到车上，头儿就把车开走了，而且，唐队长枪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宰相偷的，宰相在路上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唐队长没有很在意她，路上太颠簸，唐队长的精神也不太好”扁头在途中找了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向毕忠良汇报，本想通过无锡行动处转接的，没料到毕忠良已经到了无锡，他尽可能地把情况说得想引导毕忠良得出宰相偷枪挟持陈深的结论。 扁头听毕忠良在电话里嘱咐了几句，连连点头，然后放下了电话，面上一片不可置信的惊惶不安。 “处座怎么说”唐山海好像精神头才缓过来一点，关心地询问。 “处座说，头儿要是故意丢下你，把车开走，那，他就是ng党。”扁头艰难地重复了一遍毕忠良的话。 唐山海微微瞪大了眼睛，转了头，仿佛与扁头一样不愿相信。 事不宜迟，在毕忠良的吩咐下，唐山海与扁头同座了一辆卡车带着一分队和无锡行动队的一些人迅速赶往前方追踪陈深和沈秋霞的下落。 唐山海坐在车上，不同于慌乱的扁头满脑子的怎么可能头儿怎么可能是ng党的想法，心中想的是别的。在此期间，毕忠良恐怕又立即着手加强布置了不知道多少道关卡吧。陈深若执意带着沈秋霞想跑路，却哪还有一点儿活路他的每一步，毕忠良都算到了。 陈深已经深不见底，毕忠良的可怕，更在陈深之上。 唐山海坐在车上，心情怅然。 没多久到了前方一道设卡处，过往行人需要被检查良民证，没有任何问题才能安然通过。与此同时，唐山海和扁头一行以及前方哨卡处的人也都看到了，动静更大的情况是，沈秋霞拿着枪挟持着陈深走下了那辆无锡行动处派出的牌照号为6258的小轿车。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沈秋霞拿枪抵着陈深的后颈，中气十足道，几乎没了方才满脸苍白的虚弱模样。 扁头心下一喜，接着就是焦虑，虽然这一来可以证明陈深确实是被挟持的不是故意要开车丢下唐山海走，可是被挟持也有性命危险的。 “头儿，头儿，”扁头带着人赶紧下车包围过去。 唐山海不语，大步走过去，比在场任何人都显得冷静。 “告诉他们，你是谁”陈秋霞命令陈深。 “我是上海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陈深。”陈深面对前方哨卡处的持枪特工，报出了自己的职位和名字。 “站在原地别动”沈秋霞警告着跑过来靠近的扁头一行人，枪又顶了顶陈深，“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他” 唐山海离她最近，看着这个义无反顾的女人，预感到了什么。只有这样，陈深还能有一条活路。是他们商量好的他们有关系吗是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啊，别乱来”扁头举着枪对她喊话，“把枪放下来” “陈队长，让你的人都让开”沈秋霞恍若未闻，命令陈深。“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你过了这个路口，后面还有很多关卡等着你，我陈深贱命一条，死了是小事，行动处抓了你，可让你跑了，丢人可是大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陈深转向沈秋霞，满脸漠然的冷酷。 “少废话，我就算死了，拉上一个垫背的，我也值了。”沈秋霞冷笑，“让你的人都让开，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让开，让开，都让开把枪放下，放下”扁头第一个有动作，抬手扑腾掉别人手里的枪，开始指挥人手按照沈秋霞说的去做。 但不会所有人都听他的。 无锡行动处这边的人都举着枪巍然不动。 “没看陈队长在她手上吗”扁头焦急大喊，干脆自己去掰扯那些人手上的枪，都是自己人，那些人不甘不愿地慢慢开始松动，让开了一点。 “上车，上车呀”沈秋霞持枪带着陈深要再上车。 “等等”唐山海出口，“让我做你的人质。”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也许，自己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沈秋霞真的明白她自身的处境，想要自投罗网的话。又如果，陈深，也真的懂得抓住这个机会的话。 唐山海做出了自己的举动。 陈深猛然抬头看向他，张大的眼睛中，意外惊讶愤怒警告兼而有之，还有一丝微妙的无人可察的，狂喜。 “胡闹”陈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唐山海不管，看着陈深，慢条斯理道，“错在我，要不是我不小心，让她偷了我的枪，她就不会劫持你，令陈队长你落到这个境地。这个人质，应该是我来当，由我来承担这个后果。” “笑话，我陈深怎么可能让一个无关的新来的小家伙替我去做人质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前辈，传出去我还怎么混”陈深与唐山海目光对视。 唐山海的眼神一片宁静，两相交错，很多东西自然明了，也必须明了。 “我给你两个理由，第一，我是上海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唐山海，不比陈深的职位低。第二，李默群是我表舅，他不会不管的。你胜算更大，你想想。”唐山海一派淡然地给沈秋霞分析将自己做人质的好处，口气轻松地得像在谈论哪家酒庄的红酒味道更醇厚。唐山海与沈秋霞彼此看了一眼。 沈秋霞笑笑，像是心动了，“说得似乎有道理。” “我不同意。”陈深咬牙，看向沈秋霞，他也明白她要做什么选择了。他忽然升起了一股愤恨，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做这个选择，那个人，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推波助澜地，让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是啊，唐队长，你怎么能当人质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们头儿了，处座都有麻烦”扁头虽然很感激唐山海此时的出手相救，但唐山海什么身份地位，后面还有一个李默群，这人质说起来可能比陈深还金贵呢，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还是自己头儿和自己倒霉吗 “你闭嘴”沈秋霞像是生怕扁头把唐山海说得改变主意一样，呵斥了扁头一句，接着对唐山海道，“你，过来换他过去” 唐山海一步步走近他们。 沈秋霞换了举枪的姿势，做好了换人的准备。 唐山海只能看到陈深的背影。谁也看不出来，连唐山海都不清楚，那其中有多少绝望和沉重。 但这是最后的选择了，是唐山海递出的，也是沈秋霞义无反顾地接过去的。 陈深不可能再拒绝了。 沈秋霞好像旧伤发作，皱眉，不自觉地俯下了身体。 陈深当机立断，夺过了枪，反手制住了她。扁头立即上前把人拷起来，再没了行动力。 “唐队长，谢谢。”把人质安排进车里，陈深将那把外观精致秀气如同其主人一般的英国造银色韦伯利左轮手qiang丢给了唐山海，冷冰冰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唐山海收起了枪，看了眼安然的沈秋霞，她对着自己正露出一丝感谢的笑意。 有什么好谢的呢唐山海想，自己也只是把她送上断头台的那些人之一。 陈深在电话亭里向毕忠良汇报，只有他亲自汇报，才能让毕忠良少些疑心，更加放心。之后的关卡，应该没那么密集，也没那么多暗藏的重兵了吧。唐山海站在远处，默默看着。 之后一路无话。 到南京再没生什么波折。 “你没事吧”陈深面上的疲惫太过明显，即使开了半天车也不该这么鲜明，唐山海不由出声问了一句，更像是暗含的提醒。 陈深身心俱疲，知道他的好意，但没有精力做更多回应了。 到了南京的迎宾门，他们只要在那儿等南京方面的人来交接，这趟押送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到了地点，陈深下车，只觉得内心的绝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扶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有些脱力的眩晕感。 “头儿，怎么了，不舒服啊”扁头也发觉了陈深的异常，过来问了句。 陈深摆摆手，长舒了口气。 唐山海下了车，车里只有沈秋霞一个人，他没走远，就在车边看着。 “陈队长，要不要紧啊”无锡行动处跟着人看陈深脸色不对，莫名地互相看看，也趴在卡车驾驶座上问了问。 “没事，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南京的人，一会儿就在这接咱们。”陈深强撑精神，知道自己不该这时候表现出异常，尽力装作没事的神色。 “陈队长是很长时间没亲自开车了吧米高梅的小姐们虽好，但陈队长毕竟到了一定年纪，不能说是老家伙，也不好跟二十几岁的时候比生猛，平时也该多注意些好好保养身体才是，不然一到需要用点力气的时候，就太容易发虚了。”唐山海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的，说话声没多大，却让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陈深撇嘴，丢过来一个“不想和你说话”的白眼。 “这，这个”连扁头都觉得这一点上没法为自家头儿说话，讪讪一笑，“不是我胳膊肘要往外拐，确实，唐队长说得也有道理，头儿你哪，去米高梅是太勤快了点儿，咱以后能稍微收着点儿不” “边儿去”陈深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 刚才头儿被宰相劫持时说唐队长是小家伙，唐队长马上就给“老家伙”报复回来了，这唐队长，心眼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还挺小孩儿气的，好玩。扁头嘿嘿笑着看了眼陈深又看了眼唐山海。 众人听唐山海说陈深去米高梅多了都会心一笑，窃窃私语之时，倒也没觉得陈深这不舒服的样子有多奇怪了。 陈深回头，望着车窗里的沈秋霞，不知道她以后还会遭受什么样的酷刑，不知道她将面临什么样的死亡，不知道她倍受折磨后会被葬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未来还有没有机会找到她，为她立起一块碑，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她是谁，自己又是谁。 唐山海望着他们之间的眼神，无声地叹息。陈深和这个女人，应该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战友关系，应该不至于如此失态，如果是其他更深厚的感情关系唐山海忽然想到，这样倒不能明确，陈深到底是哪边的人了充其量，只能说，陈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并没有把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如毕忠良那般放在无与伦比的重要地位。可他到底是，有信仰，还是没有信仰的人 “需不需要下来透透气”唐山海低声征询沈秋霞的意见。 沈秋霞点点头，“谢谢。”唐山海为她打开了车门。 沈秋霞下车，慢慢走了几步，看看陈深，又看看唐山海，“两情相悦，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唐山海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个女人计较什么了，那些听不懂的话，又有谁会在意呢 沈秋霞抬头望着阳光，忽然发觉到有小小的亮点指向了自己，她瞬间了然。 死神的微笑已经在她眼前盛放了。 “砰”枪声响起，一枪命中要害，沈秋霞再无生路。 陈深和唐山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了不对，然而谁都来不及阻止死神对沈秋霞的狙击。 陈深堪堪接住了沈秋霞倒下的身体。 唐山海掏出了枪，对着那方向就是毫不留情地一枪，也不知射中没有。那狙击手也不恋战，躲在城墙后面，得手后迅速逃跑。 唐山海不甘心，追着那方向跑过去，又是几枪，留意着狙击手的位置，虽然有城墙遮掩了对方大部分的身形，但那低头跑步的一上一下的姿态仍让他发觉了一些异样，莫非是个瘸子南京这边的地形他不熟，虽然他反应很快，追赶得迅速，后面扁头都没来得及跟上，但城墙上一忽儿就没了人影。唐山海正寻找着上城墙的出入口，突然地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浑身汗毛倒竖。 扁头只听得唐山海那边又是一声枪响，而且听声音这不是唐山海的枪发出的声音，而是和射向沈秋霞的枪声一模一样，顿感大事不妙。 陈深刚刚确认了沈秋霞心脏中弹，已经没了呼吸，又听到枪响，心神几乎碎裂。 山海 陈深暂时放下了沈秋霞，几乎是颤抖着跟着扁头他们迅速赶往唐山海所在的位置。 他们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唐山海，从背影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只看到那一向挺拔的背影趔趄了一下，后退着靠在树杆上，银色的枪掉落在草丛中，右手无力地下垂着，鲜血顺着纤长的手指在指尖汇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染红了地上的草，也瞬间染红了陈深的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病房聚会 第九章 陈深走在一片迷雾中，没有方向，没有光亮，没有希望，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只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坚持下去。 突然地，前方现出了一丝白光，陈深喜出望外，拼命跑过去。 白光中立着一个傲然如松的背影，他偏了偏头，鼻尖的一点痣都让陈深熟悉得想哭。 “山海”陈深喃喃地说着，更加狂奔起来，是的，那就是他要找的人，那就是他的方向。那是唐山海，是陈深的唐山海。 “陈深”唐山海笑着，像是等着他，慢慢转过身来，依然西装笔挺的模样，只是，心脏所在的部位处一大团血迹逐渐地渗出来，越来越多。 “不”陈深奔跑着，可是眼前的光亮越来越黯淡，像是永远跑不到那人的身边。 陈深只能眼睁睁地唐山海倒了下去，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血色汇聚成溪流，蜿蜒而粘腻地流到了陈深的脚下，映照出他悲伤而扭曲的面容。 “山海，山海”陈深粗喘着气醒过来，入目一片纯白，还有扁头那张充满了惊愕的脸。 “头儿，你没事吧，做噩梦了找唐队长”扁头迟疑着问。还好现在就他守着病房，其他人都在门外，不然自家头儿梦里一边喊着唐队长一边哭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其他人解释。 说起来也奇怪，自家头儿那时跑过去的时候，唐队长一手的血是有点吓人，可没怎么着啊，还能笑着说“我没事”呢，就见自家头儿直挺挺地扑进了唐队长的怀里昏了过去。大家这才七手八脚地帮着唐队长把人送到了医院，也看着医生给唐队长治伤。扁头内心嘀咕着这些，没敢说给这时精神不太好的陈深听见。 陈深定了定神，闭上眼睛歇了歇，再睁开眼，“这里是哪儿” “南京中央医院。”扁头低头回答。 “我好像没受伤。”陈深想起了之前的事，神色顿时紧张，揪住了扁头的袖子，“山唐队长呢，他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扁头眨了眨眼，“唐队长没事，头儿你也没事。医生说你是血糖过低才会晕倒，唐队长就是手上被子弹擦伤了，伤了点皮肉，没什么大碍，吃点消炎药预防伤口感染，涂点药水包扎一下过几天就能好。现在唐队长就在那睡着呢。” 扁头朝旁边一努嘴，陈深才发现这是个两人间的病房，他这床的隔壁就是唐山海睡的那张。扁头让开了身体，陈深看到唐山海侧着身，盖着被子，小脸正对着自己这边，几乎埋进了枕头和被子里，只露出乱了型的头毛，估计是白天颠簸劳顿压力过大加上受伤，有点累狠了，此时放松下来睡得一派安然，连陈深噩梦中的喊声也没吵醒他。他右手包着纱布和绷带，露出在被子外面，白色的纱布上还是洇出了丝丝浅淡的粉色血迹，看得陈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南京迎宾门那会儿看到唐山海满手的血，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只觉得心脏跳得剧烈，一下蹦了出来似的，马上就瘫了下去。连唐山海“我没事”的话也没听清。 嫂子死了。 他只剩皮皮，还有一个唐山海了。 皮皮在猛将堂孤儿院尚能暂保安全无忧，可是唐山海他能护得住吗又能护到几时反倒是对方，先护着了自己。 他这时候不能多去想沈秋霞死了这件事，与其藏不住悲伤，不如干脆不去想，至少眼下，此刻，就让他只想着眼前能看得到的人吧。唐山海，唐山海，多好啊，沈秋霞也说他是个好孩子，是的，嫂子愿意给他和唐山海祝福，他就更有理由让唐山海来帮助冲散这漫漫长夜的寒冷和伤悲了。 还是扁头瞧着自家头儿盯着睡着的唐队长眼神发痴得都不对劲了，才受不了地在陈深面前挥了挥手，虽说唐队长生得好看，睡着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好看中还透着几分可爱，可唐队长毕竟是个大男人啊。这么直愣愣地瞧着人看不让别人怀疑吗 陈深不满地瞥了扁头一眼，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看了看手表，都八九点了，顿时觉得肚子空空，“有吃的吗”本来声音正常，随即想到临床还有个睡着的，就放轻了声音，并用手势指示扁头说话也注意轻拿轻放。 “喔，有。”扁头从善如流地放低了语音，从保温杯里拿出了几个包子，虽然捂得有点软了，好在还有点热气，陈深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挑，拿起一个就吃起来。扁头给他倒热水。 狼吞虎咽吃了一个包子几口下肚，陈深看看依然睡得天塌不惊的唐山海，想起了什么，指指他，“唐队长吃了吗”今天大家都是吃了早饭去赶火车，路上几遭变故，午饭晚饭都没顾得上，陈深这会儿饿得狠了，想必唐山海也饿着，在军校的时候就听徐碧成说过唐山海胃有点问题偶尔会不舒服，好像后来胃病还加重了，陈深不由就关心着点了。 “这唐队长在医院包扎好安排了一下岗哨后就让我去买点吃的了，说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没吃什么，赶紧去吃东西，还让我给你带着些，说你醒过来后肯定要喊饿的。还真让他说着了。我买了东西回来，唐队长就先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吃没吃，估计是，什么都没吃的。可他这么睡着，也不好非叫醒他吧”扁头连比划带手势，语调轻得很，总算把话都说清楚了。 陈深闻言唐山海什么也没吃，皱起了眉，“这不好，两顿不吃哪能行他胃还有毛病呢，折腾不起，赶紧叫醒他，让他吃东西，吃了再睡。” 扁头有点为难，这，谁知道唐队长起床气有没有大不大啊，反正自己可是最讨厌睡得正香时被人硬生生叫起的，还有头儿自己也是啊，睡觉也不喜欢别人吵。扁头有一次半夜处里行动叫醒了陈深，随后两个星期都没在陈深那儿得到过一个好脸，一分钱都没借到过，这事可让他长足了教训了，谁知道唐队长的起床气会不会比陈深还可怕啊。扁头正想再推脱两句，病房门打开，两人大步生风地走进来，恰是一脸凝重的毕忠良和满面担忧的徐碧成。扁头还没来得及敬礼，毕忠良走向陈深，徐碧成走向唐山海。 “这么丢人的事儿，也只有你干得出来。”毕忠良开口就没好气。 “山海，山海”徐碧成望着还睡着的唐山海，声音下意识就放轻了不少，只围着他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只差掀被子看看人是否完好了。 “处座，徐先生。”扁头终于得空向毕忠良和徐碧成打了招呼。 “出去睡吧。”毕忠良一挥手，扁头识趣地立即离开，带上了房门。 “看看人家，多温柔。”陈深靠坐在床上，斜眼瞄了瞄低声细语的徐碧成，对毕忠良瞟了瞟，扁扁嘴。 毕忠良用手指了指陈深，表达了一下“小赤佬”的意思，又去看唐山海。 唐山海依旧没醒，呼吸清浅，小脸仍是大部分埋在枕头被子里，睡相乖静得很，特别小孩子，后脑勺上翘了几簇头毛，让人忍不住想去捋捋。相比起这人平日里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严谨装扮，毕忠良觉得这会儿的唐山海更像个纯良天真的世家公子小年轻了。 来的路上中途，毕忠良打电话向扁头确认过陈深和唐山海的伤势，其实也就唐山海手上受了点伤，陈深所谓的“伤”纯粹是自己作的，谁让他不吃东西血糖低的，说起来似乎早饭也没吃，怪不得人都能晕了。但是唐山海也不是个省心的，医生说血糖也危险，只比陈深稍微好点。这一个两个的，还都是自己手下的队长，搞得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他毕忠良这个上海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处长待下属多苛刻似的，饭都不让俩队长好好吃，要送到医院的地步。越想越没脸，越想越丢人。 但是到了医院，看了看陈深和唐山海，毕忠良只想骂陈深，唐山海总归受了伤，往医院跑还有点情有可原。 “哎，我还没说呢，你让唐山海赶紧起来吃点东西，他也一天都没怎么吃了，你不说过他有胃病呢，可不能由着他，不然出了问题我可怕他的李舅舅找我麻烦。”陈深一边继续嚼包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徐碧成说话。 徐碧成一惊，“今天你们上了火车就没吃过东西” 陈深噎了口水下去，叹了口气才道，“哪有那功夫啊，不没顾得上吗差点小命都搭上了，还想得到吃饭” 徐碧成没去喊唐山海，只看了看陈深手里的包子，默默嫌弃地转头，“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我这还有好几个包子呢。”陈深眨眨眼。 “他不爱吃这个。他不爱吃的东西，谁也强迫不了他吃。”看那软塌塌的包子，卖相就很差，别说唐山海肯定敬谢不敏，徐碧成自己都觉得一定很难吃。 “这会儿还讲究这个”陈深露出不解又不屑的表情。 “算了，我还是先去外面买点能吃的回来再把他叫醒”徐碧成想要和毕忠良打招呼先出去买吃的，毕忠良摇摇手。 毕忠良不讨厌对吃穿很讲究的人，相反，这样的人更容易让他放点心。像陈深那样，吃穿住行样样都可以不讲究得过且过的人，总是让他觉得找不到可以拿捏的地方，想放心也放得不干不脆的，觉着放不下去，没准就给人滑溜走了。刘二宝总是见钱眼开的样子就很对毕忠良的胃口，但刘二宝只是条狗，论感情的交流还不如阿四，没有期待也没有所谓的怀疑信任，只是当个工具那样觉得用着顺手而已。这唐山海的讲究，毕忠良既不意外也不反感，还挺愿意惯着的。 “不用麻烦了，这时候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合意的吃食，一般的饭店也都关门了，我来打电话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南京大饭店的大厨出品的东西，山海总能勉强吃几口吧。”毕忠良冲徐碧成温和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先出门打电话了。 “谢谢处座。”徐碧成高兴又谦恭地目送毕忠良这暂时的离开。 “哎，我这有口福了，老毕这可是接待重要人物的高规格待遇了，我都难得享受呢。”陈深丢了那个装着几个包子的保温瓶，一下子来了兴致，好像真的满怀欣喜地期待美食的样子。 “医生说他的手真的没事吧”徐碧成握了握唐山海露在被子外面受伤的手，一片冰凉，给他往被子里挪了挪，看向还一副没心没肺样的陈深，不由带了些怨气，“真是多谢陈队长今天照顾我哥了。” “嗯，其实是唐队长照顾我。不过你放心，医生说唐队长的手就是擦伤，没伤及筋骨，不会有问题。”陈深知道徐碧成气什么，他自己也气自己呢，“这个人情算我欠下了，会记着的。” “陈队长这么说的话，那我一定会记着的，就算陈队长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提醒你的。”徐碧成悠悠一笑，意味深长。 这时门打开了，毕忠良走了进来，“已经打过电话了，不用等太久，我让他们尽量快点送到医院来。碧成和我记着上路，晚上也没吃，等菜送到了，我们叫醒山海，大家一起吃吃聊聊吧。” 徐碧成没有呆坐着，看毕忠良直接坐在陈深床前小声问着今日的一些情况，自己去角落的茶几上拿了个干净的空杯子放上医院病房的茶叶给毕忠良倒茶水，水还没满，听得唐山海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他一惊，赶紧放下茶杯水壸回身去看。 唐山海本来睡得安安稳稳的，此时整张小脸都纠起来，眉眼紧蹙，眼睛闭着睫毛却颤颤地抖着，被子下的身体渐渐蜷缩起来。 毕忠良也惊到了，陈深下了床鞋子都没穿，赤着脚跟在毕忠良身后去看他。 “不好，他这是胃疼又要犯了。”徐碧成当下就去轻轻推唐山海的肩膀。“山海，山海，”声音也唤得大了些。“不对，”他又急急去翻找扁头拿过来暂时放在病房的唐山海的行李箱，“胃药，我先去拿药，我记得装在箱子里了。” “山海，你还好吧”毕忠良试探地去触碰唐山海的手。 唐山海却猛地收回手捂住了腹部，身体蜷得愈发厉害。 陈深急得不行，但在毕忠良面前不好将自己的关切心疼表现得太过，一边在毕忠良身后看一边嘟囔，“不是吧，两顿不吃就这么娇气这李主任真找我问话可怎么办” 徐碧成听这时候陈深还只顾着自己会不会被骂，狠狠剜了他一眼。 毕忠良没理陈深，看唐山海疼急了的模样，忽然直接半掀了被子坐在床上把人半搂进怀里再裹了被子，姿态熟稔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照顾生病腹痛的刘兰芝的时光。毕忠良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发烫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山海，起来先吃药好吗”神态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 陈深看毕忠良这急切又有几分熟练的姿态，暂且把心中的一点不对劲放下，“我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得极快，毕竟这儿是贵宾病房，住进来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陈深跟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唐山海还半醒未醒的，他身量细长，怎么也算不得娇小，可是此时在毕忠良怀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着眼睛和太阳穴，似乎浑身都不舒服，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嘴巴微微嘟着，头毛被毕忠良的动作弄得更乱了，眼睛慢慢睁开，透着迷茫的疼与晕，犹如生病的无辜幼童似的，没精没神的小模样儿瞧着格外惹人怜。 毕忠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照顾生病的刘兰芝的情景，那时刘兰芝只是小病，病中醒来揉着眼睛的迷蒙天真和娇弱稚嫩让毕忠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生起了无限怜惜，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世界上最需要自己呵护的最离不开自己的那一朵花。那大概是毕忠良一生中最柔软的时刻了。时至今日，他依然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刘兰芝，可是太小心了，刘兰芝身体不好，毕忠良对她小心到他连自己的欲望都经常找不到纾解的渠道。 “处座”唐山海在熟悉的胃痛之中仰着头迷迷瞪瞪认出了毕忠良，脑中警铃大作，紧张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又扯痛了胃里，一下跌回到毕忠良怀中，哼了一声。 “别起，别起，你歇着，让医生看看。”毕忠良示意医生来到唐山海面前。 “药来了，要不先吃”徐碧成拿着药过来，都是国外进口的，效果好，别说价格多昂贵，这要是没渠道，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医生先摸了摸唐山海的额头，又拿过药看了看，点点头，“是有点着凉的样子，不过还不到需要挂水的程度，估计主要是胃痛引起的反应。这药针对胃病是很好的药，我们院里最好的也就这种了，赶紧给他吃吧。吃完了药再吃点东西，不要太油腻，要是热度上升了或者还有什么不舒服，再来找我。”徐碧成谢了医生，倒了温水过来，毕忠良熟门熟路地给唐山海喂了两颗药，接过徐碧成的水，慢慢给人灌了几口下去。 唐山海迷糊中知道自己是被毕忠良搂着，只没力气推托什么，更没力气挣开，安静地缩在他怀里，捂着胃部等疼痛过去。 “我看啊，山海今天出不了院，今天住一晚观察一下，没什么异常也得等明天下午再说了。”毕忠良对徐碧成道。 徐碧成点点头，看唐山海疼的样子，自己都有点含着泪花了。 房间里几个人就都有点紧张地只瞅着唐山海的动静了，每次他皱了眉，仿佛也揪了其他几个人的心。 好在确实药的效果不错，也没多久，唐山海眉眼平静下来，终于缓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硬把自己从毕忠良怀中挖出来。 毕忠良不说什么，好似知道他的小性子，慢慢离开唐山海的病床，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让陈深觉得惊悚的近乎宠溺的容忍的神色。 陈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唐山海身上就一件白衬衫，最上面两三个扣子没系好，衣领松垮垮的，脖子到颈下的锁骨部分白皙一片隐约可现。唐山海觉着在毕忠良面前这衣衫不整的状态挺不礼貌的，细长的手指抚上扣子想立马扣起来，可右手受了伤不方便，徐碧成见状上前帮他扣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都不落。唐山海脸上的一点不自在的羞赧也叫毕忠良看了个清清楚楚。唐山海的这一面，看不到也就罢了，一旦见着了，实在叫毕忠良觉得他，有趣且可爱。 徐碧成清楚唐山海的性格，也没等唐山海说什么，自己又找了把梳子在唐山海微微低头系扣子的时候，他就给对方轻轻地梳头。细软的头发丝丝在木头梳齿间滑过，徐碧成边梳边用手细细整理，看得陈深有些羡慕。 陈深给唐山海理过发，知道唐山海的头发摸起来多软多舒服。 “这边有浴室吗”唐山海勉强整理下仪容，还是觉得这样在毕忠良面前自己怎么都没法保持自然，忍不住出声问徐碧成。而且一天下来，身体出了些汗也有点腻，是该冲个澡了。 “有啊，这房间里就有，高级病房都有的。”陈深抢先一步做了回答。 “山海，你随意，别管我。”毕忠良没等唐山海过来说话，先点了头允许。 “你手受了伤，要不我进去帮忙”徐碧成很担心地看唐山海的手。 “不用了，一点小伤。我会注意的。”唐山海可不想因为这点伤就在毕忠良面前表现得自理都困难，一边说一边向徐碧成眨了下眼，勉强阻止了徐碧成想强行帮忙的打算。 唐山海取了徐碧成找来的衣物进了单独的卫生间兼浴室。知道毕忠良在外等着，他没像往常那样慢慢洗，大概觉得身上差不多干净了就结束了，换上了洗过的衬衫长裤和马甲，顿时觉得自在多了。 房间里开着暖气，唐山海出浴室时套着西装马甲，西装外套徐碧成挂在衣架上觉得室内也许没必要穿。陈深看着唐山海被马甲掐出的一段曼妙腰身，连着挺翘的臀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男人身材这么好也太那个了。毕忠良的视线随陈深一道在唐山海的腰臀曲线上转了几圈，比陈深还沉得住气。 毕忠良叫的南京饭店的大厨做的几个菜也早都到了，把角落里的小圆桌端到了病房中间一点，摆得整整齐齐的，唐山海那份儿是毕忠良特意叫人加的鸡丝粥，怕其他菜油腻唐山海胃痛刚好不方便吃。 徐碧成见唐山海洗完澡，给他盛了一碗用茶匙舀了舀驱散一点烫意。唐山海穿着马甲看到毕忠良也没觉出十足的安全感，转头想去把西装也套上。 “哎，山海，先过来吃东西，暖气这么足，不要穿太多，不然出门又容易受凉。”毕忠良招呼着唐山海。 唐山海的手刚触及西装，听毕忠良这么说，只得转身，低眉顺目地一笑，乖乖坐到了桌子边。他头发还半湿着，刚洗过澡的脸红扑扑的，白里透着粉，水润得似将平日一本正经矜贵着的眉眼都晕染了些柔媚的意味，垂了头这么一看，毕忠良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句话，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还有句戏词是怎么唱来着，可我最爱是天然。如果只穿了白茸茸的厚浴袍，大概会是更天然纯粹的模样儿吧。 唐山海的吃相也极文雅，端过了一碗粥，没伤的左手用匙子舀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舌头微微伸出，不时还不自觉地舔舔双唇，跟小猫舔食似的。徐碧成在一旁看着，只要唐山海瞄了什么食物，马上给他夹到眼前。 陈深吃着白切鸡，拿个大虾抓在手里剥着，没有丝毫的雅气矜持。 “我说，回去以后赶紧给我找一个铺面吧。”见唐山海碗里的粥小半碗没了，徐碧成夹了个奶黄包给他，他也没拒绝，陈深貌似无辜地对毕忠良说。 “干什么呀”毕忠良夹了一筷子水煮鱼，挑了眉。 “人是我带头负责押送的，在我手上被暗杀了，你要是不革我的职，怎么向上面交代赶紧找一个铺面，回去我开个剃头的铺子，你和嫂子来，嗯，还有唐队长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折。”陈深漫不经心地展望自己的剃头匠的生活。 “陈队长这话说得不对了吧”唐山海半碗粥下肚，胃里的隐痛也被抚平了，觉得有力气说话了，“要说带队押送，我不也是跟你一起的。你担责的话，我还能独善其身” “呵呵，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可没个金贵表舅。这次你手受伤了，我没照顾好你，不知道该怎么向李主任交待啊”陈深突地长嘘短叹，一副世道艰难混不下去的可怜相。 得，又来了，在毕忠良面前演彼此不对付。唐山海不声不响地喝粥，还没说什么，徐碧成开口了。 “本来我还没想到要把这事汇报给李主任的，陈队长这倒是提醒了我。放心，李主任和李夫人见了我哥受伤，当然不会装没看见，肯定会仔仔细细问一番。陈队长可以先想想到时该怎么说” “碧成，”唐山海淡淡扫了徐碧成一眼，没看陈深，“人犯在我和陈队长手上死了，最难堪的就是行动处，刺客也没抓着，这事是我给舅舅丢人了，我怎么好意思去他面前提受伤的事只要毕处长和舅舅不嫌我丢人，以后还能给我机会给行动处效力，这责任我自己全担了也是应当的。至于陈队长，有了这一回的经验教训，我已经学到了很多，这次耽误了李小姐和你的约会，我也深感抱歉，以后必定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在毕忠良看来，陈深和唐山海这一番你来我往，就是陈深逼着唐山海别想靠李默群撇清自己，而唐山海的回应很体面，愿意看在毕忠良的面上不在李默群面前追究陈深的责任，既表明了自己识大体知大局的态度，同时又对陈深本人也表达了敬谢不敏相对这个贵公子来说已算相当不客气的态度。 “革什么职啊，担什么责啊，你们谁都别想着撂担子不干。人又不是你们杀的再说了，南京政府的人也到现场了，如果说责任的话他们至少担一半。我和李主任，能让自己的人受委屈”毕忠良看着俩人一人一个白眼丢过去，见者有份。 毕忠良忽觉这俩人的关系，着实有必要想办法缓和一下了，总是这么针尖对麦芒，到了李默群面前也不好看，加之陈深是自己的心腹，要是被李默群误会陈深对唐山海这么刻薄是出于自己的授意，那就更不好了。 陈深冲唐山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用一看就很虚伪的态度忙不迭地给唐山海夹了一筷子酸菜鱼的又白又薄的鱼片，径自送到对方嘴边，“嘿，那就多谢唐队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兄弟我记着你的情哪，咱们处座也也会惦着你的好的。来，这鱼片好吃，你的胃应该受得了，你手不方便，我拈一块给你尝尝呗，要是好吃就谢谢我啊。”唐山海眉头一紧，看着陈深递过来的鱼片，筷子还是陈深用过的，实在不想吃，不由得就露出了一丝嫌弃。 毕忠良笑了笑，忽然就挺想逗逗唐山海，说，“是啊，山海，能吃的就吃，陈深也是为你着想。” 最终，唐山海抿下嘴，望了望作壁上观的毕忠良，不知怎的竟被毕忠良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诧异的同时，唐山海已经用微微张嘴咬住了薄细鱼片的一角，偏了头不看陈深，嘴巴动了两下把鱼片勉强都塞进嘴里吃下去，只笑吟吟看着毕忠良，“这鱼切工均匀，白嫩细薄，鲜香油滑，酸爽可口，不愧是南京饭店的大厨出品，不同凡响。我们今晚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菜，真该多谢毕处长。” “哎，不是，是我喂的你，你怎么谢起老毕来了啊”陈深瞪了唐山海一眼。唐山海恍若未闻，只冲毕忠良露出分外甜蜜乖巧的笑容。 毕忠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俩，猛然就想到了前几天在路边看到的两只互相斗气的小奶猫，互相气鼓鼓地纠缠在一起，像两团滚到一块儿的毛球，牵扯着齐齐滚来滚去的，分也分不开，能惹得人看半天都看不腻。嗯，这下可算是明白之前那种想逗人的兴致是从何而来了，原来只是纯粹想逗逗小猫咪的心情。 陈深哼了一声，故作大度地不理唐山海了，然后又一脸倒霉相地瞧向毕忠良抱怨，“话说回来，你说到底是谁会杀一个必死的犯人” “你觉得会是谁呢”毕忠良给陈深碗里揪了一大团海带丝。这是毕忠良和刘兰芝爱吃的，可不是陈深爱吃的。 唐山海看看陈深的苦脸，明智地决定自己还是乖乖喝粥吧。 “人都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深揪着那团海带丝，嫌弃地挑出来。 “那你就少想点吧，少想点是福气啊。哎，山海，这些菜有什么喜欢的，你也吃点，胃不好也不是什么荤菜都不能吃。碧成你也是，多吃点。”毕忠良招呼唐山海。 “谢谢处座。”唐山海和徐碧成同时道。 “山海，你这手，我去医生那儿看了照片，好着呢，回去后休养一下就没事了。哎，你说，当时你打中那刺客没有”毕忠良看了看唐山海，闲话家常一样地问着话。 唐山海放下粥，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当时情况太突然，我没瞄准就开了枪，感觉不出什么，就算打中了也不是很重要的部位吧，看他跑得还挺快的。” 瘸子当时向毕忠良汇报的说法是感觉唐山海看出来了什么，才开枪朝唐山海射击，所以虽然毕忠良只让他杀了沈秋霞，他对唐山海也起了杀心，想着不如再做掉一个，只是后面追兵多，他也很慌忙，也就没打中。毕忠良想试探唐山海到底看出来了什么。 “喔，那你觉得这人是哪儿的” 陈深看毕忠良和颜悦色的态度，心中升起了警觉，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吃。 唐山海抿抿嘴，一副困惑了的懵懂神态，“我也没想明白呢，不知道什么人会动着手，大概是宰相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共党那边抢先杀人灭口” “嗨，老毕刚才还说少想点是福气，唐队长这么爱动脑还挺不怕折福的”陈深把个鸡腿塞到了毕忠良的碗里，一脸抓住机会就嘲笑对方的小人得志的神态。 “好吧，好吧，什么也不说了，今晚我们的任务就是吃，这一桌子不吃完不许走。”毕忠良暗中踢了陈深一脚，无奈地让大家都闭嘴，下了死命令。 唐山海本还想着要不要把觉得那刺客腿脚不好的猜测说出来，见陈深对自己挤眉弄眼，想起他曾告诫过自己关于睁只眼闭只眼的话，此时饭桌上这话题又已被毕忠良带过去了，于是再没说什么，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而徐碧成就盯着他呢，赶紧把一小碗盛好的冬瓜海带炖老鹅汤推到他面前，眼巴巴看着，明明是他硬要给唐山海投食，盯着唐山海眨巴眨巴看的神色倒像是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奶狗似的。唐山海无声一叹，觉得已经吃饱了也只有接过来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小口抿着。徐碧成看着心满意足地一笑，不知旁边陈深和毕忠良也都暗暗观察直到唐山海愿意喝汤才各自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惜没有格瓦斯，我让扁头买几瓶过来。扁头，扁头，”陈深叫着门外。 “让他顺便给我带个花雕。”毕忠良加了一句。 “你自己跟他说。” “小赤佬胆子肥了是吧” “是啊，我肥啊，还不都是你喂出来的” 唐山海和徐碧成相视一下，默默吃东西，感叹还是自己这边岁月静好。 只是望着眼前陈深和毕忠良感情这么好互相损来损去生冷不忌的场景，想想白天路途中毕忠良安排的那无数双令人背后发冷的眼睛，唐山海忽然觉出了几分陈深内心深处的一点凄凉惶然。感情再好的兄弟，自以为再交心，到底还是要放在心上防着的。这样的两个人，能并行到何时呢也或许，分裂早就开始了双方都尽力地维持着表象的和平，只在私下的暗涌里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彼此伤害。 唐山海对陈深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能是一种很大的怀疑，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陈深和毕忠良始终不是一路人。不管曾经陈深与毕忠良的交情多过命，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得多比亲兄弟还亲，毕忠良这样的人，越是想信任的人，越是会下意识地怀疑，究其实质，恐怕是他对能否得到陈深完全忠心的自己存在着极强的不自信吧，可能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样的人配不上陈深的忠诚，才拼命地怀疑，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证明，那个自己愿意相信的人，没有背叛自己。连番的刺探疑问之下，这于毕忠良，都快成为一种略带病态的习惯了。 唐山海看了一眼徐碧成，默默侥幸，幸好，幸好自己和徐碧成，应该是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 肯定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孤独的爱意 第十章 南京去往上海的火车上，包厢里就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三人，扁头与几个特工总部行动处一分队的老队员都在一左一右的隔壁包间。 毕忠良昨晚和陈深、唐山海一道吃完饭就连夜离开医院，去和南京另外什么重要人物会面了，之后一大早坐汽车返回了上海。唐山海上午在医院检查了一番，胃痛吃了药就没了，身体毫无状况。让护士把手上的伤上了药重新包扎一遍后，唐山海向李默群打了电话汇报情况，接着跟徐碧成就办了出院手续。毕忠良并不催着唐山海出院，唐山海却不想待在南京浪费时间。隔两天就是他与上海飓风队队长陶大春约定第一次会面的时间，他不想无意义地错过。陈深倒是一副赖着不想走的懒样，看唐山海和徐碧成都收拾好了铁了心要出院，以“唐队长受伤都这么快出院了我要赖着不走老毕又不知得怎么啰嗦而且也得顺道保护唐队长好向李主任交代”为由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唐山海一道出了院。 唐山海一行人中午吃完饭刚上火车没多久，这趟车要下午三点才到上海，此时午后冬阳暖融融地照进车窗，以列车一顿一顿的有节奏的行进声为背景音，车厢里弥漫着困倦慵懒的气息。 陈深刚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回来，坐进包间唐山海和徐碧成的对面，唐山海靠窗坐着像是闭目养神，徐碧成方才像在看着他，只是一听见响动就转回头，眼睛睁着盯向陈深，俨然警醒机灵的小猎狗似的。 陈深靠墙半躺在卧铺上，随意至极的模样，“唉，我还想多休息几天偷偷懒呢，唐队长你也太认真了，老毕都说了让你再住院两天观察一下的，这么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都不要”就差直接埋汰人傻不傻了。 “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徐碧成哼了一声，感觉到唐山海放在自己手上的纤长五指便低了言语。 陈深透过桌下的目光已瞧见了这两人自然而然的亲密举动，碍眼得很，也只能当没看见。 唐山海还是闭着眼睛，阳光一帧一帧描摹上他的眉眼，睫毛微翘，脸颊上细碎的绒毛都散着微小的光似的，唇尖微微嘟起像接受着光明的亲吻，诱人又圣洁，一开口却是不解风情的试探，“松江站的人都撤了” 陈深好整以暇，没理会徐碧成盯着自己的目光，大大方方就看着唐山海，微微一笑，“嗯。老毕可真是抠，护送完了宰相，马上都把人撤走了，也不想想我们还需不需要保护。万一路上要是有什么人要暗杀我们，那可就危险了。” 毕忠良的眼睛暂时都撤回去了，这一关自己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失去了一个沈秋霞而已。还得多谢唐山海的配合。 只是回去后，唐山海那边，不知道毕忠良还会不会派刘二宝继续盯着但是就刘二宝手下那些人的盯梢技术，毕忠良应该也知道这么盯着不会有什么用，八成也要撤了，就是要盯人也会换种方式吧。 唐山海知道陈深这番话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毕忠良听到又得气半死，不痛不痒地揶揄了一句，“真那么倒霉，也得认命。不过毕处长总说你是福将，我想你的福气不至于那么快就没了吧。” 上海北站。 阴雨连绵，刘二宝撑着伞在火车站大门口等待，时而低头看看手表。火车快到了，已经有几个手下先去候车大厅接人拿行李了。 “怎么还没到啊”一身红衣靓丽惹眼的李小男有些耐不住性子似的，不时娇嗔道。她当然是来接陈深的。 说曹操曹操到，眼看着陈深和唐山海他们就出现在了火车站大楼门口。刘二宝赶紧上前，还是被李小男不经意地推了一下，慢了一步。 “陈深陈深”李小男拿着伞几乎是扑到陈深面前，笑意盎然，“生日你没陪我过，人影也没见，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说的是兴师问罪的话语，神态却是明媚娇憨的。 一旁的唐山海瞧了过来一眼，很有兴致地笑了笑。那笑容让陈深忍不住心烦意乱。 “说话不算数的男人，不是个东西，甩了算了。” “我才不甩呢，我都记帐上，一笔一笔算得特别清楚。”李小男对陈深的各种挖苦推拒显然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铁骨钢筋，完全没有被影响了半分心情。 “行，你慢慢记。”陈深叹了口气，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 “哎，唐先生，徐先生。”李小男转到唐山海面前，像一朵活泼的红色的花一下就跳到了他的眼前，“扁头电话里都跟我说了，这一次陈深有麻烦，多亏了你帮他解围，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没什么，都是同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这次陈队长也是帮了我的忙。”唐山海看了看陈深，对李小男客气道，这话里有的话，却只有陈深听得懂。 “陈深，请人家吃个饭吧。徐先生一起啊。”李小男以女主人的姿态催促陈深请客。 徐碧成不乐意地抿紧了嘴巴。 陈深有几分眼巴巴地朝唐山海瞧过来。 “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唐山海依旧微笑着看李小男，婉拒道。 “不客气，陈深付钱，又不是我付钱。是吧，陈深” “你说了算。”陈深向唐山海和徐碧成摊手，“没办法，我可欠她一个生日会，唐队长和徐先生不会不给一个在上海打拼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的面子吧” “嗯，就是。”李小男睁大眼睛，努力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眨巴望着唐山海和徐碧成。 幸运的是，这两人虽说看着都有一副惹姑娘喜欢的好皮相，可对姑娘这一套都没辙。 “那明天晚上华懋饭店啊，说好了啊，一个都不能少。”李小男笑逐颜开，这就算定下了。 唐山海无声叹息般地点了点头，想到李小男的邀请多半也是要请扁头那些人去的，盘算着没准可以借这个机会跟那些人亲近点再打探些关于陈深的过往信息来进一步应证自己的猜想。陈深昨天在去南京的途中绝对是打算救宰相的，他和宰相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姓共，是不是麻雀唐山海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可还有一些东西不能完全确定。 刘二宝给唐山海和徐碧成递上了伞，李小男拉着陈深正要与唐山海道别时，火车站门前不远处忽然响起了紧急的汽车鸣笛声，接着行人们纷纷避让，行动处的手下们正疑惑间，只见一辆挂着日本军旗标识的军用小轿车横冲直撞地开到了刘二宝的车后，几乎要撞上了车尾。除了日本人，在上海也没别的人有这个胆子敢去顶行动处的车屁股了。 刘二宝定神细看，那日本军用小轿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着日本海军军官服装看肩章缀饰就身份不低的高大青年，面容端正又透着几分刚毅，应该不是很可亲的人，此刻满面诚恳热切的笑容，大步走向了唐山海。 “山海，果然是你，我们终于再见面了。德国一别后，我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日本青年军官伸出双手就要去握唐山海没受伤的手。 唐山海始终是淡淡的神色，在对方上前一步时，明显地退了一步，保持距离的疏离的意味很明显，唇角一翘，任谁都能看得出那是个十分敷衍的笑意，只是看在对方眼里依然是优雅美丽得一如往昔，“我曾听闻你在淞沪大战中因英勇作战功绩突出已晋升为海军少将，山本原君，如今想道一声恭喜怕是已经迟了。” 山本原听唐山海提及淞沪会战有一瞬的尴尬，仍是笑得热忱不减，讪讪地收回手，并无半分强迫之意，“山海，当初我们各有各的国家立场，可是于我个人，我对你的倾慕与友情，始终如一，而且现在你”注意到唐山海微变的神色，山本原住了口，转换了话题，“我从特工总部李主任那儿打听到你今天下午回来，所以特地来接你。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能不能今晚一起吃个饭，好好谈谈” 刘二宝听到“山本原”这个名字吃惊得张大了嘴巴，汪精卫政府和日本人合作那么密切，特工总部的建立都离不开那几个有名的日本间谍，关于日本政府和军部的一些消息，这些常年跟随汪精卫做事的人还是知道不少的。海军陆战队最年轻有为的少将山本原，据说是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的什么亲戚后辈，这个刘二宝还是听说过的。陈深显然也了解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被李小男拉着也走不动了，就那么回头看着唐山海与山本原周旋。徐碧成应该是了解唐山海与这个山本原什么往事的，一脸的纠结，还有些莫名的紧张与嫉恨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就算今日我跟随了汪主席的信仰，我当初说过的话，也不会变。”唐山海别过头，“今天刚从南京回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休息。”说着示意了徐碧成就要走。 刘二宝呆在原地不敢动，内心大为惊愕，乖乖，那可是日本人的少将，和梅机关的影佐一个级别的，他们这些人见了影佐那是什么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比狗还乖，这唐山海唐队长就这么冷面冷脸地对一个得势的日本少将，胆子也忒大了吧 刘二宝见山本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以为他要发火了。谁知山本原瞬间又换了副笑脸，跟着唐山海拉住他那只未伤过的手，恳切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如果被他那强势的堂叔看到了肯定会骂他简直是丢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脸吧，“那好，我送你回去吧，山海，吃饭的事可以晚几天再说。反正李主任也是希望过些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的。” 陈深死死望着山本原握住了唐山海指节细长的手，有种拿出怀中剪刀吧嗒剁了那日本人的冲动。 唐山海抽出自己的手，又望了望山本原。李默群，哼，罢了，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旁人看来，唐山海听山本原提到了李默群，立即微垂了眼帘，不再强硬，不动声色轻轻道，“有劳山本将军了。” 山本原高兴地围着唐山海送上了自己开来的日军军用小轿车。 陈深目送那车远去了，不知道发什么脾气，径自气鼓鼓地走了，李小男穿着高跟鞋追都追不上。 刘二宝按毕忠良的吩咐来接人，结果一个人都没接着，灰溜溜地回了行动处。 “山本原”听了刘二宝的汇报，毕忠良也是一惊，“怎么从来没听唐山海提过这一茬，这可是个大人物，抱牢了要是能搭上山本五十六，连汪主席都要让几分薄面的。” “是啊，我想着等级都是影佐那级别了吧，可那唐队长好像对他特别不客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山本原将军却一点都不生气，还特别巴结呢，感觉他们以前很熟，喔，对了，山本原说他在德国和唐山海一别什么的”刘二宝摸着后脑勺。 毕忠良沉吟了片刻，然后坐到桌子前拿起从唐山海来就一直放在那的唐山海的档案，又仔细看了看。 “德国军事学院”毕忠良忽然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培训当年在国军内部可是多少青年才俊抢破头都要去的，之前几年日本人就跟德国有合作，培养了好几批日本的军校生了，我记得山本原也在德国军事培训过。” “那他们还是同学”刘二宝猜测道，凑上来要看唐山海的档案。 毕忠良合上了档案，看了眼刘二宝。 刘二宝一缩脑袋，连忙后退几步。 “你先下去吧。” “是。” 唐山海这个小家伙，可真是不简单。有一个在汪伪政府任高官的舅舅，还有一个日军少将的同窗好友。李默群如果早知道这层关系，不会这么毫无动静从来没联系过山本原。李默群与上海哪些名流交好，与哪些日本人亲近，这些消息毕忠良都是知道的，当然，李默群自然也清楚他毕忠良在上海有哪些倚仗和人脉。 听刘二宝的说法，唐山海来上海，似是从来没联系过山本原这个好友，要是早搬出这层关系，恐怕他就不会只来行动处任个小小的二分队队长了，至少也要去特工总部甚至其他重要机构任个高等职务吧。 那他为什么从来不提山本原从毕忠良了解到的唐山海的个性来说，又觉得并不意外。昔日同窗，一个是侵略国高高在上的少将，一个是被侵略国的与侵略者合作的伪政府的普通工作人员，即便不谈国家立场，单是个人这迥然的际遇地位，怕是唐山海也不愿多提这层关系的。 然而，李默群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大可利用的关系的。李默群和日本军部高官的关系越亲密，在汪伪政府的地位也越会举足轻重，那他毕忠良，可就愈发卑微无靠了。 毕忠良手指叩击着桌面，微闭着眼睛，似笑非笑。唐山海啊唐山海，我该怎么用你呢怎么偏偏李默群是你的舅舅 山本原的车刚拐进国富门路，唐山海就要下车。 “怎么，还没到呢”山本原下意识地疑惑道。他知道唐山海家的门牌号是国富门路196号。 唐山海面色一凝，眉毛微挑，唇角弯起一个极其缓慢的凝固的笑，“知道得可真清楚。” 山本原心里一惊，知道这是唐山海不高兴的极致表情了，连忙声音低了一大截，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想查你，我就随口问了一下，是、是李主任主动跟我说的” 唐山海忽露了疲倦之色，“算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我既已经投靠了新政府，还怕别人都看到我和日本人亲近吗” 山本原让司机停住了车，总算明白自己的举动让唐山海误会了什么。唐山海投了汪精卫本就是不得已，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做了新政府的职员，定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的。山本原今天开着日军的军用轿车送唐山海回家，必定惊动附近的邻居，别人会怎么看唐山海，唐山海心里不会不介意这点的。 山本原口口声声李默群李默群的，恐怕自己示好送他回家的举动也被对方解读成了按照李默群的授意，成了别有用心。 山本原懊悔不已，立即下车给唐山海开门，“对不起，山海，是我考虑不周，我就送到这里，你先回家休息吧。我以后出来见你，尽量穿便服。” “谢谢你送我回家。”唐山海和徐碧成下了车，一道走回家。 山本原一直看着唐山海挺拔的背影，好像一点都没变的样子，就是清瘦了许多，怕是吃了不少苦。山海，我来晚了，我很后悔当初就那么放你离开，以后，你与我就没有立场上的对立了吧，希望你不再因此而痛苦，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山本原怎么也在这里”一回到家，徐碧成有些懊恼地说。 唐山海坐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原本就是要追随他那能干的堂叔进入海军系统的，海军陆战队在淞沪会战大放异彩，这种建功立业的时候，他的堂叔把他放到这儿很正常。我猜到他可能在这儿，却没料到他这么快知道我来了上海。” “那你要怎么办”徐碧成紧张地问。 “能怎么办”唐山海靠着沙发，望着天花板，心里一点也不慌乱，有这层关系，说不定是好事，“潜伏任务照旧，山本原的海军陆战队和特工总部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我们潜伏我们的，至于他，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就像我们应付李默群或者我在上海的那些老同学一样。” “我总觉得，山本原这次见你，有些不同寻常。”徐碧成拿出了药箱，坐到唐山海身边，“都大半天了，我看看你的伤口，要不要再上些药。” 唐山海把抱着纱布的手伸到徐碧成面前，不甚在意，“他一向那样，其实人不错，可惜他是日本军人，手上沾了太多中国人的鲜血，我们又怎么可能成为好朋友” 徐碧成听唐山海情绪低落，默默给唐山海上药，不再言语。 一片沉寂中，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徐碧成去接电话，原来是华亚银行大老板的二公子李胜远，与唐山海同在国外学过商科，自认为与唐山海交情不错。这人倒是唐山海来之后主动结交的，自然是有唐山海的目的。 “哎，李少爷，好，我叫我哥接电话。”徐碧成把电话给走过来的唐山海。 唐山海拿起听筒，侃侃而谈了几句，最后答应了什么，放下了电话。 “走，去换个衣服，李胜远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做客，说是他的阴历生日派对，上个月我们在上海大饭店参加的是他的阳历生日会。”唐山海走去卧室，准备简单洗漱一下换衣服。 “这个李胜远，可真喜欢玩，每次都请一大堆洋舞女，好烦人。”徐碧成不情愿地说。 “你实在不喜欢可以不用去，我去就行了。这种场合，是熟悉上海名流圈各种消息的最快途径，能不推就不推，这也是工作。”唐山海去了卧室，关上门道。 “我当然得去了。”徐碧成马上大声说。那个李胜远上次就打主意说要给唐山海介绍什么妹妹的，自己不去，在家里更得提心吊胆。 去李胜远的生日派对的目的，远不止唐山海对徐碧成说的那么简单。李胜远的父亲李全成，是继去年在张公馆被暗杀的张孝林之后，接手了由日本军部主要投资帮助日本人在华攫取大量资金财产的华亚银行的最大中国股东，也是飓风队上排名前几名的大汉奸商人。 陈深下午从火车站甩了李小男回去后，没一会儿就接到毕忠良的电话，竟然是让他和毕忠良一起押着安六三去杀刚抓到的一些中共嫌疑分子和军统人员。看着安六三接过手枪发狂似地一下杀了所有人，陈深心中既有怜悯也有不耻。当毕忠良最后杀了安六三把那些沾血的钱交给陈深时，陈深在想自己是否有一天在毕忠良眼里毫无利用价值或者感情价值后也会像安六三一样被毕忠良一枪毙了。 安六三背叛了信仰，出卖了同志，害得陈深失去了嫂子，这么个背信弃义的人，最终得到的只有一颗子弹，连一沓薄薄的纸钱都守不住。这钱令陈深拿在手上都恶心，他也不管毕忠良怎么想，将所有的钱都撒到了空中，大步离开了。 至于那些队员们怎么争抢那些钱，毕忠良和陈深都不会关心。 毕忠良只想着陈深依然看不透。 陈深此时只想用很多瓶格瓦斯来把自己灌醉。 但格瓦斯是喝不醉的。 因此陈深在夜晚如此深邃时，也只能清醒地和米高梅的舞女们心不在焉地调笑嬉戏，没法一醉方休，万事不想。 李小男却不识时务地来了。 陈深没有力气和李小男挣扎，听之任之地由李小男把自己像牵着一条狗一样牵出来，站在了米高梅舞厅的大门口。 还有什么要紧的呢他内心嘲笑着李小男的天真和执着。他不讨厌这个热情大方到甚至带着一点无耻的姑娘，但是心里的空洞，不是不讨厌这种感情就能塞得满的。李小男可以拉着陈深的领带将他拽出那个充斥着靡靡之音歌舞升平香风软语的地方，可没法拉着陈深走出心底的深渊，谁都没有办法。 没有人能救自己了 陈深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一抬头，似有感应般，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一辆车。 是唐山海，即使在黑暗之中，只要他一出现，必定是自己视线中的全部焦点。 唐山海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炽热的目光。夜色深深，他没有想到从李胜远的生日派对上回来，正巧就能碰上陈深。 因为唐山海一只手受伤，不方便开车，所以是徐碧成开着车。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徐碧成顺着唐山海的目光，看到了陈深痴痴投来的视线，那是给唐山海的，没有别人。 陈深与唐山海视线交缠，或许是他自己单方面的痴缠。 陈深努力地想要看清车上的那个人。其实看清了，但总是看得不够，看了一眼总想再多看一眼，害怕下一刻就见不到，害怕明天就见不到，害怕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再见不到了。陈深想要的东西，总是在失去，想留怎么也留不住。 陈深想起了数年前，嫂子将去上海与大哥汇合之前，在成都的一家咖啡厅和自己道别，提到有没有意中人，陈深那时尚没有确切的想法，只是脑子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抬头想顾左右而言他，却那么巧地就看到了对面琴房试着钢琴音色的唐山海，侧着脸，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起舞，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整个人都沐浴在光明中，沐浴在音乐中，沐浴一切诗意的笼罩中，像所有美好的化身霎时间具象化到了陈深的面前，令他恍然醒悟，自己想要爱的，是什么样的人。他就这么盯着弹着琴的唐山海，其实没有听到他弹奏的是什么音乐，只是好像就真的已经听到了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旋律，直到沈秋霞嗤笑着打断他的凝视。 “是他吗”沈秋霞问道，不等陈深羞涩地想要说什么，摇头又点头，“爱情，无关性别，无关距离。你自己把握。” 是他啊，嫂子，就是他。所以沈秋霞才能被捕后再次一见到唐山海就认出来，他是陈深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人。 沈秋霞原本是世界上唯一明白陈深这份感情的人，可她死了，她想祝福陈深和唐山海，也仅仅只剩下了微薄的风一吹就散去了的祝福了。再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陈深所有不可说的感情和寄托了。 被刻意忽视许久的刻骨的孤独更深更寒冷地裹席了陈深的身体，和心灵。 唐山海在车上。陈深看着，恍惚像是又回到了数年前自己痴痴地张望着咖啡馆对面的琴房里弹着琴的唐山海的时光，无忧无虑的，嫂子在，大哥活着，毕忠良也还是为党国做过贡献负过伤的无愧于国家和民族的一名端正无比容不得半点玷污的中国军人，陈深最大的烦恼只是如何确定和表达自己的心意 车上的人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陈深有点想哭。或许是看到了他，陈深才更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与渴望。 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你就刚刚好经过。 就在彼时彼刻，此时此刻，不是别的时间，不是别处，你就在那儿，就在这里，经过了我的心上，从此那扇门，再也不能向别人打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上）活着才实在 第十一章上 加速行驶远离了米高梅后，徐碧成看到唐山海依然望着原来陈深的视线投来的方向，不知想着什么。 “你真以为陈深就是中共的人”徐碧成开口，拉回唐山海的思绪。在去往南京路上与陈深相处的经过，唐山海都大致告诉徐碧成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然他为什么想救宰相”唐山海以为徐碧成是看到了陈深才想到问这个问题，并没多想。 “你也说了他可能是感情用事。你一向是谨慎的，这种事情不能轻易下定论。”徐碧成抿抿嘴，“就因为这点怀疑，所以你不打算把陈深写上锄奸名单了吗” 唐山海歪头看了眼徐碧成，“我没这么说过。既然你提到了，我也觉得谨慎点为好，不用这么着急杀他，说到底，他就是个行动处的小头目，杀不杀他对大局无关紧要，如果他真是中共的人，花费人力物力杀了一个可能是同盟的人，不合适。” 徐碧成皱紧了眉头，眼中杀气闪烁了一下，他及时看向了路面，没让唐山海察觉，“你真的这么想” 唐山海觉得徐碧成今晚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陈深是汪伪的人，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交情，你是多不想他是汉奸，还是不要感情用事。”徐碧成一横心，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 唐山海闭了闭眼，“你从哪里看出我感情用事了” “今晚去派对前我看见你把拟定的锄奸名单上陈深的名字划掉了。”徐碧成面对唐山海憋不住话，也觉得没什么好憋的。大家都觉得他是伺候唐山海的，却不知道长久以来一直是唐山海惯着他的脾气，私下有不高兴就会直接怼唐山海。 “你这是在以军统搭档的身份监视我，质问我”唐山海也冷了脸，别过头看向车外。 “还、还有朋友的身份，亲人的身份，不可以问你吗”徐碧成结巴了一下，明明对唐山海的反应在意得很，还是强装硬气道。 “看来只要说到陈深，你就没办法理智地跟我对话。” “是吗，那就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唐山海气极反笑，“不是你先提起的吗” 徐碧成自知理亏，软了语气，“我意思是，可能，陈深没你想的那么好，没法确定前，我们就拿他当汉奸办事，是最安全的。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出事。” 唐山海靠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睛，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同样的夜晚，毕忠良揽着刘兰芝的肩膀，坐在回家的白色小轿车上。今晚他陪着刘兰芝在孙秘书家打麻将到深夜，刚刚结束牌局没多久。孙秘书是李默群的人，刘兰芝和孙太太平日交情也不错，两家有什么事时常走动，毕忠良和孙秘书套近乎有一半多是要表示和李默群亲近顺便打探动向，自然，李默群也是差不多的打算才会允许孙秘书和毕忠良走得如此之近。他们的这些官家太太富家夫人们的社交，也总是依附于男权强势所形成的大圈子的。 刘兰芝打牌时太投入，自觉臂膀有些发酸，人也困顿起来，倚着丈夫厚实的肩膀昏昏欲睡。 毕忠良保持着让妻子最舒服的姿势，望着窗外的夜景，在脑海中整理着今晚从孙秘书嘴里套来的关于李默群那儿有关山本原的只言片语的信息。 山本原是打过电话给李默群，在唐山海去南京的时候，李默群自己都吓了一跳。山本原和军部许多日本军人一样，骨子里看不起他们这样为日本人服务的中国人，可又必须找些中国的狗来管那些不服日本人的中国人。在有的日本军人看来，汪精卫还不如伪满洲国的溥仪高贵，起码人家出身是皇帝，汪精卫不过四处投机被蒋介石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实在没办法才委身于日本人的一条狗，还是满嘴曲线救国做着春秋大梦不识时务的狗。山本原作为日本士兵口中的军人中的军人，别提与汪伪政府的人员有什么交流了，就是日本人自己的梅机关和特高科那些特务机构，都往来不多的。山本原如此突兀地打电话给李默群，一口流利的汉语问的却是唐山海的事情，听话音还挺客气，把李默群当做长辈，完全没传说里对待中国官员的高傲不屑的态度。不知道说了什么，李默群挂了电话就很高兴，嘱咐孙秘书先去买一大堆东西送到唐山海府上，即使唐山海还没回来，又马上联系唐山海，只是唐山海在路上，没联系上。 这更确定了毕忠良之前的猜测，就是李默群果然之前与山本原没有接触过。但是山本原却能知道李默群是唐山海的舅舅，山本原认识唐山海很早，在唐山海到上海之前，山本原都没对李默群表现出什么关心，唐山海到了上海后却第一次打电话给李默群。有意思。 毕忠良正想着，刘兰芝嘤咛一声好像清醒了。 “还没到家，再眯一会儿。”毕忠良马上回头看妻子，柔声道。 “哎，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陈深娶老婆了，我刚想对他说什么，就乐醒了。”刘兰芝揉了下眼睛，毕忠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唐山海揉眼睛的模样，可能是昨天才见过，印象还很深，以至于见了妻子都能马上联想起来。 “你这做大嫂的操心的，”毕忠良乐了，刮了下她的鼻子，“做梦都只梦见你阿弟的事，也不怕我吃醋。” “你弟弟的醋你还吃，糊涂了吧。”刘兰芝嗔怪了一声，继续靠着毕忠良，闭眼又半睡过去。 思绪一断，搂着娇妻，满怀的温香软玉，毕忠良也不再去想山本原和李默群的事了，只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唯有怀里的温度是真实的。 忽然，毕忠良听见了一两声微弱的猫叫声，正疑心是幻听，那猫咪又唤了起来。毕忠良想起来了，此刻他们路经的这条巷子，正是前两天毕忠良看见两只小奶猫嬉闹的地方。 毕忠良心中一动，让刘二宝停了车。小心把刘兰芝扶靠在车座上，下车走去。 借着弄堂口微弱的路灯，毕忠良循声而去，果然在原来的地方发现了那两只还关在笼子里的小奶猫，一只是黄黑白三色的，眼睛蓝盈盈的，像是混血了什么外国猫种，一只身上有黑黄的长条纹路的，眼睛黑亮亮得渗人。下午和傍晚都下过雨，气候阴冷，两只小猫蜷缩着依偎在一起，冬寒料峭的，似乎是有好心人给笼子上盖了破碎的旧棉絮，不然这两只小猫早就冻死了。 毕忠良知道这是哪家的猫。一对小夫妻养的猫，丈夫在一家中等外贸公司当会计，收入还过得去，妻子没有工作操持家务，准备近年要一个孩子。那家外贸公司长租了一个码头，不肯退租，挡了一家有日本军部关系的商社的路，兜兜转转地通过梅机关影佐的副官的关系找到毕忠良，让想想办法。76号行动处能想的办法还有什么毕忠良为表重视，亲自去办理。逮着了点货物硬说是战争物资，合理怀疑外贸公司有反日通共或通蒋的嫌疑，只要这小会计能识时务一些，点个头，这些也就不关他的事了，可小会计当自己是什么英雄了，想要忠义两全，咬死不抵赖老板，等老板得到了风声跑了，毕忠良不能师出无名，只能拿这个小会计顶罪了。刘二宝搜查小会计的家时，他长相普通的老婆泣不成声，毕忠良坐在车上，就盯着门口被手下打翻了从门口一直滚到了路边的笼子的两只小奶猫看，两只猫什么也不懂，因着天气好，还很高兴能晒到太阳，互相揪扯着毛发，打打闹闹的，又可爱又可悲。毕忠良看着两只无知无觉的小猫，想着刘兰芝总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可能需要养点什么小玩意，就下了车，凑近了猫看。背对着小会计的家门口，感觉到似有一阵风的时候，枪声响起来。回头看，是那女的不知哪来的勇气举起了一只方凳子想冲着自己砸过来，胸前汩汩地冒着血泡，瞪大了眼睛，颓然地倒下了。她的身后，刘二宝的枪口还冒着烟，谄媚地瞧着毕忠良，“处座，您没事吧”血腥味蔓延开来，毕忠良的手指刚伸进了一点到笼子，就被一只小猫无意地挠了一下，挠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没流血，毕忠良瞬间就没了收养的兴致。挥了挥手让人收拾了现场全部归队。影佐副官交代的事顺利完成，那个小会计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很快死在了76号钱秘书的鞭打下。这家的活口，就剩了门前这两只小猫，没人敢收。到今天还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却也差不多该死了。这个世道，对人对猫还是对什么畜生，都不算友好。小会计还是不够狠，不明白如今的世道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搞得自己短短几天就家破人亡，但愿他下辈子投胎后不管去富贵还是穷人家，都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死如灯灭，还是活着才实在。 毕忠良看着笼子里奄奄一息的两只小奶猫，想着自己车里的刘兰芝，再一次下定了决心，告诫自己，绝对不会让刘兰芝落到小会计的妻子那个下场，他曾经年少天真一腔热血的代价，一个妞妞就足够惨痛了。 刘兰芝见了肯定会可怜这两只小玩意儿，可她身体不好，虽然平日寂寞了点，可为这两只小畜生费心只怕要费精神。毕忠良摇摇头，决定返回车上，当没看见这两只猫，但刘兰芝已经下车走过来了，“忠良。”她顺着毕忠良的视线，发现了两只小东西，小东西有感应般愈发唤了两声，微微弱弱的，最容易惹得刘兰芝这样的女人生起怜爱。 “哎呀，有两只小猫，这么冷的天，不到一晚上就要冻死了呀”刘兰芝凑近了看清小猫们委顿的模样，转头切切地看着毕忠良，眼神温柔善良得如同水波，“我都见到了，不能不管它们的，忠良，” 毕忠良温和地一笑，搂上妻子柔弱的肩头，“我是怕你耗费精力。可我要不让你带它们回家，就怕你今晚上都想着它们在外面会冻死，一夜都没有好觉身体更不好。你要喜欢，就带着她们把，咱们家也不是猫都养不起。” “谢谢你，忠良。”刘兰芝面露喜色，上前拎起猫咪的笼子，看到猫咪受惊了，还柔声安慰，“没事，不怕，不怕，我带你们回家。”说着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想去触摸它们。 毕忠良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那只蓝眼睛的猫儿乖乖顺顺地也伸长了舌头，软软地舔了舔刘兰芝的指头，细弱的触感让刘兰芝的心更软了。 “忠良，你看，这猫好像很聪明，听得懂我说话。”刘兰芝惊喜道。 真的是畜生，哪怕自己让它们无家可归，被人抛弃了几天，也懂得讨好了自己的妻子只求一个遮风挡雨的安稳饭碗。 毕忠良望着两只小猫，牵着刘兰芝的手，走到车上，让刘二宝继续开车，回家。 从此，毕忠良的家中，就真的多了两只每天嗷嗷待哺呜呜玩闹的小奶猫。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唐山海的坚持下，徐碧成只简单给他在伤口上简简单单覆了两三层纱布，用医用胶带贴着，不至于像原来一样大半只手都被包着，写字都没法写。昨晚回家后他们没有继续争执，商量起了隔天与老陶接头的细节以及突发情况的处理。唐山海脾气是很好的，徐碧成虽然有点难受，也没有多担心，只要自己主动点示好，唐山海总是会接受自己的好意的。 一早还没到办公室，柳美娜就早早在二分队的队长室门前等着了，见着唐山海第一反应就扑过来抓起唐山海的手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唐队长，我听说你受伤了，都担心死了，昨天要不是档案室实在走不开，我都想和刘二宝去接你。” 唐山海微微挣了一下，柳美娜抓得紧，还是没放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受伤要注意的事项，还说到了炖汤什么的，最后把一个保温瓶塞到唐山海怀里，“这是我熬了一夜的猪骨汤，比较滋养，你可别忘了喝。” 柳美娜这一番殷勤，因为还是早上，大半人还没到，不至于造成满楼围观的场景，可是还是有值班的二分队的几个队员以及不知为何一大早也在这儿的陈深看到了。 唐山海拎着保温瓶，不经意地对上了陈深的视线，转身开了办公室的门，和徐碧成一道进去了。 “娜姐，我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了，给你剃了那么多次头，也没见你给我炖一回汤啊，哼”陈深跟在柳美娜屁股后面嘟囔。 “哎呀，陈队长你这行动处的一枝花，多少姑娘上赶着给你炖吃的，你还能惦记着我这点不成器的手艺”柳美娜眼看着唐山海收下了自己的汤，心情好得很，一点也不计较陈深这没头没脑的责怪。 “什么一枝花，自从唐队长来了之后，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了一棵无人问津的小小小草了”陈深哀怨地捂着胸口。 唐山海是吃过早饭来的，而且柳美娜炖的汤，他闻一闻就知道火候不到，香味就不对，更没胃口，径直推给了徐碧成，“你处理。” “还没我做的一半好吃。”徐碧成尝了一口，就嫌弃地盖好了盖子，拎在手上，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上午牛科长要统计后勤物资，以准备应付过几天从南京来的检查财务的张署长的检验，徐碧成在牛科长的指挥下清点记账对账忙得脚不沾地。刘二宝按毕忠良的吩咐来找徐碧成帮忙清理刘兰芝将要送到孤儿院的物资制作清单也没找到人，正犯愁间，自觉无事的唐山海听到刘二宝在斜对面的总务处办公室找人的声音，出来问了句，听到是这事，点点头，说反正手头清闲着，碧成正忙，清点物资这种事自己以前跟胡将军也常做，可以去帮忙。刘二宝自然求之不得，带着他去整理暂时都放在行动处仓库的捐赠物资了。 做完了清单，唐山海去毕忠良的办公室汇报情况。毕忠良自然早从刘二宝知道了为什么是唐山海去做这件事，并不奇怪唐山海会在这里。 “处座，你看一下，这是毕太太将要送到猛将堂孤儿院的物资清单，就暂时先放到了处理的仓库。” “辛苦了。”毕忠良从唐山海手上接过一叠清单，随意地翻看起来，心思却不在纸上。 唐山海客气道，“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毕忠良摇头，“哪有，这又不是你的分内之事。说起来，这算是我太太的私事，我呢，算是以权谋私。但是你也知道，她那个教会里边，连个搬运物资的苦力都没有，我实在又是心疼她到时候，请大家一起吃饭喝酒啊。”说到太太便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微笑表情。 唐山海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笑，有几分佩服道，“处座心疼毕太太是人之常情，而且能和毕太太一起做慈善，尽一份我的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毕忠良放下清单，站起身，走到唐山海身后。 唐山海只觉肩膀微沉，克制了自己才没有明显地一僵，是毕忠良放了一只手在他的肩头，有几分亲昵地凑近了唐山海的耳朵，道，“那就请你帮忙，好事做到底。今天下午，陈深会把物资送到孤儿院去，你帮忙一起清点交接一下好吗” 可是中午约好了跟陶大春见面，感受着肩头毕忠良不轻不重拿捏试探的分量，唐山海没有犹豫，“好的，处座。” 唐山海回到办公室，徐碧成似乎已经在牛科长那里忙完了一段，正在办公室等着他。 唐山海关上门。“我要出去办点事。毕太太有一批物资要送到猛将堂孤儿院，毕忠良让我跟着一块儿去，清点数量，陈深负责押送。中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来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徐碧成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的兴奋，“那中午就是我借着给李主任办事的机会去见飓风队队长了” 唐山海犹疑地看了徐碧成一眼，莫名于他这种反应，“第一次接头，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不如改时间” “山海，昨晚我们都商量好了，你有什么其他情况就由我代替你去见老陶。这种小事你还不放心我，你是有多不信任我别忘了，我也是经过了戴老板的考验单枪匹马杀了两个汉奸才能跟着你到上海来的。”徐碧成不服气了，小声为自己据理力争。 “我不是不信任你”唐山海不知道心里的那种不安是什么，但也没什么理由阻止徐碧成替自己去见飓风队队长，组织上派徐碧成来的作用，就是让他做自己的左右手和替身，当他不方便时，能替他去做任何事，包括交代自己的指令。“你自己多小心。” “放心，你昨晚说的事我一件件都记着呢。虽然我学习不好，但你交代的事，我什么时候忘记过没办好过啊”徐碧成得意起来，冲唐山海信心十足地一笑。 “也别太忘形了，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低调。走的时候多注意周围情况，但神情要自如”唐山海不由得又嘱咐一遍。 “嗯，嗯，我知道。”徐碧成连声答应，“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其他事吗” 唐山海略一沉吟，食指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算算时间，我的叛逃通知应该都下达到了各军区分站吧。我到上海之后的腥风血雨，这第一个引子，还是应该由我来做，同时可以当做飓风队刺杀李全成的烟幕弹。” “你的意思是”徐碧成不解。 “除了我昨晚和你交代的事，你问老陶来不来得及再安排一场临时针对我和陈深的刺杀，别担心，这次是佯攻，做做样子，打几枪就迅速撤退，千万别恋战。听扁头说陈深常和刘兰芝去孤儿院看小孩，估计会吃完午饭再离开，我会抓住机会和他们一起走。这是为了让李默群和毕忠良更相信我已经彻底背叛了军统，而军统对我的叛逃也足够恼怒，以至于这么快就展开了诛杀我的行动。告诉老陶，他的重点还是要放在针对李全成的刺杀上，这件事一定要成，接下来我们的事才好办。” 徐碧成专注地听着，赞同地点头，最后干脆道，“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陈深此时吊儿郎当地坐在毕忠良的面前抱怨，当然想不到他抱怨着的人正在商量怎么安全地“刺杀”自己，“老毕你想什么啊，让我和唐山海去孤儿院押物资还嫌我跟他天天一个地方上班你看我我看你的没看够啊能不能别让我老对着他的脸了，看见就来气，跟冤家似的，我的风头都快被他抢光了，这下可好，最近还搭上了一个什么日本海军少将，那可威风的，知不知道最近多少女孩子来跟我打听新来的那个好看的有来头的唐队长了我呸要不是他是李默群的外甥” 毕忠良拍了下桌子，陈深顿时住嘴，但嘴巴翘得能挂俩油瓶。 “够了，能不能大气点为了一点女孩子的关注就这么小气嫉恨，还像不像个男人再说，我还要让你帮我盯着点唐山海他们，你这么一见面就跟他对上了，还怎么接近试探他啊”毕忠良也不管陈深委屈得要上天的表情，下了死命令，“反正你得想办法和唐山海稍微搞好下关系，就算不为别的，就冲他是李默群的外甥和山本原的好友，你也必须这么办。” “唉，后台有人好办事啊，连好兄弟都这么对我了，我想嫂子了，世界上最好的也只有我嫂子了。”陈深嘴巴不甘不愿地一耷拉，伸出手来，两手空空，显而易见习以为常的勒索敲诈。 不要脸的小赤佬。 毕忠良心里骂着嘴上也骂了出来，“小赤佬，给你钱都丢给舞厅那些老相好新相好了，连个响动都听不见。”手上还是没停，从钱包里掏了一叠钱，数都没数全给了陈深。 陈深也不数，揣进兜里眉眼才总算舒展了几分，“哪有，我赌钱还输了不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一章（下）徐碧成的杀意 第十一章下 猛将堂孤儿院。 唐山海是第一次来，除了陈深，其他人都是轻车熟路的，显然只有唐山海是初来乍到的纯新人。 陈深到孤儿院下了车就习惯性地把所有事情丢给了扁头，自己直接跑去先跟孤儿院的负责人汪大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到后院和孩子们玩到了一起，玩了会儿抱着一个叫皮皮的不会说话的孩子在树荫下教他玩魔方。 整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样儿。 唐山海一边认真清点卸下的物资，一边内心对陈深大摇其头。扁头却凑了过来，趁着唐山海朝陈深一瞥的视线，有点讨好，又有点想要解释什么地说，“唐队长，我们头儿可喜欢小孩了。” “我看出来了。”唐山海的内心毫无波动，连带着表情也是。 “有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头儿吧，不适合在处理当差，你说，当个国文老师什么的，挺好的。” 他这种样子要是当了国文老师，那还不得误人子弟，枉为人师。唐山海继续面无表情地，内心不以为然道。 “他又不会杀人”看唐山海不是很吃这套的样子，扁头觉得有必要换个路线，装可怜扁头捂嘴一笑，装说漏了嘴。 “真的那他执行任务岂不是很麻烦”在行动处没杀过人，那他怎么活得下去，不怕被怀疑唐山海心里对这点有点好奇。 “真的，我估计以前在国军的时候肯定杀过，不过来处里之后就没有。执行任务嘛，就照常执行呗，真要杀人也轮不上他。你不知道，他胆儿特小，枪都不敢拿”扁头完全不觉得这是在卖自家头儿，丢头儿的脸。天地良心，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陈深。唐山海后台太硬了，不光是行动处的皇亲国戚，除了有李默群，后面还有个日军少将，在这样的人面前示示弱，讨好一下，都比让对方产生了不高兴的误会要好。 “怎么会”唐山海似乎有了点兴趣倾听的模样。 “据说啊，他是之前杀过一个小鬼子兵，十四五岁，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枪也不敢拿了。看过医生叫什么，心理障碍治不好。”扁头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不知道，这些听说的事，唐山海当初在成都的黄埔军校和陈深当同事的时候就有耳闻。所以当年不管陈深如何无赖，各种打赌要自己丢脸，唐山海都没提出过跟陈深比赛射击。陈深之所以有这个毛病，也都是因为那场南京保卫战中落下的。 “tsd。我听说过。”唐山海望着陈深和皮皮开心玩耍的画面，轻轻道。 “啊”扁头完全没听懂。 “创伤后应激障碍，总的来说就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什么威胁或不能接受的事情后所发生的一种延续性的精神障碍，有的能治好，有的治不好。打仗的时候，士兵发生这种心理障碍的情况很多，我以前有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战友。” “还是唐队长懂得多。”扁头挠头道，“大概就是这样吧，毕处长为这个没少为我们头儿操心，可这就是有病，我家头儿也不想的不是。” 刘兰芝急匆匆来到了孤儿院，一脸歉意，“哎哟，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扁头立马弯腰客气道。 “没事，毕太太。”其他人也规规矩矩地回应，对这位行动处大佬的夫人一点都不敢怠慢。 “那个，唐队长负责清点这次的物资，有什么情况您先跟唐队长聊着，我们还有活儿没干完。”扁头跟刘兰芝打了招呼，当着毕太太在场，不好再偷懒跟唐山海聊天了，带着其他人都去卖力干活。 “好啊，谢谢你们啊。”刘兰芝看向唐山海，“谢谢唐队长啊，特别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忠良跟我说了，今天多亏你愿意帮忙了，本来这些事情都是要我做的。” “哪里的话，毕处长和毕太太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对慈善也很有兴趣，希望以后毕太太能多多给我机会才是。”唐山海回以无懈可击的笑容。 “是嘛哎呀，唐队长，太好了啊，我跟你讲啊，我看人很准的，我看你心地善良知书达理的，只要你愿意，那我们教会有老多事情，你肯定能帮上忙的啊，别以为教会里都是我这样的太太夫人的，也有不少热心的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呢，像我家陈深就是” “好。只要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毕太太一定尽管吩咐。”唐山海点头。 陈深不知何时放开了皮皮，朝这边走来，“嫂子，你真的是见一个拉一个下水啊。” “哎，陈深你怎么在这里啊”刘兰芝见到陈深，惊喜一笑。 “老毕派的私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我能不在吗”陈深又有点委屈的模样诉苦了。 也真好意思，来了孤儿院就玩到现在，还装出一副老辛苦老辛苦的脸皮来骗刘兰芝的同情。 唐山海不动声色地点评。 “都是帮我的忙，我晓得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晚上呢，都到我家来吃饭，好吧唐队长也要来的啊。” “这个不太好意思吧。”唐山海颇有点被殃及的池鱼的苦闷，陈深过来搭个话，怎么又扯上自己了。饭局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哪吃得完啊今晚上不是还有陈深为李小男补办的什么生日会吗 “怎么不好意思，我跟你讲，要来的哎呀”刘兰芝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捂住了嘴，满脸的不好意思，拉过了唐山海说起了悄悄话，“那个，晚上呢，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的表妹要来的，我想介绍给陈深认识一下的你看，一下子我都忘了这茬了，你也是单身吧，这个，你要是来了，我怕我那远房的表妹就看不上陈深了这可真是” 唐山海听着倒是如释重负，眉眼弯弯地瞄了下陈深，浑不知自己笑得像偷腥成功的得意的小猫儿，“没事儿，这事我就不掺和了，我可不急这事，我舅舅呢那边也多的是介绍，我每次都想躲来着。” “哎呀，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样那我下次请你来吃饭啊。你要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做媒。我们家陈深看着不错，跟你一比就矮了一大截，我可不敢让你们俩放一起相亲” 陈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嫂子，能不能别那么看扁我啊，我都听见了。你都对我这么没信心了，那我就不看了。” “干嘛不看呀，你就，不要要求那么高好不好你说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的，你赶紧成家自己生一个嘛好勒。”刘兰芝拿出小帕子扇风，苦口婆心地劝陈深。 “嫂子，我真的不看了。”陈深也很低声下气地想打消刘兰芝相亲的想法。 这一下，刘兰芝可真有点急了，“你干什么呀你看看他永远这副德行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我每天都为他这些事情操心，我急都要急死了” 唐山海夹在中间，眨了眨眼睛，斜睨了一眼陈深，让陈深顿感大事不妙，就见唐山海慢条斯理地劝慰刘兰芝，“毕太太，您别着急，陈深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陈深冲唐山海瞪了一眼。 可唐山海没看见，还是对着刘兰芝。 显然这话让刘兰芝也惊喜地平静下来了，拉着唐山海马上追问陈深，“啊唐队长说，说你有女朋友了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她是哪家的姑娘你跟我讲一讲，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的呀” 都是你惹出来的祸。陈深明明白白地白了唐山海一眼。 唐山海无辜望天。 陈深更无辜地叹息道，“嫂子，你就别操心啦，我身边这么多姑娘，我每一个都告诉你，你搞得清楚吗” “你说你，你说你一到正经事情你样样都好，你就是这个婚姻大事啊当儿戏的，你说你找一个姑娘，你又不跟她结婚，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呀”刘兰芝责怪道。 “所以我才愿意找一个，喜欢跟我玩的人，说不定我玩着玩着我就愿意结婚了呢。”陈深这话也越说越混蛋，听得唐山海都忍不住要摇头。 “你胡闹你”刘兰芝听他这么说着又要来气了，对着唐山海道，“你看看他多胡闹” “头儿，”扁头带着阿达阿庆他们跑过来，“搞定了，全部搞定。” “行，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我嫂子在这儿再待一会儿。” “好。”扁头带着人走了。 “辛苦大家了。”刘兰芝也暂时收了对陈深恨铁不成钢的晚娘脸，笑容满面地迎送行动处的众人。 “那我也”唐山海觉得自己掺和在陈深和刘兰芝之间关于结婚不结婚的家务事中还挺难熬的，有点想自己开溜了。 “哎你别走呀，你留下来嘛，我们等一下陪孩子玩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啊”刘兰芝显然不打算这么放过唐山海。 “毕太太，下次吧，今天真的是”唐山海还想推拒，陈深一把揽上了他肩膀，笑嘻嘻道，“哎呀，难得来一趟，反正你刚才也答应了以后要多陪我嫂子做慈善，就从今天陪孩子们一起玩开始吧。唐队长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喔”说着，手下捏了把唐山海的肩膀，这才觉得唐山海的肩相比起普通男子偏窄了些，显得人更清瘦。 唐山海偏头瞪他，陈深可一点都不怕，回敬以刻意做作的笑容，意思很好懂。刚才你用女朋友在嫂子面前坑了我一把，那就麻烦你继续留下来陪陪嫂子做我的挡箭牌吧。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唐山海就不懂了，不就说了句陈深有女朋友了，自己还不是要帮他解围，怎么就被这人给不识好歹地记恨上了呢 简直混蛋。活该今天要被刺杀，最好流点血给他个教训。 唐山海有点手痒，忽然就有几分雀跃地期待着待会儿回去途中陈深发现军统飓风队准备的“惊喜礼物”时倒了大血霉的表情。 青峰茶馆。 二楼的包厢里，徐碧成和等候多时的陶大春握手。“大春，多年不见，没想到还有机会再合作。” 陶大春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有惊喜又有失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头派来的特使，熟地黄，不止是你吧” 徐碧成把陶大春的表情全收入了眼中，庆幸自己这一趟来得对，陶大春对唐山海的心思，当年在重庆的时候，徐碧成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对，准确地说，唐山海才是真正熟地黄，我是熟地黄的替身，必要时可以随时为他牺牲。”看着陶大春立即焦急询问的目光，徐碧成马上安抚道，“别急，今天他是有另外的事来不了，我只是来替他下达指令的。” 陶大春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坐下来。 “熟地黄来的事，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由于你们的特殊身份，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包括军统上海区区长。”陶大春摇头。 徐碧成为两人倒完茶，从怀中掏出些东西，主要是些书面的文件，地图，信，名单等。他先把名单递出去，“这两张是汪伪特务组织里面和上海工商政界为日本人做事的重要汉奸的名单，组织上给熟地黄下达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向你上海各界汉奸的动向，组织暗杀行动，以及尽可能地获取汪伪特务组织进行的各项机密任务的情报并伺机破坏，协助建立国军在上海区的秘密金融流通路线，还有，可以采取任何认为符合党国利益的紧急行动，无需汇报上级，飓风队直接听命于熟地黄，配合熟地黄下达的各项任务。” 陶大春仔细看着两张名单，默默铭记于心，一脸钦佩，“上峰对熟地黄岂止是委以重任啊，戴老板从来没给过谁这么大的权限，也就山海能让戴老板如此信任了。我们飓风队必当全力配合。你们来之前我就经常带人去特工总部还有行动处秘密观察，大小头目的脸都认得差不多了，可丁士邨李默群这些大汉奸身边保镖太周密，还经常故布疑阵，确实非常难下手。只要能及时给我们这些汉奸的准确情报，我们下手就容易多了。” 徐碧成不再多话，立即向陶大春下达昨晚唐山海已经演练交代过的指令，“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李全成要在上海商会发表东亚共荣金融界人士共识讲话，他一点会从李公馆派两辆车沿两条线路出发，但是实际上一点半还有一辆轿车会从李公馆出发，那是他儿子的车。你们重点紧盯一点半出发的这辆车，一点的车随它去，不要打草惊蛇。”徐碧成接着交出地图，指出地图上一点道，“行进路线就在图上，这儿是条弄堂，适合隔开前后的保镖，四周通道发达，适合撤退，你们到达后具体挑好埋伏的位置，下手务必稳准狠，一击不中，即刻撤退。” “好。”陶大春收好地图，“还有吗” “你过来。”徐碧成朝陶大春招手，陶大春疑惑地靠近，徐碧成附耳过去说出了一个地址。 “这是李全成最能干的手下王盛家的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陶大春点头。 徐碧成看看四周，又到陶大春耳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些什么，让陶大春把信也收好。 “好，一定全都办到。”陶大春表示听清楚了，“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保证李全成死后华亚银行的中国最大股东身份落到另一个人身上，王盛不出事，这个目标很难实现。另外，他要是能作为杀李全成的幕后黑手，那就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了。”徐碧成忽然一笑，“山海说你一定会问为什么，还真被他猜到了。本来我觉得不用告诉你这么多的，可他说不能让你带着疑问去做任务，可以明白说的部分，就一定要对你说明白。” 陶大春摸了摸脑袋，想到唐山海如沐春风的笑容，一时觉得干劲十足，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真了解我，也真明白我。” “最后还有一件事。”徐碧成沉吟片刻，掏出一支钢笔，在尚未收起的一张名单上加了一竖排字。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陈深。 “陈深这人我也有印象，听说是行动处二把手，但是游手好闲，没什么本事的样子。” 徐碧成点头，“今天上午山海和这个人一起送一批物资到孤儿院，回来的时间大概是一两点钟，山海观察过，行进路线与李全成去演讲的路线有部分重合，都在那条巷弄附近，山海要求你们临时组织人手针对他和这个人进行一场刺杀，如果来得及的话，与对李全成的刺杀两头同时进行，优先确保李全成刺杀行动的顺利。” “什么”陶大春不可置信。 徐碧成继续说，“这是为了掩护你们今天刺杀李全成的行动，也是为了掩护熟地黄的潜伏身份。重庆机要处主任叛逃，军统不能无动于衷毫无作为，不然这所谓的叛逃就十分可疑了。杀李全成要弄得像是碰巧赶上，有利于后续的计划。如果时间对不上，你就这么办”刺杀的各种突发情况，唐山海也都考虑到了，徐碧成也毫无余地尽职地对陶大春一一交待。 “喔，对。”陶大春点头称是。 “山海要求你们虚晃一枪，造成声势后就迅速撤退，不必真的下手杀什么人。可是”徐碧成面有难色。 “怎么了”陶大春自然看出来了不对。 “这个人，”徐碧成指着陈深的名字，“我觉得他应该怀疑了山海的身份，对山海会有生命危险。我对你有信心，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山海，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趁乱一举杀了这个人。” “陈深我记住了。只要对山海有危险的人，都不能再活着。”陶大春握紧了拳头，不疑有他。虽然陶大春内心并不喜欢徐碧成，也能觉察出徐碧成对自己莫名的一丝反感，但始终知道徐碧成是唐山海身边最忠心的人，对唐山海的安危，也许世上没人比他更关心更清楚了。将名单和地图全部仔细收好并检查一遍后，陶大春立即先行离开茶馆去准备行动了。 徐碧成坐在茶馆楼上，看着陶大春匆忙离开的背影，终于敢完全张开双手，露出了手心的汗迹。 不管陈深是什么人，中共也罢，汉奸也罢，都必须死。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绝对安全，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吧，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二章（上）初次遇险 第十二章上 刘兰芝带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在花园里包饺子，一大盆和好的菜肉馅儿，一大盆揉好的面团放在露天的长桌上，孩子们围成一圈，与其说是学着包饺子，不如说是在好奇地玩怎么包饺子，一个个小脸上白面粉一团一团的，都成了花脸的小猫小狗了。 唐山海脸上的情况也不比孩子们好，陈深瞧着他那气呼呼还要刻意装作不在乎的小花脸就想笑。 陈深倒是甩手大爷当习惯了，别人都忙着弄饺子馅和面粉的时候他在一旁转悠，唐山海面子薄，被刘兰芝拉着留下来，看孤儿院的司机老k一个人揉那么多面粉有点吃力，不好意思跟陈深一样当甩手掌柜，脱了外套穿着衬衫马甲就去帮忙揉面团，那些孩子顽皮，有几个进了伙房偷偷抓了几把面粉到处蹭，唐山海把他们都抱出去时，一个小女孩竟然直接用沾满面粉的双手捧住了唐山海的脸毫无顾忌地啪嗒狠狠亲了一口，虽说小孩子天真可爱，可口水混着面粉的触感对唐山海这种洁癖来说真是一言难尽。 来找孩子数人头的陈深恰巧看到这一幕，笑得见眉不见眼，还特别不小心地趁着唐山海蹲下身抱孩子撒了一把面粉到唐山海的头上。 唐山海要去洗脸，陈深弄了条帕子扳过他的身子面对自己，自来熟地抬起他的脸，笑嘻嘻道，“算啦，别麻烦啦，待会儿还要跟孩子们一起包饺子，洗了还是马上就脏了，我先帮你擦擦把。” 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同时也可以是个小恶魔。 唐山海闭了眼，想想陈深说得也有道理，反正一身马甲已经蹭上了不少面粉，干脆就这么着吧，等全部弄完了再去洗把脸。 陈深一手抬着唐山海的下巴，那脸虽然被面粉弄得有些滑稽，可还是好看得令人心动，睫毛颤颤的，一根根都看得更清楚了，接触到的肌肤温润细腻，忍不住就心猿意马起来，然而再多的绮念，此刻都是十分的不合时宜的。陈深定了定心神，拿着帕子在唐山海脸上随手抹了几把，笑得更开心道，“好啦，就这样吧。” 唐山海暂时找不到镜子，对陈深敷衍的举动也没抱什么指望，知道自己脸上定然没擦干净，只瞪了眼陈深，就跟随老k去搬擀面杖等包饺子要用到的物品了。 刚刚那个亲了口唐山海的小女孩囡囡非要坐唐山海身边，问东问西地特别喜欢和唐山海说话，陈深看着这丫头片子默默感叹现在的小孩目光长远眼光太好，幸亏还小。 唐山海对孩子也很有耐心，整个眉眼都柔和得不得了，与平时在行动处的高冷淡薄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一遍一遍地和身边的小孩子说话，手把手地教。 刘兰芝一边教孩子一边也会看看唐山海这边的情况，然后瞧瞧另外一边游离晃荡的陈深，越看越觉得唐山海顺眼，而自家这个阿弟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太浮了点，差了些让人安心的沉稳气质，明明平时瞧着也挺好模好样的一个人，跟真正稳重绅士的优秀男人一比较，这差距饶是她想偏心都没法说陈深最好陈深最棒。 被刘兰芝的目光瞧得心里发虚，陈深不再晃荡，随意在皮皮身边坐下来，视线习惯性地飘到唐山海那边转一圈又回来，“皮皮，饺子包得怎么样啊” 皮皮给他指了指自己刚包好的一个饺子，嗯，那已经不像饺子了，像个大包子了。 陈深拿在手上，呵呵一笑，“这个挺好，最好了，吃一个就能当饱，皮皮最厉害了。” 这夸得太浮夸了吧，周围还这么多小孩子呢，睁眼说瞎话可是会教坏小孩的。唐山海看了看他，瞧见皮皮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皮皮再抬了脑袋，对着陈深摇头，又指了指唐山海身边的小女孩包的饺子，比划了几个手势，一脸对自己不太满意的神色。 陈深没看太懂，瞧了瞧唐山海这边的小女孩，“什么你要和她一起坐吗” 唐山海看不过去了，“没有，皮皮是说，自己包的饺子没有囡囡包的好看，他的饺子太丑了。” 陈深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唐山海，“你还懂手语”陈深知道唐山海懂几国外语，可当初在黄埔军校当同事的时候，从没发现过唐山海还会这一手。 唐山海点头，眼中有一丝阴翳掠过，他含糊了一句，“是后来学的。” 是跟萧萧学的，萧萧当年在重庆的女子中学做老师，也经常去附近的聋哑学校做慈善，自己学了手语，后来唐山海跟着去过几趟，没事也学了点，唐山海学会了后就经常用手语表达各种肉麻的自己平时说不出来的情话，总能逗得萧萧脸红半天，看着惹人怜爱让唐山海更想逗弄。那是一段快乐至极的时光，却结束得猝不及防，天堂到地狱的区别，莫过于此。这些事情，唐山海根本不想提，更不会对陈深说。 陈深忽有所觉，没再发问。皮皮突然从他身边的凳子上爬下来了，一个人默默走到唐山海身边，举着饺子皮看他。 皮皮向来性格内向，能这么主动接近唐山海这么个陌生人，之前一定是暗中观察了很久自己认定了是好人还是坏人后才能做出这种决定。 唐山海眉眼一弯，拿过皮皮的饺子皮，把皮皮直接抱到自己的身上坐着，也没管皮皮身上的面粉又蹭了多少到自己衣服上，抓着皮皮的小手就细致地教他包起来，捏着饺子皮的花边时沾着面粉的手指都像跳舞似的好看。 “皮皮挺喜欢你的，我第一次见他过了一两个月他才肯给我抱，第一次见你就给抱了。”盥洗室里，陈深站在唐山海旁边，给他递干净的毛巾。他们和刘兰芝已经与孩子们吃完了午饭，马上就要送刘兰芝回家再一起去行动处。 “谁让你听不懂他的话难得有人能和他说话，他才这样吧。”唐山海拿过陈深送来的湿毛巾仔细擦了脸，又对着镜子捋捋头发上的面粉屑，细碎的面粉弄了不少下来，发型就有点乱糟糟的了。 唐山海抿了嘴巴，不满地啧了一声，拿起梳子赶紧梳了梳，发现还有点面粉，只好暂时不管了。双手叉腰，简直数不清身上有多少道白色粉迹，唐山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不满。 陈深一旁看着，忍不住又偷偷笑起来，恨不得再次揉乱唐山海的好不容易梳理得顺了一点的头毛。 这个样子的唐山海，真是太好玩了，太有趣了。 始作俑者，还好意思笑。唐山海实在没能继续保持绅士的良好教养，没忍住丢了个白眼给陈深。他看了看手腕的表，时间差不多了，想着即将到来的刺杀，还是平心静气了下来。 “别让毕太太多等了，我们走吧。”唐山海穿上西装外套，径自出门。 车子还是陈深开，没办法，唐山海手上那伤虽没大碍，伤疤还横在那儿，把一只白玉般的手搞得特别破相特别惹眼，刘兰芝说什么也不愿意唐山海开车，陈深当然也不愿意，可还是为刘兰芝这明显的差别待遇而感到了淡淡的忧伤。 唐山海坐副驾座，刘兰芝做汽车后排，陈深边开车边听刘兰芝还唠叨着相亲那点事。唐山海不时顺着刘兰芝的话搭一两句腔，故意噎一噎陈深，瞧着还挺开心的。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晚上一定要来的啊，哪怕给我装装样子，我都跟那边讲好了的”刘兰芝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毕太太，您不知道，今天晚上陈深和他女朋友”唐山海瞪大了眼睛，话没说完，一副不可置信的小模样。 这个陈深，居然敢踩他的脚，敢踩他的新鞋 “女朋友陈深你今晚和女朋友有约会”刘兰芝一听来劲了，凑上来追问。 “嫂子，过两天吧，我一定听你的话过去行吧。”陈深没辙地转换话题。 “别跟我打岔，你到底相处的是哪家的姑娘，好歹带过来给我看一看啊”刘兰芝步步紧逼。 “哎，我知道啊，那姑娘还挺好看的，来过行动处好几次了，好多人都碰见了”不让我说，偏说。唐山海极为热忱地主动向刘兰芝交代陈深的女朋友。 陈深又去踩他脚，啧，踩了个空，一看，唐山海两只修长的脚并在一起都委委屈屈地缩到另一边去了，让陈深没法方便地够着去踩了。 唐山海扫个得意的眼风过来，小样，比小孩子还幼稚。 可是陈深更幼稚，嘴上应付着刘兰芝，“好好好，嫂子，你说什么是什么，过几天，过几天我一定带着姑娘来给你看看，你要看几个都行。”脚下就伸出腿去够唐山海的脚，谁还不比谁腿长啊，车子里就这么点地方，我就不信我还够不着你咋啦 “这说的什么混话你不要嘴上跟我讲好好好，实际上呢，你哪一点听我的啦”刘兰芝没注意到俩小年轻在前排的小动作，注意力全放在陈深的话上了。 “嫂子，有老毕一个人对你言听计从，还不够啊”陈深继续笑着跟刘兰芝说话，脚下就快够到唐山海的小腿了。 唐山海抿了嘴巴，计上心头，趁着他说话的当儿迅速回踩了一脚，在陈深的旧皮鞋上狠狠留了个崭新的印子。 可惜这鞋子一看就没有自己的贵，还是旧的。 陈深还想着怎么对付唐山海，忽然警觉到周围的不对劲，一看车前镜，有辆车跟着自己。 唐山海递了个眼神给他，面容严肃，显然也发觉了。 陈深打着方向盘，立即换了个方向。 唐山海不再说话，注意着身后的车以及周边路经的车辆。那辆黑色小轿车始终紧跟不放。 “陈深，你这是往哪里开呀你是不是开错啦不是要先送我回去的吗”刘兰芝看到变方向，也觉得不对劲了，问道。 “喔，是先送你回去，我想顺道买个东西，耽误嫂子一点时间，不打紧吧”陈深不想惊吓到刘兰芝，随口扯了个谎。 “不要紧的，你去吧。”刘兰芝立即相信了。 陈深加紧开车，目光看着方向盘下面唐山海悄悄伸过来示意后面车子还在的手势。 陈深又转了个弯，开上一条大道。 这附近的路他很熟悉，如果只有一辆小轿车，他有自信能很快甩掉它。 然而在接近下一个路口时，一辆大卡车毫无预兆地从左边冲过来，直接推着陈深的车冲到了右边沿路堆积的一大堆货物上。 “小心”唐山海大喊，“趴下” 刘兰芝尖叫着下意识地趴在车上。陈深来不及打方向盘，唐山海掏出手枪对着卡车就是一枪，并没有击中人。 后面尾随的黑色轿车也到了，下来两个人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 唐山海还待继续开枪，陈深就死死摁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压在身下尽量压低了趴着。唐山海几乎喘不过气。 枪声死死压制着陈深的车，车窗玻璃瞬间碎成无数片，不知道有多少落在了陈深身上。 唐山海气闷之余诧异万分，这手法，是下死手的模样啊，怎么回事 情势容不得唐山海多考虑，在如此别扭的姿势下，他尽力伸出手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几乎是踹着陈深推了下去。 陈深一下车就躲在车后，枪声仍然未有停歇。 唐山海朝枪声来的方向随意反击了几枪，也利落地从车上滚落在地，和陈深一左一右躲在车后。 为首开枪的人蒙着面，看那身形，是陶大春。 胡闹，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李全成那边，到这儿来干什么轻重不分，主次不清 唐山海怒极，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形一扭，也不管陈深在后面呼喊，挺身而出冲着陶大春脸侧就是一枪。这是他的警告，让陶大春赶紧离开。 陶大春举枪的手有一瞬间的犹疑，立即转了个方向朝陈深那儿开枪。 陈深这时打倒了一个举枪对着唐山海后背的袭击人员，“唐山海你给我回来找死啊” 唐山海看着陶大春，转身就朝陈深扑过去，成功地令陶大春的子弹错过了目标，打在了一旁的卡车上。 “没受伤吧”陈深搂着唐山海的腰身，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地问道。 “没事。”唐山海想探头看看情况，被陈深一把摁到了怀里。子弹密集地落在唐山海原想探头的那个地方。 从其他方向又来了几个刺杀的人员。 唐山海情知不妙，这个状况再持续下去，是非死几个人不可了，不是陈深这边，就是陶大春那边。 到底怎么回事唐山海内心懊恼不已，他千叮咛万叮嘱陶大春一击就退枪声响起就撤离就是为了不要产生人员伤亡，每一个飓风队成员的出事对党国都是一笔无可挽回的损失。 而陈深今天是万万不能死的。他若死了，这场本意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的烟雾弹可能就真的成了暴露自己身份的炸弹了。 唐山海看着那辆卡车，车上没人，他决定赌一把。 “陈深你带毕太太先下车”唐山海一边朝四方的刺客开枪，击中了几个人员的非致命部位，甚至刻意避开了他们的腿部，确保这些人受伤了也能有迅速撤退的行动能力。 陈深不会开枪，看唐山海一眼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咬牙打开轿车的后车座，拖出刘兰芝就拼命滚到货物后边。“山海，小心” 唐山海一翻滚，滚到了轿车底部，还差一点，又近了些，终于看到了目标，对着油箱位置就是一枪，接着翻身一滚。 扁头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人群奔涌四散，他举枪朝天空放了几枪也无法控制局面，等找到陈深和刘兰芝确认人没事，那些刺客也犹如入海的鱼儿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唐队长呢”陈深满脸灰尘，全身上下也就脸上有点被玻璃碎片刮到的伤，可心里惊惶万分，恐惧得几乎站不住。 “没，没看见啊”扁头大惊，招呼着手下人，“快去找唐队长” “唐山海”陈深对着燃烧的卡车大喊。 一分队的人也就近四处搜寻，“唐队长”、“唐队长”地喊。 最终扁头在路边被爆炸冲击得掉下来的一块广告招牌下面找到了唐山海。人好像昏过去了，看着没大伤，可能被爆炸冲击到了，幸好这广告牌掉下来与墙壁形成了一个缓冲三角区，恰好把唐山海包在里面，也没直接砸到他身上。 “唐山海，山海”陈深青着一张脸扒开扁头直接冲到唐山海面前，抱起人上上下下查探一番后，微微放了点心，还是紧张地摇着怀里的人大喊。 叫了几声，唐山海面上有了点意识，睁开了眼眸，还是散着光的，刚才离卡车太近，爆炸好像直接就在耳朵里炸响似的，他脑袋里全是嗡嗡嗡的爆炸的余波回响，又疼又晕，模糊中只见陈深的脸近在眼前，嘴巴张合说着什么，可什么也听不清。 陈深还拼命摇他，唐山海承受不来地呻吟，苍白着一张脸像是一碰即碎，话也没法顺顺当当地说出口，“别，别晃，我晕” 陈深托着唐山海的后脑勺感到有点湿润，一看，一缕鲜血顺着他柔软的发缓缓流出。 陈深抱紧了他，一手揽他肩背，一手托起腿弯，一把站起，看了下刘兰芝，“嫂子，扁头，走，一起去同仁医院。” 被陈深抱上车的时候，唐山海模糊的意识中似乎依稀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是李全成那边仅仅一想，爆炸波及的头疼就铺天盖地涌了过来，唐山海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深的衣襟，勉强制止了自己直觉想要出口的痛呼。 车上，唐山海意识有些混沌，被陈深搂在怀中近乎温顺，他半闭着眼睛，在脑袋几欲裂开的疼痛中缓慢地思考着今天的行动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二章（下）军统有钱 第十二章下 毕忠良赶到同仁医院，几近狰狞的面部表情在看到完好无损的刘兰芝时才恢复了几分正常人样，然而看到满脸血痕的陈深和裹了一头纱布萎靡不振半昏地靠坐在椅子上的唐山海，那温和了的眼神里瞬间又肆虐起了暴风骤雨。 问清了医生关于唐山海和陈深的具体伤情，都不要紧，就唐山海脑震荡可能需要观察一阵，其他都是软组织挫伤，涂涂药水就好，药都没必要吃。 “你是打算来替我收尸的对吧”陈深坐在椅子的另一边，收回停留在唐山海身上的视线，还是平常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态度。 “出什么事啦啊”毕忠良问陈深。 “没什么事儿，唐队长身手了得，拖延了些时间，刚好呢扁头的钱包丢了，然后回来，就吓跑了那些找我麻烦的小混混。”陈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着刘兰芝在场，毕忠良也该知道自己不能说得太清楚。 唐山海张开眼，看得出是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懵懂了一阵好像终于认出了是毕忠良来了，撑着墙壁就想起身打招呼，“处座” “哎，你坐，坐，山海，别动”毕忠良来不及斥责陈深，上前扶住了唐山海才感觉到这人浑身都脱力，几乎站不稳，托了他慢慢坐下，好言好语哄起来，“山海你别急，我会查的，你先休息，把伤情查查清楚。” “小混混小混混他们有枪啊，小混混会平白无故地朝你开枪的”刘兰芝听陈深还这副没心没肺的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嫂子，可能是我在外边，欠的赌债太多了。”陈深继续扯淡。 “那你欠了多少赌债呀就算他们要钱，那也得先开口的吧哪有先不开口就开枪的呀” “好了，好了，兰芝，别这么激动啊。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先让二宝送你回家，好不好” “忠良，”刘兰芝抓住毕忠的手，“明天要找人好好查一查晓得吗我怕这些人是不要命的，要再来找陈深麻烦怎么办呀”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查清楚，好吗” “嗯。”刘兰芝应了一声，跟随二宝走之前，向唐山海表示了感谢和慰问，又指着陈深，“你这几天不要去上班了，避避风头好吧操心死了每天” 眼看二宝领着刘兰芝离开了，毕忠良看看陈深，又看看唐山海，不看还好，一看他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好笑。 唐山海睁着眼睛，圆溜溜的，就是没啥反应，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呆滞着，仿佛完全被爆炸给炸懵了逼，宛如一具精美华丽的大号洋娃娃。即便因为袭击有些灰头土脸，一句美貌精致的夸赞仍然是担得上的。 毕忠良倒也不意外他这样的情况，爆炸嘛，谁没经历过，炸疯了的都有。而且爆炸声太近，是有好一阵子脑袋里混沌不清，全是杂音，脑子里空白一片，压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唐山海还能勉强知道自己是谁，认出来毕忠良是谁，已经算不错的情况了。 大概这副聪明漂亮的好皮相实在难得露出如此迟钝懵懂的神色，让见惯了聪明人从不惊讶人有多机灵的毕忠良反瞧出了点与常人不同的趣味，以及，无来由地就在心底微微泛起了一丝柔软的涟漪。 毕忠良瞧着仍发愣的唐山海，额头上的灰迹有些碍眼，于是从西装袋里掏出了手帕，上前给唐山海轻轻擦拭起来。 唐山海由得毕忠良微微抬起自己的脸，顺着那轻柔的动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乖顺，还真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公子哥。 毕忠良内心嗤笑一声，愈发把这张小而白皙的玉脸给瞧入了眼，手下的动作愈渐轻巧。 陈深盯着毕忠良的动作，努力想从那柔和的举动中分辨出与缱绻无关的意味来，似乎，有点太过为难自己了。 “谁干的”看着唐山海，毕忠良问着陈深。 陈深摇头，“不知道，”侧了脑袋又想，“但是他们在孤儿院门口埋伏着，应该是事先就知道我会去那儿，那些杀手动作利落，乔装打扮，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我估计，应该是直接奔着我去的应该是军统的人” 毕忠良感到手上的脑袋动了动，唐山海眼神清明了几分，眨眼瞧了几下毕忠良，不太明白毕忠良这动作何来，把头往一边扭去，脱离了毕忠良的控制，但是陈深说得并不太准确，“不对，”唐山海一字一顿，与脑海中的杂音做着抗争，力争清楚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未必是奔着陈队长去，也许是因为我，才让毕太太今天受惊了，我很抱歉” 毕忠良是何等人物，一下明白了唐山海的意思，与陈深对视一眼，“你是说” “我的叛逃，应该也都通知到军统各区了，我给戴老板丢大人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说完了这些，唐山海忍不住捂了头，后脑勺被划了一个口子，隐隐刺痛，脑袋里时不时激痛，说完这些话差不多耗费了他多余的精力。他想他应该好好睡一觉，可他没法安心入睡，李全成那边如何，他还得等着徐碧成告诉他确切的消息才能放心。 “也有可能。”毕忠良点头，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山海你先别想这些了，脸都白透了，先好好休息。”转而问陈深，“为什么不是中共的人” “因为从他们的衣着还有汽车，我觉得，应该装备不起”陈深诚实道，内心安慰自己，我可不是责怪组织穷，事实如此嘛。军统确实很有钱，比咱们组织有钱多了，没钱怎么能培养出唐山海这么一个穷讲究，啧，其实是富讲究的一身贵气的公子哥特工，唉，有那么一点点小羡慕。陈深又瞥一眼旁边的唐山海，用事实举例向毕忠良证明自己的结论，“喏，你看，都是投来汪伪的，那个安六三是个什么样，咱们的唐队长又是什么样儿，啧啧，这中共和军统培养出来的，都是人吧，可差距就是这么大。” 毕忠良还当真就转头仔细打量了下唐山海，想起了前不久刚被自己枪毙了的纯普通小老百姓气质的安六三，明显地被陈深的这个理由给说服了，没有再出声。 看来军统有钱土共没钱是各方特务机构内部毫无争议的共识。 唐山海头疼，这句话还是听清楚了，压着脑袋的手一顿，即使头痛得发懵也还是尽力皱眉微翻了个白眼给陈深。不过，陈深这倒是提醒他了。今天的那大卡车，就那么一下子报废了，完全是不把组织的经费当金钱，说不要就不要了，一点节约意识都没有，说好是佯攻的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浪费公帑瞧瞧人家共党，多节约他决定下次见到陶大春必须告诫他一声，以后出任务不要太高调，太张扬，哪里是去做任务的，简直是去显摆的。 “知道你们今天去孤儿院的，只有行动处内部的人。”毕忠良沉吟道。 陈深四下张望了一眼，“你是觉得有内奸” 唐山海抱着脑袋装傻。 “你觉得呢”毕忠良反问一句。 即使自己的身份在组织内部是最高机密，上级也绝不会下铲除自己的指令，对方必定是军统无疑，那么可能隐藏在行动处里的军统会是谁呢陈深第一个想到了唐山海。可是今天的刺杀，唐山海也受到了波及，而且那些人看得出来都是要下死手的，如果唐山海不是真心投靠过来的，是假投诚，那些人就不怕混乱中误杀了好不容易潜伏进行动处的唐山海如果唐山海是真投诚，今天这些人真的是冲着唐山海来的，那陈深自己，也就必须与唐山海为敌了，没法与他结成同盟。 他能想到唐山海可能是军统的人，毕忠良当然也能想得到。通过这些天私下对唐山海的观察，陈深总觉得唐山海身上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没法确定他来投靠汪伪究竟是真是假。押送宰相那次，虽说唐山海有意无意地相助了自己，可谁能保证那不是他为了保全自己而实践的陈深事前告诫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毕竟，陈深也明白中途自己精心设计的那些套路，聪明如唐山海不会看不出来。但他更不会盲目乐观地认为，凭唐山海的聪明才智，若是真想揪出自己的马脚，会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是军统吗陈深还想细细观察，再做结论。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细细观察再行结论的念头，与唐山海是不约而同的不谋而合。不久以后当双方的身份在彼此面前真正透明，聊起当时各自的顾虑犹疑，陈深笑着非要唐山海承认，这说明在双方的潜意识里，他们都是不愿意与对方真正为敌的，他们一开始就是一见钟情，精准地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吸引到了一起。 此时陈深只是尽量地不露痕迹地为自己和唐山海引开毕忠良的怀疑，“像我这样每天在大街上晃悠的人，要盯我那太容易了。像唐队长这么惹眼的人，要盯着他也很容易。他们为什么要盯我们呢哎，你猜，他们到底是盯着我还是唐队长，还是就想一石二鸟事半功倍或者，还有没有其他的缘由” 毕忠良望了望他们，“在行动处里边除了我之外，不就是你们了吗” “能和唐队长相提并论，那这么说我还挺厉害的，”陈深笑起来，好奇道，“你觉得赏金会是多少”说着还捅了捅闭目养神的唐山海，“唐队长，你说，是我的赏金高还是你的赏金高” 唐山海不理他，快要平静下来的头疼因为对方的一戳好似又泛滥起来，不高兴地背过了身。毕忠良指指他，露出一个“你这小赤佬彻底没救了”的眼神。 青峰茶馆。 徐碧成到来的时候，陶大春正表情复杂地坐在那儿。 “有山海的消息吗”没等徐碧成发问，陶大春先声夺人问道。 徐碧成来之前，听到了毕忠良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去同仁医院的动静，他心里虽慌，还是知道要镇定，不能这么跟着毕忠良直接去医院，自己打了个电话到同仁医院，问清了刚送进医院的陈队长和唐队长都没什么重要伤势后才能这么冷静地过来的。 “没有大碍。也没有危险。”徐碧成告知了唐山海的情况，反问了道，“怎么样”其实看到陶大春的这样子，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不免骂了一句废物。 “李全成的刺杀成功了，你们交代其他事我们也办好了。可是对陈深的刺杀失败了。”陶大春看着徐碧成，“我看到山海了。”陶大春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当时唐山海那凌厉的警告眼神，“我们在去孤儿院几个必经的道路上都设了埋伏，不管陈深走哪条路，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要不是” “什么”徐碧成听到李全成的事情做得不错，舒展了眉眼。 陶大春目光灼灼地盯住徐碧成，“你跟我说实话，陈深真的对唐山海有威胁” “我为什么要骗你”徐碧成心知不妙，陶大春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了，面上依旧强硬。 “因为山海不让我杀陈深，我开枪的时候，他挡在了陈深面前”陶大春厉声道，“陈深不能死，这是山海用实际行动告诉我的。我这次的刺杀说不定已经给他造成了烦，徐碧成，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的任务是帮他，不是来给他拖后腿的” 徐碧成的心思还沉浸陶大春所说的在唐山海竟然不顾自己性命给陈深挡子弹的举动中，手里的茶杯一顿，满眼的戾气让陶大春都愣怔了一下。 “看来是陈深的运气太好了。”徐碧成冷冷说了一句。“我相信他不会一直运气这么好。大春，有些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唐山海和陈深是旧识，以前我在黄埔军校十六期，山海和陈深都是学校的教官，陈深总是缠着山海，山海钦佩他参加过南京保卫战还受过伤，打心底觉得他可能不是真心实意当汉奸。我是真的怕陈深利用山海重情重义这点，让山海感情用事露了马脚，我自己暴露了不要紧，但我不能让山海因为顾念往日的一点旧情而受到任何危险。山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清楚的，在感情上他是个特别单纯的人。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查查当年黄埔军校的陈教官的风流事迹，他不光骗过很多女学生，连一些青涩的男孩子都有传闻” 这番话听来有理有据，陶大春质问的声势弱了下来，他想了想，“但是山海是不会感情用事的” “可他也会纠结，会痛苦。与其让他最后痛得更厉害，不如一开始就斩断可能的隐患，不是吗”徐碧成见陶大春被自己说动了，决定见好就收，“不过，最近还是先不要下手了，我怕他们怀疑到我。” 陶大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还有徐碧成说的陈深和唐山海以前的事，他得找机会调查是不是真的，点头，“我和你们暂时还是不要联络了，告诉山海多小心，我会见机行事的。如果有紧急的事，可以来云南会馆找我，以切口求见。” “好，那我走了。”徐碧成颔首，正要离开。 “哎，等等。”陶大春摆手止住了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篮子的粽子，推给了徐碧成，“这粽子，是捎给山海的，在重庆的时候，我经常包给他吃” 徐碧成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年唐山海不过吃了一口给了个面子说好吃，陶大春就真当唐山海爱吃这个了，经常送一篮子过来，唐山海吃都吃不完，只能给别人吃或者分给乞丐，徐碧成自己是完全受不了这个的，孜然味的粽子，真是粽子中的奇葩，也亏得唐山海有教养脾气好，第一次吃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维持正常的微笑给出一个“好吃”的评价。 “拿去吧，不用提我，让他尝尝家乡的味道。”看出来徐碧成有点不乐意，陶大春不由低声下气道。 罢了，想到以后还有事需要仰仗陶大春，徐碧成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点点头，“好。”拎走了粽子。 走在去同仁医院的路上，徐碧成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很难过唐山海的这一关，他该如何为自己解释呢还是说一切只是凑巧的事故唐山海不会那么轻易被自己糊弄过去的。还有陈深，这次没有杀成，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了。徐碧成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唐突了，有些后怕，不是后怕唐山海的责难，而是没有料到唐山海居然可以为陈深做到以身相替的地步，陈深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让唐山海做到这样本来徐碧成以为，就算陶大春对陈深下了杀手，以唐山海的身手，只要他能置身事外，甚至暗中相助一把，里应外合，杀了陈深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唐山海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为了陈深竟然被自己人误杀，那可太滑稽了。徐碧成会恨死自己的。但最可恨的人，还是陈深。 陈深这个人，不能再留着了。徐碧成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才是他来到上海以后最大的威胁，比什么毕忠良李默群之流都让他觉得坐立不宁，日夜难安。他活在世上，已经什么也不想求，唯有对唐山海的这点私心，任何人也别想夺走。 徐碧成没有料到的是，这个世界上对唐山海有那点私心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苏三省已经默默在特工总部行动处大门附近的西餐厅里蹲守了一个下午，很多人走过来走过去，有的他知道面孔，有的他不认识，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唐山海。 没关系，他很有耐心。他从来就很关注唐山海，查过所有能查到的关于唐山海的任何资料，包括道听途说的各种关系。所以，他知道的，唐山海有个表舅李默群在特工总部任职，如果唐山海真的叛逃了，李默群只怕是他的第一选择。之前苏三省已经在特工总部蹲守了一个星期，没看到一点有用的东西，那里来来往往的大头目都是坐的轿车，从大门口一点都看不清什么人进出。他连李默群的脸都很少看到过，就有一次他在门口下车等着秘书拿什么东西才能窥见了一面，还差点被对方身边警觉的保镖发现端倪，要不是撤得早，只怕他还没见到唐山海一面就先进了特工总部的地牢。 感觉到在特工总部门前实在不能蹲守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后，苏三省换了目标，下午来到了行动处。行动处来往的车辆少了，接地气骑自行车的，坐黄包车的，走过来上班的人比特工总部多多了，但苏三省也没见到想见的任何一张面孔。其实他也觉得希望渺茫，未必能见到唐山海的脸，他想唐山海在这种地方任职也必定不是无名小辈，应该也进出有汽车，即使在此上班，自己不蹲守个十天半月估计也很难碰见的。 军统上海区和汪伪特工总部包括行动处的人交手过几次，作为副区长的苏三省不能贸然去找行动处的那些哪怕看门的人打探，万一被发现那就是性命攸关的问题。就算如此盯着大门口，对于他的身份而言也是太过冒险的举动了，如果被曾树发现了一定会借此污蔑他是想当叛徒吧。 苏三省无所谓曾树怎么看了。 只要确定了唐山海真的投靠了李默群，苏三省也当叛徒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他投靠的第一选择，也会是李默群。 这样，他就能见到唐山海，做唐山海的左膀右臂了，他会拼尽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去帮助唐山海，告诉他，没关系的，活着最重要，你什么也不用解释，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最明白你了，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三章陈深的疑惑 第十三章 徐碧成到医院时，唐山海一个人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发呆。病房外面只留了扁头和另外两个一分队的队员，毕忠良和陈深都不在。 “好像钱秘书打电话说有什么重要人物过来了，毕处长接了电话就跟头儿一起走了，急匆匆不知道什么事。可别再出事了，今天这一遭已经够吓人的了。”扁头对着徐碧成的询问热情地答复，最后做了个希望老天保佑的手势。 徐碧成也就随口一问，最关心的还是唐山海。 “还头疼吗”先去医生那儿问明了病情，知道不严重，看着唐山海没有精神的样子，徐碧成心里一疼，走过去轻轻捧住唐山海的头。 “就稍微还有点吵，”唐山海指指脑袋，露了个微笑，“已经好很多了，没事。” 扁头靠在门框边站着，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他倒不是要监视唐山海，是真心实意想要卖力地担负起保护的职责，今天多亏唐山海救了不会开枪的自家头儿。在55号行动处，陈深就是扁头的天，唐山海救了扁头的天，所以扁头是很承这份天大的人情的。 确定这个角度扁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唐山海询问的目光投向徐碧成。 徐碧成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唐山海今日最大的隐忧终于放下，懈了一口气，掩不住疲惫之色，“我想回家，就等你来接我呢。” 徐碧成笑着说好。 扁头为难了，“哎呀，唐队长，这，处座说了让你住院观察的，让我们留在这儿保护你。你，起码住一晚再走吧。” “医生都说没问题了，用不着住院。医院的床我可睡不惯。而且，”唐山海冲他指指自己一身又是面粉又是灰尘的衣服，“我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再也不想多穿一秒了，要尽快回家换掉。” 那可不是您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愿意换医院里的粗布病号服吗，宁可穿着脏衣服忍到现在，这洁癖到底比不过娇惯。扁头心里嘀咕着，没敢直说，摸着脑袋，只笑笑，“那，唐队长毕竟被炸了一回，谨慎一些让医生观察观察也是坏事” 唐山海理解地一笑，“这好办，我打电话给毕处长说明好了，处里现在事多，把你们耽误在医院我哪过意得去呢” 扁头立即变色，这弄得好像自己拿鸡毛当令箭把唐山海软禁了似的，没有毕忠良的命令不准人走毕忠良可没这么说过，马上赔笑了，“这哪用得着给毕处长打电话，我也就好心，唐队长不愿住院那谁也拦不着不是，那这样，我马上给您去办出院手续，把您和徐先生安全送到家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山海不再装腔，点头说了句谢谢。 回家时还是徐碧成开着那辆处里给的军用吉普，扁头和几个人开着小轿车跟在后面，有点紧张地四处张望这是被下午的那场刺杀给提高了点警惕心。 “今晚，李小男的生日会你不用去了吧”徐碧成边开车边问，扁头就在后头跟着，其他话不方便多说。 唐山海颔首，“我反正是去不了了。不过，你没听扁头说有大人物到行动处吗，估计晚上陈深也抽不出空，李小男的这个生日会又要落空了吧。” 徐碧成想到李小男对陈深那股生命不息倒追不止的劲儿，笑了笑，“这李小男也真不矜持，看着吧，要是这次不成，下次她还得要陈深补。她到底看上陈深哪点了，也不嫌作践了自己。” 唐山海望了望后面的跟着的车，觉得扁头应该没听见，淡淡扫了下徐碧成，“说话悠着点儿。” 徐碧成吐了下舌头。 快到家门口，徐碧成开着车没能停过去。因为已经有一辆挺漂亮的蓝色德国小轿车停在了那里，车上还有人。 徐碧成看了唐山海一眼，还没下车，后面扁头已经很警觉地先上前嚷嚷开了，“谁啊这是，把车停这儿，占了人家家门口不知道吗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吗”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人影，相貌端正，气度不凡，扁头估摸着对方来头不小，可自己后面的唐队长也来头不小啊，而且穿西装可比眼前这位更好看多了，所以也没多客气，大大咧咧一副凶狠的样子迎了上去要赶人和车走。 那人却不理扁头，直直向着唐山海而去，笑容诚恳端正，怎么看都透着十足的善意，“山海，我”到了面前看清唐山海脑袋上包了一圈纱布，这人明显地脸色一郁，担忧之情满溢，“你怎么又受伤了行动处的工作就这么危险以至于让你三天两头挂彩” 唐山海从车上下来，对着来人一挑眉，并不把对方的担心放在眼里，“山本将军，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山本原。他今天换了常服，车子也换成了私家车，开口都是熟练的汉语，除了有点口音，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是日本人。山本原是特意来这儿等唐山海一起去吃晚饭的。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二次见面，唐山海手上的伤还没好全乎，脑袋上又见血了的样子。 扁头捂住了嘴巴，吓得吱不了声儿了。山本，将军那啥，日本人，少将跟影佐同样的军衔妈呀，我没得罪他吧 昨天扁头护送唐山海他们从南京回上海，当时唐山海跟陈深先去了火车站出口，扁头留后面跟来搬行李的同事小吹了下牛逼，走得慢了，出来时就见唐山海跟一日本军车走了，陈深气不顺地走了，刘二宝站在来接人的空车子前一脸的阴晴不定，只好捎上扁头他们先回了行动处，路上才听刘二宝说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日本海军少将的事。扁头没见着这日本少将的面，没觉可惜，就是感叹新来的二分队队长果然厉害，后台大大的。他这一感慨，刘二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扁头知道为什么，偏又啧啧了几句乐得让刘二宝的脸色更难看点。唐山海来之前，二分队队长的位置空缺了一段时间，谁都以为会是成天跟毕忠良屁股后头忙前忙后的刘二宝的囊中之物了，刘二宝自己更是这么认为，别看丫在毕忠良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在旁人面前早端起了队长的架子，不但对原来的二分队副队长伍志国不放在眼里，甚至对陈深都时常阴阳怪气，拿着“处座有令”当尚方宝剑，也就陈深人随和不与他计较，扁头这些一分队的人可是看刘二宝怎么都不爽，私下打牌都拿埋汰他当乐子。 不过扁头现在真心后悔没跟刘二宝多问问这日本海军少将的长相，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快吓破胆了，不敢走又不敢上前打扰对方与唐山海的对话，只眼巴巴缩在一旁看着。 “我来看看你，昨天你说累，我们晚饭没吃成”山本原笑得谦和，彬彬有礼道。 唐山海轻轻摇头，浅淡的笑意仅限于脸上，脑袋一歪，让山本原把后脑的纱布看得更清楚，“你看到了，我今天也有点累，不好意思。” 徐碧成低着眼睛扶着唐山海不说话，看着地上山本原匍匐在地上的影子愈见卑微，很有几分阴暗的快意肆意涌动。 “那你要吃什么，我让饭店送过来”山本原愈发放柔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胃口，碧成会给我做的，不用麻烦了。”爆炸的后遗症还在，唐山海此时脑袋余痛未消，脸色憔悴，应对起山本原的有气无力并无做伪。 山本原垂了手，眉眼黯淡下去，“那好，你快上去休息，不用管我。” 唐山海微点了头致歉，转头让扁头带话谢毕处长关心，明天就回行动处上班，然后再不说什么，真的放着这日本少将在留在楼下，自己回了公寓，徐碧成还很不客气地直接把楼下大门关上了。 扁头一直给唐山海提着心捏了把汗，就怕唐山海如此怠慢的这位日本海军少将受不了骤然翻脸，及至唐山海上楼，看那日本人只是呆怔着望向紧闭的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扁头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位日本的青年才俊与唐山海果然关系匪浅。 山本原从紧闭的大门看到楼上半开的窗户，站了一会儿，回头发现扁头还没走，温和又有点伤怀的表情立即就变了，整个人挺拔突出得仿如一把日本军刀，他走向扁头，后者顿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本能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点头哈腰示好，“山本将军好” “你好，”山本从冷厉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客气冷淡的微笑，与唐山海面前的他判若两人，“能告诉我唐队长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扁头回去对陈深夸张地汇报了今天在唐山海家门口碰见山本原的事，“嘿，头儿，我告诉你啊，你是没看见，当时唐队长关门上楼这山本什么少将那表情，跟失恋了八百年似的别提多腻怪了，一转眼，他问我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要生吃了我亏我刚才还想这日本人不一样啊脾气挺不错的样儿” “那是，你又不是唐队长，人有必要对你客气吗”陈深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格瓦斯。 扁头耷拉着脑袋在陈深对面嗑起了瓜子，“唉，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早知道就不把李小姐的生日会给推掉了，咱现在就在华懋饭店吃饭了，多开心。” 陈深丢了个瓜子弹他的脑袋，“嫌我请的面不好吃以后就别吃了。” 扁头嘻嘻一笑，“那哪有啊，那华懋饭店的大菜再好吃，也不如咱头儿请的阳春面好吃，还能天天蹭着吃” “滚。” “好咧我马上滚”扁头收了桌上的瓜子壳抓在手上，不以为意地低头弯腰假装滚了几下，走到门边儿来了还要贱兮兮地回头问一句，“头儿你看我滚的姿势标准不”在陈深抓起一把瓜子扔过来之前又赶紧关上门开溜了。 陈深今晚就住处里，懒得回去了，扁头送唐山海回家后到处里看看情况的，发现陈深在，就带着处里在的几个感情好的单身汉去外面小摊上凑合了一顿，陈深付帐，一面掏钱一面说最近输了不少，还得留着点儿给李小男补办下次的生日，这次就不请兄弟们大吃大喝了，有人就起哄干脆下次请结婚酒吃好的算了。 陈深不爱听这个，也不想解释，或许是出于自己身份的考虑，一直以来他放任李小男的靠近，造成大家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误解，对于他要做某些事反而起到了掩护的作用。上次想要营救宰相时，陈深让李小男带着装了船票和钱财的公文包在码头附近的咖啡馆等自己，如果营救成功了，他是打算带着沈秋霞与皮皮直接逃到香港的，却顾不上李小男了，到时毕忠良追究起来，李小男少不得要受点罪的。后来计划没成功，唐山海帮着他，还好没引起毕忠良的怀疑，而李小男这里，公文包中放着的钱票似乎也没被毕忠良发现。李小男说公文包被偷过，回到陈深手中的公文包只剩了一个空钱包和一条廉价的丝巾，陈深疑心李小男做了手脚，看着她傻乎乎痴缠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多了。大概就是被小偷偷了原本的公文包，里面的钱票都被拿走了吧，自己的运气确实够好的，然而陈深知道，没有人的运气能永远好下去。 因为计划营救那天的利用，陈深对李小男是产生了点愧意，所以愿意迁就她提出的生日会，她想办就给她办，当个好兄弟亲妹妹呗，也没什么不好。要不是今日上海特高课一课长南造云子的大驾光临，突降行动处借调人手，陈深也不会再次推了李小男的生日会，改到下次。李小男这点上还是好说话的，“只要你肯补，再晚多少天都没关系。” 上海的梅机关与特高课都属于日本人的特务情报机构，不同的是前者主要来自于日本军部，与汪伪政府的关系更密切直接，后者则建立得比前者早得多，隶属于日本内务省，近十几年在土肥原贤二的领导下发扬光大“成就”斐然。日本特务的活动区域上来说，东北一带乃至中国大部分地区特高课势力一枝独秀，而在上海，梅机关则要强压特高课一头，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竞争关系。大概是考虑到梅机关在上海的强势，为了不至于显得太弱势，土肥原贤二才会派了大名鼎鼎号称“帝国之花”的南造云子到上海特高课任职，既有艳名在外又有“功绩”赫赫，相信影佐再瞧不起特高课，也不会完全不给“帝国之花”一点薄面。原则上特工总部是直接听命于梅机关的，但经影佐同意，有突发或紧急情况时特高课也会要求特工总部配合合作。 今日下午南造云子找毕忠良，就是为了李全成遇刺的事。经贸方面以及舆论宣传这块的特务活动多是特高课的范畴，下午南造云子带了十几个包括日本和美英等国的国外记者要参加李全成的东亚共荣金融业成就发表演讲大会的，想让外国人好好报道日本人帮助中国促进经济繁荣的“客观”事实，没成想不但李全成被害，南造云子一行人也受到了炸弹袭击，人员没伤亡，可南造云子之前的大话就在遇袭记者们的尖叫质问中破产了。南造云子一向心高气傲雷霆手段，除了做间谍色诱国民党高官就没忍气吞声过，听属下汇报李全成遭到刺杀的附近也有另一场针对特工总部行动处的袭击后，直觉到了什么，把记者们丢给上海共荣商会那帮汉奸手下安抚，直接找到影佐，要求与行动处联手彻查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当着外国记者的面遭遇刺杀还死了重要的“共荣”精英，事关帝国的脸面，影佐自然没理由拒绝。没等影佐打电话找毕忠良来梅机关，南造云子便风风火火直接去了行动处。是以毕忠良才会在同仁医院接到钱秘书的电话后就带着陈深丢下唐山海匆匆忙忙离开。要说大人物，第一次亲自来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南造云子自然是算的，以往有特高课来行动处要调人，都是南造云子的手下，毕忠良和陈深来上海这几年，对这位传说中的第一间谍美女还未曾近距离接触过。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一碰面就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不是很吃毕忠良的寒暄，毕忠良看人下菜，当即不再说久仰大名不愧是“帝国之花”之类的虚言，让陈深马上向南造云子说明了他和唐山海下午从猛将堂孤儿院回程途中遇刺的具体情况，当然陈深也再次表示了认为这次刺杀行动的幕后策划是军统的推测。 南造云子沉吟片刻后让毕忠良和陈深带着一些人跟随自己去查看李全成遇刺的现场痕迹，对于军统所为并无异议，都认为李全成这次行进路线的泄露准确得太过可疑，李全成身边可能有人联络军统造成路线情报外泄，查看了现场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物证后，大家分了三路，带人去李公馆、华亚银行以及李全成出事当天的保镖那儿分三路调查。陈深去调查李全成的保镖，当天几个重要打手都在场，聚集在一块儿各自问了些话都没什么问题，陈深很快完成了打电话给毕忠良汇报，毕忠良去华亚银行，南造云子去李公馆似乎也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来好像毕忠良和南造云子会面去吃饭了，陈深懒得掺和，想去米高梅的，毕忠良压低声音嘱咐他回行动处待命，可能晚上还有情况。陈深这才回了行动处，碰到了也刚回行动处的扁头。 打发走了扁头，陈深坐在椅子上，内心有些担忧。毕忠良说晚上还可能有行动，会是什么行动呢会跟军统有关系吗他又想到了唐山海。仔细回想唐山海遇刺当时的反应，有一点陈深越来越疑惑，唐山海的枪法别人不清楚，陈深却是知道的。当初能够担任黄埔军校的射击教官，足以证明其枪法的高超。可是当时那么近的情况下，唐山海频频开枪，连一个人都没射死，这就不太对劲了。当然，可以解释为那时情势紧张，袭击人员众多，唐山海无暇瞄准致命部位，只能射伤一个是一个，然而打了那么多枪，却又恰好没打瘸了一个人，只伤了些无关紧要的部位打掉他们的枪，手被射中等等，让每一个受伤的人都能安然逃跑没怎么影响行动能力这又不是南造云子那边的炸弹袭击，没有人员出现，只是定时炸弹被引爆所以没抓到一个人，李全成那边刺杀虽然成功也还死了一个人呢，伤到了大腿动脉直接咬碎了牙齿里的毒药自杀了。陈深记得很清楚，唐山海的移动射击考核是学生考核课程中的“死亡”考试，通过率极低，因为唐山海的水平太高了，导致他制定的考试及格的难度也是相当地变态。因为这个，他还安慰了不少因为数次通不过而痛哭的女学生呢。 这些疑点都只深深埋在陈深的内心深处，对于毕忠良和南造云子，他把刺杀的经过描述得随意又偶尔有几分精准，而那些会让人怀疑到唐山海的所有细节，他只字不提，天衣无缝地用其他的现场状况掩盖了过去，没让人觉得他的含糊是刻意和掩饰，只是极其自然的陈述。人在说话的过程中，总有注意到的和没注意到的，没法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这是正常不过的情况。 如果唐山海对那些军统真的算手下留情了，就能说明他一定是假投诚了吗也未必吧，他的心实际上跟他的头发一样软，要说只是不忍心对昔日的同袍痛下杀手，好像也能说得通。但是，面对军统那些毫不留情的杀招，唐山海性命攸关时又真的会这样妇人之仁也不像吧。 陈深一口气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格瓦斯，喉咙口气泡嘟嘟地翻滚进肚里，没给他带来一点实质性的安慰，只觉得头脑中一团乱麻，而那颗怦跳动的小心脏，就更乱了。 唐山海，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十三章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四章唐山海的计划 第十四章 唐山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倒了半杯酒，轻轻摇晃着，金黄浅淡的液体被禁锢在那一小方透明的牢笼中，细微的挣扎只让自身的香味愈发诱人的挥散开来。头部又一阵细密的隐痛袭来，唐山海灌了一大口酒杯里的液体，微蹙了眉，希望借着酒精的作用镇压下这份不时泛滥的头疼。 徐碧成站在窗前，看着华懋饭店的许经理带着服务员拎着装满了大部分没怎么动过的残菜剩汤的数个精致带盖竹篮，坐上饭店专用的送餐汽车离开了。 山本原走后，徐碧成和唐山海到家歇了没一会儿，唐山海刚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华懋饭店的许经理就和几个服务员就专车送了一大桌菜过来，说是山本原早就定好了包厢，后来又打电话通知不去饭店了，让饭店把菜直接送到唐山海家，还特地加了几样羹汤煲粥，搞得唐山海只好重新穿上了干净的三件套来接收这从天而降的一桌子菜。上海沦陷后，华懋饭店就被掺进了日资背景，连特工总部都有一部分入股，是以特工总部以及日本的在沪机构很多工作人员日常聚餐会面经常的第一选择就是华懋饭店，而华懋饭店的许经理也与特工总部不少要员以及日本机构的工作人员认识，唐山海可以不给山本原面子，却不能不给送上门笑脸迎人的许经理留两分情面，今日若自己硬是拒绝这桌菜，许经理在山本原那里不好回话，本是唐山海与山本原之间的龃龉，倒连累许经理这个第三方不好做人，说不过去，况且毕竟以后常去华懋饭店还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了熟人也不能留什么尴尬事。略一思虑，唐山海就没有拒绝，让徐碧成和自己坦然在许经理与几个饭店服务员的伺候下享用了这一顿。徐碧成一边吃一边感受着旁边一堆人殷勤待命的气氛，蓦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和唐山海在唐家大宅吃饭也是一堆下人随侍一旁的森然肃穆的情景。菜式都是偏好唐山海的口味的，只是太多了，两个人每样拣一两口也就差不多了。唐山海没胃口，不过喝了碗银鱼羹加半碗海鲜粥另外吃了几口蔬菜就放下了筷子，徐碧成食量也不大，何况知道这是山本原送的他也没多大兴致，草草吃得六七分饱也住了嘴，吩咐许经理他们收拾碗筷。 “山本原让许经理送菜过来，倒是知道你的脾性。”徐碧成看许经理的车子走远了，又观察了周围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在此盯梢的不明人士后，转过头看到长沙发上闭目的唐山海，哂笑的表情变了变，急急加快步伐来到唐山海的身后，双手探上对方的太阳穴，轻轻按揉，“疼得厉害” “有一些，还能忍。”唐山海一只手抓住了徐碧成的手放下来，微侧了身体，挪了挪位置，偏了偏头看徐碧成，目光里是少见的冷淡和疏离，“这些都不重要，你是不是还有些话该对我说” 为什么陶大春对陈深下了杀手为什么没有按照我之前吩咐的一击即撤唐山海觉得徐碧成应该看得懂自己的意思。 “什么”徐碧成知道唐山海总会问的，从去医院的路上到回家的路上，徐碧成一直在考虑自己该怎么说。现在，他想好了。 “你问我什么”唐山海略睁了眼睛，黑白分明的，虽然他是要质问的，可面对徐碧成这样亲近的身边人，他没法真的不近人情地放出威压的声势，不自觉就软了几分，于是总显得多了几分无辜的孩童气。 “如果你是说今天刺杀陈深出现了意外的事，那得问陶大春，我只负责传达你的意思，他才是真正的执行人。你说过，无论何种任务，执行过程中免不了出现各种意料不到的情况，很少有事情能百分百按照原计划不出丝毫差错地完成。”徐碧成放开手，转回来，坐到唐山海侧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唐山海放下酒杯，直直看着徐碧成，“当时陶大春的布局和路线摆明了是要真的刺杀陈深，紧追不舍，如果他有听进去我的意思，绝不会是这样的手法。现在造成了几个人员的受伤已经够幸运的了，不然一个不慎就白白牺牲多少年轻的生命，你知道吗”最后一句话有些后怕的意味，与其说质问更像沉痛。 徐碧成的眼眸不像唐山海是那种纯然的黑色，有些深棕色，他对上唐山海的视线，从那双睁大的漂亮的眼睛里看清了自己的身影，他希望这双眼睛里永远有自己的脸孔，也只有自己，光是这点肖想，就足以让徐碧成坚定地面对任何人的施压，包括唐山海自己，也不能让他对这份坚持软弱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是如实传达了你的意思，至于陶大春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他是有其他执行上的考虑呢，为什么你这么怀疑我，却不怀疑陶大春我还想问问陶大春，为什么不顾你的安危，一意孤行杀陈深却害得你受伤了” 唐山海抿紧了嘴巴，从徐碧成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心虚，这样坚定的理直气壮让他一瞬间也不由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真的应该怀疑徐碧成吗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的人 “好，下次我会亲自见老陶，问清楚情况。这次也算是将错就错，毕忠良对我的怀疑会更少些罢。”唐山海起身，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脱了外套，开始说另外的事，“明天去行动处可能我会出勤，中午饭你自己吃。” 徐碧成极自然地上前帮唐山海拿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再返回来，“下午让毕忠良匆忙赶回行动处的所谓重要人物就是南造云子吧，扁头没听清，我听阿庆说毕忠良是说了什么云子的。这南造云子动作也挺快的，如你所料，在她手上发生这种事，又查到行动处也有人遇刺，果然会立即去行动处要求配合协助调查。不过，她明天真的会指名让你去李公馆调查” 唐山海去卧室换家居服，扯了领带，细长白皙的手指一颗一颗地从上往下地开始解马甲的扣子，“没估计错的话，南造云子今天应该找毕忠良和陈深去调查过一番了。李胜远之前总说李全成虽然帮日本人做事但又一直疑心王盛早另拜了个日本人的山头想跟李全成别苗头，李全成有心除去王盛却没那个能耐，如今李全成出事，南造云子等人的登门调查自会让李胜远如惊弓之鸟，他内心已不相信这些日本特务的调查，不敢明着反对，那就只会提出找他信任的人” 徐碧成看着唐山海的手略微走神，却也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目前你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徐碧成点头，“你来南京也就这十几天，一个多星期前我们吃饭偶然碰见王盛约个日本人吃饭你就能猜到他和那个日本人有猫腻，几次和李胜远交往后套取了不少消息，才能顺利定下这个计划。”他走近唐山海的背后着意接过了对方脱下的马甲，攥在手心里，眼里带着狂热，可在唐山海转头的一瞬间，徐碧成的面上只剩下了苦闷的自我厌弃，“幸亏是你来了上海，山海，换成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些的。我很怕，这么笨的我，会很容易连累到这么厉害的你” 以退为进，徐碧成知道，适度的示弱，用在唐山海身上，用在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没有这样的事。”唐山海看到徐碧成低着的头，刘海垂下遮挡了对方的眼睛，蓦然记起了以往徐碧成在军校被人排挤时沉默的表情，不由反省起自己方才对徐碧成第一时间的怀疑，都没有找陶大春问清楚就直接质问徐碧成，确实不妥了。唐山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徐碧成的肩膀，“成子，你不要这么想。”当唐山海唤出这个称呼，表明他对徐碧成已是全然的信任与疼惜，“你不笨，只是有时候太紧张了，否则你也通不过戴老板的考验跟我来到上海，即使你不是资深专业的特工，可是能得到戴老板的首肯，至少证明你是有能力的。收集信息没有什么特别难的，无非是多听多看，像我们初来乍到，就是多跟人交流啊。至于整理线索综合情报这种事，你没有特意学过，自然不明白，可那不还有我吗如果你什么都会，戴老板何必要派两个人来上海，派你一个人来不就行了吗” 唐山海此刻身上着一件白衬衣，衣领的扣子刚刚被解下了，无意地露出了一点锁骨，随着他的举动敞开的领口微微移动，好似那块白皙的肌肤也跟着移动了，徐碧成眼光略一探究就能从那散开的衣领缝隙中瞧见更深处更多隐蔽在白色布料下于灯光的抚摸中泛着光的细腻肌肤。 徐碧成笑了，因为唐山海的笑容，也因为他的话，“其实说真的，如果我一个人都可以干，戴老板肯定是不愿意放你这个大宝贝出来的。” 唐山海侧头斜了他一眼，一抿嘴，又习惯性地舔了舔唇，红润的色泽灯下更添了几分颜色，不，应该说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让这个屋子增添了许多颜色，“说什么呢” 徐碧成突然扑进唐山海的怀中抱了对方一下，肩膀微颤，让唐山海没有推开他，然后他抬首，下定了决心般，像讨好，更像寻求勇气，“我想好了，山海，明天如果你中午出去，我就约柳美娜吃饭。她对你和我都有好感，也愿意说很多话，我想从她下手开始学着怎么和别人说话收集有用的信息，应该比较容易。” 唐山海眉毛一挑，眨了两下眼睛，“柳美娜”唇角的弧度弯了起来，带着浅浅的愉悦，“她人还不错，挺好说话，是个很好的试探人选，那你加油。”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相信我能和柳美娜套近乎的样子”估摸着要到唐山海的底限了，在唐山海把自己推开之前，徐碧成忍住了内心的悸动，主动放开他，歪了歪脑袋，有点不满的样子。事实上他是对不能更多地占有唐山海这件事很不满意。 “是你想多了吧。”唐山海心虚地转了两下眼睛，接着指了指卧室的房门，“我要换衣服了。”说着双手并不设防地开始解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两颗，胸膛上大片少见阳光的肌肤在泛黄的电灯光中白得耀眼又透着温润的气息，然后抬头瞅了徐碧成一眼，那意思很明确了。你怎么还没走 徐碧成淡定地扫过了一眼，自自然然地踏出了唐山海的卧室，给他关上了门，站在门口，没再走，只是转身，透过门上木格内的磨砂玻璃，寻着唐山海模糊的而在徐碧成眼里依然充满了无与伦比的优雅与诱惑的身影，装作关心工作的样子继续和唐山海聊着，在唐山海冷静好听如深山泉溪般的声音里汲取着能安抚自己火热心思的能量，“现在李全成一死，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你明天真能参与调查的话，王盛涉嫌李全成刺杀事件的罪名少不了，扯到他背后的日本人那就更好玩了。哎，对了，听说李胜远的大哥在南京一家银行做事，为了个女人跟家里闹翻了，李全成的子女在上海就剩了李胜远和一个妹妹。李全成死了，李胜远大概就是李全成唯一的继承人了，就算我们顺利把这事推给王盛，日本人会不会逼李全成继承他老子的衣钵啊那我们不是白陷害王盛了” 仔细听的话，门的那一边有微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传来，徐碧成忍不住想象隔了一道门的唐山海衣服已经脱到哪儿了，是刚褪去了衬衫，光着上身，两边的肩胛骨如蝴蝶般在一层细腻光泽的肌肤下清晰地涌动还是已经将裤子脱了大半了，两条光裸的雪玉般的长腿随意地搭在床边，细瘦的脚踝上还挂着一部分裤子的布料晃啊荡的直接伸手去够要换的衣物 当年唐山海留学德国军事学院与徐碧成住学校附近租的小房子里时，没有条件讲究，唐山海经常当着徐碧成的面换衣服。在学校刚刚军事训练完毕后去公共澡堂洗澡时，唐山海与其他学生一起脱衣服也不少，都是男生，必须糙的时候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唐山海从小娇养清净惯了，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当着其他人的面坦诚相对，特殊时期讲究不了也就罢了，有条件则是一定会利用起来的。就如此刻，换个家居服也非要赶着徐碧成出卧室不可，不然就浑身别扭。 徐碧成心底暗暗埋怨唐山海的这个习惯，可往往看着唐山海理直气壮无辜的模样又觉得龌龊的是自己，无数次地默默迁就着他。 “日本军部看不上李胜远的，他的无能软弱在上海滩都出名了。而他本人也怕做这事遭报应，不然也不会长久以来只是做个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每天莺声燕语，实际上心里惶惶不可终日。日本人就是想找狗，也不会找一条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狗。” 唐山海的声音透过卧室的隔门清晰地传来。 “那你觉得华亚银行的中国第二大股东就是日本人看中的狗”徐碧成的耳朵几乎贴在门窗格子上，专心地听着门里人的动静，对于唐山海说的什么也很关心，并不是关心这些话中提到的人，而是涉及唐山海的任务，他有必要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这可不是我觉得，是戴老板指定的。那人之前是上海滩杜老板的人，当初是被张孝林挟持着不得已跟着日本人，只因为他良心未泯事先有一点提示，才能让杜老板安全撤离上海。我来上海之前，他几番曲折终于联络上了在重庆避难的杜老板，表示愿意继续为杜老板效劳将功折罪，杜老板才找上戴老板说明了这个情况。我只负责尽可能地帮那个人除掉王盛，至于他怎么成功上位，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我想，他身边应该也有杜老板的人，跟军统不是一条线。” “杜老板那边的大长线，军统谁都够不着，只捏在戴老板手上。”觉得唐山海应该把家居服都穿上了，徐碧成无意识的肖想也淡了很多，注意力更多转移到谈话的内容上来。 “是的，除非必要，戴老板吩咐我不要接触那人。” “什么叫除非必要啊不过戴老板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吧，党国内部高层叛变的不少，戴老板这个人除了蒋委员长大概也是谁都不信，你的保密级别这么高也难保其他人员不会知道，能少让一个人知道你的底细对你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嗯，我明白。” “还好杜老板线多，戴老板让他给了我们一两条短线头方便时用一用，而那短线头只是按照杜老板的吩咐帮忙，不会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的。”徐碧成说的是六大埭菜市场那边的浦东三哥，当地的流氓地痞小头子，也是杜老板那头早年埋的无数暗线之一，只由徐碧成负责联系，人不知道他什么身份职业，只照杜老板嘱咐听他话，让干嘛干嘛，前两天就找人去王盛家偷了点东西，还挺顺利。这东西很有用，被老陶再找机会放回王盛家，明天有人搜的时候肯定能搜到。想到明天唐山海要做的事，徐碧成又问了。 “话再说回来，明天与南造云子接触，你应该不会想顺便也除去她吧好像离开重庆之前，戴老板私下跟你提过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的话” “你当我是无所不能的吗知道南造云子是什么人物吗还顺便除去说得这么轻巧，你当她是颗白菜，想捋了就能随时捋了啊任务要一件一件完成，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杀南造云子，是王盛的事。关于这个南造云子，杀是要杀的，但恐怕最近没机会下手，借李全成这事，明天我先会会这个帝国之花再说吧。”唐山海在卧室正闷着头系长款睡衣的腰带，听到徐碧成说“顺便”杀南造云子马上就无奈地翻了下白眼，因为不担心有人看到，所以翻白眼的力度还挺不小。 “南造云子什么人物我当然知道的啊。军统内关于她的传闻可多了，大美人啊，诱惑了几个党国元老啊，窃取了多少机密啊，可厉害了，日本第一女间谍，蒋委员长都为她大发雷霆过，责令军统务必诛杀她呢，就是一直没人有这个本事真杀了她。嗯，好像前不久还在法租界诱捕了十几个军统特工，搞掉了哪儿的一个军统分站点呢我还听说啊，戴老板对她也是恨之入骨的样子，可能当初还差点上过她的当，所以这次特意嘱咐你要不惜一切代价” 门哗啦一下子开了，裹着厚款带绒毛的棕色长款睡衣兼家居服的唐山海站在门口，把说话口气越来越八卦的徐碧成给吓了一跳。 “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几句话属于什么性质”唐山海冷面冷眼地睨徐碧成。 徐碧成捂住了嘴巴，可眼里的笑意没捂住。 “编排上司，造谣生事，如果我上报给戴老板的话，够你喝几壶的。”穿着家居服的唐山海全身都放松起来，倚着门边，闲闲凉凉地吓唬徐碧成。双手拢在家居服宽大的袖子里，就纤细皓白的腕子那儿露出了些许，领口的绒毛挺厚实，衬着他修长的脖颈，显得一张白玉小脸愈发精致地小了。而家居服的下摆之下，一双肤色均匀修长劲瘦的小腿白生生地露出来，因为平时藏得严实，乍然一见，是刨了层外皮的嫩藕般的殊色，隐隐约约地在茸茸的松垮垮的布料中晃荡，遮都遮不住。 徐碧成一脸冤枉，“我都没说什么呢，好歹你听我多八卦几句才去上报啊，不然我多亏。”颇有些贱兮兮地凑过去靠近唐山海，“你就真的不想听听对戴老板的感情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 “严肃点，我们是在谈工作好吗”唐山海脑袋一偏，离远了一点。 “我不就是在谈工作呢嘛，讨论一下戴老板为什么那么特意嘱咐杀南造云子，这个任务可是很难的。”徐碧成爱极了唐山海此时明明很想笑可又憋住了一本正经的可爱表情，愈发想要逗逗他。什么工作啊，都见鬼去吧，起码今天晚上就别关心这个了。 “没别的事了就早点休息吧。”唐山海高傲地抬起头，走进卧室迅速关上了门。好在徐碧成也撤得及时，免得再次被碰了一鼻子门灰。 没正经。唐山海关上门后忍不住微笑起来，也有几分好奇地想起了军统内部的这个传闻，戴老板真的差点被南造云子色诱过然后摇摇头，哎呀，可千万不能被徐碧成带到沟里去。真好奇的话，起码得等到杀了南造云子可以理直气壮邀功的时候，趁着老师心情好，顺便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咯。 他才没徐碧成这么不着调地八卦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五章曾树的威胁 第十五章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苏三省在55号行动处附近待到天黑才回去，唐山海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倒是有了其他异常的发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南造云子的车匆匆忙忙驶进了行动处，不知是为什么。没过多久，好像毕忠良的车子也回了行动处。 南造云子曾经是苏三省的目标，是他打算靠近重庆更接近唐山海的垫脚石，自从曾树来了之后，这些行动都搁置了。如果是以前，他发现这种反常现象，肯定要查清楚原因伺机再度下手。现在，他只关心唐山海的行踪。因此，苏三省的内心依然没什么波动，在确定行动处的人员都下班后，苏三省只得悻悻然地回了行动处。 作为军统上海站的副区长，苏三省租的房子未免太朴素了点，公共租界贫民区弄堂里一间简陋的平房小屋，虽然独门独院覆着砖瓦相较于周遭的屋子不算很差，可比同职位的其他人不是高级公寓就是小洋房的差远了。苏三省并不在乎住处的舒适度，左右不过一个睡觉的地方，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因素是安全，其他都可以忍受。这房子是苏三省最近精心挑选之下又换的一个住处，和以前的住处一样，隐蔽性高，发生紧急情况方向位置都便于出逃。 苏三省回顾着今天盯着行动处的种种细节，边走边沉思，等回到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突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转身就跑，房门大开，果然出现了两个便衣的男子，苏三省没有回头，前面巷子突兀地又窜出两个人，刚要转头跑，曾树就站在了苏三省的面前，阴阴地笑了起来。 苏三省被曾树的人抓着拖进了他自己的小屋，然后关上了门。 曾树看了看堂前粗陋落灰的长凳，嫌弃之余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别的选择，于是谨慎地落了一小半的屁股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被押解到面前被强迫跪下的苏三省。 “曾树，你干什么我是副区长，你不能这么对我”苏三省双手被缚反剪到身后，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曾树吼。 曾树一挥手，旁边人立即用脏兮兮的抹布堵住了苏三省的嘴。 “你这住处可真不好找。还好阿生来过，知道在哪儿。”曾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阿生来过苏三省的住处，是苏三省的手下，有几天没找到房子住苏三省让他来暂住过，也是这房子除了苏三省以外唯一来访过的客人，几乎可以说是苏三省在军统少数几个最信任的人之一。 苏三省瞪着曾树，唔唔了两声。 “你瞪我有什么用啊人家不想干了要弄钱回老家娶媳妇，你能给他吗看看你住的这什么破地方，跟着你又受穷又受累的，什么好处也没有，还想下头的人对你忠心耿耿，做梦去吧。”曾树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下苏三省的额头。 苏三省几乎要窜上来，只是被人死死地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别急，虽然你都好几天没到我那儿上班报道了，我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找你麻烦。今天来找你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你，刘三木在哪里”曾树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又伸到苏三省的衣领上擦了擦，“刘三木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从他哥哥刘三金不见了之后。” 上海军统区情报一处的刘三木也曾是苏三省的直属手下。然而自从苏三省在曾树的压迫下失势，刘三木表面上也和苏三省疏远了，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而且最近两个星期苏三省忙着在外面盯梢，与军统的其他人都少有接触。 苏三省睁着眼睛，闪过了一丝疑惑的神情。曾树给他拿掉了抹布。 “你找错人了吧，曾树刘三木失踪你就派人去找，找我有什么用”苏三省冷冷地说。 “这不想着你曾经是他的好上司，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呢”曾树看着苏三省冷淡傲慢的神色越看越不爽，忽然就把他往地上摁，苏三省抗拒，后面的两个人也帮着曾树狠狠将苏三省侧着身体慢慢摁到了地上，苏三省只觉全身骨骼咯咯作响，痛得几乎发抖。曾树一脚踩在苏三省的太阳穴上，“苏三省，我明了告诉你，刘三木失踪很可能是叛逃，前段时间他哥哥刘三金和军统一些人从重庆过来，据说是带有什么任务的，可是突然不见了，我怀疑是被汪伪或者日本人弄走了，刘三木如果因为要救他的哥哥而离开军统，那就了不得了，阿生告诉我，他走之前说过，要找你帮忙的。” “放屁我根本就没见过他”苏三省艰难地吐出字句。 曾树观察着他的神色，不似作伪，沉吟了一会儿，脚下的力度没控制住，让苏三省发出了一声痛呼。 曾树挪开脚，让手下扶起苏三省，但还压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突然动手。 “真的没见过” “曾树你这个蠢货，他要是真的找过我，我还会就这么被你抓住何况他跟我早就不来往了，我一没钱二没财，他为什么要找我”苏三省顶着半边脸上曾树的鞋印子，呵呵笑道。 “为什么找你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你没钱没财，在军统没有前途了，对我怨恨在心，找你一起去投日本人正好啊”曾树拍拍苏三省没有鞋印子的那另外半边脸。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三省激动起来。 “不想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帮我找到刘三木。”曾树貌似温和地给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苏三省盯着曾树，渐渐地，收起了眼中所有的恨意，低下了眼睛，面无表情，“我试试。” 苏三省还不能失去副区长的职务，不能这个时候被曾树找借口捋下来，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对了，最近你老往特工总部和行动处那边跑也不是事儿，就算你能单枪匹马杀了李默群或者毕忠良，功劳也不会是你的。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让你自个儿跑去不干正事这么些天也够给你面子了。”曾树满意地笑了，“这样吧，我说认真的，你正常上下班，没事给我接送小丽，我想刘三木早晚还是要找你的，到时候，该怎么办，你懂的。放心，像今天下午那样给南造云子找麻烦的危险事，我暂时还是不会让你干的。” 苏三省猛然抬头，“南造云子你们去刺杀南造云子了” “是啊，你不知道吧飓风队队长中午忽然通知让我们在半路炸弹袭击南造云子，给他们另外一个任务做掩护，通知得可真着急，差点没来得及做。还好，事情好像顺利了，他们那边今天刺杀李全成挺成功的。这趟我们怎么也有个协助的功劳的，喔，当然没有你的份，谁让你这些日子都不务正业地在外面浪费时间。”曾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没理会苏三省深思的神色。 不管苏三省脑子里想什么，他都是曾树捏在手心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清早，天色蓝净，虽然太阳尚未完全露脸，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晴天。 陈深打着呵欠从公共卫生间出来，内心暗暗咒骂毕忠良，白等了一夜胡思乱想，有个屁的行动，没事了也不打电话来说一声，打定主意等毕忠良来了要给他好看。刚走到办公室门前，走廊那边的大门一开，唐山海与徐碧成一前一后走进来。陈深从没觉得行动处走廊大门上的彩色窗格玻璃这么顺眼过，白的蓝的黄的光混合交汇着落在唐山海被高级定制三件套裹着的修长利落又有肩有胸有腰有臀的身形上，缓缓走来的模样像巡视众生的神祗一般。 要是没有旁边那个一脸便秘表情实在有碍观瞻的徐碧成就更赏心悦目了。 唐山海与陈深对视一眼，浑不知自己鼻尖上的小痣也已被陈深的目光细细舔了一遍。 “陈队长，今天还来上班”徐碧成抢先开口，面带揶揄地跟陈深打招呼。 陈深看了徐碧成一眼，嗯，有点杀气，就藏在徐碧成的眼底，还蠢蠢地以为面对陈深这种级别的资深特务，自己藏得很好。 “不上班干什么”陈深笑得有些诧异，仿佛这问题太过奇葩。 “我不是听说你昨天好像遇到点麻烦吗”徐碧成挑眉。 唐山海不自在地整理了下领带结，昨天的麻烦，归根到底，是因自己而起。 陈深眉眼更深地弯起来，一下就搂过了唐山海窄而瘦的肩膀，在徐碧成陡然凌厉起来恨不得揍人的眼神中大大咧咧说道，“那就更应该上班了，他们总不会杀进行动处来，你说是不是，唐队长哎，要不这样，咱俩最近都住行动处避避风头得了，互相还有个陪伴。”说着转而就凑到唐山海的耳边，情态亲昵得很。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唐山海不给面子地推开了他，“没事我先去我的办公室了。” 陈深看着落空的双手，无所谓地一耸肩，进入了一分队队长室。 徐碧成将对陈深的厌恶也暂时收起，先去开总务室的门。 柳美娜特意等着唐山海，在他经过了自己的档案室时，站到门口对着唐山海盈盈一笑，“哎呦，唐队长。” “柳小姐。”唐山海一晗首。 “不用那么生分，叫我美娜就行，处里都这么叫。”之前与唐山海也算聊过好多次了，柳美娜总想着和他更亲近一点，可不知道唐山海是装傻还是真呆，对柳美娜三番两次的示好亲近视而不见，始终恪守礼仪，没有逾越半分，从称呼上就划清界线，总只是“柳小姐”。柳美娜下定了决心，只能自己更主动一点了，怎么都得至少让唐山海把称呼变一变。 唐山海略歪了歪脑袋，让他的踌躇显得有几分俏皮，使人忽略了他的不乐意而满眼都是那随后微微展开的笑容，对柳美娜来说更是如此，唐山海的每一个微小的举动都那么符合她的心意，每见他一面就更欢喜了，“怕唐突了美人哪。”唐山海对凑近的柳美娜不明显地离了点距离。 “那，你说是我美呢，还是你以前的女朋友美啊”柳美娜得寸进尺，大胆地问，遇见唐山海后她就做好了将所有女孩子的矜持统统抛诸脑后的准备。 唐山海显而易见的惊愕局促与数次不自觉的抿唇在柳美娜看来都那么可爱，柳美娜看了看四周干脆拉他进了档案室，关上门落了锁。 柳美娜这些举动太过干脆利落像早有预谋一般，搞得唐山海这么一个身手出众擒拿优秀的资深特工专业军人面对柳美娜一介手无寸铁满脸爱慕的弱女子竟无端生出了些许手足无措的紧张感，“柳小姐是有什么要事要跟唐某说吗” “叫我美娜。”柳美娜又一次要求道，带上了难得一见的几分果断和命令的意味。 “好，不知美娜小姐有何吩咐”唐山海眼神定了定，手上抚着领带结又理了理。 “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柳美娜从头到尾又把这人扫了一眼，怎么看都喜欢。“不知有件事你晓不晓得呀” “什么事”唐山海抬了眼神，疑惑柳美娜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想说什么。 “陈队长对你，好像关系不一般呀” “怎么说”唐山海表面冷淡，内心大惊，不免又想到了沈秋霞对自己说到的关于陈深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会这一个两个女人都觉得陈深对自己有什么吧 “哎呀，其实大家都知道，唐队长刚来，又是李主任的人，陈深站在毕处长那边，想借着什么由头为难唐队长一下也不奇怪，可我就看不得唐队长你被他们背后捉弄。”柳美娜不再卖关子，把昨天下午去毕忠良办公室送材料恰好听到毕忠良和陈深消遣唐山海的话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说给唐山海听了。 昨天下午陈深好像是向南造云子汇报完了什么工作，商量着一起去查什么李全成被刺杀的事。趁着南造云子出去卫生间的工夫，陈深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提了句，“那唐山海就在医院清闲啦，早知道我也受伤就好了。”自然被毕忠良斥责了几句，还让他不想干活晚上就必须去刘兰芝给安排的相亲晚饭。陈深自然更不乐意，眼珠一转就说唐山海也单身，嫂子不用总盯着自己，让嫂子给唐山海安排个亲戚当老婆，肯定能噎死李默群，叫毕忠良赶紧先下手为强。毕忠良起初还骂陈深胡扯，后来似是沉吟了有认真考虑的意思，“如果真能这样的话，李默群和我捆绑得更死，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是坏事”听得柳美娜心里都暗暗为唐山海捏了把汗。后来南造云子来了，毕忠良与陈深之间的这个关于唐山海相亲不相亲的话题就中断了，柳美娜送完文件也没什么借口再待在那儿，就先出来了。 “唐队长，”说完了原委，柳美娜提醒道，“这几天，如果毕处长请你去他家吃饭，你自己，可要多想想。” 唐山海其实有点松了口气，柳美娜说的原来是这个啊。“这个，倒是毕处长抬爱了” “抬爱什么呀，你想想，真要那样，那你不就是夹心饼干啦，成天夹在李主任和毕处长中间不定怎么憋屈呢，而且不是你还有个忘不了的未婚妻嘛” 唐山海眼神一凛，抬眸清凌凌地看了过来，唇边的笑意瞬间利剑般尖锐起来，话语却是极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玉石落地般丢出去，掷地有声，“打听过我的事” 柳美娜突然心虚，为了唐山海这显然的不悦，换做一般人早被唐山海这周身忽然凌厉的气势给吓住了，可柳美娜喜欢他，只怕自己是惹了他不高兴，笑着讨好，像不知如何对心上人示好的娇羞的搞砸了事情的少女，满怀温柔的歉意，“我，我就想，唐队长这么符合我标准的男人，怎么就没让我早点遇到呢现在也不晚。所以关于唐队长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别人说了唐队长什么，我也都会记得。”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好感。 唐山海收了那股气势，无奈地笑了笑，“是有很多长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但我暂时并没有这个心思，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柳美娜看看他又和颜悦色了起来，向自己述说着苦恼，心头一喜，“我就当你是在问我了，其实，我有个办法，你想知道吗” “喔柳小姐有招可以教教我吗”唐山海看柳美娜，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教是可以的呀，但，不能白教啊。”柳美娜娇嗔地说。 “那当然，必有重谢。”唐山海倒是想听听柳美娜能有什么主意，毕竟如何应付旁人相亲这种事上，已到婚龄数年的柳美娜应该是相当有经验了吧。 然而听完了柳美娜的建议，唐山海觉得，至少目前，还是当没听见好了。 “柳美娜又跟你说什么了啊，在里面关了那么久”回到二分队队长室，徐碧成等着唐山海，给唐山海拿了最近的英文报纸过来。 “没什么，就让我要小心防着毕忠良和陈深联合起来勾兑我。”唐山海没想隐瞒徐碧成什么，不过觉得柳美娜说的那些都是无关紧要完全没必要再转述给别人知道的事。他走到桌前，拿了报纸刚翻了两页，猛听得窗户外面一两声突兀刺耳的枪响，之后就悄无声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六章三人怼 第十六章 唐山海和徐碧成互相看了一眼，均是一脸茫然。 接着门外有什么动静。 唐山海赶紧开门查看情况。其他办公室的门也纷纷打开，很多人站在走廊里就议论开来。 毕忠良灰头土脸地跨进了大楼走廊，行色匆匆，脸上留了几道血痕，手被丝巾随意包扎着。一看就是刚被袭击过的模样。 “哎呀，处座，怎么回事啊处座，没事吧”钱秘书狗腿地跑过去问候。 “怎么了，老毕”陈深也从办公室出来，迎了过来。 毕忠良一脸气苦，懒得解释什么的神色，“摔了一跤。” 陈深扶着他，刘二宝跟在毕忠良后面匆匆向处长办公室走去。 唐山海站在二分队队长室门口，正想着这不会是老陶干的吧，那边毕忠良也瞅见了他，向他挥了挥手，“山海，能过来帮个忙吗” “喔，好。”唐山海一点头，马上意识到毕忠良要让自己做什么了，大步走了过来。 倒是陈深和刘二宝，都一脸迷糊地瞧着唐山海，不明白毕忠良特意指名唐山海来干嘛，好像就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有什么默契似的。 陈深莫名有了种自己被唐山海和毕忠良在某方面排斥到了一边的感觉，这令他相当的不爽，不知道是对毕忠良还是对唐山海。 看着毕忠良和唐山海他们都进了处长办公室。钱秘书站在档案室门口和柳美娜说话。 “摔了一跤啊” “我看不像。”柳美娜摇头。 “啊”钱秘书还傻着。 “你没听见刚才的枪响啊，八成跟陈队长和唐队长昨天一样，遇袭了。”柳美娜脑子倒是一向比钱秘书都清楚。 “哎哟，这军统飓风队现在怎么那么的嚣张啊，在咱们大门口都敢动手” “反正我听说最近风声紧，连李主任都不敢离开特工总部哎，大家都小心点吧。”柳美娜说着就走了。 “再怎样啊，也轮不上我们这些”钱秘书想寻柳美娜找认同，没成想回头人就不见了，只好自言自语笃定地说完剩下的话，“小角色。” 钱秘书就是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汉奸相比，实在人微言轻，身份低微，就算做了些坏事，也只是小奸小恶，实在算不得什么，自信没人会记住这些小坏事来找自己算账的。 刘二宝站在那里给人倒水，只是现在谁都没心情喝什么水。 毕忠良右手伸着方便唐山海给自己上药，眼神直直的，气得发颤，“军统现在就像条疯狗一样，时不时就出来乱咬一口。” 陈深靠在沙发上，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我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就只拿我这个小喽啰开刀，敢情昨天就是拿我试试手。”说着瞥了瞥正专心致志观察毕忠良伤势的唐山海，“喔，不对，唐队长可不是小喽啰，我充其量是被凑数的。” 唐山海半蹲在地上，对陈深的揶揄充耳不闻，低着头给毕忠良的手涂药水，“这是擦伤，可能有点疼，处座，忍着点。”修长的指节拿着药水的样子也极慎重优雅的模样，让毕忠良感觉自己倍受眼前人的关注重视，心头的怒火终于消下了去了一些。 “山海，不好意思啊，你自己都伤还没好呢，我又怕去医院或者回家给兰芝知道了又得担心”毕忠良和和气气向唐山海表示歉意与谢意。 “没事，处座，这我还能不理解吗”唐山海拧了眉，从这个角度看，那因为一些小表情而会时而露出的浅浅的抬头纹都能让毕忠良看得更清楚了，显得尤为地纯良，“您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那好，以后不说这些了。你这儿还疼吗”毕忠良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以一个费劲的姿势去碰了碰唐山海的后脑勺，气氛格外地宠溺亲昵。唐山海脑后软软的发丝轻轻擦过了毕忠良的手心，毕忠良莫名的没敢停留太久。 “没事啦，昨天还有点头疼，睡了一觉就没什么感觉了。”唐山海摇头晃脑了一下，表示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陈深假意遮住了眼睛，不忍直视道，“哎呦喂，你们两个伤患可是同病相怜了，我是不是也得受个伤，才好说自己和你们是一块儿的。” “小赤佬，没个正形。”毕忠良瞪了陈深一眼，正色道，“这帮人现在学乖了，一击不成马上就跑” 陈深看着唐山海给毕忠良上完药，接着弄开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开始给毕忠良包上，手法看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这西装革履的好像穿错了，应该穿个护士服才对。 唐山海表面上听着毕忠良的话比陈深专心多了，心里却想，老陶这个行动出其不意的，是继续在给昨天的袭击打掩护吧，倒是挺有脑子的，可惜没能真的误打误撞杀了毕忠良。 “这是学中ng啊”毕忠良最后下了个结论，“跟咱们打起游击来啦” 陈深又看了下唐山海，“国共合作吧，可是我只听说有些国军的师长啊军长什么的说过要学习游击队的打法，可没听说戴老板也倡导军统学习怎么打游击啊。” 唐山海余光瞄了下陈深，内心哼了一声。是我提议让学着点游击队的打法的，怎么啦，你知道个x。 毕忠良头疼道，“这以后想抓他们更难办了。” 陈深也长叹了口气，“现在就别说抓不抓啦。我就说啊，这几天少出门，出门也多带几个人跟着啊。”抛了个媚眼给唐山海，“唐队长也是啊。” 唐山海给毕忠良包扎好了，毕忠良看了看，很满意，然后转头虎着脸朝陈深叮嘱，“这事不许跟你嫂子提啊。” 陈深凑上来，伸出空手掌，眨了眨眼睛。 毕忠良一懵，“什么意思啊” 陈深理所当然道，“老规矩啊，封口费。” 刘二宝噗哧笑了一声。 唐山海不像刘二宝见惯不惯了，倒是第一次见陈深这么赤oo地向毕忠良讨钱，睁大了眼睛，有些好笑又不敢相信。 毕忠良瞧了瞧唐山海憋笑的神情，老脸一红，自觉被陈深驳了点面儿，也没像以往就屈服于这好兄弟的勒索，不但没有乖乖掏出钱来就范，反而出拳打了陈深一下，难得硬气道，“小赤佬。没有，滚蛋，爱说不说你嫂子白疼你了” 唐山海见没什么事了，刚想走人，毕忠良接了个电话，似乎是门卫那边接过来的，马上叫住唐山海，带着几个人一起下去说要迎接贵客。 “什么贵客啊，还不就是昨天来过的那个南造云子。”陈深和唐山海并排走在毕忠良后面，漫不经心道。 唐山海心下了然，该来的果然来了。 南造云子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并且漂亮得格外具有攻击性，然而并不是浓妆艳抹的风格，简练时尚的着装和清淡的妆容更突出了她本身五官的艳丽与精致。这样长相的女间谍，自然是有足够的资本搞色you的。三十来岁的年纪让她更加成熟丰臃，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眼角眉梢一举一动都是风情。柳美娜已经算是很有风情的上海女人了，跟南造云子比起来好像瞬间成了一个生涩的小姑娘。 真是一条不可小觑的美女蛇，美则美矣，毒亦甚之。 唐山海与南造云子握手，彼此打量的同时，内心也都做出了一个初步的评估。而南造云子看唐山海的目光里，又带了几分让唐山海看不懂的在打量之外的一些没来由的敌意 “唐队长，第一次见你，果然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比我想象中更好看。”南造云子在握手之后没有立即放开唐山海，趁机握紧了一下，那触感犹如毒舌的信子细细凉凉，十足的不怀好意。 南造云子这趟来不是唐山海预料的那样要与之一起去李公馆调查李全成被刺杀的事，虽然这也是原本的目的之一，不过现在她是来向毕忠良转达更重要的事。南京方面临时召开一个重要绝密会议，南造云子也是今天一早才接到通知的，似乎是日本军部那边主持召集的，为了保密性，都是临时电话通知各部门的首脑。 “影佐昨天连夜就先过去了，我军在沪的其他部门也仅有相关机构的负责人接到通知，特工总部那边上面和影佐就暂时委派我通知一下了，具体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来之前我给李主任打了电话，他已经出发一会儿了，现在毕处长就跟我一起走吧。” “这是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啊，怎么会这样急”陈深给毕忠良拿了公文包递给他。 “别问了，我走之后行动处暂时交给你了，不准去外面瞎逛。对了，山海，李公馆那边你去查一查。刘二宝，尽心协助唐队长，知道吗”毕忠良临上车前嘱咐各人。 “好。”唐山海点头。 “是。”刘二宝答应。 等南造云子和毕忠良的车都离开了行动处之后，门前相送的人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了唐山海和陈深，还有一个待命的刘二宝。 突然地让梅机关和特高课的首脑都去南京开会，包括李默群和毕忠良都得去，这是什么紧急会议啊莫非跟沈秋霞之前提到的绝密计划有关 陈深想着，突然发现唐山海在观察自己。 “看我干什么唐队长也像那些小姑娘一样觉得我好看” 事实上唐山海也在想这个临时的重要紧急会议是不是会有什么重要情报需不需要打探清楚再窃取出来。看着陈深也是一副深思的表情，忍不住觉得对方脑子可能正跟自己转着同样的念头。然而唐山海当然不会说出来。 “没什么，我在想我该带几个人去李公馆，万一查到什么线索需要马上行动，人太少就不方便了。”唐山海看着陈深，别有深意。 陈深瞧了下刘二宝，搭上唐山海的肩膀，“嗯，你不是二分队的队长么，你们二分队可是精英，你来之前都是老毕直接管着的，哎，这不是你的副队长么，问问他，现在二分队有多少人可以直接跟着去的” 刘二宝咳嗽了一声，暗自责怪陈深不懂事，这二分队平时都是毕忠良直接指挥的，谁也没权利动，现在毕忠良不在，他怎么敢让唐山海去带二分队的人出任务，说白了，唐山海这个所谓的二分队队长，就是个光杆司令，毕忠良也只打算让他一直当个名义上的二分队队长，干笑着对唐山海道，“这，二分队队员昨晚上跟着处座出任务，今天大部分人都在家休息呢，一时半会儿凑不出人。” 唐山海先把陈深搁自己肩上的手挪开，还没说什么，陈深嚷起来，“谁说的，我记得那个谁，叫啥来着，大贵吧，不是在这儿呢吗，好像刚才还看到他去搬着菜去食堂那边了” 张大贵，不知走了哪个队员的关系塞进来的，干瘦矮小看不出半把子力气不说，嘴巴还有点歪，据说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幸运的是没落下什么残疾，就是整个人不怎么长个了，加上变成了这副尊容不好找媳妇了而已。按旧时的说法，名字起得太富贵，命道却压不了这名字，反被压成了个又小又挫的小瘦子。在行动处大约也是处处被排挤的，名义上是二分队的人，愣是被派到伙房当个杂工，听柳美娜好像提过一句，二分队有的人恃强凌弱惯了，平日也老使唤他做些杂事，所以才让他挂着二分队的名，薪水好像也被刘二宝克扣了不少。柳美娜的口吻有一些怜悯的意味，末了叹口气，这个世道就这样，没什么人管这种事，他能平平安安在这里干个差事，对比外面饭都没得吃的人已经好很多了。 “唐，唐队长”张大贵被陈深叫的扁头唤过来，匆匆跑来咧嘴一笑，形似恶鬼，颇能唬小孩。 唐山海看了他一瞬，微笑了一下，“你待会儿帮我把办公室的窗户桌子还有文件柜什么的擦一下吧，我有事出去一下。”转而对刘二宝道，“二宝，我看也不用找别人了，就我们去吧，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事。” 张大贵好似是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地表示一定照办，感谢唐队长的重用，也不知这人平日给欺负成了什么样，连擦个桌子窗户对他来说都是重用。 刘二宝松了口气，还真怕唐山海拿着鸡毛当令箭逼着自己找二分队队员给他用，连连点头，“哈，我去开车。” “实在不行我的一分队也可以借给你啊。”陈深看着唐山海孤零零向大门口走去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唐山海遥遥摆了个手，“谢了，用不着。” 等知道用得着的时候，已经晚了。 至少刘二宝很后悔没多叫几个人过来。 此时他被王盛掐住脖子压在地上，脸挣得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拼了命只能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呜呜声，被窗外下面街坊热闹的声响淹没得不出一点动静。 去了李公馆，唐山海和李胜远只关起门聊了一会儿，唐山海先打了几个电话到华亚银行和一些李胜远说的熟人，找一个叫王盛的人。这人刘二宝有点印象，跟着毕忠良昨天去银行时，就是王盛接待的，待人接物称得上符合规矩，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这时几个电话听起来，好像这王盛不见了，那就有些门道了。唐山海匆匆带着刘二宝出李公馆来到王盛的家里，什么人也没有，问邻居，竟然说昨晚好像这家人就一起出门不知道去哪儿了。刘二宝顿感大事不妙，和唐山海两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翻来翻去，其他没翻到，倒是翻出了几封半日文半中文的夹生书信，落款是个日本人的名字，看着书信内容中透露出来的身份像是日本关东军总司令本庄繁一个参谋手下的中佐。唐山海拿起信看了几遍，后来用火烤了下空白处，显出了苏州河那边一个小饭馆的地址。唐山海和刘二宝立即奔赴那个小饭馆，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唐山海到店后察看时，刘二宝眼尖地发现对面的旅社楼上有个人影一晃而过，蹭蹭蹭就跑上了旅社的楼顶客房，跑得太猛一进门没察觉就被房梁上设计好掉落的花盆砸了个正着，满脸灰土眼睛都被呛得睁不开时，有人就过来一下将刘二宝拽到地上，翻身坐在刘二宝身上，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刘二宝死命推攘着，尽力睁着眼从缝隙中确定了那人就是王盛。王盛看着只是个身材普通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可早年也是江湖里混过来的，力气不小，尤其当他拼命时，刘二宝一时都没法撼动他分毫。 “把我老婆孩子还给我，你们杀的人别想让我当替罪羊”王盛也是搏命般地掐着刘二宝死不放手，面红耳赤的，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可怖神色。 “放手”唐山海终于跑进了客房，放了一声枪，刘二宝一喜，没成想王盛手下力气更大，显然是想弄死一个是一个。 刘二宝只觉呼气多进气少，眼睛快要翻白了。 唐山海不再迟疑，对着王盛肩膀就是一枪，没朝着致命部位放枪，也是想留活口的意思。 王盛终于松手，刘二宝一脚踹他到一旁，躲到一边爬不起来，捂着脖子大声地咳了起来。 唐山海看了刘二宝一眼，就去擒王盛。 王盛看着唐山海手里的枪，与其对峙着想扑过来夺枪，唐山海又一枪射中了他的小腿。 王盛趔趄了一下，狂吼一声，接着翻身从窗户中一跃而出。后窗下就是苏州河，这次抓不住很可能人就逃跑了。 唐山海朝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咳着的刘二宝一点头，举着枪纵身也跳进了苏州河追过去。 “唐，唐队长”刘二宝感觉不妙，勉力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唐山海沉入水中很快又浮了上来，朝着王盛游泳的方向不放弃地游了过去。 刘二宝微微松了口气，唐山海可不能出事啊，不然，不但毕忠良要找他算账，李默群更不会饶了他。 思及此，刘二宝喘了几口，挣扎着下楼，先找了掌柜打电话让二分队的队员统统到这边来，还打了电话向陈深求救，调一分队来增援。 打完电话，刘二宝自己出了后门沿着苏州河的方向去追唐山海。打电话耽搁了些时间，找后门出口确定唐山海落水的地方又费了些时间，刘二宝只希望还能来得及追上去找到人。 追着追着，刘二宝心如擂鼓，额头的汗水一层一层地出来，惶恐得腿脚发软，都快站不住了。 唐山海和王盛都不见了。 想起王盛那股疯狂的不要命的劲头，刘二宝更是腿脚打战，扶着墙大声喊，“唐队长唐队长” 不知道唐山海游到哪儿去了，或许是游到了别处抓住了人等支援，也或许是被想要同归于尽的王盛摁死在哪片寂静的水域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七章同类 第十七章 “唐队长”“唐队长”行动处一分队和二分队的人在刘二宝的带路下沿着苏州河附近的区域上上下下地喊。 “唐山海”陈深敞着外套，在昏黄的暮色中心急如焚。接到刘二宝的电话他就跳了起来，赶紧带着扁头组织人手出门找人。他心里有点慌，万分后悔当时没死皮赖脸跟着去调查，隐隐又有种直觉，也许这正是唐山海所期望的。 扁头领着阿达、阿庆在对岸边找边喊，二分队几个人拿了唐山海的照片询问附近的居民行人有无见过这个人。 “唐队长要是这回出事了，那刘二宝可就惨了。”找人的间隙，阿达小声说。 “可不是，谁让二宝成天神气活现地说处座怎么怎么滴，这下唐队长出事了，处座也罩不住他。”阿庆说到后来颇有点幸灾乐祸。 扁头斥出了声，“去，这有什么乐的，唐队长可救过我们头儿，哪有上赶着巴望他出事的，人要讲点良心懂不” 阿达低下声去弱弱地辩解，“我们哪是巴着唐队长出事，这不都想着让二宝倒次霉吗。不过说起来，这唐队长的运气，那不是一般的差，这才来多久啊，接二连三的，这几天就没安生过人倒是那么正经光鲜的，就运气不好得很” “是啊是啊，还是我们头儿，那福气没得说，都是遇袭，毕处长都受了点皮肉伤，就我们头儿毫发无损唐队长跟头儿一起也就弄了点小伤，说不定也蹭了点头儿的好运气，你看这一没跟头儿一起，马上出大事了”阿庆跟着阿达的话头，庆幸自家头儿运气好，冷不防面前陈深眼神沉沉地盯着他们看，是从未见过的阴郁冰冷的神情。 阿达和阿庆被陈深那模样唬得一窒，什么也没敢说了。 “别聊了，找人要紧”扁头上前拎着两人赶紧到一边去，内心对这样的陈深也有点打鼓，说不出的惧怕。 徐碧成失魂落魄地在唐山海和王盛落水的地方晃悠，“山海”他脑中满是空白的恐惧，想要冷静，却怎么都扼止不住内心深处滚滚而来的颤抖。 早知道，怎么说都要跟着他的。 “徐先生，这一带我们已经查看过很多遍了，要不去那边看看吧。”刘二宝的恭敬带着深深的歉意，试探着要安慰一下徐碧成，谁成想对方一抬眼，刘二宝被吓得一个激灵。 那眼神中的黑暗阴鸷，绝不是因为将暗的天色。刘二宝忽然预感到，如果唐山海真的有什么意外，用不着等到毕忠良或者李默群的什么处置，不管用什么手段，徐碧成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从特工总部到行动处已杀人无数绝非善类的刘二宝不由噤若寒蝉，默默远离了徐碧成，暗自祈祷求神拜佛起来唐队长，你可千万好好的，别出事，别出事啊，我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最后人是陈深在一座年久失修荒废已久的桥梁下的桥墩旁发现的，离他们落水的地方有相当一段距离，平日少人过来，加上被人用芦苇和杂草等故意掩埋了起来，怪不得一时没人找到。扁头他们是先看见了王盛的尸体伏在干枯的芦苇丛和垃圾堆里，看起来是要逃跑的姿态，手上拿了唐山海的枪，死因初步判断是失血过多。这是一片连接着苏州河岔出去分支的河滩，杂草丛生，野生灌木茂盛，附近有些人专门将生活垃圾倾倒于此。一行人返回头在河滩上又折腾着找了一番，才叫陈深找着了唐山海。靠近了一堆杂草芦苇等杂物后，还未掀开，陈深先是看见了一只纤长的手，白得如同游魂般漂浮在水中，看着毫无生气，格外的瘦骨嶙峋。陈深几乎是脚底不稳地扑了过去，扒开那堆杂物，才看见唐山海软软趴在潮湿的杂草丛中，一大半的身体都浸没在了结着碎冰茬子的水中。上海的冬天阴冷刺骨，在水中折腾一番又浸了这么大半天，是个人都遭不住。陈深把人翻过来的时候，唐山海早就意识不清，面上苍白湿冷，浑身冰得吓人。陈深沉着脸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先快速察看了下全身有无枪伤，还好，主要都是拳脚造成的伤痕淤青，但是后脑有旧伤的地方又隆起了一大块，接着脱下了身上的皮衣把人包起来，让扁头也脱了外套赶紧将唐山海从上到下裹住，抱着人起来就喊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刘二宝负责带人现场取证，勘验，把王盛的尸体带回行动处。通过对现场状况的观察推断，应该是唐山海追着王盛水中缠斗到了这儿，打斗中唐山海顾忌着要活捉人犯，一直没朝王盛的致命部位射击，被王盛抓住了机会，打到了唐山海后脑有伤的部位，将人打昏了过去，然后大概是有什么其他打算，王盛没有当即杀了唐山海，只将人藏了起来，自己要先跑，可之前肩膀和腿上中枪，伤口一直流血没处理，他也是强弩之末，天气又冷，他拿了唐山海的枪也没跑多远就晕倒了，失血带来的失温以及天寒地冻的原因，没人发现受伤晕过去的他，所以他也就慢慢死了。 刘二宝在现场勘察笔录上写下了自己的初步结论，至于他和唐山海发现的那些日本人的信件，也会随之一并保存好，只待毕忠良回来即刻报告。牵扯到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军部内部都以自作主张的跋扈作风闻名的关东军的话，这案子八成要引为不公开的机密档案，不了了之了。中间梅机关和特高课要怎么扯皮互相利用也可想而知。刘二宝不担心这个，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唐山海的情况，那躺在陈深怀中生死未知的模样太惨烈，刘二宝不敢想象唐山海就这么没了的后果。 唐山海先是在附近最近的一家小医院接受了紧急消毒消炎的救治，因为关键药物缺少的问题陈深先打了电话厉声让同仁医院最短时间内做好一切救治的准备后又带着唐山海一路风风火火疯了一般往同仁医院赶。赶往医院的路上，陈深搂着双目紧闭的唐山海，贴着手下冰凉得如同死去的脸颊，面色平静得似一潭死水，内心不住地呢喃着，唐山海，你不会运气这么差的，对不对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所谓的福气的话，那我给你，全给你，够不够 救治手术过后，唐山海依旧没醒，体温不受控制地上升，很快烧到了四十多度，打针挂水都没法短时间内将温度降下来。 高级病房里，唐山海满脸潮红，额头烫得吓人，注入药物的盐水滴滴地流入他的身体，像滚落火焰中的水滴，不及接触就挥发成了无形无色的蒸汽，毫无反应。 徐碧成坐在床边，呆滞地望着病床上人事不知的唐山海，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陈深缠着医生又听了一遍对唐山海病情的解释，烦闷不已，站在病房门外随手点了一根烟，意识到离唐山海的病房太近了，又移动到了走廊的窗户前，对着外面的冷冽的夜风一口一口地吸烟。 唐山海在冷水中浸得太久了。本来年纪轻轻又当过兵，身体素质应是很好的，但大约以前经历了什么，他的体质比他看上去多光鲜的外表差得远了，吸入性肺炎，极易诱发的并发症，高烧不退只是开始。何况之前几次小受伤其实已经损耗了他的免疫力，再来这么大一场意外，身体扛不住是意料之中。 徐碧成出来了，拿着脸盆要去打点冷水给唐山海擦拭。经过陈深身边时旁若无人，目不斜视。陈深一把拉住了他，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扔了手上的烟头，“碧成，跟我说说吧，离开军校后，山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徐碧成看着陈深没有什么异样的脸色，无论担忧还是焦虑，从这个人的脸上总是很难看得清任何情绪。只有那种无形中的颓废哀伤，才能让徐碧成确定了一件事，确定了一件他早就肯定的事。陈深身上有同类的气息，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没有变同类，爱慕着同一个人却又只能互相敌视的，永无可能和解的，同类，于是徐碧成呵呵笑起来，残忍又天真地说，“陈深，你就永远这样吧，永远别说，也别问。” 然而徐碧成还是告诉陈深了。 大约是唐山海的静默让他太过心慌，陈深的安静让他太过不甘，仿佛每个人都做着与他无关的梦独留了他一人惶恐不得安宁。 睡不着的深夜里，看护着昏睡不醒的唐山海，徐碧成低声地，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细细地向陈深描述了唐山海与萧萧的故事，他们的相识相恋相守的每一步，每一个徐碧成关注着注视到的点滴细节，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那些你情我愿世间最美的两情相悦的甜蜜，别人之间的与自己无关的美好故事，曾是压在徐碧成心口快要窒息的不能回想的记忆，他说出来了，那么这种沉重也同样会沉甸甸地压在陈深的心头。只是陈深终究没有亲身经历，不会有他当初那般痛楚难耐的。 萧萧的出事，徐碧成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包括唐山海的复仇。唐山海的痛苦，也让徐碧成痛苦，却不像唐山海与萧萧日复一日的深情相处让徐碧成觉得无法呼吸。 “他病了一段时间，精气神好像被抽走了大半。他那么爱萧萧，当时我真希望还能出现另一个萧萧让他爱上，好有继续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徐碧成淡淡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注视着陈深依旧坦然不变的神色，仍是面目模糊得谁都看不清。 陈深给唐山海掖了掖被子，顺手握了下对方软若无骨不带一丝力气的手，再缩进被中。“他总还是活过来了，这次也会一样活过来的。”说着缓缓笑起来，这才让徐碧成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笑容清澈，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灯下闪着要滚动下来，睁大眼一看，终是什么也没有落下，只让人疑心是自己的幻觉。只有那个笑容，是真实的，祝福的，无害的，什么更深的意味都看不出的。 第二天唐山海的体温没有继续升高，降低了一些但又维持着没能持续往下降。 中午以后，刘二宝带着刚从南京回上海的毕忠良和李默群匆忙来到同仁医院看望唐山海，包括南造云子也跟着来了。 关于捉拿王盛的情况，刘二宝在路上已尽可能详细地向毕忠良他们汇报了，包括自己的一些推测，只是略略隐瞒了之前唐山海想要带多些人去的打算。土肥原贤二领着特高课与关东军向来合作无间联手促成了伪满洲国的成立，王盛这件事牵扯到关东军，作为上海特高课的主要负责人，南造云子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问了些问题，刘二宝也一一回答了，他亲手参与行动，自认无所隐瞒，自然不存在什么破绽。 对于唐山海的情况，听完医生的病情介绍，毕忠良看到才知道多么严重，之前电话里听陈深说了两句没觉得有很麻烦。当即转身就给了刘二宝一个巴掌，斥责他的失职，没有好好保护好唐队长。这狠狠的一巴掌一方面是打给李默群看的，表明自己对唐山海的重视，一方面也是真的有些懊恼唐山海在自己手下来了没多久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 李默群微微弯腰盯着唐山海无知无觉如同白纸那样单薄的面容有好一会儿，掏出手帕先擦了擦刘二宝紧张得出汗的额头，接着甩手也是狠狠的一巴掌，响亮的音色不逊于毕忠良的那一掌掴，然后找了病房中的垃圾桶扔了那手帕，慢条斯理地开始说话。 “这一巴掌，不是为我，是为我这面皮薄的外甥。我呢，是知道的，这孩子有时候太过谨小慎微，可能不是很讨人喜欢，从重庆到上海来，生怕一不小心替我得罪人让我丢脸，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不是很愿意跟外人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只敢带了你一个人去行动，多带一个人是他怕麻烦吧不该怪你们，怪我，怪我明知道他这性格还把他放到行动处，就该放在我手下做个吃闲饭的，反正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了，做个平平安安混饭吃的小辈不挺好” 毕忠良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李默群这指桑骂槐的，还不是怪毕忠良只给了唐山海一个挂名队长，调不动人去行动，出事了刘二宝兜不住，归根到底都是毕忠良的错，刚想给自己解释两句，后面大踏步又进来了一个人，似乎是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了。 “李主任此言差矣，山海君并非池中之物，将他只看作个混饭吃的白白养着对他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山本原朗朗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膜，他一进来目光就在唐山海那儿细细绕了一圈，一眼发现唐山海惨白的脸色，心中止不住一恸，视线强硬地移开，在李默群和毕忠良身上扫了个来回后，微微向李默群彬彬有礼地欠了个身。 山本原毕忠良一惊，下意识地与李默群对山本原欠身表示敬意。 南造云子深思的目光在山本原身上一流转，巧笑嫣然地，按照日本女子的标准礼仪俯身敬礼，“山本原阁下，什么风竟然将你吹到这里来了” 山本原恨自己来得太晚了，后知后觉，每次都是在唐山海受伤后才知道事情。昨晚他在唐山海家楼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心里有点疑惑想打电话到行动处问情况又怕唐山海知道再度生恼。熬到今早，越想越不对劲，鼓足了勇气让下属调取了55号行动处所有人员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到唐山海的办公室没人接，打到秘书处以公事的口吻问唐队长在哪儿，才知道人昨晚就被送到了同仁医院。 满心的懊丧让山本原面对南造云子这个对自己一直以来从未放弃的大胆的追求者所存在的拘束尴尬都不以为意了，冷淡地一点头，“云子小姐，我是来探望我的好朋友。”随即面向毕忠良，冷冷笑道，“看来贵行动处事务繁忙得很，危险程度不亚于我们前线作战，我的好友山海君在贵处短短数日间几次负伤，实在令我汗颜和忧心，我认为很有必要向影佐私下提议是否需要给贵处扩大经费增加人手。” 其实山本原属于海军省，影佐属于陆军省，两个系统大致平行，并无隶属关系，只是上海这儿，海军和陆军都有部门驻扎，少不了军务兵防上互相协调合作，双方将官多有公务和私人层面上的多重来往，有的私交甚笃，是以山本原虽不能明面上向梅机关正式提出什么意见，私下和影佐说些什么却是非常正常，也相当有影响力的。 毕忠良擦了把汗，“非常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临走之前给唐队长下了任务却没给他足够的保障”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众人愕然抬眼，是刘二宝在左右开弓自己抽自己耳刮子，“这事都怨我，处座让我协助唐队长的，我就没想着多带人” 刘二宝忠心地想为毕忠良开脱，陈深抚额冷笑，这场闹剧会让山本原买帐吗 很明显，唐山海的事情上，至少徐碧成是不买任何人的帐的。 “安静一点吧，各位长官，你们吵到他了。”徐碧成轻抚唐山海不自觉微蹙的眉心，冷不丁丢出的一句话像静音器一般，立时所有虚伪的辩解都停止了。 南造云子安静地随着众人退出病房之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似乎没有任何危胁性的无害而虚弱的中国的青年，之后没有留在医院继续听毕忠良与李默群之间责怪解释的戏码，而是扫了扫处于中心地位的山本原沉默的背影，坐上了回特高课的专车。 是什么风把山本原吹来了南造云子坐在车上打开车窗，手伸出一点接着外面拂过的暧日中的微风，略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甜的风啊。 与糖同音的唐队长，你真会如山本原想象的那般清甜美好吗以至于他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当真是，幸会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十八章你听见了吗 第十八章 唐山海高烧了三天才退烧，中间主治医生差点下达病危通知书，陈深瞪着医生就差真的要揍人。徐碧成日夜陪护着，实在熬不住就在唐山海病房里弄张折叠小床躺一下，睡都睡不安生，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 退烧后唐山海也晕晕沉沉的，多半时间都是昏睡着，浑身乏力气虚，进了医院的第五天才完全清醒。中间毕忠良和陈深来过几趟，唐山海都全无意识，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脸色堪比雪白的床单，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因为陈深提醒着毕忠良在处里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以探视为名打扰病中的唐山海，想要去看人先得到毕忠良的首肯。所以行动处里除了毕忠良和陈深时常来看看情况，倒也没其他闲杂人等。其实不下这个命令也没差，一般人都见不到唐山海。那天山本原就行动处人手紧缺的问题与毕忠良和李默群“亲切友好”地讨论了一番后，回去一趟返回来就带着十来个日本浪人打扮的武士守在了通往唐山海病房的走廊要道。李默群和毕忠良方才惊愕地得知山本原竟然也是日本颇有盛名的一个武术流派北辰流的当家家主，北辰流在上海开了武道会馆，比起其他在上海无事生非的日本浪人算得是相当低调本分的一个武馆了，李默群之流只知道其有日本军方背景，倒不清楚和山本原有关。更令李默群和毕忠良惊讶的是，没过一会儿影佐也容色匆忙地过来医院，见到同等军衔的山本原第一反应是恭敬地低头行礼，相当于日本武道子弟对师父尊长的那种大礼。影佐当兵入伍之前，从小就是北辰流的弟子，算是山本原的师兄，山本原是北辰流前家主的关门弟子，在前家主死后按照其遗愿继承了北辰流的掌门之位。影佐在非工作场合私下见到山本原，都绝对维持着对家主的十足敬意。 山本原没有对影佐摆什么架子，也不过就方才与毕忠良讨论过的行动处的那个问题淡淡地与影佐又提了几句，影佐马上低头道歉，毕忠良和李默群惴惴地跟在影佐屁股后面再次服服帖帖地弯腰鞠躬，表现出歉疚得无以为对的模样。这整个充满了严肃与愧疚的氛围逼得毕忠良不得不当场表态，以后绝对不干涉手下几个行动队队长执行任务时的人手调配，一切以保障任务和执行人员的安全为优先，还不得不拖着刘二宝下水，当场撤了刘二宝的二分队副队长职位，对他耳提面命以后作为二分队的普通队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唐队长的任何与任务有关的命令，不用再等着征得自己的同意后才能动用人手，只需事后报备一下即可，毕忠良最后向山本原和影佐积极表示，回去后就会简化和修改行动处的人员调度手续，尽快形成书面的规章制度报由影佐过目。李默群脸上维持着诚惶诚恐的表情，心中暗爽，默默对唐山海竖了个大拇指，这趟受伤也不算白折腾了，没来多久就将毕忠良手下直属的二分队调度权力给抢了过来，这可是他拉拢过来的前二分队副队长伍志国努力了大半年都没做到的事，而伍志国在唐山海来之前莫名其妙死了，说是共党分子，谁知道是不是被毕忠良暗中下手给搞死的。 从那之后唐山海的病房除了李默群，毕忠良，山本原，陈深和徐碧成，基本上其他所有想探望唐山海的人都被挡在外面了，就算陈深，要不是借着毕忠良的由头，山本原都不是很想放他进来。徐碧成没有为陈深说话，也没有趁此落井下石唆使山本原禁了陈深探望，反让陈深有点小意外。唐山海来上海这些天，结识的新贵公子哥和以往上学时的老同学也颇有几个，包括那个李胜远，曾真心实意地来关心过唐山海的伤势病况，都被不客气地挡回去了。毕竟，面对那么多孔武有力的日本武士的阻挡，也没人敢真的不识眼色地去打电话直接向山本原要求获得一张看望唐山海的通行证。 但这禁令也只到唐山海醒来为止了。 解除这道禁令，唐山海也不过就用了一个电话，几句不温不火的话和山本原一说，山本原立即赶到医院撤了所有日本武士的站岗。 住进医院的第五天，吃过饭后就睡了一下午的唐山海醒来时，徐碧成正去医生那儿咨询唐山海身体状况的问题，病房里没人，李默群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唐山海正呆呆地望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神情是大病后脱力的迷茫空白，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开的声音，眼珠滞然地转了两下，才回过神来，缓慢眨了两下眼睛，朝含笑的李默群看去，神色顿时透了几分惭愧的委屈，目光也是软软的，声气高不起来的喊了句，“舅舅。”褪去了所有日常工作中的清冷高傲，就是纯粹的带着依赖亲昵的一声呼唤，听得李默群心里一软，一时间对小辈的关怀疼爱止不住地溢满了他的心胸。他没有子女，虽然对唐山海的投奔始终还心存一点跨不过去的疑虑，可这毕竟是他做了汪伪政府重要人物以来第一个肯全心全意放弃了一切靠到他身边的亲族小辈，还是当中从小就最杰出最让他喜爱的那个。他总是没法不喜欢唐山海的，就连自己的老婆，也经常说让他对山海再厚待些，以后就当亲儿子看，也不会有膝下无子的感慨了，那些个别的要员的什么孩子，哪个有唐山海这么体面能干的呢谁都没有唐山海那么给长辈长脸的。而且唐山海心眼实在，即使有山本原这个好友，也没说直接投了日本人，只想着来依靠自己这个舅舅，这份亲情信赖，李默群岂能不知想到这里，李默群更是心疼，对于自己竟然还怀疑过唐山海的真心投靠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醒啦怎么样啊”李默群坐到病床边，轻轻探了下唐山海的额头，有些凉，不发烧了，于是放了心，“你可吓死我了，让你做事自己注意点儿，怎么差点儿小命都搭进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舅妈以后还能指望谁呢这次真得好好念叨念叨忠良这家伙。” 唐山海一手捂住了眼睛，没说话，背着李默群转过去。 “不舒服了”李默群拍拍他后背，顺手将被子盖严实。 “有点丢人，没抓到活的，还住进了医院。”半晌，唐山海闷声说。后脑勺的头发凌乱地翘着，看得李默群失笑，然而目光瞧到那脑后软发中还明显未愈合的伤疤，就觉得了刺目，杀气一横。这个王盛，真该千刀万剐，死了还算是便宜他了。 “这哪能怪你，本身你自己有伤还要逞强去抓人，可不就容易吃亏看刘二宝多滑头，什么行动见他出过事没有什么时候你学会他这点才好。”李默群顺了顺唐山海脑后的头毛，语气跟哄只小猫似的。 李默群本想看看人说点话很快就走的，见着人了有用的话还没说也没想着走了，一直陪着唐山海到自家老婆也恰巧送炖汤补品药材过来，索性点了华懋饭店的外卖，有用的没用的话都一起说了，也算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李默群才与李太太一道回去了。 退了烧也是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唐山海不愿在医院多待，醒来歇了一天就坚持出院，毕忠良拗不过他。唐山海现在可金贵着呢，李默群这个后台算什么啊，影佐在山本原面前都点头哈腰的，谁敢得罪这个山本原重视得不行的小祖宗啊。毕忠良内心默默骂着唐山海的任性倔强，手下大笔一挥，极为屈从现实地给唐山海开了一个星期的假条，同时还有徐碧成需要照顾病人的事假。 唐山海和徐碧成几天没在家住，毕忠良还特意嘱咐了钱秘书差仆役在唐山海出院那天将家里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 山本原不知找了什么地方的药膳师，一天三顿准时准点地给唐山海送膳食，从医院送到家里，不管唐山海吃不吃，送是一定要送的。 出院那天，山本原有军事会议来不了，当然唐山海也不希望他来，很明确地拒绝了山本原想让一帮北辰流的徒子徒孙浩浩荡荡来护送唐山海出院回家的提议后，唐山海在病房里刚换好了衣服，就见陈深笑嘻嘻地站在了房门前，连个门都没敲一把推了进来。 “我看碧成老弟这几天照顾你也累得够呛，我就来接送一下你嘛，减轻减轻你们的负担，不要这么抵制我的好意嘛”坚持着接过徐碧成手里的一大包衣物药品，陈深极自然地扶着唐山海的肩膀向军用吉普车走去。 只是目测，陈深就看得出来这几天的一场伤病让唐山海瘦得多了，原本脸虽小，脸颊还是有些肉的，随着说话或者某些情绪会微微地鼓起，显出几分丰盈圆润的可爱，现在肉全没有了，下巴尖得都有些戳人了。前些天还腰线掐得正好的西装三件套穿在身上明显宽松了许多，倒像裁缝不专心故意量错了尺寸做大了。伸手触及唐山海的肩膀，那愈渐单薄的手感让陈深暗暗心惊，几乎就要忍不住抓紧身下的人，斥责对方对于自己身体的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唐山海没什么力气跟陈深贫，坐上车后座就闭目养神，徐碧成也不讲话，连日缺眠少休地照顾唐山海，自己眼睛下的黑眼圈重得都要掉下来了，安静地坐在唐山海的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好似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老毕让你在家多休息两天，别急着上班。这不光是为你好，更是为他自己好。你不知道这几天影佐给他下了多少屁点事大的所谓工作，忙得他焦头烂额，一大堆材料卷宗要让他近期收拾好了交上去，有什么差错就唯他是问。归根结底还不是他那个什么北辰流的家主的意思李默群最近可是乐死了”陈深边开车边说话，一点也不在乎车内的沉默，将唐山海在医院里昏睡期间行动处发生的主要近况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个差不多全乎。 唐山海闭目听着，心里微哼一声，李默群当然乐死了。昨天还特意过来，又让李太太送了一堆药材补品夸奖了他半天，晚上病房里吃了顿外卖时，不住夸他会办事，让他再接再厉，表达了必须接受山本原的好意，好好结交的意思。话里话外的看重之意，鬼才听不出来。李默群的这种带着官场套路夹杂亲情的信任，本是唐山海计划中想要的，可是这些都是因为山本原带来的，让唐山海的内心不由有一丝抗拒。表面上他不能违抗李默群的指示，心里却在想，难道他必须将山本原拉进来加以利用吗必要的话，这自然是不用犹豫的事。 只是心头的那丝丝不舒服，又确实存在。可是唐山海知道，自己早晚也会克服这点不适的。就像他成为军人以来，即使再抗拒杀人，也依然对于杀戮和鲜血这种事不得不从新手到老手地，越来越熟稔果断。 陈深刚把唐山海他们送到门口，山本原那边差人送的几个大保温壶灌着的药膳也到了。三四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陈深很识相地要走，唐山海喊住了他，朝那些个保温壶抬了抬眼风。呵，这是缺个能吃的货色来处理这些东西呢。 陈深从善如流，“这样不好吧”搓了下手就没有犹豫毫不误事地抓了一个大包裹之外还直接上前搂了两个保温壶就往楼上冲。 说起来陈深有点替自己心酸，这还是他第一次获得唐山海首肯进入了他家。 唐山海住的公寓是国富门路一栋自带独门小院的三层小洋楼，底层抬高了近一米，避免了上海这种地方阴雨天气的潮湿水汽沾染家具。这公寓属于行动处的不动产，不轻易拿出来给人住，只因唐山海身为特工总部李主任的亲戚，才能一来就有这种好待遇。公寓底楼不住人，修了公用的厨房餐厅，其余空闲房间都放了些行动处仓库放不下的无关紧要的杂物器具，二楼开始就规划设计成了两套面对面的房子，各自占了二、三层楼的一半面积，房子里面的空间也很大，各在二楼是厨房、餐厅、大客厅、杂物间，修了楼梯通到三楼，三楼都是小客厅、卧室和书房。目前唐山海和徐碧成只占了一套公寓，对面那套就空着，楼下的公共厨房和餐厅也是无人使用。 唐山海吃了点东西就乏了，独自去卧室休息，徐碧成就催促着陈深吃完了赶紧走，毫无半点同事情谊。 陈深不过看他们这些天都精神不济才没怎么耍赖多话，走出唐山海家的房门，看着对面的空房子，陈深认真地考虑着马上搬到这里的可行性。毕忠良肯定要问为什么，之前的老房子住得好好的时候，毕忠良让他搬到条件更好的这边房子里他不肯，现在想要搬了，可不会觉得奇怪么得想个好点的理由。 陈深怀着一肚子对唐山海家对面空房子的琢磨心思离开了唐山海的住所，车他没开走，本来就是处里配给唐山海的，他钥匙都还给徐碧成了。陈深打算慢悠悠走回家，没走几步就发现了不远处躲在车上盯着唐山海住处的几个二分队的成员，这些人也是跟着陈深的车一道护送唐山海回家的。山本原撤了人，毕忠良不敢再让山本原觉得自己轻视唐山海的安危，派的这几个是真的想保护唐山海的安危，至于有没有监视的目的，这都是顺便之举，倒非毕忠良对唐山海产生了什么额外的怀疑。陈深分得清这点，相信唐山海也能明白这点，不会太在意这些人。“好好盯着，唐队长的安危可是当前处里的头等大事，他出了事，咱处里从老毕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恐吓了一番那几个小喽啰，望着他们慌张赤白的脸，陈深心情有几分愉悦，心满意足地走了。 晚上人不太多了，回家要经过一条两边栽了银杏树的马路，时而有些情侣依偎着路过。这块区域是上海租界的高级住宅区，管理得很好，没有什么乞丐，所见行人大多衣着整齐富贵。不远处的大厦酒楼和舞厅，都闪烁着霓虹灯，很有几分不夜城的热闹。但这热闹离陈深太遥远了，也太虚幻了。寒冬腊月的，银杏叶都掉了大半了，时不时还有些枯黄的叶子飘下来。陈深随手捡起路边一个只留着一片干巴巴黄叶的细瘦伶仃的银杏小树枝，捏了一端随意晃着，随着寒冷的夜风，他放任自己的思绪在这难得的闲暇里散漫开去。 扁头和他说过了，唐山海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花，喜欢银杏叶，很奇怪。徐碧成也说过了，唐山海是在一个深秋的银杏叶落满了道路的黄昏里和喜欢的女孩定下了山盟海誓。陈深也觉得有点奇怪，他的奇怪不同于扁头，只是想起了当年与唐山海一次喝醉酒，畅谈如何对意中人求婚的场景，陈深说要选择一个他眼中最浪漫的季节，秋天，蓝天白云下，地上树上满是金黄的银杏叶，金碧辉煌的耀眼又不俗气，这样的场景最适合确定下来自己的人生伴侣，让感情和这收获到来的季节一样尘埃落定。与心爱的人定下一生的盟约，不要无果的花，只要这最朴素陪伴了树木从春到秋至死才掉落的银杏叶做最好的见证。他望着唐山海比星空更灼灼的眼睛，认真地述说。唐山海喝多了，眼睛却亮着，笑得有点傻，可是有些欣赏又佩服地说，你花样可真多，怪不得那些女孩子都喜欢你。 我这不是花样，陈深急了，扶着他，抬正他的头，一字一句想给他都听清，听清自己的这些话，听清自己的声音，听清自己的那颗怦然跳动的心。 我这是心声，你听见了吗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唐山海 唐山海睡过去了。隔天醒来他似乎什么也记不起了，后来也再没提过这场对话。陈深以为唐山海定然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给你说的银杏叶，你没听见，可你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喜欢银杏叶的女孩子呢还用我说的银杏叶去把你的心捧给了别人这是我告诉你的，你是效仿我还是嘲笑我唐山海，你是真的从没有听见过我的声音吗唐山海，她到底有多好。 陈深握紧了手中的树枝，那最后一片叶子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也堪堪离了枝头。算了，是我不好，我肯定没有她好。我比你更清楚我自己，从始至终，是我一直瞒着你。从未对你明说，又希望你一切都懂，自动站在我的身边，用你自己的选择来掩饰我那很可能会有的将你拉下这场漫长斗争的深重愧意与惧意。希望以别人的无私来成全自己的自私，这样的自己才是可怕的。 徐碧成说得对，既然不说，就永远别说。 陈深裹紧了外套，忽然觉得很冷了，真的很冷，特别冷，冷得戳心，想要迫切躲进随便哪个暖和点的地方好梦一场，长睡不起。 第二天毕忠良和陈深都有些紧张地关注着二分队队长室，直到过了上班的点才各自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这个唐山海还没憨货到那种程度，硬撑着来上班。 唐山海才没管行动处的毕忠良和陈深怎么看自己，自己身体自己有数，王盛这一趟事件是有点亏了，好在毕忠良那里放手了二分队队长的部分实权，特别是用人调度权，也不算亏得慌。为了后续的任务，唐山海也打定主意暂时要安心养几天身体才是了。 一大清早的，徐碧成刚去楼下开门，就看到了几个人拎着新的保温壶站在冷风里，规规矩矩地等着。山本原送的早饭到了。 “他这样要送到什么时候呀”徐碧成给唐山海盛粥。 “过两天看你精神好些了我再让他别送了。”唐山海不在意地用小勺子舀起来喝着。 “我精神哪里不好了你才”徐碧成摸了摸自己的脸，瞪大眼睛。 唐山海看看他，“陈深说得对，这几天在医院你照顾我辛苦了，能少做点事就少做点，反正山本原那边又不嫌麻烦。” 徐碧成吃着山本原那边送来的粥，也觉得甜丝丝了起来，“你这是心疼我” 唐山海把粥送进嘴里，借着吃东西，不吭声。 徐碧成噘了个嘴巴，又偷偷笑了一下，说起了别的唐山海必定要理会的话，“刚才在门口，我看到行动处的两个熟面孔了，应该是毕忠良派来的，他对你倒上心起来了。你要去想找老陶的话，这几天还是别见了。王盛那老婆和孩子的事，陶大春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只要不涉及到我们的安全，他也不会轻易杀生。” 唐山海皱了皱眉，“老陶做事有时候未免粗暴简单行动处这两个人不是为了监视，就是毕忠良想在山本原和影佐那里有个交代随便弄来看看的，要甩掉也很容易。” 徐碧成瞪他，“你歇会儿行不行再容易甩也有被盯梢的危险，就算甩掉了为什么要甩啊，你举动一奇怪了他们汇报给毕忠良，毕忠良能一点不起疑” 唐山海失笑，“这点道理我能不懂我又没说要去，就这么说下罢了。不去，不去，过几天再说。”看徐碧成放心了，突然又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去抓王盛，你不是说中午要约柳美娜吃饭的吗情况怎么样啊”唐山海侧了头，颇有几分促狭的笑意。 徐碧成拿着匙子的手一顿，抹了下鼻子，明明白白地嫌弃唐山海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故作无谓道，“就那样呗，她人还是挺热情的，跟我聊了不少，也还算愉快吧。后来吃完了回行动处，马上就知道你出事了，我这不就直接去医院看你了”也不算说谎，那天中午徐碧成和柳美娜聊的话不少，就是话题都是唐山海罢了，柳美娜扒着徐碧成恨不得把唐山海小时候怎么穿开裆裤的事都问得明白当然，那种事徐碧成也没亲见过，只听唐山海的姆妈说起过一点，他知道也绝对不会告诉柳美娜的，不但柳美娜，谁都别想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唐山海的独家小秘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十九章野草 第十九章 野草 下午的时候，唐山海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客人。 李胜远。 他眼神颓废，脸色发黄，精气神看着倒比唐山海这个刚在医院待了几天的人还差。唐山海不过是身体比较虚弱，李胜远的颓唐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仿佛植根于他精神层面的怯懦，令唐山海看着他就想起来了那些稍有风雨便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藤蔓类植株，软弱得不堪一击，从未尝试爬起来过便永远再爬不起了。哪怕之前李全成没死时，李胜远以富家公子的姿态游走在各种上层宴会中，左拥右抱各式颜色鲜艳的交际花，看着光鲜漂亮风流肆意，脊梁骨也是轻的软的浮的，拎不起抻不直。与陈深和各位舞厅小姐油嘴滑舌的逗趣模样不同，陈深的身上没有这么软弱的气质，也不像李胜远可以这么一眼就肤浅地被看透了。 早前李胜远不是这样的，至少美国校园里唐山海认识他的时候，他像一株阳光下的青涩的幼嫩的但至少腰杆挺直的树苗，有着无知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的毛病，和自己一样。这么几年过去，国之沉沦家之不幸，已经把这个人彻底打趴下了。 我能怎么办呢，也只有及时行乐了。与唐山海喝酒时，李胜远的口头禅常常是这一句。唐山海每每附和着与他碰杯，内心不知道是怜悯更多还是轻视更多。 “听说是你抓到了王盛就是杀我父亲的凶手的证据，不过日本人不肯给我看。不管怎么说，我先谢谢老弟你。”李胜远带了些东西来随意放在桌上，与唐山海在沙发上坐下，徐碧成给他们泡了茶放在茶几上。 “我也就照章办事，谈不上做了什么。何况论起来，李伯伯是我长辈，能稍微为他做些事，也是应该的。”唐山海笑意谦谦。 “我爹这辈子其实不是栽在王盛这厮手上，说到底还是栽在了日本人手上，怎么死的还不是跟日本人有关系，哪怕是被军统杀的，要不是被日本人逼的为他们做这些事，那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李胜远愁容满面，看着他，怀了些关心，“我看你哎，总做这差事也就表面风光，到底不是个长久的活计，你自己也小心些。” 唐山海听他这话音有些格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好意，又欠了欠身，温和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徐碧成站在一边的小桌上拿了蒸汽熨斗默默地给唐山海的那些西装一件件地烫着，余光瞄到唐山海右手的几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沙发的扶手。因为生病，唐山海的手上本不明显的青筋多了些，伏在白皙微透的肌肤下，透着种纤细而有力的美感。 李胜远踌躇着，慢慢说道，他来这趟主要也就是想听听唐山海的意见的，“前两天有个日本武官说代表陆军省在上海的机构，跟我谈话，想要我继承父亲的遗志，力挽狂澜，答应会给我比我父亲更好得多的条件，绝对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保证我的安全” 唐山海手一顿，玉石一样的指节落在红木上停驻，像停留在暗红湖水上的沉思的伶仃仃的白色水鸟。 “你怎么想心动了吗日本人提出了这些条件，也足见了些诚意。”唐山海表情柔和地发问，带着熨帖人心的温暖力量。 也是有可能的，经不了一点点风雨的人，只要有人能保证一个看似安稳的窝棚，多半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接受吧。本无担风经浪之志，又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会对诱惑产生一点抗拒之心 徐碧成看着唐山海那凝住不动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明白那好看的手在下一秒移动的时候，就代表了唐山海的某种决心，也等于决定了李胜远不远未来数日的命运，无非生，或者，死。 只要李胜远说了想接受日本人的这个提议，他的性命，就留不得了。 李胜远只怕做梦也没想到，他一心信赖的和善的老同学唐山海，马上就要因为他自己接下来的一句话来果断地裁判他的生死，或许有分毫不忍，但绝无半点犹豫。 经历了亲人生死的李胜远自以为通透了一些事，比如，生死之外无大事。可他这样的自愿选择了肤浅和懦弱的年轻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对那些还有很多与他完全不一样的年轻人来说，自己个人的生死可能才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胜远自然什么也不知道，他笑了，自以为聪明，“什么继承遗志啊，我那老爸还能有什么大志气可继承的做汉奸吗笑话真有什么愿望的话，恐怕就是下辈子别当中国人，至少别做这么破世道的中国人。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日本人总是话说得好听，我呢，当然表面上也不能一口回绝，说要考虑考虑。”李胜远挑起了眉，有些得意，“我已经偷偷联系上美国的一个大使了，打算近期收拾收拾就带我妹妹去美国了，现在全球都不得安生，英法德都打仗，就那儿安定些。我已经受够了这儿的日子了，我要去曼哈顿买套公寓，天天缩在里面无忧无虑地吃饼干面包也比待中国整日提心吊胆跟日本人吃大餐好，什么时候中国太平了我再回来过好日子” 唐山海的手指一松，缓慢地趴伏在沙发的扶手上，有了柔软的意味。他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什么，笑意一点一点聚集在唇角，释然的，祝福的，“去美国那也很好，留在曼哈顿工作的同学也有好几个，你去了可以跟他们联系聚一聚。” 李胜远点头，说到美国，才像是有了些希冀和精神，“你也是赞同的对吧。我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个，可是试探过几个比较老实的我爸的下属，他们好像觉得去美国不太靠谱其实就是老骨头没见过世面，当汉奸都要待中国，也不想想，我出面当大汉奸，到时候有什么事儿，第一个不得好死的不还是我，他们反正是下面的不用担心第一个出头顶包我越想越觉得日本人这提议不能干，你也去过美国，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唐山海颔首，更进一步肯定道，“你说得很有道理，现在这个世道太乱，目前是日本人得势，谁知道过几年又是谁的天下，给日本人做事未必有好下场。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看得清，没被日本人的那点蝇头小利冲昏了头脑。去美国是趋利避害的选择，如果是我，也会跟你做同样的选择。” 李胜远高兴起来，看着唐山海，渐渐露出了些许感激，靠近握住了唐山海的手，“山海，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你这些话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说实话，我那边已经在安排出国的事情了，今天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顺便，也是道别。”李胜远低头，犹豫着什么，抬头鼓了勇气道，“山海，你这个活也不好干，看看你这些天受了多少罪了在商学院的时候，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成绩却最好的，给我们这些中国留学生出头争气争面子，美国教授都觉得你是个天才，如果你也去美国，我们在那边合伙开公司，一定不比美国佬差而且，我妹妹也喜欢你，如果你有意，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唐山海低了眉，浅浅一笑，从李胜远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摇头说，“胜远兄，你这个时候还能考虑到我，是真朋友，真兄弟。我很高兴，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可我不像你能这么洒脱地放下一切，我这边还有想做的事” “不就是汉奸么，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李胜远脱口而出，又突然地停住了嘴，喃喃抱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爸都是汉奸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唐山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弯弯，“没什么，人各有志，无论我做什么，以后有什么结局，我都料得到。倒是你，既然你决定了去美国，那就尽快，免得日本人生了其他心思，他们总是很喜欢不为我用就不留后患的。我祝你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李胜远走后，唐山海坐在客厅里，新来的大公报也没什么心思看下去了，忍不住了就去切了段雪茄抽起来。纤细的手指夹着粗大的雪茄，缓缓放入丰润的唇舌，一小段无言的吸入后，缭绕的烟雾阵阵涌出，笼罩住了唐山海那张沉思中的白净面庞。 徐碧成没拦着他抽雪茄，若是别的时候，他发了几天烧刚出院，徐碧成一定不准他抽。可是这个时候，徐碧成知道唐山海需要用点什么喜欢的东西来抚慰一下那负荷了太多东西的沉重的心灵。 唐山海静了片刻，又来到窗户前，将烟雾都散落到窗外的日光中，挺拔的背影衬着窗前的光影瘦凌凌地落在徐碧成的眼中，像直落落的松柏，又像瘦长长的青竹，都是好看的，有着一种遗落于尘世的孤傲的清冷的耐看。 徐碧成停下了手中熨烫的动作，暂将熨斗倒竖着放置到一旁，走到唐山海背后。 徐碧成的心情亦是不好受的。 “那李胜远算个什么东西”徐碧成愤愤地说，握紧了拳头，“毫无担当的软骨头，有什么事就想着逃，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跑来对你指东道西” 唐山海看着天上，蔚蓝一片，白云朵朵的很清晰，软绵绵地像棉花，几只鸽子飞过，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很好，但唐山海知道这是上海这小片的租界里才有的短暂而虚幻的平安喜乐。就在租界外的贫民区，有的是连片的破草棚和从未断绝的乞丐，无数饥饿的孩子眼睛都是大而憔悴的。这还只是号称中国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的上海的一隅。如果有一双眼睛，睁大了，从上海俯瞰到全国，会发现这片土地上，处处战火，遍地硝烟，生灵涂炭，偶尔几个小点的绿洲般的和平存在更像是不应存在的畸形产物。如果这双眼睛看清了这些所有的美好与悲惨，虚妄与现实，它一定是悲伤的，落泪的，因为不忍再看而闭上了。 十里靡靡洋场之外，有百里英灵不瞑，千里冤魂哀嚎，万里河山沦陷。 自欺欺人者自古无缺，可万万双耳朵和眼睛，总会有竖着的耳朵不甘沉沦，睁大的眼睛不愿闭塞，哪怕听到讣告流出血泪，也做不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在他眼里，我们就是汉奸啊，他又不知道什么。”唐山海轻哂，“他要真那么敏锐地察觉了我们是什么人，才要糟糕。” “可是”徐碧成还是不甘心，“凭什么他能够那么理直气壮地说跑国外就跑国外，什么也不肯做，优哉游哉地，还想着等国内太平了再回国享受好日子我们这么拼死拼活，步步为营的，一想到就是为了让这种人以后安安稳稳地回来继续什么代价也不付出地活着，我就他凭什么啊”徐碧成几乎的低吼道，“他凭什么啊明明你才是，你这样的人，才更有资格比他们这种孬种活得好” “碧成，”唐山海冷静的声音响起来，他没有转身，“你钻牛角尖了。不要低估我们正在做的事，我们不是只为了李胜远这样的人才来到这里的。”唐山海深吸了一口雪茄的香气，语音低缓温柔起来，“严格说起来，李胜远这样的人又有什么错呢，只要他们没做汉奸，就还是中国人。一个国家那么大，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有的有很多缺点，有的不讨人喜欢，即便号称同一个信仰的政dang里，人和人的想法也有那么大的差异。我来上海，不为谁，如果非要说是为了谁，可以说是为了李胜远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是为了任何一个中国人。为了让李胜远这样懦弱的人可以不用懦弱地在自己的祖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为了让你小时候那样的事不再发生，为了更多中国的孩子不用再忍饥挨饿，为了已经不在的萧萧碧成，如果有一天李胜远肯回国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会高高兴兴地欢迎他，因为那表示，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徐碧成说不出话来，他的胸口被一种漫漫又汹涌的感情鼓胀着。唐山海，这就是他的唐山海啊，既倔强又什么都明白的人。他走上前，伸出双手，从背后搂住了唐山海的腰。这腰很细，弧度恰好，很好抱，双手一圈就完全圈住了还有余。徐碧成的头低下，脸贴在唐山海的肩背上，感受着那蝴蝶骨的坚韧的触感和形状，还有比任何有温度的东西都温柔的体温。“山海，”他叹息般道，“你说得都对，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是为了每一个中国人，其中也包括我，是吗那我就是为了你，只为了你，因为是这样的你，这样我好像也是为了那些其他人了，就算其中也有那些我看不上的不喜欢的甚至厌恶的人，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只要有你一个人就足够构成我做这些事的全部理由了。或许我不够善良不够宽怀不够优雅，脱离了你，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多喜欢，可我爱你的善良你的宽怀你的优雅你的一切。你的底线在这里，它也就会成为我徐碧成至死都不会逾越的红线。倘若会有因为我如今的所作所为而得益的人们，倘若他们对我还留存一丝感激，我希望他们都能来祝福你保佑你，不必记得一丝丝这卑微的，渺小的，肤浅的，又狭隘的，我。 “你看过鲁迅先生的野草吗”唐山海觉得抽够了，雪茄摆放在窗户上，微侧了脸问徐碧成，这个角度和光线，可以看得清那纤细柔软而透明的小小绒毛。 “你以前好像说过。”徐碧成闷在唐山海的背后低声说。唐山海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动作，他愿意这样一直搂着对方的腰，天荒地老也不会腻。 “你该看看的。” “因为很有道理吗” “不止是道理。” “那你念几段我听听” “这是本文集，开篇的题序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这么几句吧。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当唐山海认真念出一段诗文时，声音是极好听的，清浅又沉静，徐徐吟来，能令所有的烦躁不安都烟消云散。徐碧成拥着他，听着唐山海不但是从声带里，更是从胸腔的震动里背诵着的这段文字，仿佛是从他心里掏出来的剖白似的。隔着衣物，徐碧成清晰地感受到那蝴蝶骨也随着唐山海的诵读一上一下微微地起伏，好似羽翼挥动的节奏，要带着他一起飞去什么地方一般。 “你爱野草吗你也希望它和一切腐朽一起被烧尽吗”拥抱火焰，为光明燃烧一切。徐碧成不喜欢这种文字的感觉。 “我但愿自己是一颗这样的野草，为隐藏的地火和熔岩做有朝一日燃尽一切的草料。”唐山海一手伸向阳光，日光从他纤长的五指间清凌凌地落下，“希望之后的废墟之上，黑暗永无来，光明永不堕。后面还有几句，让我念完吧，碧成”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徐碧成更拥紧了唐山海，于一室的清朗天光中安静地听着他的朗诵，感到了一种终有一天会失去的恐惧。 不行，不行啊，唐山海。我的心里，早已经长了一棵毒草，我只想永远抱着它，揉进心脏里，藏进血液里，以心血滋养，即使知晓它永不会开花结果，也愿意一直守着永不拔掉，至死无怨。 “我不会让你燃烧殆尽的。等到任务完成了，我们也去美国好不好，或者去香港都行，那里还有很多你的长辈和亲戚”徐碧成喃喃地说，闷着嗓子。 唐山海不说话，却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徐碧成从怀里转身，退开了两步，眉眼温润，在这静好的日头里，略带无奈地，莞尔一笑，颔首应承着，“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20倒霉还是福气 20 倒霉还是福气 “嗯，所以是关东军司令部的那么多参谋里有人艳羡土肥原贤二如今的地位，想仿效他也在上海搞点什么业绩出来。华亚银行是陆军省在国内金融圈谋划的一步大棋，不想让内部都觉得鲁莽的、我行我素的关东军插手，关东军那就不干了，伪满洲国，啊不，咱可不能说伪，满洲国可是他们引以为傲擅自举动的丰功伟绩呢，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所以呢，对这次部下的小动作，关东军司令本庄繁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那个参谋下面的一个什么中佐到上海来找王盛，谋划非关东军派系支持的李全成死亡后，由关东军暗中联系扶持的王盛上台，间接也算掌握了部分华亚银行。王盛也是想李全成死的，但是李全成突然死了后，他以为是关东军干的，加上老婆孩子不见了，好像以为被杀了在李全成的尸体衣服里搜到了小孩子和女人的各一截小指头，通过刘二宝和唐山海描述的，他好像把他们当成了关东军派来杀自己的人，差点弄死了刘二宝，又接着差点让我们的唐队长殉职。王盛死了，后续的事情没法再查下去了，那个什么中佐不知道在哪里，那几封书信又都被南造云子紧张兮兮地弄过去了，连我们的卷宗都全部移交过去了，不准我们再插手这个案子，看样子这书信应该是真的。这事出来，土肥原贤二和本庄繁之间是不是都有点微妙了关系再好，也总有离心离德的一天” 陈深坐在毕忠良的办公桌前，手上歇不住地把玩笔筒里的一枝毛笔，在听完了毕忠良昨天下午关于到梅机关与南造云子、影佐等人就李全成刺杀案的最后的结案交流会议后，总结梳理了一下李全成案的大致经过，前面还好好的，直到说到土肥原贤二跟本庄繁的关系，被毕忠良甩了个冷眼，才住了没遮没拦的嘴，眨眨眼，摆摆手，很自然地换了个问题，“嗯，这就奇了怪了，哎，你说，那李全成到底算是军统杀的还是日本人杀的啊” 毕忠良抿了口花雕，“你问我，我问谁啊南造云子拿了所有材料都不敢有定论，你敢嗯你和唐山海也不知道算倒霉还是福气，可能军统是想刺杀你们，也可能是想刺杀李全成埋伏的时候碰巧又遇见了你们，当然是也或许是反过来给军统消息的人，也许是王盛也许是关东军要利用军统除去李全成也说不准”毕忠良欲言又止。 “什么啊”陈深抬眼催他的下一句。 毕忠良冷笑一声，不惮释放出最恶意的怀疑，他对陈深都有根深蒂固的疑问，对其他人，哪怕表面上再正常，也更少不了最坏的猜想，“没准这一切都是那刚来的唐山海自导自演的戏，与你一起被袭击，和李全成被杀一道进行，两边互为掩护，事情做得干净漂亮，叫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怀疑到他身上” 陈深心下暗惊，联想到只有自己发现的唐山海在那次袭击中的怪异之处，毕忠良这个毫无证据的猜测竟然十分合理也似乎是足以解释唐山海这些行为的唯一说得通的假设他面上放松得很，浑不在意，“哟呵，没看出来啊，老毕你就不是一般人啊，这个剧本编得漂亮真要这样，那他挺有本事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快，找到什么把柄没有咱们把他揪出来去领功，再多拿点赏钱。” 毕忠良恨铁不成钢地指指他，“你这么想要赏金，你去找啊。没一点确凿的东西现在想动他，左一个李默群，右一个山本原，中间还一个影佐，你去动啊，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对了，王盛的家眷找到没有活的死的” “那不是你这么猜的吗，真找我了我就第一个把你供出去呗”陈深委屈脸一下，在毕忠良要朝他脸扔笔筒之前，佯怒地敲了下桌子，不忿得很，“王盛的家眷啊，说到这个就有气你最近不方便指挥二队就成天压榨我们一队了，谁让我是你兄弟呢，只好领着人去周边乡下都搜了一大圈，一无所获，正犯愁呢，然后那老娘们抱着孩子回家了，还啥都不知道，就知道是李全成出事那天晚上王盛还没下班回家时，有人递了王盛的口信出来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躲乡下去，好像之前王盛就经常给她说会出意外，早准备好了一个隐蔽住所，送口信的人又是王盛的手下的一个伙计，所以这老娘们信以为真，连夜就走了。昨天大晚上一到家就被我们抓住了，你都不知道丫多泼辣，看到王盛尸体了就直接往阿达脸上招呼都抓出血了，现在连人带孩子都有人看着关在王盛家，你要不要再去问问”看着毕忠良张嘴欲问什么的表情，一拍脑袋又补充道，“送口信的人我们也去查了，太晚了，人都不见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是哪头的人，跟着王盛也没到一年呢” 毕忠良摇头摆手，“算啦算啦，这事就这么着吧，再查也查不到什么了，我直觉王盛八成是个替罪羊，到底是关东军还是军统的替罪羊就说不清了王盛的家眷，不闹就随他们去吧，要是还闹腾，也不在乎再多两条冤死在行动处的人命再说，都不用我们烦恼，应该是关东军那边看这对孤儿寡母更碍眼” 陈深边听边点了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勒，那我马上打电话给那边叫人撤回来，别管她们了” 毕忠良忽地起身，陈深也回头，办公室门外有些不小的动静，但又不是属于紧张的严肃的动静。 “唐山海来上班了”毕忠良向陈深发问，答案其实他都知道了，那抹轻松的愉悦的微笑自然地挂在嘴角，并不是平日徒留笑意的属于毕忠良的面具，看得陈深心惊，偏毕忠良自己并无自觉。 “他不是还有两天假期么，这么不会利用啊”陈深嘟囔着跟在毕忠良身后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口。 果然是唐山海和徐碧成并肩走来。一走廊的人都出来跟他们主要是唐山海打招呼，慰问病情，祝福说话，一派喜气洋洋和乐融融，好似唐山海不是回来上班，是天降福星来给大家送好运的。唐山海一一跟众人点头回话，笑容保持得刚刚好，又亲切又疏离，一如既往。 摆脱了柳美娜的几句缠问，唐山海向毕忠良走来，颔首欠身，“处座。” 毕忠良一把握住他的手，拉他站直了身体，笑容中有些长辈般的亲昵的责怪意味，“这么快就来上班啦，还有假期呢，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 “已经休息够啦，在家里待太久，怕发霉了。”唐山海挺自然地对毕忠良说，有点像个撒娇的小辈般眨了眨眼，红唇轻启，一口珠玉白色的贝齿隐隐活泼地闪现。 “不瞒你说，最近处里少了你号人物，我感觉不少女士工作起来都少了许多干劲了回来就回来，不做事那也是咱处里的一道风景。”毕忠良哈哈笑道。 “处座，您也会开玩笑了。”唐山海抿了抿嘴巴，脸颊一鼓，就是没之前那么肉感了。 “我也觉得是没有这么夸张，唐队长不在，我不是在咱处里么，这么大一人，合着就没人关心我在不在”陈深微笑得有几分隐隐的咬牙切齿。 毕忠良有点可惜地想，是该好好养些肉了，拍了拍唐山海肩膀，手下也觉出了嶙峋之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中午跟我一起吃饭，我夫人一直想谢谢你那天救了她和陈深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夫人的手艺，陈深可清楚得很，没几个人有这个福气，是不是，陈深” “这方便吗会不会麻烦毕夫人”唐山海有点迟疑，其实是想起了之前柳美娜对他的一次提醒，生怕到了毕忠良家，毕太太带了几个陌生姑娘就等着自己和陈深，陈深被她视作亲弟逼一逼婚也就罢了，自己可是真怕再来件相亲的麻烦事。 毕忠良撞了撞陈深的肩膀，要他说几句话说服唐山海，陈深挠挠耳后，“其实吧，还是老毕家刘妈烧的鱼最好吃了” 这话说得，连刘兰芝的面子都不给了，没良心的小赤佬。 毕忠良打了下陈深的后腰，面向唐山海，不再指望那个小赤佬了，拿出了处长的威严，“就这样说定了啊，我马上给你们嫂子打电话。”说着就真回头进办公室打电话了。 “你们嫂子老毕这是真想拿你当自己人了啊”陈深凑近了唐山海，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唐山海闭目，满心懊恼，左右是躲不过这一顿了。 回到二分队队长室，一打开门，徐碧成和唐山海都有点发愣，这太干净了，几乎每一处都干净地泛着光亮，书桌和书柜有些掉漆的地方似乎还重新上了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地，可分明屋子里从上到下都彻彻底底清洁过了。 唐山海走进屋内，慢慢脱了风衣外套，被徐碧成拿来挂在衣架上。 “几日不来，倒焕然一新了。” “是毕忠良找人特意弄过的”徐碧成猜测。 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拎着个热水壶，卑躬屈膝的，不太敢抬头，恭恭敬敬唤了声，“唐队长，徐先生，我来给你们送热水了。” 是张大贵，唐山海忽想起抓王盛那天临走之前他嘱咐张大贵的事，问了句，“这屋子是你擦的” 张大贵忙不迭点头，“是小的弄的，马马虎虎，不知道唐队长还满意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21深深 21 深深 望着拘谨的张大贵，唐山海笑了，“你这要是马马虎虎，那其他人就是玩忽职守了。”调皮地看了眼徐碧成。 嗬，嫌我擦得不干净徐碧成一恼，翻了他一个白眼。抬首猛然看到张大贵抬起的脸，竟是一副嘴歪口斜的模样。徐碧成不由吃了一惊，一时没掩饰好。 张大贵得到唐山海同意就把热水壶送到茶酒柜那边摆好，永远都是一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敢当，毕处长说要是唐队长觉得还行，那以后二分队队长室的清洁工作就都交给我了。有个其他什么跑腿办事的工作，唐队长也尽管吩咐小的。我就在走廊那头值班室，随叫随到。” “那行，以后麻烦你了。”唐山海点点头，看到办公桌上一叠整整齐齐的英文报纸，都是这几天新到的，随手拿起来，刚看了几页，面色微变，叫住了欲出门的张大贵，晃了晃这些报纸，“这些是谁拿来的” 张大贵立即转头回话，“是送到传达室那边的，我们处里就唐队长定了英文报纸，我就顺便都拿过来了。” “那这些报纸，也是你整理的”唐山海继续问。 张大贵点头，“我看有的报纸都乱了，就按照日期整理了一下给您放桌上了。” 不但是按日期排序，还按照报纸版面排好了顺序，一张不错。报纸都是英文，日期也是，就算夹杂了一些阿拉伯数字，完全不懂英文不可能就凭这少数几个阿拉伯数字做到将报纸按日期，版页一张不错地排好。 “你懂英文”唐山海几乎有了结论。 张大贵愣了愣，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以前我家旁边就是洋学堂，我从小跟着那洋牧师认字学习，老祖宗的老文章没学利索，洋文倒是认得了些。” “会说吗”唐山海用英文问道。 “也会一点点，以前跟洋牧师都是直接洋文交流的。”张大贵也用英文流利地回答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歇会儿吧，有事再叫你。”唐山海吩咐了。 “是。”张大贵安安静静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徐碧成诧异于唐山海突然凝重的脸色，钢笔拿在手上越攥越紧。 “重庆政府那边与美国合作想筹建一个联合交流的情报机构，都没找到足够的懂外文能直接交流的翻译人才，这边倒有一个，可只能做一个打杂跑腿的”唐山海回身，发泄般将钢笔朝桌上一掷。 徐碧成过去给他把钢笔收齐来，轻声软语地抚慰，“大概是关系的原因吧，你看他这长相，换成蒋校长也未必乐意让他站在一旁当翻译啊。” “那躲在办公室里搞搞材料翻译不也可以吗现在懂英文的这么紧缺”唐山海皱眉嘟哝了两句，意识到自己在发脾气了，看向徐碧成，无奈地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表情颇像满心失落的小奶狗，“算了，那个机构到现在也没弄好主要也不是因为找不到人，主要是美国人还不想跟日本人撕破脸这个张大贵我想想该怎么用” “那你有需要用他的时候就用呗。”徐碧成拍拍他的手，笑意柔软地哄着他，想了想又说，“中午你要去毕忠良家吃饭，我该不该去啊” “为什么不该去他请我不就是请你”唐山海被转移了注意力。 “说不清，他又没说请我，我怕硬去了他不高兴，对你不利。要不，我中午还是请柳美娜吃饭吧。” 唐山海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也罢，不知道毕忠良在家会不会怎么试探，你没有什么经验，着了他的道可不好，我去就行了。对了，你试着问问柳美娜最近的工作忙不忙，听她说有没有什么突然增多或者紧急调来的文件那天毕忠良、李默群和南造云子匆忙去南京开会，到底怎么回事好像都没人提起过，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要有什么大动作” 徐碧成立即警觉地全都记下了，低眉道，“明白。” 快到下班时间，唐山海还在看这几天没上班落下的各自公函文件，毕忠良就推开虚掩的门大步走了过来，拉着人去吃饭，随口问了一句徐碧成的去处，知道他另外吃饭了，也就不再提了，当真是不太想徐碧成一起过去吃饭的心思。 陈深一副闲闲散散事不关己的模样抱胸在后面跟着。 几个人一起坐了毕忠良的车去他家。 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处长的宅邸，是法租界靠近霞飞路与八仙桥交汇一带的一座独门独院的洋房，听说以前是什么法国富商修建的，与上海滩各位大佬们占地广阔、花草树木、喷泉水池齐备的洋派的xx公馆等是不能比，可也有个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小花园，一方草坪办个小型酒会也是绰绰有余，两层的洋房小几百坪就住着毕忠良夫妇二人与一个老妈子，足够宽敞到清冷的地步了，喔，最近似乎新添了两只小生物，陈深感觉要比以往踏进这儿热闹了些。 唐山海进了毕忠良的家门没看到两个姑娘只看到两只猫咪，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然而这种柔柔软软的小动物他也十分不会应付，是以尽量躲得远远的。 “喵喵喵喵”陈深蹲下身逗弄着沙发旁用棉絮毛毯缝合在一起的猫窝里依偎着的两只小奶猫，其中一只黑黄条纹像西瓜纹路的半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伸，陈深忙搭上去，翻开就是粉红色的小肉垫，好看又可爱得紧。陈深被勾引得心一萌，抱起那只猫搂进怀里，软软的小身体温温热热的，温驯地发出了一声奶味儿的哼叫，陈深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肚子，小东西哼得更舒服的样儿，在陈深怀里翻开了肚皮任摸任揉。 猫窝里剩下的那只黄黑白三色的小猫本在酣睡，身边的小伙伴不见了后瞬间惊醒了，蓝盈盈的眼睛瞬间滴溜滚圆，抬头就看见陈深手中的黑眼睛小猫，啊呜叫着向陈深挥起了小爪子，仿佛想要解救小伙伴。陈深搂着黑眼睛小猫逗弄着蓝眼睛的小家伙，在客厅里引得这只小三花团团转。 “嫂子，你这猫挺好玩的啊，哪里捡的我怎么就捡不着这么好看的小家伙。”陈深搂着小东西东揉西摸的玩得很开心，脚下那只小奶猫正使劲地咬着他的裤管，小小的身体拼了命地弓起。 刘兰芝和刘妈在厨房里弄菜煲汤，毕忠良过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唐山海和陈深留在客厅就看着这两只小猫。陈深早就过去上手了，唐山海站在一旁，面色冷淡地看着，不走近一步。 “是忠良发现的，我看见了和忠良说要养，他就带回来了。你可算了，连老婆还没娶，捡什么东西回来养啊”刘兰芝的埋汰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毕忠良好声好气毫无气节的附和。 唐山海听着，微微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陈深撇嘴，看着唐山海，“唐队长，你怎么站那么远啊，你看，这还有一只呢，你摸摸看，多好玩啊”陈深指着裤脚边不放弃咬着的那只小猫。 唐山海的反应是又后退了几步。 陈深见他这样，玩心顿起，弯了下腰拎起那只蓝眼睛小奶猫朝唐山海冲过去。 “你别过来。”唐山海面上紧张起来，躲着他，尽力加快步伐。 “来嘛来嘛，很好玩的。怎么，不会吧堂堂前国军上校居然会怕这么一个东西”陈深笑眯眯地像一只狡猾的猫，一步步逼近唐山海。 “陈深你有意思吗”唐山海有点恼了，走到沙发后。 “有意思啊，非常的有意思啊。”陈深也跟着到沙发那边。 于是两人就围绕着沙发转了一会儿圈圈，间或夹杂几声柔软的猫叫。 绕了一小会儿，陈深看准了时机，用着像扔剪头发的剃头剪刀一样的准头将那只三色小猫扔向了唐山海怀里。 唐山海的身手想躲肯定能躲开，可是如果他躲开了，那小东西就要高高落在地板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断脚断脖子。 唐山海没躲，虽然很想躲，须臾间判断了自己和猫的形势后，他愣愣站在的原地，眼睁睁瞧着那只猫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自己怀里。软和的小身体一靠过来，唐山海瞬间四肢僵硬顿在原地，一激灵地瞪大了眼睛，与同样被扔得脚软的张大了眼睛的小猫正好大眼对大眼。 陈深注意到唐山海被吓得深蔵的内双都变成明显的外双了，顿时仰首哈哈大笑。 毕忠良从厨房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马上明白陈深又在趁机挤兑唐山海了。刚想训斥两句，眼光就瞄到了唐山海同手同脚如小僵尸般地将猫放下地，又迅速蹭蹭地移动到角落里的样子天地良心，他本来真的没想笑的，不由“哈哈”笑了两句实在是情难自禁。接收到角落里的唐山海略带幽怨地投过来的视线后，毕忠良立即以惊人的自制力止住了笑容，决定给唐山海找点场子。唐山海好歹是他亲自请到家里来的客人，哪能这么轻易被陈深这个小赤佬捉弄，不然他当大哥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呢 于是，毕忠良请出了刘兰芝朝陈深准确地说是朝陈深怀里的小猫挥手，“来啊，深深，深深，吃饭了”刘兰芝温柔地唤着。 “哈”陈深指了指自己，刘兰芝摇摇头，然后陈深怀里本来乖巧听话任摸肚子的黑眼睛西瓜纹的小猫就死活向着刘兰芝张开小肉爪，“喵呜喵呜”地叫着，比见了亲妈还激动。 陈深的脸色立即比那西瓜纹小猫的黑毛还要黑。 唐山海白牙明晃晃地露了露，冲着那小猫也招起手，“深深，深深啊，这可是个好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22海海 22 海海 陈深抱着黑眼睛小奶猫的手抖了下，猫咪就轻盈地跳了下地，跑到刘兰芝身边。 刘兰芝唇角噙着笑意将它抱起，“哎呀，马上给你吃饭了啊。” “谁起的这个名”陈深瞪毕忠良。 毕忠良一脸“别看我，都是你嫂子做的主”的表情向唐山海那边站了站。 “我起的啊，有次我跟忠良说你的婚姻大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哎，怪了，说到你的名字它就叫了下，我就叫它深深，它都会应我，你说是不是缘分”刘兰芝宠溺地抱着猫，“怎么啦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跟一只小猫一般见识” “老毕，嫂子不爱我了怎么办我都混得不如一只猫了”陈深不可置信指指自己。 “好啦，饭菜都上桌了，吃你的去吧。”刘兰芝招呼众人去饭桌前。然后去找蓝眼睛的小奶猫，“哎，小花，小花，别跑啊。” “小花不如深深乖啊。还是深深听毕太太的话。”唐山海笑得一脸愉悦地看着刘兰芝怀里的小猫，一点余光都没给一旁臭脸的陈深，真的不关心丫什么表情，只是想想都很愉悦了。 陈深看了看唐山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拎起那只还在跟自己的裤脚较劲的蓝眼睛小奶猫，“叫小花多没劲啊，小伙伴的名字这么好听，这只当然也要重新起一个好听的才行。我看啊，这小家伙是混了什么外国猫的血统了吧，长得忒洋气漂亮了，叫小花很不般配，应该改名叫海海。而且，你看他眼睛这么蓝，跟大海一样的颜色，叫海海多合适啊。” 唐山海的愉悦立时像火上烤的一滴水珠一样地蒸发了，咳嗽了一声，“这又不是你的猫，哪有随便给别人的宠物改名字的” 眼看两人又要别扭起来，毕忠良让刘妈先把两只猫都抱到一旁去，自己揪过唐山海和陈深一边扯着一个，笑呵呵道，“先吃饭，先吃饭。” 刘兰芝的家常菜并不比华懋饭店做得好，胜在家常温馨，刘妈的手艺也很不错，烧的红烧鱼的确如陈深所说，十分入味。 家中的餐桌上，唐山海见着了毕忠良的另一面。刘兰芝无论说什么，无论多琐碎的话题，毕忠良不但听得进去，还能进行讨论。刘兰芝说菜的咸淡这次没掌握好下次应该再少放点盐，毕忠良就细心地说是不是新换了匙子所以还没习惯用量啊咸点还下饭呢没事挺好吃的；刘兰芝说隔壁的邻居搬家了，刚住了还没一年呢，毕忠良就搭腔是啊上次我过生日你还送了点心给他们，都没还过来一回呢就走了一副可惜抠门的小男人样儿；刘兰芝抱怨最近和李太太孙太太打牌钱都快输光了，毕忠良就马上狗腿地说没事儿老婆我有吃完饭就给几百不够再给即使原本不是上海人，但上海话说得贼溜溜的，这副作派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摒弃了所有缺点只对外人抠门的保留了全部优点的典型优质的居家上海小男人了。陈深也十分配合毕忠良，从来不提一句工作上的事，跟在后面与刘兰芝贫嘴，逗刘兰芝开心，有时刘兰芝无意间问到最近怎么那么忙之类的话题也打个哈哈过去。这两个男人，联手精心呵护着刘兰芝，有意无意地隔绝了她与外界更多的联系，就像娇养了一枝温室里最娇贵的花。而刘兰芝也随遇而安地接受着这种呵护，安心地做自己的毕太太，空闲时打打牌，去教会做礼拜，看望孤儿院的孩子们做些慈善，心安理得，无忧无虑。毕忠良给她撑起了这片天，她就不会再去看外面的世界，只仰仗着这方小天地，在毕忠良给予的小幸福中，单纯或者刻意单纯地，就再看不见毕忠良的身后用来屠戮他人的一直流血的屠刀。 她只是个想守着自己幸福的小女人而已。 看明白了这番光景，唐山海便也从善如流地，加入了呵护这株娇花的行列。比起毕忠良和陈深，他有个优势，可以信手拈来谈些国外的奇闻趣事，听得刘兰芝啧啧称奇又开心不已。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毕忠良的目光有时停留在侃侃而谈的唐山海身上，有时落在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刘兰芝的脸上，每每他的眼神从刘兰芝自然地转到唐山海时，先前那望着刘兰芝的浸满了水似的温存柔和的视线像忘记了收回般也一并给予了唐山海。 一场家常宴席宾主尽欢。在毕忠良与刘兰芝合力的怂恿劝说下，唐山海勉强吃下了一整碗饭还有许多菜。旁边陈深还恶作剧般抽空就朝他碗里夹菜，搞得跟抢投篮的运动员一样。 虽然毕太太的菜还不错，唐山海还是决定，以后有陈深在的时候，绝对不要来毕忠良家吃饭。 午餐结束了临走时，陈深还搂着那只蓝眼睛小猫笑眯眯地叫着“海海”、“海海”的，这小猫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好巧不巧地竟然乖乖巧巧地多回应了两声，好像真满意这个新起的名字似的。于是陈深就更加得意地向刘兰芝和刘妈强调，这只小猫真的真的已经改名了，叫“海海”，是高贵优雅的海海，不再是俗里俗气的小花了。 我看你就够俗气的。唐山海忍住了没理陈深，一径往外走。“处座你不会真的听他的，随便他改你宠物的名字吧”唐山海假装不在意地问毕忠良。 毕忠良望了眼唐山海有些气鼓鼓的脸，微微一笑，“我当然是不会听他的，我太太那边就不好说了啊。” 唐山海低下眼睛，长腿稍向前蹬出，面无表情地随便踢了颗脚下的石子。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讨厌。 下午上班，三个人自然也是坐毕忠良的车子回行动处。 “柳美娜说毕忠良从南京回来后就要求处里将凡是涉及外国人特别是英美人士的档案都拿出来交到梅机关和特高课说要甄选什么敏感人士然后毕忠良好像又从南造云子那里拿了些秘密文件天天看，行动处和特高课像是要联合搞什么行动的样子，大家都猜是不是日本人那边要有什么大行动让特工总部全力配合，可又说不准到底什么行动，抓共党或者军统，也不像啊” 徐碧成来唐山海办公室低声和他汇报了中午听柳美娜说的一些事。 唐山海握着钢笔沉吟，“大行动日本人最近能有什么大行动”他看看桌上的纽约时报，正好有些关于美国冻结对日贸易的跟进报道，忽地想起来最近山本原几乎很少打电话过来，总是忙着开军事会议。 唐山海看看徐碧成，后者更是一脸茫然。 唐山海唇角浅浅一勾，指指那张报纸上一幅新闻配图中美利坚合众国的五星条纹旗，“如果大动作是指跟美国开战，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日本军部那儿南进论的势头占了上风，跟美国开战是早晚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到底什么时候。去年的日本海军春夏演练，大概就是为此做准备的。山本五十六最近在日本国内炙手可热，重点的战略部署在逐渐向海军部门倾斜，要是最近真有什么大动作在准备，山本五十六肯定不会忘了他这儿这个好侄儿的” 说曹操曹操到，当唐山海正考虑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山本原的时候，山本原先打了电话过来，再一次说要约个晚饭。 这一次唐山海有了不拒绝的理由，应下了。“好。” 山本原定了位于法国公园附近的一家上海最出名的圣亚哥西餐厅。 “我以为你会在虹口那边的日本料理店订晚餐，你不是始终不习惯吃西餐的么”唐山海和徐碧成进入气氛优雅始终播放着柔和乐曲的西餐厅的时候，山本原一身端正的西装，已经坐在那儿等候了。他还带了位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看着也就二十几岁，模样秀气，气质文雅。女子见了他们也不说话，躬身行了个礼。 “今天是我请你，自然要照顾你的口味。”山本原看到唐山海来了就满面笑意，指了指身旁的日本女子，“小田野子，我师妹，也是我北辰流师父的独女，个性好强，非常能干，当我从军不能直接负责北辰流事务的时候，都是野子在帮我打理。” 这开场白徐碧成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听着那么像要结亲的样子啊，不会吧，山本原是要把自己的师妹硬塞给唐山海 “野子小姐，你好。”唐山海向野子伸出一只手，露出些微皓白的手腕，十足的绅士姿态，以流利的日语问候。 “唐先生，你好。久闻不如见面。”小田野子握了下，落落大方，一口汉语也很地道。 唐山海抬眼，迎上小田野子直直探寻过来的视线，两人互相了然一笑。 好在四人落座后，山本原并没再关于野子说些别的什么话。牛排套餐很快端了上来，鹅肝松茸这些西式经典菜都没有少了，最后侍者开了瓶红酒给各人倒了一杯后就暂时离开了。 徐碧成悄悄松了口气，当然他也想好了，如果山本原那么不识趣非要相亲，他就直接拉着唐山海走人，不信唐山海还能愿意留下跟个日本女人相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23山本原的暂别 23 圣亚哥西餐厅的牛排不错，若是面对那些泛泛之交的富贵同学公子哥，唐山海能有条不紊一一举出为什么不错的数十条优点。而对山本原，唐山海看着对方有些笨拙地偷瞄着自己模仿着慢慢适应刀叉餐具的姿态，那种油然而生的好笑可气的情绪熟悉又亲切得可怕。 山本原终是试探性地和唐山海说起些过去在德国军事学院的往事，唐山海并不抗拒，主动提起了自己当时一次军事考试因为太任性不肯和山本原合作导致全军覆没谁也没捞到好处的糗事。山本原有些惊喜，几乎是立刻与唐山海忆往昔地聊开了。徐碧成和小田野子多半是听着，有时徐碧成也补充两句自己知道的细节，小田野子就几乎没怎么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偶尔说两个字也是轻轻的附和性质的“啊”、“呀”这种，总体就是个非常安静低调的女孩子，几乎看不出来山本原所说的“个性好强、非常能干”的方面。 双方边吃边聊到一大半，气氛大体融洽，山本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向唐山海举杯示意，“山海，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了，你这边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找野子。” “家主师兄的托付，我一定不会忘记。北辰流的大门，永远向唐先生敞开。”野子忽然郑重道，也向唐山海举起了酒杯。 唐山海回敬了两位，自己喝了一口酒，“谢谢二位如此的看重唐某，这份心意唐某收到了。”接着冲山本原挑了挑眉，“这么说，你今天来约我吃这顿饭，就是为了道别的” 山本原遗憾地一笑，“没想到我们在上海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为了离别。”他观察着唐山海的表情，又难得玩心一起地说，“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些天，不会很久，还要回来的。你不会失望吧” “这是哪儿的话，蒙你不弃，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我该荣幸才是。”唐山海眨了下眼，彬彬有礼的笑容无懈可击。 山本原看着那个笑容，想要尽可能多地找回一点过去那个在自己面前傲气冲天从不掩饰的任性又直率的唐山海的影子，“山海，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客套的。” 唐山海低下眼睛，站起来，双手向山本原敬酒，歪了下脑袋，又抬起眼眸，流光溢彩泛着笑意，让山本原一时恍惚，这倒有点像以前那个率性些的唐山海了，“祝你一路顺风我说真的。” 饭后山本原提出想和唐山海走走，唐山海就让徐碧成先送野子回家，自己与山本原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去，这里离国富门路总共隔了数条街道，步行回去不过迟点到家，走得倦了随时可以叫黄包车。 这个时候，对于习惯了不夜城的十里洋场来说，还算早了。路灯和霓虹灯依次被点亮，夜色比白天更明媚动人。 路上山本原的话倒没有吃饭时候多了，多数时候沉默着。他只希望这步伐能慢一些，更慢一些，与唐山海这样慢慢地走着，感受着身边人熟悉又平静的气息，哪怕什么也不说，心中也都是满足快乐。 “除了离别，你是不是还有心事”唐山海先开了口。 “不，没有。”山本原下意识地摇头。 唐山海笑了，夜色遮住了那半边侧影，笑容并不很分明，山本原还是看出了一点淡漠的无辜的嘲讽，“山本，你让我不要客套，到底是谁比较客套” “不，不是，我”山本原想要辩解，在唐山海面前他好像很容易张口结舌，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说，“这些事我和你说也没有意义。我很担忧我的国家，可我只能服从他。但你不喜欢我的国家，也许并不想听我说这些。” 唐山海想了想，仰头看了眼夜空，慢悠悠地说，“你是说贵国的南进论即将进入实施阶段了吗”望着山本原有些吃惊的眼神，他不以为意道，“都不用在情报部门工作过，只要有些政治嗅觉关心时政的人，都判断得出来。贵国的北上计划失败，那就只能南进了，当然，日本军部内部也很多人都清楚，华盛顿不比莫斯科好对付，甚至可能更难对付。但美国已经封锁了对日贸易和运输，太平洋那么大，却成了一条巨大的锁链锁住了日本前进的步伐，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山本原平静而热忱的眼神凌厉起来，仿佛水下的一直奔腾的烈焰刺破了平静的海面，“山海，我从来都不敢小看你的聪明。你说的这些，是实话，但以你的身份，你该明白，有些实话会给你带来麻烦。” 唐山海回以一个清软的笑容，有些山本原记忆中不时回味的清甜甘冽的滋味，可他说的话一点也不甜，“嗯，我来猜一猜，以前不管我多不喜欢日本料理，你有机会总是向我推荐，试着让我接受你们国家的任何你认为的优点。只有在你离开柏林的前夜，才肯请我吃一顿西餐，说是怕以后再没机会了。这次恐怕也是这样吧。当然，你说还会回上海的，本来不至于没机会的，可是美日一旦开战，圣亚哥这样的外国人的资产，多半会被没收充公，即使你很快回来，圣亚哥的西餐，也不会再是原先的那个味道了” 山本原收起了自己的愕然，忽然明白过来，唐山海还是那个会在自己面前不客气地评论日本和日本人的种种的桀骜的中国年轻人，他只是在外人面前更圆滑老练了，私下里，在自己面前还是这样，随意地评论起日本军部讳莫如深的战略路线，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可能让人随时将他当做间谍抓捕起来。 间谍不，这样的唐山海，从来没变过的唐山海，他就是这样的。倘若他是间谍，怎么可能如此自在地侃侃而谈这些话可是，这些话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听到就行了，不能被自己之外的任何日本人听见。 “山海，小点声吧。”山本原拉住了唐山海的手腕，神情有些慌忙，不由看了周围一眼，倒比对方本人还紧张得多的样子，“这些话，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在我面前说就可以了。” “我不是就在你面前说吗”唐山海被他陡然焦虑的神情引得发笑。 “大街上，毕竟不是一个放心说任何话的地方。你是特工，应该清楚吧”山本原被唐山海不当回事的模样搞得有点生气，语气也严肃起来。 “是啊，我是特工，不再是一个纯正的军人，你呢，穿着军装来到我的国土，成了一个在中国土地上负责兵务的日本军人。”唐山海微低着头，眼睛落在阴影里，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山本原，你不是明白吗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山海，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觉得，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唐山海，没有变过。或许你觉得自己背离了当初的自己，可我明白，你和我一样，都有不能不屈从的现实。但这些不是你可以用来埋葬我们友情的理由。等我回来，我还会来找你的。”山本原握紧了唐山海的手，这双手那么凉，明明他是那么怕冷的人，山本原心里生出无尽的痛惜。 山本原送唐山海到了公寓楼下。因为他的护送，毕忠良安排跟着唐山海的两个小喽啰都被他一个眼神瞪走了，不敢再尾随造次。怕是汇报了毕忠良后，也不会再来了，至少今晚不会再出现。 唐山海望着山本原的身影走远，公寓周围再没有多余的视线盯梢，眼神一凝，转身就上了楼，合上了公寓的大门。 徐碧成看样子也是刚送了小田野子才返家没多久，外套拿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挂上衣架。 “碧成，今晚我们必须发电报给重庆。”唐山海进屋关上门就对徐碧成道。 “咦不是说要等两天没人跟着再说嘛”徐碧成疑惑道。 “现在就没人，快不管确切不确切，有件事我必须紧急汇报上去。”唐山海神色肃然，徐碧成不再多问。 两人各自去换了一套低调一些的衣服，再次确定公寓周边是“干净”的之后，一起出了门。 熟地黄联络重庆的密码电台被安排在秋风渡一带的一间长租屋里。来上海后，唐山海和徐碧成还没发过电报，一来是要先摸清情况，整理信息，没必要急着发电报，二是他们想等到做出点事来再向重庆发消息，给戴老板看看成绩。李全成事件后，可以发电报了，唐山海不着急这事，顾虑着毕忠良派来随行“保护”的人，两人都打算过几天再说。 徐碧成不知道忽然发生了什么事，唐山海要求必须今晚发电报。两人面上若无其事地散步般一前一后走着，徐碧成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在路上随便问唐山海。 终于行走到放电台的租屋那儿，两人绕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后，各自掏了手套戴上小心进了屋子。 徐碧成紧张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唐山海，“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事这么急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24三件事 24三件事 “三件事，”唐山海伸出三个指头，随着话语依次递减，“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事，日本要对美国有所行动，就在这两天，航线未知，第一目标极可能不是菲律宾。第二，发送汉奸名单。第三，李全成和王盛事毕。” 徐碧成圆睁了眼睛，这些内容很多，几分钟内发完不是很容易，暂时不再问什么，两人一起搬动电台，调试设备。 东西都准备好了，徐碧成深吸了口气，手指摆放在发报机的手柄上。 “就几分钟，来得及吗”唐山海有些担心。 徐碧成自信地笑了一下，“黄埔十六期的时候，我别的学的不好，发报速度可是全班第一名。” 这个不是徐碧成瞎吹牛，是实打实的第一名。当初为了这个第一，徐碧成没少吃苦偷偷拼死拼活地训练。至于为什么死磕这门课一定要到第一，还不是因为当时陈深是发报课程的老师，说什么可以满足成绩第一名学生的一个他有条件做到的任何愿望。徐碧成就拼了命想拿到第一，然后把成绩单甩到陈深脸上，只要求他做到一件事，以后别再有事没事缠着唐山海捣乱调戏。结果呢，好不容易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甩到陈深脸上以为可以出气，那家伙却拿起成绩单扬眉得意地说，你别的科目都那么差，唯独我的科目这么好，肯定是因为你喜欢我吧，那就很抱歉了啊，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男孩子。差点没反把徐碧成气得呕血，自然更别提那家伙会答应徐碧成所要求的事了。不过之后没多久，徐碧成和唐山海就就离开了黄埔军校，也算是间接完成了徐碧成的愿望。 唐山海对徐碧成发电报的速度快这点是相信的，虽然那时他刚看到成绩单的表情也是懵逼得让徐碧成有些受伤。 听到徐碧成难得如此自夸的话，唐山海抿唇，与对方相视而笑。 徐碧成聚精会神，发电报的过程很顺利，在规定的数分钟时间内恰好把唐山海要求的三件事的消息都发出去了。只是发那两张汉奸名单的时候，他很顺手地添加了一个名字，陈深。 唐山海在他发报的时候精神高度戒备地观察聆听外面的任何一点动静，没有注意到徐碧成的这个小动作。 消息全部发报结束之后，唐山海面露喜色，对徐碧成举了个大拇指，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两人收起所有发报设备，照例仔细观察一番后再出了租屋，不动声色绕圈子装作散步的模样回到了家。 “日本对美国这两天有行动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不在菲律宾山本原告诉你的吗不是只是他要回国一段时间这点信息，你就猜到了这么多吧”到家后，徐碧成憋不住了，好奇地问道。 反正事情都做完了，唐山海也有耐心跟他解释，“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前些天去南京开会，回来就针对上海租界的外国人士进行甄别调查，内部参考文件要求宣传部门委婉呼吁在外特别是英美等国的日本籍人士尽量转移财产到中立国，以及，山本原身为日本海军大将的侄子这个时候能让他匆忙调回国内的也只有他叔叔了吧，这些都能说明日本对美国的动作快了事实上他们今年夏天就想发动袭击了，只是因为有争议才一直拖，现在这情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至于为什么不在菲律宾，因为山本原说，回国后还得去台湾，如果第一目标是菲律宾，直播去日本在台湾建的海军基地就行了，他用不着回日本。而美国战备方面，好像以为日本第一攻击对象会是菲律宾” 徐碧成大致听明白了，点点头，又顿了顿，问道，“那，你就不担心，山本原说什么回国再去台湾，是骗你的吗” 唐山海闭了闭眼，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不想说，就不会说的，但不会骗我。他仍然是一个正统的军人，和现在的我，不一样。” 徐碧成去给唐山海倒热水，“这个情报虽然涉及重大，可是含糊了点，戴老板看见了责怪我们怎么办” 唐山海无奈地点头，“你说得对，这不是一份合格的情报，主要是根据我对山本原的了解而推测出来的，这么不确切本不该急忙上报以免干扰上级的判断，可又实在事关重大含糊也没办法了，这个消息太重要，至于是否值得相信，由戴老板定夺吧。而且他那边的消息汇总应该比我们多得多，各方面综合起来，相信他能有最准确的判断。”唐山海坐在沙发上，正要去接徐碧成递来的热水，后脑受伤的地方突兀地痛起来，他手一缩，摁上脑后那块依然留有疤痕的地方，皱眉忍耐。 “算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人事已尽，就听天由命好了。”徐碧成急忙去给唐山海揉脑袋，扶着他去床边早点休息。 隔天上班，唐山海让张大贵过来，先当他面读了一份英文文件，让他讲讲什么意思，张大贵讲了个大概，意思倒没大错的，就是有些话太白了，像乡下人才说的土话，又让他抄了一遍，写得磕磕碰碰的。再翻译成中文，就更没法看了，字基本会写，就是句子都连贯不起来。这水平在目前的上海没什么用武之地，也就能在国际饭店西餐厅之类的地方当个略懂英文能和外国顾客说几句话的跑堂之类的吧，离正式翻译的水准还是差点儿，而去那种地方工作现下未必有这里安定。在重庆的话，至少能和那些美国人交流没什么障碍，当个口语翻译勉强也可以，纯书面比较讲究精准的翻译工作他是做不来的。 唐山海轻叹口气，朝一直低头等吩咐的张大贵挥挥手，“你先出去，有事再找你。” “好的。”张大贵不知道唐山海在想什么，看他表情以为又嫌弃自己了，自从自己被指了给唐山海做事，自己在行动处的日子可比以前舒坦多了，二分队那些人也不敢随意欺负他了，所以他很怕唐山海又不想让自己为他做事，弯了弯腰壮了胆子道，“唐队长，我一定会好好给您办事的，我保证。” 唐山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知道了。” 这个笑容给张大贵吃了颗定心丸，回味着这笑容，张大贵才乐颠颠地先出去了。 “唐队长，”陈深站在门口，假装很有礼貌地敲敲门，“我想来喝杯茶，不知道可不可以” 唐山海转身，瞄了他一下，就去拿热水壶，“好啊，我这里有新来的龙井，正好给你尝尝。” 陈深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光明正大瞅着唐山海熟稔地往茶壶里放了些茶叶，冲了热水，然后信步走来，在白底青花的精致的白瓷小茶杯里斟满了茶，伸了手慢慢推给了自己，细白的手腕衬着瓷杯，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唐山海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解了西装扣，又给他自己斟了一杯茶，拿在手上缓慢递给唇舌抿了一口。“陈队长今天很清闲” “哪儿啊，今天才刚歇下来。你那天抓王盛后我就没怎么停下来，天天都往外跑，我对老毕说，不行，再这么下去我真不如去开个剃头铺子了。”陈深摇头晃脑大声诉苦。 唐山海似在专心品茗，完全不想搭话的样子。 陈深还想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唐山海立即放下茶杯，起身去接。 “舅舅，”是李默群打来的，唐山海仔细聆听，“哎，吃饭嗯，好，我也想见见舅妈了三天后，我知道了，放心，到时我和碧成一定过去啊，黄妈妈的红烧肉和炖鸡汤可是一绝那感情好，就怕要嫌我麻烦了舅舅，瞧你说的好，再见。” 陈深就在旁边眼看着唐山海满脸开怀地跟李默群聊家常，还撒起娇来了，呦呵，工作时间拜托认真点好么，你不是很敬业的嘛陈深瞧着酸溜溜地腹诽着。 “吃饭啊，唐队长和李主任感情可真好，说起来我从没去李主任家吃过饭，听说特别豪华，比原来的杜公馆都气派”等唐山海挂了电话，陈深托着茶杯，随口说些话都透着不自觉的阴阳怪气。 “喔，陈队长这么感兴趣，要不要我跟舅舅说一声，让他也请你过去啊”唐山海在办公桌前坐下，也不过来喝茶了，随手收着办公桌上的一沓英文报纸。 徐碧成直接进门来，“山海，舅舅让我”一下看见了陈深，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装没见着般又对唐山海道，“我接到电话了，舅舅让我们过两天去他家吃饭，你知道了吧” 唐山海点点头，徐碧成看了陈深一样，像是摸不准这事该不该当着陈深的面说，后来就走到唐山海身边，俯身低头说了几句话。 唐山海听着有点无奈，最后点点头，“行，既然舅舅打电话让我们去办，就去办吧，待会儿要出门的时候我去跟毕处长说一声” 陈深暗哼了一声，小样儿，有什么事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25湘菜馆 25 湘菜馆 徐碧成正待答应唐山海的叮嘱，毕忠良却进了门，不知听到了什么，笑意卓然，容色和蔼地发问，“什么事要跟我说一声啊”像只是随便路过了要进来和下属聊聊天。 唐山海回了笑脸起身，同时眨了两下眼睛给徐碧成，后者立即会意地跑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免得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至于陈深，这人厚脸皮惯了，反正也赶不走，又是毕忠良的好兄弟，只能随他杵在这儿明目张胆一副要听八卦的嘴脸了。 唐山海面色有些尴尬地开口，“是这样的，处座，我舅，喔，李主任，就是他想买架钢琴送给某位女士，又不太懂钢琴，知道我会点，所以让我去西洋乐器商行里挑一挑，挑好了就让商行的人直接送到那位女士的家里” 毕忠良一听就想发笑，这哪是送钢琴啊，就是要讨新欢开心呢。听孙秘书说李默群最近新结识了一位教会学校的沈小姐，好像什么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把李默群迷得跟什么似的，要什么有什么，偏偏那李夫人和以泼辣母老虎闻名于世的新政府二号人物上海现任市长周扶海家的周夫人结交得颇好，不知被唆使了什么话，一反之前的贤良淑德，联手找到了地址生生把李默群的那小姘头逼得差点跳楼，还有好事的小报记者挖了这料刊登出来，都成了上海各界广为流传的一则笑料了。 就这么一闹腾，李默群既不敢和多年夫妻感情深厚的正房太太撕破脸离婚，也没舍得断了这露水姻缘，赶紧把新欢草草转移了住所，自己见新欢都偷偷摸摸的堪比军统老特工，要给新欢置办什么东西也只能交由孙秘书之外的人办了，没办法，孙秘书早前帮他办这类事太多，也被李夫人盯上了。刚好，唐山海和徐碧成都算自己人，这种私密的事定然就是给他们办了。怕是李默群自己都觉着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跟唐山海这个表外甥直说，还得通过徐碧成来转告。 陈深想必也是跟毕忠良一样的念头，眼珠一转就不自制地笑了两声，还特别不克制，声音响得惹徐碧成又白了一眼过来。 唐山海面对毕忠良这样一心一意的“老婆奴”说着自己要给风流的表舅舅办着的那些养小情人的事，自觉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后脑勺，鼻尖的小痣好像都红了一红。 毕忠良对着唐山海和徐碧成面上微笑，连连点头，“我当什么事呢，李主任的事还用向我汇报他让你们去办什么事直接去就行了，不用往我这儿跑。不过山海，你还会弹钢琴” “啊，会点儿。”唐山海有点羞涩道，“小时候被母亲逼着将弘一大师编写的国学唱歌集从头到尾全学了。后来去美国的时候吧，年轻不懂事，也想吸引小姑娘们的注意，就比小时候还喜欢弹了，其实会弹的曲子也就那么几首，不多，就随便玩玩的程度。现在我也好久没碰过了。” “那还是比我好多了。”毕忠良摇头道驳着唐山海的谦虚，“我也会弹琴，很久以前吧，就会一首曲子，现在都忘光了。”想起了什么，看着唐山海，眼神柔和起来，格外谦和地说，“山海啊，说到这个啊，我倒也想麻烦你一件事了。” “处座请讲，咱们之间用不上麻烦这个词。”唐山海眉眼弯弯，贝齿微露，笑脸迎人的姿态从里到外都透着丝丝的甜味。 真不愧是姓唐。糖啊，自然是很甜的。陈深看着那笑容想，要是这笑容是对自己笑的，那滋味恐怕更甜了吧。陈深忽然很想知道毕忠良看着唐山海这样的笑是个什么想法。“老毕，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弹琴啊”陈深走过去想插入谈话。 不管毕忠良有什么想法，此时都没有理会陈深的想法，只是看着唐山海，旁若无人道，“好嘛，那我就直说了，今年的结婚纪念日，我给我太太送了束玫瑰，被她嫌弃了，说我每年都是这一套一点也不肯花心思，明明求婚的时候还懂得弹琴给她听多会浪漫，现在都多少年没听我弹琴了你说我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五个指头都不记得怎么摆了，而且哪有空去学钢琴啊。不过既然被嫌弃了我总得想法逗她开心啊是不正好前阵子处里行动搜查到的物资中就有一架钢琴，先放在咱们大楼楼顶的空房间了，我就琢磨着能不能自己先学会个曲子，到时给她个惊喜，工作之余练练，而且学会了还能教教她两人一起弹，可是又没找到合适的钢琴老师” 唐山海听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下，诚恳地说，“这毕处长愿意花心思为毕太太学钢琴当然是好事。可，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的水平实在还没够格到当老师的地步，如果处座不嫌弃的话” 毕忠良已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会弹琴就够格啦，我也不想学多复杂的曲子，简单点就可以。” 唐山海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了，点头道，没有一点不耐，“那好，处座有空的话，随时找我。处座真是一个浪漫的人，毕太太有你这样的丈夫，一定很幸福。” “那是不是得算加班啊，老毕你要不考虑一下给唐队长涨涨工资了”陈深坚持不懈地插话，“不过我就怕你到明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也学不会啊” 毕忠良给了他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赤佬”眼神去体会，依然眼中只有唐山海，高兴得很，“好好好，那咱们就说好了。你有空我也有空的时候，咱们就去弹钢琴。” 啧，弹钢琴，弹琴，谈情吧，还要不要来个说爱啊陈深看着毕忠良笑得那个像只偷腥成功的贼猫般的损样儿越看越不爽。 “嗯，好。那，我先去给我舅舅办事”唐山海从毕忠良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 “好好，你去啊，不用管我。”毕忠良这才拎着陈深的后衣领，如拎走一只淘气的猫咪，“走，找你去码头巡查呢，现在起到下班都别想晃荡了，少偷点懒。” “不是吧，又来压榨我”陈深挣扎着硬生生被毕忠良拖离了唐山海的办公室。 “弹钢琴”徐碧成满脸问号地看唐山海，潜台词就是，他毕忠良又在打什么主意 唐山海无谓地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教他弹钢琴而已，毕忠良再怎么试探，反正钢琴又不会告诉毕忠良，唐山海是戴老板派来的军统特工熟地黄。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给沈小姐挑完钢琴没费什么事儿，完了后唐山海和徐碧成看看快到午饭时间，就吃了饭才慢悠悠回处里。期间唐山海还想趁机去瞅一瞅陶大春来着，被徐碧成拦住了说用不着。 因为陈深被毕忠良抓去做苦力了，徐碧成又去档案室拉着柳美娜聊天，唐山海觉得办公室清净了不少，度过了半个愉快的工作日。 下班后徐碧成开车与唐山海一起回家，两人回家路上还没商量好吃什么，直到快到家的路上，徐碧成提议还是去吃西餐吧，也就再往回开多段路，唐山海正想点头，发现新开了一家湘菜馆，红灯笼高挂在店门口做招牌，惹眼又别致。 唐山海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吃什么辣的菜了，虽然在成都重庆都待过，其他都没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唯独这麻辣的滋味始终适应得不是很好。萧萧倒是很爱吃辣的，看着甜美文静一姑娘，吃起辣椒来巾帼远胜须眉，让唐山海不得不甘拜下风。他们在重庆那阵常去吃鸳鸯火锅，店家不她就不肯吃，因为知道唐山海吃不来辣顾了他肠胃不大好，所以一定要鸳鸯锅，一半红汤一半白汤，白汤专留给唐山海吃。 记得定了情之后他们又去吃火锅庆祝，汤锅端上来，萧萧就一边分筷子等上菜，一边笑盈盈地对唐山海说，鸳鸯锅喔，鸳鸯人吃鸳鸯锅，最配啦。雾气蒸腾中，萧萧的笑颜格外美丽天真，是唐山海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萧萧老家也不在四川，在湖南，从小吃湘菜长大的，也是一个嗜辣如命的地方，所以对四川的辣也吃得很愉快。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去我老家尝尝我们家乡正宗的湘菜，比这边还好吃，你放心，也有少数不那么辣，你一定吃得来的。萧萧曾经这么对他许愿，他也答应了，可最后谁也没能应了这诺言。 如果萧萧还活着，唐山海想自己怕是比毕忠良还要“老婆奴”，认为爱人值得世界上一切的好，比护着任何花都精心。他鄙视毕忠良的汉奸身份，但是看到毕忠良与刘兰芝的恩爱，他又有些不由自主地羡慕，忍不住会想，如果萧萧还活着，该多好啊。 明知如此的想法毫无意义，也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时不时盘徊在心头，鲜血淋漓地疼痛着，念想着。 “就停这儿吧，我想吃湘菜。”唐山海看着店门口高挂的红灯笼，蕴秀的眉眼笼了层浅雾似的笑意，轻声开口道。 此去经年，斯人已逝，情犹在，心成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26陶大春的行动 26 陶大春的行动 唐山海站在红灯笼湘菜馆门口，等徐碧成停好了车过来就一起进店，一瞬间唐山海余光瞥见了前方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让这辆车的大半车身都隐蔽在建筑阴影里，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本是下意识的一瞥，唐山海并没多想，然而那辆车的车头格外眼熟，唐山海一在意，就想起来这好像是陶大春开过的袭击自己和陈深的车。 他悚然回了下头，发现毕忠良派的“保护”自己的两个行动处的人就在店前方另一边的空地待着，没很靠近，也就远远能看清店门前情形的程度。山本原离开上海了，毕忠良轻松了些，安排保护的人也从行动处精英换成了不太得力的三分队的成员，这两人做得也不是很上心，加之行动处上上下下都知道唐山海身份特殊，不敢丝毫得罪，上次跟着唐山海的人还被山本原误会为跟踪监视唐山海的而狠狠训斥了一顿，所以今天这两人更有理由划划水了，见唐山海和徐碧成去这家店吃晚饭，掏出个小本子记了下时间地点在哪儿吃饭就完事了，打算等唐山海和徐碧成进店一会儿后就去路边的小馄饨摊解决晚饭。 看着跟着自己行动处的两人没发现异样，唐山海略安心了，心头依然惊讶，陶大春是要在这儿有什么行动针对谁 “山海”徐碧成跨进店里，发现唐山海有些愣神，唤了一声。 唐山海回神，还没来得及对徐碧成说陶大春的事，举目四望，顿时觉得冤家路窄。坐在大堂上边那高台上的，不是陈深又是谁而再一看，那边刚掀了帘子去后厨操作间的背影，不是陶大春又是谁 “你看，人都满了。要不我们换家店吃吧”徐碧成看店里人满为患就想离开了，知道唐山海不太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抬眼又发现了那边一桌的陈深和李小男，就更想赶紧离开了。 谁知李小男他们的位置太好，已经眼尖地瞧见了门口的这两位衣冠楚楚相当瞩目的男士，特别是唐山海，那样貌那身段往那一站，由不得人不多看几眼。“哎，唐先生，徐先生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店里生意好，现在满座了，来坐这儿吧，我们桌子大，再来几个都坐得下来嘛来嘛。”李小男大声朝唐山海和徐碧成挥手，指着自己这儿招呼着，一句话一说，她觉得收到了好多束来自其他在店堂吃饭的女士们的那羡慕嫉妒的视线。身侧一个陈深就长得够不错了，还又一下招来了俩帅哥，她一姑娘对仨帅哥，好不惬意。李小男更有些得意，愈发卖力地向唐山海他们招手。 陈深看着唐山海，原本没什么想法，但看唐山海和徐碧成都一样一副很想掉头走人的神情，就很有点不爽了。 换以往，唐山海巴不得尽快脱离陈深的视线，找借口也要拒绝李小男的邀请，可陶大春今晚的目标摆明了是陈深。唐山海在这儿来了一趟马上就离开，要是放着陶大春不管，一来陈深的底细不明还不能死否则惊动毕忠良没好果子吃，二来外面还有行动处的人，里面枪声响起那两人离得远必定至少有一个会马上向行动处报告也要惊动毕忠良。 那样不但陶大春有危险，自己和徐碧成也有危险了。 “走不走”徐碧成小声问唐山海，“马上掉头还来得及。” 唐山海心里暗暗叹一口气，摸了下后脑，对着热情招呼的李小男一边含笑回应一边嘴里不情愿地吐着字道，“来都来了，硬走不合适吧。”说着就向陈深和李小男那桌走去了。 徐碧成只好满脸勉强地跟过去。 陈深噙着笑看着唐山海走过来，都已经做好了唐山海扬长而去的心理准备了，哪想一转眼唐山海就主动过来了，啊，这凑巧得就像就像是，老天爷难得开了回天眼，听到了当时陈深心里默默念叨的“不要走不要走”的祈祷了一样。 李小男积极地给唐山海和徐碧成挪椅子。待他们坐下，又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壸给他们斟茶，一一推送过来。不过饭店的这些茶水，都是用的比较次的茶叶，唐山海接了过来却是不打算喝一口的，他心不在焉，更多地关注着陶大春方才消失的后厨那边的动静。 “哎，唐先生徐先生，你们喜欢吃鱼吗”李小男睁大了眼睛问。 “喜欢。”受不了李小男这么诚恳期待的目光，虽然对陈深很瞧不上，李小男的情面却是要给的，徐碧成只得客气地点点头。 唐山海也很给面子地颔首，“嗯。” “那可太好啦，”李小男拍手，“刚好我点了一桌的鱼，大家一起吃啊。” “这不太合适吧”唐山海纯粹是绅士风度，觉得哪有让女孩子请吃饭的道理而且就算李小男拉着陈深出来，饭钱八成都是陈深付的，他也觉得不好，更不想凭白吃陈深请的饭。 “是啊，我也想不合适。”徐碧成就一个想法，不想吃陈深付钱的东西。“而且我哥才出院没两天，不适合吃荤腥太重太辣的，我们自己点菜比较好。”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跟陈深正愁吃不完呢。”李小男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不避嫌地拉了下徐碧成的手，又马上收回去了，“我把这儿所有的鱼都点了，有些很清淡，是炖汤清蒸类，唐先生也可以吃的。哎，徐先生啊，你说说，我们都是一起逛过街吃过饭的交情了，不会因为最近你比较忙我们没怎么见面，你就把我这个新朋友给疏远了吧” 李小男的动作神态都如此自然，徐碧成倒没觉得别扭，他马上摆手，略歉意地笑，“那哪有，最近是有点事，没联系你，不好意思了。” “我没怪你啊，就希望咱们这朋友能做得长远点。那个，我先前听说了，唐先生最近受伤住院了，好些了吗”李小男关心地看唐山海。 “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要不还能有胃口来饭店吃饭”唐山海笑吟吟道。 “是啊，本来说要去吃西餐的，半路上突然又改成了湘菜，真是拿不准我哥的心思。”徐碧成插了句。 唐山海没说话，转头看了眼大堂，视线一扫就发现了有一桌客人的异样，都是青壮年，目露精光，注意着陈深这一桌，有的腰间突起的形状一看就像是枪。这些人应该都是陶大春手下的飓风队成员。陶大春怎么还是盯着要杀陈深难道自己上次的警告还不够明显吗唐山海隐隐急怒。蓦然后悔中午不该听徐碧成的，自己怎么也该找机会去见一见陶大春，说清楚情况的。 “这公子哥还有什么心思啊，不就讲究呗。”陈深看看唐山海面前未动分毫的茶水，冲他笑了笑。 唐山海暂定了心神冷然回了陈深一眼，不想让对方发现这儿的异常状况。 “说得你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按理来说，咱俩才是先认识的吧陈深，我掐指一算，咱们认识还没一周年吧论起谈恋爱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李小男大大咧咧喝了口茶，扯了陈深的袖子让他必须回话。 “我认识你的时候是七月十五号，我们认识还不满半年，再说了，我们又不算谈恋爱”陈深挺无聊地搭了个话，觉得今天答应晚上带李小男来这吃饭就是个错误虽然遇见唐山海挺好的，但是和李小男一道碰见唐山海总让他有种无力解释的轻微窘迫。可是这顿饭又已经拖了太久了，答应补办的生日会最后成了两人单独约会的吃饭，她却是更开心的模样。 “算哪，当然算谈恋爱啦，再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记得这么清楚”李小男开心地一笑，转身朝唐山海和徐碧成求认同，“唐先生和徐先生你们说，他是不是太在乎我了，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啊” 徐碧成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那得是这个道理。”看陈深吃瘪，徐碧成就高兴。 唐山海笑笑不说话，并没有很关心这种话题的样子，看在陈深眼里格外有种意味深长的心寒。 “那是因为刚好那天是鬼节，我在电影公司门口碰到你这只女鬼，快吓死人了怎么会不记得清楚点”陈深嘟囔着想在唐山海面前给自己解释。 “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唐山海突然出声道，接着站起身来，真朝洗手间走去了。 陈深眼巴巴地望着唐山海离座的背影，自己的解释还没说完呢，就这么不想听 “什么鬼话啊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女鬼吗”李小男打了下陈深，他都没反应了。 李小男开始跟徐碧成抱怨陈深好像和全世界女人的头发都有关系的苦恼，说白了就是陈深总在外面花天酒地那些事，俨然是与陈深谈了长久恋爱快要成为陈深家主婆的女人的姿态。 唐山海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迅速搜遍了湘菜馆的后厨，连洗手间的蹲位都一个个看过去了，却没发现陶大春的半个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27假伙计 27 假伙计 遍寻无获后，唐山海不再浪费时间，立即又来到店堂大厅，眼一抬，便发现陶大春正端着一盘剁椒鱼头要上陈深的桌，而他的手放在托盘下，显然是即将有所行动，大厅里那一桌子飓风队的人也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掏出枪来。 唐山海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 在打扮成店堂小二的陶大春走到陈深桌子那儿，正做出了放下菜盘的动作时，唐山海赶上了时机一把搭上了陶大春的手腕阻止了其后续的动作，眼光往下一沉看到了藏在盘子底下的枪支特有的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眼一凝，几乎与此同时也察觉了陈深正注视这边的瞬间凌厉起来的目光。如果陈深轻举妄动，怕是这儿会有一场惊动行动处的大混乱。 徐碧成也认出了陶大春，愕然而呆愣地看着须臾之间僵持着的唐山海和陶大春，紧张得眼睛都张大了，无措地咬了唇开始考虑要不要将错就错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陈深。 当然陶大春这种场合下先是见到徐碧成再是碰到了唐山海，也是惊吓多过惊喜。 “等等，”唐山海眨巴两下眼睛，尽力冷淡地挑剔道，“这鱼好像没做熟吧，我肠胃不好，不能吃夹生的东西，拿厨房重新做去。” 陶大春与之对视一眼，立刻低了头，“好的，先生。”端了鱼匆匆撤走。 陈深在陶大春过来的瞬间就发现了他有问题。唐山海的反应别人看不出不对，陈深却是看得出相当不对劲，何况还有个徐碧成这么沉不住气的货色，几乎就差告诉陈深，上菜的这个人他和唐山海都认识了。 徐碧成的心慌蠢动，瞒不过陈深也瞒不过唐山海，让唐山海的心理压力陡然增大了许多。 陶大春转身欲走时，陈深沉了声音道，“等等。” 陶大春一顿，走得更加快，被大厅里那桌伪装成客人的飓风队成员看在眼里，情知不妙，随即也机警地纷纷向店外撤。 “喂，”陈深喊了声，那端菜下去的伙计脚步愈发匆匆，“喂”陈深叫着几乎要站起来了。 那么多飓风队的人，不能折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行动里。徐碧成要是先动手就糟了，惹来毕忠良对这事的关注调查的话，，整个熟地黄潜伏的计划都会受影响吧。唐山海抿紧了唇，一手狠按住了徐碧成的肩膀让他坐着别轻举妄动。 有一个女服务员正端了菜从他们这桌经过，唐山海瞳仁微缩了缩，余光扫了眼陈深就转身，也不顾陈深是否察觉了异常，佯装了不小心绊倒了那个女服务员，令对方趔趄了一下，手上的菜也咣当一声落到地上，这一大响动让陈深追随陶大春背影的注意力不得不被强制收了回来看什么情况。他目光敏锐又犀利，虽然方才没全心关注唐山海，但是他好像看到了一向绅士风度举止翩翩的唐大公子公然伸出一只大长腿小幅度但绝对是故意地，绊了人家姑娘一下 这个比那伪装跑堂的有点面熟的家伙给陈深带来的惊讶多太多了。陈深吃惊的目光立时都盯在了唐山海身上，看清了这家伙眼中慌不择路的紧张，像受惊的小鹿，还有那脸颊的小肉包都绷紧了没一点圆润柔软的线条了，虽然住了院也少了些肉，但是看着也太瘦了。也许受了场伤的原因，心理承受力也有所影响，所以这般容易就露出了受惊的姿态，看得陈深先是想笑，思绪一转心又是一软。 “小心一点。”陈深移开了点目光，不打算吓唬那刚出医院的伤患了，软了语气，对俯身收拾碎盘落菜的女服务员说。 “对不起，对不起”女服务员连声抱歉。 唐山海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他还是第一次故意地对一个女性这么名符其实地使绊子，只能心里说一声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陈深瞧着服务员，眼角漏出的视线已经把唐山海的反应一点不落地瞧清楚了，他没脾气地说，表面上是对着服务员说，实际上更想对唐山海说。 刚去上洗手间的李小男回来了，看见蹲身收拾地上菜碟的女服务员，随意问了句，“怎么啦刚才怎么了” 唐山海落座，装不经意地观察陈深的表情，有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陈队长，是在叫刚才那个伙计吗” 唐山海和徐碧成绝对和这个假伙计有关系，假伙计九成九是军统的人，那么唐山海和徐碧成也极有可能是军统的人，联系之前唐山海来行动处之后的一系列举动，营救宰相计划中的相助，在军统袭击中的手下留情陈深想到了太多的理由来将此事敷衍过去，而这所有的理由此时更像是种种名正言顺的借口。 陈深心里明白，他只是单纯不想唐山海再露出这么受惊的让自己不是滋味的神情来。潜伏这种工作，他以前没法想象让唐山海这样的人来担任。如果是在太平盛世里，唐山海这样的优雅贵公子，一定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诗一样像画一样，吟书奏乐，尽情地风花雪月，挥洒大好时光。而不是在这里，始终紧绷着自己的精神，做着看不到头的潜伏工作。 唐山海有多耀眼多清贵，那这种任务中他就会有多紧崩多隐忍。他还是太年轻了，面对这种工作要在短时间内做到游刅有余，没人比陈深更清楚那种走钢丝一般前不见终点见后不见退路的不安和惶恐。他希望唐山海是假投诚不是真汉奸，但又不忍对方再经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彷徨。 “哦，没事，本来我是想让他再拿一碗，那个，朝天椒给我的，不过没关系，等他过来的时候再给我也无妨”陈深看着唐山海，心中起浮交织了太多情感，直接怱略了李小男的问题，只朝唐山海不由有些嗑巴地回答，天知道他怎么会想到拿朝天椒，那种又尖又辣的东西他从来只嫌多不会嫌少地好吗 唐山海不明白此刻陈深面对自己忽然柔软又讨好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的回答让他定下了心，他眼睛瞄了下店中和门外，陶大春和其他人都没影了，那拐角的黑色轿车也不见了。唐山海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神色完全放松了。徐碧成过来握了握他的手，唐山海才觉自己满手冷汗比徐碧成夸张多了。 “怎么到现在都一个菜没上啊哎，伙计呢服务员”李小男浑然不觉其他三人各自紧张的心思，只有她最没心没肺想着吃了，马上叫人催上菜，一点都想不到自己之前点菜时碰到的是个假伙计。 陶大春的插曲有惊无险地过去后，唐山海和徐碧成总算能放心吃东西了，更准确来说，是唐山海有心情挑食了。 李小男一点也没夸大，真的是点了一桌子的鱼，大部分还都是红彤彤一片，鲜辣刺鼻。只有少数是较清淡的，徐碧成看不过去又加了几样素菜，也没成功让唐山海多吃几口，刚才因陶大春的事被陈深有意无意地吓了一吓，好像都吓饱了。唐山海回神细想，意识到自己今晚在陈深面前被吓得有几分失态了，竟直接去绊倒人家女服务生，越想越丢脸，开始跟自己生闷气，更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吃饭中途李小男道出这就当是陈深给自己补办的生日会了，唐山海和徐碧成齐齐惊讶，帮着李小男或轻或重地谴责陈深竟然这么拖延一个姑娘这么珍贵的吃货青春，几乎当场就结成了讨伐陈深的统一战线联盟。 陈深没因为这三人的一致奚落而影响到自己的一点胃口，注意到唐山海没动几口的饭碗，后来点了一小锅清粥，笑吟吟对唐山海说对方能吃下一碗自己就不抢着去结帐了。唐山海本就不打算蹭陈深的吃喝，乖乖喝完了一小碗粥，陈深才坦荡荡摊手说没办法钱刚才他就都已经付了，唐队长要结帐只好下次请自己吃饭再说了，还掰着手指头数着说唐山海已经欠了他有两顿饭了他可一直记着呢，气得唐山海的深藏的狭长的内双又翻成了外双，每当他这样生气时，眼睛就大了几分，透出了满身贵气也掩不住的那一小撮嗖嗖直往外冒的耐人回味的稚气。 离开湘菜馆时徐碧成去开车，唐山海在门口等着，陈深和李小男打算坐人力车回家。李小男向唐山海道别，唐山海笑脸相送。陈深要去拍肩膀，唐山海躲开了不说，还相当一脸冷漠地只略点了点头，连个假笑都欠奉。 这矜傲的，刚才吓得要死一脚绊了人家女服务生的家伙是谁啊好歹是我帮你圆了场的好不好能稍微给点笑脸么 陈深心下嘀咕着，直到唐山海坐了车和徐碧成扬长而去，陈深连那辆绿色吉普车的大车屁股都看不见了，才悻悻然招了两辆人力车给自己和李小男，各回各家。 “陈深” 陈深满脑子都是唐山海，不光是回想对方的浅笑低语举手投足，更多是思量着吃饭前对方那奇怪的行为与假伙计之间究竟牵联了什么关系。 陈深想得入神，并没看到落在后面的李小男始终微笑盯着自己的表情，更没听到她藏得极低的叹息般的唤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28奶香玫瑰 28奶香玫瑰 回家的途中，唐山海与徐碧成注意到行动处跟着自己的那两人毫无异状，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车子后面，一人手上还拿着根没吃完的羊肉串。看来他们对湘菜馆里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唐山海彻底放松下来。 到家后，唐山海去窗户那儿看了看行动处那俩家伙停在前门巷口的车，那两人蹲在车里面对面开始打纸牌了，够不负责任的。 “我得去老陶那儿看看，今天的行动怎么回事”唐山海解开了西装外套，打算换一套深色的衣服，“从楼下后窗出去他们应该不会发现。” “不行”徐碧成抬高了声音突然道。 唐山海睨他一眼，脱了西装揽在臂弯就要去卧室换衣服，被徐碧成抢上前一把扯住了手腕。 唐山海唇一抿，皱眉瞧了徐碧成，投去无声的质问。 徐碧成心一横，故作坦白道，“我承认，从孤儿院回来你们遇刺的这件事上，我向陶大春提过陈深可能对你的身份有怀疑，留着他恐怕早晚是个祸害，让陶大春有机会就除去陈深。但是我已经叫他暂停行动了。他最近刺杀毕忠良，李默群，周扶海什么的不都是他自己的主张这次他找上陈深，也是恰巧被我们碰上了。其实真杀了陈深又如何即使他是中共我们也不算杀错人，你何苦要为了这种家伙冒风险去与老陶接头别以为行动处跟着我们的家伙真都是草包，被他们发现了告诉毕忠良的话，那就什么都完了。” 陶大春这么坚持杀陈深，一定是自己上次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陈深在黄埔军校撩了多少女孩子的事迹太有名，特别是当年陈深公然从唐山海手中横刀夺爱的往事，许多同期的师生应该还记忆犹新呢吧。陶大春有心打听肯定是听说了关于陈深的诸多版本的不同故事。何况陈深现在做了汪伪的特务，他原来在党国的系统的同事熟人自然是会尽量地将他往不堪里说，陶大春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自是自然而然就对陈深起了压不下去的杀心。徐碧成只后悔为什么没拦住唐山海去湘菜馆，不然这次就是陈深在劫难逃了。 唐山海轻轻甩了徐碧成的手，“那我更得赶紧通知陶大春，命令他立即停止对陈深的刺杀。” “你”徐碧成气青了脸，一时有些口不择言，“陈深，陈深，每次有事情扯上他你就开始紧张，有必要吗你没发现你因为他而有多感情用事吗他是不是中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奉命收集上海大小汉奸的名录，陈深他只要不是党国派去的潜伏人员，那他在我们眼里就是汉奸你对他总是优柔寡断，这会成为我们的软肋” “徐碧成”唐山海冷了脸色，字字诛心，“是我感情用事还是你感情用事你的眼里就只有陈深这一个人特工总部那么多汉奸就他最重要陈深背后站着谁你不知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陈深，毕忠良会放过我和你还有，”唐山海闭了闭眼，“我知道要成就大事，总有些无辜的人要不可避免地被牺牲，但既然我发现了陈深有极大可能是中共的人，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不得已的牺牲不是滥杀无辜” 唐山海揉了揉眉心，自从脑后被砸伤，浸了冰水后，头痛不定时发作的次数较之以往频繁多了，相比之下不时轻微的胃痛都不算什么了。他只觉眼前黑了一下，再睁眼，已被徐碧成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徐碧成看着唐山海苍白的面上虚弱的眉眼，不敢再作声，暗自恼恨。唐山海经了那么大一场伤病，刚出院没两天，身体本没调养好，今晚这一场担惊受怕，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定然又耗费了唐山海多少心神，自己居然还在这不懂事地跟他置气，害得他头疼又犯了。 “山海”徐碧成低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当时没和陶大春说清楚。你别急，今天陶大春没得手，陈深又那么机灵，陶大春不会马上再下手的。我明天一定找机会去找老陶说明白你的意思行了吧今晚你就先休息吧，你也这么累了，不要太逞强了。你这样，我很担心” 唐山海靠坐在沙发上，听着徐碧成低软示好的话音，眼睛没睁，但在徐碧成双手握过来时，也没有挪开。 “我去给你泡杯牛奶，喝了你就睡吧，其他的事先别想那么多了，你头疼受不了。”徐碧成见唐山海不那么生气了，更加低声下气温言提议。 良久，唐山海缓缓点了下头，他也委实没精力再和徐碧成解释什么了。 徐碧成去冲调奶粉，这几罐英国产的进口奶粉都是李默群和毕忠良送来的，东西是好东西，来路就不可细究了。放了几勺奶粉在杯子里，用热水冲调了后，徐碧成又去拿医生给唐山海开的安眠药。因为唐山海的头疼症状，有时晚上睡不安稳，所以医生给他开了些安定，嘱咐每次不超过一片。唐山海却怕晚上睡得太沉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能及时清醒应对，不太愿意吃，这几天晚上天天头疼在徐碧成的念叨下也只肯吃半片。从药瓶中倒出一片安眠药，徐碧成想了想，将一整颗都放入了冲调好的热牛奶中。 唐山海喝完牛奶感觉好些了，头却开始昏沉了。他勉力洗漱完毕想爬上床，又被徐碧成拉着洗脚按摩，舒适的力道下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困得抬不起头，很快陷入了睡眠的怀抱，入睡前还小声嘟囔了一句问徐碧成，“你是不是给我吃安定了”不待徐碧成回答，他歪了身体半躺在沙发上，“以后别给我吃了。”带着轻微的不满蹙了蹙眉睡了过去。 徐碧成蹲坐在沙发对面，见他睡了，就停止动作，用干毛巾擦拭着自己腿上摆放着的唐山海的那双光裸的小腿。唐山海的脚踝徐碧成一手即可握住，与手腕一样纤细得不太像一个成年男子，容易让人生出使多些力就会折断的错觉。 “山海”徐碧成唤了声，见唐山海没反应，轻轻放下对方的小腿，起身慢慢靠过去。 唐山海歪斜靠着沙发的姿势不太舒服，脑袋一侧就要倒下来，徐碧成上前用手掌扶住了他的脑袋。唐山海的双唇正对着他，有着润盈丰彩的光泽，微张着透出一股任人采撷的媚态。徐碧成着魔般越靠越近，轻轻地一触，像吻了一朵娇弱的玫瑰。还是一朵有着淡淡的甜奶香味的小玫瑰。 徐碧成觉得自己很渴了，渴了很久很久了，快要渴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先饱足了自己，可是唐山海更深地投入他的怀抱，寻找着安眠的姿势，那是多年以来的形成的一副全心全意信赖着的姿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疏离。 徐碧成坐在沙发上搂着唐山海，微微颤抖起来。不行，不行，我不能毁了这一切。他迅速半扶半抱着唐山海来到卧室，将对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就被惊吓了一般立即跑出了唐山海的房间，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又一再地摩挲着，觉得自己方才只是轻吻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中都清醒着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人永不能给。 但是只要他还不属于任何人，自己就能忍耐着这份饥渴永远等下去。 有风来袭，吹动了窗帘，窗户没关牢，徐碧成走过去，愣愣地想着山海不能受凉，又一激灵，急急踮脚小心进入唐山海的卧室，发现窗户已经关得严实才松口气，轻手轻脚将窗帘都放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了一眼昏暗中床上隆起的一小团黑影，听着那安静而熟悉的呼吸，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夜色已深，徐碧成想，自己也该睡了。一个人睡，一个人想着他，自己抱着自己睡，在睡梦中继续着没法魇足的渴望。 陈深却还睡不着。 他在想事情，也在想唐山海。 湘菜馆的那个假伙计跟那天从孤儿院回来袭击自己的人就是同一个人，穿的鞋子都一样的。那人端着菜下去的时候，陈深看清了他的鞋。 回到家后反复地回想着唐山海当时在湘菜馆的神色举止，又不断忆起唐山海来到行动处后自己所观察到的种种，像把一个个散落的珠子用一条线小心串起来，就成了最圆满的一条通向事实真相的链条。只缺一点，只缺一个关键性的东西，真相就会呼之欲出了。 今天这一出，使得陈深猜想的唐山海是潜伏进行动处的军统特工的可能性又更大了一些。那么之前军统对自己的刺杀也多半是出自唐山海的授意了或者是飓风队自己的意思，今天唐山海似乎真的也并不知情虽然没出什么事，但这样总被刺杀也真的很麻烦，也不利于自己的潜伏任务。现在杀了毕忠良对陈深来说也不是件好事，怎么说自己的潜伏任务目前都是围绕着毕忠良展开的，没有毕忠良的关系，自己不可能潜伏得这么顺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29他来了花开了 29他来了花开了 一弯细月在暗云中穿梭。万籁俱寂。 陈深毫无睡意地仍在想着唐山海的事，很想有个肯定的答案来确认唐山海是不是军统的人。 但是陈深又不能直接傻不愣登地告诉唐山海，喂，我姓共，你是不是姓国啊是的话，现在都国共合作了，咱们在行动处也合作一把呗，能不能让你的人别总冲着我来真的了你们要杀什么人我帮你们多打探点消息行不 毕竟，即使心中确信了那个人，按客观情况可以推理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唐山海是军统的人，那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不是。而一旦信赖错了人，就是百分之百的无谓的牺牲和流血。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唐山海是军统的人之前，陈深都不能向唐山海要求结盟，而且，安全起见，他的真实身份，也务必不能让唐山海百分之百确定。 必须想个办法，陈深想。如果唐山海真是军统的人，必须想个办法和他结盟合作，大家在这步步玄机的行动处才能好好活下去，完成任务。但唐山海这样自视甚高的公子哥特工，即使双方真的开诚公布，都未必会主动开口同意合作，只能找个机会迫得他不得不同意才行。可是，能找什么机会呢 陈深开始考虑几个方案，又一一否了，想到脑仁开始疼时，他决定第二天再说，说不定明天见到了唐山海，养眼养神的同时，也能滋养了脑子，然后办法“叮咚”一下就有了。 如果唐山海是军统的人，不，他就是军统的人才能解释得通这一切陈深躺在床上止不住心中的舒畅轻松，嘿嘿傻乐。 太好了，他不是汉奸，他果然不是。我就知道，我的山海，怎么可能来当汉奸 不管理智上如何客观考虑，情感上，陈深还是无法抑制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愉悦，像一朵到了花期的花，遇见了阳光雨露，即便知道未来风大浪大，又怎能在此刻忍住不绽放 他来了，那朵花就必然要开了呀。 虽然睡得比较晚但也睡了个好觉的陈深一大早神清气爽地来到了行动处，满心想看看唐队长充充电，但是早饭还没吃，就被二分队队长室紧闭的门给吃了个透心凉的闭门羹。跑去总务室，徐碧成倒是到了办公室，见了陈深的脸就知道丫那扁屁股是想坐在哪个办公室的沙发上了，偏偏一声不吭，假笑得忒可恶。陈深没法，只得去档案室找柳美娜聊天，出卖自己剃头匠手艺，许诺待会儿给柳美娜整新发型，才知道唐山海是一早被李默群的电话直接叫去特工总部帮忙翻译什么外文材料了。 柳美娜现在已经是处里人人皆知的唐山海的天字第一号拥趸，比那些公子小姐们追求什么大电影明星们还上心，关于唐山海的事，但凡有流落出来的，柳美娜都如数家珍。每天唐队长的去向，柳美娜也是最为关心的。加上这些天她和徐碧成的关系似乎不错，她去跟徐碧成打探唐山海的行踪，徐碧成是肯说的。所以，陈深从柳美娜这儿走“曲线探唐”的路线，也是十分的走得通的。 唐山海会日英德三国的外文，比不上高级翻译精通一国外文的高等级专家水准，但是三种都会的多国语言优势在交流一些日本方面穿过来的外国原文情报时就显得非常实用且必须了。哪怕不当特工呢，没有李默群这种关系，唐山海这种多国外语技能也足够他进入特工总部这种高级部门了。现在日本人很需要能干的懂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人来帮助他们营造打理“东亚共荣”的各种事务，唐山海这样的人才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唐队长这样的人，去个大银行或者外国公司什么的，有的是人家求着他，哪个不比在这儿当差安全又挣得多啊，也不知道他图什么，都是因为李主任吧，对于他自己其实有点可惜了”柳美娜赞叹道，竟然觉得李默群才是唐山海的拖累了。 陈深酸溜溜地附和了一声就装作没意思地出来了。 唐山海不做特工的话，他会有很多别的很好的出路，有的是不需要担惊受怕的选择，可他偏偏到这儿来了，就为了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汉奸 所以这样的人窝在行动处，也真是有点屈才了。如果真是为了功名利禄，通过山本原的关系，谋求到更好的甚至不下于李默群的职位也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想，陈深觉得唐山海是军统特工的可能性又高了一层，越这么想又越免不了心中的那一股忧喜掺半的酸涩。 被毕忠良叫着又去狗房边看训狗边吃了顿早饭，毕忠良也随口向陈深提了下唐山海去特工总部的事，说特工总部所有的翻译加起来都比不上唐山海一个人能做事，那些翻译也都是各个有关系的塞进来的，水平高的没几个，大多都只懂一国文字，有些专业的军事术语还不大懂，翻译成中文就很为难他们了，让他们按照翻译出来的中文再翻成日语跟那些日本驻特工总部的中文不行的顾问们交流，那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叽里咕噜的一大通跟狗和猫吵架一样，各说各话，好笑是好笑的，但日本顾问就恼火了啊。 自从上回唐山海刚来行动处的时候去特工总部报道，偶然遇见这番乱七八糟的语言乱象顺手帮了忙给他们理了理翻译了一下，那之后李默群和那帮日本顾问就总喜欢有事没事喊唐山海过去协助翻译了，而且唐山海刚来毕忠良又故意冷着他没让他做什么事，搞得唐山海被叫去特工总部的次数更勤快了，似乎更像是特工总部聘请的高薪翻译，顺便兼职了一下行动处的二分队队长似的。要不是后来山本原明摆着告诉了众人唐山海是他很看重的挚友，别人不能随便造次使唤，那帮人哪怕唐山海住院怕也还是要过来问问他在哪儿的。现在出院了两三天，唐山海才被叫去特工总部，说明那帮人已经够克制的了。 “老毕，你看，人有一技之长就是好啊。唐山海这种技能吧，可比我这剃头匠的手艺高级多了，咱学不来啊。哪怕有一天不干这行了，但是跟外国人交道做生意总是要的，唐山海肯定不愁没差事干”陈深就着豆浆吃了一大口油条。 毕忠良刚要说什么，刘二宝急匆匆跑来，说有重要广播消息需要全行动处马上收听。毕忠良和陈深立即去处长办公室打开收音机，行动处的广播设备也开启了，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滋啦滋啦地准备运作。 确实是重磅级别的特大消息。 广播里的日本播音员兴奋地叽里呱啦了一通，然后用中文再重复广播了很多遍。与此同时，整个上海都被这条重大消息震慑着，在萧瑟的天气中等待着即将随之而来的更猛烈的暴风和暴雨。 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舰载飞机和微型潜艇突然袭击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基地珍珠港以及美国陆军和海军在瓦胡岛上的飞机场，大获全胜，日本以实际行动向美国宣战。美国终于加入了这场世界大战。 毕忠良和陈深互相望了一眼。 “这是，要变天的节奏”陈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谓，笑了笑发问。 毕忠良摇摇头，“恐怕还没那么快。” “哎，难道你们那天急着去南京开什么会说的就是这个事”陈深好奇道。 “这么大的军事机密，不到开战怎么可能说得那么明白，”毕忠良一脸恍然地咂嘴，“不过联系起来看，倒也是明白了，因为要跟美国佬开仗才得做好这两手准备。” “什么两手准备啊”陈深还想问。 行动处处长室的电话骤然响起，急促而猛烈。 毕忠良和陈深齐齐回头看向电话。 毕忠良去接了电话，立时一个立正，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好是，一定照办。”以恭敬的姿态听了一会儿电话，毕忠良放下电话。 “影佐的”陈深问道，其实看毕忠良方才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他猜到九成九就是影佐了，对待李默群的话，毕忠良还不会如此客气到生怕对方看出一丝丝的不敬。 毕忠良不知想了些什么，转头吩咐陈深，“待会儿再跟你说，先去档案室给我拿麻雀的文件过来。还有，”毕忠良将桌上一叠放置了许久的两份档案交给陈深，“这两份东西给柳美娜归档。” 陈深接过来，是唐山海和徐碧成的档案，居然在毕忠良这儿放置了这么久。“啧啧，全优我怎么都没看出来咱唐队长有这么优秀呢真这么好还至于抓个王盛就住院了”陈深貌似随意地翻开看了看，阴阳怪气道。 毕忠良皱了眉，看看陈深，不知是真听不得这话还是嫌陈深藏不住情绪，“得了吧，人唐队长都救过你一次了，还要怎么样上次遇袭，你不会开枪，没有唐队长，还不知道你嫂子和你会是什么结果呢做人呢，厚道点，况且人家那背景，你够得着跟人家计较么哎我说你以前是不是跟唐山海有什么过节，这么看不过人家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30评语 30评语 陈深拿档案袋遮住了嘴巴，“我才说了两句，你就说了这么一大堆。我还想问呢，唐队长就这么好，至于让你这么对我我去拿麻雀的文件了，对了我也要找些码头那边的档案看看，你不着急吧我晚点儿给你送来你要急的话就自己来拿啊”陈深似生气非生气地转身走出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别磨蹭，快点，我还有事跟你说” 毕忠良望着人已不见的门口，沉思着，陈深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会跟唐山海有关吗还是 柳美娜在档案室刚接了个什么电话，陈深进去说了下自己的要求和老毕的要求，顺手把唐山海与徐碧成的个人档案也放到了柳美娜的档案登记台。 柳美娜爽快答应了，就去里面的机要档案文件库房中拿材料。陈深看着档案登记台，台面上就一个电话，两支笔和几张白纸，登记簿看来是被锁在抽屉里。如果翻阅登记簿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跟沈秋霞说的绝密计划有关的线索。抽屉的钥匙自然都在柳美娜手里，应该就在她最常用的那串钥匙中。 “喏，你要的档案都在这儿了。”不一会儿，柳美娜推着一车文件从档案库房中出来了。“你在这儿看吧，我下楼一趟啊”她手上甩着一串钥匙，像是要急着下楼先办什么事。 “那不好吧处里有规定，别人在翻阅档案的时候，你必须在啊”陈深假模假样道。 柳美娜不以为意地撒了下娇，“就在楼下大门口，这处里呢”她手上的钥匙慢慢晃动着，亮闪闪的一片，陈深的余光在那些钥匙中迅速判断着能打开登记台抽屉的那把是哪把，“除了老毕，就是你最大，今天你在这儿，我这一时半会儿没见人了老毕哪会管，哎，你可别卖了我啊”柳美娜是打定主意要下楼了。 “那可不一定”陈深故作玄虚地摇摇头，“你要是不贿赂我一下，没准我还真把你给卖了。” “陈队长，讨厌”柳美娜把钥匙塞进上衣的口袋里，“行了，我去去就回。”说着就要走。 “行。”陈深就不逗她了。 登记台的电话响起来，柳美娜回身去接，与陈深撞上了，“哟不好意思啊。”陈深趁机从柳美娜的上衣口袋里轻轻巧巧地摸出了那串钥匙紧握在手中。 “喔，对不起对不起”柳美娜忙着接电话，毫无所觉，拿起听筒，“喂，喔，在门口了行行行，我现在就下来”放下电话，朝陈深一点头，“哎，我去去就来。” “好。”陈深眼看着柳美娜离开档案室，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周边情况，立即关上门并锁住了。打开登记台的抽屉，果然档案登记簿就在里面，拿出来迅速翻开，一目十行，一页一页找过去，寻找任何可疑的地方。 陈深注意了下时间，上午十点零五分。 “扁头，你一会儿先帮我拿到办公室，我去一下厕所。”“好，就放你门口了啊。”“哎，你们头儿在里边呢，你直接进去就行。”“好勒。” 门外扁头和柳美娜的对话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很快，扁头就来到了档案室门外，转了转门把，没打开，敲起来，“头儿在里面吗头儿开门，头儿” 什么也没发现，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陈深迅速收起档案登记簿依照原样摆放进抽屉，锁起来。去给扁头开门时，顺手将那串钥匙摆在了电话旁边。柳美娜刚才接电话，放电话机旁边她会很容易误以为是自己随手落在那儿的，不太会怀疑到是别人偷了她钥匙。 陈深给扁头开了门，就近拿起登记台上唐山海那份文件在手上装作刚才在翻阅资料的模样。 “头儿。”扁头看到陈深，脸上一笑。 “你来干嘛”陈深不大高兴地问了一句。 “柳美娜让我把东西送进来。”扁头拎了拎手上的一大包东西在陈深面前上下晃了晃。 “进来吧。” 扁头不疑有他，乐颠乐颠地拎着那大包东西走了进来，放在了登记台上。“干嘛呢头儿，那么半天没开门” “怎么着，等久啦跟你说个对不起啊。”陈深很没诚意地说，拉开椅子坐到登记台下面的翻阅资料专用的座位上。 “不是头儿，”扁头跟着陈深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小期待的样儿，“上次咱们抓那个六人军统小组，不是说有一笔奖金吗” “嗯，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可我又不是发钱的”陈深低头只看文件。 “上面什么时候哈哈哈”扁头干笑着巴望自家头儿能够“你懂的”。 “哟，你俩聊得那么开心聊什么呢”柳美娜走了进来。 “扁头啊，他惦记你那口袋里装的什么好吃的。”陈深指了指登记台上的那个大包。 “啊，是啊，我就想着这个呢。”扁头迅速接住了陈深抛过来的台阶，毕竟问奖金这种私密的事让柳美娜知道了，也不太好，好像让人以为他扁头多缺钱似的，虽然他真的很缺钱，最缺一个媳妇儿。 “嗨，赶紧过来打开。”柳美娜拍了下扁头的肩膀，走到那个大包裹前，大方道，“都是老家的土特产，山核桃、红枣什么的，哎，你俩一会儿多分点去啊” 扁头帮柳美娜把包裹的绳子解开，看着也嘴馋起来，掏了几个红枣出来先啃上了。“好勒。” “山核桃、红枣都是补气血的东西啊，娜姐你的气色已经够好了，再吃这些是要成天仙啊”陈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调侃了一句柳美娜。 “这也不都是我自己吃的”柳美娜低头想到谁，眉眼温柔，笑容也娴静多了，“唐队长才出院，面色有点差，我想多给他送些。这些老家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其实很滋补的。” “我去，美娜你还真看上唐队长啦，哎，那你还跟徐碧成最近打得火热”扁头八卦地说。 “扁头，那么多核桃红枣还堵不上你的嘴”陈深声音一冷，扁头喔了一声不再说话。 柳美娜脸色微红，稍低了声音，“我跟徐碧成没什么的，那他不是跟唐队长毕竟很亲近吗，唐队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谁能有他清楚啊”解释了这些又后悔跟扁头说这么多，也住了嘴，习惯性地要掏钥匙拿出登记簿开始登记陈深送来的档案柜，却发现钥匙不在口袋里。 “哎，我的钥匙呢不对啊，我记得我刚刚带出去了的”柳美娜有点着急，开始四处翻找。 “是不是落厕所啦”扁头道。 “扁头，你帮忙找一找。”陈深吩咐扁头。扁头放下手里的红枣去找。 “不可能。”柳美娜应了声扁头，又去登记台找，抬眼看到了电话机，旁边就是她的那串钥匙。“哎，怎么在这儿啊”柳美娜拿起钥匙，“不对啊，我记得我刚刚出门”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哎”最终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去计较这种小事，对着扁头说，“你看看我这脑子。” 观察到柳美娜不把钥匙的事放在心上了，陈深拿起手上的文件看起来，还是唐山海的档案，这份个人经历看起来完美无缺。其实早在毕忠良那儿的时候，陈深也借机看过几次了，这次趁着要归档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顺便也将唐山海的所作所为再次在脑中悉数播放了一遍，有疑虑的细节还反复倒带重播。 拿出唐山海青浦特训班一期的履历表，大致经历一目了然，“唐山海，出生日期民国二年八月，军衔上校，毕业评级一级优；训练项目近身格斗、射击、移动射击、爆破侦缉、电码翻译、侦察、体能训练、野战生存；学员评价此学员吃苦耐劳、尽职尽责、有耐心、为人谨慎、心思缜密、身体素质良好、有耐力、各项指标均达到特训人员要求” 青浦训练班是戴老板一手搞起来的，尤其第一期学员，人数最少且最精英，几乎个个都是戴老板的亲传弟子。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大约下半年开始建班，从上海到安徽，后来又到重庆，各地分散开了，七八月份黄埔军校搬迁到成都，唐山海大概是来年三四月份过来黄埔军校兼任射击教官的，不到一年又回了重庆，这时间倒是对得上，看不出什么错处。 戴老板做事滴水不漏，要是真下了决心给嫡亲弟子来上海铺路，断然不会在这些小地方马虎，八九成这成绩单就是完全真实的，而且，评语说不定也是戴老板亲自写的呢。看看这评语，简直能感受到评价人扑面而来的满意和欣赏。戴老板这人，恩怨分明，如果真是自己当初那么欣赏的学生叛变了，以他的雷霆手段，想想唐山海好像不大可能平平安安地来到上海，还能什么事也没有地顺顺利利投奔李默群。 陈深没亲身接触过戴老板，传闻听得不少，只是有这么一种觉得符合自己推断的猜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31秘密任务 31秘密任务 毕忠良好像与戴老板有过浅浅的几面之缘，他与陈深的看法不一样，尽管他对戴老板有“说不定他就是帮这个姓唐的铺路，使这一出苦肉计”的想法，但他认为戴老板这样的人，对于真的投靠汪伪的唐山海，倒未必有那种强烈的杀心，无法保护学生的妻子已经是身为老师的失职，不会心中完全无愧，况且唐山海说到底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受到打压，却还要顾虑他的脸面不能与政治上的竞争对手有上台面的矛盾，这个学生的委屈和叛变是会让戴老板脸上无光，却又可能与以往的对叛徒的憎恶不一样。或许毕忠良这样的想法也正落入了戴老板的设想中，陈深暗暗想，却完全没有提醒毕忠良的念头。 虽然唐山海本身已经带来了足够可信的叛变理由，但他的原先的显赫经历总让人忍不住对他带了几分疑虑，他是个优秀的高级人才，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然而真赢得了这个人才，想要重用又不能完全放心，李默群和那些日本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想完了一遭事情，陈深心中更确信了某件事，拿起两份麻雀的档案，走向柳美娜，“这两份档案我要外借。” “好，你来填个单子。”柳美娜说着去找单子，抬头看见扁头正往口袋里塞核桃，笑了笑，“趁现在多拿点，待会儿我可就不给了。” 陈深看到柳美娜拿出了个夹核桃专用的铁夹子在桌上，像是打算等会儿没事要将一包核桃全夹碎了挑出核桃肉的样子，猜测她应该是想把核桃全弄成核桃肉再给唐山海送去，看得出是对涉及唐山海的任何事都相当上心。 陈深尽力无视心中那种不知什么滋味的情绪，依照程序填完了档案外借的手续，腋下夹着两份麻雀的档案去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你要的麻雀的档案。”陈深在毕忠良的办公桌对面坐下。 毕忠良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嗯，比我想象中快点。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你要是再晚五分钟过来，这个月再怎么装可怜，我一定一定，一分钱都不打算给你了。” “那我找嫂子去装可怜好了。”陈深厚颜无耻地说。 毕忠良以白眼代表了自己的心情，拆开麻雀的档案开始看起来。“日本人袭击了珍珠岛，影佐打电话要求我们最近全面戒备，总之这阵子要大忙一场了，还有以前一直没抓到的麻雀，也被翻出来了，影佐希望我们后方的特务工作也能配合前方的大胜利，不要拖后腿要求今年过年之前抓到麻雀，你说怎么可能” “哼，日本人总是拿咱们当狗，指哪打哪咯。他们都敢跟美国开仗了，咱们更得乖乖听话了。那这抓麻雀的期限可够紧张的，过年哎，这眼看日子就要到了，怎么办啊”陈深拿着毕忠良办公桌上的钢笔就玩起来。 “什么怎么办这也不是我一个行动处能办得了的事情，”毕忠良明显的不是很上心，随意地看着档案，“大不了上面怪罪下来，总部的人一起吃生活喽。”吃生活是上海俚语，简而言之就是挨打受骂。毕忠良显然不担心到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吃生活，日本人真发火了，有的是那些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陪着他受罪。 陈深一笑，“算了，我才不要跟你吃生活，我要吃份子钱。” 毕忠良点了下头，“嗯，待会儿你去烟馆一趟，这个月的份子钱又该拿了。拿了钱之后给你嫂子买两根野山参补补身子嗯，再买两根给唐山海送去，他最近几次受伤也受罪了。” 陈深拿钢笔抵着脑袋，想说什么，撇了下嘴，恹恹道，“知道。” “怎么了，还有事啊”毕忠良看陈深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开口问道。 陈深眨了下眼睛，双手交握，难得迟疑起来，“嗯你最近，还有没有，什么新的任务啊” 毕忠良似笑非笑，“主动跟我讨任务不是你的作派啊。” “不是，是逃难。”陈深带点委屈道。 “逃什么难啊你” 陈深决定帮唐山海一把，不管有没有确定他是不是军统特工，这点小忙帮一下无关大局，顺便也套一下毕忠良那里有没有绝密计划的消息，“昨天晚上，跟李小男去吃饭的时候，那个杀手又出现了。” 毕忠良手上的动作一停，把材料放一边，微微俯下身，与陈深对视，“那是之前的那个人吗” 陈深斟酌着用词，一时没把握毕忠良是个什么想法，“九成是吧。” “他没对你下手” “本来大概是要动手的”陈深一边想一边说，显得自己正在认真回想加分析，“可是刚好唐山海和徐碧成也来到这个饭馆，正好因为客满，我们就坐在了同一桌” “唐山海和徐碧成” “是，我觉得那个杀手是因为我们人多，怕之后没有办法全身而退，所以，临时就撤了。” “唐山海之前知道你们要去那儿吃饭吗”毕忠良凝神盯着陈深，不知不觉陷入了审讯的职业习惯。 “当然不知道。”陈深一副“除非他是神仙”的笃定姿态笑了笑。 “那你觉得这纯粹是巧合吗”毕忠良怀疑道。 如陈深预料般，毕忠良问出了这句话。 陈深就在这等着呢。他太了解毕忠良了，但毕忠良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他。或许这正是毕忠良始终对陈深抱有怀疑的根本所在。 以退为进，陈深主动将嫌疑抛向唐山海，自己不能替唐山海开脱，得毕忠良自己推断出来才会觉得可信，“你觉得唐山海跟他们是一伙的” “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毕忠良放松了姿态，坐在椅子上，“我倒觉得不是。你想啊，如果唐山海和杀手认识的话，他应该不会出现在那里。避嫌嘛，对吧” 这正是陈深想要毕忠良这么想的。他露出不太服气又不得不觉得对方说得有理的神色，看得毕忠良好笑。 “好啦，这么说的话，唐山海他等于又救了你一次。你就记着点吧，别成天跟他抢了你女朋友似的盯着他呛，也就人家大度不计较，换个小气的家伙，有这么大的后台，早不知道趁机给你穿了多少小鞋了。”毕忠良缓缓道。 陈深一副不想提这茬的样子，用钢笔发泄般地敲了敲桌子，“那他救得了一次也救不了一世啊，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所以你赶紧想一个办法啊，找一个秘密任务让我暂时躲起来，别让别人找到我。” “秘密任务又不是没有，问题是我说了算吗”毕忠良瞪大眼睛装无辜。陈深很想告诉他，像他这么老奸巨猾的人，猛然装起无辜来有点吓人。 从毕忠良的话中，陈深确定，一定有一个高度机密的计划，正在进行，其保密级别并不是自己能接触到的，会是宰相说的日军的罪恶计划吗还是毕忠良方才说的什么“两手准备”是什么准备陈深知道自己需要设法求证，再问毕忠良，毕忠良不但不会再说什么，反倒容易对自己起疑了。 “哎，”毕忠良随便说了一句，“要不然，你暂时在行动处住着吧” “不干。”陈深迎上毕忠良“不识好歹”的眼神，振振有词道，“”没女人没牌赌，我才不干呢。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就死。”毕忠良再次给了个白眼让陈深自己去体会。 陈深体会到了，于是立马站起来给了反应。“这可是你说的啊，”他用钢笔指着毕忠良，瞪大了眼睛一脸恼怒，“我马上把原话告诉嫂子，说你不管我让我去死，看她怎么收拾你” 毕忠良有点慌了，“小赤佬，别在你嫂子面前乱讲话你听到没有” 陈深已经摔门而去。 陈深下楼去时，远远瞧见楼下办公大厅唐山海正走进来，今儿一身浅棕色格子西装，长身玉立，款款而来的，惹得大厅里工作的一些女同胞们一时无心工作，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位行动处新来的贵公子，而男同胞们有的因为妒忌等微妙的雄性情绪故意没看过去，那注意力也都是在唐山海那边。 陈深从楼梯上走下来，目光早诚实地飘向了唐山海。对方站在楼梯口，目光蔚然，眉宇深秀，矜贵翩然的姿态与靠墙的那座华丽复古的一人高的座钟特别匹配，让陈深一时想起了那些浓墨重彩精勾细描的西洋画。 唐山海这个人，有种特别的地方，那些富丽堂皇的东西到了他的身上或者他身边，就只有清贵之气没有一点俗富的意味了，好比唐山海手腕上金光灿灿的欧米茄手表，又或者是他领结上炫目的金领针，单看都是好看但俗贵的，配上唐山海纤细有力的白皙手腕，或者清隽的容颜修长的身形，都是异常的合适，不能再多一分也不能再减一分，体现着相得益彰恰到好处的魅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32暂且无解 32暂且无解 “陈队长。”面对陈深直视而来的眼神和迎面而来的姿态，唐山海没法装看不见，先打了声招呼。 “唐队长。”陈深脸上笑成了一阵撩骚的风，似是毫无顾忌地冲着将开未开的花朵儿扑去。 “出门啊”唐山海在几步外停下脚步，想让着陈深走过去。实际上是觉得陈深那笑容有些欠揍，不想正面扛上去，能避一避，心里舒坦点。 “对啊。”陈深没想这么过去，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一副打算好好聊聊的姿态。 唐山海有点不妙的预感，打算随便聊两句就赶紧走人，“昨天晚上让你那么破费实在过意不去啊。”不管陈深昨晚的反应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是放过了自己和陶大春他们一马，只是还不清楚陈深之后要怎么做。 “昨天在女孩子面前，我不该这么抢唐队长风头的。”陈深似乎很诚恳地抱歉道，“可是那一桌子菜都是李小男点的，如果真的让唐队长掏腰包的话，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说话太见外了吧。”唐山海不理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钱的问题吗那红灯笼湘菜馆的消费水平都没有华懋饭店的三分之一高。 陈深唇角的弧度加深，转过来搭上了唐山海的肩膀，与他凑得更近，小声的示好，“其实我是想跟唐队长套套近乎，要是太客气了，那才见外呢。只有我们俩相互欠了人情还不当回事，那才是自己人，是吧” 昨天那事我帮了你的忙，你不用多感谢我，你欠我人情我总会让你还的，还来还去就成了自家人了，那就更好了。 陈深很想直接这么说，但是没法说啊，只能这么含蓄了。他希望唐山海能听懂，又希望唐山海别那么快听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普通人或许适用，对于唐山海这样的军统特工如果他真是的话，那是绝对难以轻易撼动的。 唐山海没有像以往那样想着尽快脱离陈深的近距离接触，他看着陈深，从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淡淡的善意，也许这个人是看不透的，但那看不透中绝不包含对唐山海的恶意。陈深的话是种很显然的暗示，暗示了什么昨天的事吗他想说什么，又想让自己还他什么人情要怎么才能做自己人 “说得对。”唐山海眉毛微扬，嘴角一弯，嫣然红唇吐露的话语却无半点领情之意，“可我更喜欢有借有还，不拖不欠。” 他什么也不能向陈深应许或承诺，组织纪律不允许，他自己的特工素养也不允许。除非陈深主动先把底牌全部亮出来给他看见，他才能考虑要不要与对方暂时结为合作伙伴。而陈深如果真是中共在这儿潜伏这么多年的资深卧底人员，那也不会这么轻易向自己摊牌的所以双方目前只能僵持在这么一个死局上，暂且无解。 很无奈，可谁也不敢轻易去赌。如果双方都是合格的特工，那也都会明白，在这样的隐密又危险的战线上，对另外一个人的错误的信任往往葬送的远不止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们肩负着的往往都是比自己的性命更为紧要的使命，一步不慎必然连累到其他战友乃至组织的任务与全局。在对自己负责之前，他们做任何事最重要的是首先考虑能否对组织负责。 果然这样不行。陈深有些失落，却更搂紧了唐山海向自己这边带。 “唐队长刚从特工总部回来” “对。”唐山海抬眼，觉得陈深搂得有点出格了。 “那一定是听到日本人的广播了吧那高兴的，跟刚下了蛋的母鸡一样，咕咕咕地叫得可开心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嗯，最近要开始忙了。天皇的勇士们果然勇气可嘉，向世界最强国发起了挑战。”陈深的比喻嘲讽的意味太明显又太形象，唐山海想象着一只太阳旗花纹的日本鸡咯咯大叫的狂态，不禁莞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最后谁才是世界最强的可真不好说。不过不管河东还是河西，相信唐队长这样的人才，一定到哪里都不愁没饭吃的。” “谢谢陈队长这么看得起唐某，你有事要出去吧，我也正好上楼有事要向毕处长汇报”唐山海表示这场对话该结束了，陈深搂着自己也够久了。 “好，那就谁也不耽误谁了。”陈深放开唐山海，笑笑，“要不，改天你请我” “一定。”唐山海点头。 “三顿，答应的第三顿饭了。”陈深像占了天大的便宜，“走了。” 其实陈深的算法哪里很不对的样子，昨天的一顿饭他已经重复计算了两次。不过唐山海不打算跟陈深计较这个了，左右多吃一顿而已，如果可以不见面听陈深那些废话，唐山海想再给陈深十顿的饭钱也是值得的。 唐山海目送他离开，后退半步，转身向楼上走去。 毕忠良放下了电话，等着唐山海的到来。刚刚李默群打了电话来，说唐山海会带些特工总部那儿的外文情报的复印件送交毕忠良这儿，下午要去梅机关处开会带着。口气中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知会通知是一个目的，炫耀唐山海在特工总部多受重用也是一个目的。那些情报对外都算是机密要件的，虽然比不上少数的极端绝密文件的保密级别，那些吹毛求疵的日本顾问能同意唐山海接触这些文件，本身就说明唐山海有多得他们信任了。 说起来，这些文件，陈深都未必有资格拿到，虽然他也不一定看得懂。李默群有了这个表外甥，在新政府里最近是又春风得意了很多啊，压在自己头上的分量就更重了。 毕忠良很自然地有点不大高兴。李默群现在这么得意都是因为有了唐山海，毕忠良不高兴李默群这么得势，想到唐山海，却没那么多不高兴了，就有点后悔了。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利用好这个人，白白晾着他，让他与李默群的距离更近了，连那些日本人都用唐山海省了不少事，自己这个直属上司却没捞到半点好处，就一个字，亏，还越想越亏得慌。 既然日本人都这么重用他了，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稍微放下点怀疑，与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一步呢唐山海没有陈深那么不容易看透，或许毕忠良可以试试找到足够拿捏住他的关键之处。 起初，毕忠良怀疑唐山海来行动处的目的，加之李默群的背景，对这个人只有理智的审视而没有多大兴趣接近。这时候，毕忠良不得不承认，他对唐山海本人有了点想要亲近探究的兴趣了，而且很有兴趣。 习惯性地喝了几口花雕，毕忠良听到唐山海敲了敲门。其实门没有关，如果是陈深，多半就会直接走进来。当然，陈深跟毕忠良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距离感了。 “处座。”唐山海清粼粼的声音响起来，一贯的顺耳又隔着距离。 “山海，我正等着你呢，李主任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你要带材料过来了。”毕忠良赶紧向他招手。 “是。”唐山海拿着公文包走到毕忠良办公桌前，恭敬地站着从包里开始拿文件。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包扣，拎出了几份书面文件，没有直接单手递出去，而是变换了动作，双手托着文件小心送到了毕忠良的面前。 任何一个细节都力求做到礼节完美，滴水不漏。配合这人一贯的贵公子气派，出奇地令人受用。即便不知唐山海到底有何来头，光是这份矜贵而不矜傲的做派，毕忠良都很能理解为什么特工总部的那些日本人能这么轻易就信任唐山海，喜欢喊他做事了。换成自己，也会喜欢的。要不是一开始知道他是李默群的外甥的话，啧啧。毕忠良又暗自可惜的咂了下嘴。 唐山海提交的材料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原文材料之后紧随着中文翻译，最后还有一份综合分析报告，字迹劲透，端丽的笔锋中也透出了一股坚韧而不坚锐的傲气，一看即知是出自唐山海的亲笔，一目了然。 “德国佬要求日本人配合管制跑到上海的犹太人，列出了几个带头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谁记得住啊，这种事也要我们管，真当行动处是垃圾桶了，什么破事都要摊上”毕忠良看了几眼就捏在手上。 唐山海理解地叹息一声，“德意日结盟，互相照会，麻烦事免不了的，其实日本人对犹太人并无仇怨，这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德国人看的。辛苦为难的都是我们这些下面的人。” “哎呀，有时候我真觉得，当初到这儿来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毕忠良喝了口酒，拿了唐山海送来的文件，又拿了那两份原有的麻雀的文件，“你看看，又是麻雀，又是德国人的事情，我一个行动处从头到尾也就一两百号人，忙得过来吗明天开始还得配合日美开战的局势在上海搞大行动，想想都是头疼啊。” “麻雀大名鼎鼎啊，之前我在军统都有耳闻，戴老板很佩服这个人，让我们都要学着点儿。可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上哪儿去学呢”唐山海看到了桌上那两份标着麻雀的文件袋，笑了笑，随口提了一句。 “喔，那幸亏你们没学到，一个麻雀就够我们焦头烂额了，军统再送个麻雀那样的过来，得逼死我们这帮人了。”毕忠良瞪大了眼睛往唐山海身上瞅。 “处座多虑了，这种人才哪能哪儿都有，想搞量产也搞不出来啊。没什么事我就”唐山海被毕忠良那目光瞅得有点发虚，想找个借口先走。 唐山海时不时就会流露出这种唯有面对毕忠良才会产生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作出的带点怯生生的情态，让毕忠良心里某个地方总像是被什么小东西挠了一下，难以言喻的磨人。他不由想起家中那只被陈深改了名叫“海海”的小奶猫，不像“深深”不管是谁给吃的就欢快溜来了，它见了毕忠良总是小心翼翼待了很远一段距离，要毕忠良耐心唤许久才肯一点一点挪过来，放下戒心试探着接受他的好意，让毕忠良更想留住它，就像他此刻忽然有的想要留住唐山海的心情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33小狐狸和老狐狸 33小狐狸和老狐狸 那么想着要留住唐山海，毕忠良也就那么做了。 毕忠良摆摆手拦住了他，“等等，”他心烦地放下了手上的所有文件，往办公桌上一扔，“山海，我们先去楼顶，反正这些事今天也弄不了了，老子暂时也没心情理。” “去楼顶”唐山海不解，被毕忠良搂着肩膀往门外走，还一脸懵懵的神情。 “去看看钢琴啊，你不是答应了的吗，教我弹琴。”毕忠良有点兴致勃勃的样子。 “喔。”唐山海总算想起了自己曾答应过毕忠良的这档子事，点点头，乖顺地随毕忠良而去。 楼顶靠近楼梯的房间很空旷，就只有一架钢琴和两只椅凳。看得出有人经常上来打扫，房间内还算干净，窗户那边的玻璃都是明净的。毕忠良先去打开了窗户，浅色的窗帘立即被风吹得动了动。阳光倾泻进来，照出了空气中凌乱飞舞无处不在的小灰尘。 普通的立式钢琴，唐山海打开琴盖，先是试了试几个琴键，原本担心放置时间太久内部灰尘堆积会影响音色造成黏滞沉闷，听了听，音色依然比较明亮，琴键的反应也算灵敏，大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先弹一曲适应适应，很久没弹了，手有些生。”唐山海坐在钢琴前，双手轻摆上琴键，看了看毕忠良。 “好。”毕忠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山海还是看着他，含笑问道，“那处座比较想听什么曲子如果我会的话，就弹这个。” “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就弹你最拿手的，你会唱的。”毕忠良很客气地让唐山海自己拿主意。 “嗯。” 唐山海想了想，细长的十指在键盘上凌空抚摸了一遍琴键，微闭上眼睛，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毕忠良暗怀雀跃地期待着，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地这么期待，从没担心会失望。那第一个音符从唐山海的指尖诞生，跳跃着进入了毕忠良的耳朵，应和了他的期待，如此贴合，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亲吻上了眼睛，草叶上的第一滴水珠坠落入了溪流，破蛹而出的蝴蝶第一次伸展开翅膀，雏鸟发出了第一声幼鸣都是美好的，从来不会让希望落空的体验。 婉转悠扬的旋律随着唐山海在琴键上自如起舞的指尖流泻而出，和日光融合交汇，滋润了这间沉寂了很久的空房间，充满了一种饱满的光明的又柔软的气息，就如毕忠良此时原本空空荡荡的心房所骤然产生的感觉一样。 毕忠良是很熟悉这样的曲子的，送别，弘一法师出家前所作的歌词，配上这样清新悠扬的小曲小调，几乎甫一出世就风靡了大江南北，从牙牙学语的儿童到饱尝世事的成人，都会唱几句，离情别绪尽在不言中。 当年毕忠良离开妞妞和刘兰芝奔赴战场时，幼小的女儿用稚嫩的嗓子唱着刚学会的送别，音色并不十分准确，六七岁的小孩子也不十分清楚离别的意味，只知道爸爸要离开，是为了保护她和妈妈，保护她们的家乡。妞妞懂事乖巧，很听老师的话，听老师说这是人们分开的时候会唱的歌，就在爸爸走的时候，特意记着唱给他听了，一边挥着小手一边唱，攀在妈妈怀中，尽力抬头望着远去的父亲的身影，断断续续的不太成调，还是唱得毕忠良落泪了，想要回头终究硬了心肠没有再回头看她们一眼。那是他今生最后一次听到妞妞的歌声。再见到她时，只剩了一张锁在冰冷相框里的薄薄的照片，童稚的笑颜像开在虚空里的小小的柔弱的花儿，永不会凋谢了，也永不能触碰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唱着这首歌，唐山海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最初是母亲教会了他这首歌，后来他唱给很多人听过，离别的时候有，欢聚的时候也有。从小到大，自懵懂无知到少年不识愁滋味再到西风独自凉，同一首歌里就在他的人生中起伏了太多的心境。 他曾在美国同学的派对中像秀出优越感的公孔雀只为赢得最漂亮女孩的芳心而唱过，他曾在战斗之后狼藉的战场上集体埋葬战友和下属的尸体的仪式上泪流满面地唱过，他曾在柏林与国外的同窗在离别时分即将各自为战的前夕情绪复杂地唱过，他曾在重庆那条最后发现萧萧的河边怀着一腔平静地唱过，现在，他可以坦然地什么情绪也没有地，只是弹奏这首曲子，唱着这首歌，给毕忠良听，或者给其他任何他所想铲除的目标人物听。离情别怨的曲子中，他像是回归了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有着少年人才强行识得的浅薄又无害的轻愁滋味，别的什么也听不出。 唐山海知道毕忠良站在钢琴前，盯着自己看，或许是在观察什么。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一曲已毕，唐山海才抬了头，迎上毕忠良的视线，对方的神情令他有一瞬间的意外，那是陷入某种回忆的并不设防的神色。而当唐山海意识到这点时，毕忠良又眼神清晰了，依然是平时利落果断，阴沉警醒的行动处处长的模样，倒让唐山海疑心方才意外的一瞥多半是他自己的眼花错觉。 啪，啪，啪，毕忠良拍了拍手掌，笑得十足的赞赏诚意，“山海，你太过谦了，这种水平都能去音乐学校教学了。” “那可能是处座平日公务繁忙，听得太少，没听出来我出了多少纰漏。”唐山海笑道，提了自己的建议，“这曲子简单，倒是容易学，可是处座是要学给毕太太听，这样的曲子离愁太多，不大合适了，恐怕还得是欢快些的曲子好。哎，对了，不是说毕太太抱怨你送花没新意不如当初求婚弹琴花心思么，不知道当时处座弹的是什么曲子啊” 毕忠良听唐山海提到这个，脸色微妙地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抹了抹头发，冲唐山海眨了下眼睛，首先开口要求，“说到这件事吧，其实不算什么好事儿，我从没跟别人说过，我太太都不清楚，更别提陈深了，所以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听毕忠良这话难得有几分忸怩不安，唐山海扬了下眉，一瞬间调皮道，“既然是个秘密，那处座可以不说原委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弹的什么曲子打动了毕太太。” 你可以自有你的小秘密，但抱歉呀，我并不是很想听呢。 毕忠良像是看到了一只微翘着尾巴的骄傲又狡黠的小狐狸，还是只毛皮光亮顺滑火红漂亮的小狐狸。 老狐狸甩了甩自己蓬松的长尾巴，觉出了一点资深的智慧所不能解决的小尴尬。 毕忠良有点被噎住的感觉，“你跟陈深真的不一样，换成他一定吵着逼我说了” “难道处座希望我跟陈队长一样”唐山海闻言歪了头，丰润红唇微微挑起，促狭又淘气，竟是有些学了陈深几分花花公子的玩味神色。 既然是养尊处优过的富家贵公子，对那些酒色花丛中游戏敷衍众人的伎俩，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毕忠良半倚着钢琴，摇头，“不，有一个吊儿郎当的陈深已经够我受的了，你就做你的唐山海就好。可我还是要说给你听，不管你想不想听，那以后我若是从旁人那里听说了，只会来找你。”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要告诉我个小秘密，是在给我下套呢哪有强迫人去听秘密的”唐山海嘟了下唇，又抿了下，脸颊两侧随之各涌出微鼓的小肉包。 “那你是真的不想听”毕忠良睨他，不信唐山海真这么波澜不惊丝毫不好奇。 唐山海眨眼，终是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白牙晃了晃，“愿闻其详。” 小狐狸露齿而笑，小脑袋一歪，终于暂且矜持地垂下了傲娇的大尾巴。 果然还是有点点好奇的嘛。 毕忠良莫名满意了。对着唐山海这样一看就很稳当嘴巴牢靠的人，毕忠良不介意把自己年轻时候的那点糗事说出来，毕竟憋在心里那么多年了，怕老婆生气从没敢吐露过，又怕嘴快一时爽之后要被陈深不时拿出来取笑故而也不敢对这所谓的好兄弟说，想起来还实在可笑，找个信得过的人愿意分享一下实在也是很难得的。 唐山海正好是这样的最佳人选。 唐山海想的却是，且听听是什么小秘密，说不定有利于自己的潜伏任务。不对，也或许是毕忠良故作亲近要拉拢自己想着离间自己和李默群的关系那样的话将计就计隔山打牛倒也不会损失什么。 唐山海内心的小狐狸想得很多，以为对面那个老狐狸时时老奸巨猾刻刻图谋不轨，所以睁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警觉得很，不知道老狐狸这个时候主要就是纯粹地想找只小狐狸聊聊天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34毕忠良的那些年 34毕忠良的那些年 毕忠良那些年的年轻往事说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也谈不上传奇。 这个年代里，什么样的荒诞悲喜剧都有可能发生。 很多年前，毕忠良还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某军阀派系的小军官，身世清白，就是家里清贫些，被当地的一个小富户相中了做女婿。富户家中有一独女刘兰芝年方十八，生得柔美娇怯，自小倍受宠爱，上过新式的女子学堂，性格有些娇滴滴却也不会无理取闹，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了相亲对象没有表示出什么强烈的不满。 毕忠良是喜欢她的，看出她对自己好像不大满意，又说不出是哪里不满意。旁人说可能是女孩子年纪小养在深闺于情之一事未通几分，娶回家几年就好了。毕忠良不乐意，希望娶进门之前他们就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毕忠良是一个喜欢动脑筋想办法的人，遇到问题就会努力去解决，那时也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青年，不肯随便地对生活妥协，将错就错随遇而安，希望尽量掌控自己的命运，让所有的事情都尽可能地顺遂自己的心意。 想方设法地，毕忠良打听到刘兰芝很喜欢听钢琴弹奏。上女子学堂的时候，学校从上海买了架钢琴，那清亮特别的音色她一听就迷上了，可惜总共也没听过几次，不久钢琴就坏了，没找到人会修。那年月钢琴可是个极为稀罕的洋物件，整个省城统共也找不出没几架。 毕忠良一没有钢琴，二不懂钢琴，怎么拿来讨刘兰芝欢心可他偏偏想到了一个损办法。这办法也是他那帮下属损友帮着想的，说出来不是那么上道。那时节比现在还乱，军阀土匪傻傻分不清楚。毕忠良当时驻守的地方附近有个土匪窝，他听说了一个消息，刘兰芝毕业的那家女子学堂要把钢琴运到省城维修再运回来，毕忠良就算计好了焉坏地放风说这是运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引得那些不明真相遇财起意的土匪半路守着，就把这维修好的钢琴给抢了去，正中了毕忠良的下怀。 然后毕忠良等着看对方抢了钢琴后，按照原定剿灭这帮土匪的计划，带着数倍于土匪人数的士兵哗啦啦就把土匪窝给灭了，钢琴也拿回来了，送到女子学堂被千恩万谢。毕忠良就理直气壮提了个条件，让学堂的老师教自己弹钢琴，只弹最简单的那首曲子，另外再配合着做一件事就行，学校校长自是千恩万谢地答应了。可学了一个月，毕忠良也没能学会完整地弹奏一首曲子，断断续续的，总是不能在琴键上那短短一方黑白小天地里像打枪杀人一样顺畅自如地运行自己的手指。教弹琴的音乐老师是个讲话有些书呆子耿直气的文绉绉的书生，直白说毕忠良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眼看未来老丈人定下的婚期近了，毕忠良终于决定不在这种细节上拖延纠结下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学堂放假，校长和几个老师以及毕忠良的一帮手下在偌大的学校礼堂里齐刷刷地列阵欢迎刘兰芝来听毕忠良弹钢琴，娇怯怯的刘兰芝不明情况，差点被吓着，直到看见一身军装的毕忠良一本正经地坐在钢琴前，才惊讶地微微笑起来了。 毕忠良那天弹奏的乐曲很流畅，很好听，刘兰芝听得非常开心，除了觉得好像和以前老师弹奏的钢琴有些区别以外，但是老师和毕忠良是不同的人，弹奏得听起来不一样应该是很正常的。奏完了一首曲子，毕忠良学那些省城新式时髦的公子小姐们热衷的西洋的罗曼蒂克风潮，摸出了一枚式样简单分量沉甸甸的金戒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向刘兰芝求婚。 刘兰芝娇羞不已，其实在毕忠良奏出第一段旋律时她就体会到了一种心跳的感觉，对这个不讨厌的而父母格外满意的男人终于产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欢喜。金戒指又大又亮，式样在她的审美里是俗气的，可男人的这份真心一点也不俗气，精致得足以拨动她的少女心弦。在刘兰芝满面微红地轻轻点头后，毕忠良给她戴上戒指高兴地跳起来抱着她转圈，学堂的老师和那些手下们都欢快地大声起哄，撒起了早准备好的去山上采摘拾来的各色花瓣。没人注意到，音乐老师偷偷把钢琴下面放着的那个舶来品音乐盒给悄悄收起来了。这玩意又叫八音盒，方才放着的，正是毕忠良伪装弹奏的莫扎特的小夜曲，音色音准与钢琴颇为相似，不是较通音律特别熟悉钢琴的人只听那么一两首曲很难察觉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音乐老师肯帮你这个忙”唐山海低头摸了下鼻子，顺便掩了半边忍不住翘起的唇。作为音乐老师，居然甘愿在音乐上帮人弄虚作假，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不能抗拒的理由吧。 在过去多少年之后，跨越了宏大又微小的时空隔阂，毕忠良脸上流露出了对那位书生的姗姗姗来迟的歉意，“那我不是怎么都学不好么，逼急了就拿枪顶着他，说我不管了让他一定给我想想办法” “我真有点同情他。不对，处座”唐山海望向毕忠良，竟有了点故作的疑惧，“我这要是我老也教不好你，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毕忠良根本没从唐山海的眼里看出一丝丝的害怕，还挺会装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瞧向自己。鼻梁挺拔鼻头圆润小巧，一颗鼻尖痣挑衅似地在眼前动啊动的，毕忠良不由就伸手去点了点那颗小痣，一触即回，“那时不是我太太还没心甘情愿嫁给我，我心急吗现在都给我当家主婆那么多年了，我还需要那么着急” 唐山海被点了鼻上的小痣，触电般后退，猛地捂住了鼻子，真如受惊的小猫，一下子又惹了毕忠良想起家里的小奶猫“海海”，乐得咧了下嘴。 “处座，这话要是给毕太太听到”唐山海眨了下眼睛。 “怎么，你也想学陈深跟我要封口费”毕忠良似笑非笑。 “不敢。”唐山海低下眼睛，滴溜溜一转，是懂得审时度势进退有度的一只小狐狸，“莫扎特的小夜曲对初学者来说难度也还好，就是手速可能需要稍微快点，如果处座勤加练习，再不熟练的人，应该最多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如果实在来不及这种曲子的音乐盒，在市面上也是不难找的。” “嗯，我听出来了，”毕忠良点头，“不是怕我学不好，你干脆就是想偷懒，一开始就巴望我投机取巧省得多麻烦你是吧你啊你”毕忠良指指他，那神情仿佛在感叹世风日下学风不良，“比我当初那音乐老师不负责任多了。” 唐山海仰头看看天花板，一副没话说的无辜委屈的小样，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拿出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好吧，处座，咱们开始学琴吧。什么也不用说了。无论是做一个负责任的老师，还是做一个认真好学的学生，首先一点都是，尽量少说废话。” 毕忠良一手叉了腰，看看唐山海那严肃起来的脸颊鼓着的神情，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人家是老师，不能太随便了。下课后，他才是自己的下级。 其实唐山海还真不是没教过人学钢琴，在美国的时候兼职做过钢琴家教，一方面挣点外快一方面加强自己的英文口语与人交流的能力。对于毕忠良这种零基础的初学者，第一课无非是从认识钢琴本身开始，介绍一下各部件，分辨钢琴各个琴键的音色高低以及音调区域，娓娓道来也不枯燥，时常还能插入一些音乐家的趣事，大致讲完已经快要到吃饭时间了。 “现在我就完整地弹一遍小夜曲，你先注意这些琴键的音调区域，暂时别关注指法，这个我下次再给你仔细说。”唐山海坐在钢琴前，毕忠良另拿了凳子坐他身边，因为要仔细观察琴键，所以坐得很近，可以听见对方平静清浅的呼吸，甚至闻得见对方洗澡常用的香皂味儿，是一种混合着洁净肉体的天然温热暖意的干爽又清新的味道。 莫扎特的这首小夜曲最初是用来作为室内弦乐器演奏专用的，旋律活泼欢快，钢琴弹起来有着与弦乐器不一样的风味，后来也有不少人喜欢用钢琴来练习这首乐曲。在美国参加朋友同学的派对时，唐山海时常被拖出来作为免费的音乐者，为大家弹琴助兴。小夜曲可是常用曲目之一。这么欢乐的曲子，唐山海也好几年没弹了，他弹着弹着就沉浸在音乐中，想起少年时的那些荒唐幼稚又明媚快乐的时光，嘴角抿起笑意，不是怀念，只是此时想起来恍如隔世的感觉更多。 毕忠良初时还注意着这个琴键那个琴键的发音，看着看着目光中就只有唐山海那在各个琴键上翻飞跃动的纤长十指了，眼花缭乱的，眨了下眼睛，微微转了视线到唐山海的脸上。对方的侧脸被日光勾勒出了一圈完美的轮廓，绒毛都在发光，唇角一抹似有似无的宁静笑意，像是神思落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望得出神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也随着那个人好像跌在了遥远的地方。 都是远离这个真实的被世人视作人间地狱的55号行动处的只有光明与音乐的，充满了美好与安宁的，世外之境。 凡是打上了“美”的标签的事物，皆不属于此处，全在虚妄的别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35不会停止的试探 35不会停止的试探 欢乐的旋律戛然而止，静了片刻，唐山海与毕忠良几乎同时回到了现实世界，都没注意到方才那片刻中彼此的出神。 “处座，听明白，或者，看明白些了吗”唐山海转向毕忠良，眉宇在日光中蔚然而深秀，那一丝笑意像拂过了葱郁翠林间的清新的风。 “一时半会儿的没完全明白。”毕忠良望着唐山海这样干净的眼睛里的自己，有几分自己也得到了净化的错觉。他也笑了，不再凭着习惯要耍滑头掩饰，老老实实道。 “没事儿，以后慢慢学，时间还多，我想总能学会的，毕竟处座是个聪明人，只要用心学，就没有学不好的东西。”唐山海笑得温和，既是鼓励，又是拍马屁，拍得毕忠良格外舒坦。“其实只要有心，毕太太应该也并不在意处座弹得怎么样，不论曲子弹成什么水平，毕太太最欢喜的还是处座的这份心意吧。” “我已经骗过她一次，这次可不能再骗她了，我也不想马马虎虎地对待她。我一定要对她好。其实，除了音乐盒的事，还有一件事，她并不知道。”毕忠良站起来笑着说，眼睛温和却又苍凉得像藏了太多遗落的月光，不指望唐山海有什么反应，他就是忽然想说出来了，“那个音乐老师，喜欢她。她当时年纪小，对他也该是很有好感的，就是没有明白。不知道那个书生是不是顾虑师生的名分，一直也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我求婚的时候，他看兰芝的眼神，也是喜欢她的。我很感谢他，本来他有条件比我早一步挑明，那样兰芝就未必愿意嫁给我了。” 唐山海还没起身，慢慢地盖上钢琴的音盖，“对他来说，这大概是一个遗憾的故事。” “想知道他的结局吗”毕忠良在钢琴盖光洁的表面上碰触了一下，“他一直藏着那个音乐盒，后来日本人打过来了，他抱着音乐盒死在钢琴上，被一刀捅穿了心脏。前几年我偶然碰到了逃难出来的那个女子学堂的一个老师告诉我的。我从来没跟兰芝说过这事，其实她未必记得他了，我也都不太清楚记得那个老师的模样了。可我到如今都能清楚想起来，当时他看着兰芝抱着我的眼神我从别的男人手中抢走了兰芝，那我就更应该加倍对她好，代替那人更宠爱她。” “你已经做到了。”唐山海勉力微笑道。 毕忠良做到了他对自己的女人承诺，可是自己呢什么也没做到，白白辜负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子的深情。如果不是自己，她也该有另一个很好的男人呵护宠爱着，像刘兰芝那样不知世事地幸福着。 毕忠良站到唐山海身后，按住了对方的肩膀，显而易见地察觉手下身体的一个没忍住的僵硬，他遮住了唐山海的眼睛，感觉掌心的睫毛受惊地眨了几下，好像会轻易地被伤害。朦胧如烟的那点温情就迅速而干脆地被惯性冷酷的理智取代，思忖着对方的心防有一些松动了，也许这是一个机会，是试探出唐山海这只小狐狸底细的机会，有一丝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的机会。 “我遮住了她的眼睛，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很多东西她看到会伤心，我也没能力改变，不如不让她知道，那就只好这样，干脆不让她看见，或者，”毕忠良又放开唐山海的眼睛，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让她听见。可是我依然爱她。山海，我知道，你也深爱过一个女人，所以，你会明白我的，对吗” “是，我明白。”唐山海想起了萧萧的笑容，几乎是颤抖着说道。 眼前的光芒忽然又被黑暗覆盖，依然是毕忠良的手。 “而我一介凡夫俗子哪里又能看得清前方到底是什么结果我也只能拉着兰芝的手，走一步是一步。不管是哪一边，只要现在能让我们活下去，我就会站在那一边。那时兰芝病了，找不到好医生。只有汪先生那里对我伸出了手，能让我救兰芝。你也能理解的，是不是” 毕忠良还是没有放弃随时随地地试探自己 “是。”唐山海在毕忠良带来的黑暗中努力镇静下来。 老狐狸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探察而已。不用怕，不用怕，心中那只小狐狸拍着小爪子捂住了胸口。 “所以，告诉我，如果更早些，如果你能救你爱的那个女人，你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吗”毕忠良的声音蛊惑般再度响起。 唐山海在人为的盲目里睁大了眼睛。窗外日光正盛，身上是暖的，心里是冷的。 唐山海的双手松弛地放在琴盖上，洁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着，像盘起身体休息的白鸟，手心里的一丝湿冷，无人知晓。 “处座，”唐山海笑了，反问道，“如果可以兼顾的话，那么你，是不是就不会做这个选择了” 毕忠良一惊，突觉自己好像越界了。唐山海怎么说都是李默群的人，他想试试唐山海的身份，焉知不会反过来被对方试探 毕忠良没有回答，还了光明给唐山海，双手转而放在唐山海肩上不太用力地按了按，含义不明。 这次的试探就到此为止了，即便觉得对方是军统的人，要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有可能被策反的对象，那也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拉着唐山海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充满宠溺地柔声说，“走吧，咱们去吃饭，这顿我请，迟了吃饭对你的胃不好，不然徐碧成少不得心里要埋怨我了。” 唐山海收起方才的心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眼角眉稍都弯起一个恰好的让毕忠良又觉几分失落的疏离清冷的弧度，“好啊。” 小狐狸不知道的是，老狐狸也暗暗地吃了一惊，从而收回了跃跃欲试的尖利的爪牙。 1941年民国三十年12月8日，继前日袭击珍珠港后，日军陆海军航空兵对菲律宾美军机场和甲米地吕宋海军基地实施突然袭击，菲律宾战役开始，太平洋战争爆发。同时在上海的日军进攻公共租界的中区、西区分别由英国、美国军队防守，上海自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1月开启的孤岛时期宣告结束，全境沦陷。 上海特工总部这几天从上到下都很忙，协助日军全市戒严，稳定社会秩序。 唐山海和徐碧成在行动处也要晚下班，再被毕忠良拉出去顺便一道吃晚饭兼宵夜，跟李默群原定约好的晚饭也由于这些天双方公务的繁杂忙碌被硬生生往后推迟了好几天。这天晚上他们回到家都要九点多了。 唐山海没像以往那样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洗漱，他抬手看看手表，对徐碧成道，“还好赶得及。今天晚上十点，组织就会有第一次回电，我们准备一下。” 徐碧成点头，转身就去拿纸笔。 组织的回电也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些时日，这时上海与全国及日本，台湾，菲律宾及至太平洋那边情报往来频繁复杂，此时在上海另外发电报可能极易引起注意，接收偏门频道的广播信号却很简单，真如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敌人几乎不可能监听或者说关注到。 两人在书房里面对面坐到书桌前，徐碧成拿着钢笔纸张，随时可以记录。唐山海调好了广播录音机的频道后就不时看着表，拿好戴老板敲定的密码本商务印书馆的旧版呼啸山庄，掐点等待着组织的消息。 “下面开始播报”组织的消息终于从远方跨越了千山万水传递过来，两人俱是精神一振，徐碧成握紧了手中的笔。 “请记录，722，3142，9322，526，”女播音员的声音悦耳而机械，有条不紊地播报完了所有的内容。 徐碧成也将所有数字一个不落地记录了下来，写完就将纸张推到唐山海面前。 唐山海接过，迅速翻开书，熟练地核对与数字相对应的字词，最终将全部的数字在短时间内译成了一段完整的上级指示。 李全成事记嘉奖一次。准予刺杀名单上的汉奸。另，据悉中共特工精英麻雀正在寻找汪伪高级机密计划，务必设法在麻雀之前寻获该情报。 徐碧成接过翻译好的上级信息，高兴道，“组织给你嘉奖了。” “是给我们。”唐山海带着淡淡的笑意纠正道。 “我们，是我们，嘿嘿。”徐碧成咧着嘴，“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上头要怪我们不说清楚日本对美国发动袭击的具体时间地点呢，可惜，虽然我们发出了警示，美国人大概并不信我们这份不够精确的情报，要不然在夏威夷也不会被日本人打那么惨” “未必，”唐山海摇首，“就算我们得到了很确切的消息，美国人信不信也是两回事。何况，美国终于加入这场战争，对于我们中国而言，是好事。” 徐碧成点头，手指在上级消息的“准予刺杀名单上的汉奸”的那句话上划过。陈深也包括在这名单内，唐山海并不知情，徐碧成也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姑且留着陈深的性命，不代表徐碧成就要放过陈深了，这个人的命，最好还是别留着。 徐碧成直接对着最后一句话奇怪道，“高级机密计划是什么绝密计划这份绝密文件是个什么情报呀要怎么找呢平时我们是接触不到高级机密的。” “要不顺着这个麻雀找线索”唐山海也没在意上级对那个汉奸名单的回复，总之一个个找机会杀就是了。他和徐碧成一样很关心这份汪伪的高级机密。 可是这份绝密计划连个代号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36家宴 36家宴 “上次被你和陈深送到南京，半路上又被杀的那个中共的宰相，好像就是麻雀的上司”徐碧成试着分析线索，出谋划策。 唐山海盖上钢笔的笔帽，应着徐碧成的话，“据说这个行动处的大牢，里面不是背叛的就是死人，这个宰相居然能活着离开行动处，是个奇迹。可惜了，还是没能活着到南京城里。” “你说，会是谁杀死她的呢”徐碧成提出疑问，“上次在南京的医院，大家都没猜出什么来，毕忠良对凶手是谁不是很热衷的样子。” 唐山海思考着，“不好说。” “会不会是他们中共自己的人” 唐山海果断地否决了徐碧成的这个猜想，中共的行事即便只听戴老板日常的念叨也能了解一二了，“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应该不是他们干的。” 徐碧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唐山海，“如果哪一天我也暴露了，你就给我一枪，让我痛痛快快地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唐山海不满张大的眼睛，“我说如果。”徐碧成一笑。 “你说什么呢，我们俩是共用一个代号，熟地黄。你要是暴露了，我怎么能独善其身呢”唐山海微怒道。 “以后，我会更谨慎的，尽量不拖累你。”徐碧成想到唐山海的受伤就很自责。 “说什么拖累呢”唐山海忍住了没翻白眼，“这话我不爱听。” “你说，那个宰相宁死都要保麻雀，说明这个麻雀真的很重要。如果我们找到麻雀，是不是离找到特别机密文件也就不远了你对陈深的经历了解多少”徐碧成猜测着麻雀的身份，第一怀疑对象就是陈深。 唐山海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算多吧，我和他共事总共也不到一年。只知道他很早就参加国军了，上过战场，去黄埔军校任教，后来又随毕忠良投奔汪伪，看上去没什么时间跟中共扯上关系。” “可是戴老板说过，中共埋暗棋的本事是非常高明的。” 唐山海赞同地颔首，一手托了下巴，“是啊，麻雀这么神通广大，汪伪却一直拿他没办法，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背景实在太过干净，以至于无懈可击。陈深完全符合这一点。而且，来之前戴老板已经给了我最高授权，不可能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军统特工在特工总部潜伏，所以陈深也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那按照你说的，他为什么要有意无意地帮我们仅仅是因为你曾是他的同事，我曾是他的学生他会冒生命危险吗何况，押送宰相去南京的路上，你不也觉得他有很大的疑点” 唐山海不由又回想起与陈深押送宰相到南京的过程，怎么想都是很可疑的，他轻点着钢笔敲击光洁的桌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松松张着，“我想的是，如果陈深真的是中共的话，这么多年在毕忠良身边而没被毕忠良抓住把柄，只能说明他比毕忠良更明。他是中共，就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现阶段不是，而我们，假如能与一个这样的人成为合作伙伴，对于我们任务的进行也是利多弊少。” 徐碧成一下把写有上级回复的那张纸揉紧了握成一团，“我觉得你这想法有点冒险，即便陈深是中共，他也早晚是我们的敌人。蒋校长和戴老板一直以来的教导，你忘了吗” 唐山海看着徐碧成手里溜出的纸团，拿过来，点了打火机，将其燃烧了，再丢进搪瓷大杯里，用盖子盖上，“事有轻重缓急，主次之分，我们的任务，是潜伏进入汪伪，以任何可能的手段打击汪伪窃取情节，从来都不包括与中共为敌这一项。蒋校长说的攘外必先安内那一套，在双十二的西安事变之后看来也是过时的话了，不是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就别拿蒋校长的演讲来说事了，剿共剿匪是不是真的过时了，看看去年末今年初的皖南事变就知道了，你这个戴老板最器重的宝贝学生，可比我清楚多了” 两兄弟临睡前的一番话，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了点不欢而散的意思。当然到了床上，徐碧成一个人盖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懊悔得很了。第二天一早还是主动陪着笑脸与唐山海一起吃早点，上班，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才得了唐山海一句话，叫徐碧成去沏茶，这才算消弥了两人昨晚之间的那点不愉快。 今天早上李默群打了电话来让唐山海和徐碧成晚上一定去他家吃饭，不能再拖了。 与徐碧成一道去李默群的家里吃晚饭之前，唐山海在毕忠良的办公室里正埋头与刚从法国佬和英国佬那儿搜查出来的那一大堆英文资料奋战，日本人要求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移交给他们，翻译不够用，毕忠良只好死死扒住唐山海救急，谁想调请唐山海去帮忙都不允许这就是直属上司的好处，不利用白不利用。 “这个毕忠良山海啊，我现在真后悔把你调到他手下当差了。”李默群夫妇正在家里等着唐山海俩人，见到人，李默群就抱怨开了。由不得他不生气，他亲自打电话向毕忠良要唐山海去特工总部暂时帮两天忙都没要到人，毕忠良竟厚着脸皮说行动处也很忙，总部那么多翻译又不是吃白饭的，山海这儿的事都忙不过来呢，估摸着李默群要生气，还故意加了句，唐山海要忙坏了身体山本原回上海知道要追究起来那也不知道该怪谁呢，成功地噎住了李默群后续的怒火。 “舅舅，舅妈。”唐山海和徐碧成向李默群夫妇先打了招呼，站在门厅处由下人帮着脱了雨衣，收了雨伞。他们刚出了行动处，阴沉了几天的上海终于酝酿够了雨意，哗哗地倾倒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在一旁配合地威胁天地，仿佛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唐山海朝李默群歉意地一笑，“最近处里确实事情多，走不开，要不我明晚上去您那边加班” 李默群吩咐了下人上菜后，对唐山海大摇其头，“那就算了，你这身子骨还是好好养着吧，再缺人手我也不能拿自个儿外甥给别人卖命啊，左右这些都是小日本非要跟美国佬干架惹出来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糊弄一下得了。” “那是。日本人搞事，凭什么要我们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啊，山海是行动处的人，天天让他给你们总部那些日本人做事也没见有什么嘉奖我听说啊，山海来上海送的那个消息抓军统的人，上头就嘉奖一分队那个什么陈深的，都没有山海的事，这不是欺负人吗没有山海，他们上哪抓人去，你是怎么当这个主任的自家人都没帮衬帮衬”李太太开始数落李默群。 不等李默群辩解，唐山海开口解释，“舅妈，你这就误会舅舅了，这是日本人的意思，也是特工总部的一个惯例，后到的人给先来的人的见面礼。其实这就一个虚名，大家都知道这功劳是要算在舅舅头上的。” 李夫人嗔怪了他一眼，“傻孩子，我管你舅舅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他给日本人做的事还少吗我这是为你委屈”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就不提啦，后面好好干，我不会再让山海吃亏了。军统六人小组的这个事儿，那是影佐有意要压一压新来的人的志气，再说毕忠良也防着他是我外甥，我能怎么办可是以后肯定就不一样了，山海是山本原的好友，影佐以后不会再借着平衡我和毕忠良关系的由头故意压制山海了。”李默群等菜上齐了举杯慨然道，“今天咱们几个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酒都是好酒，菜也都是好菜。 “来，都是自家人啊，咱们随意点。”李默群开场白，首先举杯。 “以后要常来啊。”李太太道。 “好。”唐山海和徐碧成边点头边举杯。 四人一起碰杯。 刚吃了两口，李默群先问了问唐山海的身体情况，得到无碍的回答后，又道，“山海，碧成，到了行动处也有些日子了，感觉还好吗” 徐碧成先看了唐山海一眼，抢先说，“舅舅，”他是随了唐山海私下里也叫李默群舅舅，李默群知道他和唐山海自小亲昵，也乐得徐碧成私下称呼得更亲近些更像一家人，“我的工作是特别轻松，就是在总务科处理一下后勤事务。” “前阵子军统飓风队比较嚣张，行动处不敢有什么大的行动，这阵子是日本人有大行动毕忠良对我还挺好的，都没有什么危险的任务给我”唐山海在徐碧成之后斟酌着说。 “你都受伤几次了，还没危险呢，给他说什么好话”李太太插话道，说罢又夹了一筷子大虾送到唐山海的小碗里，“多吃点，看你最近就是太瘦了。” 唐山海道谢着接过菜。 “是照顾还是提防啊”李默群笑了笑，别有深意，“我听说这个毕忠良最近老往南京跑，是不是” 唐山海嗅到了一丝不满的气息，那是李默群愿意给他瞧见的他与毕忠良之间不算狭窄的缝隙。 该不该抓住这个时机加以利用起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37李默群的告诫 37李默群的告诫 不管李默群有什么目的，顺着些他的话说总是没错的。 “倒是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在南京有一个同学，是汪先生的人。”唐山海回答道，这事在行动处不是秘密了。教毕忠良弹琴的时候，毕忠良自己都透露他在汪先生那头有人。 “忠良这个人，怎么说呢”李默群把玩着酒杯，一点酒液在杯中摇来晃去怎么都不会洒出来，“做事情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心胸不是很宽，老是喜欢往上面跑，手脚呢，嗨”李默群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沪西有一个做烟土生意的华老板，每个月都要给他进贡其实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清楚。都在特工总部是吧，我只能睁个眼睛闭个眼睛，大家都要吃饭嘛，是吧” “倒是有一些传闻，说，毕忠良的心很大，有取代舅舅的野心啊。”听出了李默群主动言及毕忠良的不满，唐山海才小小地加了一点点燃火的油，使得他的挑拨更像是随意一句的附和。 如能好好抓住李默群与毕忠良之间的嫌隙，那对自己的潜伏任务自然大有可利用的空间。唐山海十分地乐见其成，就是这个度要把握好，不能显得太过心急刻意，不然两只老狐狸分分钟醒悟过来警觉地联手。 “好啊，”李默群吃了一口菜，空筷子抖了抖，“有一天他能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我替他高兴。” “舅舅心胸开阔，我敬您。”唐山海向李默群敬了杯红酒表达敬意，不再离间，反倒献计般帮李默群想着怎么用好毕忠良这个棘手的手下，“其实毕忠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如果我们能抓到他一些把柄的话，是个可用之材。我就是怕他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让您防不胜防。” 李默群像是被说到了心坎上，连连点头同意，“说得对的，所以山海啊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让碧成啊，到行动处的机要处当秘书。” 这又是吹的什么风唐山海和徐碧成齐齐一愣，看向李默群。唐山海更是习惯性地眨巴了下眼睛，舔了舔下唇。 “处里面所有的行动，等到成文归档，我看到文件已经晚了。如果碧成在，我会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你觉着呢”李默群耐心地解释。 “舅舅，干杯。”徐碧成好像听明白了，一脸欣然。 唐山海也听明白了，但一点也不欣然，犹豫道，“舅舅，您的主意好是好，但是我怕碧成做不来，他这人有时候性子太直，真怕他给您凭白得罪人，其实我还想过干脆让他在外面随便找个差事算了”唐山海没说完，感觉到徐碧成暗暗踢了下自己的小腿。 “碧成你是这个意思吗”李默群脸上的悦色不变，只问徐碧成的想法。 徐碧成展颜笑道，“舅舅，您也知道，我哥他总是小看我，我呀，好歹是上过黄埔十六期的人，虽然成绩一般般，肯定比不上他那么优秀吧，也不至于那么不经用啊。而且我记性好啊，一般我看过的文件，差不多八九不离十地都能记下来。您也知道总务科，我那个工作轻巧得很，天天就是打打算盘，闷得慌。舅舅，我觉得您说得好，就按您说的做吧。” 李默群这就像有理了，转回来安慰唐山海，“你看，碧成他自己愿意。其实啊，山海，在这个机要室当秘书就是管理下文件，不去别的地方，没什么危险，也不会得罪什么人。当然，碧成刚到行动处没几天，马上调工作听上去不好听，我也没这么快给他下调令，趁这段时间呢，碧成可以一边做总务处的工作一边去机要室看看先学起来怎么做，我也会给毕忠良那边先打个招呼。正式的调令到过年后下来吧，那个时间就合适多了。你们兄弟俩回去以后啊，再商量下这个事情，过两天给我回话啊。来来来，吃饭，吃菜。” 李默群这么说，就相当于做了决定了。 “赶紧吃菜吧，都凉了。”李太太道。 “好，不管我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最后还是要听舅舅意见的。”唐山海对李默群夫妇乖顺地笑道，起身敬酒。 “我这么多年过来了，说什么话还会让家里的小辈吃亏不成”李默群大笑喝完了红酒。 唐山海见状，自己过去给他满上，说道，“这么多年舅舅好像还是只偏爱红酒，都没怎么见你喝其他的酒” “老喝这种就习惯了，也不是特别喜欢喝。那你有什么推荐啊”李默群兴趣盎然。 唐山海给李默群斟了酒回自己座位，“我从重庆过来特意运出来了些，tov的白兰地是我自己最喜欢的，强纳华克的威士忌也是不错，舅舅要是感兴趣的话，下次给您带过来。” “好啊，有空我看看。我自己喝了浪费，什么时候我想请什么贵宾了，让你带你才带。其实啊，什么洋烟洋酒我也就图个新鲜凑个热闹，要说多喜欢也谈不上。你看那雪茄，那么贵不说，我抽起来就嫌费劲，你们小年轻倒是觉得够劲。” “那是舅舅还是尝试得少，” 唐山海与李默群聊着洋烟洋酒之余，李太太也不闲着，拐弯抹角地询问他与徐碧成对婚姻大事的想法，说着说着就推销起了自己认识的适婚的单身姑娘，大多家世非富即贵，听上去都是有来头的，略为一想，这些人的出身无不与李默群的仕途有关系，无论迎娶了哪家的姑娘，对于李默群的事业财富都是有助力的。 徐碧成心中对这种试探厌烦得很，觉得这李太太可比刘兰芝精明老道多了，怪不得在上海新政府的官太太圈子里能混得风声水起，尤其是与周扶海市长的夫人结为好牌友之后，两人俨然是官太太中的意见领袖。 吃到一半，李太太去卫生间。李默群看着人走出饭厅才对唐山海说了句话，“李胜远跑了。” 唐山海抬了抬眼，面上不动声色静待李默群下文。 “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与美国开战，全球战略都作了调整这些都是大的方面，我要说的是，上面一乱，下面也跟着乱，李胜远那边没人时时盯着，就是7号那天人不见的。南造云子猜到他要跑，又不让咱们插手，人不见了才通报出来的，不过估计他们本来也不重视这个败家子，跑了也就跑了”李默群一面说一面喝了口白兰地，看着唐山海，“我听说，他走之前最后拜访的人好像是你” “出院的隔天，他是来看望过我，是不是最后一个我就不清楚了。”唐山海坦然道。 “他就什么也没跟你说过”李默群放下酒杯，轻轻地一顿，发出清脆的微响，清澈的液体晃了晃。 徐碧成面色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们，一副想要解释又怕说错了话的情态。 唐山海摸了摸后耳，看在李默群眼中是个几分局促又强壮镇定的模样，“舅舅，”软了语气有些讨饶的意味，“他他是说过世道太乱，哪里都不好待这样的话，我就是有些疑心他有动作，也不能因为这点怀疑就向日本人去随便告密啊，他毕竟是我的老同学，而且我了解他这个人，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 “你有多了解”李默群长眉一轩，目色冷然起来。 “对不起，舅舅，我错了。”唐山海情知不妙，不由低下头，轻声认错，“那我明天就去向影佐报告” “胡闹”李默群低斥，“人都跑了没得找了，你去跟影佐揽这个责任干嘛要问责也该是问南造云子去，忙着查那些外国人查兴奋了顾不上李胜远又不是特工总部的错。”看唐山海低着脑袋不敢说话的情态，也软了语气，“山海啊，别紧张，我也就问问，你这个事不算什么，就是以后这种问题你觉得不好告诉别人，那也该跟舅舅我说一声啊，知道吗” “是，舅舅，山海知道了。”山海起身，给李默群倒酒，“我以后一定记得，什么事都要跟您说。” 李默群满意地点点头，“你惦念跟老同学的那点旧情，不是个缺点，说明你这人重情重义，非薄情寡义之辈，说起来你跑到上海来不也有为了碧成这兄弟的原因其实呢，舅舅是欣赏也喜欢你这点的。现在上海有点乱，有些人想找你打探出路，你也别轻易出手。情义不能轻许，山海，你得擦亮眼睛，看清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当然是跟着舅舅您了，不信您那还能信谁啊。”唐山海眨了眨眼睛，整齐的白牙俏皮地一闪。 “说的是。我们除了舅舅和舅妈，谁也不信。”徐碧成敬酒道。 李胜远走得比唐山海预计中要早，原先唐山海还有些担心日本与美国开战，李胜远会来不及离开上海，现在想来是多虑了。那些什么现金支票，秘密账户，李胜远都该早有准备，弄得妥妥当当的，如果这些都搞不定，那他早年去美国留学的日子算是白费了，活该到了国外也要饿死。虽然是藤木一般地活着，可毕竟还是尽力想着要活下去的，这样的人总归也是能活得下去的罢。但愿他在美国能活得顺心些，不用再那么诚惶诚恐哀哀切切。 吃完饭和李默群就新政府中的一些官场秘事聊了会儿，唐山海和徐碧成借口明早还得去上班婉拒了李太太留宿的邀请，向李默群告辞，李默群夫妇直接送了他们到大门口。 天依然下着雨。 依旧是徐碧成开车，唐山海持伞上车的时候，忽觉有种微妙的被盯视的感觉，回头一望，昏暗湿潮的雨天中，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街道上行人稀疏，附近多是花园洋房，道路两旁不少别人花园中延伸出来的花草树木，实在看不出什么。 不远处就是最近加紧巡逻的日本宪兵小分队匆匆经过，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分子埋伏在附近吧。珍珠港被袭击后，上海这边局势骤然紧张，日军和伪军在全城加强戒严巡逻，军统和中共在这种处处被严密监察的氛围中全都不得不安静蛰伏着等待风暴过去，包括陶大春的上海飓风队，也是犹如鱼入大海，销声匿迹，再没有什么行动。由于行动处内外的忙碌以及这种大环境下的风雨欲来的紧张感，自那次在红灯笼湘菜馆意图刺杀陈深未遂之后，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尚未联系上也不敢过分主动地去找陶大春，至于阻止陶大春继续刺杀陈深的事，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即使不通知陶大春，相信他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挑战到处严阵以待的日本人。 “怎么了”徐碧成奇怪唐山海怎么还不上车。 “没什么。”唐山海一面收伞一面上车坐了，“走吧。” 无人窥探到的隐蔽处，苏三省贪婪地盯着唐山海，像足了一只眼睛发绿的肮脏又危险的流浪野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38苏三省的梦 38苏三省的梦 行动处所属的2027号牌军用吉普车载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行驶在这兵荒马乱的上海，驶向国富门路那个临时的家。 “你好像，不太高兴”徐碧成开着车，注意到唐山海一路上的沉默。 唐山海眉目沾着水色，眼神是无奈的不悦，“我们的任务是收集情报，但那主要是我的任务，你只要做好辅助我的工作就可以了。” 徐碧成小声道，“组织上让我们找特殊计划，毕忠良天天那么处处防着你，你怎么找。如果我进了机要室，说不定还能获取一些情报” “李默群派你去机要室的动机太明显了，你当毕忠良是傻子吗他这种老狐狸要是做一些假的情报引你上套，你又经验不足，容易冲动，万一中了他的计怎么办”唐山海皱眉于徐碧成把这件事想得如此简单。 “我会把所有过目过的情报全都汇报给你，由你来辨别真伪，然后我们再决定到底要不要采取行动，我绝对不会冲动的。”徐碧成保证道，“而且，反正过年后才正式去，我就先随便看看也看不着什么机密吧。” 唐山海看了他一眼，“你记着，在行动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我知道。”徐碧成点头，又望着对方，“你也是啊，别离陈深太近。” “你又提他做什么”唐山海眉间的一道褶皱更深了。 徐碧成开着车，眼睛只看前方道路，“我怕你真的想和陈深合作。如果他是中共，那也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意外，我希望你可以这么去想。就算他比毕忠良高明吧，万一他要找的跟我们是同一份情报，万一他就是麻雀，我们和他就是对手，你该怎么选择” “这用得着选吗”唐山海看着徐碧成，眉心皱得更纠结了，纠结得都有点可爱了，“我当然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徐碧成轻笑，“你就当我多想了吧，我总觉得他会对你有危险，是个不亚于毕忠良的麻烦人物。” 唐山海偏头看窗外的雨，决心至少这一路都不再跟他对话了。每次提到陈深都这个鬼样子，完全没法好好说话。 这雨怎么还没停，下得可真让人心烦。 苏三省不觉得这雨烦，他快爱死这下雨天了，每次再看见唐山海的时候，都是在雨天。大概雨天正是他苏三省的幸运日吧。 方才唐山海在李默群的住处大门前撑着雨伞回头张望的时候，苏三省就躲在对面花园的矮树丛中激动得全身都想颤抖，可只能死死地摁住掌心克制住那种抖动，以免被人发现。 昏黄路灯的光亮度正好，被大雨裏胁着笼罩了那个人修长高挑的身形，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的水汽好似缱缱绻绻缠恋般托着他，眉目似远又似近，好像看清了又好像没看清。又如同是看天边的云，落下凡尘来的时候只见了一团雾气，倒不如遥不可及的时候看得清晰。 苏三省没看够，远远没看够，甚至觉得一生都不会看够，唐山海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看清。他走了，也带走了苏三省的激动，可是那兴奋的悸动仍然在，心脏砰砰砰地跳，血液在身体里汩汩地加速流动着，发烫着，在雨水的浇灌下愈发蓬勃兴旺，几乎要蛊惑着苏三省不顾一切地去追上唐山海的那辆车，就像这漫天追着唐山海的车倾倒的大雨一样。 还不到时候。 苏三省安静地，沉默地，等着自己身上的这种激动慢慢平复下来，随即又恢复成那个在此蹲守了一天一夜的如死木般任雨水冲刷的苏三省。 苏三省答应了曾树要去找刘三木，被曾树禁足在军统上海站一段日子后，求来了这几天的空闲还要谢谢日本人此时偷袭了珍珠港的大事件，让曾树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带着军统上海区那么多人躲避日本人和特工总部的特务的眼线，无暇再去想别的事了。 他以为拿捏住了苏三省的把柄，自信苏三省最大的把柄就是无比在乎在军统的前途。他当然了解苏三省的一些事，知道苏三省的全家除了姐姐都是被日本人杀死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苏三省会独自投靠日本人，况且，苏三省当时杀了那么多汉奸和日本人，就算投靠过去了，日本人哪会那么相信他并放过他所以当苏三省说趁着这几天军统上海站无所行动，自己去为曾树找刘三木时，曾树相信了他的服软，认为自己已经差不多征服了这个桀骜刻薄的军统上海区副区长。 曾树找刘三木并不是担心刘三木出卖军统，刘三木知道的情报也不算多，级别都不高，他也掌握的几个上海军统分据点的秘密地址都已经迅速转移了，不会有泄露被抓的危险。就对军统上海区的威胁而言，抓住刘三木并没有什么紧迫性和严重性。 曾树之所以那么想要抓住刘三木，不过是听说刘三木手中有依靠刘三金渠道而来的一大批成色极佳的公班土，既然重庆那边有点背景的刘三金不幸被抓，那么这批上好的鸦片只落到军统上海区小小一个情报一处小队长的刘三木的手中就可惜了。而刘三木也够机警，刘三金一有不妙他也立即不见了，让曾树大为遗憾，但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仍想找着他藏着的那批鸦片。按照市面的价格来算，这些东西能值得一小箱子的大黄鱼呢。 逼迫苏三省去找刘三木，也是曾树拿来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的办法了。能找到刘三木最好，找不到，大不了最后按一个苏三省和刘三木图谋投汪或投日的罪名，轻巧地办了也很方便。所以，曾树不急着杀苏三省或者将他关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就是要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刘三木才有可能主动找上苏三省吧。 苏三省清楚曾树的打算，也更觉得有曾树这样的人的存在，尤其是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军统乃至是党国都早就无可救药了。相信唐山海身处其中，一定看得比自己更明白，更通透。一个个尸位素餐自私自利的家伙，安心地做着党国的蛀虫，让真心为党国卖命的人无比心寒，这样的党国，还有什么跟随的必要 良禽择木而栖，唐山海这样风光霁月般优秀伟岸的人物，何苦要吊死在党国这棵烂树上，投了新政府有什么不对苏三省越想越认为唐山海的做法实在太有道理，是自己醒悟得太晚了。打定了主意后，他就筹谋着如何有效地向李默群投诚，至少得想个稳妥些的办法，让李默群身边的那帮保镖不至于一看到自己就掏出手枪先打十多个血窟窿，搞得自己话都来不及说就送了命。特工总部和行动处附近目前都没法蹲守了，到处有特工晃荡巡逻。 苏三省只好从李默群的住处下手。 首先，苏三省想，得先搞清楚李默群的住处到底有几个，他知道李默群有金屋藏娇的习惯，预想中在李默群的小情人处埋伏等着好像比在大屋子那边埋伏危险性要小一点。但是那个金屋藏娇的地点他不知道，因此，苏三省就打算在大屋子这边先等等看有什么机会。 李默群家的周边现在很危险，他也是好不容易趁着这花园房子的外国主人最近匆忙逃离家中无人才潜进来的，外面随时都有日本宪兵和特务巡查，进来一趟不容易，所以苏三省早准备了两天的干粮在这边蹲守，他一向是很有耐心，尤其想到唐山海，就更有耐心了。今天能见到唐山海于苏三省是意外之喜，也更奠定了他要投靠李默群向其献上整个军统上海区的决心。不，他不是为李默群献上了军统上海区，他是为了唐山海，要让整个军统上海区作为自己通向唐山海的捷径。 天气很冷了，苏三省外面套着透明薄塑料里面裹着薄棉袄这样蹲守了一天一夜，也免不了有点受凉，何况一下午的冷雨还没停过。等唐山海走远了，苏三省观察着周围日本宪兵的动静，直到确定四周没有异常情况，才慢慢撤出了灌木丛，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洋房。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房间里坐着，捧了卧室里两床绫罗缎面被套的棉被进入了洋房里用来存放杂物的地下室。 经过卧室嵌着镜面的立式衣柜，苏三省看见了自己衣衫臃肿全无形象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加上蹲伏在花园里身上所沾上的杂草枯枝，活脱脱一浑浊河池里爬上来的水鬼幽魂。这模样没吓着苏三省，就是让他稍吃了惊，有点庆幸没以这副尊荣与唐山海相认。只是想来唐先生也不是以貌取人的家伙，苏三省知道自己再难看也难看不过被唐山海在战场上救了一命时候灰和血糊了一脸一身的模样。唉，那时都别说难看了，黑灰血黏得五官都看不清在哪了。苏三省想自己一定要记得，挑个好日子去见唐山海的那天，务必好好拾掇自己，就穿上唐山海好像很喜欢的西装三件套吧，端端正正干干净净地走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是谁。对了，西装要提早去做一套崭新的，合身的，多花点钱做套好的。 地下室很阴暗，苏三省点了蜡烛下来，也没敢开电灯。坐到地上，掏出干巴巴的面饼吃着，有些渴，才记起来自己忘记带些冷水下来了，他举着蜡烛朝四处察看，发现了几瓶没开封的红酒。 这地下室以前应该也是用来储藏红酒的地方，现在闻着还有浓烈的红酒香气。苏三省吞了吞口水，拿起一瓶红酒，不认识上面的洋文，但他觉得这应该是好酒，很配得上唐山海。 他不喜欢洋酒红酒的，但他知道唐山海应该是喜欢喝的，细白的手腕，纤长的手指，捏着透明的高脚杯，轻晃着红色的酒液，再缓缓送入润泽的红唇，怎么想都是好看极了的画面。一想起唐山海，苏三省就决心把这两瓶红酒也带走。 但是他自己不能喝酒，他只要歇息一会儿，歇够了还得马上离开，他怕喝了酒烂醉如泥一直不醒会被突然闯入进来的人抓住。这家房子刚被搜查过，至少这两天日本人应该不会重新过来，他们都还得忙着抓别的人搜寻别的未搜过的地方呢。 苏三省决定睡到明天早上走。把两瓶红酒用报纸层层叠叠地包好放在一个毯子里扎成了个严实的包裹，苏三省去上面找茶壶盛了一壶自来水下来，就着冷水干粮填了个肚子，披着两床被子，怀里抱着那两瓶包得细致小心的红酒，闻着浓郁的红酒的醇香，听着外面湿淋淋的雨声，苏三省美美地睡着了，做了个有唐山海的美梦。 在梦中，苏三省认真地考虑着一个重大的问题。与唐山海的第一句话自己该说什么是直白点的“唐先生，在你未到重庆之前，苏某就已对你仰慕已久”更合适，还是含蓄点的“唐先生，在您还没有到特工总部之前，我就久仰您的大名了”比较好，唐先生会更喜欢哪句开场白呢，唇角会以怎样的弧度慢慢弯起对着自己笑呢想着想着，苏三省就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声来，无知无觉流了些涎水下来，弄湿了整个下巴，还洇湿了一点怀中那紧紧抱着的红酒的外面包裹着的小毛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39相似 39相似 陈深来到毕忠良的办公室，看也不看他，就在沙发上瘫坐着几乎躺了下来，好像一辈子都不打算起来了。 “累死我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天天火车站码头船港马路跑来跑去地封锁啊瞎转悠啊，跟没头苍蝇一样。美国人，英国人，俄国人，蓝眼睛的，红毛的，黄毛的，抓了人又放，放了再抓，日本人这瞎起劲的，真把咱们当猴耍呢” 毕忠良正埋头在桌子上写什么书面文件，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眼皮抬了下也没多给陈深一点关注，“我还情愿去外面瞎逛逛呢，好过在这里写什么意见稿” 陈深起来了一点，望了望文件堆里的毕忠良，奇道，“不有钱秘书帮你写材料么什么文件还要你亲自写” 毕忠良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停了笔，将写有东西的几页纸张塞进了一个信封里，锁进抽屉柜子，钥匙放入贴身的裤袋里，再收了钢笔拧紧笔帽。 陈深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恍然道，“喔，知道了，是那个什么绝密文件，不能让钱秘书看到，只有你自己弄了，不过上头这是搞调研哪，还要征询你们的意见” “知道是绝密了，你还问，不怕死啊”毕忠良丢给他一个习以为常的白眼。 “好啦，好啦，不问，给我加班费涨十倍，我保证啥废话都没有。”陈深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向毕忠良招摇。 毕忠良起身，走过去打了他的手掌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知足吧你，唐山海被宪兵司令部搞去给外国人做复审登记，一个一个排查，三天两夜没见着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什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徐碧成昨晚上去接他回家了么”陈深忍着没有跳起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毕忠良瞧他一眼，抿了口酒，酒液入喉，他也感觉到了一些微微的焦躁。 上海宪兵司令部来要人，影佐都拦不住，毕忠良也没办法。特工总部那帮日本人够损的，在毕忠良这儿碍着山本原和影佐的面儿要不到人，搬出了宪兵司令部这座大山。珍珠港事件爆发，12月8日这天起日本就全面接收了上海由英美共管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针对所有在沪的德意以外的外国人进行严格管理，首要就是全部人员重新身份登记。中、英、日三种语言兼顾懂得的人太少，根本不够用，由于特工总部那些日本顾问的推荐，唐山海就被临时征召去了帮着宪兵队对外国人登记甄别，顺便二分队的全体队员也全跟着去维持秩序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第一天的时候毕忠良和陈深都没在意，徐碧成还来照常上班呢。第二天徐碧成就没来了，早上打了个电话说唐山海一夜没归家，自己去看看情况，毕忠良应允了，之后居然什么消息也没了。最奇怪的是，刘二宝身为二分队成员也跟着唐山海去帮忙了，竟然也没有一个电话过来，这不正常，不管怎么说，毕忠良让刘二宝跟着去就是看顾唐山海的情况的，生怕有什么万一。就是没情况，刘二宝也该每天至少向自己汇报一声。这一整个二分队一去就两天没动静，实在奇怪。而现在，都第三天了。 陈深昨天就感觉到了不妙，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自己巡逻视察也很忙，还是支了扁头去打听情况。扁头去了没两条街就被日本兵赶回来了，让特殊时期别乱跑，否则打死了算白死。陈深只能寄希望于徐碧成能接了唐山海回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陈深今天又是一天忙碌后，到了下午实在放心不下，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丢了一分队给常驻76号的宪兵小分队涩谷支配，自己先溜回行动处看看情况。当时跟涩谷请假的时候，他还趁机向涩谷打探了一下唐山海的情况，涩谷也是一问三不知。 唐山海这情况，很像那些有间谍嫌疑的外国人，被秘密扣押起来了的情形，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他的踪影。然而，以唐山海的身份，有什么不对应该第一个通报到特工总部。陈深的级别不够直接去特工总部问李默群或者去梅机关问影佐，回行动处一是看唐山海是不是回来了，二是希望毕忠良以行动处处长的身份好歹能过问一下。 毕忠良是很想过问，但他又有着自己的考量。关心唐山海的人该很多，怎么都不应该轮到他毕忠良第一个着急。 还有陈深。陈深对唐山海的态度，让毕忠良觉得奇怪，表面上好像时时都想着法儿针对唐山海的态度，可是听刘二宝说王盛那件事中他找唐山海又最积极，抱着昏迷的唐山海的模样可怕得很，虽然事后陈深说什么是怕唐山海出事连累老毕和自己才那么紧张，可还是让人生疑。 这次唐山海不见了三天了，陈深会着急吗 毕忠良想亲自看得更清楚些。 是以他完全没表现出自己的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焦虑，只是喝着自己的花雕，给已经有些不耐的陈深加点火上浇油的话，“徐碧成昨天早上是想去接人，到现在也两天没消息了。哎呀，这两兄弟一个接一个地不见了，李默群也没半点表示。” 事实上这两天李默群几乎是半天一个电话过来询问唐山海回来没有，口气愈发焦急，然而又显示出他都无法可想的样子。 这就更反常了。连李默群都没办法，毕忠良自己就更不好出这个头了。 “李默群没问过”陈深挑眉。 毕忠良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李默群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个谎言对陈深这样的聪明人而言，太明显了。一旦他意识到这是谎言，就不可能再如毕忠良的所愿露出几分真心了吧。 陈深低头，想着什么，拍了拍手，“李大主任要不过问那也正常啊，唐山海说到底是你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事他唯你是问就行了。那你也跟他学咯，现在什么都不管，到时万一有了什么问题，反正也是你去跟那个什么山本原交代，除非他死在了菲律宾的战场上。”说着狡黠又凉薄地一笑，“而且，只是你一个人去交代，跟我也没关系喔。” 小赤佬。每次总是拿捏得准别人的命脉。 毕忠良再度咽下了一口酒，“唐山海这事说起来是蹊跷，可他要有个什么，人是宪兵司令部要去的，山本原再不讲道理也不能算到我头上。” 陈深暗暗握了拳，忽然拿不准毕忠良到底什么心思，这言语，竟是巴不得唐山海有点什么事的心态，难道他看错了这些天毕忠良对唐山海愈发加深的好感不，不是纯粹的好感，毕忠良是想搞好与唐山海的关系，谋求唐山海背后的说不清的日本军部的人脉而已，既然都做到这地步了，这一下不闻不问的，也很不像他。 “什么有什么没有什么的是不是你想多了，可能就是太忙了吧，宪兵部那边舍不得轻易放他回来，等过段日子那些外国人都登记审查好了，他总会出现的吧。要是抓着什么把柄把他抓起来了，那也不可能不通知我们一声。”陈深没心没肺地重新躺回沙发上，“我是受不了这么累了，你让我在这儿睡会儿，谁找也别提，就说我病了。”说着留给毕忠良一个无谓的脊背。 毕忠良放下酒杯，想至少要搞清楚这一件事。“陈深，你讨厌唐山海吗” 陈深一愣，对着沙发背的真皮眯起眼睛，花雕的酒味浓烈地传来，像毕忠良突然危险起来的某种决心，“你看我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吗” “我看啊，”毕忠良沉声一笑，“倒像是” “什么”陈深佯怒了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想眯一会儿呢。”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毕忠良的话让陈深恍然一惊，而毕忠良还在述说，“你就是我手底下的刺头兵，嫌我太正经，训练起士兵太拼命，战术上不懂变通固执己见，跟我抬杠起来没完，就算我战场上救了你一回，你也好像没怎么领情，逮着机会就希望让我丢面，后来咱们是怎么才正式成了兄弟的” 陈深没说话。 “喔是你从炮弹下面把我拖进战壕之后，说不欠我的了，终于愿意和我正常说话了，称兄道弟的，这才过了那个阶段”毕忠良回忆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陈深笑着说了一句。那时候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现在这些回忆不过是拿来试探彼此的手段，陈深的心底没有追忆昔日的温馨，只有无限的苍凉。 毕忠良走到陈深身后，让陈深感到了一片落下的阴影，带着无法说清的不知道危险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气氛，“陈深，我觉得你喜欢唐山海。或者说，你会喜欢他的。” 陈深干笑了两声，“怎么说” “我想了想，唐山海其实吧，有点像年轻时的我。当然我肯定是没他这么讲究的，长得也不如他，我只是说，有的地方有一点点像。”毕忠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就那么观察着陈深的反应，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从他背部起伏的线条，呼吸的节奏，也能感知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毕忠良本就是这方面的高手。无数的讯问经验锻造出了现在的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处长。 老毕年轻的时候，那一腔热血的报国忠忱，还有总是凛然正色的面貌，以及那挺直的腰背可能是有一丢丢相似吧。然而现在说什么相像，陈深内心充满了无言的讥讽，那就太可笑了。 陈深干脆转身坐了起来，看着毕忠良的眼睛，嘲笑或是玩笑，“我听出来了，老毕，你这是在自恋呢。拐着弯想说我喜欢你就直说呗，干嘛非要说我喜欢唐山海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是挺喜欢” 毕忠良微微前倾了身体。 “逗他玩的。你没觉得唐山海这么总是一本正经讲究的公子哥逗起来才特别好玩吗跟以前我想逗你玩一样是有点像啊。再说，他总是我们行动处的人，虽然吧，我有点讨厌他来了抢了点我的风头的，可我也没讨厌到希望他没有理由地出事的地步。何况，他人其实还不错，是李默群的人，背后有山本原，却很会做人，谁也不得罪。李默群不安插他在行动处也总是要安插其他人，比较起来，唐山海这样的人在处里识情识趣的，你我不都轻松多了吗老毕，认真点说，去找唐山海吧，必要时让他站到你这一边或者让他保持中立，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害处啊。” 陈深最后微笑道，半真半假，苦口婆心，语重心长，都是套路。 唯有一句，去找唐山海吧，才代表了他最真的心。 可这太赤忱的一句话，混在了那么多的利益掺杂的理由中，便难以分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40成竹在胸 40成竹在胸 位于江西路和福州路的原工部局，大院里一大堆神情委顿的外国人挤挤挨挨地等待着日本人的进一步的身份审核。 12月8日占领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之后，日本人要求在五天内完成所有外国人的登记，匆匆忙忙的，也只完成了初步的身份登记，抓了一批人。日本人还是不放心，要求再复审斟酌一遍，十天内完成。唐山海就是这个期间被日本人的上海宪兵司令部急病乱求医硬生生要了去“帮忙”的，特工总部所有的翻译也几乎都到了宪兵司令部，在原上海各租界随意搜捕任何有嫌疑的外国人时，每个小队都要配备一名临时增加的随队翻译。 唐山海捧着前英国工部局积尘的登记资料已经到了看到英文就头疼的地步了。 原工部局大楼原本用来办公事务的办公室现在被分隔成了数间临时的审核办公室。走廊过道上，后续的待审外国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来，每一个通过审核的人走出房间都是逃出生天的侥幸表情，不断比划着天主保佑的手势，少数不幸运的人被宪兵司令部的人押走去地牢时会声嘶力竭地大喊不可能，要求见大使馆领事之类的。 今天就是截止日期了，然而看看窗户外，宪兵队还在不断地送入那些大部分一脸懵懂的外国人来。 唐山海叹口气，趁着下一个被审核人员还未进来的间隙喝了口茶，揉了揉眉心。 “到底谁觉得这些人有问题让再送过来审一遍的啊有病啊。”徐碧成也看到了窗外的情形，整理着手边堆积如山的审核资料，抱怨了一句。 “还能有谁啊特高课呗。”唐山海重新坐回桌子上，将新登记簿打开，握了钢笔，准备好接待下一个。 “南造云子啊，真是爱没事找事的女人，偏偏上海宪兵队的司令好像很吃她那一套。我们来这边跟犯人似的，连个电话都不准打，还美其名曰保密需要，简直就是软禁。”徐碧成想起来唐山海没回家的那一夜就心有余悸，找了李默群去跟影佐问情况，才得到特许来到唐山海身边，原来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忙，没忙完前不让人出来而已。吃饭睡觉只给最少的时间，尽管伙食质量和房间安排都是星级饭店的水准，可这种全封闭的工作环境也够憋闷的了。 唐山海笔帽敲了下桌子，算作警示，让徐碧成不再说话了。 “姓名”唐山海低头在新登记簿上写了个三位数的序号，在门口的人影还未到面前坐下时，便直接英文询问。 “南造云子。”一把悦耳柔媚的女声用日语说了出来。 唐山海抬头，略带惊讶地微笑，“云子小姐” 徐碧成抿紧了嘴巴，对这个女人很不喜欢，并且感觉到异常的危险。 “听说唐队长这几天工作辛苦了，请来帮忙的几个人，就你效率最高，是审核通过人数最多的。”南造云子换成了汉语，笑盈盈地望着唐山海。 “没有没有，大家都很辛苦，听说特高课最近连夜加班，特别是云子小姐，经常去第一线进行抓捕工作，实是我们所有人的楷模。”唐山海客套地谦辞。 南造云子纤纤素手伸出来貌似无意地翻了翻案头堆积的那些旧的档案资料，露出为难无奈的神色，令不明真相的人看到很容易为她这样的大美人生出几分怜惜，“唉，我也是没办法，要是人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可能我们特高课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呢。” 话里有话徐碧成与唐山海相互看了一眼。 “那，不知，是谁的工作不尽责，让云子小姐受拖累了”唐山海问道。 “其实，我也没有怪罪别人的意思，工作能力水平有高低，别人未必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顺便来提醒一下罢了。”南造云子忽地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放到唐山海的面前。“这是前天唐队长审核过的杰西崔斯特的资料，我总觉得有点问题，想再找人来问问，你猜他现在去哪里了” 徐碧成陡然紧张起来，这个南造云子，终于露出了獠牙，摆明了是来找唐山海麻烦的。 唐山海镇静自若，不急着说什么，依旧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南造云子倒是想看看唐山海这回能有什么本事解释，继续说道，“再去登记的住址找这个人，他已经不见了，邻居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不过，我们另外有个有趣的发现，这人伪造了之前的住址，他到新地址住了才不到两个星期，就在12月8日之后。” 唐山海看看南造云子带来的文件，眨了下眼睛，一副略略回忆的模样，然后想起来了道，“你说的这个人，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唐山海转身去身后的那堆放在地上的资料里翻找了，喊了徐碧成来帮忙，终于从其中一堆旧文书的下边一叠里抽出了一份英文档案，也是很老旧的发黄的簿子。然后再将桌上的新登记簿翻到了前面十几页，两相对照着让南造云子过来看。 “杰西崔斯特，民国二十三年来上海，职业是外科医生，民国二十八年曾以涉嫌杀人罪被送进英国人的监狱，租界法院判他有罪，但最后还是没有判刑，你猜是谁帮助他出来的”唐山海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是日本海军情报局上海办事处的大谷稻须中佐。” 南造云子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有这种事” “是这样的。”唐山海将几张写满英文的书面资料放到南造云子面前，“这是当时杰西崔斯特的判决书，死刑都定下来了，后来人被放出去，工部局还特别将这个人列为特殊人物，大概就是属于目前动不了但是需要特别关注的人物，经过我对工部局一些涉及此案的前官员的询问，这人是英国人之前就盯上的目标，怀疑他与日本情报官员有情报交易，而且涉嫌制毒，平时出门有很多化名，住处也经常变换” 那些英文南造云子并不十分认识，她将信将疑翻看那些资料，满以为自己抓住了把柄，难道反而被这个唐山海将了一军 “如果单看这个人的履历，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可是结合这些资料，我认为如若要对这个人审核，可能需要大谷稻须中佐亲自说明才行，不然，也许一不小心我们就冤枉了为日本帝国效劳的外国友人，那就十分地伤和气了，云子小姐您说呢” “这种特别情况，你怎么不向我们汇报”南造云子有些气急败坏道。 唐山海无辜地一摇头，“这都是宪兵队司令的吩咐啊，我们这些中国人来办事的，可不允许随便接触外界，我是想汇报的，但大家都很忙，当时那个司令的副官可能就忽略了我的请求了吧。” 南造云子眉眼一转，看着唐山海，“你且等等，我去打电话找大谷稻须问问。” 唐山海点头，悉听尊便的欣然姿态。 “好了，咱们可以休息一下了。”听着门外宪兵小队士兵临时赶着欲来唐山海房间审核的人都去其他房间的声音，唐山海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开始喝茶。 徐碧成狐疑地看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该不该问，想想外面那么多宪兵还有随时可能再来的南造云子，他选择了闭嘴。 唐山海胸有成竹，毫无惧怕。 日本偷袭珍珠港，同时对英美宣战，而不久后中国时间12月8日清晨，日军向美国驻守在上海黄浦江上的“威客”号和“贝特烈” 号劝降，“威客” 号投降，另一艘军舰“贝特烈”号当场拒绝，成为在上海黄浦江上唯一被击沉的外国军舰，舰上共十八名船员。六人殉职，多人重伤，获救上岸的三人中，二人被捕，仅有一人，士官詹姆士卡宁在逃，日军暗中通缉此人并向英国上海联络处施压几次发布公告要求卡宁归降。 那么卡宁现在在哪儿呢 唐山海也不知道，不过估计应该是在前往重庆的路途中了吧。 真正的杰西崔斯特为日军庇护下的天津郊区的秘密海o因工厂研究制毒工艺，早被天津的军统锄奸队盯上了，唐山海来之前，听戴老板提了一句，此人已被秘密埋葬在不知哪块地界的荒山野岭了，对外还无人知晓，只当他是失踪了。而由于他之前为日军刺探情报的工作性质，大谷中佐那边恐怕也暂时无法得知他的生死情况。是以当卡宁畏缩着来到唐山海面前以崔斯先生的化名进行审核时，唐山海很快就想到了利用杰西崔斯特的这份资料。 能认识卡宁，可真得谢谢唐山海前段时间从不拒绝李胜远之流的无聊宴会，不仅见识到了众多各色的交际花，也粗粗与很多英美驻上海的大使啊军官啊有了一面之缘。对卡宁这样誓死不降日本的美国军人，唐山海自然是佩服的，也想助其一臂之力。事实上卡宁一见唐山海就认出来了他，虽然没聊过，但对唐山海这样风度翩翩的中国男子卡宁的印象也很深，立刻就套上了近乎攀交情，努力想要唐山海借助职务之便为其网开一面。唐山海自是没想过让一个不很了解底细的美国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装作吃了一惊的模样，然后故作犹疑，最后以好像被卡宁的随身携带的金质怀表和一条小黄鱼诱惑到了的贪官模样，有意无意地提示了卡宁以杰西崔斯特的名字做进一步论述，并故意与徐碧成聊天聊到了重庆的局势“谴责”有些新政府官员三心二意通过什么黑市途径又怎么转逃了重庆，让卡宁得到了去重庆的启示。 据传卡宁辗转逃到了重庆，在接下来的四年间和国民党政府合作，从事无线电情报工作。在抗战胜利后，卡宁才知道当初那个见钱眼开气质卓然到有些可惜的汪伪“汉奸”原来是军统深入其中的潜伏特工。日本投降卡宁回美国之际，戴老板笑呵呵替自己的学生还给了卡宁一只金怀表和一条小黄鱼。 日本人虽然与美国开战了，有些细节上似乎又还畏惧着美国，对卡宁不敢公开通缉，所以卡宁的相片之类的资料也没有公开发放下去，即便查出来那人是卡宁，唐山海大可以不知情搪塞，鬼迷心窍收受贿赂给人方便而已，这在特工总部并不是不得了的错事。看杰西崔斯特资料中那不太清楚的模糊照片，也很难分辨得出同样人高马大高鼻深目白种人的卡宁与杰西崔斯特有何不同。 如此忙碌紧张的时期，日本人不会再额外配备一名翻译来监听唐山海与卡宁的英文对话，这儿也没窃听器。秘密协助卡宁通过日本人的身份审核这件事，几乎不存在什么漏洞，是唐山海慎重思量之后才做的选择。 日本海军情报部门与土肥原贤二特高课的关系并非那么融洽，大谷中佐会有所保留并且加上护短的心思，能给南造云子透露的信息有限，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要求南造云子别再追究杰西崔斯特的去处，以免妨碍了大日本帝国海军部门在中国的情报搜集工作。 南造云子这趟去打电话给大谷中佐，注定是要吃瘪的。唐山海没法直接噎南造云子，自然有人帮他叫南造云子不愉快。 南造云子很快返回来了，面色不虞。 看着安然悠闲的唐山海，她笑得有几分勉强，尽力维持着美女的优雅仪态，可还是比不上唐山海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唐队长，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误会了，真是抱歉呀。” “不敢当。”唐山海唇角微勾，笑容堪比明媚春日，温煦冬阳。 落在南造云子眼中，这笑不过是凛冽冰山映出的惑人虚影，那千峰冰刃万点寒霜才是个中真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41送还唐队长 41送还唐队长 当陈深和毕忠良彼此貌似交心交肺地打着机锋时，南造云子带着唐山海和徐碧成回到了行动处，并向毕忠良说明二分队的其他队员们今晚也都会悉数回家，明日早上正常回归行动处上班。 南造云子今天去找唐山海，主要是迫于影佐的压力，这么把唐山海等于软禁到宪兵司令部，生死不知的，影佐一过问，南造云子用保密这种理由也只能掩饰一时，不能再继续用下去，只能答应影佐下午就把唐山海放回去。让唐山海到宪兵司令部工作，事实是她对唐山海的一种观察，唐山海审核过的所有人员，她都有再次过目，很难抓到什么把柄，通过的人员确实都是没什么问题，没通过的极少几个也是行踪可疑值得再三询问，除了那个杰西崔斯特，是她大意了，好不容易以为可以让诘问唐山海令其难堪一下，没想到反而因此被大谷中佐阴阳怪气地建议了一顿。 唐山海这个人，若是敌人，是极可怕的。而凭着直觉，南造云子并不认为他会是自己的朋友这种直觉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山本原那么上心的人的关系。 专车上，从车前的回视镜里，南造云子不时偷偷观察着后座上的淡然自若的唐山海，手下攥紧了衣摆，多年来生死血火里酝酿出来的美女蛇暴虐的毒性因子几乎再度肆虐。 唐山海的命，她很想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中国人的性命了。对于自己诱惑过的那些中国男人，她只想着如何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但唐山海这个人，想要利用他，很可能反过来被他所利用。利用不了的人，最好尽快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徐碧成也握紧了自己的拳，他的脑袋里有着和南造云子相似的杀意。他能感觉到，南造云子对唐山海有着罕见的恶意，甚至带了杀气，尽管不明那份深刻的敌意从何而来，徐碧成不管，但凡对唐山海有危险的，都不能活。 “三天不回行动处，突然觉得有点亲切感了。”唐山海的淡漠的一句话让徐碧成得到了冷静和安慰。 美女蛇的毒性再烈，此时又能奈唐山海几何还不是要亲自护送他们回来。 “唐队长，你可终于回来了，几天不见，我突然挺想你的，在宪兵部的日子舒服不是不是想死行动处了啊”毕忠良和陈深一起下楼迎接南造云子和唐山海，向美女简单打了个招呼，陈深的注意力全放唐山海身上了，走过去就自来熟地跟人勾肩搭背，一副亲热极了的模样。 唐山海也不避，仿佛也是几日不见觉得亲切了的样子，“陈队长，几日没见，我是觉得身边安静了许多，其实在宪兵处再待几日我也挺乐意的。” 毕忠良先是含笑对唐山海点点头，再立即和南造云子握手，“谢谢云子小姐将山海送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人手也紧张。” 南造云子微笑，“不客气。这次送唐队长到行动处，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向行动处的同仁宣布，可否麻烦毕处长召集目前行动处所有人员临时开个简短的会议” “喔，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毕忠良讶然道，然后就去喊钱秘书召集人员了。 “没有紧急情况，是一件比较能让大家放松身心的事。” 当前行动处能找到的人都集中到了二楼的会议室，唐山海被陈深搂着早进去坐在了椅子上。后续来的人员看到他们都主动热情地打招呼，特别是唐山海备受瞩目。“哎呀，唐队长回来啦”“唐队长好”“唐队长你可终于回来了”“唐队长我们昨天还想打听您到底去哪儿了” 柳美娜更是一进来就仗着老资历把唐山海椅子后已经站着的一位后勤处的姑娘挤到了一边，自己站在唐山海身后，手肘撑着椅背，凑到唐山海耳后亲近道，“唐队长，最近在宪兵队还好吧对了，我给你的核桃仁和红枣有没有吃啊如果觉得好，我还可以让老家再寄些回来” 徐碧成一把拍了下柳美娜的手肘，似笑非笑，心中不耐烦却还要做出不在意的玩笑亲昵情态，“娜姐，瞧你急的，才送了那么一大包东西几天啊，我们哪里能那么快吃完” “喔，也是啊，那你们觉得好吃吗”柳美娜转而有些讨好地问徐碧成。 “还行，我是很喜欢的，我哥就是挑嘴，烧好了送到他嘴里他都不乐意多吃两口。”徐碧成看了眼唐山海。 “啊，这样啊，看来他是不喜欢咯，那算啦。”柳美娜有些失落道。 看人到得大致齐全了，南造云子在会议桌前头拍了拍手，毕忠良站在她旁边。陈深和唐山海便也站起来，和其他人一道聆听这位“帝国之花”又有什么吩咐。 “首先，我代表上海特高课感谢行动处的诸位同仁在这些天配合我课的辛苦工作，多事之秋唯有靠诸位的通力合作，上海才没有大乱，大日本帝国深知各位的劳苦功高，特别是唐队长”南造云子向唐山海盈盈一笑点头，点名表扬，“才能卓著，在特工总部就做出了许多贡献，到宪兵司令部这短短几天更是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名副其实的周密能干。” 唐山海谦虚地摇摇头，没说什么话来喧宾夺主。 柳美娜和其他一众姑娘都光明正大看了看唐山海，毫不掩饰地花痴一下。 “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新年元旦也快要到了，我就决定在由特高课牵头，与梅机关、特工总部、个别海军部门还有上海共荣商会，联合起来搞个新年联谊活动的舞会”南造云子看了眼毕忠良，有些俏皮，“说白了还请毕处长不要生气，这个活动舞会仅限于我上述提到部门的单身男女参加，地点在虹口大饭店，时间是一个星期后的12月30日晚六点开始，欢迎届时大家多多参加。” 一听是娱乐活动，钱秘书第一个鼓掌拍马屁，“那好哎，最近忙得都没时间约会了，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南造课长搞这个活动，真的太体贴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了” 下面一阵轻松，许多人哗啦啦鼓掌。 “有免费的晚餐么”陈深双手插着裤兜，不是很感兴趣地问。 “有，免费自助晚餐，菜式和点心都有，名厨掌勺。”南造云子回答。 “那我就去。”陈深笑笑，肩膀捅捅旁边的唐山海，“唐队长会去吧” 有那时间我不如在家睡觉。唐山海一听这不就是搞集体相亲，完全提不起劲，刚想找个理由推拒了，“啊，我可能” “唐队长和陈队长作为行动处最受女孩子欢迎的黄金单身汉，是一定要去，给我们的联谊活动长长脸面的。”南造云子一句话堵住了唐山海欲拒绝的话。 想想即使不愿去，李默群估计也会找理由让自己去结交日本人，唐山海就不说话了，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柳美娜喜上眉梢，一个星期，正好够时间给自己去做一件新旗袍，明天一大早就去盛记采访店请师傅给自己挑一件最新样式的旗袍。 “哎呀，看来这是个只属于年轻人的活动，我这把老骨头，就只能在家抱着老婆逗逗猫了。”毕忠良在众人欢乐的气氛中与在场的已婚人士一道半哀怨半秀恩爱地呵呵笑着。 “处座这样才是最幸福的，什么都不用愁了。”唐山海极是羡慕道。 “说不定这个舞会之后，你找到了老婆，就不用羡慕我了。”毕忠良指指他，貌似真诚地祝福。 唐山海马上鼓起嘴巴，扭了头去，幼稚得像家中闹别扭的“海海”。 “这个南造云子突然来这么一出，没那么简单吧，你怎么想啊，老毕” 毕忠良美其名曰“多日不见需要一起吃饭沟通沟通感情”为由，下班后拖着陈深，徐碧成，主要是唐山海一道去华懋饭店吃晚饭。 在熟悉的饭店熟悉的包厢吃着熟悉的饭菜喝着熟悉的酒，对着熟悉的人，毕忠良感到了这些天久违的自在。 陈深还是喝着格瓦斯，吃了几口菜，看看吃相依旧斯文优雅的唐山海，对着毕忠良说出了自己对南造云子的感觉。 “我能想什么啊日本人这些天在上海弄得人心惶惶的，需要搞点轻松的活动稳定一下人心。”毕忠良不是很关心道，“反正我又没得去。” “日本人不想重蹈南京城破的覆辙，上海经济繁荣，再像南京那么搞，损失最大的是占领了上海的他们。”陈深冷笑了一声，压低了些声音，“亡羊补牢，老毕，你说，他们要在南京时能这么仁慈就好了。” 毕忠良一时有些不快，提到南京他们心里都不爽，“这些话没什么意思了，吃你的吧。”他随便夹了些菜给陈深。 唐山海看看他们，主动换了话题缓和气氛，“我听说南造云子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半邀请半强迫了好多商界大佬的成年未婚子女来参加活动，似乎也想发展些人去秘密培训，做日本人的特务，等于把这些大佬的子女拿捏在手上，一方面可以将这些人作为人质让这些商界人士投鼠忌器不得不对日本人更加忠心，一方面也可在这些下一代中发展他们的那一套东亚共荣理论。” “你说这日本人，野蛮的时候比畜生还不如，狡猾的时候又想得还挺长远。”陈深笑了笑。 毕忠良不搭腔，只想用莫谈国事封住他们的嘴，看着唐山海那小口小口进食的小猫一般的姿态，忍不住手开始痒痒的就想投喂了，大概最近喂猫喂得多了成惯性了都。没有与自己近来刚成形的惯性挣扎，毕忠良夹起一大筷子的炖鸡肉给唐山海，“山海，多吃点，这两天感觉你好像下巴又少肉了，你可别再瘦了，不然李主任那儿我又不好交代了。” 唐山海刚刚才好不容易把碗里的菜努力吃得差不多了，这猛不丁又来了一大坨，有点欲哭无泪，没忍住抱怨起来，带着掩不了的少年稚气，“处座，我又不是猪，天天惦记着让我长肉你们也没法吃。” 也不明白为什么毕忠良李默群这些人那么执着于让自己长胖点，唐山海很不理解。真的，长肉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啊，又吃不到。 “我还挺想吃的。”陈深没经大脑，一下把所想的话脱口而出，众人皆默。陈深摸了摸鼻子，在唐山海投来的趋向平静险恶的视线中干笑了两声，“我是说，我想吃猪肉了，哎，老毕，让经理给我们加碗红烧肉。” 毕忠良看看唐山海不算和悦的脸色，当即叫服务员过来要求再上一大份的红烧肉，指指陈深道，“肉都是你的了，我们看着你吃，吃不完别想出这个包厢。” 下次见到老陶还是让老陶不要放弃刺杀陈深吧。徐碧成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就好像戳着的是陈深，冷酷得理所当然地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42玫瑰玫瑰最娇媚 42玫瑰玫瑰最娇媚 南造云子主持的所谓的迎新年联谊自助餐会暨单身舞会去的人还挺多，除了商会那些大老板和部分新政府机构官员的子女外，因着毕竟有免费的晚餐和娱乐，特工总部等机构抱着能蹭一顿是一顿想法的普通员工也不少。 当然，这场舞会的费用也不是特高课自己出的，都是上海商会赞助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日资背景的虹口大饭店这一场舞会赚取的费用可是不菲，南造云子最终也少不了拿些优惠的介绍费之类的。 “娜姐，你今儿这身衣服，花心思了啊，上星期我才在电影院里看到那女主角穿过。”陈深靠在吧台边，和柳美娜聊着天。 大厅里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拿出了最体面的服装，个个都看着比平时光鲜亮丽。尤其那些日本男人，基本都是日本宪兵队和情报部门的人员，几乎清一色的前襟短后摆开叉的燕尾服。自从“明治维新”以来，日本上层的军政要人稍微隆重点的场合都喜欢以燕尾服出席，上行下效，搞得下面的人也纷纷效仿，即使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了也保持着这种说不上是媚上还是媚洋的习惯，大概就是无条件媚强的习性所致吧。而这些所谓的燕尾服又不能算正统的手工精制面料高级价格昂贵到大部分人穿不起的燕尾服，大多只能算不伦不类的即使对于平民来说也不能算廉价的仿造品，穿起来也完全没有那分雍容雅致的绅士气度。 怪不得扁头没来，陈深想，找件死贵的还不合适的衣服就为了来趟舞会多不值，而且他也不觉得这里的哪个富家小姐和工作稳定的小姑娘会看上自己。陈深懒得穿什么燕尾服，身上的这套偏休闲的西装三件套已经是他正式着装的极限了，放到那些清一色的黑色燕尾服的日本男人中反显得鹤立鸡群格外出彩了。 女士们的舞会礼服相比男人，显得丰富多彩了许多，无论颜色还是款式，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只浑然天成的花花蝴蝶了。 不过好看的人毕竟是少数，相对来说，能看的美女的数量比帅哥要多些。当然不管是美女还是帅哥，放到人群里能一眼出挑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 “哎，我本来还想这可能是比较时髦的了吧，可到这里一看，那些小姑娘的新式洋装比我更摩登好看，年纪大了就是没那么自信了，早知道还是应该拉着你在来之前一定给我弄个新发型的。”柳美娜看着舞池里的那些年轻姑娘，有些不满道。 “娜姐，相信我，你这个发型真的合适你这身衣服，别那么不自信嘛。”陈深说着，三十多岁的人叫二十六岁的柳美娜为姐从不心虚，正想伸手请她跳舞，旁边钱秘书凑上来了，舔着脸请柳美娜，这人对柳美娜一向追求得很热情，只是柳美娜始终对其冷冷淡淡的，尤其唐山海来了之后，更是不想理他了，可他还是锲而不舍找机会就到柳美娜跟前晃荡。 柳美娜看看大厅入口，唐山海还是没来，想想左右无事，跟着钱秘书练练舞步也好，就矜持地与钱秘书去跳舞了。 陈深谢绝了所有人的邀约，自觉无聊。只见大厅的门又被推开了，陈深习惯性的一瞥，差点把嘴里的格瓦斯吐出来。 李小男挽着不知道哪家富户还是官家小姐的手进来了，一来还特别爽利地就发现了陈深，向他招手，跟同来的小姐妹耳语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朝陈深跑过来。 这人怎么来了陈深内心大奇。 “陈深”李小男跑到陈深的身边，特别得意地说，“我是听周小姐说这儿有个你们行动处也参加的单身舞会的，就想你会不会在啊，央着周小姐带我来了，果然你在这儿啊” 陈深喝了口格瓦斯，“你来干什么啊，要找老公么，喏，”陈深指指舞池里那些衣冠楚楚拘谨无趣的日本男士们，“都在那边待命呢，你自己去随便挑一个。” “我不，我就想找你了。”李小男挽上他的手臂。 “陈队长”南造云子举着红酒杯过来，一身纯白礼服，明眸皓齿的，尤为清艳。 “云子小姐，要不我们跳个舞”陈深遇见救星般放下格瓦斯，当着怒目圆瞪的李小男的面邀请南造云子。 这个时候，有毒的美女蛇也比叽叽喳喳吵闹的云雀好对付，至少头不会大，也不会疼。 “等会儿吧，唐队长还没过来”南造云子对跳舞不是很感兴趣，主要是来问人的。 “是啊，他还没到，我跟他又不住一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不过他这人，公子哥儿的做派，爱讲究什么绅士风度，答应了来，是肯定会来的吧。”陈深见南造云子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也没生气，继续喝自己的格瓦斯。 “我同意这点。我还等着唐队长在舞会上的致辞呢。他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就想到的应该参加这次舞会的人选。”南造云子貌似赞叹地说。 “哎，在你这么一个大美女面前听着你赞扬别的男人，我心里可真不是滋味。”陈深叹了口气。 “哪里，你在行动处我也早有耳闻，号称唐队长来之前是唯一的黄金单身汉。”南造云子似是很享受陈深的这种恭维，也很给面子地说。 “在唐队长来了之后，唯一就不唯一了，没那么金灿灿了是吧。”陈深眨了几下眼睛，瞄向了大厅门口。 唐山海进来了，别人身上那么无趣暗沉的燕尾服，到了他身上就显出了惊心动魄的高贵沉稳，一望可知的昂贵不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舞台上歌女正热闹地唱着，“玫瑰玫瑰最娇媚” 剑眉星目，玉面丰唇，长身玉立，款款动人，对这样的唐山海看着看着，陈深的眼睛忍不住继续往下就仔细咂摸评价了起来，背挺腰细，臀翘腿长再转回到那双灯下看来配合这歌词仿佛更有娇艳欲滴滋味的红唇，陈深想起了当日玫瑰吻上那唇的美人美景，无端生了几分渴意，心下啧啧，果然是最娇媚。 “你看啊，最金灿灿的那一大坨终于来了，哎哟喂，这尊黄金单身汉大佛快闪瞎我的眼了”陈深假装捂住了眼睛，指缝中仍然是唐山海那一贯清高优雅的姿态，今儿特意换的那身黑色燕尾服，比平日更显玉树临风，英气飒爽的，又更高雅端庄惹人注意了，对比之下，自己的休闲西装好像不够正式的了。 而南造云子在注意到唐山海身边的女子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那个挽着唐山海手臂小鸟依人般笑容昳丽的女子，正是山本原的师妹，北辰流的现任各种事务实际管理人，小田野子。 “南造云子看过来了。”唐山海和小田野子身后的徐碧成提醒道。 “没事，就是要她看到才好。”小田野子挽紧了唐山海的手臂，与他一道微笑着迎向了南造云子。 唐山海闭了下眼睛，轻声提醒，“野子小姐，你可以放松一点。” “你才要放松一点，唐先生，看来你对女性的经验比我想象中要青涩许多啊。”小田野子小声笑道，容色俏丽又狡黠。 徐碧成后退了几步融入人群，随意从侍者手中要了一杯红酒拿在手里，默默观察着。 今天出门之前，小田野子主动来了国富门路唐山海的公寓，一身舞会的打扮显然早准备好了，要求跟唐山海一起去舞会，说是生怕南造云子对唐山海有什么不利，还主动说明上次就是她过问了影佐，影佐才会去问南造云子要人，让南造云子提前把唐山海放出了宪兵司令部。 “南造云子很喜欢我家主师兄，只要我师兄欣赏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会发了疯一样的嫉妒。当然，她也嫉妒我，可唯独对我，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小田野子此时在唐山海面前终于显示出了山本原所说的“个性好强、非常能干”的果决气质，“唐先生，你已经被南造云子盯上啦，我答应过师兄要保护你的，当然不能食言，请允许我和你一道去吧。” 唐山海有些哭笑不得，他一个中国大男人还要靠野子这么一个日本小女人保护不成本来想婉言谢绝的，对方又说了一些话，成功令他打消了念头。 “今晚的单身舞会，唐先生一定很受关注吧，带了女伴去，你就会少很多麻烦喔。哪怕可能我误会南造云子今晚非让你去舞会的目的了，可你带我去也绝对不会吃亏的。” 说得如此有道理，唐山海面对小田野子期待兴奋的星星眼再想不到坚决拒绝的理由，就带小田野子一起来了。 而徐碧成，则是相当赞同小田野子关于南造云子会对唐山海不利的话，想着小田野子的身份，和唐山海一道去确实能对南造云子有一些威慑吧，因此对于小田野子的要求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什么嘛，带了个女伴过来”柳美娜在舞池里和钱秘书跳舞，心思都在唐山海那边，看到唐山海本来是很高兴的，畅意浮上脸色的瞬间就发现了他身边的小田野子，柳美娜心里一沉，脚下没注意就踩了钱秘书一脚。“哎呀，抱歉，钱秘书，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跳了。”敷衍地对钱秘书道歉了一句，也不管钱秘书如何地说不介意，柳美娜扔下了钱秘书执拗地走出了舞池，在旁边的一张卡座随意地坐下。 钱秘书看着她婀娜而去的身姿，略痴迷的视线丈量了一圈后，略失望地瘪了下嘴角，就去寻找其他姿色尚可入眼的姑娘跳舞了。 这年头，谁还离不了谁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43隐秘的挽歌(1) 43 隐秘的挽歌1 “唐队长你终于来啦，我还担心你今晚是不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呢，来了我就放心了。”南造云子对唐山海展颜一笑，是个欣喜万分的模样，可配着她的艳丽姿容和不凡身份，她的话没有一句敢让别人只是单纯地来看待了。 “让云子小姐久等了，过意不去，我自罚一杯可好”唐山海笑道。 “那就不用了，您只要说几句话就行了。”南造云子拉着唐山海向舞台走去，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小田野子。 野子也不恼，亦步亦趋跟着，直到舞台下，就观察四周的情况。 南造云子走上舞台，一个眼神，奏乐的乐队和唱歌的歌女都暂且退下去了。 “首先，欢迎各位单身的男士和女士赏光来到这个单身派对我作为今晚的主持人感到非常荣幸”南造云子首先上台发言。 下面的男女们随着音乐的停止也都停下了舞蹈，在舞池里面向南造云子站着，其中好些人是特高课的，态度自然格外恭敬。 “大日本帝国一贯支持东亚共荣，共同繁荣发展，对于目前上海的一些不稳定的局面，深感抱歉，但请诸位相信我们的初衷，混乱只是一时的”南造云子在舞台上大发言论，无非也就是一些堂而皇之的抱歉和更堂而皇之的对未来的展望，以及日本对上海乃至全中国经济发展的关心和热情。唐山海后退半步隐没在些微的阴影里，始终保持得体的笑容，一丝丝无人察觉的冷意在特意调至最明亮堂然的舞台灯光的渲染下，那颜色也仿佛格外温和从容而引人入胜。 “我们也很高兴与新政府的年轻精英们多多交流共事，相信这些人会是未来中日两国精诚合作不分彼此走向共荣盛世局面的中流砥柱，今天就请新政府上海特工总部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唐山海来给我们讲讲他初来新政府与我们大日本帝国亲密合作了一段时间的感触和想法” 南造云子大致结束了自己的讲话后，就将唐山海推了出来，期望他作为新政府青年菁英中的典型，向到场的那些更年轻的中国富商阶层的子女们宣传，讲述他所了解的日本人对中国的善意期待与已经做的许多援助，还有如何因为部分中国人的顽固而不得不采取实际行动的无奈。当真是一份清新脱俗言辞雅致透着几分哀感顽艳颇符合时下消极倾向的年轻人当中流行的鸳鸯蝴蝶派情调的宣传稿，在两天前就被毕忠良送到了唐山海的办公桌上，并附上了务必牢记的嘱咐也许该说是命令。唐山海仔仔细细地看过那份宣传稿之后，在毕忠良玩味的眼神中，就冷静拿它喂了打火机的火舌，须臾之间烧成了灰烬。 “不过是一次单身舞会的讲话而已，还要事先背诵别人写好的现成的讲话稿，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唐山海向毕忠良露出了小白牙笑了笑，比小狐狸的狡猾又多了些小狮子般的倨傲，瞧得毕忠良实在是忍不住生出了点油然的欢喜，又不免有些额外的理智上的担心，只好私下对陈深嘱咐了又嘱咐，让他替自己好好瞧着这人，免得生出些什么乱子。如果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麻烦，毕忠良想，总归唐山海还是自己行动处的人，是自己的人，自己站出来兜一兜也是应该的，不期然地已经做好了给唐山海收拾后续场子的心理准备。 唐山海站在舞台中央，南造云子已经退出了灯光的中心，落在一旁的阴影里，现下所有的光彩都只照耀着唐山海一人，大红大绿色彩俗艳的舞台因为他那一人的长身玉立优雅冷然突然就变得耐看了。 全场安静下来，只为倾听唐山海的语言。 陈深仰头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想着，他值得所有的光明，无尽的光芒。哪怕什么也不说，这么站在那里，无论他想表达什么，就都很有说服力了吧。 可是，陈深抽空转了转眼神，望了一番场下有些姑娘开始花痴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但愿这些中国的年轻人中不会有傻子真的因为这人这一时目眩迷离的神采飞扬而去投奔了日本人做了汉奸，无论外表多么耀眼迷人，汉奸就是汉奸，永远会钉在国家大义民族祖宗的耻辱柱上，丑陋和肮脏才是它的本质。就像日本人无论怎么试图用最具蛊惑性的优美柔情的汉语的华章彩辞来遮掩，侵略者就是侵略者，永不可能成为中国人的仁慈救星。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上帝、凯撒和演说家都不是救星。指望侵略者来拯救自己，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对于日本这个民族，我始终是怀着一种别样的钦佩的。这近百年的历史中，它的发展、壮大、变革，都给了我们中国人很多的启示。事实上，中国也有无数的留学生曾去往日本，期望从它蒸蒸日上的发展中寻求自己的救国之路”唐山海向着满场无数双眼睛，有日本人虎视眈眈的，也有中国年轻人迷茫无知的甚至隐藏着愤恨不甘的，他很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讨好在场的南造云子这样的日本人，但是他也很不甘心，卑躬屈膝从来得不到日本人真正的尊重，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来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中国的文字可以被日本人利用来蛊惑国人的民心，终归只是画虎类犬，日本人是掌握不了中文真正的博大精深的。唐山海没法改变日本人总体的宣传浸染和文化侵略的策略，但在这个场合，在有他唐山海所在的地方，南造云子就别想达到她的目的。 南造云子在唐山海身后的黑暗中睁着的眸子带了怒意，这个唐山海，再一次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来进行。太不听话了，她已经向他表达了示好之意，他却没有领情，事先的演讲稿是南造云子给唐山海好好表现的机会。很显然，唐山海不屑于接受她给的这机会。但凡唐山海能好好地按照演讲稿来表演，做一条乖乖的漂亮的毛皮妍丽的宠物犬，南造云子可以考虑留着唐山海的性命，甚至对他多加优待来取悦一下山本原博得山本原的好感。可是，唐山海不是毫无威胁的宠物犬，是野性难驯的猎犬，不对，甚至，在他那优雅漂亮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从未失去的狼性。如此不听话的中国人，是不应该存在的，尤其是在这个隶属于日本人走狗的所谓汪先生的傀儡新政府中。 不应该存在的人，就该及时地除去。 南造云子看了下舞台周边簇拥着的几个身穿舞会礼服一律前胸开叉的表面上是舞厅舞女交际花实际上都秘密隶属于特高课只听命于南造云子的日本籍女性特工，那些人面上被唐山海的光彩吸引着，暗地里都是随时待命，等着南造云子的指挥。 徐碧成与小田野子在一起，望着唐山海，也和小田野子关注着舞台下那些任何一丝的异样的情形。 唐山海没有谈及日本人的侵略给中国人带来的种种巨大的“好处”，他像是有感而发，用比之前的宣传稿更优雅柔情的言辞，以情真意切的语调，像是从心而发地回顾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黑暗又坚强的历史，对于中国留学生的扶持，并谈及到了孙中山在日留学的经历和对日本的些许感激之情 这些也并没有什么错处，但是南造云子要唐山海谈的，不是那些过去的既成的中规中矩没有波澜的历史，而是“东亚共荣”的现状。她需要唐山海无脑地歌功颂德做好漂亮宠物犬的本分，不需要唐山海有自己的脑子发挥自己的极佳口才隐藏着没有确凿证据的险恶用心。 “我有一位日本友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教会了我如何更正确更近距离地理解日本这个国家和民族”唐山海隐晦地提到了山本原，没有说山本原的名字，可是在场知道他说的这位日本友人是谁的，不在少数。 南造云子几乎是立即握紧了粉拳，愤怒在她的眼中不受控制地燃烧。居然利用到了山本原，唐山海这个人，更加罪无可赦，不能饶恕。 “日本人有纤细敏感的一面，这从他们对于死亡的美学感受上就可看出来。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说日本人有多么与众不同，他们确实有和中国人不一样的地方，但同为这个世界上共同居住的人类，总是在人的相似性方面是更多的。知道送别这首歌吗，这不只是中国的弘一大师填词所做的歌曲，还取调于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填词的旅愁，而旅愁采用的是约翰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其他不说，但就音乐上的语言，日本人对家乡的眷念和对童年的怀念，与美国人，与中国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通篇的带着诗情画意语调的感叹和赞美，特意提及了日本文化中那些精致的，微小的，抒情的，伤感的东西，让一些年轻的日本特工不由点头，深沉浸入了唐山海的语调所精心营造的脉脉温情的氛围。 “所以我很为那些远离家乡来到中国的日本青年而感到深深的理解，并非是同情，当你们来到这个国土，选择放弃了或者说是暂时放弃了对你们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为此感到惋惜，像惋惜我那位日本友人一样。在这样的场合，难得大家有缘聚在一起，我想在这里送一首歌给你们以表达我和我这样的中国人的敬意，听我的日本朋友说，这首歌在很多人的童年里，都是妈妈缝衣服或者烧饭时会经常哼唱的，希望能让你们感到亲切并喜欢” 唐山海以无人可及的优雅姿态一躬身，在别人看来真像是表达了十足的敬意后，来到舞台旁边的钢琴上坐下。 他只在心中默念，好吧，为你们，无论年轻还是年长，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为你们这些提着刺刀与枪炮，来到我的祖国的日本军人，献上一曲共同的挽歌，但愿死神的诅咒与冤魂的哭嚎，将你们的灵魂永远照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44隐秘的挽歌(2) 44隐秘的挽歌2 唐山海伸出双手，在琴键上奏出了给日本人听的挽歌的第一个调子。 日本童谣红蜻蜓之歌。 歌曲的曲调韵律婉转，歌词简约规整，与送别的风格有些类似，是日本人很熟悉的唱曲。翻译成中文大约是这样的意思晚霞渐去，红蜻蜓飞来飞去，阿姐背我的日子不再回，山间田野，小背篓里的桑果，都化为梦幻一场无踪影。十五岁上，阿姐出嫁离家乡，从此就无音无信难相见，晚霞渐去，红蜻蜓飞来飞去，先请落在竹竿头上停一停 整首歌充满了不可追回的童年，无可挽回的亲人，淡淡的伤感与怀念。唐山海第一次听到时，是山本原唱给他听的。当唐山海唱完了送别，山本原敲起了空酒杯，缓缓回了一曲红蜻蜓之歌，双方都预感到了未来不久无可避免的战争，对彼此来说，这个年月的永久的别离恐怕要比双方于战场上刀枪相向的重逢温柔得多了。国家与时代的巨轮裹挟着所有身处其中的人呼啸而过，无论人们是迎合还是不甘，冷酷的巨轮都始终前行着碾压了无数人渺小的命运，无法抗争。 而唐山海知道，即使是一只蝼蚁的抗争，在这个时代，也是极有意义，极其宝贵的。 即便是从一首与世无争的歌曲开始，也是可以表达自身渺小的反对的。 战争岁月中，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与世无争，不可被拿来利用的。 大概唯有在和平年代，才有资格略略讨论一下那些无关利益的风花雪月罢。 和平世界最美，只是太过遥远，若他们这一代人什么都不做，只怕会永远不可得，子子孙孙继续在苦难的祖国挣扎。 唐山海想着山本原唱歌时的样子，在这远离家乡之外的土地上，模仿着日本人唱着喜爱的童谣时该有的情态和伤感，以日文娓娓唱来，“夕焼小焼の、赤とんぼ，负われて见たのは、いつの日か ，山の畑の、桑くわの実を，小篭こかごに摘んだは、まぼろしか 。十五で姐ねえやは、嫁に行き ，お里のたよりも、绝えはてた ，夕焼小焼の、赤とんぼ ，とまっているよ、竿さおの” 当时就有几个二十几岁的日本年轻人红了眼眶，也许真的想到了故乡的母亲和姐姐吧。渐渐地，这几个人跟随唐山海的吟唱，开口哼唱，“夕焼小焼の、赤とんぼ”一旦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很容易随之张嘴，加入到一起清唱的行列了。唐山海面色温和，弹奏得更加用心。有些日本女孩忽然抽泣起来，用日语说了句“母亲”，边抽泣边唱着歌，在场所有的日本人都在这首故乡的童谣中想起了自己的远方的家，久违的亲情，柔软的伤感自然而然地，随着唐山海演奏的钢琴的音乐，流淌并暂时地淹没了在场的每个日本人放松下来的心灵。 那是日本人的歌曲，并非中国人的歌曲，虽然歌曲的旋律也算悦耳好听，在场的这些中国人却没有那种共同的记忆与情绪，只是看着日本人这默然低沉的弥漫的处处伤情，莫名其妙地随之沉默，看着沉浸在自我感动与自我感伤中的日本人，清醒地觉出自己是中国人，他们是日本人。中国人不可能对日本人的家乡生出任何伤怀与同感。 南造云子环视台下的日本人，只想大骂这些人的不争气，一首歌就红了眼睛。目光一转，台下一边那几个待命的女特工也偷偷抹了下眼泪，南造云子视线一凝，她们就立即下意识地肃容端正了身体，恭谨又小心地微低下了脑袋。 唐山海，唐山海，南造云子愤恨地想，这人，绝留不得 只因自己先前大大发表了一番“东亚共荣”下，日本人与中国人应当和谐共处平等合作温情以待彼此的言论，当下南造云子虽然很想揪了唐山海粗暴地打断他的演奏与歌唱，也不好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只能默默忍耐着等唐山海唱完。 这对于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到之处只有人人迁就她没有她忍耐别人的南造云子来说，实在是相当难以忍受的体验了。 唐山海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一首歌简单的调子翻来覆去地弹每弹一遍就让在场的那些日本人的合唱声音更大了，似乎在这远离故土的中国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也要在这淡淡伤感的家乡民谣中不知不觉地动摇了。唐山海后来已经不再自己唱了，只是顺着那些人的歌唱的愁思尽责地演奏好每一个音符，尽可能地放大这种思乡的柔软的独属于日本人的情绪。 那些先前沉浸在唐山海演讲风采中的中国姑娘已经无聊开始私下和身边的人聊天了，有点眼色的如钱秘书之流就是一边内心鄙夷着这帮日本人的无聊一边面无表情偷偷溜到食品区小声吃吃喝喝。连柳美娜这样的唐山海深度花痴者也不禁疑惑着唐山海这么为日本人服务翻来覆去弹着一首中国人无感的日本歌曲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陈深却听得异常认真，比听觉更认真的是他看着唐山海的眼神。李小男凑到他身边刚想开口酒杯陈深难得严肃地手势示意打断了，让她什么话也别说。 李小男不敢太过违逆陈深的意思，就真的不说话了，也默默盯着唐山海看。 徐碧成望着阴暗中的南造云子，察觉到了那股越来越暴戾的危险气息。 这些唱着红蜻蜓之歌的歌声中，也包括小田野子的声音，她挽着身边随便一些日本小伙子或者姑娘的手臂，鼓励他们唱出自己的心声，唱出自己对故土的思念，对亲人的惦念，自己唱到动情处，眼泪默默流下来，更是感染了许多人。 南造云子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察觉自己的心脏气得快爆炸了，也觉得已经给够了时间之后，南造云子来到唐山海身后，那双纤柔的也杀过无数人的手先是放在了唐山海的肩膀上，然后向下伸展着，捉住了唐山海那双正摆动着为演奏服务的对于男人来说过分纤白的少年人一般的手腕，对比起来，仍是比她自己的手腕有力而坚韧得多。 一曲完毕，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再没有循环往复重新起头的音律。 沉浸在歌曲中不能自拔的日本年轻人有的惊讶地抬起头来。 南造云子拍起了手掌，将咬牙切齿的獠牙藏在了口中，只露出了艳丽到有几分狰狞的微笑。她拉着唐山海再次来到舞台中央。 “谢谢谢谢，由衷感谢唐队长为我们带来了一曲家乡的民谣，抚慰了我们许多大日本帝国青年的思乡之情。然而，天皇陛下的子民是清楚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的祖国服务，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是我们的故土。再次深切地感谢唐队长” 南造云子微微弯腰，向唐山海表达了谢意。 下面的日本人虽然大多还依然陷在日本童谣带来的思乡的情绪中，亦在南造云子的话语中认清了现实，纷纷鼓掌，面色趋于平静。 唐山海依然保持着宁静雍容的笑意，与南造云子谦辞客套，互相称谢，俨然一对彼此体谅互相欣赏的工作上的好搭档。 艳俗背景的舞台上，乐队奏起熟悉的流行调，搔首弄姿的歌女重新回归，亮起了嗓子，靡靡之音温温软软地代替了先前的单调童谣，那种愉快浅薄的娱乐欢快的氛围又回来了。 下了舞台，南造云子首先对唐山海邀舞，唐山海欣然受之，悬空扶着南造云子的纤腰，翩然起舞到舞池的中央。帅哥美女，好不赏心悦目。 陈深一直看着唐山海，目光几乎挪不开了。 唐山海的这一出，真是漂亮。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总之南造云子想靠他这张漂亮脸蛋迷惑那些不懂事的中国小年轻加入日本特务预备役的宣传目的没达到不说，还反过来让那些日本特务被这久违的日本民谣小调狠狠地刺痛了一把，主流好战的社会中这样的童谣小调不免会有些反战的意味，如果这些日本人中因为这首歌的触动而对这场战争有丝毫的反思的话，那南造云子就亏大了。 而南造云子还不能对唐山海的这些所作所为放半个屁表达不满，话是她说的，人是她请的，和平共处也是她宣传的，她能对唐山海怎么样 在这样的集会上唱唱日本民谣怀念一下日本友人表达一下对日本人的敬意理解不要太政治正确，南造云子实在没有理由不接受唐山海的这份温情脉脉精心烹调的“小礼物”。 望着唐山海依旧彬彬有礼与表面微笑实际上一肚子毒液之火快爆炸的南造云子跳舞，陈深突然很想上前抱抱唐山海，请他喝格瓦斯，高兴地对他说，兄弟，你做得可太棒啦 “可以了吧”李小男一手叉腰一手在陈深面前使劲挥，让他回神。 “什么”陈深皱眉，本来看唐山海看得很开心的，李小男这一打扰，严重影响了他盯着唐山海的视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45一吻难求佳公子(1) 45一吻难求佳公子1 “我说，可以请我跳舞了吧”李小男收了手双手叉着腰，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这母夜叉的姿态，不满地盯着陈深，“你到底请不请不请我就和别的姑娘抢着去请唐先生跳舞了，凭我们的交情他总该优先接受我吧” 陈深眨眼，突然心虚了，“好，好啊，反正没事，咱们去跳呗。”总还记得微微鞠躬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没把李小男真气到七窍升天。 “哼”李小男接受了这个很没有诚意的邀请，任由陈深有目的地带着，旋转着跳到了唐山海与南造云子的身边。 这样看，更近了，更方便了。陈深与李小男草草对视几眼，其余视线便只顾盯着唐山海那人了，终于连对方身上燕尾服的珍珠母贝所制成的袖扣以及领扣都更闪亮清晰了，心中一畅。 一首舞曲结束，南造云子还没离开唐山海身边，几个姑娘都守在一边等着唐山海了，这架势堪比那些守着美女等跳舞的大把男人。 徐碧成待在唐山海身边，也不管那些姑娘们的不满，甚至不惜带笑“牺牲”自己给唐山海解围，博得了唐山海带了感激的一笑。 不过柳美娜尽力赶在了这些姑娘的前头，在着急伸向唐山海的那些姑娘们的数双手中间，柳美娜探得更前了些，于是唐山海将她拉出了那些姑娘们当中，也将她拯救了出来。 柳美娜欣喜万分，与唐山海跳着舞，说着谢谢。 “谢什么”唐山海略略一笑，不知是清楚还是不清楚，有点一本正经地装坏的可爱。 “谢谢你选了我。”在这样的唐山海面前，柳美娜生涩得像个初恋的小姑娘，甘愿一无所知手足无措地被对方掌控自己的一切悲喜。 “也是你选了我。”唐山海轻道。 柳美娜又羞又喜，心旌荡漾，忽觉自己又生了许多希望。 陈深那边可邀请的姑娘也不少，当看到小田野子这个唐山海带来的女伴时，陈深鬼使神差第一个挑了她。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后，便进入了舞池。 李小男在一边暗自生气，也不肯接受别的男人的邀请去跳舞。只是目光追随着陈深，想着今天他让自己这么不高兴，自己得想个法也好好地让他不高兴一下，在看到呆立舞池边的徐碧成时，自己上前去邀请，于是两人一起跳舞也入了舞池，向陈深那边转去。 跳舞的过程中，陈深和小田野子两人齐心协力地往唐山海身边靠拢，陈深终于发觉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明显也和自己一样关注唐山海，甚至可能更关注。 “你不会也喜欢唐队长吧”陈深有点惊讶地问小田野子。 “怎么他不值得我喜欢么”小田野子扬眉反问陈深。 “值得，可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你不怕自己会受伤”陈深眨眼。 小田野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只要深爱着一个人，受伤也是甜蜜的痛苦。陈队长难道从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吗” 陈深有点被戳中心事的心虚，当然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伪装得很好，“野子小姐这么说，看来是很有经验” “有啊，所以吸取了经验教训，看到值得的人，我从来不会因为怕受伤而不敢去喜欢。”小田野子爽朗道，心中却想着，如果不是确定我已经另有所爱，就自家那个家主师兄又怎么可能放心让我接近唐山海啊 小田野子早在山本原欲介绍自己和唐山海认识时就看透了山本原的小心思，当时打趣了他让向来严谨端正的师兄闹了个脸色微红可得意死她了。对于陈深的试探，她这么故意错误引导也是为了帮自家的师兄一把嘛。 “说得有道理，受教了。”陈深点头，不知晓对方此时内容丰富的心理活动，有点喜欢上小田野子的落落大方了。可是心里却惴惴着不爽，山本原是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女人来接近唐山海的，看上去比柳美娜的威胁还要大啊难不成丫真想让唐山海做自己的师妹夫 陈深眼睛又瞄向与柳美娜谈笑欣然的唐山海。此刻他真羡慕柳美娜的女人身份，不然自己仗着女同事的身份怎么也能得唐山海一个赏脸一起近距离跳个舞的。 “陈队长，既然我们有缘遇见，今晚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小田野子忽凑近了轻声请求道。 陈深奇怪道，“什么忙如果我能帮得上的话，自然会尽力。” 小田野子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我听说啊，今晚舞会最后，会有个摸黑一分钟的活动，就是全场关灯一分钟谁只要，你喜欢谁，不管男的女的，都可以抢先在一起，趁着这一分钟嗯，做点两情相悦平时又不太能公开做的事南造云子小姐这个小游戏也是学习先下西方那些青年男女的时兴的活动，听起来蛮有趣的” 陈深听明白了，“摸黑一分钟”，不由想象起以自己的身手，瞬间甩掉那些想扒着唐山海的娇滴滴的小姐姑娘们肯定是没问题，问题是唐山海他自己的身手谁能在一分钟内搞定啊除非 “陈队长”小田野子小声唤回了陈深的心神。 “我知道了，到时帮你靠近唐队长是吧你们都想亲他是不是”唐山海的嘴唇一看就知道很软很好亲，这样想的人一定很多。陈深忽然有个了主意，笑容满面地答应了，“没问题，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就是到时候，肯定要稍微对不起那些对着唐队长春心大动的姑娘们了。” 想让我帮你占唐山海的便宜啊，想得美，我自己去占还差不多 小田野子悦然一笑，“那就先谢谢陈队长啦，今晚这事全靠你了，事成之后，我会记得陈队长的人情的。” “原来是这样啊，还有这个活动”靠着陈深很近所以偷听到陈深谈话的李小男眼睛一眨，好奇地问徐碧成。 徐碧成望着唐山海那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好像是。”对唐山海来说，这个活动简直是狼入虎口，由不得他不担心唐山海。 “这样的话”李小男坏笑了一下，想出了一个鬼主意，对着徐碧成请求道，“徐先生，我也想请你帮一个忙行不行” “你也想”徐碧成看李小男，吓了一跳，不会这个死缠着陈深的女人也要去捉弄唐山海吧 “对对，我想趁这个什么摸黑一分钟吓唬吓唬陈深，你帮我接近他行不行啊”李小男用力点头。 喔，原来还是针对陈深啊，徐碧成放了点心。 想到平日里陈深对李小男的抵触，徐碧成就觉着自己应该帮帮李小男多恶心恶心陈深。而且陈深肯定要帮着小田野子靠近唐山海，自己总也得往唐山海那边去，带着李小男应该能阻截到陈深拦下他们，这么几番思考下来，徐碧成对李小男欣然答应，“好。” 接下来几首舞曲，唐山海大概就只中间休息了片刻吃了点东西，其他时间不断有热情的女舞伴上前邀舞，每每都是同时好几个，加个徐碧成也不够用，唐山海不擅全部拒绝，每次艰难挑了一个舞伴后只能抱歉再抱歉地对其他落空的姑娘致意。小田野子也是排着队才终于得到了一次机会。陈深就换了一回舞伴，之后始终与小田野子跳舞，气得李小男在一旁直咬牙，也就赌气和徐碧成一直跳舞商量待会儿如何好好“陷害”陈深。 谁也不知道，南造云子趁着这个时间已经与那几个秘密的舞女特工下达了“伪装成混进来的军统人士，必须在这个舞会铲除唐山海”的指令。 陈深和小田野子跳舞主要是探讨如何在“摸黑一分钟”里迅速靠近唐山海让他就范的路线，他们先是观察了四周所有对唐山海有兴趣的富家官宦的千金小姐和日本情报机构及特工总部的单身姑娘们，分析了每个人的性格以及可能采取的手段，甚至连那些有的女特工的身手都估算到了，还很周密地采取了多种方案，务必让小田野子能实现与唐山海在“摸黑一分钟”里亲密接触一分钟的绮念。 虽然在这过程中，望着小田野子始终兴奋并不时都有些露骨地瞄向了唐山海的目光，陈深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与登徒浪子狼狈为奸专门陷害良家女子清白的无良老鸨，尤其不时接受到唐山海由于自己的刻意靠近而礼貌回应过来的坦荡荡的视线时。 怪只怪唐山海你太迷人了吧。 况且哪有这么高大英俊的良家女子嗯，良家男子，倒也算得上。放心，我会守护你的清白的。陈深另有所图，带着这点愧疚，默默对心中那个纯良的唐山海歉意满怀地说道。 舞会即将结束之际，高潮也快到来了。 南造云子再次登上舞台，宣布了“摸黑一分钟”的规则，用颇为煽动性的语调热烈鼓舞台下的青年男女们“不分地位，不分年龄，不分男女，大胆地展示自己的青春爱意，与心爱的人告白，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玩一场你情我愿的小游戏，如果真成功了一些姻缘，一定不要忘记我这媒人就是了”南造云子最后俏皮地总结，向舞台下边的那几个自己安排的交际花舞女特工暗示可以开始行动了，这几人就迅速从不同方向朝着唐山海靠近。 而唐山海面对最近几个蠢蠢欲动面带笑意的显然是打算短暂放弃了矜持的姑娘步步后退，察觉不到那几个与南造云子眉目交流过的舞女的逼近。 柳美娜则是在人群中拼命向着唐山海很挤，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陈深履行自己的诺言，护着小田野子一手一个较为轻松地扒拉着那些同个方向目标是唐山海的姑娘小姐们，嘴角笑意歉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啊。” 其实陈深本人也是个潇洒倜傥的模样儿，颈间随意绕着雪绸领巾，一身白西服引人注目，举手投足间完全一倚红偎翠惯了的上海风流小开的作派，也很是浑不在意地勾走了好些姑娘的眼神。他这么一动，不知又带了多少姑娘往这厢蹭过来。 徐碧成不吭声，带着李小男也是往陈深其实都是往唐山海的那个方向靠近。 更别提唐山海自己甫一出场就引起了诸多小姐姑娘们的注意，相貌身材都堪称优异，一番翩然言辞后，钢琴弹得韵律动听，跳舞的舞姿优雅十足，出身也定然是非富即贵不可小觑，十足的如意郎君的标准范本。在南造云子一宣布了这个活动后，如此气度的美男子立时成了那些姑娘心中“摸黑一分钟”的第一觊觎人选，是以有心向着唐山海去的姑娘们瞬间就显得为数众多来势汹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46一吻难求佳公子(2) 46一吻难求佳公子2 当然，并不是在场所有的姑娘的目标人选都是唐山海，只是唐山海这边的方向涌动显然是人数最多的。因为各人有着各人的方向，人潮一乱，大厅里顿时热闹无比，比菜市场还喧闹。“哎呀，别挤”“谁踩我高跟鞋啦”“唐队长是我的”“滚，是我的”“美娜，你来跟我吧”“陈队长你能不能出来一点啊” 情势变化得太迅猛，唐山海始料不及。 前后左右都是虎视眈眈的女性的脂粉气息，唐山海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失了先机，好像一步也动不了了，除了庆幸自己还够高，能稍微抵挡一阵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面对这么多姑娘，只要是被认定为无害的，无论少女还是孩子，比之面对凶恶狡猾的敌人，唐山海预见性的果断警觉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总怕害了不该害的人这也是戴老板常会对他鸡蛋里挑骨头所诟病的一点。 这么多人哪怕唐山海稍微有那么些身高上的优势也抵抗不了什么，黑暗中只要有一个跳着扑过来后果不堪设想。唐山海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提前走人，考虑要不要趁着现在还有灯光姑娘们还忍着最后一点矜持的珍贵时刻，凭着自己尚算出色的跳跃力向上跳一跳，然后踩着这些人的头顶跑出去就是姿态肯定会十分地难看兼十二分地没风度了 到底该如何安全无虞不伤到任何姑娘又能完全无损形象地从这堆突然就如狼似虎起来的姑娘堆中脱身呢一个字，难。两个字，很难。三个字，太难了。 唐山海蓦地想到了经常在女人堆里自由来去的陈深，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好办法的可现在他也帮不到自己啊，想抬眼找陈深，满目都是凑来的姑娘，他笑容一僵，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躲一躲。 女人是老虎，一瞬间，唐山海感觉自己体会到了子不语沙弥思老虎中五台山某禅师对着小徒弟对女人的这句指控的真谛。女人，从来都不可被小看，也是可以猛如虎的。 “死陈深”李小男察觉自己是完全地被陈深抛诸脑后了，一跺脚，推开身边一位想要来趁机一亲芳泽的不知是日本还是中国的小特工，后退几小步，然后深呼吸一口子，反拉着还在推挤人群的徐碧成以雷霆万钧之势蓦然冲入了向着唐山海而去的人流大潮中。 卡嚓一声，黑暗骤然降临。 “开始啦，1,2，3，”所有的灯光倏忽熄灭，一盏都没留。 漆黑的舞台上，南造云子站在中央大声地数秒，声音宏亮而兴味十足。 她自然是不准备亲自加入这个游戏的。当然，上海滩也没有哪个男人胆敢在黑暗中去接近这条剧毒的美女蛇趁机做些什么。 而大厅随着灯光的骤灭，像是在黑幕中另外开启了一场盛大欢闹又无人看见的舞台剧，男人女人讶然又兴奋的惊呼此起彼伏。 唐山海在滚滚而来的漆黑一片中感觉自己被各种柔软馨香的属于女孩子们的手臂拉扯着，各式的脂粉香水的气味全方位地缠绕在身体周围，无处不在，熏得他有些头昏脑涨，他想挣脱自己又怕无心间伤了那些毫无自保能力的无辜的女孩，只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左躲右闪，在察觉到有姑娘柔暖的唇一再试着碰触到自己的脸颊后，甚至只能非常示弱地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双唇，伺机找个空隙溜出去，暗自安慰自己好在足够环境足够黑暗没人看见他这么无奈的姿势。 如果是在灯光下，南造云子就能看得很清楚，她指令的的几个舞女特工从各个方向接近唐山海，带动了一些同样方向的姑娘不由自主地向唐山海簇拥。同时陈深带着小田野子拼命插入其中，而柳美娜也在人群中不要命地涌向唐山海，被推挤的姑娘们大约也是跟风，想着反正这边是唐山海，吻到了不吃亏，干脆不想抢着上的也都要抢着上了去冲向唐山海。最后一个推泼助澜的则是李小男，她那架势也是普通姑娘招架不来的，加上徐碧成的协助合力，从人群最外围直接将所有姑娘全部推着涌向了唐山海，导致以唐山海为中心的周边几个人架不住这么大压力，人潮一动，全员就没得选择不由自主的轰然都趴到在地了。 在这么多无害的盲目向着自己伸来的手中，唐山海的直觉忽然警醒，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试图往他的后颈中扎，唐山海正要扭身躲开，另一边有人强势地拽过了他的腰身搂他过去了，令唐山海一时难以抗拒。他心中一凛，那是一个力气强壮的男人的手，正待反抗，冷不防那家伙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循着骤然而来的拥挤到摔倒的人潮，那人将唐山海护着后脑按在了地板上，接着唐山海的双唇就被人近乎粗暴急切地碰触着开启了。 唐山海心中骇然，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那人是谁，想要挣扎，周身都是欺身上前的姑娘居多，双腿顾虑着踢不了人，双手被那男人死死锁在对方怀里动弹不得。唐山海恨得咬牙，牙口奋力闭合就想咬断那伸进来的强有力又灵活过分的舌头，对方却像察觉到了什么蛇一般突兀地离开，还顺手在他的双唇上贪恋不舍地又上下狠狠迅速舔舐了一遍。唐山海大怒，打算什么也不顾地就要去踢人一脚，怀中却突然扑进了一个女性的柔软身躯，胸部一阵难以言喻的暖绵绵的浑圆滚动的触感，唐山海身体一僵。 “57，58,59”南造云子的数秒声骤然抬高，随着“60”的话音落下，光明重现。 唐山海那边的人是最多也是最乱的，以唐山海为圆点，周围七零八落拥挤层叠躺着足有二三十位姑娘，每人都还维持着努力向唐山海靠拢的姿态，直到灯光大亮，各个才露出了一点忸怩的女儿家姿态，期期艾艾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其他人轰然笑着观赏这边的二三十女争一男的奇观，有的男士直接痴痴地盯着唐山海，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其实唐山海身边就是陈深，再旁边还有个徐碧成，但是显然唐山海是最为卓著的目标，没人分得清其中有几个是冲着陈深和徐碧成来的，所以就笼统地都算在了唐山海的头上，陈深和徐碧成选择性地在这场主要是女士们针对唐山海的“摸黑争吻”的奇妙的战役中被幸运地无视了。 瞬间似乎还有些报社部门的年轻记者趁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嬉笑之余大家都无人关注到这点。 唐山海睁开眼睛，唇上又多了一个柔软的触感，还没有看清，自己就被人推开，定了定神，是李小男骑在唐山海身上，满面羞红地捂住了嘴巴。 “哎呀，这，这怎么回事啊”李小男望着唐山海，又气又恼，伸出双手要打唐山海，想到是自己先扑过来的想强吻陈深的，却没料到自己吻上的是那么多人抢着都没争到的唐山海，抬眼望着唐山海比自己还无辜的眼神，李小男的双手没落实下去，虚虚垂在了唐山海的胸部，触及那柔韧的肌肉线条，李小男脸上又添了一层红晕，再看看唐山海润泽到有些红肿似乎还被撞出了一丝血色的嫣然双唇，李小男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赚了”的无耻无赖的念头。侧了侧头发现了一旁陈深睁大了眼睛的惊讶愤怒的神色，李小男的羞恼顿时变成了满足，面子上还是羞怯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起身“唰唰唰”地就跑出了人群。 柳美娜愤恨地盯着李小男跑远的身影，失落地看了看唐山海，发觉他双唇嫣然娇媚得不似平时，显然是被人好好疼爱过了的模样，更加讨厌上了李小男。 陈深扶着唐山海起来，几乎想揍死李小男，他以为是抓准了时机按着小田野子的头将其丢进唐山海的怀里好名正言顺地让小田野子背锅来掩饰掉自己在那一分钟里使坏强亲了唐山海的事实，没想到是被李小男这野丫头占了天大的便宜去。咦这小田野子跑哪去啦 徐碧成则是先恼恨地望了眼李小男的背影，再更恨恨地看了看陈深。当时他有察觉到不对劲，黑暗中只能手上拼命把李小男往那边推想隔开陈深和唐山海的，可是也没想到就那么凑巧让李小男直接吻上了唐山海失策，大大的失策 唐山海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嘴，想抹去先前那种被人强吻的腻味恶心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举动让嘴唇的颜色更加娇嫩欲滴了，陈深看得心里一动，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一想到这红唇是被自己尝过了的，就雀跃得意起来。 “陈深，你”唐山海狐疑地向陈深瞧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无辜地搭配被无端蹂躏过的娇媚红唇，陈深每看一次就很有吞一次口水的本能动作。 方才黑暗中强硬开启了的那柔软双唇的味道太美，时间太短，意犹未尽之下差点丧失理智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虽然过程很艰辛，摸着黑费力压制唐山海的挣扎也没那么容易，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带刺的高傲的玫瑰，本就该历尽艰险才能品尝一二，越是曲折难攀，这最终入口的滋味才越是销魂噬骨，美妙甘甜，不可忘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47一吻难求佳公子(3) 47一吻难求佳公子3 唐山海不知道陈深还美美地回味着方才放肆品尝自己双唇的龌龊念头，只是正经地思索着。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身边就陈深一个男人，徐碧成这距离还没到他触手可及之处，而那黑暗中桎梏了自己双手的人绝对应该是个男人，那么，那个不问情由伸进自己嘴巴里的人会是陈深吗当时唐山海太过惊骇，一心要挣扎，倒没分辨那唇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可是那强吻的力度，应该是男人，吧然而唐山海并没有与男人接吻过的经验，不知道男人的吻该是什么感觉才对劲，再细想李小男那灯光熄灭之前活生生扑进人群的生猛模样，黑暗中对方被人潮推挤着撞上来无意间恰好探进了他的嘴巴，也是有此可能的 “怎么”陈深故作无辜，到处找小田野子，嘴上主动坦白呵呵笑着，“哈哈，唐队长刚才那事你别生气，是野子小姐让我帮忙按住你好让她方便行动对你那个啥的，谁让唐队长你太受欢迎了呢可没想到刚才太黑，我没帮对人，反倒帮了李小男了，你可千万别生气，都是姑娘们太喜欢你，你艳福不浅的，也别跟她们生气啊” 这解释让唐山海半信半疑，不过那种怒气有点平息了。这就是说，陈深确实是刚才束缚了自己双手的人，为了帮小田野子，但黑暗中撞上来真正亲了唐山海的人也不是他可以预料到的。 这个解释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那么逻辑不通，勉强还是通顺的，一时间倒说不出什么不对。 而且，看陈深这极自然的嘻笑模样，不像是吻了男人的反应，即便是有，至少他自己应该没觉得是吻了男人如果问出口，反倒会让双方都很尴尬吧。所以绝对不能问陈深，就当做是李小男的莽撞之下的误会吧，这才是最合理的也最少尴尬的解释了。 另外，李小男的反应也是很真实的吻错人的反应。那么，那个黑暗中的强吻，真的是李小男这姑娘也是人不可貌相啊。女人果然可以猛于虎。 “说，你是什么人”小田野子的声音陡然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小田野子扭着一个穿领口开叉晚礼服的舞女样貌的年轻女子，手刀斜在对方的颈口，厉声质问。这女子的右手手腕似乎已经被小田野子扭伤了，手上掉下了一支注射器，落在地板上，注射器内不知是什么药水，还有大半筒，长针闪着冰凉的银光，看得陈深心下一寒。 唐山海摸了下后颈，感觉到了细微的刺痛。陈深看到他的动作，眼神骤然一紧，手上先于脑子去抓开了唐山海的手，果然看到唐山海右耳的颈侧有个胭红的血点。 “唐山海”陈深惶然地开口。 “山海”徐碧成眼中杀气一盛，向着那个舞女长腿一伸就狠狠踢翻了她。 那舞女惨叫一声。 唐山海把手从颈侧的血点处放下来，摇了下头，示意没事，“估计就是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注射。” 他向着那舞女走去欲询问几句，人群中惊讶一声，随之是一声巨大的枪响来袭。唐山海本能地躲开了枪声，发现这一枪的方向正是朝着自己原本的位置的。 大厅里瞬间乱象横生，充斥了惊声尖叫的高音贝，姑娘们失控地大声叫着躲闪着，包括一些公子哥也抱头鼠窜地边叫边趴下来。在场的中国特工和日本特工即使训练有素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分清敌我，而且每人进场时都被检查的充当安保的日本特工收起了枪支，大多数人只得自保为先，率先低头避开子弹。南造云子还算果断，指挥在场自己手下几个带枪的负责安保的人去追开枪的舞女。 枪响的瞬间，小田野子一惊，她手掌掣肘下的舞女白花花的大腿一个回旋再一蹬将其甩到了地上，转头就向大厅一侧的小门处跑去。徐碧成只顾了回头看唐山海，唐山海扶了小田野子一把想要去追人时被野子拉住了，“你不能去” 陈深欲代唐山海去追这想跑的舞女刺客，还没跑远，唐山海正要起身时后背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旋即被小田野子推倒在地，那子弹打在了对面的墙上，明明白白是冲着唐山海来的。回头一看，这又是个瞬间就杀气腾腾的舞女，开完一枪见没射中，舞女也掉头就走。 “去拿枪”陈深指挥着在场的隶属于特工总部的特工们，然后揪着唐山海藏在自己身后不让他冒头。徐碧成这时倒福至心灵地和陈深统一战线了，联手摁着唐山海，与陈深和小田野子形成一个把唐山海严严实实包在里面的姿态，迅速躲在一个倒地的沙发后面。 唐山海十分地憋屈。这一副被严密保护的弱者姿态是怎么回事啊其中一个想保护他的还是个女人，反过来了吧 普通的姑娘公子哥们大多都抱着头躲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惊吓哭叫，特工们迅速去拿枪，原有的带枪的安保人员也都出去追捕刺杀人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厅里一时竟然没剩一个配枪的负责保护的工作人员了。 而那些舞女的刺杀并没有结束，有两个人又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一人一把手枪对着陈深这边几个人射击，特别是唐山海。要不是他被三个人齐心协力死命按着，那小脑瓜上早不知道中了几枪像西瓜一样被开膛剖腹露了多少红瓢白瓢了。 为了不伤及无辜，他们还不能往人群中躲，只能尽量远离角落的人群，赶着不时散落在大厅各处的个别姑娘往角落的大部队滚过去，自己来充当吸引火力的靶子。 “南造云子死哪里去了”徐碧成他们幸好躲在了一个皮沙发后面，周围的枪声一声接一声，只能庆幸对方不是搬出机关枪来扫射了。 “你还是祈祷南造云子别出现吧”小田野子几乎是凶狠地再次把唐山海按下去，“说了别动了” “这可真奇怪，这是哪路人啊怎么就冲着唐山海来了军统的”陈深和徐碧成合力移动着前方的沙发躲避着子弹，听着沙发里哔哔中枪的声音，想着这子弹打到自己的血肉之躯上的景象，都挺后怕，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是一边去了就是身后的唐山海去面对这些子弹，就都有了勇气继续拿沙发挡着。 徐碧成啐了一口唾沫。谁知道是哪路人啊，反正肯定不是军统的人。 唐山海也很纳闷啊，完全摸不着头脑。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要参加人员是日本和汪伪几个情报机构的年轻单身特工们，还有诸多富商和政要的子女。陶大春是傻了才主动往日本特务和76号特务聚集的场合撞，而且那些富商和政要的子女不是汉奸本人，杀了也没有什么震慑的价值，还容易落人口实，飓风队怎么可能来这种场合行刺这架势倒是像都冲着自己来的，可那百分百不会是军统的人要自己死。军统要杀熟地黄除非陶大春或者戴老板在毫无压力之下主动投了汪伪了，后者的这种可能性比让这两人变成女人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 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去充分考虑这些。当陈深和徐碧成注意着前方两名舞女刺客的子弹，小田野子注视着后方可能的袭击时，从被摁下头的憋闷的空隙中，唐山海发现了一双半蹲着迅速靠近的红色高跟鞋，这女子伪装成被惊吓的普通人，样貌由于角度的问题看不清，不过对方那从手拎包里要掏出什么东西的动作不好，那方向是对着陈深的后脑 唐山海再顾不上什么憋屈不憋屈，脑门上惊出一层汗，就着被小田野子摁着脑袋的别扭姿势，道了声“抱歉，那人有问题”，也不管小田野子听没听见，十分不绅士地托着她的屁股就往外一推，径直向那个前来的高跟鞋女子撞过去。 以往听山本原提到这个师妹一直说她身手并不逊色于他这师兄，如果不是女儿身，北辰流的家主就该是她了。看方才小田野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制服了那个要下毒的舞女，唐山海也知道这个看着文雅秀气的日本小女人绝对是高手级别了，是以相信自己这么一提示，小田野子必然有能力一举反击。 接着唐山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身上的燕尾服，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踩着陈深的肩膀就挥舞着燕尾服向一名持枪的舞女刺客甩过去，呼啸而去的黑色礼服遮住了那人的瞄准的视线。那舞女刺客的视线突然被遮挡，慌乱之下连开数枪，迅速在燕尾服上灼开了几个小洞，抓住对方这短暂的盲点，唐山海小豹子般冲过了这短短的距离，直接扑倒了那舞女和对方缠斗起来。 在唐山海冲出去的同时，徐碧成和陈深心神俱裂情急之下都就近拿了酒瓶向前方的另外一个持枪要转向唐山海的舞女砸过去，生怕这人趁机开枪射中了唐山海。平日剃头刀拿多了玩得溜，陈深的准头比徐碧成好多了，直接砸掉了那人的枪。徐碧成再无犹豫，也如被激怒的老虎般一个滑步冲了过去到地上长腿一伸绊倒了那家伙，又拿起旁边酒瓶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在她喉咙上一割，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徐碧成一脸，令他霎时间如同地狱来的凶神恶煞。 小田野子被唐山海托着屁股硬生生推出去时，毕竟也是北辰流的一流高手，当即明白了形势，趁着忽然冲撞的姿势就把打算从后方狙击陈深的舞女刺客摁在了地板上，顺手夺过了她的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48一吻难求唐公子(1) 48一吻难求唐公子1 陈深直接跑过去帮唐山海的忙，那舞女劲头不小，功夫熟练，扯掉了唐山海的马甲后被唐山海反手一转掐住了喉咙，舞女长腿向后一弯要绊唐山海，被唐山海锁了咽喉向后仰着直接躺到了唐山海身上。陈深拿过一边的枪情急之下对着她就想毙了这女的，正要开枪才乍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是有心理障碍不该会开枪的 唐山海用着劲憋得小脸通红之余没空察觉陈深的异常，费力挤出一句“留活的”后才想起不用担心这点，反正陈深有开枪障碍。 那舞女刺客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鲜红尖利的颀长指甲拼命要挠上唐山海的手腕，几乎就要划出血痕。陈深本想用枪狠揍了她晕倒的，见她这模样，忽觉不对劲，撞开了唐山海，让唐山海躲过了那那人红得发黑的长指甲的挠扯。 唐山海正要恼着骂人，这舞女刺客嘴角忽然抽搐起来，口吐一阵白沫，看来是服毒自杀了，而那指甲也急剧地变色，成了纯黑可怖的色泽，看不出一点红色了，显然也是藏了剧毒，临死前想挠了唐山海与之同归于尽的。 再看小田野子那边，她制服的那名舞女刺客见大势已去也就地服毒，很快咽气了。 唐山海正想探查身边这名服毒舞女是否尚有气息，眼睛余光瞄到一盏铁制架子的小吊灯摇摇欲坠，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几个舞女刺客为了制造混乱而故意射断吊灯的顶部吊线的，眼看要砸下来落在一抱头跟鸵鸟似的蹲地上的姑娘身上，虽然比不得一两人高的那种有几十上百小灯具的大吊灯，可这小吊灯也总共有半人大，均是铁制架子，分量沉重不说，还有不少尖锐的凸起，真砸到了身躯娇柔的小姑娘身上，不死也是重伤。唐山海喊了声，那姑娘也就是发抖没反应，一急，就地拾了地上刚才用来挡住敌人射击视线的燕尾服，直冲过去拿衣服卷了吊灯就往旁边一甩，灯具落地的巨大响动里，那姑娘呆呆抬了头，才知道自己刚才命悬一线，不是唐山海自己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小心些。”唐山海朝姑娘笑了一下，虽然发型凌乱，白衫不整，可唇红齿白，气度不减，一举一动更显果断干脆，散发着与方才的绅士气质完全不同的属于男性本能的荷尔蒙挥洒的魅力。那姑娘视线从唐山海温暖的笑容到向下到他翕动的红唇再到衣领半开隐约展现的白皙胸膛，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唐山海没再注意她，只随手扔了已经破烂不堪的燕尾服，低头去看那舞女，果然是一丝气息也无了。 “哎呀”李小男在角落里发出一声尖叫，众人瞩目。 只见她拿着一个破碎的红酒瓶，脚下是一个晕过去的与之前的舞女刺客相似衣着风格的年轻女子，应该是躲在暗中的另一个打算伺机而动的刺客。 站在李小男身边的是愣怔的柳美娜。 大家冲过去，陈深和徐碧成都拉着唐山海护在中间，生怕还有什么意外。这时候去拿枪的76号的特工和其他日本特工都回来了，哗啦啦一下都冲进了大厅，个个举着枪，你对我，我对你，如临大敌。 总的来说是分成了76号特工和日本特工两个泾渭分明的大阵营。 那个被唐山海救了的姑娘也随着人群涌到了李小男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兰兰，你刚才去哪儿了啊”李小男低声问她。 “我躲另外一边呢，差点被灯砸了，还好唐队长救了我。”周兰兰，也就是今晚带着李小男过来的那位周小姐，脸色欣然地说。 “哎呀，还好你没事。”李小男抱抱她，两个女孩互相劫后余生地庆幸安抚着。 “现在举着什么枪有屁用啊，人都在这儿了。”陈深笑意森森地先压低了76号特工自己人这边的枪口，然后无视那些日本特工虎视眈眈的紧张注视，自己指挥着76号的特工把三具舞女刺客的尸体都摆到了一起。 一个是被徐碧成割喉杀死的，一个是被小田野子抓了自己服毒死的，一个是被唐山海抓住了服毒了还妄图毒杀唐山海的。至于晕过去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那个女刺客，据李小男自己所说是看到这人图谋不轨就偷偷靠近她拿了酒瓶误打误撞砸晕的。 四个训练有素毒辣无比的女刺客，猛一看挺像76号老熟人兼老对手的风格。 “军统的美女特工”钱秘书看着这些尸体，终于不再抱头装家具当怂人了，这时候跳出来指点江山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次真是让大家受惊了。”南造云子携特高课那些人回来，控制了那些日本特工的气势，让他们都退出去一段距离，放下了枪。南造云子十足懊恼万分歉意的冲各位鞠躬，并诚恳地自责道，“没想到我也中了这些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唐山海此时不理会其他人，双手叉腰，微微弯了身体去查看那些舞女刺客的尸体，目光在她们的腿部膝盖处微微停留了比其他地方更长的时间。 陈深的眼神瞧过去，眼睛不由惊跳了跳，不是因为那些尸体，是因为唐山海。 其实徐碧成早于他先瞧见了唐山海的这一幕，包括视线未曾真正离开过唐山海的柳美娜。 在方才与女刺客的缠斗中，唐山海的马甲被扯掉了，领结弄歪了，衬衫扣子也掉了两颗，此时发型混乱，满脸是因为刚刚的激烈交手过后而有的潮红湿汗，映着灯光更显出琉璃似的光彩，红唇微微张着止不住喘息，漏出了些又轻又快的气声。他此时稍微倾了身去看着女刺客的尸体，因为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不见了，松散之间透出胸前一大片白皙春光，甚至隐隐可以瞧出若隐若现两点浅红。衬衣的下摆一边插在腰间的裤子皮带里，一边是拖着一小段白色的小尾巴松垮着往下坠，从后背看去，这太过平常的一弯腰也露出了腰背部的一片惹眼的白瓷般的细腻肌肤。 陈深他们知道这是唐山海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山海这狼狈至极糟糕又性感的模样是由于被一群姑娘在那摸黑一分钟里“糟蹋”所致 “唐队长没受伤吧”随着南造云子的发问，唐山海转头来看她。 虽然发型乱糟糟，可唐山海脸色嫣红，双唇丰艳，衣着凌乱更显出了一种不羁的诱惑，与平日规规整整的三件套是完全不一样的魅力，而唐山海嫌弃颈间已歪掉的领结碍事也不好看，随手扯了下来甩到一边，动作果决优雅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令本就松散的衬衫领口更是哗啦呲开了一大片如雪如玉的耀目景致，看得南造云子也不由一呆，而心中的妒忌和杀意更汹涌了。 “我还好，可那些姑娘们没见过这场面，惊吓就比较多了。”唐山海无谓地一摇头，胸前的衬衫又挪开了一寸春色，他指了指那些角落里依然互相抱拥着瑟瑟发抖中的姑娘小姐们。 徐碧成看不下去了，可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血，唐山海宁愿没得穿也不会穿这个。四周看了看，徐碧成直接向陈深要了外套，眼神一瞄唐山海，陈深立即会意，脱了外套没给徐碧成，自己巴巴狗腿地跑上去给唐山海披上了，胸前的皓然春色暂时找不到东西消去，好歹只能先遮一下后面腰背处的那片同样引人遐想的风景了。 “好的，我会处理的，看来今天这些人就是冲着唐队长来的，听说唐队长之前也遇袭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拨人接下来我要严查今天的保安了，有嫌疑的，一个都别想轻易脱身。要不唐队长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结果我一定通知你”南造云子微笑着保证。 唐山海定定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明透彻，几乎让南造云子以为对方已经看透了一切，末了他唇角懒懒一勾，很是无所谓的态度，笑得有了几分轻佻的蔑视，“好。” 小田野子狠狠看了南造云子一眼，什么也没说，与陈深和徐碧成一道拥着唐山海出门。 柳美娜终于趁机上前询问唐山海的情况。 正好那些回神的姑娘小姐们也有几个清醒过来，知道方才是唐山海他们故意拿自己当靶子不连累无辜路人，所以也很感激，上前询问唐山海有没有什么事，拉扯间，唐山海的衬衫又掉了一颗扣子。 周兰兰跟着李小男过来本也想道声谢的，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替唐山海尴尬了几分。 “好啦好啦，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你们也先回家压压惊，乖咯”在众人的尴尬中，唐山海回过神来已经有些羞涩，耳朵尖丝丝发红。陈深替他拢了拢衣服，将人搂进怀中要出饭店大门。 “等等”南造云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长款男士外套，来到门口递给唐山海，“今天这情况我再次表示歉意。唐队长先拿件衣服套上吧，免得外人看了尴尬。我也真怕别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虽然今天唐队长是很受欢迎，但姑娘们还真没那么生猛。不过，唐队长也的确是太让女孩子心动了，那么多姑娘们争先恐后，刚才那摸黑一分钟的盛况啊”南造云子捂住嘴角，笑意促狭，“实在是，哎呀，算是什么来着都可以做一句中国的打油诗了吧，一吻难求佳公子啊”临走之时，南造云子也不忘找机会调侃恶心一下唐山海。 “不是啊，”陈深摇头大叹气，更搂紧了唐山海的肩膀，“是一吻难求唐公子才对。” 唐山海咬了咬下唇，赧然气恼，正要挣脱陈深的怀抱，右耳颈侧那个本来没什么反应的血点处突然一阵剧痛，不由摸上去，随之眼前也有些发黑，腿脚一软，要不是陈深和徐碧成左右扶着，人就要往下栽倒了。 徐碧成大惊失色，“不好，是不是刚才的那杀手还是注射进了一点东西” “快去医院。”陈深当即扶着唐山海迅速出了虹口大饭店上车去医院。 “如果你还对你和家主师兄的未来存有一点点美好期望的话，我劝你最好一丝想动唐山海的念头都不要有。”和陈深、徐碧成随唐山海一道去医院之前，小田野子目露精光，对着南造云子说出了与她秀雅的脸庞不符的狠话。 南造云子的脸色刹那间难看极了，而并没人再理会她。 柳美娜在南造云子身边，盯着远去的车影。回头看了眼阴影里的南造云子，有些惊惧地退到了一旁。 “陈深，唐队长，徐先生，等等我，我也陪你们去医院看看”李小男与周兰兰匆匆道了别，努力地跟上陈深，终于在汽车关门前赶上了，坐上了吉普车。 坐在车上，唐山海只觉浑身忽冷忽热，眼前昏黑，心脏突突跳得厉害。陈深和徐碧成搂着他，在耳边说着什么，听上去都很焦急，但是忽远忽近的什么也听不清。 望着唐山海昏昏然的委顿下去的神色，徐碧成拿出了手上刚才趁机偷偷找了塑料袋收好藏起的那枚舞女刺客欲刺入唐山海颈侧的注射器，对陈深说，“我闻出了一点砒霜的味道。” 陈深的心不禁往下一沉。 今天的这阵仗，无论是前来刺杀的人数，手段，还是规模，都是前几次自己遇刺所没法比的，军统的飓风队再嚣张，也没杀进过行动处来。这次的舞会安保，主要由南造云子率领的日本特务负责，安全方面本该固若金汤，比行动处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偏偏出现了刺杀唐山海最为凶险狠毒的刺客。何况，唐山海应该是军统的人军统是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做戏的。 究竟是谁，这么急切地想要置唐山海于死地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49一吻难求唐公子(2) 49一吻难求唐公子2 “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徐碧成一脸阴鸷道。他没说名字，但陈深明白，他说的是南造云子。 “我哥当时就看出来了，他没说，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日本女人从小习惯跪坐，膝盖那边腿型的弯曲程度比普通的中国女子厉害。那些死去的女刺客，看他们的大腿到小腿自然伸直的状态，显然应该是日本女人。”徐碧成说道。 副驾座上的李小男捂住了嘴，把惊讶闷在嘴巴里。 “你就当没听见，知道吗”陈深嘱咐李小男。 李小男眼睛滴溜睁大了，连连点头，比了个“ok放心”的手势。 “还真被你说中了。”徐碧成朝小田野子道，他指的是小田野子去舞会之前在唐山海家说的担心唐山海有危险的那些话。 小田野子在驾座上开着吉普车，露出一丝苦笑，望了望渐渐昏迷的唐山海，脚下使劲一踩，加大油门，“我倒希望我没说中。但愿唐先生这次没什么事，不然我对我师兄就太愧疚了，他为了唐先生的事这么郑重地拜托我，我答应了却没有为他办到。” 同仁医院。 值班医生是个小年轻，陈深不放心硬是打了电话把院内医术最为卓著的内科的主治医生江洪超叫了过来给唐山海诊断。 中了砒霜还进行剧烈的身体运动，估计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江洪超本来今晚是要准备与偷情对象来一夜和和美美的鸳鸯戏水的，被陈深硬生生叫到医院有点恼火，听说是唐山海中了毒后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挖苦了一下，但也知道这个唐山海身份不凡，救不好自己是要吃苦头的，于是手上还是很忙碌着紧的，连忙给人检查一番后才放心，迅速叫值班医生和护士给唐山海打了针剂挂了点滴。 “轻微中毒，有轻度临床反应，打了解药针剂后加上身体自行排毒的功能，明天一早就能正常了。”江洪超是这么给陈深他们解释的。 唐山海因为中毒和药物的关系，彻底昏睡过去了。毕忠良接到陈深的电话从家中匆忙赶过来时，徐碧成在病房内看护，陈深和小田野子正在唐山海病房外的长椅上各自沉默坐着。李小男随意地靠坐在陈深边上，侧身枕着椅背昏昏欲睡，口水都要下来了，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端庄形象。 “又怎么了这是”毕忠良先去病房看了看睡着的唐山海，再返回来问陈深。 “你问我我问谁啊不是说他没事了不用你再特意过来了吗”陈深起身伸了个懒腰。“听南造云子的口气，好像是军统的人干的。呦呵，军统这些人是越来越大胆了啊，这个时候去南造云子主办的舞会，当真是不怕死，就为了杀一个唐山海有这个决心，你说怎么不杀到行动处来呢” 毕忠良眉头一皱，“军统的人飓风队的人有这么傻” 陈深两手一摊，“那就不知道了啊你去问南造云子呗，这次的事她也不让我们的人插手，我想留下来她还一心赶我走呢，只说有结果会通报给我们的。” “哎这受袭击的是我们行动处的人，南造云子凭什么不让你参与啊”毕忠良奇怪道。 陈深继续摇头，“我也不明白啊。”他眼一挑，看着毕忠良笑得有几分揶揄，“喂，老毕，你什么时候把唐山海真的看成是你行动处的人了啊” 毕忠良正待训斥陈深毫无重点的话题，一直静待一旁的小田野子柔悦的嗓音响起，“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过毒蝎子” 陈深和毕忠良一头雾水地看向她。 “这是小田野子，山本原在北辰流的师妹。”陈深向毕忠良介绍。 毕忠良恍然又不解，这山本原的师妹怎么也和唐山海扯上关系了山本原介绍的为啥啊想是这么想，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立即和小田野子握手自我介绍一番。 小田野子给足了毕忠良面子夸耀一番后，就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毒蝎子”的事迹。 据小田野子所说，“毒蝎子”只是近十几年来活跃在日本国内的一个神秘的政治暗杀组织，无人知晓具体受何人统领，杀手均是妙龄女子，时常以酒肆歌舞町这样的地方为下手地点，向国内的反战派或者说和平派的意见领袖和有影响力的人物下手，最负盛名的一次事件则是1931年上半年刺杀反战派的内务大臣和秀一，他是强烈反对关东军自行建立伪满洲国的政府中坚人物。他死之后，日本国内政府上层与军部对于关东军的作为再无能有效约制之人，中国的“九一八”事变在那之后也很快爆发。 日本国内现下虽然主战声音占主流，并非全员赞成以战制战，也有些民间知名人士奔波宣扬战争的危害，对于日本的未来忧心忡忡。“毒蝎子”就主要针对这些人员进行秘密刺杀，手段一次比一次隐秘狠毒，以至于听来更像是毫无实据的流言，而非真实存在的组织。随着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争的进行，似乎“毒蝎子”的幕后控制人员也有意将“毒蝎子”引进到中国。南造云子曾一度返回日本接受任务，有人怀疑就是与训练准备潜入到中国的“毒蝎子”有关，对于那些表面投日实际三心二意左右逢源又不那么听话忠心的汉奸人物，碍于其公开投降的“表率”作用，日本政府头疼之余不能找到理由公开处决，以“毒蝎子”来秘密铲除，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从倒幕运动以来一度盛行的政治暗杀风潮，在日本从未消失过，现在，日本人期望这种方式能更加简便而高效地帮着他们统治中国的土地。 “喔，毒蝎子这么厉害啊跟南造云子有关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陈深听完了问题更多的样子，眼光一转就瞥见了李小男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表情，暗自摇头，决定不理她，由她去睡吧。 徐碧成这时站在病房门后，听着病房门外的这番谈话，并没落下一句，眉间的褶皱愈加深刻。 “因为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就跟毒蝎子有关。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可是那天与老朋友出去喝了一趟酒，回家就不行了。事后查过，是中了我们家乡的一种毒草提炼出来的毒药，初期症状很像是喝醉酒的那种眼花心慌，往往导致没法得到及时救治而死亡。”小田野子提到父亲，眼圈有点泛红，她抹了下眼睛。“唐先生的毒，我看虽加入了点砒霜的成分，恐怕还是更像那种她们常用的日本毒药，只是没来得及注射，唐先生的量非常轻微，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小田野子继续说道，“我的父亲一向反对日本政府这些年的穷兵黩武之势，中日战争爆发后更是抨击日本上层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深得一些人的恼恨吧，偏偏他是北辰流的宗师，威望太盛，那些人不容许他活下去。我这些年有努力暗中调查南造云子，她的行踪隐秘，可也不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据我的推断，南造云子今年五六月份从日本到上海的确是秘密带了一批人来，这些人只听从她的命令，其他任何人应该都还不知晓这些人的存在。今晚那些行刺的舞女，极大可能就是毒蝎子的人员，但是显然这些人还有待训练，没法达到南造云子的要求。毕处长，”小田野子看向毕忠良，“唐山海先生是您的部下，是我家主师兄的挚友，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是南造云子想杀他，就不会只有这一次。” “等等，等等，我想想。”毕忠良骇然低了头，想了片刻，又抬头犀利地直视小田野子，“按你所说的，如果毒蝎子是真实存在的，南造云子想在中国推广这种暗杀，那她为什么要杀唐山海唐山海才刚来多久，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吗明明特工总部的那帮日本人还很看重他” “哎，老毕，你想起来一件事没有”陈深忽然拍了下毕忠良的肩膀，提醒他道，“好像今年七八月的时候，南造云子跟我们的李主任闹过一次不愉快呢，最后还是影佐协调好的，可是那次之后，南造云子再没单独找过李默群谈什么事了，哪怕是工作上的事。当然，表面上，大家碰到了都还很客气。” “那不至于吧不就是一批走私珠宝她和李主任通融没有通融得成么后来李主任到底也是给了影佐和她足够的面儿了，这她都能记恨成这样，非要杀了李主任的表外甥唐山海”毕忠良虽然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田野子微微一笑，“最初反对幕府的运动中，那些暗杀幕府重臣的武士的初衷都是好的，但是后来这种方式就被滥用了，很容易成为一些人发泄私欲掌控权力的手段。南造云子这样的人，所作所为越来越独断专行，一向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唐先生是李默群的亲戚本就令她看不顺眼，加上身为中国人还是我家主师兄的挚友，而且唐先生本身的傲气可能也令她觉得受到了轻视，由此她对唐队长生出了杀心也不奇怪。另外，这次刺杀如是她自编自导的，很可能也是她所训练的毒蝎子的一种试炼方式，实验的结果显然很令她不满。” 陈深悄悄附上了毕忠良的耳朵，“嗯，那个，我听说，南造云子一直都想追求山本原来着，但是山本原就是看不上她，对唐山海这么一个中国人嘘寒问暖的倒是特别关心这女人的嫉妒心，可怕起来是不分性别的” 毕忠良瞧瞧他调侃又无奈的神色，没有说话，又向唐山海的病房投去了一眼。 南造云子，山本原，小田野子，这几个日本人，和唐山海的关系好像怎么理都是一团乱麻，还真是麻烦。 而那个“毒蝎子”计划是真实的话，那么像自己这样的汉奸，不但背负自己民族和国民的骂名，连日本人也随时可以不留痕迹地诛杀他们，不需要一点手续还真是把他们当作畜牲都不如的走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50一吻难求唐公子(3) 50一吻难求唐公子3 南造云子主持的舞会之后就是民国三十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接着就是新年元旦，全员放假的一天。所以毕忠良干脆就让唐山海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别来上班了，给他连着休息了两天。盛情难却，唐山海没来由地有点郁闷也只好接受了。 隔天李默群大概从别处听说了唐山海舞会遇刺的事，关心地问了问唐山海的身体状况以及当时情形，唐山海自是汇报身体无碍，关于现场情形则是轻描淡写说可能是军统刺杀的，但又极自然地藏了一些难言之隐，叫李默群自己猜着是南造云子那边要生事，乐得让这帮汉奸和日本人之间暗生嫌隙。 徐碧成自然把唐山海昏睡时小田野子的那番话都告诉了唐山海，事后小田野子也独自对徐碧成说了，这些事实她并无隐瞒，悉数道来是真的希望毕忠良他们能对南造云子有所警惕，李默群自是早晚也会从毕忠良那处知晓这“毒蝎子”的事。这些本就是大多官场失意之下投靠日本人的汉奸算不上对日本人多么忠心，不免心生疑虑。只是这等隐秘之事，从无证据是日本政府指使，更尚无任何证据显示与“毒蝎子”乃至南造云子有关，李默群这些人只能暗自惴惴惶恐了。 元旦之时李默群特意拉着唐山海跟上海市长周扶海一道去南京一趟，参与了汪先生主持并举办的新年酒会，一帮新政府要人商量如何在新的一年跟日本人委婉地提条件谋求更高的政治地位和待遇。这种场合下，年轻的唐山海算得是人微言轻，只是默默倾听与其他要人们带来的个别年轻后辈彼此认识认识互道上司长官或者是长辈的长短。不过，大概是与自己的“肱骨之臣”们商量好了来年的新政策，汪先生心情略松快之下和年轻人们一道谈笑风生了起来，对玉面长身气质卓然的唐山海多了看了几眼，赞了几句“有吾辈年轻之风姿”之类的话，当即就被到场的记者们随手拍了些唐山海与汪先生合影的照片，估计是要寻找着汪先生多么关怀后辈的角度去写稿子了。 想到后续的报道，唐山海就满怀的不高兴，偏不能发作半分，还得做出十分荣幸的乖巧姿态，惹得汪先生更拉着他多照了几张相。在场也有些日本政府的官员，睨着眼冷笑看着这一切，唐山海记下了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和面貌以及现场闲聊到的关于其的身份信息和最近行踪，暗想着回去后要写出一份名录来交给陶大春，如他到南京可以想些办法看能不能顺便办了几个。 以为这个元旦过了也就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唐山海来到行动处上班之后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是一个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一天，区别在于这是元旦之后的第一天上班日而已。唐山海穿好规整的三件套，选了一件深蓝的西装，系了条黑紫相间的斜条纹领带，自觉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与徐碧成在家吃了顿平常的西式早餐后，就由徐碧成开着吉普车向行动处进发了。 因为是在车上，一路上还没遇到什么行人异常的目光。只是从进入行动处开始，唐山海就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略的随时随地都被人窥视议论的感觉。首先，应该是从行动处看大门的老张那一脸相比往日特别慈祥的笑容就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吧。当时唐山海只是略感奇怪，也没多想，等下了车子和徐碧成一道进入行动处的办公大楼，顿时“唰唰唰”地接收到了无数道男同事女同事齐齐投来的视线，简直是无比整齐的注目礼，李默群进来都不会有这种高度关注的待遇。唐山海对行动处一些女同事有意无意投来的带着欣赏爱慕的视线已经比较习惯了，不会太在意，但是今天这不同寻常的暴风骤雨般的视线交汇实在太过了，而且好像人人面上都带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令他不得不回头审视自己的外表，无来由地产生了心虚，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自己还意识不到的大纰漏。 徐碧成也完全是一脸茫然，皱着眉发现了唐山海同样茫然的眼神，与其对视一眼，又眨了眨，好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办公室再说。 唐山海和徐碧成故作镇定地来到二楼办公室，呵，走廊里人更多了，男的女的趴在门口的情形让唐山海有些熟悉，仔细回想，非常像小时候自己和学堂的同学们争先恐后抢着趴在学堂窗户上看着下面经过的耍猴戏的艺人队伍经过的景象。唐山海有点晕，这是等着看谁的猴戏呢我吗唐山海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脸上的微笑快要挂不住了。 而陈深站在一分队队长室门前就等着唐山海从走廊经过，满脸戏谑的笑容更让唐山海心头发慌。 难道陈深又做了什么事来作弄自己唐山海不免怀疑道，没来由地就瞪了陈深一眼。 陈深旋即无辜地回了个大眼，眨巴了几下。 柳美娜也在档案室门前，不像往日那样殷勤地跑来问候，虽然也是带了些笑静静迎候唐山海路过，那笑容里却带了几分不知是恼是忧的闷色。 连柳美娜都这么反常唐山海心里更没底了。 徐碧成则是更加紧张，脑子完全想歪到了别的地方，难道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唐山海懵懵懂懂地打开办公室的门，放下公文包，回头发现那么多人竟然全蹭到了自己的门前，徐碧成紧张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请问，各位同僚，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唐山海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同时手在徐碧成的肩头轻按了按。身份暴露绝对不会是这么个轻松欢快到诡异的气氛。 “唐队长，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快把我们给羡慕死了。”还是钱秘书第一个上前来，满是讨好又谄媚的艳羡口气，握了握不明所以的唐山海的双手，“就让我蹭蹭你的福气吧，唐队长不要见怪啊。” 钱秘书这么一说话，那些男同事一个个仿佛找到了新玩意似的，特别是还单身的，排着队上前来和唐山海握手，有的还念念有词地许愿“蹭福气让我也受姑娘们欢迎吧，不要那么多，只要两三个中意我就好”“希望蹭蹭唐队长的艳福早日找到女朋友”“保佑我女朋友不嫌弃我早点和我结婚”，后来扁头都带着几个一分队的队员来了，气势如虹地对着唐山海特别诚恳真挚地说，“唐队长，求求您，分我一点艳福，我只要有一个女的能给我当老婆就行了，不多，真的，我要求特别低” 唐山海更加懵逼了，“不是扁头，你” 后面的牛科长则用他胖墩墩的身体直接把扁头的干瘪小身材挤到了一边去，迫不及待地握上唐山海那迫于无奈被无数双手捂得有些发热发红的手，“哎呀，唐队长，说起来其实你是我们行动处的大明星啊，给我们行动处大大的长脸了啊，我可真高兴。我呢，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想蹭福气去吊什么小姑娘喜欢我，我啊就希望我家那婆娘能看我顺眼点，少跟我置气我就满足啦哈哈，但愿老天保佑啊哈哈哈哈” 那你得跟老天爷许愿啊，跟我说什么啊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 唐山海感到脑子不够用了。望着那么多诚挚期待握手的男同事们，让他觉得要是拒绝握手，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多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一样，于是就这么懵懵地随着众人一直握下去，以为今天就要这么被所有人握手一遍才算完了。 这边徐碧成倒是不紧张了，但是人也糊涂了，不明白行动处这全员唱的是哪一出。 好不容易，似乎是陈深在一旁终于看够了戏，使劲敲了下二分队队长室的门，拿出了点行动处二把手的气派来，“喂，喂，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啊，够了啊，不知道对着活人拜许愿什么的会让人折福折寿啊，人有资本让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们这些单身汉蹭蹭福气拜一拜就有那资本了吗都回吧，各找各妈，别蹲这碍着我们唐队长工作了。” 陈深难得这么大声地发话，把后面还想等着握手的男同事们都喊散了，不敢再过来造次，还有那些芳心暗动的女同事想要趁机过来握个手小揩油一把的，也都不甘不愿地离开了。行动处暂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时光。 “怎么回事啊”对着陈深，唐山海没自觉地露了副质问的口气神色，料想这事跟陈深脱不了干系。 陈深笑嘻嘻过来，想搭个肩膀，被唐山海躲了过去，却没防着陈深早一边候着的动作，被对方抓住双手又狠狠握了一遍，“大家都蹭过你的福气了，我不蹭一下那多亏，好歹我们俩就是隔壁办公室的这点距离，近水楼台还先得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51一吻难求唐公子(4) 51一吻难求唐公子4 唐山海几乎想冲着陈深那充斥了欠揍诡秘笑容的脸揍上一拳，最终他忍着脾气抽走了自己的手，冷冷道，“谁不知道陈队长才是行动处的福将啊，要蹭也是别人蹭你的，哪有你去蹭别人的道理” “还不明白大家伙儿这是怎么了”陈深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报纸，不再逗他了，“喏，看了这个你就知道了。” 唐山海一看，大美晚报中文版的副刊。 大美晚报早先是美国人在上海租界办的英文报纸，后来增加了中文版，之前一度宣传抗日，被日本人几度威胁，前年还把这家报社连载汉奸史话坚持抗日爱国宣传路线的中文版副刊编辑朱惺公给暗杀了，等于基本上控制了这家报社的言论。之后珍珠港事件一爆发，日本人接管了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就正式把这家报馆给占了，现在的新闻无非就是吹嘘日本人的功绩，粉饰上海的歌舞升平。经过最初半个多月的紧张戒严后，日本人放松了禁令，意在恢复上海市面的繁荣稳定，抓了些有间谍嫌疑的外国人后，普通的外国平民只是被戴上了区分了“a”和“b”的袖章，a代表美国人，b代表英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在日本人的允许下，外国人和中国人暂时又可以在上海原租界内平静地生活了。 大美晚报的中文副刊现在说起来就是一份刊登着各种无足轻重的上层名流和明星红人的八卦小道的小报，上次李默群的小情人被正房夫人抓包闹腾的那事也是这小报报道出来的，李默群本想去教训，被影佐拦住了，影佐认为这些小报的报道正体现了当前日本政府管制下的适度又无害的言论自由，不用理会。如今日本人全面占领上海，自然比以往更喜闻乐见这样的小报去报道些无关国事的消遣娱乐新闻吧。 唐山海对这些小报向来不感兴趣，自然无从得知昨天刚出的报纸上又报道了哪些社会名流的风流轶事。 还是徐碧成一把上前迅速摊开了报纸放在了自己和唐山海面前。 唐山海立即就明白了。 小报中央最醒目的地方就是一张黑白图片，是唐山海抹着自己的嘴唇，周围一圈七倒八歪的衣着讲究的公子小姐的情景，正是那日舞会“摸黑一分钟”活动后灯光刚亮的时刻。配图新闻的标题也很耸动惹眼，“一吻难求唐公子”，在简略介绍了舞会的目的和南造云子的“共荣”讲话后，详细描述了这个“摸黑一分钟”活动的盛况，特别是笔墨细致又格外调侃地娓娓道来了那些千金小姐单身姑娘们争抢着排除万难希望到某唐姓公子面前争抢一吻的“奇景”，大约是顾虑了当事者毕竟有头有脸有后台的身份，被提及之人未涉及真正的姓氏名讳，用的都是此类新闻一贯的隐名或化名的手法，不直接指名道姓，但稍稍知情的一看都知道说的是哪个人。这消息里没提唐山海的大名，只说他是位姓唐的公子，也没有点明他的身份职位，对其风度翩翩倒也描述了一番只为后面的“奇景”做铺垫。言语之间艳羡调侃，轻浮意味十足。对于舞会上十分扫兴的“女刺客”事件倒是只字不提估计这也是南造云子的授意。 唐山海越看面色越冷，之后坐在椅子上，眼睛一抬，冷得像冰块，“无聊。” 陈深不以为意，知他肚子里正气得半死，故意轻声笑着，像调情似的，“生气了啊”唐山海不理，他又重复了一遍，“还真的生气了啊” 徐碧成看唐山海脸色，也笑不出来。虽然新闻中提到的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这笔法实在让人看得不舒服。他一把揉了这报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篓里，推着陈深出唐山海的办公室，“就是有这么多像你这么无聊的人，才有这些无聊的报道出来。” “关我什么事”陈深刚想叫屈，回头就是徐碧成一个毫不留情的闭门羹。 这么不开心啊陈深摸摸鼻子，想了想，去了毕忠良的办公室，进去就发现毕忠良也难得地瞧着大美晚报新出的副刊，乐呵呵笑得一脸邪恶的慈祥。 就是可惜是黑白照片，根本体现不出唐山海那嘴唇可以有多么丰润娇媚。毕忠良一手指放在了图片中唐山海的脸旁，有点遗憾地想。 “这些人都是无事生非无所事事瞎写，钱秘书他们也都是无聊的人，山海，你别理他们。”徐碧成想安慰肩膀有些垮下来的唐山海。 唐山海本想捂住脸，想想自己的手已经被那么多人或粗糙或没洗干净的手握过了，就忍住了，拿出下手帕使劲擦拭着，然后一扔，歪头对着窗外，闷闷道，“别理我，我想静静。” 军统上海站的别墅内。 被曾树又无端禁足在办公室杂物处的苏三省默默盯着大美晚报副刊上有唐山海的照片看了很久，好像可以永远这样心安理得心满意足地看下去。末了，他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将照片中的唐山海的完整身形给剪了下来，完全不理会那些一地乱七八糟的姑娘们，然后把照片郑而重之地放在了胸口位置的口袋里，贴好，还拍了拍，突然觉得心口那些长久的空缺也舒服地充实了点。然后看看地上的报纸，又扫了一眼那旁边的消息，在新闻最后这名记者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拍了不少更为火爆热辣的照片，只是碍于报刊篇幅所限没法全部刊登，满口可惜遗憾，愈发诱人遐想那更加“火爆热辣”画面。 深夜，大美晚报中文版副刊的经日本特高课审核允许的主要供稿记者之一的乔宇又一次参加了某位名人的宴会后，醉醺醺地回到了家，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不远不近的黑影跟踪着。他刚打开自家小公寓的门，后腰上蓦然多出的硬邦邦的东西令他的酒意瞬间就消散了。他没法说话，嘴被身后一人强硬地捂着，然后两人一起进了公寓，那家伙脚向后一抬把门严严实实又关牢了。 乔宇欲哭无泪，想自己只是个混饭吃的小记者，偶尔借机向有钱人打打不过分的小秋风，这是惹到了哪条道上的人啦 那家伙手法熟练，摸黑将乔宇双手双脚用早准备好的细布绳绑结实后，顺手拿了块布团堵住了他的嘴巴后，才去开了灯。 乔宇抬头去看，只看到对方一双露在蒙面黑布外的阴森的眼睛，大约是较年轻的男子，普通身高，偏瘦，容貌如何全被黑布遮了去。乔宇用被破布塞住的嘴巴“呜呜”着想要求饶，那人不理，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被抠去了中间图片的大美晚报元旦日发行的副刊，半蹲下身冲乔宇指着那则“一吻难求唐公子”标题的新闻阴沉沉地发问道，“这新闻是你写的” 乔宇一迟疑，这消息是他写的没错，但他承认了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如果对方是冲着这新闻来的话 像是看穿了乔宇的小九九，蒙面人凶光一露，手上握拳就喂了乔宇腹部狠狠一拳，痛得他当即眼泪鼻涕流出来在地上踡成一团。 “别耍花样，老实点。”蒙面人声音也很刻意地压低了，像浸透了凉水的冰块磨擦着冷硬的石头。 乔宇顿时狼狈地连连点头。 “照片也是你照的”蒙面人指着报纸上那显而易见被抠掉一大块的天窗又问。 乔宇顾不上其他，生怕再被揍，又是忙不迭地一阵点头。 蒙面人手一顿，克制着心中的狂喜，“那你还有这舞会上的其他照片的底片” 乔宇一边点头一边“吱吱唔唔”地蠕动着嘴里的布块。 蒙面人收了手枪，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明晃晃地放在乔宇的劲动脉上，才扯出了乔宇手里的布块。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乔宇先是迭声告饶，揣测着对方问照片的意图，自以为猜到了这一出的目的，主动招供，“关于那天的这个舞会，我的照片总共也就四五张，刊登出来的已经是最劲爆最吸引人眼球的了，其他都没这么惹眼。消息上那么写，只是希望多些人关注我罢了，其实真没有什么出格的照片了，不管是哪家大佬派你这好汉过来的，都大可放心，要不我把底片全给你也成不信，我这就有暗房，给你马上全部洗出来看看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了” 折腾忙活了一两个小时后，乔宇一个人愣愣坐在沙发上，看着开着的门，门外窜进来一阵嗖嗖的凉风，有点不可置信，这就完啦把自己吓唬个半死乖乖洗了所有几张那天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舞会的照片并将底片都交出去后，神秘的蒙面人就很满意地扬长而去，连一毛钱都没多拿自己的。 居然就真的单纯地只是为了几张照片而已这年头还有这么傻兮兮从不顺手牵羊的黑道上混的有良心的小阿飞 思前想后了一番，看到蒙面人真的没再返回来后，乔宇立即去关紧了家门，完全放松下来，自觉运气不错地吹了个口哨。 苏三省在家中迎着晨光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几张有唐山海的照片，比报纸上翻印得更清楚好看了，用来蒙面的黑布被随意地丢弃在了桌上。他翘起嘴角，边看边傻笑，直到翻到一张照片，仔细看看越看越古怪，笑容也渐渐僵住了。 这张照片只照出了唐山海的侧面，被两个男子搀扶着，其中一个该是徐碧成，苏三省晓得的，那是唐山海从小的兄弟兼随从，还偷偷查过徐碧成的资料和照片。而唐山海脑袋微靠在其中另一个男子的肩头，那角度猛一看像是在接吻似的，而那名男子看向唐山海的目光也充满了关怀柔情。 唐山海身边的这个男人苏三省阴郁地看着照片上这好似占了唐山海便宜的男子，始终觉得有几分眼熟，回忆里仔细搜索一番，终于有了印象，没记错的话，这该是特工总部行动处一分队队长，毕忠良的心腹，行动处实际上的二把手也曾是军统上海区想要搞死的目标之一，只是这家伙级别没高到让苏三省觉得有必要特地针对他来一场刺杀行动罢了。 陈深。 哼，苏三省阴恻恻地笑了，拿了剪子用力地剜去了照片上陈深的双眼，磨去了陈深的画面，这才觉得高兴了些，对着仅留的唐山海的侧脸轻轻吻了上去。 唐先生，等我，在我来之前，你可谁也别信啊。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别有用心的家伙。只有我，只有我才能令你放心地相信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52唐山海“礼物”的秘密 52 唐山海“礼物”的秘密 福寿馆。 转眼又到了一月一度陈深替毕忠良去收份子钱的日子。这都一月七八日了，按旧历来算离腊八节还有不到二十天。 “这是毕老板这个月的份子钱。”表面在福寿烟馆的华老板手下做事实际是陈深手底下兄弟的皮蛋把一个装了钱的信封递给陈深。 华老板平时信任皮蛋，这类交接份子钱的事都交由皮蛋去做，正好方便了陈深和皮蛋不用避嫌地随时联络，皮蛋有察觉到什么消息也都会主动告诉陈深。 陈深拿过信封掂量了一下，再打开信封口袋稍微看了看里面的钱，不在意道，“喔，这个月的份子钱好像比以前少点了，生意不好啊” 皮蛋笑了笑，觉得陈深是明知故问，“那不是，日本人接收租界搞了一阵什么戒严，肯定影响了生意啊。这个月的营生是比不上前几个月，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好点” 陈深点点头，“应该会好点的，日本人也不想这次再把上海弄得跟南京一样，接收个不值钱了的废墟城市，上海这么大个都市，他们也想好好搞了，搞好了好处也都是他们的。” 皮蛋深以为然，在他眼里，陈深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深哥，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皮蛋看陈深把钱收进了口袋，开口想跟陈深报告一件他觉得奇怪的事。 “什么事”陈深注意地抬头。 “华老板手底下有一个叫吴龙的人，你知道吗” “吴龙”陈深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是个左撇子” 皮蛋点头，“对，就是他。” 陈深疑道，“怎么了” “有一天我在仓库里打盹，然后我就听见这个吴龙和另外一个人在说话，说是这个人要运一批烟土过来，吴龙准备绕开华老板自己干。本来我是不想挡别人的财路的，但是我听说这个人是重庆方面的人，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一下。”皮蛋告知了自己听到的事。 陈深立即想起了唐山海初到行动处时所献上的从重庆过来的军统六人小组的“礼物”。 “你听清楚了吗”陈深问皮蛋。 “错不了。”皮蛋肯定道。 陈深思忖了一番，黑眼珠骨碌碌溜了一大圈，“你把这个吴龙找出来，但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行，明白。”皮蛋应道。 这个从重庆运烟土过来的人，会跟唐山海有关系吗陈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唐山海那张淡然矜持的脸。 说起来很是有些气闷的，他俩都是互相救过几次的过命交情了，陈深觉得已经可以水到渠成了，很想跟唐山海寻求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让大家都如实说说自己的来历，捅破那层已经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户纸，都诚实一点厚道一点不好么以后在行动处还有的是彼此合作的机会呢，早点说开了还能早点方便行动呢。 可无论陈深怎么明示暗示，急得喝茶都快压不住唇边上火的痘了，唐山海就是那么“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或者该说是“心中无物，目下无尘”的淡泊劲儿，跟毕忠良还弹琴谈得越谈越热乎了，搁陈深这儿简直像是热脸贴丫冷屁股。 呸，这别扭劲儿，就是欠收拾。有时气急了，陈深忍不住会这么想。 说不定，这吴龙倒是个机会 陈深在皮蛋安排的仓库里等着吴龙。 皮蛋把吴龙带进来，“深哥，人来了。” 陈深一点头，皮蛋就向吴龙指了指陈深，走出去了。吴龙点头哈腰地朝皮蛋鞠躬，“哎，谢谢啊。”又来到陈深面前，恭恭敬敬地低着脑袋，目光都不敢太过直视的怂软姿态，“陈队长，您找我” “之前你在黑市帮毕老板处理了一批私货，做的挺干净的。”陈深漫不经心表扬道。 吴龙好像有点松口气，谦卑又理解地说，“现在这年头，谁不为自己攒点私房钱毕老板交给我办，那是信得过我，所以一定要办得干净。” 陈深一颔首，“那你知不知道，老毕最近一直在找一个私贩烟土的军统” 吴龙乍然变色。 陈深还是一派轻松瞧着他变难看的脸色，“怎么”忽然口气也加重了，“你现在连老毕的货也敢私吞了” “不不不，这，陈队长，这误会啊”吴龙立即摆手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毕老板也想要这批货” “老毕要不要这批货，这都是华老板的生意。”陈深不是很想听他解释，沉了声音道，“你小子暗度陈仓，胆子不小啊” “陈队长，陈队长，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吴龙急忙下跪道，“陈队长，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华老板。华老板要知道了，我就没活路了。” “那就要看你懂不懂规矩了”陈深轻描淡写道。 “请陈队长指点。” “起来说吧。” “陈队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 “那个军统的底细，你知道多少”见火候差不多了，陈深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吴龙没多做犹疑，答话道，“额，我就知道，这个人叫刘三木，他有个哥哥就在军统，好像叫，叫什么对，叫刘三金哎，最近被你们的人给抓了吧我听刘三木说，军统的人早就知道他们在贩大烟，一直在暗中通缉他们，这次知道他们来上海，故意走漏消息给你们特工总部，来借刀杀人。还好刘三木提前得到了消息，得以逃脱，现在，正着急想把大烟出手，早点离开上海呢。” 吴龙深知陈深和毕忠良的关系，也知道毕忠良和华老板这些人的手段可以有多么狠毒可怕，毕忠良是那个鬼见愁的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下面行动处的处长不提，华老板也算是当地一方的黑道老手了，这年头为了争地盘抢利益杀的人也不少，最恨的就是手下吃里扒外。吴龙本就是想背着他们自己赚一笔钱发个小财，以为可以瞒得住华老板就行了。没成想被陈深知道了，那离毕忠良及华老板知道也就不远了。他胆子不算大，喜欢发财，也更珍惜自己的小命，眼看陈深把自己的小算盘瞧得透透彻彻，知道再无可能发财了，于是只能保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统统抖搂出来了。 陈深算是这些人中比较好说话的，只要他答应了替自己遮掩，那就还有希望小命无忧。 刘三金这个名字，陈深记得，那是他奉命抓捕的军统六人小组成员之一，而这个军统六人小组，正是初来乍到的唐山海送给汪伪的礼物。几乎一瞬间，陈深就知道自己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个决定性的关键，可以把唐山海的一切作为都联系起来毫无漏洞的线索。他迅速做出了推测，军统欲除贪腐六人小组而后快，故意让唐山海出卖他们，借刀杀人，借花献佛，以便让唐山海在特工总部站稳脚跟。 “陈队长，这个事儿呢千万别告诉华老板。还有，毕老板那边，您也替我说说好话我吴龙一定重谢。”吴龙说完了自己知道的，看陈深面色稍霁，知道对方算是答应自己的请求了，于是再次装可怜恳求道。 陈深微笑不答，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交货啊” “明天下午三点，六号码头。”吴龙看看四周，凑近了陈深，小声道。 陈深微微点头，心中有了新的计较。 到了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室没人，处长办公室也没人。 陈深没问人在哪儿，听着楼顶上隐约传来的断气似的钢琴声就知道了这俩是什么去处了。揣着怀里那一信封的钱，陈深忽然就挺想全部自己花掉的。 “陈队长，哟，处座不在啊”钱秘书拿着一份什么文件进来，显然是要交给毕忠良过目的。“我今天去总部交材料，他们说这是南造云子拿来的，让我给处座和唐队长看看，好像是关于那天舞会的刺杀事件的书面报告。要不，我先放这儿，处座回来了自然就看到了。”钱秘书将报告想放到毕忠良的书桌上，被陈深拿了过来。 “行了，我正好也要找他交东西，一起拿过去给他看吧，唐队长应该也都在。” “那行，麻烦陈队长了。”钱秘书乐得省事。 从楼梯上去，靠得越近越能听清楚楼顶那个断续不成调的钢琴声，简直让人怀疑钢琴居然还能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 一片“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无法称之为旋律的破碎调子中，突然插入了一小段流畅如天籁的钢琴弹奏，陈深还没听够了洗洗耳朵，那带点欢快的小段曲调就停下了。 “处座，你先别想着记整个旋律了，一下子很难记住的。就慢慢地，从头开始，这么一小节一小节地，先弹得顺畅了再练下一节吧。你看我刚才的那一小段弹奏”唐山海耐心柔和的语调传来，这也是很能洗一洗耳朵的。 可是旁边一下子一个高音调的钢琴声又打破了陈深耳朵的享受。 终于到了楼顶那临时的钢琴室，陈深站在门口，发现唐山海和毕忠良在钢琴前挨着坐得很近，背影都凑到一起去了，唐山海还往毕忠良怀里直拱拱的样子。陈深眼一跳，青筋也跳，大步迈进去，原来是唐山海在努力纠正毕忠良的指法，握着他的手指弹琴键，让他找找顺畅弹奏的感觉，因为要抓着对方手，所以从背后看，好像是唐山海主动往毕忠良怀里缩的情态。 是个误会，可也是个让陈深非常非常不喜欢的误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53作死的开端 53作死的开端 “哟，你侬我侬地在弹琴啊，不过这声音就太”陈深敲了下钢琴外翻的琴盖，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吓到了努力练琴的两人，对着毕忠良嫌弃地捏了下自己的耳朵，阴阳怪气道，“老毕，你没这天分何必硬要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的耳朵呢” 毕忠良正练琴练得有些烦躁，唐山海越细致耐心手把手教，他就越觉得眼里都是那双纤长骨感如玉石般的手，没法专心。瞅着陈深过来了，他停了练习，瞪着陈深，“你来干什么” 唐山海先站了起来，陈深一来，估摸着这琴是没法继续好好练了，而且看陈深手上拿着个文件像是要给毕忠良的样子，决定干脆这次上课就到这里吧。 “陈队长是找处座有事” “这事跟你也有关系。”陈深把文件给毕忠良，“喏，关于那天舞会上唐队长的遇袭事件，南造云子交过来的书面告知函件。” 毕忠良接过，翻开来看了看。 “结论肯定是说军统的人干的吧”陈深笃定地问。 “嗯，”毕忠良点头，“说是抓到了虹口饭店的一个领班里应外合勾结军统，已经处理掉了。” “哎，老毕，这不对啊，遇刺的可是我们行动处的人，”陈深睨了一眼一旁半声不吭的唐山海，“怎么这事情一个告知就完了，搞得不关我们的事似的什么材料也没有给我们看看” “人家给你出个书面告知已经够客气了，你还想怎么着”毕忠良拿着文件晃了晃，“虽然你说是冲着唐山海来的，可人家会说应该是针对舞会本身，有人要破坏中日友谊啊，舞会上还那么多小姐公子，还有南造云子呢，人家只说你唐队长是运气不好赶上了被狙击，谁说就一定是针对行动处唐队长一个人的” 陈深撇撇嘴，朝唐山海叹口气，“看来唐队长这次又白白挨了一遭了。” 唐山海理了理领带结，不动声色，“处座说得对，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不好说这场刺杀是针对哪一个人。既然南造云子那边已经有了结论，咱们也没法再说什么。那么，处座，”唐山海转向毕忠良，“今天练琴就到这里，看来陈队长应该也还有事要跟你说，我就先下去了。”说着看毕忠良一点头，就理也不理陈深，自己直接走人了。 陈深望着他的背影，“我去探探他到底什么心情，喏，这个月的份子钱，我待会儿来拿我那份。”说着把那一信封钱掏出来直接扔给了毕忠良就去追唐山海。 毕忠良拿着文件和信封，在陈深跑出去后，也稳稳当当走到了楼梯口，正好看见陈深死乞白赖地搭上唐山海的肩膀，被唐山海冷冷淡淡毫不客气地挪开了他的手。 小赤佬。毕忠良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对于唐山海冲着陈深的这份冷淡略感满意。 唐山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倒茶，给毕忠良说了那么多话，嘴里也挺干的了。至于身后那个甩不掉的人形尾巴，说什么都是浪费精力，随便他吧。 等唐山海倒了茶坐下来，陈深也很自来熟地自己去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看了看唐山海办公室的陈设，说道，“唐队长你这儿家具有点少啊我这两天刚在我办公室安置了一张床和一套衣柜，打算以后要避风头时就住办公室，这样安全点。哎，你听说没有，这两天飓风队好像又有行动了，前天还是大前天吧，周扶海市长和夫人去戏院看戏又差点着了道，吓得周夫人说这个月都不要出门了。你说，这飓风队神出鬼没的，日本人刚消停点，他们又出来兴风作浪了，真是不安生啊” 陈深感觉这飓风队最近的行为可能跟唐山海有关，说出来就是要看看唐山海的反应。 唐山海小口抿着茶，看着清澈的茶水，就是不看陈深，“是啊，这世道就没人肯真正安生的。陈队长住行动处也是个好办法，能躲一时是一时。” 陈深凑过去，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唐队长好像很悠闲啊，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论被袭击，你自己也有份啊，要不要跟我学一学，这儿也摆张床，这样晚上我在这睡就有个伴儿啦，而且你白天有时候打瞌睡我都看到了，在椅子上睡多累啊，不如摆张床，白天也能随时躺躺” 唐山海放下茶杯，轻轻一顿，瓷杯碰桌面的声音有点清脆，“陈队长，”他就听不得陈深提到自己打瞌睡时那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而且，唐山海气闷地想，他白天偶尔疲累时都是趁着没人才眯会儿眼的，这陈深又是从哪里看到的，难不成时时跑来偷窥，无聊，无赖“你很珍惜自己的命嘛，那无可厚非，谁不想好好活呢。我跟你不一样，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想过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的事是有定数的，躲不过也没法躲，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该干嘛干嘛，享受好自己的每一天。” “看不出来，唐队长还挺信命的。所以舞会遇刺后，你居然还敢到处转悠，老毕给你派保安都不要，还说什么真要是高手几个行动处的人都没用”陈深看着唐山海这番有些气鼓鼓的话，不知道他只是在跟自己置气，还是真的这么想，无端从茶水里品尝到了一丝苦涩。 “我更相信顺其自然而已。其实，”唐山海冷凝了眼神，瞧了陈深一瞬又转正了脸，支了肘撑头，细长的手指在秀气又凛然的眉峰上轻描淡写地划过去，好像并不把别人的或者他自己的性命都当回事，带了些让陈深心凉的嘲讽，“每一个成为了汉奸的人，都应该能预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挨枪子吧。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 这番话听在陈深耳里别有意味。莫非，唐山海的意思是，刺杀照旧，他陈深现在再得意再躲着，也早晚有一天会挨上来自军统的枪子 狼心狗肺，白眼狼，没良心。 所以现在陈深带着皮蛋大晚上的躲在唐山海家公寓门外附近蹲守着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唐山海和徐碧成似乎是出去又参加了什么老同学的沙龙活动，到晚上十点多才归家。陈深已经和皮蛋嗖嗖地灌了一肚子冷风了。这么一对比，陈深对唐山海愈发生恼了，本来还有点不忍心拿刘三木吓唬吓唬唐山海，要跟唐山海好好谈的，但是看对方这个油盐不进的倔头倔脑样，不下点猛药来点狠的，人根本不理睬你。 得，唐队长，对不住了，我这就算是个不太合规矩的“求合作求结盟”，实属无奈，事成之后，我再好好给你道歉任你打骂等等，我怎么这么怂呢陈深恍然惊醒，明明是唐山海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老子都提示他那么多了就是不肯给反应，都怪他咋能怪我呢我就不信这一次拿个刘三木出来还治不了他 眼看唐山海和徐碧成一道进了公寓关上院门，陈深也下定了决心，一脸恨恨地让皮蛋赶紧去电话亭打电话。 唐山海和徐碧成到了楼上房间，合上大门，刚脱了外套，徐碧成要去给唐山海倒水，客厅里的电话就叮铃铃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急促刺耳。 这时候能有谁打电话过来 唐山海和徐碧成互相看了一眼，再疑惑地看向电话，然后来到了电话机旁边，忽想起陶大春也是知道自己家电话的，如果有紧急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唐山海不再迟疑，果断接起来听。 “喂”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声音，“记住，明天下午三点，会有一个叫刘三木的，在六号码头出手那批重庆来的烟土。” 重庆来的烟土刘三木唐山海骤然一惊，立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泄露的问题，“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刘三木是刘三金的弟弟就行了。”那个男人言尽于此，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刘三金自己故意透露消息送给特工总部而被行动处抓走的军统六人组的成员之一唐山海瞪大了眼睛，后心一阵发凉，慢慢挂上了电话。 “谁的电话”看唐山海面色不对，徐碧成焦急问道。 唐山海缓缓转过身，轻声而冷静地说，“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公寓楼外，皮蛋来到一直看着唐山海家窗户的陈深身边，“深哥，电话打完了。都按照你交代的做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深没看皮蛋，目光依旧攀着唐山海家那边的窗户，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自信又无奈地“啧”了一声，“像他这样训练有素的人，你也跟不住。” 皮蛋不服气地挑了个眉，想噎陈深，你都没让我试过怎么就知道我跟不住呢你咋就那么了解他水平就有那么高呢想想这可是他最佩服的陈深，不能这么不客气，陈深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应该不是特别看重那个唐山海的缘故末了也就耷拉了下嘴，拖长了音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静观其变吧，跟得上你就跟呗。”好像察觉了皮蛋的不悦，陈深随意道。 “你不是说盯不住吗”皮蛋奇道。 “如果他想刻意甩掉你的话，你就不要再跟了。”陈深摇着手里的半瓶格瓦斯，吩咐了一句。 “行，明白。”皮蛋搞不清陈深到底想什么，只好答应了先做了再说呗。 脑子慢了两拍，皮蛋才反应过来，深哥这话说得，不就是说就算自己能跟得住唐山海，也不是因为自己能干得过唐山海，而是因为唐山海故意放水让自己盯住么他皮蛋好歹也帮深哥办过那么多事盯过那么多人了，哪回办砸过啊上次还夸他比军统和汪伪的特工都能干呢，现在就成了怎么都盯不住一个唐山海了。皮蛋委屈，皮蛋有小情绪了，就是不说，肚子里怨念得翻江倒海，不就那姓唐的长的一副好看的聪明能干相嘛，深哥咋就这么重色轻友看扁我啊 陈深没注意皮蛋幽怨的小眼神，一心盘算着唐山海的事。他很清楚，要证实唐山海的真正身份，这是一个极好的试探机会。假如唐山海是真投诚，那么一旦他得知军统尚有漏网之鱼，一定会请示毕忠良带行动队出发，抓捕刘三木；如果他是假装投诚真潜伏，那么他必定会私下除去刘三木，以免万一刘三木落入汪伪之手，供出六人军统小组实为军统追杀对象的秘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54接头 54接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碧成听唐山海说了刚才打电话的神秘人所说的刘三木的事，与唐山海坐到客厅中的桌子边，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唐山海抿了一口，拿在手上，看着透亮的液体，却无法让自己的思绪就像看透这杯中的水一样来彻底洞察打电话告知刘三木消息的人的用意。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面临唐山海投来的视线，徐碧成关心道，“我就是想帮你点忙，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分析分析。” “好，那你帮我分析分析，刚才那电话是谁打的”唐山海轻笑了一下，虽然依旧心事重重。 “我觉得，应该是帮我们的人。不然他直接告诉毕忠良不就完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就怕是毕忠良在故意试探我们。你想，如果是毕忠良的人故意给我们这份情报，我们收到了情报却没有上报，说明我们是什么” 徐碧成愣了一下，又想了想，点头道，“毕忠良如果真的抓到了刘三木，刘三木咬出我们，只是个口供，我们背后是李默群，毕忠良不能仅凭刘三木这个人的口说来抓捕我们。为了有更确凿的证据，毕忠良这个试探应该是必要的，可能还得当着李默群或者影佐的面”徐碧成紧张地抓住了唐山海的手，“山海，这都快两个月了，毕忠良还是不信任我们，那李默群那边会不会我们真的要暴露了” 徐碧成对暴露本身并无多少恐惧，可是想到唐山海即将承受的酷刑，他光是想象一下都受不了。 唐山海看徐碧成这么快就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拍拍他的手背安抚着，“也许事情没那么糟。一来，这两天处里没有任何风声说抓了什么人；二来，如果真是毕忠良试探，为了防止我们受惊逃跑，他应该安排很多人埋伏在附近，可是从珍珠港事件大家跟着日本人忙碌起来之后，毕忠良就再没安排过任何人跟踪保护我们，今天回来我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可如果毕忠良就是想暗中试探呢山海，”徐碧成苍白着脸色，又握紧了唐山海，“要不你先走吧，万一我们真的暴露了，我一定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我不能走，正如你所说，如果毕忠良是秘密试探，那我们一个也走不了。”唐山海摇头，“也许是我们想复杂了，我听那个打电话的声音不像是行动处的任何人。要是毕忠良找外面的人暗中试探，他就一定会有后手的，不可能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痕迹。抓住刘三木直接审也不是不可以，搞这么复杂还是秘密进行，就失去了向李默群或者影佐当面进一步证实我们身份的意义。” “那照你这么说，这个打电话的人，也许真的是想帮我们” “走一步算一步，至少不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吧，我会联系到陶大春，让他把事情搞清楚。”唐山海拍了拍徐碧成的肩膀，“别太担心。” 徐碧成点头，望着唐山海平静的容颜，觉得心中的乱跳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冷水，定了定神。 陈深和皮蛋还在唐山海家公寓楼外面守着。陈深剥着自己的指甲玩，皮蛋已经无聊地打了好几个呵欠。 “深哥，你说我们静观其变，就是在这儿观到天亮啊” “不会，蹲到他们出门就好了。”陈深漫不经心道。 “他们会不会出门哪”皮蛋有点怀疑陈深的这种肯定。 陈深眼睛一亮，嘴角弯了弯，“要不我们俩打个赌” “我不赌。”皮蛋一口回绝，一看陈深这模样就知道没安好心，自己在他手里头打赌从来没赢过，桩桩件件都是血泪史，再跟陈深打赌，自己就一定是蠢死的。“每次都是我输，你算得那么准。” “那这样吧，”陈深好似妥协地说，伸出了一根手指，“我们赌他是一个人出门呢，还是带着他兄弟一块出门” 皮蛋立即忘了自己之前的教训，自信满满笑了一声，“嘿，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一个人出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一个人出去打探消息，一个人在家留守等候有情况不对随时逃跑才比较正确，不然两人都出去万一有什么不是一起被抓的节奏 “我赌他们是两个人出去。一百块，怎么样”陈深颔首表示知道了皮蛋的选择，自己伸出了两根手指。徐碧成那德性，当然是扒拉着唐山海不放了，这时候让他放着唐山海独自行动，除非把他打昏了才行。 想到能赢到陈深的一百块，皮蛋心头再次不争气地一动，眉毛耸了耸，“成交。”就不信这次还能输给陈深。 两人彼此自信地冲对方一笑，再转头一起盯着唐山海家公寓楼下的大门。 唐山海放下电话。他启用了自己紧急情况下联络陶大春的临时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只有他知道，徐碧成都不清楚，但这种号码都只能用一次。对上了暗号后陶大春的口气似乎有些激动，不过双方在电话里没时间说太多，为免节外生枝，迅速以暗号确定了接头地点就挂了电话。 “我现在出去一趟。”唐山海拿着公文包就要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徐碧成跑上前紧跟着道。 “不用了吧。”唐山海蹙了眉。“你把门窗关好，早点睡吧。” “你一个人出去，我在家哪里能睡得着，你还不如打死我。再说，你跟陶大春联系，对我也不是秘密，别拿我当外人，走吧。”徐碧成果断拿走了唐山海手里的公文包，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唐山海抿了抿唇，没辙地叹了气，转身跟着徐碧成出了门。 皮蛋和陈深一看见唐山海与徐碧成一道打开公寓楼下的大门出来就迅速躲得里面了点。两人偷瞄着唐山海和徐碧成上了吉普车开走了。 皮蛋一脸懊恼从口袋里掏钱。 陈深的手得意洋洋地在他眼前晃等着钱到手。 皮蛋艰难地将钞票递到他手上，肉疼得眼睛眉毛都揪到一起。 陈深手指掸了掸这不费吹灰之力而来的意外小财，有点小乐。 “深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哎，两条腿比不上四个轮子，”陈深望着唐山海的吉普车消失的方向，“走，吃宵夜，我请客。” 陈深心中一派轻松。 唐山海这连夜出门的架势，就是要秘密联络军统的人吧，哪里像是要去找毕忠良的真去了行动处也有扁头守着随时汇报消息给我。我就说嘛，这小子，不吓唬吓唬他就是不行，死捂着身份还真当我没办法确认呢。 算了，先吃宵夜吧，蹲着一晚上了，也累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陈深高兴地拿着皮蛋的钞票转身就走。 “这不是哎”皮蛋一脸苦逼，“这不是我的钱吗” 隐秘的夜色中，陶大春在指定的一条僻静街道的角落里静静等着唐山海，他来回走着眼光注意四周，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 终于要亲眼正式再见到唐山海一面了，前两次袭击陈深与在湘菜馆时他和唐山海只匆匆一瞥，什么都来不及说，这次突然联系定然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希望不是涉及唐山海安危的大事，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陶大春想，都一定要保护好唐山海。戴老板也是这么对陶大春说的。 唐山海可能不清楚，飓风队第一要务不是其他任务，而是保证熟地黄的安危，有什么不对就绝对优先保护熟地黄迅速安全撤离。那时陶大春还不知道熟地黄就会是唐山海，觉得戴老板有点过分注重熟地黄的个人安危了，不像以往只考虑大局从没将特工个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过。现在知道熟地黄就是唐山海后，再想想戴老板的这般殷殷嘱咐，陶大春顿时明白了戴老板的一番苦心，也再理解不过了。因为那是唐山海，他的安危值得放在第一的优先顺位。 重庆一别之后，也不过才半年，陶大春其实没想到这么快能再看见唐山海，尤其是没想到唐山海竟然是自己的直接上司熟地黄。他接受戴老板的命令，来到上海组建飓风队进行锄奸行动，当时就听戴老板说过不了多久还要负责接应即将去上海的熟地黄。陶大春猜想过很多人选，唐山海从不在其中，不过知道是他，又觉得是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论关系，唐山海是李默群的表外甥，想要打进特工总部，这是最佳的利用途径了。意料之外的是，戴老板居然舍得放唐山海来到这豺狼虎豹之地以身涉险。当年跟随戴老板的青浦班一期的亲传弟子，在接连如火如荼的抗战中到如今已折了七七八八，唐山海是戴老板身边几乎唯一的学生了，早就听说唐山海一直想出去做任务，戴老板硬压着不让。后来打听到唐山海未婚妻的事，陶大春也深深为他叹息。 最早在重庆训练处见唐山海的第一面，陶大春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戴老板和蒋校长过分迷信外国军事学院培训过的留洋学生，瞧唐山海细皮嫩肉的肯定又是哪个大户高官塞进来在后方挣挣政治资本走仕途的公子哥，即使知道唐山海是刚从成都的黄埔军校卸任回来，担着重庆军统总部机要处主任的职务，在机要室处理各类公文之余，还被戴老板暂时放到重庆军统训练处来兼做教员帮着搞搞特工训练的，也没拿他真当回事。 估计就是戴老板生怕这公子哥成天坐办公室憋闷坏了，才给他找了这重庆训练处的兼差。 啧，真如传言中那般宝贝上心得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55毒玫瑰 55 毒玫瑰 重庆训练处的接风宴上，唐山海喝洋酒，不太吃辣，吃菜慢条斯理，说话也文里文气的，带着个面色冷冰冰的随从徐碧成，怎么看怎么和陶大春这帮血海战火里奔波过的一线特工格格不入。当时碍着宴席上还有戴老板的秘书在场压阵，陶大春他们这帮先到训练处资格老点的“老人”兄弟们没有拼命起哄给唐山海灌酒，暗地里都商量好了一定要想办法挫挫这新来的公子哥的锐气。 蒋校长和戴老板拿他当个小宝贝儿宠着护着，陶大春他们可不想做奶妈，不拿出点宝贝的本事出来，别想他们服气。 陶大春他们将训练处那时最刺儿头脾气最硬成绩最差的学生们编到一起美其名曰“特别小组”交给唐山海，指望着这帮坏学生教训一下这嫩生生的“瓜娃子”新教官。 结果可想而知的，并没有陶大春这帮人设想的那么美妙。 其实是很不美妙。 每当陶大春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和那帮兄弟真是太傻了，真的。戴老板看中的亲传弟子，呵呵，哪有那么简单，要比一肚子坏水，他们这些就会打打杀杀的兄弟还差得远呢。 那帮差劲的“坏学生”们被唐山海一击必杀的近身格斗技术全员制服了不说，之后反过来在唐山海有意无意的“指导”下还将训练处除他以外的教官们几乎都想办法挑战遍了，最离谱的是一次所谓的突击偷袭演习，学生们竟然趁着凌晨人困马乏之际，把唐山海之外的全体教官们都蒙面从家中绑架了集中扔到了训练基地后山一个本是用来惩罚学生的一般人根本爬不上来的大坑里。 当大家骂骂咧咧地互相帮忙松了彼此身上捆绑的绳子和摘了脸上的黑布之后，仰头就看到大坑上方被学生们簇拥在中间的唐山海，月色下一脸愉悦，玉面生辉，彷如多年来传说中的后山住着的什么修了仙法的精怪，又美又煞的，好看得吓人。相比之前白面公子哥的印象，这月下桀骜矜骄的唐山海跟换了个人似的。 陶大春那一刻就看呆了，生出了畏惧，也生出了惊艳。 各位同僚请勿见怪，今天这趟是学生们的演练，训练我小组学生们配合偷袭的专业水平和团队协作的意识，结果出来成绩都很好，感谢大家的大力协助，我一定会向戴老板好好给大家请功的。唐山海说完后不顾众人的嚷嚷，只丢了根绳子给他们，竟然就那么带着学生们走了。 二十几个教官被困在大坑里蚊虫叮咬了一夜后，还是陶大春想了个办法让大家叠罗汉失败了无数次才爬上来的，爬上来时个个一脸狼狈，被唐山海手下那些等着的学生们咔擦咔擦地拍了好多照片，据说都送到了戴老板的桌上，随之附带的还有一份唐山海关于训练处的教官们因为一段时间的安逸生活，警惕心和身手都下降得厉害需要重新训练一段时间适应未来重要任务的训练计划。戴老板非常顺利地被说服了，批准了这份计划。 上头有人宠着了不起啊。还真的就是了不起。 所以，重庆训练处的那批教官，后来又成了一段时间里唐山海的学生，被唐山海以德国留学期间特种兵的训练方式结合特工专业来重点培训，个个都结结实实地切身体会到了外国先进军事训练的方法，把一帮实际作战经验还行的老特工们折腾得死去活来苦不堪言，完了之后又玩命按照这些方法去折腾各自的学生。 那时有个当过国文老师自愿投身军统抗日志在报国恨家仇的家伙，写过一首文绉绉的西洋诗来骂唐山海，什么“最美丽的花朵的香气最骗人，最甜蜜的果实的滋味最有毒”之类的，题目就是“毒玫瑰”，传诵得远近闻名。诸多师生对唐山海的不满埋怨因为这首诗找到了发泄渠道，唐山海就得了个训练处里自始以来最为知名至今仍然活在传说里的绰号，“毒玫瑰”。也有人背地里叫过他什么“活阎罗”、“玉面修罗”这类代号，估计是因为唐山海留过学的背景，导致大家觉得那洋里洋气的“毒玫瑰”更匹配这朵外表好看却满身是毒刺一惹就伤筋动骨倒大霉的魔鬼之花。 这个写了诗给唐山海奠定了名号的前国文老师很是洋洋得意了一阵，还特别喜欢在同学同事面前大声朗诵自己这首恐怕是生平流传最广的大作，然后被唐山海挂在了训练处的食堂大楼一星期，是真挂。到点吃饭了就从三楼用钢索之类的挂下来直到大门口的牌匾上，逼迫其大声念自己写给自己的“自嘲”诗，美其名曰训练胆色简单点来说就是脸皮厚度。这个老师什么科目的成绩都挺好的，就是容易紧张脸红，真要干特工百分百出问题。反正那个星期里，诸位教官和学生听着这位老师饭点念诗念了一个星期之后，胃口没有显著提升，倒是能随时哼一两句酸诗了，那位老师结束这段折磨期后脸皮厚度突飞猛进，第一个任务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妓女约会杀了去喝花酒的一个日本军官，从而顺利毕业。然后这老师领了任务去了北平，是现在北平锄奸队的队长姚平。 还别说，经过了唐山海亲手训练出来的这帮教官和学生，基本都业务素质过硬，出去成了各地军统站的骨干，不少还加入了锄奸队担任了重要职务。 陶大春和唐山海经过了一番不打不相识，准确地说，是单方面地被打被殴被训练后，跟唐山海就成了交情不错的朋友。他后来对唐山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明白唐山海那么严酷训练主要是想大家出任务时尽可能保住性命，能保一个是一个。平时交往中，唐山海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目下无尘，鬼点子多得很，不好惹，可也不那么难结交，按照陶大春的经验，使劲贴上去笑眯眯，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指哪打哪绝不含糊，说一句话就十二分的赞成，那么唐山海是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友情”的反正陶大春就是这么跟唐山海成为朋友的，自那月色下的惊鸿一瞥之后，陶大春就觉得唐山海做什么都很有道理，什么举动都是风姿绰约特别好看特别合适。把姚平写的骂唐山海的诗句交给唐山海带唐山海去听姚平诗歌朗诵无耻告密的人就是他。姚平至今仍不知道这个小秘密，还把陶大春当成最好的兄弟。兄弟是兄弟，涉及唐山海，那就得亲兄弟还明算账了。 接到戴老板的命令离开重庆去上海，陶大春没有别的想法，就遗憾自己以后难见到唐山海了。那时唐山海已经有个很清秀很雅致与他很相配的女朋友了，陶大春不知道心里那点酸涩从何而来，他为唐山海高兴，又为自己不高兴。虽然见不到唐山海不太适应，可是能够看不到唐山海的女朋友了，也算是不错。唐山海为陶大春送别没带女朋友，这一点就让陶大春挺开心了觉得足够了。 那晚他没喝什么酒，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走了，必须保持清醒，看着唐山海言笑晏晏为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直至醉倒在自己身边说着很高兴自己教过的人全都出去干大事了，未了却发着颤委屈地低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了。陶大春带他回家，坐在车上抱着他，唐山海半醉半睡之时，嫌弃外面的路灯太亮，在陶大春怀里蹭着不满嘟囔了一声。陶大春一只大手就覆盖住他的双眼，给他遮挡了光亮，感受着他黑鸦般的睫毛划过手心的颤巍巍的触感，第一次发现这人前高傲强势惯了的家伙，也能脆弱得如同一只蝴蝶，漂亮而易折，教人忍不住生出了呵护之心。 正好将唐山海那些自己知道的过往回忆完了一遍，载着唐山海和徐碧成的车子也行驶到了他的面前。 陶大春望着唐山海那张熟悉又清隽依旧的脸，几乎是兴奋地冲到了车子旁边。 “山海” 唐山海含笑点头，陶大春有些昏昏然，这才看到了驾驶座上脸色不睦的徐碧成，招呼了一句，“碧成。” 唐山海坐在后座，朝陶大春一点头，“上车说话。” 陶大春上车坐在唐山海身边，徐碧成沉默着开车驶向更加少人无灯的方向。 “上次你们怎么也去红灯笼湘菜馆啦我想问好久了，陈深不能杀”陶大春一上车就问出自己心头疑惑很久但一直没有机会问的问题。 “凑巧碰到了。总是没有见面，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陈深不能杀，所以那次没让你动手，以后也不要对陈深动手。”说到这个，唐山海肃容对陶大春吩咐道。 陶大春一时无语，看了眼徐碧成，接收到对方不满的余光暗示。 “知道。”面对唐山海已然决定的事，陶大春有再多疑问也会先放肚子里，他不是徐碧成，不如对方跟唐山海那么关系亲密，如果总是在唐山海面前固执己见质疑多多，久而久之，唐山海自然离他更远，不会与自己多么亲近了。虽然就陶大春了解到的，陈深实在是一个该死的人，但是飓风队的锄奸行动是有一定自主性的，并非事无巨细都要经过熟地黄的同意。是以陶大春先答应了唐山海博个好脸，至于之后到底怎么处理陈深，那是唐山海所不清楚的事。陶大春面上露出些百依百顺的宠护神色，“我就是关心你，问一下，关心则乱。你说的事，我记住便是。” “找你来不是说这件事的。”唐山海想着神秘人电话的事，没注意陶大春的神色，更没注意他打的什么小算盘。 “什么情况”陶大春正了色关心道。唐山海有别的事，那自然是要紧的事。 “有个叫刘三木的，你认识吗” 陶大春略一思索便想起来，“军统上海情报一处的，自从他哥刘三金被你当礼物送到特工总部后，他就失踪了。” 陶大春的飓风队在上海自成一派，各地锄奸队也是如此，并不受当地军统区的管辖，甚至当地军统站长都需要配合锄奸队的行动，根据锄奸队队长的指示去做些事，隐隐有些凌驾于各区军统区长站长之上的架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56信任 56信任 军统上海区的区长是曾树，陶大春只与曾树直接联系过，其他军统站的成员都还没有与他话事的资格，虽然不见区长以外的人员，但对于当地军统站的所有成员资料，特别是小队长以上级别的骨干成员的基本信息，陶大春都是亲自过目调查过的。一方面是为了锄奸队的安全，对于军统全员进行必要的识别监视，防止叛徒，另一方面也是在为熟地黄的到来进行一个基层的清理准备。刘三木这个人，陶大春自是有印象，由于这个人的失踪，陶大春也很关注他，因为他牵扯到熟地黄所送的“礼物”中的刘三金，虽然不清楚这个失踪的军统人员知道多少消息，但以他和刘三金的亲兄弟关系，如果他找机会向汪伪告密万一涉及到熟地黄，那么熟地黄的境地就会很危险。 其实军统通缉六人小组是个秘密任务，他们到达上海按保密级别来说应该是只有上海飓风队队长和熟地黄才知道的消息，如果熟地黄没能顺利将“礼物”送出去，后续要由陶大春的飓风队进行扫尾工作。涉及熟地黄，通缉六人小组的事连曾树都不知道，他顶多通过点私人关系知道刘三金他们要到上海办事，压根不会想到他们已经上了军统戴老板的铲除名单。而唐山海向特工总部告密六人小组，行动处的抓捕也是秘密进行的，没有广而告之，短时间内军统上海站包括曾树在内也只能猜刘三金的失踪与特工总部有关，不能确定一定是被行动处抓住了，更加无法精确地猜到其被特工总部抓捕的话，全是由于熟地黄的告密。 刘三金估计是猜到什么，可能在行动处行动之前向自己的弟弟刘三木透露了点风声，给了刘三木藏匿烟土的地点以防万一，所以刘三木在刘三金不见的同时就失踪了。但是刘三木知道的最多也只是刘三金觉得戴老板可能要铲除自己为进入特工总部的军统特工铺路的猜测，并无军统方面正式下令通缉六人组的文件，想要指证这个军统特工亦没有明确证据和十足把握，应该不会贸贸然地投靠特工总部。但万一刘三木一时想不开脑子不清楚向特工总部告密，特工总部那么多汉奸人精，即使是刘三木的猜测，也会对熟地黄的地位构成危险的怀疑。是以不但曾树想找到刘三木，陶大春也比曾树更想找到刘三木以尽早消除熟地黄的后患，尤其在知道熟地黄就是唐山海之后。 陶大春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也要求查找刘三木的下落，曾树方面就不敢大张旗鼓去寻找刘三木手上的烟土下落了。曾树只能暗中将苏三省扣在手上，时不时地拿撤职压压他逼他想想办法秘密联络上刘三木，只要苏三省还对军统和军统上海区副区长的位置有留念，曾树觉得就能将苏三省拿捏在手上。 听了陶大春肯定地说出了刘三木的身份，唐山海的脑子里迅速转了各种念头，“看来确有其人。” “你有他的下落”陶大春一惊，唐山海怎么会知道刘三木的事，是谁告诉他的，是有什么危险了吗 “刘三金私藏的那批烟土在他手上，明天下午三点，在六号码头约了别人交易，干掉他，包括和他一起交易的人。”唐山海没解释什么，只说了自己的要求。 既然刘三木找到了愿意交易的人，那么自然会向交易的人泄露这批烟土的来历，甚至可能也透露了刘三金的部分情况，因此，刘三木要死，这个交易的人，也必然不能留。况且，乱世里做这种鸦片交易转卖倒手赚取吸食鸦片百姓血泪钱的人，无辜无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的万一，是个清清白白的生手，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罪不至死却撞上了这件事。如有冤屈的鬼魂，那大可以全冲着他唐山海一个人来。 陶大春看唐山海如此冷静，担心少了些，转念想到除了飓风队，戴老板似乎在熟地黄来上海之前也准备了一条杜老板那边的暗线，说不定唐山海是在这条线索上得到的消息，于是不再发问，肯定应道，“明白。” 交易的人也可能牵扯到刘三金的消息，所以他必须死，组织不允许任何一个定时炸弹埋在熟地黄身边。这个要求理所当然。 “码头人多，动静要小，速战速决。”唐山海继续吩咐，“后面这个是最重要的，准备埋伏行动之前，务必确定周边有无其他埋伏。这个消息来源我也不确定，也有一些可能是行动处毕忠良派来试探我的，如果是试探的，毕忠良也一定会有埋伏在那里，那你们无所防备地杀刘三木，就会被毕忠良抓个正着。如果放出的前哨人员确定了有其他人员埋伏，就立即全员撤退，别管刘三木了。” “试探”陶大春又是一惊，抓了唐山海的手腕，“如果是那样，我们不管刘三木，那你怎么办” 徐碧成的目光扫到了陶大春的手，面上又一片冷沁沁的神色。 “确定有毕忠良的人埋伏就立即打电话和在约定的地点放置信号双重传递消息，我也会和碧成立即隐匿起来，不用担心。”唐山海从容微笑，看向陶大春，“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根据我和碧成的分析，应该不至于。那个告知我这个消息的人，似乎是怀着某种并非恶意的意图。” 陶大春还想说什么，唐山海眼神肃穆起来，“你的任务不是担心我的安危，是熟地黄交代你做的事。” 可我的最大任务确实就是你的安危啊。陶大春想着，望着唐山海严肃的脸，只能再一次默默低头答应，“好，没问题。” “去六号码头之前务必查探清楚附近有无埋伏，切记。” 陶大春接连颔首，自然是决心要把事情给唐山海办得漂漂亮亮的。 送了陶大春到安全地点下车后，徐碧成开着车，默默看了唐山海几眼。 “想说什么呢”唐山海抬眼道。 徐碧成张了张嘴，然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军统的风格就是不留后患，斩尽杀绝，绝对完成任务，不需要理由。不管是不是毕忠良的陷阱，其实你没必要向陶大春说得那么清楚。万一他贪生怕死，怕中了陷阱就不去杀刘三木，而刘三木这事是真的，那我们不就危险了吗即使他中了计，至少熟地黄没有危险。熟地黄的安危高于整个飓风队的安危。你刚才对陶大春说那么多，其实不合规矩了。” “老陶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你说过了，你把事情和他说清楚，他会选择最有利于组织的做法。”唐山海眸子微抬道。 “这个世道，哪有什么真正值得相信的人人心隔肚皮，你就不怕信错了人”徐碧成有些不满，不满于唐山海这么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别人手上还毫不介意。 “有啊。”望着徐碧成因为担心自己而生气的脸，唐山海轻轻一笑，放松极了的姿态，“你不就是吗我也真正相信你，比相信陶大春还信你，恐怕此时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你觉得我会信错人吗” 徐碧成咬紧了双唇，明明知道唐山海这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自己想说的话题，可自己还是不争气地开心地想裂开嘴，真怂，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哄，还有唐山海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哎真是，怎么就那么会哄人开心，明知道自己最受不得他的几句好话。 忍不住那就不忍了，徐碧成嗔怪地回头望了眼唐山海，笑容里是无奈的开心，“那我跟陶大春是一回事吗” “不是一回事啊，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我最信的是你，关他什么事啊”唐山海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玫瑰一样的唇瓣吐露出的话语在徐碧成听来比花朵更芬芳迷人。 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谁让他是唐山海呢。 同样的深夜里，唐山海与徐碧成这边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苏三省却在孤独的夜风里左顾右盼，远远警惕地瞧了瞧自家附近的四周，确定了没有任何人在此盯守，才慢慢走近了。 “苏副区长。”一把低沉的嗓音传入苏三省的耳朵。 苏三省猛然打开家里小院的院门，失踪多日的上海军统区情报一处的刘三木赫然正在院中门口等着自己。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阴森森的仿佛无心的冷峻石雕。 苏三省汗毛倒竖，但眼里的狠戾更盛，恶狠狠地盯着刘三木，冷笑一声，“你还有胆子来找我” 刘三木咧嘴一笑，“我知道曾树想找我那批货，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帮他的。” 苏三省左右又看了看，关上家门，示意刘三木与自己摸黑进入里屋。 在屋子里点上根蜡烛，微弱的火光下，苏三省发觉刘三木比以往狼狈憔悴了许多。也是，要东躲西藏同时防着军统曾树的刻意追查与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常规巡查，还得守着一大批价格堪比黄金的烟土，由不得他不狼狈。 “阿生告诉你的地址”苏三省看着刘三木不客气地在屋子里倒了一大碗冷水一气喝干了，自己坐在阴影中不动不响。 刘三木擦了把嘴角旁边的水液，“我找过他，他都告诉我了，包括曾树想逼你找我的事，他说对不起你。” “知道曾树想通过我找你，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了解苏副区长你不是池中物，要找你做件大事。你想不想杀了曾树，自己做区长起码曾树死了，在上头正式任命下来之前，你就是一把手，跟区长没区别。”刘三木放低了些声音，带点诱惑的语气道。 “然后上头再派一个曾树那样的家伙来压死我”苏三省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想想就没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57少女之友 57 少女之友 陈深和唐山海一大早在行动处大楼下送毕忠良离开。 “怎么临时调你去南京了又是那个秘密任务”陈深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意发问，余光瞄了下身边那个又是一身规整禁欲合身的西装三件套的二分队队长。 老毕不在行动处，陈深觉得自己就更好办事了。 看这家伙还能怎么装，刘三木的事都被老子捏住了，唐队长，你还是乖乖地早些对我坦白吧。 唐山海不知道陈深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狞笑，只觉陈深今日的关注令他格外不舒服。不过毕忠良的临时离开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刘三木是毕忠良安排的陷阱的可能性更低了。刘三木的消息是真的，那个神秘人此举看来没有恶意，但是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对方这么帮了一手，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六号码头并没有毕忠良的人埋伏，但有其他人安排的个别不起眼的小眼线，那恐怕陶大春是很难查出来的吧 “知道了就别问了。”毕忠良边走向车子边道。 “处座，一路顺风。”唐山海红唇轻启，笑容完美。 毕忠良看着唐山海的笑容点点头，想还是这个人比较省心，废话也不多。 “喔，这样也好，就当出去避避风头，你看周市长刚被袭击吓得要死，想去南京还不能去呢，汪先生非要他留在上海主持大局。”陈深笑着说，好像很羡慕毕忠良似的。 “你自己也小心点啊。我走了以后，晚上回家陪你嫂子吃顿饭，最近周扶海这件事，她又开始担心你被人追债的事情了，好好安抚安抚她。”毕忠良冲陈深叮嘱了两句，又转向唐山海，“山海，我太太也挺想再见见你商量一下他们教会的下一个慈善活动的事，她挺相信你的。要不，你有空就和陈深一道去看看她” “好。本来我就答应了毕太太有慈善活动就一起参与的，没问题。”唐山海答应得毫无犹豫，听话得让在他面前时常被怼的陈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平衡。 就会在老毕面前装乖巧，啧。 “那我得好好圆这个谎，看能不能骗她点私房钱。”陈深小不爽了，就下意识地去噎毕忠良，摸了摸脸颊认真地思考着。 毕忠良不屑地瞅他一眼，“真有这本事就好了，我也能跟着沾点光。”看着陈深和唐山海两人，“我走这两天就靠你们俩把队带好了啊。” “没问题，全部拉出去喝花酒。”陈深手一划拉，豪气万千道。 毕忠良正要上车，听闻此言果然又转回身，指指陈深，“越来越不像话。”无奈地朝唐山海投来最后的依靠的视线，“这家伙不靠谱，山海，看来我只能指望你了，管着他点。” 唐山海面朝旭日晨光微微露齿，笑意绽放似明霞灿烂，“好，处座放心。” 毕忠良被唐山海这完全展现的笑容晃得眼一花，脑子里瞬间都是唐山海乖顺又明媚的笑模样，干脆忘了小赤佬的那些堵心话，心满意足地上车走了。 陈深觉得唐山海笑得好看，可是越好看，他忽然觉得自己越危险了。以他对唐山海的了解，那绝对是一个不安好心的，不属于唐山海小猫咪，而来自于唐山海小狐狸的笑容。 “陈深”那边李小男拎着个保温壶兴匆匆地从行动处大门处过来。在电影公司做女演员成天打酱油，有时酱油都没得打，八成又是今天没戏就没事来送早饭给陈深联络感情的。对于持之以恒地跟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造成“热恋”假象的这回事，李小男很是乐此不疲，非但没有放弃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深扶额，装作没看见赶紧自己先上了楼。 唐山海含笑看他匆匆逃走的背影，悠然自得地待在门口等着李小男过来。 “哎，陈深，怎么不等我啊没听见吗”李小男跑到楼下，喘了两口气，跟唐山海打招呼，“唐队长早上好” “李小姐好又给陈队长送早饭呢”唐山海噙着笑意亲切问候。 “是啊，这不是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嘛，我特意去买的一笼阁的最先出炉的小笼包，他还不领情的样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小男晃晃自己的保温壶，不满地噘嘴。 “我也觉得陈队长对李小姐太过冷淡了，其实，关于如何抓住陈队长这样的男人的心，有句话，不知道合不合适对李小姐说”唐山海好心好意道。 “什么啊”李小男抬头望着他，一下目光触及到对方的丰润明丽的唇瓣，猛然想到那天舞会自己曾经亲密接触过这柔软似花瓣的双唇，而且那时候那唇色嫣然艳丽非常，好看得让李小男都觉得心砰砰直跳的。 回忆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李小男脸上陡然增了层粉色，不免低下眼，难得羞怯了几分，又好奇唐山海对于自己追求陈深有什么好的建议，僵在原地期期艾艾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唐山海倒没李小男想这么多，那天以为被李小男吻了后当时是有点不自在，可人家姑娘都不在意的样子，他一大男人更没啥好忸怩的了，因此再见李小男也只当两人之间啥事没有，就一普通熟人，没什么要多想的。 从远处看去，男的温文尔雅，女的娇羞怯美，西装帅哥配红裙靓妹，特别搭，搭得随便经过的扁头都看直了眼，替自己家的头儿悄咪咪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陈深的头顶上有一天忽然生了一片青青草原。不对，得告诉头儿，不能再这么冷着李小姐啦，李小姐这么好一姑娘，对上唐队长那种啥都不比头儿差还比头儿温柔比头儿有钱也比头儿有范儿的家伙，那头儿不是一分钱的胜算都没有啦 唐队长要是变成了情敌，头儿铁定被甩，得把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扁头打定了主意，感觉这件事要观察观察清楚说不定头儿有必要知道情况，于是立即躲到一边偷偷监视这对虽然养眼可是心中认为绝对不应该在一起的男女。 “陈队长这样的人，平时接触的姑娘委实不少，投怀送抱的也从来不缺，那柳小姐都说了，他是行动处的一枝花嘛，所以若是李小姐也和其他姑娘一样对他主动热情，嘘寒问暖的，他习以为常不觉得如何，可能没那么珍惜”唐山海循循善诱道。 李小男深以为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没停过，“什么一枝花啊，就是只招摇的花蝴蝶哼，唐队长说得是啊，我有时也觉得我这么天生丽质一人，这么倒贴他干嘛啊，可是不这样又不能指望他主动搭理我，该怎么办呢”李小男苦恼地叹气。 “我觉得”唐山海此时很有一副“少女之友”的知心大哥哥范儿，耐心地解答怀春少女的思春困惑，“李小姐和陈队长的交情，也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浅。李小姐这么活泼大方，陈队长半点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听着唐山海这么一个多少姑娘少女争抢的优秀帅气肤白貌美的翩翩公子哥夸奖自己，李小男有些飘飘然了，自然更是对唐山海的话毫无犹疑，恨不得把头都给唐山海的拜服小样儿，“哎呀，唐队长你也这么说啊我就是说嘛，你看我这么好看，陈深他到底想什么呢不冷不淡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还好我自信心够强大，没被陈深那死家伙打击得趴下去。我跟你说啊，陈深第一次见我要不是被我的美貌吸引，怎么会那么多姑娘里就找我第一个跳舞呢，我就不信他对我没什么感情，很可能还是一见钟情呢” “所以，陈队长不是对你没有感情，只是你总是来找他，让他感受不到你的重要性，没法认清他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想，你可能需要找个契机，让他能够体会到，实际上你对于他有多么重要”唐山海亲切和蔼的眼神中暗暗藏着小狐狸的狡黠，稍微有些心虚地觉得对于李小男这样的小白兔来说自己的这种鬼主意实在有些不公平了。不过他没想对李小男怎么着，主要是对付陈深，顺便也能帮李小男出气，应该不算是做坏事吧。 李小男一拍手，恍然大悟，崇拜地望着唐山海，“对啊，唐队长，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教教我吗如果成功了，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不，下辈子都让陈深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 “办法嘛，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对陈队长不是太厚道，不知道该不该说”唐山海故作犹豫不决道，俨然一个善良心软又体贴的好同事。 李小男干脆凑到唐山海身边，耳朵贴近了唐山海的唇，挽着唐山海的手臂急切地上下挥动，“说嘛说嘛，你对他厚道可能就对我不厚道了，别理他啊，你看我一个大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在上海，喜欢一个人这么久都没什么回应多可怜啊，绝对是我比陈深可怜多了啊，唐队长你一定要帮帮我” 哟呵我去，还咬上耳朵了，贴得那么近扁头咬了手指在嘴里瞪大了眼睛盯着，心头警铃大作。李小男还从没贴头儿这么近过呢，喔，虽然她是很想啦，可是头儿不给人家机会啊，看看，看看，唐队长多懂女人心啊，就不会这么冷酷地拒绝人家女孩子的好意靠近，头儿你真是哎呀急死我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把这事儿好好跟头儿说说，警告警告他，像李小男这么漂亮大方又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喜欢一个人就这么低姿态的女孩子，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啊，没了这个那咱头儿那花花性子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家主婆啊唐队长本来也是个不缺女人的，长得帅性格好，什么女人都乐意喜欢他，不少一个李小男吧，就把李小男留给我们家头儿呗 扁头一边偷窥李小男和唐山海越来越亲近的动作一边内心活动刷拉拉地连篇累牍地翻过，愈发坚定了向陈深告密兼提醒的决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58码头混乱 58码头混乱 六号码头。 吴龙戴了墨镜，拎着一箱子现钞走向码头边临时囤积的货物围起来的露天仓库。他边走边注意着看了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以他这样的普通小江湖的水准，对于专业跟踪的军统和常年帮着陈深暗中盯人的老手皮蛋，自然是毫无所觉的。 码头旁边的大楼里，陶大春带着人已经在周边都安排好了人。之前他有照唐山海吩咐的仔细检查过周围情况，并没发现什么埋伏，如果有超过五六个以上的人的埋伏，经过陶大春这么仔细的排查，不可能毫无踪迹不被发现，而五六个以下的个别人的所谓埋伏，那对陶大春这些人来说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透过望远镜，陶大春躲在大楼住户晾晒的衣服后面观察到吴龙的接近，并且镜头一转，一个拎着黑皮箱的人也早站在那里了，应该就是刘三木。为了确认，陶大春把望远镜交给身边的手下吕明，“你认得刘三木，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吴龙已经和那个拿黑皮箱的人接上了头，双方不多废话，吴龙先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指示给对方看，满满当当都是钞票。 那人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一叠叠的钞票货真价实。他满意地收下了小箱子，将自己的大黑皮箱在吴龙面前打开，也是满满装得都是之前答应过吴龙的上好烟土。 皮蛋避着大楼那儿观察视线的死角，偷偷找了个地儿躲着窥探吴龙和刘三木的交易。 吴龙拿起大黑皮箱子中的一块长方砖块状的烟土熟稔地闻了闻捏了捏，检查了一下。他们所有的举动都在陶大春的监视下。 “没错，就是他。”吕明看着望远镜肯定道，确认了与吴龙交易的人就是刘三木。 “好，带人守住码头要道，以防溜走。”陶大春点头，立即吩咐准备行动。 “是。”吕明将望远镜交给陶大春，应声而去。 吴龙从一块烟土中捻了些出来放在手指上细细再看了看。 “放心，都是上好的公班土。次货，我们从来不做。”刘三木自信道。 吕明带着飓风队的其他队员握着手枪向着吴龙和刘三木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苏三省也正躲在一个角落里为了防止被飓风队的队员发现而悄悄谨慎地变换着藏身之地。他是跟随着刘三木而来的。昨晚刘三木找到他，向他陈述了包括自己的哥哥在内的军统六人组应该是被特工总部的人抓住了的猜测，而且进一步表示有内幕消息透露出来这是戴老板为了让最新派到上海的最高级别机密的特工混进汪伪政府而铺路的一步棋，自己的哥哥只是这个军统特工进行潜伏任务的垫脚石。苏三省问他有什么证据，刘三木却拿不出什么，只说是刘三金事前有过这样的担心而告诉自己的。 苏三省有听闻最近军统重庆总部那边派了个特工来上海进行潜伏任务，却不知道其具体是去了汪伪哪个部门机构，也不知道代号是叫什么，应该只有曾树才有资格知道代号，可是有资格跟那个潜伏特工直接联络的人，也只有飓风队的队长，曾树都不能亲见。如果确定了刘三金他们是被特工总部的人抓走的，也确实是重庆那边来的新人了消息才让特工总部的人抓捕了军统六人小组，那么这个重庆来的新人是军统潜伏特工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只是曾树都不知道军统六人组是被戴老板通缉的对象，不然哪还会这么大胆子去找那批烫手山芋的烟土，军统里现在谁想拿这批烟土，谁就是戴老板眼中跟汉奸一样可恶的党国贪腐蛀虫，务必诛之而后快。 苏三省已经确定了自己向李默群投诚的大概日期。目前军统上海区有些据点随时面临变动，等年后军统上海站这边新一轮的各个驻点以及备用站点才会大致全部确定下来，苏三省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搜集更多的军统这边的情报，在春节之后就会带着这份大礼踏上通往唐山海的光明大道。现下曾树对他愈发无视，动辄侮辱，苏三省都可以忍。听到刘三木提及军统新来的潜伏特工的消息，苏三省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的“大礼”如果能再加上这个潜伏在汪伪的秘密军统特工这样珍贵程度更甚的礼物，那么自己在李默群的那边的分量就愈发重要，与唐山海比肩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可以再找找消息，曾树这边没法接触那个军统特工，那就可以试试找有资格直接见到该特工的飓风队队长，陶大春了。 刘三木昨天找到苏三省的目的很明确，说手上有批烟土翌日就打算出手拿到了钱想托苏三省这边熟识黑市枪支的关系，去买些枪支弹药准备杀了曾树，好震慑一下军统给自己的兄弟报个小仇让戴老板尝尝随意抛弃手下的苦果。他知道苏三省也恨曾树，希望托靠谱熟人不着痕迹买到枪支的同时，也能拉苏三省下水做个帮手，一起杀曾树。苏三省当时表面上答应了刘三木，心里想的却是，曾树对刘三木手上的烟土垂涎三尺，自己得想办法找到刘三木藏的那批烟土，诱得曾树接手了，再引了据说嫉恶如仇爱恨分明的飓风队队长陶大春过来，就能让陶大春对自己心生好感，靠飓风队队长的威仪压制曾树的同时，也许就能设法知道那个军统特工的一些消息了。 是以，苏三省昨晚装作答应了刘三木待刘三木放下了戒心后，就偷偷跟踪了他一夜，再尾随其来到了六号码头，才突然发觉不对劲，刘三木和那个交易烟土的人，似乎两边都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一时分不清这盯梢而来的都是哪边的人，苏三省生怕是特工总部的人，未摸清情况之前只能尽量地隐蔽再隐蔽，躲藏自己。 吕明和飓风队的成员们虽然都拿着枪以防人逃走，但是陶大春记着唐山海所说的“码头人多，动静要小，速战速决”的指示，自己安排了弓弩箭，希望能尽量不用枪地解决掉这两个人，不留任何后患地完成唐山海交代的事。 皮蛋屏声静气，像一尾安静的鱼，就那么偷偷看着这些人的举动。 陶大春在楼上架了弓弩，弩箭对准了刘三木。刘三木是专业的军统特工，身手肯定比吴龙这个普通跑江湖的难对付，论起危险性也比吴龙更大，所以优先将刘三木作为下手目标是十分合适的，至于吴龙，只是个道上的小混混，杀了刘三木后，吕明他们那么多人守着，应该不会逃得掉。如果身手迟钝点，陶大春觉得杀了刘三木后再继续给吴龙的脖子喂一根弩箭也是来得及的，都不用麻烦吕明他们了。 吴龙和刘三木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吴龙还在检查着烟土，最后似乎是终于满意地认可了，呵呵一笑，“嘿，到底是军统的人啊，这么好的货” 吕明向几个飓风队的队员挥了下手，大家随即分散开去守住此处的各个出入点。 苏三省就落在了包围圈里，他冷静仔细地观察，发现这些人行动的作风颇像军统，而且更为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应该是飓风队的人，陶大春在这里有行动苏三省顿时眼睛一亮，止不住地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对了，刘三金那六个人是因为私贩烟土被戴老板痛恨的，这批烟土自然是谁拿谁都别想活了，陶大春接受戴老板的指示去除掉私藏烟土的刘三木，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并不奇怪。曾树白费心机想找烟土，哪知陶大春早有了踪迹，这烟土先到了陶大春手里的话，就可惜没法再栽赃嫁祸给曾树了。不过，正好自己想会会这位飓风队队长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陶大春对着刘三木的脖子，目光一凝，一箭射出，正中了对方的脖颈，见血封喉。 “啊”刘三木被射得痛苦闷嚎一声，只来得及抓住了脖子上的弓箭，便挣扎着倒在了地上，眼白一翻，再无回天之力。所有的不甘心的谋划，还未展开便戛然而止了。 吴龙吓得一叫，丢了烟土就近机灵地找了个死角蹲了下来。 陶大春立刻插上了第二根弩箭向着吴龙的身影寻去。 小命受到了巨大威胁，吴龙的头脑和全身感官也前所未有的机敏，尝试着探头向前，察觉到风声迅速缩回去，一根粗粗的弩箭从头发边儿斜插而过。 吴龙又是一惊，身上立即一阵后怕的冷汗。他迅速掏出了怀里揣着的手枪，不再迟疑，对着弩箭来的方向就是好几枪。作为一个道上混的人，杀人于他也不是稀奇事。不管对方是谁，想要他的命，他也就不客气了。 那楼上用弓弩的人察觉到不妙，也马上蹲下身去，没有中枪。 接连而起的枪声惊动了码头上的船夫、工人以及路过的行人和居民，大家纷纷尖叫着撤离这块枪声四起的地方，一时之间码头上仓皇一片，混杂着各种人声跑路声和东西倒地的声响。 吕明和飓风队的成员们被枪声吸引，没有慌乱，按照既定的路线悄悄摸近了吴龙。 皮蛋眼看现场太乱，瞅着机会跟着人群撤远了一些。 苏三省躲在盖着一堆货物的帆布底下按兵不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59忧心忡忡 59忧心忡忡 吴龙庆幸把交易地点放到了这个地方，这儿是他最熟悉的地点之一，就是为了防止什么特殊情况才要求在这儿交易，有什么不对的话，吴龙相信自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佳的逃生路线。 预感到除了楼上那个狙击人员外，还有另一队人马朝自己逼近，吴龙咬牙向着一个方向窜了过去，果不其然，几枪冲着自己打过来，还好他躲得够快，没打中。 瞅准了又一个货物堆放的死角，吴龙跳过去蹲下身遮掩好自己。 “快追”飓风队的人没看到那个死角，追过死角去找前方并不存在的吴龙。 等人追跑过去差不多了，吴龙立即跳起来向着原先的方向逃走。吕明他们回过神来再返回来追击。吴龙拼命地向着河边的栈道奔去，冷不防右小腿被吕明击中了一枪，吴龙哀叫一声捂着伤口连滚带爬又躲到一堆凸起的货物后面，举着枪负隅顽抗。 “追”吕明带人向前跑。 吴龙抬枪总算射中了两个人，可是子弹也打光了，徒劳地发了几个空枪，对方也知晓他没子弹了。 “抓活的”吕明道。 “是。”“是。”“快”手下们应声道。 不管这是哪路人，就凭这老辣专业的凶残劲儿，吴龙料想自己被活捉了只会生不如死，心头一横，抓了空枪就不管不顾往前一窜，直跑到栈道尽头的江流，看看后面一堆追上来的人，吴龙眼睛一闭，听天由命直挺挺往水中扎了进去。 吕明带人赶到，没追得上人，就听见了噗通的落水声，即刻与其他人一道向着水中连连射击，激得水花四溅，焦急等了片刻，也没见到有尸体或者血色浮上来。 陶大春急急走过来，望着毫无动静的水面，面色一沉，知道不好，人大概是跑了，“带人去下游追” “是，我们走”吕明旋即转身领了手下赶紧去追，不敢停歇。 陶大春悻悻然离去，只盼望还能来得及抓到人，这次绝不能再给唐山海添麻烦了。 皮蛋在一个铁栅栏后远远望着这些，觉得差不多知道结果了，也就转身走了，并没看到后面陶大春手底下的人抓住了主动现身的苏三省的情形。 “你是谁”陶大春打量着这个被手底下的人从码头露天仓库的货物堆里揪出来的鬼鬼祟祟的家伙，警觉地问，随时准备一枪崩了这个人，但是似乎又有些面熟。 苏三省被绑了双手，白净得有几分书生秀气的脸上并无丝毫惧意，不紧不慢地笑道，“陶队长你好，我是上海军统区的副区长苏三省，我想你应该有见过我的照片和资料。” “苏三省”陶大春想起来军统上海区似乎是有这么号人物，看看眼前的人的面容，与照片上的也很相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查到刘三金失踪，刘三木也多日不出现，怀疑刘三木跟刘三金是不是跟汪伪那边有什么勾结，所以我就跟踪来看看，没想到遇见了飓风队在这儿行动怎么，你们也是找刘三木的”苏三省扯了个谎，也笃定曾树不会揭穿自己这个掩盖了他要找刘三木私藏的烟土的谎言，因此根本不担心陶大春事后向曾树求证的问题。 “刘三木有批烟土，现在还阳奉阴违私贩烟土的，经上头命令，我们查到了就要想办法铲除，并就地销毁烟土。至于刘三金失踪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在查，目前还没接到上头说他们背叛的消息。”陶大春习惯性地警觉起来，并不打算向苏三省解释太多，而且还要找借口遮掩任何与熟地黄有关的蛛丝马迹。 “喔，那刘三木还没抓到这就可惜了。”苏三省叹息道，接着上前主动请缨，“我对这一带比较熟，我带你们去下游找找人，也许还有机会找到人。” 陶大春收起了吴龙和刘三木交易落下的那一小箱子钱和一大箱子的烟土，望着苏三省热情又谦恭的嘴脸，回想着苏三省过往那些功绩，应当是个能干利落的人，看着比曾树那种官腔十足的家伙要顺眼，于是缓和了面色，让手下给苏三省解绑，“那就有劳苏副区长了。” 苏三省余光溜了一眼那一大黑皮箱的烟土，虽然这箱子烟土平常人看来不少，够抽很久了，可是刘三金他们几个人冒着丢命的风险从重庆到上海私贩烟土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箱子，曾树这么兴师动众也不会只为这一箱子的烟土，这顶多是那一批货物中取出的小虾米，大头应该还藏在别的地方，如果只有刘三木知道的话，现在他一死，这批烟土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被人找到了。刘三木来找自己之前还找过谁呢苏三省一激灵，阿生他暗暗生了一番主意，当下只低眉顺眼为飓风队带路尽心尽责地去找刘三木。 陈深正在六号码头稍远的一处楼梯下等着皮蛋过来汇报情况。 “怎么样”陈深边翻报纸边注意着走过来的皮蛋。 “交易那人死了，吴龙跳江不知死活，重庆那帮人去追了。”陈深眉头微蹙，收了报纸不说话。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一家店的招牌是“玫瑰文具店”。 玫瑰陈深想到了唐山海拥有着的玫瑰花瓣一样漂亮的并且亲起来感觉很好也像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 他心头有点不妙的感觉。 吴龙逃跑出乎了他的预料。 军统这么一大帮人，居然把个小瘪三一样的吴龙给弄跑了不应该啊，怎么做事的如果吴龙找到老毕的话陈深忽然不敢想，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大错事，白白给唐山海添了个大麻烦。 本来只是想找机会稍微吓唬吓唬唐山海逼他跟自己合作的，这下可怎么办吴龙下落不知的话，那对唐山海对自己都是一颗定时炸弹，吴龙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也太危险了，特别是对于唐山海。 他该找什么办法尽快补救回来呢 唐山海坐在办公室望着电话机静静等待着，手表上的时针分针缓慢转动着终于走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按道理该有消息了。 果然，电话及时地响了起来。 唐山海立马接起电话，“喂” “唐先生，我是东联书店的，您要的三国演义已经到货了”是陶大春的声音，看来事情已经办完了。 唐山海凝神听着。 “西游记本来有货，可是有位先生急着要，先买走了。” 只杀了一个刘三木，有一个和刘三木交易的人逃走了，还在追捕中。唐山海眉头微皱，“知道了。三国演义先帮我包好，晚上我过来取。” “已经给您包好了。” “西游记可以尽快到货吗”与刘三木交易的这个人是不能留的，唐山海希望陶大春这件事办得快一点。 “我尽快。”陶大春答应道。 唐山海慢慢放下了电话。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唐山海猜想是徐碧成。 果然，徐碧成走了进来，小心关好门，然后急匆匆走到唐山海面前，“有消息了吗陶大春出事没” 望着徐碧成紧张的模样，唐山海心里一软，微笑了一下，摇头道，“我们的猜想是对的，这不是毕忠良或者李默群的陷阱。那个神秘人似乎是真想帮我们。陶大春今天办事很顺利，都解决好了。我跟你说过，不会有事的。” 徐碧成松了口气，望着唐山海，边笑边拍了下胸口，“那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为这事紧张了一天了，害我交给牛科长的那个报表都搞错了，不对，是错了几处” “别紧张，瞧你”唐山海轻笑了声。 “那我先走了”徐碧成指指门口，走出几步，又转回头，“嗯，我先向你做自我检讨，我今天真的太过紧张了，我要批评我自己一下，心理素质太不好了” 唐山海走出座位，来到徐碧成面前，靠着身后的书桌，凝神专注地看他，“没事，有时候，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徐碧成毕竟只是临时受训匆匆上任的特工，之前上过黄埔十六期也就一年左右压根没毕业，另外被戴老板有意放在黑道码头锻炼了一段时日，面临这种突发情况还是没法安然冷静。也难怪，他还比自己小两岁呢，唐山海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那样看待，可是，若真是自己的弟弟，此时就不该待在这儿担惊受怕。当初真不该顺了他的固执和听了戴老板的怂恿，就带了他也来上海。 不是毕忠良设计的陷阱，最糟糕的情况没有来临，是件好事。可若是与刘三木交易的人今日受了惊吓寻思过来去找毕忠良，不知道这人到底从刘三木那儿得知了多少军统内幕消息那么，最糟糕的情况随时可能来临。 但是这些忧虑，在事情没有实际发生之前，还是不要让徐碧成知道了吧。这份责任，该是做兄长的先替弟弟承担着的。 “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徐碧成面上一轻松，笑意也从容多了，对着唐山海道。 “晚上我要出去吃饭，你先回去吧。”唐山海道。他晚上要独自去跟陶大春检查刘三木的尸体，顺利的话，希望也能看到交易的那个人的尸体。 “行。”徐碧成颔首，回头看了眼门外，想到什么，“那我先回去再对对牛科长的那几张报表了，这回可不能再出错了。”说着就匆忙先离开了唐山海的办公室，还不忘了带上门。 唐山海面带笑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被门挡住了，才低下头，闭着眼睛沉重地长叹了口气。 但愿这个溜掉的家伙，不会成为置自己和徐碧成于死地的那颗偶然又命定的最关键的棋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60寻人 60寻人 徐碧成步履轻松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顿时觉得空气都变得轻快了，天色前所未有地明朗晴亮。 “徐先碧成。”柳美娜经过，瞧着他一眨眼，察言观色的能力十分突出，“哟，怎么那么高兴啊”柳美娜总是下意识要喊徐碧成为徐先生，实际上明明是她想为了和徐碧成套近乎多知道点唐山海的事而让彼此直呼名字的。 “没有啊。”徐碧成假装没听见柳美娜生硬的称呼转换，高兴地回应她。 “还说没有，早上还魂不守舍的，这刚从唐队长办公室出来就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你的山海哥哥又夸你了唐队长夸人一向也是甜到了人的心里，不管男的女的都受用得很，我明白。他不是故意爱逗人开心耍滑头的人，可就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人变得特别开心。”柳美娜和徐碧成顺路走了一段，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停下来，也拉住了徐碧成，其实她是想打听点别的。 “明天的宴会，你准备好了吗哎，你和唐队长，打算穿什么呀” “宴会”徐碧成眼珠一转，恍然道，“喔，是李主任的生日宴吧，舅妈李太太跟我说过这个事，这个，我还没跟我哥商量过呢，对了，原本酒席是定在上海大饭店吧后来听我哥说改了，我这脑子也没记，反正想到时跟着他就对了。” “是呀，本来是定在上海大饭店的，但是怕不安全，不是周市长才又出了那种事嘛现在呢，改成华懋大饭店了。我也是刚知道。”柳美娜应他道，又抖搂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美娜，你消息总这么灵通，显得我跟一傻子似的。”徐碧成点头，望着她，已经能较为自然地演绎出一些小男生不突兀的撒娇方式了。 “哎呀，你可别这么说啊，也就是大家伙儿喜欢到我那儿串个门，聊个天，结果呀全都跑我那儿去打听消息了，还弄得我跟事儿妈似的。还是你和唐队长这样好，又安静又风雅，谁也不敢跟你们开玩笑，多好呀哎，你还没跟我说唐队长到时候会穿什么呢” 徐碧成露出些勉强的笑意，“他这人吧，因为穿什么都还行，所以也没什么提前好几天准备的心思。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会穿什么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啊”徐碧成像是要凑过去在柳美娜耳边说话，被柳美娜心一慌地躲开了。 “说什么呀，徐先生，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可别戏弄我了。”柳美娜面上笑着推开了徐碧成，以“徐先生”拉开了一些距离感，自己走到档案室的登记台上。 徐碧成故意又说了句暧昧的话，“你是随便问问，我可没想随便答答。美娜，眼光别总只盯着我哥嘛。明月高悬你攀不着，青松落地才是你爬得上去的。”说完也不管这话在柳美娜心里投下了如何的涟漪，自顾自地先走了。 哼，唐山海那样的人，谁也别想攀着。柳美娜想靠近我哥，我就先让你三心二意咯。 拿着陈深画的吴龙的素描画像，皮蛋看看陈深，佩服得五体投地，“深哥真没想到，就看了吴龙一面你都能画下来。”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画给你喜欢的姑娘”陈深抿嘴一笑。 “别了，学过了，学不会。”皮蛋认命地摇头，没这个天赋，学了也白费时间和功夫。可是，其实他又看了眼陈深，“虽然这个能大概认得出吴龙，好像没深哥你上次画的那几个人用心啊，上次那三个人都挺好看的。除了那女的，就是那个叫叫什么唐队长还是山海的，画得我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很细致啊” 陈深淡淡白他一眼，“那哪里是我用心不用心的问题，本来就是人长得好看我才能画得好看。这吴龙就长这挫样，我能画得多好看傻了吧，什么逻辑” “喔。”皮蛋不打算跟陈深辩解，谁跟陈深争口舌之快谁傻逼，还是活的，大的。 “让汪姐和老k他们，拿着这个图片分头找，一定要找到吴龙。不然会有很大的麻烦。”特别是我的心上人唐山海会有很大的麻烦。陈深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对皮蛋说。 “明白。”皮蛋也不再玩笑，正色应下来。 吕明和苏三省都在吴龙跳江地方的下游一带转悠好几个小时了，眼看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吴龙的半点踪影。 汪姐、老k和皮蛋在暗处看着军统的这帮人一会儿东边一会儿西边地瞎跑。 “这样不行，我们分头去找。老k，你跟着他们。皮蛋，我们去对岸找。”汪姐给了指示，“老k，拿着画像，岸边找不着，就沿岸向百姓打听。皮蛋，走。” “好。” 三人果断分成了两组去行动。 众人奔走中，谁也没发现岸边一条废弃的小船下边，吴龙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看着四周无人了就慢慢爬上了岸边。 老k拿着画像一路问了许多百姓，都没一个见过吴龙的。等他失望地走过去了，吴龙在他背后的墙角里现身了，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偷偷来到了一户人家晾晒的衣服前，随手扯了几件干爽的粗布衣服换下了自己湿淋淋的衣服。还拿走了别人的布帽子好遮挡一下脸。 在与陶大春约定好的一处临时联络点的普通民宅里，唐山海仔细观察着刘三木的尸体。一箭入喉，陶大春的箭术倒还是那么厉害。可惜就只射中了一个人。 刘三木才死了半天，还没多大的尸臭味，估计是环境太脏乱差的影响，唐山海总觉得气味有些怪，看完了刘三木的尸体就掏出了西装胸前袋里的黑绸丝巾，捂住了口鼻。然后来到堂前与陶大春对坐，才放下丝巾。 “另外一个人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陶大春态度有些羞愧，“我手下都派出去了。” 唐山海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继续找，找到为止。”丝巾拿在手上习惯性地擦拭。 “明白。”陶大春看着唐山海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玉石的手指在黑色的丝巾间来回摩擦，赏心悦目之余又觉出了一丝丝冷煞的贵气。 “确定这个人是刘三木吗” “确定是他，我手下有兄弟认识他。”陶大春端正道，觉得自己该另外说点什么让唐山海高兴点，于是打开了吴龙留下的一小箱子钞票，“喔，这钱怎么办”如果唐山海全部拿走用作熟地黄的经费，那也是应该的。 唐山海擦完了手看着那箱子钞票，面色毫无波动，像看着一只空箱子似的，“归你了。”接着开始随手叠起手上的丝巾。 “这钱我不能要，我有薪水。”陶大春没看到唐山海有一丝悦色，满心失望，肃然回绝了。 唐山海瞧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陶大春知道对方有些和缓了，唐山海道，“按理说这些钱是应该上报给组织的，但是我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上面的人” 陶大春瞧着唐山海安静说话的脸，再次确定了，这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又冷傲又好心肠的唐山海，重庆军统训练处名噪一时好似人人想骂其实又人人真心佩服的，“毒玫瑰”，一点也不毒，就算有毒刺的话，那刺也只是对敌人扎心，从不对自己人硬茬。 “队里的兄弟一直跟着你和我出任务，挺辛苦的。这钱不是分给你的，给他们分了吧。” “好，我去办。”陶大春点头。 “这箱子烟土，就销毁了吧。不过就只有一箱”唐山海看着另外一直大黑箱子，打开看了看，又随手合上。 “应该不止，可我们没跟进这事去找烟土藏匿的地点，而且已经杀了刘三木”陶大春没想到这一层，直到唐山海问了才支吾了回答，本来唐山海也只是叫他杀刘三木和交易的人，没说还要去找地点，当然可能唐山海认为顺便能找到藏烟土的地方一起销毁是最好的。 “找不到就算了，希望没人找得到，就不会有人受害了。”唐山海也没介意，他就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那批烟土在哪儿。 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个与刘三木交易的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会不会成为突然爆炸让他和徐碧成粉身碎骨的不定时炸弹。 眼光无意地一转，忽然感觉压在箱子下面的旧报纸有些熟悉，而一旁陶大春陡然紧张了几分的面色让他生疑，唐山海抽出了那张报纸。 大美晚报的中文副刊，还是元旦那日的那张，中心头条就是“一吻难求唐公子”那个新闻，还有唐山海的照片。这都好多天前的报纸了，怎么陶大春还能看得到 “山海，我”陶大春支支吾吾解释，“我也就随便拿了张报纸，不知道上面是你，嗯，是看了才知道是你的” 唐山海不动声色地把报纸一丢，耳朵尖一红，“你就当没见过这新闻吧，反正都是无聊的东西。” “知道。”陶大春眼睁睁瞧着那报纸被唐山海甩到地上，有点肉疼，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啊，刚摆在这儿还没来得及细看，唐山海就到了，慌忙之下陶大春胡乱拿箱子想遮住的，却还是被唐山海发现了。 陶大春没有天天看小报的习惯，某天随意在个早点铺上发现桌上铺着的旧报纸才依稀感觉是唐山海的照片，就是被汤水弄得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了，他自己悄悄找了两三天才找到了一份干净清楚的报纸。算了，等唐山海走了，自己再拾起来藏好吧，绝对不能被唐山海发现了。陶大春暗暗下了决定。 在找了吴龙许久无果后，皮蛋在电话亭里给陈深打电话汇报结果。 “深哥，我们找了大半天到现在，没有找到吴龙。” 陈深心中的焦虑也不比此时的唐山海少，尤其感觉这次的作死可能会害死唐山海后，潜伏那么多年他难得地愈发紧张起来，“继续找，他受了伤肯定去医院或者诊所。” “明白了深哥，一有消息我就马上通知你。”从陈深的语气中，皮蛋感觉到了这次事件的紧迫性，毫无怨言地说。 “好。”陈深放下家中的电话，心中烦闷，睡不着，连格瓦斯也喝不下了。他很想见唐山海，先见见还平安无事的唐山海，让自己的心平静平静。 念头一起，就没法压制下去了。陈深干脆出门，来到了唐山海家公寓楼大门的对面，守在阴影里候着。唐山海应该还未归家，扁头说今天下班徐碧成是一个人回去的，唐山海好像是要跟什么朋友在外面吃饭。如果唐山海是去找军统人确认刘三木的生死，那么没找到与刘三木交易过的吴龙，他想必也在焦虑担心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61难眠的夜 61难眠的夜 不知道唐山海吃了晚饭没有，不会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吧本来肠胃就有问题，可千万别再作了。要不是吴龙这档子事，原本陈深是想拉着唐山海去嫂子那儿吃晚饭的，早上都答应了老毕的，还好没提前跟嫂子说让嫂子准备好吃的，不然嫂子今晚就白等了。老毕问起来怎么两人都没去的话，陈深说话放屁是经常的事，老毕该不奇怪了，唐山海那儿，估计就以提前有饭约给拒了吧。不过，反正下次有机会的话，还得拉着他去吃晚饭，这人不看着就不好好吃饭。说起来都欠我三顿饭了，什么时候让他还啊得好好合计合计。 陈深想着唐山海，想着想着思绪发散，又想到了许多其他相关又不相关的地方。 没等多久，陈深就看见唐山海的车子回来了，本该很快泊好车上楼的，可那辆吉普车在公寓门前停了好一会儿还没人从车上下来，仿佛车上的主人在犹豫着什么。陈深目不转睛地看着。 唐山海在车上看着楼上公寓亮着的灯火，徐碧成应该还没睡，在等自己回来。总是要自己到家，他才能睡得着。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睡前看不着自己，就没法安稳入睡。 唐山海笑了一下，想到没找到的与刘三木做交易的人，又笑不起来了。 在车上愣坐了片刻，唐山海下车来到门口，带点职业习惯地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发觉什么异样。目前还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平静的外表就会突然打破。 唐山海左思右想，心中压着块石头，轻松不得，掏出了香烟，随意抽出了一根放在唇边，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熟悉的烟雾中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将所有的不安都深深压抑在心底。不到最后的时刻，自己就不能松懈，不能轻易露出破绽。 陈深看着唐山海深深吸了两口烟，对方抽烟的动作远远看来也比常人优雅许多，一看就知道那是唐山海抽烟的方式，没人模仿得来，独属于唐山海的绅士范儿。无论抽烟还是喝酒，唐山海做来，总是能打上他自己的独特的优雅矜贵的烙印，瞬间将自己与许多人都做过的行为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了。夜色与烟雾里看不清唐山海如何的神色，只能看得到那修长的身影略为踌躇地立于家门，迟迟不能干脆进入，在他转身回望着这儿时，陈深明知他看不见自己，还是盯着那个方向，不躲不闪，渴望能够与对方的视线毫无芥蒂地交汇。 唐山海有些感觉到什么，可是那感觉太淡了，就如他此时抽的烟所燃烧升腾起的青烟，风一吹就散了，再找不到什么痕迹。他向着某个黑暗的角落看了两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沉沉的暗色，看不到希望的光亮。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也很容易影响到徐碧成的。唐山海长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再用鞋底狠狠碾灭了。他什么也不怕，既然来到这儿，就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而徐碧成，未必会陪着自己在这儿埋葬一切。总是有办法的。看着熄灭的烟头，唐山海恢复了平日镇静自若的神情，整理了下领带，迈着如常的步伐进入了公寓楼的大门。 他害怕了。陈深却想道。看完了唐山海这一系列的举动，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动作的细节，但陈深仍然敏锐地感觉到了，唐山海他怕了。他怕了，可他不是怕死，这份对于未知的本能的惧意也许会让他更加破釜沉舟，无所畏惧的。 一想到自己这么脑残地让唐山海陷入了未知的危险，不忍他担惊受怕却偏偏让他担惊受怕了，陈深就想回到昨天早上掐死自己，是他高估了军统的能力也低估了吴龙的逃生能力，他应该早早就向唐山海公布自己掌握的底牌，如果唐山海掌握到正确的信息，让军统的人及时杀了吴龙再冒充吴龙去与刘三木交易，那么这些担忧就都不会有了。明明一手好牌，最先拿到的陈深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打出了最坏的结果。 “回来了”唐山海一到家，徐碧成就冲上前去。 “嗯。”唐山海看了徐碧成一眼。 “确定没事了”徐碧成却察觉到了什么，“山海，你可别瞒着我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担心我，你就把我当个协助你的下属，不能拿哥哥弟弟那套来糊弄我。而且，我们一起长大，你有事，瞒不住我的。” “是瞒不住你。”唐山海笑着点了下头，紧绷的心弦放不下，却也为徐碧成的了解而感到松快了一些，“那个跟刘三木买烟土的小子跑了。” “那我们是不是还是会有麻烦”徐碧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交易人跑了，是就此消失还是会成为不定时炸弹，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能下定论。 “那个人只是个小混混，他不是军统的人，知道得应该不会太多。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除掉他。我已经让老陶去办了，你不用操心。”看着徐碧成又过来不自觉地抓自己的手，唐山海也是像以往那样轻轻拍着安慰他。 “嗯。”徐碧成点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个给我们打电话的人。” “按理说，情报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有心想帮我们，可是还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会是谁呢” “我觉得是一个非常了解我们的人。有可能洞察到我们的身份，但是暂时不想拆穿。这人必然是有所图，现在不知道，早晚他也会出现来跟我们讨债的。”唐山海条缕分明地分析道。 “讨债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徐碧成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他讨厌的可是又不由自主地会想到的最说得通的人选。 “你想到了谁”唐山海反问徐碧成。 “你该不会觉得，是，陈深吧”徐碧成观察着唐山海的神色，追问道。 “总会有答案的。”唐山海没有正面回答，低头看了看手表，“不早了，先早点睡吧。” “等等，”徐碧不欲与唐山海辩解，见他面有疲色，按下唐山海的手，一脸笃定的无奈，“我厨房煮了些面一直放在蒸汽锅里，应该还热着，你先吃点再去休息。别说了，我知道你在陶大春那儿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吃完了，你还得喝杯牛奶才能去洗漱。” 瞧徐碧成一脸不容拒绝的模样，唐山海不再坚持，也确实没有理由坚持什么，“好吧，都听你的。” “这才对。”徐碧成一边去端面一边叨叨，“吃完东西后你就可以洗澡了，不用等的，我已经烧好热水了。对了，这些天天气愈发冷了，我把你的毛呢大衣拿出来了，这件比较厚实，明天也别忘了穿啊。今天下班我还找人新换了个汽炉，原来的取暖效果不太好，怕你受凉，早换早好” “嗯。换了汽炉啊，怪不得进屋子里到现在倒觉得有些热了。”唐山海答应着，开始脱外套，手解着扣子，又想到了徐碧成的那个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徐碧成，其实双方心知肚明，彼此想到的答案恐怕都差不多。 陈深，真的是你吗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深看着唐山海进入公寓，在确定楼上的窗户灯都熄灭了之后，直接去了猛将堂孤儿院跟汪姐、皮蛋他们开了一个临时的小会议，大家继续商量一下对策。 “这么说来，军统也没找着吴龙啊”汪姐听完皮蛋后来跟踪军统找人的详细情况，喝了一口热茶总结道。 “嗯。”陈深凝重地点头。 “这下麻烦了，深哥，你见过吴龙，你说吴龙会不会向汪伪告发你啊”皮蛋真心实意只担心陈深。 “吴龙和汪伪的人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他是给华老板跑腿的，和他有交道的人只有我和毕老板。”陈深解释道。 汪姐询问，“你的意思是，吴龙不会影响你和毕老板的关系，以及华老板和毕老板的关系他向汪伪告发也找不到人吗如果他单独找到毕老板呢” “他是给华老板跑腿的人，和毕老板并不太熟。”陈深不太有底气地说，“另外，他也不知道毕老板会在哪儿。”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皮蛋只想知道这个。 “毕老板眼下还在南京出差，明晚他要参加一个宴会，应该会赶回来。只要堵住一切可以联系到毕老板的渠道，我们就可以找到吴龙。” 这个办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就凭他们几个人，真的堵得住吴龙联系毕老板的任何渠道吗可是堵不住也要堵住，事关陈深的安危，他们愿意拼尽一切，包括性命。是以汪姐和皮蛋均是心事重重却又坚定地点了头应下陈深的要求。 陈深决定晚上去行动处，方便半夜如果有什么电话给毕忠良的话自己可以随时代为接听。让汪姐和皮蛋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深和衣躺在行动处办公室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唐山海此时睡着了没有，耳朵注意着外边的任何动静，翻来覆去也没有什么睡意。 唐山海按照徐碧成的要求吃了东西洗漱完毕就爬上床，已经很累了，可是心里有事，哪怕室内烧了汽炉温暖如春，眼睛困得打架，脑子还是清醒地坚持着不让睡意来袭。 这个夜晚，世间并不在乎又多了哪几个辗转难眠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62擦鞋定锄奸 62擦鞋定锄奸 第二天早上徐碧成下楼来，唐山海已经把早饭都准备好了，牛奶吐司培根鸡蛋黄瓜片，都摆得妥妥当当。 唐山海喝着牛奶看着大公报早报，一派悠闲，看不出半点焦虑，见徐碧成下来，道了声“早”。 徐碧成望着早饭，没有今天不用准备早饭了的省事轻松，反而狐疑地盯上了唐山海，“昨晚没睡好”不然这么早起弄什么早饭 唐山海眨了眨眼睛，指指自己，又指指徐碧成的眼睛，“照照镜子就知道到底是谁没睡好了。” 徐碧成斜他一眼坐下来，昨夜他也是担心，翻来覆去很迟才迷糊睡去了，今早起来是有点熊猫眼了，而且他还不比寻常人，只要有一点睡不好，黑眼圈就从来不会缺席，经常特别明显。唐山海一般只要不是熬夜整宿没睡或者特别特别疲累有病在身，倒不会有很明显的黑眼圈，有也是比较淡色不太容易看得出的。 “知道你天生丽质没有熊猫眼，真了不起啊。”徐碧成拿起热好的牛奶灌了一口，又捏了片吐司开始加鸡蛋培根和黄瓜片。 唐山海昨夜入睡很晚，大约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醒了，实在睡不着，索性早早起来做早饭。徐碧成虽然猜对了，可要说怪谁不好好休息，熊猫眼这点他就输定了。 唐山海吃了片吐司就差不多了，只小口喝着牛奶，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几下报纸，更多地是在想什么事情。 瞧着他思考的模样，徐碧成边吃边问，“那，咱们后面有什么计划啊要怎么才能找出那个跟刘三木做交易的人还有那个打电话的神秘人” 唐山海收了报纸，“李默群的寿筵是锄奸的好机会。老陶的人还在找那个交易人，我想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至于神秘人，就等着吧。也不能因为一个小混混和神秘人我们就成天担心不做事了。” 徐碧成点头，“那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找老陶” 唐山海颔首，“我已经给处里打了电话了，说我今天直接去总部报到，你自己坐黄包车去上班吧。” “好。”老陶要是在晚上李默群的寿筵进行锄奸行动，陈深也在场，要是老陶这次能把陈深给解决了，还是有些机会的徐碧成心头一动，一点笑意铺上了脸颊。 “对了，今天跟柳美娜打照面了注意点儿，你从她那里套消息，自己可别被她套了消息去了。”唐山海又道。 徐碧成不解地看他。 唐山海解释道，“今晚恐怕要行动，我是怕你藏不住事儿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唐山海好像没全部明说，有些不大好说的羞赧感。 “我怎么又藏不住事儿啦”徐碧成感觉有点冤枉。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山海看着徐碧成的委屈劲儿，继续解释，“你想啊，柳美娜没有靠山，想在行动处这样的地方立足，必须要八面玲珑才行。别小看她，以为别人都是从她那套消息的，她消息哪来的，还不是自己察言观色从别人那里套来的。虽然乱七八糟的事她说得多，但是不该说的她也不会说。这个女人的聪明劲儿，加上在行动处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可能比你这受训过的不正规特工都有特工的潜质” “我怎么听着，你是在夸她顺便在损我啊”徐碧成越听越不对劲。 唐山海又喝了一口牛奶，还剩了大半瓶在桌上，拿了公文包和外套就起身，“我先走了。” 徐碧成总觉得哪里不对，傻呆呆地愣了会儿才忽然想起了唐山海拿走的外套不是自己昨晚准备的那件，跑上楼一看，果不其然，那厚呢绒大衣好端端挂在那儿呢。“喂，你那件外套太薄了，怎么不穿厚一点啊”嚷着冲出门，唐山海早跑远了。 徐碧成摸不着头脑，直到去行动处上班路经值班室听到张大贵在和外人吹牛，才琢磨过来是怎么回事。 张大贵由于跟着唐山海办事，在处里地位提升了不少，上次和二队被调去宪兵司令部那儿外围维护秩序，经唐山海的介绍，他一口流利的英文也被日本人看上了，后来时不时让他去做些跟调查外国特务有关的翻译差事，认识了几个关系好的日本小军官，钱也拿了不少，在行动处腰杆愈发硬了，由此他对唐山海也更是感恩戴德，没事在值班室就喜欢和行动处其他人包括扁头他们吹嘘唐队长的一切，时常柳美娜也来捧场配合。有时吹得徐碧成都没耳听，忍不住让丫收敛点。这小子机灵，在唐山海和徐碧成上班的时候就不怎么瞎说话了，特别规矩，徐碧成还以为他改了性子呢。今天上班早点，这家伙居然在和扁头吹嘘唐山海小时候穿的红肚兜都是金丝银线编织的，大户人家富贵着，穷人如扁头大概一辈子的薪水都比不上人家小婴儿期的一小肚兜穿红肚兜的唐山海这话要是传到唐山海耳朵里肯定会不高兴了吧等等，徐碧成好像是有次跟柳美娜聊天提了那么一句 好吧，徐碧成明白唐山海为什么今天早上要那么一言难尽言辞含糊地提醒自己小心别被柳美娜套话了。自己是真不冤枉。 陈深在行动处睡了一夜，一反常态地没有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而是很早醒了，在上班时间到了就转悠到毕忠良的办公室。 “哟，今天这么早啊，陈队长。”现在才早上八点半，钱秘书已经在里面打扫卫生擦桌子了。毕忠良办公室的钥匙除了处长自己，也就只有处长秘书身上有备用的了。 昨晚上毕忠良办公室没有夜半电话响起，陈深不敢放松，早上过来盯着。 “是啊，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老毕不在，我总得摆摆样子吧。”陈深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张报纸看了看。毕忠良去南京，处理大小事务依照惯例自然都由陈深暂为主持，他到毕忠良办公室假装自己是代处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钱秘书没觉得不正常。 “那是，毕处长什么时候回来呀”钱秘书客气地接话，随口一问。他这个秘书当得始终没和毕忠良多亲近，别说陈深了，连毕忠良对刘二宝的一半信任都没有。因为这，钱秘书在行动处也不是很抬得起头，多数时候忍着脾气低头哈腰惯了。 “今天肯定得回，李主任今天寿宴，他敢不去啊” 陈深说着话，那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陈深看过去一眼。钱秘书接了起来，“喂，你好处长不在啊” 是找毕忠良的，陈深眼眸中掠过一抹警觉，翻着报纸更注意听钱秘书的电话。 “你哪一位啊哎，我告诉你啊，我是他的秘书，你有什么事呢可以跟我说喂喂”钱秘书一脸奇怪地放下了电话，看来是那边的人先挂断了。 陈深这才翻着报纸，装不经意地问道，“谁的电话” “喔，有一个叫吴龙的，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处长”钱秘书继续擦桌子，随口一答。 果然是吴龙 “吴龙”陈深在沙发上动了动，“喔，我知道，他是我们的一个线人。” “喔，他说中午一点在青峰茶馆等处长。”钱秘书继续告知吴龙电话的内容。 “行，这事老毕之前吩咐过我，我去吧。”陈深收了报纸，一副不大乐意但又不得不勉强去办事的神色。 “哦。”钱秘书不疑有他，看到陈深起身出门，“走了陈队长” “嗯，走了。” 陈深想着，得赶紧抓住吴龙，把自己的错误补救回来才行。山海，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吓唬你了。 唐山海坐在河边公园的长椅上，陶大春一副市面上常见的擦鞋匠的打扮，低头给他擦鞋。擦是真的用心在努力认真地擦，这手艺不难学，陶大春很乐意把唐山海的皮鞋擦得油光水亮足可鉴人，虽然本来就很崭新干净了，但擦过后，陶大春就会觉得唐山海的这份光鲜里也有了自己一点点的微末的功劳了，就很满足开心。 当然汇报工作的事也没耽误，“那一箱子烟土今天一早让人销毁了，那个逃跑的黑帮混混还没找到。” “接着找。”唐山海看着前方的绿茵，说道。 “明白。”陶大春觉出唐山海些微的心烦，可是对方从来没说一句指责的话。 “锄奸任务照常进行，上级早批准了我们的锄奸名单。”唐山海又道。 陶大春顿了顿，略期待地问，“你想什么时候再动手我们随时候命。” “今天晚上李默群会在华懋大饭店宴请宾客，汪伪在上海的大小汉奸都会到场。” “这样的宴会应该守卫森严，怕是不方便下手。” “确实不容易。”唐山海认同，“但是从外围除掉一两个人，机会还是有的，不用冒很大的风险。” “你想让我先除掉谁”陶大春这么问，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却是那个他很不喜欢的陈深，他自己已经有了决定。 “没什么特定的目标，哪个方便下手就哪个，不确定的杀人目标，他们会更害怕。能够无形中大大震慑这帮卖国求荣的人，这也是飓风队存在的重要意义。” 陶大春点头，这么一说，他就有数了，刺杀特工总部的不特定目标，以保存自己为优先，那就只能是比较小规模的游击式的偷袭行动为主了。 蔚然的晨光里，唐山海容颜如玉，一身西装外加挺括的长款外套，本身翩翩公子的样貌，偏偏此时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肃杀之气，看得陶大春恍然想起那个月色下对方的精怪似的煞美之气，不由心神一荡。 “行，明白。”陶大春回神。 “注意别误伤，我说过要先留着陈深的命。”唐山海加了一句。 “好。”陶大春更加肯定了自己想除去陈深的念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63吴龙又逃 63吴龙又逃 青峰茶馆对面楼下。 陈深与皮蛋、老k在商量怎么抓吴龙的事。 “吴龙约了毕老板一点钟在青峰茶馆见面，可是他并不知道，毕老板不在上海，现在通知昨天的那帮军统来不及了，我们先抓活的，然后再交给那帮人处置。”陈深对老k道，“老k ，你是生面孔，你先去青峰茶馆等着，先稳住他，我跟皮蛋在外围堵截。” “好。”老k转身走进青峰茶馆店堂里面，点了杯茶加一碟瓜子边吃边喝地等着，朝四周瞧来望去。 陈深和皮蛋另外一家茶馆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茶馆名称叫“刘记棋茶馆”，装修环境没有青峰茶馆上乘，比较普通。按照吴龙走来观察的方向，这茶馆的楼上应该处于视线死角的，不会轻易被吴龙发现。 “深哥，你说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呀”皮蛋等得无聊，问了句陈深。 陈深看着外面，笑了笑，“怎么，你又想跟我赌一下” “不赌，每次都输给你。”皮蛋想想刚输掉的100块，这还没两天呢，这次绝对不赌，打死也不赌。 陈深也不介意，“他现在是跟我在龟兔赛跑，他只有比我更早一点见到毕忠良，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来。” 陈深并不在意一个贩鸦片的区区小混混的命，交给军统足以结果掉这人，有机会直接交给唐山海的话更好，总能博得他几分好感吧。这家伙以为见到毕忠良就能保他的命，那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运气了。毕竟，论起谁的脑子更快还是手脚更快，他陈深好像都没有输的理由。 吴龙在青峰茶馆附近蹑手蹑脚地出现了。看了看身后周围，没有什么追踪的人，吴龙略放了心，还是生怕有不对，小心地躲着不敢出头。他已经被昨天的那些人给追杀怕了，犹如惊弓之鸟，一点不对就会逃走，虽然怕得要死，却也实在难以被轻易抓住。兔子是很弱小的，可是狡兔三窟，就难捕猎了。 旁边楼下一家店里扛着面大镜子经过，吴龙没发现镜子里映出了他惊惶的一瘸一拐的身影。 陈深却看到了，他看着表，还奇怪时间到了怎么吴龙还没出现，直到随意望了眼对面一家店楼下的镜子，才从镜中看到了在青峰茶馆大门旁边的角落里畏手畏脚犹豫不决的吴龙。 不巧的是，吴龙这时谨慎地一张望，也抬头发现了斜对面楼上的陈深，他这个位置这个视线，就不是死角了。 这家伙，比想象中要机灵啊。陈深内心“啧”了一声。 吴龙迅速转身，拼命地跑，拖着一只受伤的腿还无比敏捷，撞到了行人恶狠狠嚷着“闪开”。 “吴龙”皮蛋也看到了他，急忙之下，来不及下楼梯，直接拿出以前学过的拳脚功夫闪身飞下了楼。 老k发现了店外面的不对劲，立即放下茶钱起身出了店门追出去。 “追”陈深也转身从楼梯上飞速跑下去，碰到了跑过来的老k。两人一起冲吴龙追去，皮蛋已经先追上了。 吴龙跑进了一跳巷弄，陈深看了看四周，略想了下当地的地形方位，即刻朝另一个方向的巷子出口冲过去。在“安福里”的巷口本来已经碰到人了，一看到陈深吴龙转身又跑。陈深与皮蛋、老k分头紧追不舍。 当吴龙躲在一条狭窄弄道的杂物堆后面等着皮蛋和老k过去后慌张转身要再跑时，迎面对上了追来气喘吁吁的陈深。 “别过来”吴龙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指着陈深，竭力凶狠道。 陈深双手叉腰，还带着喘地说话，“是人都知道行动处里只有我不杀人。” “你骗人”吴龙举着木棍，笃定地大喊，“你就是军统的奸细你要杀我灭口” 陈深摆摆手，一脸无害地替自己辩解，“你别误会啊，兄弟，我没有想要杀你。”这是真话，因为只要把他交给了军统，自然有人会结果了他，用不着陈深多操半分心。 “除了你，没人知道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攸关性命，吴龙就没那么好被陈深忽悠了。 陈深轻轻摇头，“那你怎么知道，军统的人，没有一直跟着刘三木呢”陈深随口一扯，自然没想到军统还真是有人跟着刘三木的苏三省。 吴龙被陈深的反问问得一愣，无法反驳，可他直觉到不对劲，为了保命，谁也不能信，尤其是这个陈深，话说得再好听再合理，都不能信他，“我要见毕处长”虽然说不过陈深，但是吴龙深信现在只有毕忠良能救自己的命，陈深对自己的杀心也非毫无踪迹可寻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这么点小直觉，吴龙还是有的。 “我就是带你去见毕处长啊，”陈深很无辜很善解人意道，“可是他现在有事走不开” 吴龙面上有些动摇。 “如果我要杀你的话，我就不会追你几条街了，现在人和货都没有了，你应该想一想怎么跟老毕交代” 吴龙好像被说动了的样子，喘了几口气，慢慢放下了木棍，看着陈深，“你真的是毕处长派来找我的” “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被军统抓的话，现在就跟我走。” 吴龙撸了两下鼻涕，看样子是信了陈深的话，“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毕处长” “等晚上，他参加完李默群的寿宴，应该会有时间见你的。”陈深也好像很诚实地告知。 吴龙低着眼睛点了下头，心中微喜，他终于知道毕忠良今晚的确切行踪了。他面上还是放松的模样，眼珠慢慢转了两圈，忽然将手中的棍子朝陈深扔过去，趁着陈深躲避的须臾功夫，他转身不要命地跑远了。 陈深转头，就知道这个距离追不上了。他还是拔腿就追，如果让吴龙就这么跑了的话，如果让他晚上去见到了毕忠良的话，皮蛋和老k也过来汇合了，都没追上，陈深只能说着“继续追，一定要追到” 之前还嫌弃军统不给力拖后腿，轮到自己居然三个人早早埋伏了占尽先机居然也还是抓不住一个腿上有伤的吴龙。果然是自己小看了这种道上混的生存智慧其实远远超过普通人甚至是特工的江湖小混混了吗陈深心里有说不出的奥丧恼恨。 现在怎么办吴龙知道了毕忠良晚上会出现的地点，一定会趁夜想尽办法去接近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追不上也必须要追上吴龙抓住他 可是真的追不上了的话，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陈深再一次感觉到了比嫂子被捕之时更甚的那种彻骨的寒意，如坠冰窖，看不见生路。 事情至此，仿佛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一旦吴龙见到毕忠良，并向他说出了一切，陈深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自圆其说以暴露唐山海为代价，说明自己接到吴龙说的关于军统的消息，就怀疑唐山海是军统，所以想自己先试试，不惊动唐山海以及他的后台李默群之流的，相信毕忠良倒不至于因此认定他与军统同穿一条裤子，顶多怪他自作主张试探唐山海。但唐山海和徐碧成必然再无活路。 这是陈深决不想看到的结果，甚至是他宁愿自己死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只是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已经承载了太多人的性命相托的使命和理想，为了这个，必要的时候，他必须舍得牺牲任何人即便是他最心爱的人。 这是最残酷的选择，也是陈深最无法面对的选择。 此时，他还不知道，以后有更大的麻烦将接踵而至。 伯林顿饭店。 李小男在定好的一个房间里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五六个青年壮汉，都是他在电影公司认识的工友。 “我呢，谢谢各位大哥平日在公司对我的照顾啊，今天我请客，请大家在这儿打牌喝茶，别客气啊，今天的房钱和茶钱我出了。赌博钱我可不出了。” “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小男姐你发大财了”一个叫阿三的小工友又高兴又困惑地嘀咕道，在桌上坐了下来。 有人免费请客打牌，大家都很高兴，正好今天下午电影公司没活计，李小男在这饭店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他们自然没理由拒绝。 “没唱哪一出啊，我就是心情好，只要”李小男双手绞起来，朝大家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丝哀求可怜的意味，“只要待会儿等我男朋友来了，你们就装作其他电影公司的导演啊还是老板啥的，说我今天在这里试镜，表现特别好特别棒，铁定就是女主角了就行了我男朋友，总是嫌弃我演丫鬟，我想让他稍微高看我一点，让他知道，我也是有人欣赏，可以当女主角的行不行嘛各位大哥” 诸位工友平时跟李小男关系都不错，有李小男请客打牌喝茶，就是要求帮这么一个小忙，那算什么难事，大家乐得满口答应促成一段美好姻缘也是桩积德的好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64红杏出墙 64红杏出墙 “我还当什么事呢就这个啊，放心，大家没吃过猪肉也都见过猪跑，天天在片场干活，装导演和老板有啥，装大老板都给你演得十成十”“就是啊”“没事，这点小事包在我们身上了”一堆工友拍胸膛答应道。 “那你们先打牌，我去下面喊些点心，马上就回来。”李小男满意地点点头，先出了房间，满脸得逞的阳光笑容。 嘿呀，这唐队长出的主意真棒，这么一下，肯定能试出陈深对我有没有真心了。对了，赶紧先去买糖找个小朋友打电话给行动处，告诉陈深这个消息，我就在伯林顿饭店边打牌边等。这个主意，越想越妙。 李小男自觉计划进行得特别顺利，信心满满，愉悦地在路上喊了个小朋友打电话到陈深的办公室。 留了皮蛋和老k在青峰茶馆附近继续追查吴龙的下落，陈深先回了行动处守着。 刚进了走廊大门，钱秘书正要出去的样子，一聊，说是刚接到毕忠良的电话，要陪毕太太去置办李主任晚上的寿礼，毕忠良正往回赶，应该晚宴之前一定能赶到。 陈深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 和钱秘书道别，陈深继续往自己办公室走，越走脚步越慢，经过了唐山海的办公室时，脚步还更慢了。唐山海正在办公桌前整理着什么文件，有感应一般抬头，与门缝里望过来的陈深四目相交。双方各自心思深重地互看了看，什么也没说。陈深想到还没抓到吴龙，没脸先和唐山海说什么，在对方意味深长带着明显疑问而难得没有视而不见的眼神中硬着心肠走了过去。 扁头搂着包瓜子从一旁过来，走到陈深身边，“头儿，忙什么呢，进进出出的也不带我” “肯定是去了不方便带你的地方啊。”陈深随手从扁头的手里抓了几颗瓜子。 扁头拿手指着他，“跟李小姐约会去了”突又想到什么，“不对啊，肯定不是李小姐了，哎，怪不得李小姐想着要换另外一个更高更富更帅的人做男朋友了都” “什么”陈深没在意，只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唐队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切，听到李小姐要换男朋友了都没什么反应，还这么关心情敌扁头暗暗白他一眼，还是闷声答了，“半个小时前吧。” 刚想跟陈深恳切地汇报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跟陈深说的昨天早上见到的李小姐和唐队长咬耳朵的情形，没进办公室呢，听见了陈深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滴零零老远就响起来。 “有电话。”扁头想只能等头儿打完电话再汇报了。 陈深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向电话直接拎起来，“喂，你好，我是陈深。” 一个陌生的小朋友的声音脆生生地传过来，“有个哥哥让我告诉你，李小男在他手上，要是你不想她有事，今晚八点带上一千块钱，到信义路肥皂仓库赎人，不许报警，不许带人。你一个人来。” 小朋友念书似地说完了话就直接挂了电话，陈深想再问就只听到盲音。 电话那头，一个五六岁的小男生在电话亭里放下话筒，李小男拿着彩虹棒棒糖冲他微笑着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把糖给了他。 “姐姐你就是李小男吗”小男生拿着糖看她，懵懂地问。 “是也不是。好啦，谢谢你啦，快回家吧，除了我，以后不要跟着任何陌生人走啊，你这样太容易被坏人骗了。”李小男送小男孩到家附近，然后自己匆忙回了伯林顿饭店。 今晚李默群的寿宴，很可能就是军统要下手袭击的好时机，以防万一，就这么将计就计让陈深去不成寿宴也挺好的。肥皂仓库都是胡诌的，如果陈深上当了真去了肥皂仓库就最好啦，可是他那么聪明，有可能也会查到自己就在柏林顿饭店，到时就装不知情说是去试戏的来搪塞他好了。左右不耽误，反正他就是看准了自己傻，不会多怀疑吧。 唐山海的这个主意，怎么看都挺不错啊的，这家伙，没那么简单，但愿他不会对陈深有什么威胁，不然，她李小男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长得好看让女人不得不心动也不行好吧，可能下手会轻一点吧，谁让人就是长得好跟自己一样天生丽质的呢，唉，真是没办法啊。 陈深接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立即拨通了明星电影公司的电话，“喂，明星电影公司吗我找李小男不在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陈深挂了电话，脸色不妙。 “怎么啦，头儿”看到陈深的神情，扁头顾不上腹诽的唐山海和李小男的事了，上前小心问道。 “李小男不见了。”陈深说。 “啊”扁头大惊失色。 办公室外的走廊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唐山海一抬头，正好见着陈深一身浅色休闲西装的身影从门前掠过。 “走走，快去找人李小姐不见了”扁头的声音很大，唐山海坐在办公室里都听得很清楚了。 唐山海的唇角勾起了笑意，这个丫头的动作还挺快的啊，他也就那么随便说说，对方真的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就这么喜欢这个陈深这执念啊，有点深。还好自己可没有这么“喜欢”自己的姑娘。 要是这么一折腾，令陈深赶不及回李默群的寿宴，一来让他自己在李默群面前更没好脸色了，二来还影响到毕忠良在李默群那里的关系，谁知道陈深来不来是不是毕忠良授意的故意要不给李默群脸呢，三来嘛，也就不会在今晚陶大春的袭击中被误伤了，虽然跟陶大春说了不要杀陈深，可是实际刺杀起来，枪弹无眼的，谁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谁没有半点伤亡呢 “怎么了”徐碧成听到动静来到唐山海的办公室，“李小男被绑架了” “道上的这些小混混谁敢绑架55号行动处队长的女朋友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唐山海不太关心道，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现下最关心的是另外的事，“交易人还是没有消息。” “我听柳美娜说钱秘书告诉她，毕忠良大概是直接赶车去李默群的寿宴，今天回不了行动处。” 唐山海点点头，“待会儿咱们早点回去换衣服。” 徐碧成也应道，“嗯，对，刚做的你还没怎么穿过呢，这裁缝我们也不熟悉，先试试合不合身，万一不合身的话，早些下班时间多还能来得及去改。还有，我给李默群买的礼物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瑕疵。” 陈深带着扁头他们来到明星电影公司。李小男的好朋友和同事朱珠倒是在公司，跟陈深他们说了，“她说她要去一个剧组试镜，但没有说去哪里，好像是接到电话就走了。”这都是李小男走之前对朱珠的说辞。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陈深问。 “我想想啊，我刚吃完饭，好像是十二点半”朱珠装着仔细回忆的样子。 十二点半，那时候陈深还和皮蛋、老k在青峰茶馆那儿等着抓吴龙呢。这也该不是吴龙干出来的事，他没这个时间。要是事前掳走的李小男，不可能没有当面要挟自己，不提李小男一句话。 “哎，头，电话那边到底怎么说的啊”扁头没什么头绪，挺着急的，就问陈深。 “他让我晚上八点，带一千块钱，到肥皂仓库赎人。” “按道理说，这图财的怎么找上你了租界里有钱人那么多，轮也轮不到你啊，就是唐队长都比你有”扁头面对陈深瞅来的冷冽的眼神，捂住了嘴巴，继续陈述自己的分析，“而且才要一千块钱，他也不嫌费事儿” 扁头的一句话提醒了陈深，对方真的是图钱吗还是另有图谋晚上八点，如果要是在这个时间赶去肥皂仓库，那么只能缺席李默群的寿筵，也许对方什么也不想要，只是不希望他出现在寿筵上那么这个寿筵上，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阿达，阿庆，”陈深吩咐手下，“电影厂门口黄包车夫就那么几个，李小男跟他们很熟，应该见过她去哪儿，你们去打听一下。” “是。”阿达、阿庆立即去办事了。 陈深又看看手表，直觉李小男这事不需要着急，就在原地等着。扁头站了会儿，也自觉帮忙去问车夫情况了。 没等很久就来了确切的消息。李小男坐着一个黄包车夫的车最后是在伯林顿饭店门口停下来的。 骑着自行车去伯林顿饭店的路上，因为有了李小男的消息，扁头心情也轻松些了，与陈深同行骑自行车，边骑边开始跟陈深聊有的没的，包括他一直想对陈深说又憋着没机会说的事。 “嘿嘿，我说李小姐也挺倒霉的，这刚跟唐队长要好上，就出了这事，说明这是老天爷不让他换男朋友吧头儿，我觉得哎呀”扁头没提防陈深一个急刹车撞向自己，赶紧脚尖落地撑住了，“头儿，咋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李小男跟唐队长好上啦”陈深横眉竖目的，还真有点像被妻子红杏出墙了的愤怒丈夫的模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65寿宴开始 65寿宴开始 扁头自觉总算抓住了陈深的软肋，没忍住笑了起来又连忙拍他的胸口安抚他，“头儿，你看，瞧把你急的人家天天贴着你的时候吧，你不冷不热地对人家甩脸子，现在听到人家要去跟别的男人好了，又急得不行，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说什么废话呢唐山海和李小男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啊什么叫好上啊”陈深一把拍开了扁头的手，连珠炮似地发问。 “喔，别急，别急，”扁头还是那副揶揄又哄弄的想笑不敢笑的损样，“还没好上呢，是像要好上。没好上，没好上啊，不着急李小姐还是你的只要你待会儿把她救回来，嘿，她肯定还是想着你，不理那唐队长了女人还是喜欢英雄救美的” 扁头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完全抓错了重点。 “说重点”陈深咬牙切齿地催着，都想揪扁头的领子了。 扁头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家头儿居然对李小男这么看重，更坚定了以后要好好撮合李小男和头儿的决心，于是很快添油加醋地把昨天自己看到的唐山海和李小男如何亲密靠在一起聊天说笑，如何越靠越近，最后直接互相咬耳朵看着可般配的画面统统跟陈深描述了一番。末了，还语重心长地告诫陈深，“所以啊，头儿啊，你可不能再作了啊，得抓住李小姐啊，不然，跟唐队长比起来，你的优势就太不明显了，危险得很哪” 唐山海跟李小男有那么熟吗这么亲近，然后第二天李小男就给我来了出绑架他俩好上了，是合伙对付我的“好上”吧 听完了扁头的话，陈深反而没那么急怒攻心的被出轨的感觉了，冷静下来一想，反而觉得找到了什么端倪。 华灯初上，夜上海仍旧歌舞升平。 华懋饭店里，李默群的寿宴采取的主要是大厅中摆自助餐的形式，另外还在包厢里摆了一两桌用来接待当前上海有头有脸的几个大人物。大饭厅中的自助宴会，主要招待特工总部包括行动处的同僚下属以及家属，可同时最多容纳两百来号人就餐，人头攒动的，基本囊括了上海各界有头有脸的大小汉奸。 李默群与周扶海市长及毕忠良等重要人物还没到场，估计要过些时候才来，唐山海作为李默群的小辈亲戚兼心腹，在外面大厅里自然而然地半担负起了招待来宾客套寒暄的义务。 李默群的资深心腹孙秘书在一旁给唐山海介绍认识特工总部各部门的大小头头脑脑和车李默群交好的各位富户商贾，当然也是向他们介绍唐山海本人，隐隐透露了李默群有意将这些人脉以后全交到唐山海手上的意思。 唐山海身着黑色礼服西装，更显端庄挺拔，禁欲隆重，与各色人等面如春风含笑谈话之余，内心只遗憾没法一个炸弹扔在这里就可以绝大部分地完成上海飓风队的锄奸使命了。 毕太太和孙太太聊天，聊到毕太太面色不好的原因，原来还是因为近日飓风队的各种袭击，担心自家的男人也要担心自己的阿弟。 唐山海与孙秘书刚认识完一做红木家具的什么王老板，就在附近，听到了这番对话。 孙秘书叹了口气，“哎，这行动处还真是树大招风啊，连陈深这种小人物都被盯上了，山海，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唐山海眨眼微笑，好似受宠若惊，“我在行动处就是个新人，怎么能跟陈队长相提并论呢” “山海啊，”孙秘书笑得有几分诡谲起来了，“你也太谦虚了，虽然你是新人，可是”孙秘书凑过来，“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全上海的大家闺秀几乎都知道行动处有个一吻难求的唐公子的，那不就只有你吗谁能跟你比啊，那李主任都觉得脸上很有光呢，听说啊，这些天有好些家里有适龄子女的那些商贾官家啊，都来问李主任想打探点消息呢，好多还说就是女儿还是侄女来让自己打听的，刚才特工总部那什么沈副主任不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吗你看，就是现在，也有不少未婚女孩子们偷偷盯着你呢” 唐山海眼睛圆了些，他自己愈发不自在就会笑得愈发甜，摸了摸后耳，“那都是小报记者乱写的，孙大哥你可跟我舅舅也好好说说啊，让他别信”唐山海眼神扫了下会场，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转移，“咦，怎么没看到陈队长呢” “是啊，这家伙居然还没到，不会比毕处长还要晚吧”听唐山海这么一说，孙秘书也注意到了，“可别在这个日子惹你舅舅不高兴啊” 这时徐碧成走过来，拉唐山海有事商量，两人向孙秘书打了个招呼就去另外一边角落里。 “刚才去楼顶观察能不能也安排点烟花的时候，我发现行动处一分队的人在华懋饭店附近进行拉网式检查呢。”徐碧成悄声说。 唐山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默群的寿辰，安保工作主要交给了行动处，毕忠良自然是要让下面的人尽心一点的，免得坏了李默群过生日的兴致。周围附近白天其实已经搜查过一遍，就是怕有什么人趁机埋伏。陶大春要算准时机，待到快放烟花的时候才过来，不会蠢到这么早来被行动处的人逮个正着。 说着话呢，陈深走进了大厅，难得一身正装，头发梳得滑溜溜的，规规矩矩打着领结，只是领结的白底暗金花纹又显出了一点不安分的出挑，皮鞋乌亮，臂弯里挽着一身红色晚礼服的李小男。 唐山海略挑了眉，居然赶得及来寿宴还带了李小男过来，看来是李小男的计策获得了成功 “唐队长”李小男一见唐山海，就星星眼地扑了过来，完全不顾及那些因为顾忌着李默群的生日不敢造次随便来找唐山海搭话的女孩子们的目光。 “李小姐。”唐山海觉得李小男这次见面似乎热情得有些古怪，露出惯常的微笑，谁想李小男居然不顾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好似情侣一般拥抱上来，直接搂了唐山海的腰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唐山海睁大眼睛，尽力后仰，腰背之间几乎形成了一个反向的弧度，“李小姐，你这是” “唐队长不好意思啊，那个计划没成功。”李小男放开唐山海，但仍是很近地贴着他，甚至还抓住了唐山海的手不让其后退太远，睁大了眼睛满是智慧机灵的光芒，“不过我得到了你的启发，想过了，要让陈深紧张我，不绑架也是可以的，比如，我假装追求你啊，不信他还能无动于衷对不对唐队长我聪明吧” 什么唐山海一时没崩住，手上的点心碟子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声音惊动了不少人，许多人向这投来视线。本来唐山海自己在这儿就够惹那些女生们的瞩目了。 “哎呀，我最喜欢吃的甜点布朗尼，看见我那么高兴也不用这么激动啊”李小男重新拿了碟子去拿了块点心，强行挑了一点喂给唐山海，低声说，“不想让人怀疑不对劲就快张开嘴。” 唐山海咬牙咽下，“你搞什么鬼”已经快要没法对这个突然崩坏的“李小姐”保持绅士风度了。 李小男看了远处瞧着这里一脸气得发绿表情的陈深，得意地一笑，自己咬了口甜点，“不是很有效果嘛，以后多指教了喔，唐队长。毕竟我可是你一吻难求事件中成功夺魁的女主角呢。” “你”唐山海正在想如何设法说服李小男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那边陈深已经直接走过来不容拒绝地对他说话了。 “李太太吩咐，希望唐队长帮忙去解决一下一会儿宴会烟火的问题。”眼睛直视唐山海，是少有的严峻神色。 “好。”不知陈深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唐山海直觉到不简单，点头应了。 “请。”陈深让开了一条道，顺便向李小男投来“别惹事”的警告的一瞥。 李小男做了个无声的鬼脸。 徐碧成眼看着陈深带着唐山海上楼，露出疑惑不满的神色。 柳美娜则是带些妒忌地看着没心没肺吃着点心的李小男，每次看见她，都能想起是她偷尝到了唐山海的嘴唇，柳美娜就无法克制对李小男的那份油然而生发自心底的讨厌烦恶最终，这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归结为一种解释，嫉妒。 唐山海与陈深两人一起到了华懋饭店的顶楼天台上，这儿视野空旷，可以确保及时发现有无人员暗中盯稍偷听他们的对话。 现下除了周围大楼闪烁的霓虹灯，四下寂静一片，并无任何多余的人。晚风寒意逼人，陈深察觉到唐山海有几分瑟缩。 “烟火九点整开始，就在饭店正门口，天台上到时也有人配合再点些烟花助兴，有什么问题吗”唐山海先开口。 陈深看着华懋饭店外街道上前方楼下鬼鬼祟祟的人影那是吴龙，陈深来华懋饭店时就一路目光敏锐地注意着路上和路边的每一个可疑的人影，果然就发现了了吴龙那鬼鬼祟祟躲在一晚上打烊的店门口的身影。 “你看到楼下那个人了吗” 陈深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在唐山海的问题上做出像营救嫂子“宰相”那件事中的那样冷酷透顶让自己几乎没法站起来的选择了 也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只要不是到那个地步，事情总能找到转机。他决定不再遮遮掩掩了，今晚上在吴龙找到毕忠良之前，他会对唐山海坦白一切，相信唐山海与自己一起想办法，肯定会有对策，将这件事应付过去的。他们不能再互相推诿隐瞒而生生拖延时机徒然浪费时间了。要是他们能早些互相坦白顺畅沟通，也不至于双方就被一个小小的吴龙打得措手不及。 这事主要怪自己，可严格来说，唐山海自己也难辞其咎。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陈深需要尽快向唐山海和盘托出一切关于自己知道的吴龙和刘三木的事，双方齐心协力先应对当前的共同的重大危机。 唐山海顺着陈深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距离华懋饭店不远处，躲在一家店前铁围栏下的畏首畏尾的人影。唐山海脑子里一咯噔，直觉到了那个人会是谁，眼睛睁大了，更加面无表情，内心的悸动却更猛烈了。 “好像是有个人，但看不太清。”他看向陈深，等待着对方带给自己更大的震撼，或者说是，惊吓。 “那个人叫吴龙，昨天他在码头跟一个叫刘三木的人交易烟土”陈深缓缓道来。 此话一出，唐山海也瞬间明了了，那个打电话告知刘三木消息的幕后神秘人，果然是陈深。 竟然就是陈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66开诚布公 66开诚布公 唐山海在清冷的夜色中仔细地看着陈深，却发现自己仍然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陈深继续据实以告，“吴龙目睹了刘三木被人杀害，而他侥幸逃脱，现在他正在那里，等着跟毕忠良见面，这个人知道一切军统的底细，包括你们来时被捕的六人小组。” 唐山海闭了闭眼，这个与刘三木交易的人，知道得比自己想象得多得多，也危险得多。果然是一定要除掉的。 陈深看着唐山海略现懊恼的容颜，眉峰蹙起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让那姣好的眉眼愈发深秀温润，“上次在湘菜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现在我还你一个人情，军统现在，最应该杀的人不是我或者毕忠良，而应该是楼底下的那个人，吴龙。当然我知道，你也是不想我死的。所以，我想请求你，看在昔日同事的情分上，放我跟毕忠良一马。” 唐山海本能地抵触着陈深对于自己身份如此直白的，不再有一丝遮掩的拆穿，他震惊于陈深所说的吴龙的事，也聪敏地察觉到即使到此时，在完全掌控了唐山海是军统潜伏人员信息的时候，陈深也想保留他自己的中共特工的身份的余地。 可惜，陈深不主动向他告知吴龙这些事还好，一旦说了，陈深觉得自己还能摘得清还能即使唐山海身份暴露的时候，也保证自己不被拖下水没有首先汇报毕忠良吴龙的事却先向自己要求作交易，装作只是贪生怕死不想得罪军统狠了好多留条活路的单纯的投机汉奸分子的模样，听起来有道理勉强说得通，却无一处经得起推敲。身为汪伪特工还有怕得罪军统的道理现成的军统不抓还想着做交易而放其一马，这种赔本买卖毕忠良什么时候做过毕忠良的疑心那么重，在今晚这番对唐山海的露底后，陈深即使最后向毕忠良坦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唐山海的特工身份，唐山海也有办法让他比自己更说不清。 他轻笑起来，带着比夜风更萧瑟的寒意，“陈深，你说这些不如不说，是看在同事情分上还是看在你的另一种身份的秘密上你以为你说是为了想保你自己与毕忠良的性命免于军统的追杀才在吴龙的事上对我手下留情，我就会信你清清白白只是这55号行动处唯一不会开枪的好人你几次三番自作主张没告知毕忠良吴龙的消息，你这么对毕忠良说，他会信你吗” 陈深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单纯地听着。 面对陈深如此无动于衷的姿态，唐山海有些恼，说话愈发不客气，“你和毕忠良是兄弟，我和李默群是亲戚，你能随便找一个小混混和毕忠良联手指认我是军统的话，我为何不能反咬你一口居心叵测让我舅舅提防你们刘三木是谁，又在哪里军统六人小组的底细又是什么就在你所说的吴龙的一张嘴里啊，等等，吴龙这个名字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不认识他，他也不可能认识我，陈队长却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样子，大概，他是认识你” 唐山海直视陈深依然未有变化的神情，看不看得清这个人并没什么重要，唐山海想，自己只要抓住他的软肋并毫不犹豫地给予迎头痛击就对了，战士在战场上斩杀敌人的时候，从不必认清每个敌人的模样，“所以，吴龙犹如惊弓之鸟地躲在这里等着见毕忠良，我想，他躲着的不是我，而是你，对不对在他眼里，真正的军统是你吧你就这么着急，想把吴龙可能对你是军统的指控甩到我头上，还用这么一副前任好同事的嘴脸要让我自动向你承认我是军统陈队长啊陈队长，你这棋可下得未免太聪明了吧” 默了稍许，一直安静倾听的陈深这时却是笑了，欣然又更热忱地看向唐山海，“如果我那些话是对徐碧成说的，他一定没法想到这么多，说不定能完全将他唬弄过去而我什么破绽也不露。可是怎么办呢”陈深迎着唐山海冷淡而清明的眼神深深地温柔地叹了一口气，“谁让我偏偏只想对你说话，只想让你看到，我的那些别人不知道的也只有这么聪明如你才能看透的破绽。” “按照我的才智你的聪慧，双方哪方都不愿低头坦白的话，那只能是我们互相指认对方是军统，唯一的证言是吴龙，军统六人组恐怕在军统也不是公开的秘密没有什么证据，吴龙口中的刘三木顶多一个私贩烟土的，也不像是可以掌握军统重要机密的重要人物诚如你所说，我背后有老毕你背后有李默群，两只老狐狸面对我们俩都说不清的一团乱麻的状况，要是只是他们互相斗法打压打压彼此平衡平衡权力还好，就怕一个不小心让影佐知道了施压下来，你猜这俩老狐狸会不会立刻果断坚决地为求自保一起联合将我们这俩自以为踩住了对方痛脚乱斗的蠢笨小狐狸一起送了那日本大灰狼作腹中餐”陈深倏然一笑，“到那时候，我们谁都赢不了，还输得特别傻特别惨，那样你就高兴了” 唐山海豁然抬头，陈深那一直嬉皮笑脸的面具仿佛正在他面前慢慢摘下。他惊讶地看着，才发现陈深终于肯认真地给自己看清了，“唐队长，别浪费时间了，如今之计，我们只有通力合作，才能共渡难关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不用吃后悔药。” 面对陈深从未如此坦然直白的眼神，唐山海眼前的迷雾豁然消散，他忽然清楚了陈深这个人。原来陈深也可以是这么坦诚的，认真的，严肃的，又直接的家伙，他用迷离人眼的花花公子充满了迷雾一般的外表来伪装自己，只有他自己愿意将迷雾消散时，旁人才能发现他眼底未变的清澈本质，始终如一未曾有变。 而现在，陈深透露了自己的底牌，甚至也等同于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代表着，他愿意相信自己，相信唐山海，相信到可以暂时放下不同阵营的分歧，放弃最安全的那条道路，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来拉唐山海一把。 其实，唐山海想自己误会了，也太迟钝了，早在营救“宰相”的那一次，他就该察觉到了，陈深的一腔孤勇，绝对不是一个游戏人间懦弱无能只会逃避的花花公子所能做出来的事。对方所有的看不透，都是刻意为之。他没有必要为了那些陌生人，而轻易放下自己的防备。看不清，让别人误解，都是他愿意造成的局面。一旦让别人看清了，于他自己，无异于暴露自己的身份乃至把自己的性命和使命都轻易交托到别人的手上这是一个特工所万万不能犯的巨大的错误。 唐山海对陈深而言，本该就是这样一个处处防备的陌生人。他不该苛责陈深的看不清，而应该首先看清自己的迷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唐山海不是没有感受到陈深的诚意。这份诚意伴随着突然揭开的偌大风险来得出乎意料，又贵重得让唐山海疑惑。 “其实你可以不来的，可以什么也不用说。”唐山海看着他，“等着我暴露，然后你自己在毕忠良面前再立一功，这样你的潜伏任务就更可以更顺利了。是不是，麻雀” “我不是麻雀，不管你信不信。”陈深说，“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们都可以好好地活下来。”陈深确实不知道麻雀是谁，虽然他潜伏在行动处，但尚未有什么可以称道的成就，也没传递出过什么重大情报。那些汪主席的开会文件之类，根本不是陈深这么一个小小的行动处队长可以那么迅速接触到的。 “即使你不是麻雀，你也是姓共的。那次去南京你的确想不顾一切营救宰相，只是没能成功，使得你的同志为了保护你而愿意牺牲了自己。活下来”唐山海望着远处吴龙的身影，“我不明白，”他轻轻摇头，“既然你抓住了我的把柄，又不想我暴露，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地在这种时候才告诉我一个不好，可是你我全部暴露。你就那么确信，万一吴龙见到了毕忠良，咬出了我，我就不会咬出你如果我是你” “你就会静观其变，明哲保身，主动用盟友的死亡和鲜血来为自己的潜伏埋下更深一层的保障”陈深微笑，宽容地却无谓的，“没关系，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就行了。至于你会怎么做，那是你的选择。而且，”陈深上前，搂住了此时温顺得出乎意料的唐山海，紧紧将他窄瘦的肩膀往怀里带，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头发干净的香气，也传递着自己的温暖与力量，“我相信，我们不会死的。你不是也相信，我是个福将吗我的福气，一定也有你的一份。山海，”陈深偏头埋在了唐山海的颈侧，深深嗅了一口，从未有过的淡然轻松，他早该这么做的，早该这么开诚布公，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感情的，对于唐山海，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理性来分析确认他是不是真汉奸，这么干净的人，怎么可能是汉奸 “我们会互相帮忙，度过这次难关的，你同意吗” 陈深听着唐山海胸腔中无法隐藏节奏的心跳，映和着自己的心跳，多好听的声音啊。 他等着，如此虔诚地，等着他的神明的裁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67兄弟交心 67兄弟交心 唐山海觉得颈侧有些痒，陈深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的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地发烫，令他有些不适应，但他不想在此时给陈深任何疏离不愿的错误示意，他没有动，咬了下唇角，望着无尽的夜空，晦暗的明月星辰，眼睛发亮，声音坚定得就像清冽的玉石撞击，“当然。” 陈深微笑。他的神明的旨意已经下达，不愧是他一直贡在心里的那个人，总是懂得如何做出最好的选择，不愿有任何不应该的牺牲，神爱世人亦然是爱他。 “你需要和徐碧成再商量一下吗我下去找他上来，你们必须尽快达成一致意见，我怕吴龙等不了。”陈深不舍地嗅了最后一口唐山海颈间的清润发香，便匆匆离开了天台。 不管怎么说，唐山海看着远处吴龙固执而渺小的蹲守的身影，冷静地想，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先杀了吴龙。 陈深从天台上下来走到楼梯处，正碰到要上来寻人的徐碧成。 “请问陈队长有没有看到我哥” “他在顶楼天台等你呢。”陈深告知。 “谢谢。”徐碧成当即就上楼梯。 陈深望着他上楼，忽然又说了一句，没了往常的惯有的丝丝戏谑，诚恳道，“碧成，你该多听听你哥的想法。” 徐碧成一顿，冷冷扫来一眼，像是强压着某种怒意，“我会的。他是我哥，我当然是要多听他的。只是，我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好像用不着陈队长来操心吧。” 唐山海一个人站在天台上，他的背直挺挺地立着，显示着一种倔强的无法压折的笔直，因为这份肉眼可见的固执的挺拔，映衬着天地茫茫，夜上海的喧嚣灯火，而让他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孤独，那么那么地孤独。 看着唐山海的身影，徐碧成忽然就这么觉得，心里莫名发疼。 “老陶还没有找到的那个从码头逃走的黑帮混混，叫吴龙。”唐山海感觉到了徐碧成的靠近，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徐碧成上前和唐山海并肩而立，有了自己的陪伴，多了个背影在侧，这样从后面看起来，唐山海的背影应该就没那么孤单了吧 “那个人现在就在饭店门口，等着见毕忠良。”唐山海没直接回答徐碧成，视线转向远处街道一侧的夜色中那个模糊的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被忽略的半蹲着的人影。 徐碧成看向唐山海的视线所指向的方位，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就是吴龙你是说，上次刘三木交易烟土的事，是陈深派人通知我们的” “对，只有他。”唐山海肯定道，“他原本可以告发我们，但他没有，他想帮我们。” “就算他帮了我们，现在他知道得越多，我们就越危险。而且他早发现了吴龙，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他就是想等着我们这一刻的被动露出马脚吧”徐碧成立即意识到了吴龙出现在此刻此处的严重性，他的额头迅速冒出了一层冷汗，而唐山海对陈深的这种突如其来没有来由的露骨信任使得徐碧成又紧张又冒火。 徐碧成越说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唐山海，你脑子清醒点吧，你想想，现在吴龙都找到华懋饭店了，随时可能见到毕忠良或者李默群，我们随时可能暴露，他居心何在他跟你说了什么，是想要挟你吗”徐碧成眼睛渐渐有些发红，是紧张，也是恐惧，更是愤怒，他抓住了唐山海的手腕，紧得已经不在乎是否会在那纤细皓白如少年人的腕子上留下可怖的红痕淤青，“山海，我不信陈深，谁知道他前脚跟你说了这个，会不会后脚就去向毕忠良告密我们走，不，你走，我留下来你赶快走，离开这儿” “徐碧成”唐山海想挣开他，力度并不大，可是以往这样的力度是可以挣脱的，现在却纹丝不动，“你疯了吗我跟你说过，世界从来不是围绕着你或者我来转的” “可我的世界就是围绕着你一个人来转的只有你了”徐碧成红了眼眶，一滴泪打着转，盈眶而出，“山海，我不能看着你出事我，我没有其他亲人了，你都知道的” 唐山海一震，动容而惊讶地瞧着徐碧成，又低下了头，让眼睛落在阴影里，睫毛纤长，在风中颤颤地动着，似乎脆弱得一触即溃。 “陈深他有他的立场和顾虑，他不是我们军统的人，有什么义务随时向我们汇报情况他现在告诉我这一切，已经是尽了他所有的能力，帮了我们太多，他明知道，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幸免，可他还是来告诉我了”唐山海低声说着，还是本能地冷静，本能地分析着给徐碧成讲道理，反握住了徐碧成冰凉的双手，轻柔摩挲着，安抚着他的神经质的惊惶与恐惧，“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我不能一有危险就做逃兵，我有我的骄傲和使命。即使作为你的哥哥，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碧成，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唐山海的安抚起了效果，徐碧成的双眼都落下了泪，他一抹眼睛，将妨碍他看清楚唐山海此时温情柔软得心醉的面容的模糊着自己视线的碍事液体统统擦去，连声点头应和道。 “那么，我相信陈深，你也要信我。”唐山海抬眼，星光月辉全落在了他的眼睛里，让徐碧成一瞬间被照耀得发晕，心头又冷又热，冰冷一片又火热一团，说不出的难受透彻。 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明白最让人清醒，往往有时也最让人痛苦难言。 “你真的信他”徐碧成艰难地出声，喉咙口好似塞了一个冰块，含糊着，不期待地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唐山海不知道他心中此时的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只当他被自己说服了，像以往一样。徐碧成总是能听自己的话的，只要自己说得有道理。 “嗯。”唐山海缓慢而坚定地郑重一点头，“不违背组织原则，不影响组织任务的情况下，他以性命相托，我亦愿以肝胆相照。” 徐碧成脑子一嗡，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恍然想起，上次有这个头重脚轻全身失重的恍惚得如同死去的感觉，是在他偷听到唐山海向萧萧亲口表白定下终身的时候。 什么刘三木，什么吴龙，什么毕忠良，一瞬间全不在徐碧成的脑子里了。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陈深的命，果然是不能留的 李默群、周扶海以及毕忠良等人的车一起开到了华懋饭店门口。 门口的服务生们上前给他们开门，李默群和周扶海各自携着自己的夫人家眷率先走进了饭店，毕忠良先下车等他们进了门才随后跟上。 吴龙等了这么久灌了一肚子冷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极力试图突破行动处在饭店门外拉起的安保线，大声地冲着正要进门的毕忠良叫唤，“毕处长，毕处长” 可惜毕忠良正专心与李默群和周扶海搭话，没注意到吴龙的喊声。 连随行的刘二宝也没注意到吴龙。 眼看着毕忠良等人悉数进入了饭店，吴龙一着急，“毕处长，毕处长”边喊就要边跨越了行动处的安保人员们抢着冲进华懋饭店去。 扁头他们拦住了他，一脸戾气。“你谁啊，站住” “我要见毕处长”吴龙嚷嚷着。 “别说话，到线外面去”阿达、阿庆虎着脸指他。 “我要见毕处长”吴龙被唬着不甘心后退两步，又怯怯上前一小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你谁啊”扁头上前发问。 “我是毕处长的线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向他汇报”吴龙拼命陈述着自己的身份。 “叫什么呀”扁头看着他。 “我叫吴龙，麻烦大哥帮我通报一声。事情真的很重要。人命关天啊”吴龙挥手激动道。 扁头听得有些想笑，像看了场滑稽戏听到了句滑稽的台词。人命关天欺负谁没见过世面啊76号特工总部最不缺的就是人命，天天都有人无故死去，每条人命都关天的话，那光是一个行动处就早把天给捅破了几个大窟窿了。 “等着啊。”扁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线后头去。”对付这种人，扁头已经很习惯了，先什么话都应着他再说，让他冷静下来稳住了乖乖听话，之后再斟酌处理就好办多了。 扁头进去华懋饭店好像是要去给毕处长汇报的模样。其实他主要就是趁机想去上面偷点食，至于这个吴龙的事，哪有机会跟毕处长汇报啊。想想毕处长现在都应该正在陪着李默群他们这些大人物喝酒话事，根本没空理会这种小线人的话。而且，陈深之前告诉过自己，有人今晚非要见处座的话，就先跟他说。其实不用陈深这么特意嘱咐，扁头也习惯了有什么情况第一汇报的人选不是毕处长，而是陈深。他没察觉的是，这也是陈深着意纵容培养起来的他的习惯这种习惯对陈深来说很有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68市长千金 68市长千金 “李主任，恭喜恭喜啊”“李主任今天很高兴啊，果然是喜事来了” 一进大厅，李默群就受到了众人蜂拥而来的道贺，人人都恭敬虔诚送上祝福，李默群无法一一回应，只是微笑着连连颔首几下之后，马上让开了道请出后面的上海市长周扶海一家人，包括周扶海与周夫人的独女，周兰兰。 “今天我真的特别高兴，不但有这么多同僚给捧场给我庆祝，咱们周市长也抽空过来了，真是我李某人的荣幸”李默群春光满面，周扶海一家的特别光临是他没有想到的，以为周扶海顶多派个秘书送份贺礼来了就算了，竟是如此给了面子，由不得他不高兴。 诸人也都暗暗惊讶周扶海对于李默群这突然的重视，自然面上更加笑容满面地捧场。 “哪里哪里，上海的治安面貌如此良好，李主任的功劳有目共睹，逢李主任寿辰，我来表达一些谢意，不是应当的嘛”有“笑面佛”之称的周市长也跟尊弥勒佛似的冲着大家挥手致意。 毕忠良拉着走来的刘兰芝的手，跟随在李默群与周扶海一行人身后，一路迎着众人对李默群的道贺走进了专门的包厢里。 “那姑娘就是周市长家的”刘兰芝看着周扶海夫人身边安静挽着的一个圆脸秀气的姑娘，悄声问着毕忠良。 “对，周市长的掌上明珠，周兰兰。”毕忠良回了道。 “带着女儿过来”刘兰芝瞥了瞥他，毕忠良笑笑，与对方心有灵犀地眨了眨眼。 毕忠良还有些消息，不方便这时跟刘兰芝说。 这个周兰兰，与别家的大小姐不太一样，喜欢新鲜热闹的玩意儿，一喜欢就容易痴迷，听说前两年在北平天津那一带追个戏班名角花了不少冤枉钱，最近好像转了兴趣喜欢看电影了，非要闹着也去当演员体验体验，还瞒着身份去了什么电影公司当小演员，怎么劝也不听。周市长和周夫人都宠着她，觉得总比她早两年去外面浪的好，暗中嘱咐电影公司偶尔给几个龙套她玩玩解解无聊，万万不许让她去当什么女一号跟那些大老板陪酒周旋，有时她出什么外景戏，周夫人还会要求李默群命令毕忠良的行动处派几个人跟着保护，以免出什么意外。好像唐山海那次在南造云子的单身舞会上“一吻难求”事件中的诸位被拍照登报的众多大家闺秀之中，也包括这位周小姐在内。所以，周扶海这次突然如此隆重出席李默群的寿宴，很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又跟唐山海有关系 陈深走进无人的小偏厅，扁头正在那里待着，刚找了个服务员传话说有消息。 “怎么了” “头儿你改行算命去吧，”扁头佩服地看他，“还真有人非要见处座，叫吴龙，说什么人命关天，吓唬谁啊” 果然提前让扁头注意动静是对的。 陈深心里有数，面上了然道，“我跟你说，就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专挑这种场合来兴风作浪。” “不会搞出什么事来吧”扁头撇嘴，生怕有什么麻烦事。 “特工总部有多少人嫉妒老毕啊，说他功高震主，你想想，今天不但李默群在场，连周市长都在，这样的话要是给他们都听见了，老毕能高兴吗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扁头被陈深绕进去了，自己好似没脑子了全跟着陈深的话走，“那不能高兴，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吧”扁头握了下拳头，“按你的吩咐，把他给稳住了，应该就不会有啥事了吧”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个人坏了我们老大的兴致。去。”陈深示意了个眼神，让扁头继续如法炮制地“稳住”吴龙。 扁头连声称是，“好嘞，明白了。走了。” 等扁头出了偏厅，陈深思索着，军统今晚在外面应该会有埋伏，不知道唐山海有没有机会出去传递消息让军统的人杀了吴龙如果传不了消息，该找什么机会让吴龙永远闭嘴呢 扁头出了华懋饭店，吴龙还在门口紧贴着警戒线眼巴巴地等着。 “大哥。帮我跟毕处长说了吗”一看见扁头就向他招手。 “毕处长现在没工夫啊，等着。”扁头眼一抬，慢悠悠道。 吴龙又急了，“哎，大哥，我这事很” “等着”扁头加重了语气声音一拖，吴龙就噤声了。见他没声了，扁头不耐烦斜了一眼，“哪那么多话。” 吴龙抓着警戒线拦人的麻绳，心急如焚地叹了口气。 大厅里的气氛在周扶海和李默群到来后更加欢乐祥和了，人人都笑容满面地，酒杯在手，随时随地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地彼此攀谈，没有人会想到此时饭店外军统上海飓风队在暗夜中潜伏着正慢慢逼近的尚未挑明的危险。 陈深坐在大厅周边摆着的一张沙发上，正靠近唐山海会下来的楼梯间，他们一下来走进大厅，陈深就一定会第一个看见他们。 陈深貌似轻松地望着大厅内的男男女女，注意力却丝毫没有离开过那个楼梯间的方向。 没一会儿，陈深果然看见唐山海和徐碧成进了大厅。 唐山海几乎是进来的一瞬间就察觉了陈深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平静得什么也看不出。 徐碧成则是带着点愤怒恨意瞧着陈深，倏然又转了头。 看徐碧成这反应，唐山海应该说服了他，或者是说他不得不在此刻屈服。 唐山海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特工，优秀的特质之一，就是该明白在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最正确的选择。 吴龙的出现，已经让陈深和唐山海两个人都看见了彼此的一张事关姓“共”还是姓“国”的底牌，既然关于对方暂时已经没有了怀疑的必要，那他们现在就必须携手应对这次危机。 “陈深，请我跳舞吧”李小男突然地走近打断了陈深的思路，陈深不满地抬眼望她，又看了看远处被孙秘书拉着要进入包厢的唐山海，想起扁头所说的李小男与唐山海“咬耳朵”的情景，对于李小男今天下午莫名其妙的“绑架”忽然有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合理的猜想。 如果是唐山海故意让李小男自导自演“绑架”让陈深着急，如果那个纸条是唐山海教给李小男的写的，今晚八点不想让自己来寿宴，他并不知道吴龙今晚会出现，但知道飓风队今晚会有行动，那么唐山海不想让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并不想看到自己有什么伤亡呢他对自己还是讲了几分前同事的情谊的 思及此，陈深内心顿时雀跃了，不由抓紧了李小男的肩膀，脸上一副看透了一切的严肃又生气的神色，“李小男，其实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今天下午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想起来了，你那几个所谓的找你试镜的剧组人员，有两个特别面熟，好像就是你们自己公司的道具工人吧” 李小男瞪大了眼睛，立即捂住了胸口，被戳破了小秘密的心虚模样，转身想走，“你，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我就是去试戏的，怎么啦” 陈深见她这样，更确信了内心的那个猜想，愈发用力抓住了李小男，“喂，我想过了，就你一团浆糊的笨脑子吧，应该是想不到这种方法的。扁头跟我说了，你昨天还跟唐山海叽叽咕咕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呢，就你跟唐山海，什么时候有那么多话的交情了说，他是不是教了你什么不坦白的话，”陈深故作狠脸，指了指她，“以后我到米高梅喝酒，你就永远别想我请你跳舞了。” 李小男当即快要气炸的模样，一叉腰，柳眉倒竖道，“哼，谁稀罕你啊，真以为你人见人爱人人都要求你啊”李小男甩身想走，眼珠滴溜溜一转，脑子里灵光一闪，咦这个说法不是正好了有了个挡箭牌了吗，自己干嘛不接啊这口锅，就让唐队长背一下不要太合适，他应该也背得动吧，后台那么硬呢，背不动也还有那么多姑娘乐意帮他背，总是不要紧的。那，唐先生就对不起了，这口锅先扣给你了，抱歉了呀。 李小男下午也没想到陈深那么快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伯林顿饭店，紧急下只好和大家伙比较仓促生硬地演了场“试镜”后大家关系融洽互相打牌的戏。陈深狐疑着并不很相信的样子，揪着李小男就出了饭店，送她回家让她老实待着的路上，陈深说了自己接到一个陌生小男孩的关于李小男被“绑架”的电话通知，李小男装作无比惊讶的神色乱七八糟猜了一大堆，然后结论是可能有人看不惯陈深平日的作为所以拿自己恶作剧了一下。正当李小男顺理成章地说了一堆什么你一接到电话就来找我果然还是关心喜欢我之类的话来希望点明陈深那颗懂装不懂的“深藏于心灵的爱情萌芽”时，陈深呵呵一笑，那双面对她难得精明四射的眼睛愣是噎得李小男再说不出其他的自恋极了的胡言乱语。 李小男，是有人看不惯我要对我恶作剧，还是就是你自己看不惯我拿自己来对我恶作剧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69寿宴变“相亲” 69寿宴变“相亲” 李小男只好机智地转换话题，好像陈深也没什么兴趣追究，没再说什么。当李小男问晚上陈深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时，陈深说了要去李主任的寿宴，李小男一听就感兴趣了，非要也来蹭饭。陈深被她缠得走不开，只得任由她换了衣服带她过来。李主任的寿宴，接到邀请的人特别是特工总部的人，带个把女伴去多蹭点吃的也没什么。 李小男以为陈深已经不想下午的事儿了，此时猛然又提起来，还说到了唐山海，气愤对方的“威胁”之余立马有了新的思路，好啊，既然陈深这么认为，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那设计“绑架”的事不就主要是唐山海的事了，跟自己没关系了 于是李小男笑眯眯地转身，傲娇地说，“哼，陈深，是唐队长认为我该给你一次机会的，没想到你这么不领情，我比较了一下，其实有唐队长这样现成的最佳情人在这边，我何苦非要看上你呢” 一方面让唐队长背锅，一方面自己追求唐队长让陈深可以在意一下自己。嗯，一箭双雕，计划通 李小男特别满意自己的灵机应变，望着陈深瞬间变脸凑过来讨好邀请跳舞的嘴脸，更加这么觉得了。 陈深的高兴溢于言表，至于李小男说什么要跟唐山海交往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李小男连自己都收服不了，一野丫头还想让唐山海动心，别做梦了。但是李小男承认的这个信息让他高兴坏了，甚至愿意请李小男跳舞让对方高兴一下，反正自己这么一直坐着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弄死吴龙在别人看来也太反常了，是时候得跳跳舞装作很正常的样子了。 果然呀，李小男的“绑架”都是唐山海给她出谋划策的，唐山海本来就是对自己有情有义的呀，哪里是自己的想的无情无义，自己错怪他了。 高兴的同时，陈深也更恼恨了，自己居然还拿刘三木和吴龙的事吓唬他想逼他跟自己合作，更该死了 那边山海被孙秘书领进了包厢，一进来李默群就让他坐下，并给他介绍身边的周扶海市长一家人。 “来来来，山海，认识一下，这是周市长和周夫人”李默群依次朝周扶海与周太太冲唐山海招手后，又特地指了下那位安静的圆脸姑娘，“这是，周市长和周夫人的独生女，钟灵毓秀，叫周兰兰。” 唐山海做足了乖巧后辈的模样，对着周扶海与周太太都鞠了下躬轻笑低声，“周市长，周太太，你们好”目光转到他们一旁的那位独生女身上，微微一愣。 这姑娘，似乎有几分面熟，但一下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瞧唐山海愣神的表现，周兰兰“噗嗤”一笑，歪了脑袋道，“唐队长不记得我了，那日单身舞会上，还要多谢你相救，替我挡了那个吊灯呢。”周兰兰起身跟他握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喔，是她。唐山海恍然笑了，点头道，“原来是周小姐。客气客气，谁碰到那个情形都会想着救人的。” “是啊，小女回家后总是提到这个唐队长，我们也都很感谢唐队长救了小女，一直没来得及表达谢意啊，还得谢谢你有个这么好的外甥。”周扶海笑呵呵看了下唐山海，又对李默群道。 李默群摇头，“山海这人呢，是热心，有个这么好的外甥，那也是我的运气。他凑巧能救了周小姐，也是他的荣幸，说起来还是难得的缘分，来，山海，这边坐吧。”李默群指指周兰兰身的空位，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啊，这种缘分也是巧了，你看看两个孩子，这么一起看着多讨喜。”周夫人在一旁搭腔，她和周兰兰是一个德性，就喜欢长得好的人，唐山海是李默群的外甥，看起来又彬彬有礼气度风华均是不凡，还救过自己的女儿，立即心里就满意得不行，想着幸亏听了女儿的话和周扶海一起来看看了。 李夫人看着周扶海和周夫人尤其是周夫人溢于言表的满意神情，知道今儿这段姻缘大大有戏，心里一喜，拽着还愣神不在状况的唐山海就坐到了周兰兰身边，“傻孩子想什么呢，先坐下，大家一起吃吃菜。” 周兰兰望望坐到自己身边的唐山海，笑得更加甜了。 毕忠良和刘兰芝就一副“早猜到了”的神情，笑眯眯地坐在原位做吉祥物。接收到唐山海递过来的下意识的求救视线，毕忠良心里觉得这种事自己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地方呢，还是站起来，冲李默群和周扶海敬酒，“恭喜两位都有这么优秀的晚辈啊，我可羡慕得没法儿说了。”一下转移了些对他们唐山海和周兰兰的关注。 唐山海还一心想着来打个招呼就去外面想办法搞死吴龙，瞧这阵势，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了，而且李默群和周扶海这是想联姻用自己和周兰兰李默群利用自己的寿宴给自己的外甥和周扶海市长的独生女搞相亲 寿宴成了相亲宴，唐山海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笑容愈发礼仪客套，心中的无奈尴尬就越是要呼之欲出了。 李小男跳完一曲觉得有些累了，拉着陈深随便一坐，便坐到了柳美娜的对面。 “柳小姐。”李小男朝柳美娜热情地打招呼。 柳美娜淡淡一笑，转头又看着大厅那头的包厢，唐山海和那些大人物都在里面有一会儿了。 陈深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那包厢大门，问侍应生叫了杯格瓦斯等着。李小男去拿了碟慕斯端过来有滋有味地吃着，这华懋饭店的大厨做的西点，滋味可不比凯司令的蛋糕差，机会难得，她可不能浪费，一定要吃个够本。 “哎，陈队长，听人家说，你会算命，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嫁不出去了”柳美娜看着那边包厢的门，有些惆怅地找陈深聊天。 “你是说真的”陈深眉毛一动。 “当然啦。” “这个，女人生得美又能干，还能嫁得好，这得招多少人嫉妒啊，老天爷一般不会做这种招人恨的事儿。”陈深满脸认真地胡扯，拐着弯儿夸柳美娜。 柳美娜想想，挺受用，可还是惆怅啊，“说得也是喔，你们这儿一个个好男人要不是有主的，要不就被人抢得凶，不是有钱有势的大家小姐还抢不到，我一普通老百姓就别妄想了。看来，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柳美娜哀叹总结。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要不是一直盯着那一个人呢”陈深想要是能让柳美娜别盯着唐山海知难而退也挺好的，一定要鼓励她一下，目光放长远，除了唐山海这么好的人确实世上没有第二个外，勉强可以看的男人还是不少的，“想要娶你的人还是排着长队的”等一下，陈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什么有钱有势的大家小姐啊，我怎么没看到呢” “哎呀，你没看见吗刚周市长带着夫人女儿一起过来了呀，那周小姐一进来眼睛就到处溜溜地找，没找着了唐队长还特失望的样子，而且进了包厢后，孙秘书马上出来找唐队长带着他进去了我都听到风声了，周市长特意带着女儿过来就是想看一下这个唐队长是不是适合做他们周家的女婿” “什么”陈深拿了侍应生送来的格瓦斯，开着瓶盖差点弄崩了瓶口，他瞧一眼柳美娜，“不一定吧，李主任那不是抓紧时机把唐山海介绍给周市长认识认识多结交几个贵人么，你想多了吧美娜”刚才陈深在偏厅听扁头汇报的吴龙的消息，错过了周扶海和李默群到来的场面，那时唐山海还没从天台下来，估计也是进来了包厢才能看到周兰兰这个周市长夫妻带来的“惊喜”吧。 “唔，有可能是的喔，”李小男一边吃蛋糕一边漫不经心地插话，“兰兰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唐队长了嗯，就是你们说的周小姐，她也是我在电影公司的同事，据说是瞒着家里人来上班，在公司也瞒着大家她的真实身份，我就是有一次见到有车子来接她才知道她原来是周市长家的千金，她让我别告诉公司其他人，是我的好朋友喔，那天去虹口大饭店参加什么单身派对我就是蹭了她的面子去的，对了，好像唐队长救了她一命，所以后来她对唐队长念念不忘，跟我打听过唐队长的许多事，可惜我跟唐队长也不是很熟，不然她还不知道要送给我多少好东西呢”说到后来，李小男有些可惜地咂咂嘴。 听着李小男的这话，陈深和柳美娜面色都有些不好。感情周扶海这趟带着女儿来，是周大千金早有预谋呀。 “美娜”像是应和陈深之前对柳美说的“想要娶你的人还是排着长队的”的话，钱秘书满脸殷勤讨好地走了过来，对着柳美娜一鞠躬，伸手邀请，“美娜，赏脸跟我跳个舞吧” 柳美娜心情正不好，这会儿更没心思去应付钱秘书了，直接板了脸道，“脚疼，不想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70危险通话 70 危险通话 “哇喔，脚疼啊”钱秘书丝毫不受影响，他追求姑娘的厚脸皮也是处里出了名的，“脚疼我帮你揉揉，跳个舞，快点的”强人所难着。 柳美娜根本不想理会他，又怕驳他太厉害真得罪他了，有些左右为难之际，陈深开口了，“钱秘书，刚才老毕好像找你呢” “真的啊”钱秘书立即变色，惊惶地四处张望。 “他一回来就在找你。”陈深认真点点头。 “哟，那我得赶紧去看看。”说着钱秘书要走，滑走之前又冲柳美娜谄媚一笑，“待会儿我来找你啊” 这时候包厢大门终于又开了，唐山海以绅士姿态牵着周兰兰的手走了出来，两人还一起回头似乎对着里面的长辈答应着什么，然后唐山海就半拥着周兰兰进入了舞池，跳起了舞。 周兰兰眼中似乎只剩了唐山海，一直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什么吗”唐山海奇怪道。 “没什么。”周兰兰略羞涩地低了头，“你，你真好看。”比我以前喜欢过的戏园里的名角老板还好看，不过这话说出来仿佛是拿他跟戏子比似的，不太礼貌，虽然发乎真心，却不合适，所以只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唐山海面对女孩子如此直白的赞美没了言语，赧然道，“其实也就一般吧。” 周兰兰抬眼看他有些窘迫的模样，竟然还挺可爱，又是一种不同的面貌，笑着反驳，“哪里一般啦，我的眼光从来不一般。你，你能不能，这曲结束了，再跟我跳一曲啊” 唐山海想着出包厢前李默群默默的示意，只能将笑容里的苦意全拦截在肚子里，还要风度翩翩地欣然道，“好啊。” 舞池里这对，一个是李默群的外甥，一个是周扶海的千金，众人都有意无意地为他们的挪开了地方，不一会儿俨然就成了舞会的中心人物。周兰兰注意力都在唐山海身上，没观察到这点，唐山海则规规矩矩地跳舞之余，目光寻找着陈深，似乎也不用寻找，陈深就眼睛森然地瞧着自己哩，嗯，那眼神怎么那么怪还在生气自己天台上拿话刺了他当时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啊唐山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自己走不开的意思应该是传达到了。转头去寻徐碧成，也是不用找的，对方仍然有些气鼓鼓的瞧着唐山海，唐山海以为他还是气陈深，也有些怪罪他了，想着，现在还是计较什么愿不愿跟陈深合作的问题吗，要紧的是怎么解决吴龙。 “瞧瞧，这是大人们都推着小一辈出来独自说说话，交流交流感情吧这么一看，唐先生和周小姐，多像那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身高相貌都合适，好像还挺般配的。嗯”望着柳美娜不太高兴的脸色，李小男恍惚想起自己好像也说过柳美娜和唐山海般配之类的话，喝着红酒吃着蛋糕补充了几句，“哎呀，唐队长这样的人，其实和什么美女都挺登对的。” 陈深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吃你的吧，吃死拉倒 李小男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已经吃完了一碟慕斯，马上又去拿个纸杯蛋糕，却也没再到陈深这边来，另坐个别的地方好似等着周兰兰跳完舞要说说话。 柳美娜举着红酒杯对着唐山海一晃了晃，唐山海接收到了，笑着颔首应了下。 陈深望着柳美娜即使为这一眼也欢喜不已的小小窃喜的神态，开口接着钱秘书的话题道，“其实这钱秘书，人还不错” 柳美娜一副不爱听的神色。 陈深不好再说什么，“就是”陈深做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惹得柳美娜消散了不悦，复杂的愁苦思绪中终于露出了一些笑颜。 “我倒是觉得，陈队长比他要不错多了。”柳美娜故意笑话陈深。 扁头肚子饿，上来找陈深哭喊，陈深让他吃去，得了允许，扁头高高兴兴光明正大打算摸鱼了，回头打量了下柳美娜，还心情特好地夸上了，“哟，美娜这身漂亮秀色可餐，是这么说的吧” “是吧，你别去吃了，就看着我吧。”柳美娜调皮地说。 “你，我嚼不动。”扁头望望她，表示不上这个当，漂亮姑娘不是自己的，只能看着养养眼就太虚了，还是填饱肚子实在。 “哎，我说扁头啊，你什么时候不把吃放在女人前面，你早就找到媳妇儿啦。”陈深哼了一声。 扁头找到知己的嘚瑟样，“头儿了解我。” “去吃吧。”陈深没辙地轰他走。 吴龙还在华懋饭店外面等着，越等越心焦，他又到处张望，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电话亭，心里想着不能再干等下去了，果断离开了警戒线，来到电话亭里，看着华懋饭店大招牌上就挂着的明晃晃的自家订餐传话的专用电话号码，拿出零钱立即就拨动了起来。 柳美娜跟陈深说了一句，就走到舞池那边好像和另一位同事聊天的模样。陈深从她的目光中就看出来了，她在等着唐山海和周兰兰跳完舞后，去邀请唐山海的下一曲。而周兰兰既然到了舞池，一边等着想邀她跳舞从而间接去拍周市长马屁的男同胞们也是为数不少。 陈深百无聊赖地坐着，徐碧成走了过来。 “我哥走不开，我去外面转了一下，安保很严。”徐碧成拿眼瞧着陈深，神色已经将他的来意传达得很明显，他和唐山海此时都没办法不露痕迹地出去找他们的人接头，看陈深有什么办法，既然他提出了合作，就要先拿出一点实际的诚意。 徐碧成这个家伙，还是太嫩。唐山海就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提这样的要求。 唐山海和徐碧成没办法出去，陈深虽然可以借着查看安保的名义出去溜达，也不能人不见太久，他不认识军统的人，没法替他们接头，而且唐山海也不会把飓风队这么大的底牌无缘无故地主动暴露在陈深手上，他们毕竟不同阵营。如果徐碧成是指望自己单枪匹马去杀了吴龙，那就更不可能了，吴龙基本已经赖上陈深是军统了，他的出现只会让吴龙更加惊恐更加不顾一切地豁出去，在离李默群毕忠良这一干人等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对于这个善于逃生连续从军统和自己手上逃得小命的混子，陈深再不敢太小看，也就不能再冒险了。他直接对吴龙下手的话，很大可能会立即惊动了毕忠良与李默群他们，周扶海都在呢，换成唐山海也不会赞成陈深如此冒险的举动。 “我想你可能还是没明白情况”陈深刚想说什么，旁边吧台上的电话铃突兀响了起来。陈深和徐碧成同时过去看。 那边跟周兰兰跳舞的唐山海也注意到了这个电话。 酒店大厅的电话很平常，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没人会特别关注这个电话，顶多响起来的时候看一眼，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侍应生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吴龙如遇救星般道，“我找毕处长。” “好的，请稍等。”特工总部这些大人物都是华懋饭店的常客，而且有人打电话来找人传话也很常见，是以侍应生没什么奇怪，答应了之后就直接向着大厅里那些宾客大声询问，“请问，哪位是毕处长”指望有人听到了自动过来认领这个电话。 是找毕忠良的 陈深和唐山海对视一眼，再看看紧张得快要僵住了的徐碧成，暗叹了口气，面上安然自若地向侍应生发问了，“什么事啊” “有毕处长的电话。”侍应生恭敬道。 扁头正端着盘子在吧台一边躲着偷偷吃东西，听了侍应生这话立即殷勤道，“我去，我去找。”说着使劲砸吧砸吧咽下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 侍应生就把听筒暂时搁在一旁，等着人过来。 徐碧成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措的模样。 陈深看了一眼那电话，察觉不妙，果断起身，来到电话旁，敲了下吧台，对侍应生道，“再来瓶格瓦斯。” “好的，请稍等。”负责供应酒水的服务生正忙着先弄别的客人的酒，听了陈深的要求点头道。 陈深表示不介意，貌似随意地站在电话机旁，伸手就将接通的电话给摁了个键，摁断了这次危险的通话。 “喂喂”电话那头的吴龙等了半天只听到了一阵盲音，丧气极了。 摁断了通话，陈深就立即很自然地远离了一点电话机，装着专心等侍应生端来格瓦斯的模样。 陈深又看了眼舞池里的唐山海，让他暂时安心。 怎么办，怎么办徐碧成快要六神无主了，正下了决心哪怕找不到大春也要自己去下手杀了吴龙欲起身出门时，毕忠良长腿如风地大步迈了过来，徐碧成一惊，急忙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来掩饰想要离开的动作。 还好毕忠良并没注意到徐碧成的反常，喝得满脸通红的，不知道已经被灌了多少酒，径直来到电话机旁，顺便搭上了一边等到了格瓦斯的陈深的肩膀，拿起了电话。 “喂喂”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毕忠良拿起听筒看了看，露出一些疑惑，过量的酒精麻痹了他平日清醒缜密过分的头脑，使得面对这一小小意外的细节没有多深究什么，只是问着陈深，“谁打来的挂了。”不高兴地把听筒往电话机上一摆。 这次的危险通话就这么暂时解除了，但是，治标不治本，危机仍然随时会爆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71承包了电话的李小男 71承包了电话的李小男 徐碧成看着毕忠良和陈深的背影，赶紧喝了两口酒努力让自己镇静。 “干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毕忠良搂了下陈深。 陈深闻着毕忠良扑鼻而来的酒味，有些惊愕地看他，“你这样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没喝八两也有半斤啊，还能撑到最后结束吗” 毕忠良无奈地双手捂了下脸，长长叹了口气，“唉，怎么办啊，都是总部的人，还有一个周市长，全都是咱们的活菩萨，不拜不行啊。得幸亏那些日本人没稀得来，不然加上清酒一搅和，更没法过了。等一下我喝多了给我扛回去啊” 陈深喝了口格瓦斯同情地点头，“一定。”然后坏心地让侍应生再给毕忠良也上了一瓶格瓦斯，美其名曰“醒酒”。 毕忠良喝了几口格瓦斯，看看舞池，一眼就看到了众星捧月般在舞池被大家围在中央的今晚年轻一辈中最显赫的那一对璧人似的男女，被酒精浸染了的眼眸中透着几分迷雾般深邃的凝视。 陈深看得出，毕忠良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周兰兰身上几分，几乎全在唐山海身上。 “哎，你是不是得带着我去包厢里给咱们今晚的大寿星敬酒啊”陈深打断了毕忠良对唐山海持续的目光，其实酒精上头的毕忠良的凝视可能就只是单纯的凝视，但是陈深没想让毕忠良再毫无顾忌地看下去，再说那边徐碧成估计也快紧张得受不了了。 “喔，对啊，趁着现在唐山海还在外面，你进去还能让周市长和李默群他们多看你一眼，多记记你这个人，走”毕忠良放下格瓦斯，拍着陈深的肩膀要他跟着一起走。 “不等电话啦”陈深指着电话机问。 “敬酒重要。”毕忠良毫不犹豫地说，都没看电话机。陈深于是拿着自己的格瓦斯跟他一起走。 “我听说那个什么机要处的楼处长，送了李默群一只小金佛啊。”陈深对毕忠良道。 “我没有他那么财大气粗，我也不想跟他抢什么风头。”毕忠良兴趣缺缺道。 “你本来风头就大了，很多人已经看你不顺眼了。”两人边说边走，快要走出大厅了进入包厢。 唐山海盯着毕忠良，打算等毕忠良一走，就先想办法断了这儿的电话线。大厅里不行，一查就查得出来，看看电话线通到大厅外面的哪个偏僻点的角落，弄断了加上待会儿军统飓风队的袭击，估计也只会以为是飓风队搞的鬼，有内应也不知道该怀疑是内部的人还是外部的人偷偷溜进来切了电话线的。不过，这活，徐碧成干不了，他没训练过这个。 华懋酒店外的电话亭里，吴龙急得抓耳挠腮，看看酒店门口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毕忠良什么时候出来，还出不出来，吴龙皱着眉继续拨打电话。 大厅里的电话又响了，毕忠良和陈深同时回头看。 唐山海面上显不出什么，可惊得脚下一颤，差一点踩到周兰兰的脚，叫周兰兰带些不解地看了看他，想着可能是他初次与市长千金跳舞有些拘束，就理解地笑了笑。 徐碧成遥遥看了下唐山海，急步走向电话。 “哎呀，陈深啊，来来来，快来啊，就等你了”孙秘书过来拽着陈深和毕忠良过去。 毕忠良还看着那响起来的电话，正犹疑间，好像刚好走到那旁边正边喝红酒依旧吃糕点的李小男趴过去，很随意地接了起来，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个电话的样子。 “李主任刚刚还提到你了，忠良，走”孙秘书拉着陈深，也叫着毕忠良。 陈深想着那电话有些走不动。 “上不了台面，害什么羞啊”毕忠良推着陈深进去包厢，进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接电话的李小男，因着那边李主任和周扶海都等着，终是没有再出去看看那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唐山海和徐碧成暂且又小小地松了口气。徐碧成看李小男，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不知道李小男这一出是有意还是无意。 “哎呀，你打错啦都说了你打错了好伐再也不见。”李小男一下挂了电话，脸色绯红的。 侍应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醉意熏然的，显然是酒喝多了的情态。“小姐。”唤了一声，李小男醉眼朦胧地看他。 “这个电话，今晚我承包了，我要等着我好姐妹朱珠的电话，要是她能给我一个好消息，我就要些你们饭店的好吃的给她。”李小男抱着电话机霸气道。 徐碧成无语摇头，果然是喝醉了呀，真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 “可是，小姐，这个电话是我们饭店专用的”侍应生怯生生地想要李小男放开电话。 李小男立即怒目圆瞪，“怎么，这么大一个饭店，电话都不能借给我用用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知道我好朋友是谁么知道我和谁亲过么”这么理直气壮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侍应生懵了。 “李小姐跟我们特工总部的大人物有很密切的关系，不是谁能轻易得罪的啊。”徐碧成在一旁帮腔。 侍应生当然知道今天来的人随便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提醒无果后，也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懒得再跟李小男抢电话了，反正这电话也不是他自己的，事后要是有什么重要客人打不进电话来经理怪罪下来，就实话实说呗，总比得罪了特工总部的人一不小心把小命送掉要好。都说76号特工总部和55号行动处是吃人不吐骨头杀人跟杀蚊子一样的地方，那里出来的人别看表面衣冠楚楚，心里一个比一个黑，手段比什么黑帮老大都厉害多了。早两年一手遮天的杜老板还不是被日本人和这帮人给逼得跑路了，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旮旯里东躲西藏呢。 唐山海和周兰兰总算跳完了接连两曲，唐山海正想借口上卫生间出去，柳美娜却紧紧贴了过来，“周小姐，”她先是跟周兰兰笑盈盈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唐山海，“唐队长，赏脸跳个舞吗”她也豁出去了，不管什么了，即使别的女孩都不敢上前主动来邀约唐山海，怕被拒绝更怕给周市长千金留下什么坏印象日后被穿小鞋，她也想与唐山海能多近一分就近一分。她不想憋着自己的爱意，最怕自己以后后悔，明明有机会的，即使机会渺茫，也比将来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周市长的乘龙快婿来得有希望得多。 唐山海一愣，周兰兰也被柳美娜这率直的勇气惊了一下，对着柳美娜直勾勾瞧来类似挑衅的无畏眼神，她善解人意地对唐山海笑了笑，仿佛唐山海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一般，跟谁跳舞都要得到她的允许，“你去跳吧。” “怎么的”柳美娜对着唐山海有些撒娇了，“跟我跳舞还要请示周小姐吗” “哪有。”周兰兰骨子里也是傲性子，从小被宠到大的，平常跟下人再不摆架子，遇见柳美娜这样主动挑衅的，她哪有不示威的道理，“你们俩快去，去吧。”周兰兰推着唐山海交给了柳美娜，望望电话机那边的李小男，“我要去看看我的好姐妹李小男了，刚才看她好像有点喝醉了。”说着就走开了。 唐山海想以“要去卫生间”婉拒柳美娜，对方却是不容置疑的微笑，“唐队长想去卫生间的话，就去吧，我就去门外等着，就怕你一出门就被别的女孩子抢了先了。” 得，柳美娜这是真要跟着自己到卫生间啊，唐山海想趁机拿把刀叉溜出去切断电话线的计划也泡汤了。这女孩子，固执起来，毫无道理。 唐山海没话说了，扬起柳美娜熟悉的贵族般的笑容，手伸过来递给她，“没有，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除了跟你跳舞之外。”他搂着柳美娜的腰身重新进入舞池，丢了个眼神给徐碧成，暗示他可以去大厅外面试着找找埋藏电话线的隐蔽角落给切了。 哪怕干不来，这时候也只能指望徐碧成了。 但是徐碧成哪里敢走开呢，李小男这个醉鬼现在扒着电话机，头一点一点的，手还恰好摁在那个电话接通键上，导致了任何电话此时都打不进来，虽然目前状况对他们有利，但是万一李小男醉意上来随便走了，吴龙再打进电话来怎么办 徐碧成想了想，只有在这儿摸索着将电话线给切了。他余光瞄着李小男，自己去最近的自助餐桌上挑了把看上去最锋利的刀叉，返回来正欲待在李小男身边借着身躯的掩饰尽力切上贴着吧台下方的电话线，周兰兰就不紧不慢走了过来，来到了李小男身边。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不被她看到徐碧成切电话线的举动。 徐碧成心里一紧，立即收了刀叉放入袖子中。 “周小姐。”徐碧成听说了周兰兰今天来的目的，对这个女孩并无好感，只是面子上总是要客客气气的，不能随便给唐山海找麻烦。 可她跳完舞不接受那一大堆一旁等着拍周市长马屁的男士们的跳舞邀请，跑到这儿来干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72柳美娜的提醒 72柳美娜的提醒 周兰兰看了看徐碧成，好像认出来了，“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唐队长的兄弟吧” “是。”徐碧成点头。 周兰兰一下有了亲切感，“刚才大家在包厢里吃饭，你怎么不进去啊我还奇怪呢。” “里面都是大人物，我进去不太合适吧。”徐碧成皮笑肉不笑，这还不是为了顺着周扶海的意思，给周兰兰相相唐山海的亲，不需要其他小年轻在场分散了注意力。 “我哪算什么大人物啊，至于我爸那种大人物呵呵”周兰兰一副不太想提的不屑神色，低头去看李小男，“哎，小男，还认得我吗今晚这么开心啊，喝了这么多” 徐碧成眉一挑，这才察觉原来李小男和她认识，听口气两人还很熟悉很亲近。 “咦兰兰，你来啦，怎么样，今天高兴吗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蛋糕，很开心啊。”李小男笑着抬头对周兰兰说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满足地说。 “喝醉了就早点回去啊，在这儿干坐着干嘛啊”周兰兰拍拍她的肩膀，想要拉她起来。 “不要”李小男紧紧抱住了电话机，嘟嘴含糊道，“兰兰，我等着朱珠给我的电话呢，我，我们啊前几天去试镜了一个戏的女二号和女三号，导演说，嗯，好像是过几天给电话通知结果应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朱珠留的是公司的电话，今天她在公司宿舍里守着要，要是有好消息就，就会马上就打电话给我，对了，我还得给她带点好吃的东西回去呢” 周兰兰一听就皱了眉头，有点心疼地看她，“哎呀，你傻啊，哪个导演会这么晚打电话通知的，肯定是你们试镜没通过啊” “你别说”李小男瞪了她一眼，一向明媚耀眼的神色中难得浮现出一丝带着酒意的落寞，“先先让我做个梦都都不行吗”李小男抱着电话不撒手，仿佛周兰兰要是再劝她，就是剥夺了她做梦权利的可恶的罪魁祸首。 罢了，人都醉了，希望也碎了，自己何苦偏偏戳破一个酒醉中刻意做梦的人周兰兰叹口气，宽慰地笑笑，“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做梦，你好好做，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拿啊” 李小男破怨为笑，指了指不远处餐桌上各色点心，“每样都要” “撑不死你算了，吃不完你就全拿回去带给朱珠吧。”周兰兰嗔怪了她一眼，看了看旁边的服务生，语气又正经了，指指李小男，“这个小姐到时要带走什么食物，你都算我账上或者我爸账上，我爸是周扶海。”说着就走去餐桌上给李小男捞点心。 侍应生唯唯诺诺地应着，周扶海是现任的上海市长，谁人不知侍应生非常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太得罪李小男，一个电话而已，就是让她给打烂了，华懋饭店上上下下也没谁敢说半个字啊，周扶海市长千金的好朋友哎，一个电话算个屁哟。 徐碧成望着醉酒的李小男，虽然从头到尾说着等电话，手却耷拉着从没从那个电话机可以接通的键上放开。如果她一直这样的话徐碧成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刀叉，又余光摸索着电话线一直通往大厅外的线路，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切断电话线造成无谓的怀疑 与其切断什么电话线，不如结果了这源头那个该死的叫什么吴龙的家伙的性命。命贱，却很麻烦地没那么容易死，跟蟑螂似的。 烟火就快要开始放了吧，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到时候，大家都会出华懋饭店，在门前看烟火。也就是说，要想杀吴龙，必须在这个不到半个小时内找到他并不露痕迹地结果他。 不知道陶大春他们到没到，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在哪个地方布置埋伏，指望联系他们办事并不现实。 徐碧成想要走出大厅外找吴龙，李小男却猛地拉住了他，“碧成呀，”她模模糊糊笑着，眼中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更像藏着一团干干净净的纯白的雾汽，“你也要用电话嘛别着急呀，等会儿，等会儿我就给你啊啊，对了，你还得帮我找陈深，不然不然就不许你走” 华懋饭店外的电话亭里，吴龙几次电话都打不通了，一下发了狠，一遍遍地重拨着，只要没见着毕忠良从饭店门口出来，他就打算杵在这儿不走了。 唐山海和柳美娜在舞池里跳舞，心不在焉地，只是习惯性地迈着舞步，保持着不出错的节奏。 “唐队长，你和碧成是怎么认识的呀，一个姓唐，一个姓徐，不是亲兄弟，感情却那么好”柳美娜看着唐山海不时去望着吧台边站着的徐碧成，想着法儿跟唐山海搭话。 “远房亲戚，从小父母双亡，母亲就把他接来和我一块儿住了，我们一起长大，跟亲兄弟没什么分别。”唐山海坦然道。 “嗯，那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哎，唐队长，那你觉得，是你先结婚好，还是碧成先结婚好呀”柳美娜点点头，又闪着眼睛发问。 “怎么这么说”唐山海不明白柳美娜的意思。 柳美娜自己主动给他解释了，“喏，你今天”她稍微看了看那边在食物区的周兰兰，“李主任除了给自己祝寿，不是还想给自己找个外甥媳妇儿嘛周市长家的千金，跟你门第家世还有相貌之类的也算匹配，你觉得她如何呢反正都是视作亲兄弟，我觉得，李主任如果只是在意周市长这棵大树，你或者徐碧成都可以娶她的吧” 唐山海为柳美娜这曲折的心思愣了愣，眨了眨眼，“这个呢那还不是舅舅的想法呢，他也没跟我说过，周市长一家就是来给舅舅祝寿撑撑场面的，其他的，可能是你们想多了。” 柳美娜摇头，“才不是多想呢，你想啊，今天你和周小姐这一出，还特意让你们出来跳舞，摆明了就是看中了你们俩是一对啊，你要是不讨厌她呢，彼此觉得合适，加上亲戚搅和搅和，那不就等于定下来了嘛” “为什么你觉得只要我点头，就是定下来了那周小姐的意愿才是第一要考虑的吧。”唐山海觉得柳美娜虽然喜欢自己吧，但对自己的自信好像比对她自己的美貌智慧的自信来的还大，爱情真的那么让人盲目吧 不过想想萧萧，他肯定也觉得萧萧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人，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反对，反对也无效。萧萧也是觉得他最好的，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眼里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最好。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呀”柳美娜真的是对唐山海自信盲目到可爱的程度，看着唐山海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肯定不缺女人呀，我想你喜欢的女生应该都是先喜欢你的吧，周兰兰要不是喜欢你，哪会连着跟你跳两首曲子，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事肯定就成了。她不喜欢的人，就是上海警察厅长的儿子追求她，不耐烦了还都拿高跟鞋扔人家脸上呢你说，她怎么不是喜欢你，连这都看不出来还有你啊，说到女孩子就不自在，完全就是没有追过女人的有经验的样子，都是等着被女孩子追的吧跟陈队长一比起来当然，我也喜欢你没他那么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唐山海抿了抿唇，望着柳美娜那么闪亮的眼神，一瞬间让唐山海想起了夸着自己如何如何天上有地下无时候的萧萧的眼神，心一软，摇头低声道，“没可能的，我还没有我心里已经有个人了，至少现在这几年，我不想去做这件事” “你的那个她，一个是个非常非常好，也非常非常爱你的姑娘吧”柳美娜听唐山海提起了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那个逝去的未婚妻。 “嗯。”唐山海颔首，眼中的温柔水一样漫出来，但又有着水一样清澈的细微的忧伤，让柳美娜很想抱抱他。 “所以你肯定是没那么快忘记她的，不对，你不会忘记她的。是吧” 唐山海以眼神肯定了柳美娜的问句。 “可是，如果李主任坚持呢周市长也看好，周小姐又喜欢你很想嫁给你，两个大人物都压着你，你能怎么办呢如果硬要坚持跟他们作对，让他们知道你还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而不肯接受周小姐，无论对李主任还是对你自己来说，将来都很不妙吧尤其，如果这事还影响到了李主任和周市长关系的话，你还能这么在特工总部待下去吗” 柳美娜循循善诱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并不是危言耸听，这些都是可能的，也是唐山海实际考虑过的会发生的问题。所以唐山海来的时候就跟李默群说了自己未婚妻的事，并表示这几年不想考虑什么婚姻大事，还特地左手无名指戴了订婚戒指就是想拦住没来由的无意义的来自异性的示好。 然而李默群还是顶不住权势之人投来的橄榄枝，自己的意愿在他眼中并不是什么需要多加斟酌的事情，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这段联姻如果双方长辈真的有意看好，而周小姐也不反对的话，李默群是很可能势在必得的除非他发现了更好的联姻对象。 “看来柳小姐阅人无数，各方心态都看得很透。”唐山海不置可否，等着柳美娜还想说什么。 “你是说我说得对吗”柳美娜娇羞笑了笑，又抬头道，“我知道，我都只是小聪明，在行动处也是一半装傻一半真傻。我看不透不明白的事可多了去了。其实我最想知道的只是，该怎么做，才能追到唐队长你这样的人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73解围 73解围 柳美娜目光灼灼地盯着唐山海，期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有什么怎么做不怎么做的，两个人能在一起，靠的不过就是两情相悦而已。”唐山海轻描淡写道。 世间恩爱情侣万千，相处方式各有不同，唯有一点不变，无非就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听着简单，可是要实现起来，又是那么难。 柳美娜轻声叹息了一声，摇头，仿佛明白了唐山海未说出口的话，“那可太难了。看来只有我一厢情愿，是远远不够的。可是，”柳美娜抬首冲唐山海坚定地微笑，“我知唐队长与你的她是两情相悦，纵然她未在你身边，却实实在在地住在你的心里你想在现世也守住你与她的两情相悦，并不容易，唐队长可曾考虑过以更不得罪人的方式既让你舅舅无可奈何，又不妨碍你与她的灵魂上的两情相悦” 唐山海疑惑地看她，“你有什么办法” 柳美娜嫣然一笑，示意唐山海靠过来，待唐山海将信将疑地靠近一点，她就凑上去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其实我上次就在我的办公室说过了呀，那时唐队长觉得还没必要。现在呢，你认为有这个必要了吗” 唐山海想起来了当初柳美娜的那个提议，那时他没同意，现在么看上去有几分必要了他抿了抿唇，似在考虑，“可是，那样，你不就” 柳美娜涂抹得娇艳的指甲轻轻抚上唐山海的唇，“我愿意啊。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是最好的人选。我和你都在行动处，有这个时间来培养感情，不会让李主任怀疑，反正风言风语也不少了，正好成了你我的掩护。而且，知道你的那个她的，除了我，还有其他女孩知道吗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乐意成全你对她的怀念，当然，同时，我也有我身为女孩子的小小的虚荣心，你这样的人物能做我的男朋友，哪怕是权宜之计，哪怕并不能长久，对我而言也是赚大了。” “听上去不错，我会考虑的。”唐山海望着柳美娜聪慧坚定的眼神，知道她说得没错，利用她来挡住周李两家联姻的政治逼婚，虽然也会让李默群他们不太高兴，至少是有个合理正当的理由。说起来，李默群毕竟也不是自己的父母，还能拉下脸来硬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 柳美娜主动要求做唐山海的伪装的女朋友，所求又是为何呢她就不怕自己受到伤害吗唐山海还没想好。 “我想要的，不过是想和唐队长再多说些话，能做很好的朋友，就算不成夫妻，这于我自己的将来而言，也会成为很美好的回忆吧。”柳美娜像是看出了唐山海的疑虑，带着怂恿的意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又莞尔道，“当然，唐队长如此绅士大方，想必高档的礼物也是不会少的，不止是礼物，你想想啊，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如果唐队长要是时不时地在那么多女人面前当面送些漂亮的花给我，这对于女孩子的意义来说，就好比你们男人获得功勋的时候，那种满足是无法言喻的。我既然自己提了这个建议，肯定是觉得对我有好处才会这么说的，要是吃亏我又何苦会说出来唐队长，你自己考虑呗，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我估计，周市长和周小姐，下一步的动作应该会很快了。” “受教了。”唐山海颔首，并未做什么进一步的应承。 与柳美娜跳完一曲，孙秘书又来找唐山海去包厢喝酒吃饭，唐山海与柳美娜道了失陪，没发觉柳美娜盯着自己的背影定定出神的微笑。 唐山海进了包厢，发现陈深也在，就坐了毕忠良身边。李默群拽着唐山海又坐到了自己身边，两人中间隔着周市长与孙秘书夫妻。 这一阶段，就是诸位与周市长的插科打诨，联络联络感情，交流交流官场社交的逸闻趣事了，聊天聊到兴起，各个都是红光满面，笑容洋溢。陈深特别会说些下层民众的荤段子笑话，惹得几位太太都是又好笑又拿手绢半掩了面装矜持。周兰兰是姑娘家，这时候就懒得再过来酒席了，估计也是看她不在，陈深才会说这些不痛不痒的段子哄得大家开心开心。 周太太就特别慈祥地比较关注唐山海，总是问唐山海一些个人的私事，哪里长大，哪里读书，祖籍哪里，曾任职何处，经历几何，家中长辈兄弟凡几，不时就夹一筷子菜给唐山海，说他长得哪哪都好，就是看背影瘦了些。 聊了一阵最后大家聊得差不多了，估计也要到看烟火的时间了，按惯例要来个最后的敬酒致意。 李默群先带人向周市长敬酒之后，毕忠良识得眼色，立即跟上，举杯道，“咱们敬李主任”刘兰芝也跟着举杯向李太太致意，“敬李太太” “谢谢忠良”李默群与他干杯，各人也都互相碰杯或多或少地喝了些杯子里的酒。唯独陈深还是手里的那瓶格瓦斯，装作酒杯一样与其他人碰杯，还故意伸到了唐山海面前跟他碰，眼神轻佻。在李默群面前，唐山海不好发作，忍气吞声与他碰了碰格瓦斯的瓶子，眼看着对方一脸得意地喝下一大口格瓦斯。 “主任敬你”陈深也是得意忘形了，拿了格瓦斯的瓶子又在毕忠良之后去跟李默群碰杯，李默群与他碰杯之后，脸色一摆，唐山海就知道要糟。 “哎陈深，”李默群将自己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拿汽水啊你今天要是不拿酒来敬我，别想出这个门。” 最后一句话，李默群说得似笑非笑，话语不轻不重，但众人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玩笑。 也不能怪李默群这时候刁难，周市长都规规矩矩拿红酒来敬祝李默群寿辰，就他陈深一个人搞特殊，持个格瓦斯当酒随便敬敬，给周市长看到还以为这陈深多么大来头呢，这么个小人物都能在李默群面前如此随意，那他这特工总部李主任的威严可不就是在周市长面前受了点不好的影响 怪就怪陈深这个不识眼色的家伙，这时候了还当这儿是普通的场合，可以随他任性呢。 毕忠良这时候也怪自己喝多了酒，都没注意在陈深进包厢之前硬拉着他换杯酒。小赤佬，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伸手要钱说辞一套一套的，到这儿就脑子卡住啦。 周扶海端着一张弥勒佛笑脸作壁上观。 “主任。”陈深拿着格瓦斯瓶子的手有些僵，像这骤然僵住的现场气氛。 李默群脸上只有一丝微冷的笑意。 唐山海望着陈深，倒想看看他怎么化解。 “这是在为难陈深啊”陈深放下格瓦斯的瓶子，看了眼毕忠良。 刘兰芝在桌子下面别人看不到的暗处使劲扯了扯毕忠良的衣摆，显是要丈夫救救她阿弟的场。 毕忠良自然拗不过向来宠护有加的娇妻，站起身来，拿着酒杯，“李主任，我代陈深敬你一杯。” 李默群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陈深了，又或许陈深以前拿个格瓦斯敬遍所有人的行为早让他感到不愉快了，借着这次周市长在场的机会，他就是要驳一下陈深的面儿，压一压这个作风有些轻浮不端的非直属的年轻下属，朝毕忠良挥了挥手，“你代不了。”说着站起来，自己拿了个没人喝过的倒了红酒的杯子递给陈深。 这是非要陈深喝酒不可了。 陈深还是没伸手接。 刘兰芝急得不行，又偷偷拉了拉毕忠良垂下的手指。毕忠良也是无奈。 气氛陡然有些紧张。 唐山海看了看依然笑眯眯不说什么的周市长一眼，自己站了起来，和气又俏皮道，“我来说几句吧，舅舅，陈队长呢，不喝酒一方面是他一直有这个习惯，另一方面，他虽然身在这儿，心还要分一半到外面的行动处的安全保卫工作呢，今儿的保安工作都是行动处来做的，陈队长说起来不用巡逻，可哪能完全不管事呢，也是担着些责任的，一心顾着大家伙的安全，才不敢多喝酒啊，是吧” 毕忠良听了唐山海这番给陈深解围的话，立即应和，“对对对，山海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个理啊，李主任。” “哎，还是唐队长了解我啊。”陈深也立即顺杆下。 李默群看着唐山海的笑容，脸色微霁，气氛好像松动了些。 唐山海估摸李默群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松给陈深下了台阶，立即又笑着对李默群道，“不过，陈队长虽然有理由不敬酒，可以谅解，但是这可是李主任难得的寿辰，罚一下倒是应当的，除了不喝酒，你说，陈队长该怎么自罚啊”说着眼风就扫了下陈深。 陈深会意，马上露出狗腿的笑，“这样，李主任不是说不敬酒就别想出这个门吗那我就不走出去，一会儿我翻着滚出去行吗” 唐山海眉毛一扬，看着陈深，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爱滚就滚吧，只要你自己不怕丢脸。 李默群听陈深这么“自甘下贱”的自罚，又望望众人忍俊不禁的笑意，自觉自己再逼迫就难看了，也就顺着陈深的话突地笑了起来，坐下来，放下了手中的要给陈深的红酒杯，手指一挥说道，“整个特工总部，敢拿汽水来敬我的，”直指向陈深，“只有你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74滚来滚去陈先生 74滚来滚去陈先生 “还不赶紧谢谢李主任大人有大量。”毕忠良知道李默群这是放下了，频频冲陈深示意。 陈深临时拍马，奈何平时没大没小朝毕忠良撅蹄子撅多了，对于拍马屁的业务水平实在不是很熟练，“像李主任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跟我这种无名小卒斤斤计较呢换成别人早罚酒十杯，早就轰出去了。” “来来来，坐坐坐，继续喝啊。”笑眯眯的周市长总算说话了，等事情差不多过去了才一副和事老的姿态。 陈深和毕忠良还有唐山海这才顺着周市长的意思先坐下了。毕忠良为免李默群继续为难陈深，还接着又敬了一大杯酒自己骨碌骨碌全喝了，拿着空杯翻倒了下给李默群示意自己满满的诚意。 等李默群眼光转移到周扶海那儿，毕忠良马上用手捂住嘴，似乎是喝得太多有些难受了的样子，刘兰芝轻轻拍他的肩头，也是露了些担心。唐山海瞥了眼毕忠良和陈深，心道果然他们还是交情深厚，内里再互相怀疑，面对外人总还是齐心一致的。 “李主任，毕处长啊，”周市长对他们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兄弟是有胆识的人。”周扶海朝陈深略一点头，“我看哪，今天就算坐在这儿的是汪主席，你照样会拿汽水来敬，是不是啊” 被周扶海点了名，陈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业务水平稀烂的拍马技术，至少能保证不拍到马蹄上就好，还是大人物小人物那一套来回倒腾，“像周市长、李主任和汪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才不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呢，我哪有什么敢不敢的” “嗯，”周扶海大度地点头，“我的眼光没错的，李主任，毕处长啊” 李默群和毕忠良齐齐听着。 “这个兄弟，一定要好好待他，敢于不阿谀奉承，不曲意拍马的人，才是能堪当重任的人我们的新政府，正需要多一些陈队长这样刚正的人啊” “这是当然。”李默群和毕忠良均点头称是。 “当然，像山海这样博学多才又年轻有为的青年豪杰，也是新政府非常需要的，如陈队长和山海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多多益善才好啊”周扶海又拉着唐山海一顿夸，总的意思，好像还是很体谅这些年轻人的，希望李默群不要刻意跟这些小年轻计较吧。 李默群内心一阵微汗，想起来周扶海本身极为年轻就以文彩斐然的政论出名，先后入过中ng和国民党，在蒋校长的政府没了实权就跟随汪先生来到了新政府，是比较喜欢任用年轻人的，身边的秘书心腹大多是有学青年，手下的人也是喜欢提拔勇敢果断的年轻学子。李默群当着周扶海的面为自己的面子这么刁难陈深，虽然不至于说些什么，但周扶海内心的感情倾向可能还是向着陈深的，怪不得唐山海要及时站出来给他们打圆场。 思及此，李默群又赞赏地看了自己的外甥一眼，有这份细致入微，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和得体有度的行动力，何愁这小辈以后成不了大事。 可是这个陈深，说话算数总是要的，不能让他在周市长印象中比唐山海还要深。 电话亭的电话机在吴龙不间断地狠命的重复拨弄下开始发出了一阵阵细微的哀鸣，吴龙听着电话那头无止尽的盲音心头就愈发焦急慌乱，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小男一手抱着电话揽在胸前，一手拉着徐碧成，还是醉话连篇，“碧成，你帮我找找陈深好嘛，我还想他待会儿，待会儿送我回家呢” “那你先松手啊”徐碧成揍过大街上拦路滋事的醉汉，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一个不讲道理的醉女，又恼火又着急又不能不客气地大小声，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劝道。 “不松，那你跑了怎么办”李小男理直气壮一摇头。 “那我怎么帮你找陈深啊”徐碧成好声好气哄着她。 “对喔，你快帮我找陈深”李小男晃脑袋点头。 “所以你先松手，好不好啊真的，你这样我没法帮你找陈深。”徐碧成真的要咬牙切齿了。 “嗯，不好”李小男又摇头，“你走了，你走了的话，就没人帮我找陈深了” 徐碧成看着李小男以女醉鬼的怪力死死拦着自己手腕的五指，硬掰的话伤着人就不好了，受唐山海的影响，他还从没对女孩子有过什么粗鲁的举动。气得脸颊都快成气球的时候，突然好像明白了陈深死活就是不愿意承认李小男是自己女朋友的原因。 换成徐碧成自己也是打死不乐意啊。 临近放烟花的时刻，因为许多大人物都要出门在门口观看烟花，先前在华懋饭店附近晃悠巡逻的的行动处人员都返回到大门口这儿高度戒备，收缩了安保力量。陶大春带着几个人就是趁这时间乘着车如幽灵一般来到了华懋饭店附近。他们动作迅速地在附近大楼的对面布置好了狙击地点和及时撤退的路线，就等着李默群这些人来门口看烟花的时候放冷枪呢，打死一个是一个。可惜陶大春经过电话亭的时候，并没注意到里面那个焦虑不已的男人与唐山海有着莫大的关联，甚至可能直接影响到唐山海熟地黄身份的暴露。 扁头自己吃饱喝足了从饭店出来，大喝一声，“都精神点啊，九点钟放烟花”面对阿达阿庆饿肚子的叫唤，让他们完事了再上去吃，先少嚷嚷。 扁头指挥着人去搬烟花。 周兰兰看看手表，没几分钟了，将几大盘西式点心摆到了李小男面前，看她还是不肯走动一步的醉鬼模样，理所当然地让一旁走不得的徐碧成照顾她一下，自己就去了包厢催着自己的父亲，“哎呀，爸爸，放烟花的时间到了，你可别误了李叔叔的生辰烟火会啊” “对对对，去看烟火，走，都出去吧。”周扶海笑呵呵地应了女儿，大家也随之起身。 包厢门打开了，诸位一个个出去，陈深和唐山海这些小辈落在后面。 轮到陈深时，李默群一回身，看着他，“剃头匠，说话算数，你说要从这个地方，滚出去。”眼睛带着笑，像是只单纯想看看陈深如何实现这句话。 诸位不言不语地微笑，刘兰芝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并没有半分担心。 唐山海看看四周，有点遗憾今天这场合居然没什么记者，不然把陈深滚出去的画面拍下来，登个报纸，起个名叫什么“滚来滚去陈先生”，那也挺有乐子的，省得大家伙成天只记得一个什么“一吻难求”的破事儿。 陈深一点也不着急，答应得爽快，“行，主任。”他忽然掏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苹果，上下晃了几晃，说，“我就是这个，我滚一个。”然后弯下了身，像扔保龄球的姿势一样，把苹果扔在地板上滚出去了好远。 苹果在上海话的发音里跟“病故”谐音，苹果滚走了等同于疾病晦气都滚走了，是个好听的吉祥意思。 “好。”在场众人大多不是上海人就是在上海生活已久，自然都明白陈深这举动的吉祥含义，一起拍手道好。 唐山海在人群中略微失落地机械性地拍了拍手，故意没理陈深投来的又嘚瑟起来的眼神。 “行吗，主任”陈深讨好地对李默群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吉祥话都说得这么溜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儿，看你还好不好意思让我自己滚陈深自是有恃无恐。 李默群也是真的爱听这吉祥话的，这才真有了几分被哄到了心窝的笑意，“真有你的啊。” 周扶海只是笑着点头，望着这一幕。 唐山海看时机到了，自己当众拿起一杯红酒，自然而然有了些率领众人最后一次向李默群祝酒的意思，“舅舅，山海在这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周扶海跟着道，“祝李主任” 毕忠良马上搭腔，“祝李主任” 陈深和其他人自觉跟着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语毕大家一起拍手再次道贺。 李默群很是满意，向众人点头，笑容比往日开怀了不少。 唐山海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喝完了发出一点小小的气声。陈深靠过去了一把搂住他，吓得他还打了个小嗝，还好没有持续不停地打。 “干什么”唐山海低斥。 “觉得你喝酒的样子蛮好看的。”陈深望了眼唐山海被红酒滋润过的散发着酒香的红唇，觉得自己也口渴了，想喝酒了，只想喝这位兄台口中的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胡闹。”唐山海无可奈何。 李默群正在发表简短的讲话，“诸位，李某人表示感谢，一会儿呢，门口有南洋的焰火，请大家一起移步，共同观赏” “周市长，李主任，请”毕忠良先行，先带着大家让开了一条道。 陈深死死揽着唐山海的肩膀走在后面，貌似亲昵地咬着耳朵，“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 唐山海心中恼恨，这是把自己当成特工中的雏儿了吗还用你说，他狠狠斜了陈深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75烟花险境 75烟花险境 周扶海、李默群、毕忠良一行人带着大厅里几乎所有客人都出了自助餐区大厅，李小男眨眨眼，拉着正想必须要采用暴力掰开女醉鬼的徐碧成的手，一下子抛开了之前还搂得跟自家宝贝一样严实的电话机，两眼放光道，“咦有焰火看啦走，这个可不能错过” 华懋饭店门口，特工总部的大人物们鱼贯而出。 除了行动处的安保人员，华懋饭店门前还聚集了一大堆听说有好多烟花看而闻讯赶来的围观群众。因为遵循李主任生日还想顺便与民同乐的指示，扁头他们没怎么驱逐这些百姓，只是拉起警戒线，看到可疑面孔就去搜个身，没什么问题就任由人随便待着等看烟火。 苏三省躲在群众们后面一副路过的黄包车夫的打扮，探头探脑地也好像等着看烟花图新鲜凑热闹的新奇样儿。当然，苏三省自己知道，他不是等看烟花，是在等着看唐山海。最近两日由于帮着找逃走的那个与刘三木交易的混混，苏三省与陶大春关系亲近了些，听他提了句晚上有什么行动，于是自告奋勇来帮忙，这次本不想麻烦曾树的陶大春想想就同意了，让苏三省就来探个情况，有问题就随时发个暗号。 苏三省却很激动，打听到今晚李默群有寿辰，猜想唐山海一定会出现。陶大春的行动针对李默群的寿宴中出席的人，那唐山海也可能被狙击苏三省就是要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然而白天晚上但凡想靠近华懋饭店的人都会被盯上，苏三省根本没机会直接找李默群通风报信，而为了以后的前途考虑，苏三省也不愿随便找个行动处的小喽啰就把自己的身份给交待了投诚，他只有向李默群投诚才能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发现了唐山海跟着李默群他们出来一道站到了饭店门前，苏三省忍不住渴求地盯着唐山海。 今天穿礼服的唐先生，格外好看呢。苏三省想，手脚都高兴激动得要发抖。然后苏三省才发现唐山海身边还紧贴着一个讨人厌的家伙，陈深，苏三省已经认识他了。 李默群在前面，指着门口那些烟花，和周市长他们夸着毕忠良，“这些可都是老毕的功劳，烟花从南洋拉过来要花不少钱呢。” 毕忠良自己先去看看那些烟花有无问题，还亲自调整着最合适的位置，看着格外卖力。 扁头他们打起精神严密拉好警戒线，再清理了一次现场围观群众，让他们都退后点。 吴龙连续拨打了多时的电话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没拨通后，就愤愤地挂了电话。然后发觉了华懋饭店那边有动静，一看，好像特工总部那些头头脑脑都出来，要准备放烟花了，心中一喜，马上离开电话亭紧赶慢赶地跑到华懋饭店门口那儿，挤进了人群，摸到了作为警戒线的麻绳，总算看到了调整好了一个烟花位置直起身来与身边的夫人说笑着什么的毕忠良。 “毕处长，毕处长”吴龙拼了命吼着嗓子喊道，一时间所有人都听到了。 周扶海，李默群和毕忠良都向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 “毕处长，毕处长”吴龙一边喊着一边不顾行动处几个特工的阻拦就要奔过来。 陈深还搂着唐山海的肩膀，两人看着即将活着来到毕忠良面前的吴龙，就好像眼睁睁看到了一个燃着了引线不能扔走的炸弹硬是长了双腿危险地移动到了身边。 爆炸迫在眉睫。 唐山海和陈深彼此外表都很自然，而互相贴着的身体都感觉到了对方心灵深处隐秘的震颤。 唐山海和陈深眼光交错了一瞬，两人的身体也随着目光迅速分开了。 现在怎么收场就看天意帮不帮忙了。当然，自己也得有运气抓住天意才行。 陈深一个眼神，扁头即刻上前拉住了吴龙，“干嘛呢，找死啊” 毕忠良好像也认出了吴龙，此刻在李默群和周扶海的注视下，这么良好的气氛可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吴龙给破坏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他挥了挥手，让手下们先拦住吴龙。 看到毕忠良的动作，唐山海马上出面果断道，“我来处理。” 徐碧成正和李小男刚出了饭店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叫嚷不断的吴龙。徐碧成立时脑门上一层细汗。李小男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的面前，让大部分人都看不到他此刻慌张得无法掩饰的神色。 “毕处长，毕处长”在扁头和几个特工的阻拦下，吴龙仍是不放弃地挣扎着要过来。 “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没看到李主任放烟花吗”唐山海一下揪过了吴龙揽在自己怀里，强迫着对方跟随自己的步伐走到了一边较远的地方。 “你干嘛”吴龙不认识他，还是要挣动，被唐山海口气中的警告震了下。 唐山海指指他，不容置疑道，“有什么事一会儿说啊，现在李主任放烟花最重要。放完烟花了，你要找毕处长还是李主任，我带你去找” 看唐山海这模样，应该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且不是陈深就好，吴龙得了这承诺，稍微平静了点，不甘不愿地站到了一边，继续焦急地等待着。反正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能等到的。 “这就对了，先看烟花。”唐山海轻轻一笑，让吴龙安了安心。 陈深躲在了李默群和其他人身后，免得吴龙发现了自己被刺激到，目光还是偷偷瞧着唐山海那边。想着唐山海那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和平笑容，暗暗道，也许今天下午去青峰茶馆让唐山海带着这种笑容去说服吴龙，吴龙就不会跑了，可能会相信他那一套说辞。 “忠良，你认识他”李默群看了下唐山海身边控制住的那个人，问毕忠良。 “不好意思啊，李主任，是我的一个线人。”毕忠良赶紧低声下去地解释。 “好像找你有急事，要不然你先去忙”李默群一副善解人意的口气。 毕忠良知道李默群的德性，正是气氛好的时候，来个杀千刀瞎嚷嚷的吴龙，李默群高兴得起来才怪，这时越是平静和蔼，骨子里指不定阴森森记恨成什么样了。毕忠良嫌自己跟李默群矛盾还不够深才会真的先去忙着问吴龙什么事，连忙摆手道，“不用。有什么事情能比您的事情急啊，咱们先把烟火放了。” 陈深在一旁帮腔，“李主任，我们先放烟火吧。” 周扶海也笑道，“就是嘛，先放你的烟火，别为了这点小事就耽误了。” 李默群终于不别扭了，朗声道，“好啊。” “扁头。”陈深叫唤。 “开始。”李默群正式道。 唐山海还是揽着吴龙的肩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一击致命的杀人方法，但是这儿太近了，都是特工总部的人，毕忠良和李默群还有周扶海就在一边看着，要想没什么可疑之处地在自己手上结果了吴龙的性命，基本不可能。唐山海余光扫了下四周，能感觉到陶大春布置的伏击点就在附近，烟火一放，借着焰火的声音的遮掩，暗枪也会响起。只有这个方法了，让吴龙合理自然地死去的方法，也只能在这一刻了。自己必须观察好最佳的时机才能出手，也但愿这次不会再出任何失误了。 扁头出手去点了烟火，然后拦着大家提醒安全，“注意，靠边啊，靠边。”众人后退了一些，都看着烟火被点亮，倏然升上了夜空，绽放出火树银花一般的华彩。 唐先生有些不对劲呢。苏三省完全不在意烟花放不放的事，一心躲在人群中只看着他心目中比烟花更绚烂迷人的那个人。 现场人多眼杂，加之唐山海心心念念都在想着如何结果身边的吴龙，对苏三省那暗中的紧密注视几乎完全没察觉。 大家的注意力此时都不由自主地被天空中盛放的短暂绚丽的烟花吸引了，笑容满面的，没人注意到黑暗中隐藏的黑洞洞的枪口。 陶大春端着把狙击步枪躲在对面大楼漆黑一片的二楼走廊里，蹲着身，寻找着最佳射击目标。还有几个飓风队的远程射击高手躲在别的埋伏点，陶大春事先告诫过他们，行动处的这几个头头脑脑都留给自己，其他人尽量拣外围小一点的目标打，就是生怕手下人不小心枪弹无眼地伤到唐山海，又不能明着跟他们说不许伤害唐山海，那就等于在内部先泄露了熟地黄的身份了。 陈深一边笑一边去观察唐山海，祈祷唐山海千万别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起码等到待会儿有混乱时才好下手。 唐山海睁大了眼睛，以余光观察四周，寻找着最适合出手的时机。 徐碧成暗暗地握住了自己手里刚才拿的那把刀叉，慢慢地要挪动到靠唐山海的地方，李小男为了看烟火，也一直挡在他的身前，倒方便了他行事。 苏三省看着唐山海的那个位置，比较空旷，很容易成为靶子，不由暗暗着急，转移着方位悄悄向唐山海靠去想小声提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76吴龙之死 76吴龙之死 陶大春首先想瞄准的是陈深，可是这家伙太鸡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尽躲在别人后面，还动来动去，很难瞄准。尝试了一会儿，发觉这样死盯着陈深一人可能自己今晚别想再杀别人了，陶大春只好恨恨地放弃，咕噜着早晚要他好看，于是转念就想今晚尽量拿个大的，继而瞄准着李默群，但是李默群也总是在动，跟左右的人说话什么的，加上放烟花而起的烟雾，总是没有十分精确地瞄准到位，这么调试瞄准的时候，枪口那微弱的小小的金属反光一下晃到了毕忠良的眼中。 遇刺经验丰富异常敏锐的毕忠良毫无犹疑地反应过来，“有刺客”一下挡在了李默群和周扶海前面。 人群顿时大乱。陈深迅速搂着李默群和周扶海向饭店里面躲去。 苏三省与唐山海已经很近了，几乎就只隔了一条麻绳几步远，能看得见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了。枪声一响他就明白不用提醒了，混入尖叫四窜的人群，再望了眼唐山海利落的背影，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与此同时黑暗中也另外有几声零星的枪声响起，几个特工总部的人应声倒地。 陶大春懊恼一声，枪声一摆，打算谁也不瞄了就这么射向毕忠良。电光火石间毕忠良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楼上的枪口。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几乎不分彼此。 一瞬间，唐山海也猛然一下推着吴龙挡在了毕忠良的身前，陶大春的子弹正中了吴龙的后心，将他打了个对穿，当场毙命。 陶大春收枪迅速撤走。其他人员也随之在黑夜的遮掩下默默遁走。 “追”“快”扁头带着行动处的人员立即朝各枪声来处追赶过去。 唐山海望着吴龙还颤抖的躯体，鲜血汩汩地留着，看上去人已经没用了。 毕忠良则是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如果不是吴龙挡着，这颗子弹射穿的，就是自己的心脏。 陈深从饭店那边跑过来，徐碧成也跑向唐山海。 “山海，你没事吧”徐碧成焦急担忧地上下摸索着唐山海。 “没事，碧成，看看舅舅”唐山海提醒他道。 陈深先看了一眼地上了无生气的吴龙，再看看一脸严峻的唐山海，两人心知肚明地彼此对视，多少庆幸感慨尽在不言中。 “陈深，你没事吧”李小男也扑过来查看陈深的情况，眼睛一转看到流着血的吴龙的尸体，惊叫了一声趴到了他怀里，好像吓得瑟瑟发抖了。 周兰兰和柳美娜也都来到了唐山海面前，询问着是否受伤，唐山海一一微笑答了。 毕忠良摸了摸吴龙的鼻子，确定了他是真的没气了之后才起身。这时候李默群也出来了。 “忠良，你没事吧忠良”刘兰芝冲到毕忠良面前摸着他的脸颊。 “舅舅，您不要紧吧”徐碧成也去搀扶着李默群。 李默群道着没事，还去问候着周扶海。周扶海没事，倒是夫人吓得痴了，大约是想起了上次的遇袭，周兰兰扶着她连声唤着人才回了点魂。 毕忠良搂紧了刘兰芝到怀里安抚她，“没事，没事啊，什么伤也没有。” “忠良，没伤着你吧”李默群也关心地发问。 “没事，李主任，阎王爷还不肯收我呢。” “是他替你死了。”陈深指着吴龙的尸体对毕忠良强调道，随手拉开了李小男。 毕忠良受到了提醒，这才仔细看着唐山海，眼中有些不一样的情绪，“谢谢你啊，山海，这次你救了我一命。” 惊魂未定的刘兰芝也千恩万谢地点头，“谢谢你啊，唐队长，真的太谢谢你了，救了我家忠良，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唐山海回视毕忠良，“不客气，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嘛。咱们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关头救别人也是救自己。” 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唐山海的这种说法让毕忠良顿生了些昔日的豪情与感念。 毕忠良爽朗一笑，用力地去拍了下唐山海的肩膀，“说得好，我记下了。”他又转身看吴龙的尸体，“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事发突然，来不及多想，随便拿了手边有的就顶上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了处座什么事儿”唐山海低头要检讨的模样。 “哎，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有什么事能比我自己的命还要紧呢”毕忠良阻止了唐山海的自责。 “谢谢你啊，唐队长，救了老毕。”陈深也很诚恳地道了声谢。 唐山海抬头，眼波静若深水，笑意安若素草，“不用谢。” 直到枪响的那一刻，陈深都不知道，唐山海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吴龙，化解这场危机，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颗子弹改变了在场五个人的命运，在吴龙命丧黄泉毕忠良死里逃生的那一刻，陈深和唐山海、徐碧成已经心照不宣地正式结盟了。陈深不由得对唐山海暗中赞叹，对方以误杀的方式除掉了吴龙，救下了毕忠良，一切都显得那样滴水不漏。但同时陈深也意识到，胸有城府却又处处透着干净气质的唐山海，并不比毕忠良更好对付。毕竟一个姓国，一个姓共，万一涉及到国共两方的利益，敌方友方的立场随时都能转换，他和唐山海的未来，说到底仍然是个未知数。 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是默契地站在了一起，生死与共，不分你我。 “周市长，李主任，先进去喝杯水压压惊吧。”毕忠良招呼李默群和周扶海。 “好，好，好。”两人均不再在意毕忠良这时全场指挥者的姿态。 “走。”毕忠良搂着刘兰芝，招呼各位嘉宾极其亲眷先进入饭店，然后又回身嘱咐唐山海，“山海，协助一下陈深。” “是。”唐山海应声。 “扁头，”陈深指指吴龙的尸体，“搬走。” “是。”扁头立即和几个人去搬尸体。 李小男好像吓得酒也醒了，愣愣看着吴龙的尸体被搬走。才慢慢抬头看陈深，“我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是啊，你快回家吧，乖。”陈深拍拍她的脑袋，随手叫了一个熟悉的行动队队员送李小男回家。 “哎，等我一下，我还有好多点心没拿呢，朱珠还等着我，要是空手回去，她得骂我没良心了。”李小男答应了回去，又即刻想起来什么，蹦跳着进去饭店拿糕点去了。 “这个吃货，行，你等她吧，记住，务必送她到电影公司宿舍门口啊。”陈深对着李小男的背影嫌弃地抛了个白眼，然后嘱咐了一句那个指定送李小男的队员。 “你们也先回饭店，待会儿我再找人送你们回家，外面挺冷的，可别着凉了。”唐山海那边也温言细语地劝又过来询问他情况的周兰兰和柳美娜先进饭店。 周兰兰和柳美娜此时都在唐山海面前表现出了乖巧可人的一面，听话地进去了饭店。 当吴龙尸体被搬走了，姑娘们都离开了之后，现场一时就剩下了吴龙的那一大滩血，和陈深、唐山海、徐碧成这三个人。 陈深双手插着腰，对着唐山海和徐碧成，终于露出了今晚最开心的笑容。不用和心上人为敌，和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这正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唐山海摸了下鼻尖，笑意浅显却鲜明，更撩得陈深心里痒痒，像那个鼻尖痣一样，看着看着就总想去舔一下，试试是不是真的会动，会活起来。 徐碧成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望见了两人彼此间隐秘流通共享的喜悦欣然的河流，眼神又一点一点更冷下来。 收拾了一下李默群寿宴的残局后，毕忠良和刘兰芝一道回了家。坐在回家的车子上，毕忠良思索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放烟花起军统的枪声响起时开始发生的所有事。在毕忠良看来，刚刚的这一切实在太过蹊跷，吴龙的死，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他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他要说的是什么与陈深有关吗还是与唐山海有关不对，吴龙是自己的线人，与唐山海素不相识，刚才在唐山海手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那么，是陈深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吗那一枪打死了吴龙，也将原本将要揭晓的秘密永远地封存。是有人蓄意谋杀吴龙吗但是把吴龙推到自己面前的是唐山海，唐山海有杀死吴龙的动机吗显然没有，唐山海用吴龙来救自己的动机倒是很明显，一目了然。 这所有事情难道真的都只是巧合吗这当中究竟有何玄机毕忠良疲累地揉了揉眼睛中间鼻子两边的晴明穴，一时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山海与徐碧成回到家，两人经过这几天刘三木而引发的连番事件，心情一放松，都感到了一些疲惫。 徐碧成一路上到家中都很安静，回家了也只督促唐山海尽快洗漱休息。由于思虑甚多心情紧绷的缘故，这几天唐山海睡眠和饮食都不是很好。 唐山海看着徐碧成格外沉静的模样有些不安，洗漱完了之后他披着毛茸茸的厚绒睡衣，依着房间门框看徐碧成收拾着房间，“你不想跟我聊聊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77有恃无恐 77有恃无恐 唐山海不是心血来潮想和徐碧成聊天。 以往涉及到陈深什么事，徐碧成总是没理也要争上几句的，今天自己和陈深算是互相摊了些底牌进行了结盟，徐碧成到家后竟然一句抱怨不满都没有，唐山海倒有些不习惯了。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毛病，人家平时争论的时候自己嫌烦说不通道理，现在人不说话了又觉得哪里有问题。 “算了，没什么事我先睡了，你也别磨蹭到多晚，早点睡觉补一补吧。”唐山海望着徐碧成很是有些愕然回头的无辜眼神，觉得自己多想了，摸了下鼻尖的小痣，抿抿唇，就想转身关了房门睡觉。 “等等。”徐碧成去拿了客厅里刚冲好的牛奶，“先喝了这个，对睡眠好，而且你晚上也没吃多少吧，总要补充一下营养。” 牛奶是温热的，不冷也不烫，入口正好，香浓顺滑，大约是看准了时间给自己泡的。唐山海握着牛奶，看看一如既往周到细致地照顾着自己的徐碧成，笑了笑，“好吧，都听你的。”于是仰了头，将牛奶都喝净了，递了个空杯子过去，这边徐碧成又拿了杯清水给他漱下口。 在唐山海进入卧室后没多久，一直在客厅静静等待着什么的徐碧成看看手表，想着时间大概到了，来到了唐山海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山海” 无人应声。 徐碧成更大胆了，推开了没锁的房门，走进去，检查了一番窗户后，才来到唐山海床边，望着对方缩在被子里沉睡的脸，想触摸，自觉手太凉了，怕惊着了对方，又缩了回来。 牛奶里加了一颗安眠药，足够唐山海一觉无忧睡到天明了。 徐碧成换了身黑衣，拉黑了家中的灯火，在黑暗中通过自家观察了外面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监视跟踪后，悄悄下了楼，也没从正面大门出去，直接从后窗跳出去了。 在云南会馆，徐碧成找到了陶大春，对方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中途为甩掉追来的行动处的特工花了些时间。没杀了陈深，陶大春直呼可惜，又汇报没什么人员伤亡或者被捕，之前仔细研究的撤退路线没有白费功夫。 徐碧成和陶大春简要说了下刘三木及吴龙的事，让大春更懊悔自己没有及时抓住吴龙的过失，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办得让唐山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在陈深的事情上，徐碧成以自己的理解对陶大春说了经过，他认为陈深是故意要利用吴龙逼迫唐山海，没有早点通知唐山海关于吴龙的事，非要等到李默群的寿筵上来这一出杀手锏，使唐山海没有选择，不得不答应与他暂时合作。虽然唐山海认为对方很可能是中共，不应该杀，但是徐碧成却很不认同这一点。陈深的心思太深，唐山海又太重情，没法想象万一陈深设计欺骗了唐山海的后果，这种后果也是唐山海本人不能承受得起的。 陶大春同意徐碧成的判断，觉得陈深做的这些事很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不管陈深有什么解释都显得不安好心。哪怕现在暂时结盟，就他这种藏着掖着不到最后不会坦白的做法，以后只会更加露骨地利用唐山海吧，况且陈深即使是中共，与军统也很有可能在找同一份情报，早晚是要作为敌人刀枪相向的，唐山海的身份也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还有就是，在与唐山海的第一次见面中，陶大春感觉得出来，唐山海显然对陈深这个家伙有几分非同寻常的信任，说了解也好，说旧情也好，都让陶大春想起来就心里某个角落不太舒服，越看那陈深也越不顺眼又不由得后悔今晚的刺杀没有能够找到机会杀了陈深了。 左思右想，陈深这个人的命，还是不可以留着，这才是对唐山海最好的结果，也能让唐山海的潜伏更有保障。 陶大春的这一判断与徐碧成如出一辙，徐碧成都不用再费心想着如何说服陶大春了，两人天然地对陈深都不相信。而唐山海越相信陈深，越让这两人认为陈深是个迟早会危害到唐山海的麻烦人物。 “所以，老陶，除掉陈深的事还是得麻烦你了”与陶大春互相交流完一些事情后，认同了彼此的想法，徐碧成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山海那边，只要你事情做完了，先斩后奏，他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发脾气的话，我会劝他的。” “好，我知道了。不用等很久，我会尽快完事的。”陶大春点头道，眼神与他的表情一样坚毅果断，充满了刚直不阿不可逆转的决心。 这种局势下，唐山海发脾气还能如何发呢不过是不理人几天，可是有工作他又怎么能真正不理他不是个任性的人。 就算要怪，那就怪吧，一个陈深又怎么能跟山海多年相交的战友和兄弟相提并论呢。陶大春和徐碧成都有些类似的有恃无恐的心思。 翌日，极司菲尔路55号行动处。 毕忠良和陈深面对面隔着个办公桌，一个皱眉一个思索。 “你怎么看”毕忠良让陈深先说想法。 “不是中共就是军统。”陈深拿着钢笔敲了半天桌子，最后不痛不痒地憋出来八个字。 毕忠良等了片刻没等到八个字以外的话，一瞪眼，“完啦” 陈深肯定的点头，“嗯。” 毕忠良气不打一处来，“我要这么就能跟李默群交代的话，我问你干什么呀” 陈深撇嘴，总算又说了些话，“那我们就把范围缩小，可能是曾经袭击过我们的人。现在着急了，刚好吴龙运气不好，吧叽”陈深用了个古怪的拟声词让毕忠良不满地看了看他，“撞枪口上了。” “昨天有人跟我讲，说你和唐山海去天台聊了会儿，有什么发现吗”毕忠良盯着陈深。 陈深内心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昨晚天台上他和唐山海的讲话，是确定周围不可能有人的。毕忠良顶多知道他和唐山海上过天台，却不可能会知道他和唐山海的谈话内容。 也许时机是该到了，他和唐山海曾经在黄埔十六期共事过的事，应该告诉毕忠良了，毕忠良不是也挺好奇自己和唐山海的关系么，还特意问过自己喜欢不喜欢唐山海什么的。虽然喜欢是喜欢的，但这种事，哪能给你这老家伙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陈深表现出有些难以启齿的神态，看得毕忠良更想知道内情了。 “其实有一件事情，”陈深叹了口气，慢慢道，“我应该向你交代一声。” 毕忠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在黄埔十六期时，唐山海也做过教官，和我是同事。徐碧成做过我们的学生。” 小赤佬，总算肯说点实话了。毕忠良面无表情，“为什么不早跟我讲” 陈深不是很乐意提的表情，身体半往后仰着瘫下来，“你要是想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从别人嘴里知道跟从你嘴里知道一样吗”毕忠良厉声质问。 陈深难得心虚地垂了脑袋，“是，是不一样。”一手握拳，一手插在裤兜里，好像想说其实又更不想说出来的神色，最终稍微靠近了毕忠良那边，“我跟唐山海打过架，闹得全校轰动的，最后一面算是不欢而散。那时他也是，跟在这儿一样，在学校里老是抢我在女学生女同事面前的风头。我真是不想见到他的” 毕忠良眼珠一错不错地瞧着陈深，一言不发。 “当然，在校期间，我们的关系也不算一直水火不相容，偶尔还能喝个酒什么的，但是，最后一面太糟糕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们是为了一个女人打架，然后那个女人其实对我们谁也不喜欢，喜欢的是一个无名小卒，这样的事情够乌龙吧双方都没占到便宜还互相揍得鼻青脸肿的，我都怀疑他之后立即去了重庆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实在太丢脸了，恐怕是他这公子哥生平中唯一一次不被女人理会，然后也是他最大的糗事吧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我，我不想提这茬，我看他也不乐意提，就觉得不说可能比较好不然，多尴尬啊你说”陈深揪着钢笔帽滚来滚去。 这事啊，听起来是有点尴尬。 毕忠良和陈深互相看着，看了一会儿，陈深都有点撒娇盯着他让他不说出去的意味了。毕忠良双手在办公桌上交握着十指在空中快速上下翻动。 “咳，”毕忠良假装咳嗽了一声，“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反而你可以跟他走得近一点儿。” 陈深点点头，“是啊，我昨天上天台跟他聊天，就是想彼此再尴尬也是互相救过命的交情了，不能这么尴尬下去了，希望双方永远不提这以前的蠢事，彼此做个安安静静的同事，也挺好的。” 毕忠良对他这番说辞表达了赞成之意，“你跟唐山海走近一点，就可以多知道一些他和徐碧成的底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深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不一般，“你还是怀疑唐山海他不是救了你的命吗” 其实昨晚上唐山海的举动根本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啊，要说怀疑还是徐碧成那慌张劲儿更值得怀疑吧，当然估计除了自己也没人注意到徐碧成昨晚有多紧张。这老毕是狗鼻子吗总能嗅出哪里不对劲哪怕什么根据也没有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唐山海都是这么疑神疑鬼得要命。 可他怎么就从不怀疑刘二宝那条狗东西呢 陈深第一次觉得跟毕忠良关系太亲近对自己的潜伏任务也不是处处都有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78掩护 78掩护 毕忠良没回答陈深的疑问，“你呢”眼风抬过来。 陈深思考着着毕忠良的用心，对方也不打算让他偷懒下去的样子，追问着他对自己怀疑唐山海是何想法。 陈深皱眉努力思索，“他要是跟刺客是一伙儿的他为什么还要救你呢”百思不得其解地反问，也想让毕忠良明确意识到，昨晚是谁救了他那条老命。这个老毕，疑心都用在救他命的人身上了，自己也好，唐山海也好，嗯，虽然直觉还都该死的准。 “如果他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杀吴龙呢”毕忠良逆向思维地问。 陈深一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为毕忠良的逻辑而鼓掌，“那以后，我可得注意了，谁要杀你，拿你顶包让你直接死就好了，省得你要说我救了你而杀的那个人其实是想被我灭口。” 毕忠良寒光一扫，却一时哑口无言。 陈深拍完手又拍了下桌子，清了清嗓子，又一本正经道，“咳，我也是开玩笑的，你只要注意，以后别对我也采用这种逻辑就好了，对别人我是无所谓的。其实呢，你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吴龙昨天匆匆来找你，那么急着要见你，说不定就是要告诉你行动处有军统的人，甚至名字都知道了，所以呢，唐山海才那么急着的第一个站出来把吴龙挪到一边儿去不打扰放烟花，就是怕吴龙先说出了秘密嗯，吴龙对唐山海的样子看着不像认识，不然不会那么乖就跟他到一边去，所以如果唐山海是军统的话，吴龙掌握的消息应该也是不涉及他本人的，那就是说，” 陈深推理得兴致盎然的，“应该是咱行动处内部至少还有一个除唐山海以外的军统，这人才是被吴龙掌握的消息，唐山海为了掩护这位战友，所以不惜想办法先稳住这吴龙，然后再在袭击时看准了时机，在黑暗中那么远还能清楚判断那枪射过来的目标哇塞，他是不是有火眼金睛啊，有这本事在行动处不太屈才了么应该去特工总部啊然后准确地在子弹射来的时候让吴龙往你面前一扑，一枪命中，瞬间死亡太厉害了这手段啧啧” 确实，陈深这么正话反说的推理，让毕忠良明确了自己的推断离谱得有多么厉害，那么多细节都想成是唐山海提前安排好的话，也太高看他太吓唬自己了。 其实毕忠良昨晚也想到了陈深提到的这些，可是那种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怀疑，是无论多少能证明对方清白的证据和细节摆在面前都无法忽略的，就如同 就如同他对陈深的无法消弭于无的怀疑，只是或浓或淡地存在着或者说，他也在有意识地想要淡化这份怀疑，但这已经太违背他现在的天性了。 “你记着，一个人的破绽越少，就越危险。”毕忠良笃定道。 陈深看了看他，从他的目光里看不出一点动摇或者放松，于是很乖巧地点点头，一起身，即刻就是一蹦三步远。 “干嘛啊”毕忠良皱眉，“又皮痒了” “不是你说破绽越少越危险吗我啊，觉得你的破绽最少了。”陈深笑呵呵道，“好啦，我知道了，我去施展美男计，为我们的毕大处长去和唐山海搞好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这位前同事同时也是现同事的家伙有什么不一样的底细。” 毕忠良望着陈深即将扬长而去的背影，也猜测着他将去的地点，立即叫住了，“等等。” “又怎么了”陈深不满回头。 “你先把唐山海给我喊过来，我要跟他也说点事。”毕忠良道，想不能给这俩家伙串供的时间，他得试试唐山海为什么要瞒着与陈深的这一段前同事关系。 “哟，不是说让我去演美男计嘛，你想亲自上啊你这姿色可比我差点是不是咱唐队长的上等姿色让你觉得还是你自己上比较好啊”陈深一边跑一边躲开了毕忠良忍无可忍丢来的铅笔，顺便还有毕忠良的一声催促。 “快点啊。不然这月，哦，这月好像已经给了，够不够用还两说呢下个月我就不给钱了” 唐山海刚出二分队队长办公室，今儿一身深色西装，一样身材颀长风姿卓然引人心折，一双大长腿走路带着风就抬眼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陈深。 “陈队长”唐山海刚开口想请他去自己办公室喝茶，陈深已拉了他的手很自然很不要脸地一把捞过人来结结实实搂在怀里，然后以身体挡着，在唐山海手背上迅速敲了数下，长长短短不一的节奏似乎有着某种规律性，唐山海即刻意识到什么，是摩斯密码的节奏。 “哎呀，唐队长，正好啊，老毕说要找你谈话呢，快去呗，不然我下个月就没人救济了啊，金主不讲道理我可真没办法”说着话的时间内，陈深已经在唐山海的手背上用那些敲打迅速传递了自己要传递的信息，无非六个字，“黄埔，打架，尴尬”。 是毕忠良要找自己谈话调查唐山海迅速抓住了重点。 “老毕疑心你杀吴龙，查我们底细。”走到了一分队队长室门口，陈深极低极快地传了一句给唐山海，而后大声拍了下唐山海的后背，“别愣着啊，唐队长，能有什么事啊，你昨天救了老毕，说不定他想拿点什么好东西犒赏你，哎，我跟你说，可别跟他客气啊，能拿就多拿点，不然等他下次大方就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陈深话说得太大声，毕忠良坐办公室都听到了，甚至他都好像听到了同一层楼办公室里的下属们的窃笑声。 小赤佬，最近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毕忠良在陈深走后就起身去摆弄钱秘书刚送来一黄山松盆栽，阴沉着脸一扫门口，唐山海长腿跨进了处长办公室，毕忠良下意识地就堆起了笑。 “处座。”唐山海唤了一声。 “山海啊，不管陈深那臭小子说了什么，我先告诉你一个事实，他这个月包括下个月都绝对不会再有来自咱行动处处长，也就是我本人给的救济了，不然我跟他姓” 毕忠良正装模作样地给黄山松剪枝，其实他也就在唐山海进来前才拿起了剪子。 唐山浓眉扬了扬，眼珠一转，似向外瞧了瞧，笑意微展，乖巧应道，“是，山海明白了。需要我转告给陈队长知道吗我听扁头说陈队长最近跟他们赌钱输了都是赊账的，说下个月还。” “别管他，下个月我就等着看他哭穷呢。来，坐坐坐。”毕忠良放下剪刀，指着黄山松道，“钱秘书刚给我弄来的，说整得刚刚好，近期都不用怎么修剪了，我也想不修正好省麻烦事儿啊，可是看着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我自己的东西，总还是要经自己的手弄弄才舒坦。还是李主任说得对，可能我就是这个劳碌命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唐山海在毕忠良桌子对面坐下，唇角的弧度无可挑剔，“这盆景是处座你自己的，自然想怎么剪就怎么剪，旁人怎么说，都管不了你自己的东西嘛。” 毕忠良与他对面而坐，有些头疼道，“山海，昨晚那事，李主任很不高兴啊。” “是，舅舅本来难得那么高兴的，谁知一放烟花就来了这么一遭，听说周太太连惊带吓的精神都不大好了，周市长也很光火。”唐山海脸上也满是真心实意的遗憾忿忿。 “好好一寿宴，愣是被一场刺杀搅了兴致，烟花都没放得完，子弹枪声倒是听了不少，还死了总部好几个人，包括一个什么副科长吧，孙秘书躲避袭击时都受了个小伤，结果我们行动处那么多人追出去几里地，连对方一根毛都没逮到，只知道总共不超过五个，分散逃跑，比老鼠都逃得快”毕忠良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愁容，“我们连是哪方干的都还没弄清呢” “对方动作太干净利落了，应该是早就谋划好的。就这行动力，要说到底是哪一派干的，其实也没那么难猜。”唐山海似是尝试着为毕忠良分忧。 毕忠良听到这话抬了头靠近一点，“那，山海，这事是哪方人做的，你有什么想法啊” 唐山海规规矩矩坐在那儿，双手自然交握摆在桌上，不像陈深总是闲不住老要拿着毕忠良的笔玩，坐也没个正形。 “目前在上海，与日本人和我们新政府不对付的较成规模的党派势力，无非就两派，国民党军统和中共地下党”唐山海正襟危坐，逐一认真分析起来，“听说被日本人灭门的杜老板也有残余势力留在上海，时不时暗中做些让人不痛快的小手脚，不过既然是苟延残喘的一点余孽，那些手脚都不值一提，这些人说白了也就是江湖小混混，小心翼翼苟且偷生还来不及，在没了杜老板庇护的上海滩，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胆色来冒如此巨大的风险组织一次这样的暗杀。昨晚那伙人听枪声都知道他们枪支专业齐全，装备不菲，训练有素，而且撤退迅速有序，远非黑道中人的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79毕唐谈话 79毕唐谈话 唐山海侃侃而谈，与方才陈深憋了半天才憋出的“不是军统就是中共”的极为敷衍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看着要诚恳上心多了，让人一听就觉得放心可靠又细致周到。但仔细一琢磨，也就是看上去而已，两个人不管是用心还是不用心的回答，于解决实际问题而言，都是同样的没什么实际效用。 毕忠良看着唐山海张张合合花瓣一样滋润丰泽的双唇，理智上很清醒地这么考量着，却丝毫不妨碍他在感性上放任自己的视线无所顾忌地品尝着坐资端正的眼前人从上到下赏心悦目挑不出一点错处的仪态风姿，包括对方那冷静清朗的语音。 “中共上海地下党的作风相对军统还是比较平和的，很少主动出击，他们的地下活动基本都是围绕窃取情报传递消息，近年来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锄奸行动队，以前有过所谓的红队，杀的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叛徒，也没有过针对党外人士的暗杀行动。这与军统在各地锄奸队高调刺杀的作风是完全相反的。新政府成立伊始，来自军统的大小刺杀偷袭从未停止，几次较为出名的暗杀事件，包括汪先生前年在河内险遭毒手的那一次，无一例外都是军统的手笔。所以从中共和军统这不同的行事风格来看，我判断，昨晚的这件事，还是出自军统的策划。”唐山海层层析论条理分明地阐述至此，最后冲着毕忠良，十分有理有据地下了自己的论断。 虽然与陈深的结论并无不同，可是就唐山海这番话，稍加整理便能形成一份勉强过得去的关于昨晚李默群寿筳刺杀事件幕后主谋的书面分析材料了，至少不至于下论断太空洞，好歹可以一些有模有样的分析说理的过程。在应付上级的文书要求方面，唐山海这些话至少还是比陈深没有丝毫分析只空有结论的话要有用多了。 毕忠良忽然觉得让唐山海做自己的秘书的话，别说比钱为昌那个废物秘书省心得多，就是比之李默群那个以能干出名的心腹孙秘书也不会逊色，一定会很快成为特工总部最出色最有才干最讨各位大佬欢心的秘书吧。啧，对了，人家现在已经是特工总部兼任行动处二分队队长的“高级翻译”了给他哪个单一的职务都觉得浪费了其本人具有的多种才干，恨不得每个重要工作都交给他做才省事 就是有这种想法才要命，一个这么贴合自己各种需求的下属，依赖这种得力下属已十分习惯面对公务都养成懒散习性了的上司哪个还会没事多想他是不是来潜伏的间谍呢 毕忠良在唐山海这一番事理兼备的陈述面前没法不点头赞同，“说得有道理，怎么看都像是军统干的。那我就这么报上去了，抓不到人也是实在没办法。” “其实，处座昨天挺身而出保护了李主任和周市长的周全，也算是有功的，我想他们不至于太为难处座的。”唐山海安慰道。 毕忠良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说到这个，山海，我还得再谢谢你，当时保护了我。” “处座客气了。” 唐山海大概从未察觉，当他露齿轻笑时，晃眼的白牙配上他弯弯的眉眼和上翘的唇角，真真是甜如蜜糖的一个笑容。 此时他又轻易地展现了这蜜糖一般的笑，纵然非真心实意，单看这笑，也能甜得人心里头都像浸了一遭糖水似的舒坦。 毕忠良看着这笑，虽然早定了这场谈话的重点，也忽觉自己接下来的话似乎有点煞风景的嫌疑，“山海，我还有一些疑惑，想听听你的想法。” 唐山海甜笑不变，“不知道处座是想听什么想法”他仍旧端正坐着，不但笑容毫无破绽，整个姿势也无懈可击。 是一只非常自信准备充分的小狐狸呢，这回估计难抓对方的什么弱点了。 毕忠良笑眯眯开口，“其实呢，军统的袭击什么的，咱们都习惯了，没被军统刺杀过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特工总部当差了。外面的这些打打杀杀我不怕，我怕的就是，内部有人吃里扒外，里应外和，那我们早晚要吃大亏。” “哦”唐山海略吃惊地张大眼睛，眨巴几下，一瞬变了副小心翼翼的谨慎样儿，“处座是说，昨晚的事有内应是有什么怀疑对象了吗” 毕忠良摇摇头，“怀疑对象是没有。我就担心啊，我那傻兄弟是不是瞒着我自作主张搞了什么事，上了别人的当，惹了不该惹的事。我得注意着点儿，他可以做事没什么数，犯浑了总有我给他收拾残局。那我自己又没人可以这么指望。” 唐山海迟疑了一下，像是忌讳着说陈深的不好，“处座是怕陈队长被别人利用” “依你看，他昨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毕忠良追问。 “这”唐山海稍感为难地摸了耳后，“处座，你知道的，昨晚上，我要不在包厢与你们喝酒，要不在舞池跳舞，要不就是听孙秘书给我介绍什么人认识，还真没多少时间特意去观察陈队长有什么情况感觉，他跟平常也差不多啊，手上拿瓶格瓦斯随便转悠后来在包厢里被舅舅小小教育了一下你也看到了” 毕忠良打断了唐山海昨天对陈深的大家都见过的回忆，笑容和蔼。这小狐狸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也不小啊，还是直接上吧，不然可能这么聊一天都没法听他说到自己想听的内容。“我怎么听说，你昨晚还跟陈深一起上了天台，一会儿后才一前一后分别下来的啊那陈深是不是跟你聊了些什么啊” “处座连这个都知道啊。”唐山海在椅子上不太自在地稍稍动了动，好像小狐狸稳如泰山的面具有点松动了，扬得高高的神气的大尾巴也心虚地耷下来了一点。 当时李默群的寿宴大厅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自己与陈深上天台虽然很注意身边有无人员跟踪，确信天台上没人才能彼此试探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但也难保总有个别人的眼睛是注意到他们上天台下天台的时间的。毕忠良有心叫人注意着点儿自己和陈深的话，知道这些并不难。 毕忠良很亲切地一笑，还带点小小的好奇，“那你们是有聊了什么啰能跟我说说吗，山海我看你们平时到了一起的样子也有些不太正常，感觉你们以前是不是有点什么关系，我早就想问问你了。你知不知道陈深为什么动不动就冲你几句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就是这么幼稚无聊”唐山海脱口而出，气哼哼道，转而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赧然地抿了抿嘴。他略抬眼看了看毕忠良，像偷偷观察主人反应的小奶猫那样先是躲在远一点的地方怯怯地瞄了几瞄，靠近两步再软软弱弱地“喵”了一细细的奶音，特别鬼灵精地表现着自己乖顺可欺，偏偏就让人吃它那一套。 “处座”唐山海闷闷弱弱地开口，“我要是跟你说，我跟陈深以前有过一段比较丢面的事，你，你能不能别对其他人说啊” “哟”毕忠良赏味着唐山海这难得讷讷的情态，也惊讶脸回应，“你这么说，那你跟陈深之前不但认识，还发生过什隐情啊怎么回事啊这是”看着唐山海更显窘迫的小脑袋，有点乐了地一笑，答应了他，“好好好，就你们之间私事的话，我当然不会往外随便说的。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我手底下的分队队长，真有什么不好听的事，我说出去丢自己的人的脸难道不也是等于丢我自己的脸” 唐山海听到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纤长的睫毛颤颤闪了两下，“其实，倒也没有处座当年弹钢琴作弊骗到了毕太太那么丢人” 小奶猫个屁，骨子里还是一皮痒欠教训的小狐狸。 毕忠良阴险地“呵呵”一声，“好嘛，反正我的小秘密你早就知道了，我都不怕你说出去了，你还怕什么呢” 唐山海摊手，叹口气，“唉，我还以为之后能永远不提这事了呢。这老天爷啊就爱跟人开玩笑，你越不想碰到谁，偏偏就碰上了。我跟陈深互看不顺眼这么一段日子，昨天上天台也无非就是告诫对方谁也别把这事说出去，以后大家都安生点。” 巧了，陈深刚才也这么说。毕忠良看着唐山海，忽又疑惑，等等，真的有这么巧吗 那边唐山海已经说开了，无非也是以前和陈深都在黄埔十六期时任过教官，两人因为一个不喜欢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女学生打了一场乌龙架，跟陈深的说辞也差不多，就是添加了若干细节。按道理，从陈深出去再叫唐山海进来这么点时间，应该不够陈深对唐山海复述这么多话。 况且，这两人的说法与前段时间刘二宝对唐山海和徐碧成秘密调查到的经历过往也都符合，没什么对不上的地方。 “那女孩子可能是觉得我们还害得她丢人了，把我们都狠狠骂了一顿，两个男教官被一个女学生叽里呱啦指着鼻子大声骂这可够丢脸的了，这么不光彩的事处座，你能理解吧” 毕忠良捂了下嘴，就笑开了，“嗯，能理解，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其他都好说，就是你们俩啊，啧啧”毕忠良指指不明所以的唐山海，还有那个此时不在场的小赤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就你这还好意思说我丢人我好歹还弄到了一老婆，你们两个互相揍了一顿谁都没捞到一个好的，这才是给我丢人啊。知道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说出去你们不怕人笑，我还怕别人笑话这俩傻蛋现在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呢有这档子事，也怪不得你们两人间总是看着怪怪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80朋友 80朋友 唐山海回到办公室时，陈深已经不请自来地在沙发上兀自喝了一会儿茶了。 “新茶叶挺好喝的啊，你也来点”陈深请唐山海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抬手给唐山海倒了一小杯茶，姿态自然得好像他才是这二分队队长室的主人，唐山海是错进了陈深的办公室。 唐山海眼睛微眯了下，没说什么，像一只被小伙伴暂时侵占了地盘的有点小生气又没有炸毛的小猫咪，走过去在陈深一侧的沙发上坐下，随手解了西装衣扣，长腿交叠着摆在一起，坐姿也是赏心悦目得很，“陈队长还真是随意潇洒，无所拘泥。” “那是，自从唐队长来了，这个办公室我就特别喜欢了，所以来得勤快了点，唐队长不介意吧”陈深笑嘻嘻道。 “处座是不是也问你刺客的事了”唐山海没接陈深的话，直接问自己想问的。 “问了啊，他是想查刺客是谁，也想抓，但抓得到吗你应该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到最后往往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猜想也正符合唐山海的心思，他唇角略轻快地弯了一弯。 “喝茶。”陈深望着唐山海收敛了笑意而依然明快的神色，自己笑得大大方方地把茶杯推到唐山海手边。 唐山海将茶杯松松握在手里，感受着刚倒下的热水的滚烫的热意，“谢谢，我经常听说男人要成为真正的朋友，就应该一起喝酒，大醉一场。” “大醉一场”陈深瞧着唐山海，想看透对方的语句里的每一个没说透的字词，是觉得咱俩之间还不够坦诚相待吗嗯，不是，这话丫是反着说的，是怀疑昨晚两人的谈话还达不到我心中的“大醉一场”的程度当然不是呀，那已经很够了呀。所以陈深马上表明了态度，“像唐队长这么绅士的人，端着红酒杯，一次抿一口，什么时候才能醉啊” 就你这样还是别勉强自己了，咱们喝喝茶就很好，这才符合你的个性，对我用不着“大醉一场”才能交上朋友，这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是啊，一直谨小慎微，不敢喝醉。”唐山海双手交握，默认了陈深的这番说辞，也赞同了陈深这话背后的深意。 隐晦地取得了对方的一点小欢心后，陈深觉得该深入向唐山海表明一下自己的想法了，“唐队长要是了解我的话，应该知道我对官场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我的志向呢，就是当一个剃头匠” 唐山海不语，静静倾听，这儿是行动处，办公室门敞开着，陈深很多话自然没法像在昨晚天台上说得那么敞亮。 “可是老毕总觉得他应该管我这个没出息的兄弟，所以就来这儿混日子了”陈深情真意切地向唐山海说着老毕跟自己的交情有多深，听在唐山海那儿就是陈深在说自己为什么能跟着老毕潜伏。 “你跟处座的交情我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唐山海微微颔首，表示陈深这么潜伏到毕忠良身边特别自然，别人只当他们交情好，对于陈深这是一个很好的也很成功的保护罩。 “跟着老毕最大的好处呢，就是我了解他，大多数时候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的日子可能更难过了”陈深继续说，外人听着陈深那个“我们”是指他和刘兰芝，这话是说幸亏有毕忠良，陈深和刘兰芝的日子才没那么难过。 唐山海听着却知道，这是陈深在向自己说明，虽然毕忠良疑心很重不容易对付，但有了毕忠良，他和自己在行动处的日子会比没有好过一点。因为没有人比陈深更了解毕忠良，更善于抓住毕忠良的想法和弱点。如果没有了毕忠良换了其他人，陈深和唐山海在行动处以后的日子可能要比有毕忠良更危险。 唐山海转头看着陈深，眼神愈发认真，而陈深最后的话也很认真，那是他对于唐山海发出的请求。向他的心目中的神明祈愿求助嘛，反正唐山海也是他心里供了许多年的神明了，这么求一回总不过分吧。 “所以我经常求神拜佛，希望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陈深说着也向唐山海投来了一眼，这已经是很明确的请求了，他希望唐山海暂时不要让飓风队对毕忠良下手，先留着毕忠良的性命，无论对陈深还是对唐山海，都有好处。 唐山海微微仰头。实际上他早对陶大春说过不要对陈深下手了，至于毕忠良，倒没有特别嘱咐，也不知道陶大春最近的行动有没有再将毕忠良列为目标。 最终唐山海眨了下眼睛，正色凛然道，“菩萨会保佑他的。” 唐山海答应了陈深的这个先留着毕忠良一命暂且让飓风队不再对毕忠良下手的要求。 陈深心中的神明又应了陈深的请求。 唐山海此时已经在暗暗思虑如何再次跟陶大春接头，下达飓风队暂时也不用刺杀毕忠良的命令了。既然答应了陈深的这个要求，就要做到，为了避免陶大春再次对毕忠良下手的情况，同时也为了避免被陈深误会自己的言而无信进而影响到对他们合作的信任，唐山海觉得有必要尽早再次联络陶大春。 陈深喜悦地点点头，“一定要保佑，不然像我这种混饭吃的人，只有直接扫地出门了。” 谢谢唐先生你高抬贵手啊，不然毕忠良不在了的话，我估计在行动处很难混下去，任务也没法完成，那就要让组织失望有被组织扫地出门的危险了。暗搓搓地卖惨这种手段，陈队长也是很在行的。 “陈队长太谦虚了。知道啦，菩萨一定会保佑的。”唐山海瞥他一眼，终于喝了第一口茶，还真如陈深先前所说的，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的。 其实陈深有句心里话没敢实说，唐山海这样儿与其说是像什么绅士，还不如说是像小猫舔牛奶似的更贴切，最近养猫养出习惯了时不时就一身猫味儿惹得阿四都吃醋发小脾气了的老毕也一定会对他的心里话深有同感的。 “我是没谦虚，哪像唐队长这么能干，身兼数职都可以，就是没什么李主任山本将军吧，也从来不用担心被扫地出门的危险。”陈深诚心诚意地恭维。 “算了吧，你我的底细互相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黄埔十六期能当教官的人，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那时候谁不说你只要愿意就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特工”唐山海放下茶杯，指节分明的手轻叩着瓷杯的瓷面，如玉石轻击。 “喔，谁都这么说过这其中也包括你吗”陈深歪了身体向唐山海凑近了些，很是期待热忱地瞧着对方。 “不记得了，或许有，或许没有吧。”唐山海望着陈深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偏不想如他的意了，故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叫他自己去猜吧。 “或许有，或许没有切。”陈深不悦地撇了下嘴巴，喝了一大口茶。 “不过，我倒是有些赞同当时一位副校长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唐山海瞧着陈深嘴里含了一大口茶显得脸颊愈发气鼓鼓的幼稚孩童般的赌气神色，笑了笑。 “说了什么话”陈深急急咽下那一大口茶，顾不得嘴角还有些液体流出，忙不迭地追问。 “他说我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唐山海缓缓道，然后转了下头，恰与陈深偏来的脸相对，眼神碰撞在一起，瞬间激起无数的默契和纠缠。 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几次生死关头彼此有意无意的互相救护合作下来，其实早就已经是了，不是吗 其他的话也不用再多说了。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只需要一个眼神，什么都能明了。 陈深先举起了茶杯，像敬酒那样主动向唐山海伸出手，笑容绽放，“我敬你。” 唐山海也拿起茶杯无言地与其碰杯，清脆的一碰中，有什么东西正式尘埃落地，一锤定音了。 喝茶时，眼神瞧了瞧欣然饮尽了杯中物的陈深，唐山海还是有些迷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完全正确，远在重庆的老师知晓了是否又会责怪自己意气用事一时冲动然而，即使有如此多的疑惑，唐山海也像陈深一样，难得地将杯中的茶水也饮了差不多彻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回去后如实向老师说明情况，是骂是罚，该如何便如何罢了。 下班回去时，唐山海主动揽过了开车的任务，与徐碧成一道回家。 路途中，唐山海先向徐碧成说明了白天里和毕忠良、陈深分别交谈的事情，“毕忠良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我和陈深都有所怀疑，没证据他怀疑也没什么用就不提了。今天还跟陈深聊了聊，合作的事是定下来了。我会通知飓风队，除了陈深外，还要让老陶暂停对毕忠良的刺杀任务。” 徐碧成一直还维持着平静的神色，直到听见“毕忠良”这个名字，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唐山海，压抑着声音几乎只用气音说话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其中愤怒情绪的流露，“陈深你怀疑是中共不让杀也就算了，难道毕忠良你也怀疑是中共还是我们军统啊他杀了我们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这种人都不杀还能留着过年吗” 唐山海闭了下眼，语气尽量轻松地笑了笑，“是啊，可能还真要留着过年呢。” 徐碧成一愣，忽然想起来，这个时间，离农历过年差不多也就只剩个把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81档案室闲话 81档案室闲话 自从唐山海离家以来，最近一次在家过年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以前的那个大家庭，现在也不在原先的地方了。 “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听你的。”徐碧成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的道路，稍微一想对唐山海就气不起来了。 “谢谢你，碧成。”唐山海开着车，语气郑重道。 “你我之间用不着说这个，每次你这么说我都感觉不太妙。”徐碧成脸也绷不住了，带了笑意瞅他。 “感觉有这么不好那我以后真的不用说了吗”唐山海撇嘴。 “像柳美娜说的，男人嘴上说得再漂亮都没用，得有实际行动来表示。”徐碧成装腔作势道。 唐山海笑了笑，“别说，你这个口气还真有点像柳美娜。不过，她说的实际行动无非是买礼物之类的，怎么，你也想要什么礼物吗喔，对了，她这么对你说难道不是想跟你要礼物她对你有意思了” “唐山海同志，上司的八卦你知道不能随便说，兄弟的八卦你就好随便提了”徐碧成瞪了他一眼。 “有吗”唐山海还笑着想说什么，目光一瞄到了车旁的后视镜里显出的后面跟随的小车，眼神一凝，表情变了变。 “怎么了”徐碧成立即发现了不对，视线从后视镜又转到身后看了看，也望见了自家车子后面那辆紧跟着的黑色小轿车，很眼熟，跟前段时间行动处派来盯梢自己和唐山海的车子很像，很可能就是同一辆。 “有人跟着我们，是毕忠良的人他怎么又派了车跟我们”徐碧成回身，神色一紧。 “倒也不奇怪，想想毕忠良今天的那番话，疑心上来了不做点什么他会很难受吧。”唐山海说着转了个弯，那车子也随之转弯。 徐碧成抿紧了嘴巴，然后想到了什么说道，“那就是说，现在毕忠良会盯我们盯得很紧咯你刚还说要找老陶呢，就暂停接头吧，别冒任何风险。” “知道了。”唐山海说着在街边停下，随意去了前面一个水果摊装作挑水果的模样。 那辆跟踪的小车驶过来后倒没笨到也跟着停下来，从唐山海的车子旁边经过远去了当然不会真的远离了他们。 注意那车离开后，唐山海随意买了些香蕉苹果就上了车，递给徐碧成。开车向着家里驶去，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前方那辆停着的小车，正等着他们在这边过去似的。 唐山海和徐碧成余光瞧着那黑黢黢的阴沉的小车，直至完全路过。 “最近我们行事都要小心点了。”唐山海道。 “那你不用去见老陶了吧”徐碧成道，“我就说，还是等风声过了再说吧。” “我会看情况的。”唐山海还是没有干脆应了他。 徐碧成忍着着急怒气，望着唐山海倔强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想了想道，“我看你也不用太担心，毕忠良既然已经怀疑到我们了，肯定也得寻找一些跟老陶有关的线索，老陶不是傻子，他会知道躲躲的。” “嗯。”唐山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两人开了一段路到了家门口泊车，下车时略注意听就能听到后方楼房另外一侧有小轿车跟着开过来的动静，唐山海和徐碧成心知肚明互看一眼，携手进了公寓楼下的大门。 小轿车上的一名年轻男子注视着唐山海和徐碧成一起进入公寓，翻开小小的记事本，那页纸上已经记录了“唐山海五点在行动处下班，五点十五分在岳阳路买水果”这样的句子，这人跟在这些记录之后用笔写着，“五点二十八分回家”。然后合上记事本，继续沉默地盯着公寓楼上唐山海和徐碧成家的窗户。 过了两三天，盯梢依旧。 这个篱笆，看来短短几天内还撤不了。徐碧成无所谓，最近不急着联络老陶，只要看着唐山海时时提醒他别做傻事就行了，当然唐山海也是知道眼色的，不会随便拿自己的身份冒险。 这天下午陈深去柳美娜的档案室想探一探最近有没有新来的卷宗秘档之类的，发现除了徐碧成正抱了一堆无关紧要的文件给柳美娜归档，钱秘书和扁头也无所事事地在那围着柳美娜聊天。 陈深看了眼徐碧成抱来的那些文件，似乎都是机要室拿来的，想起毕忠良跟自己抱怨过李默群想把徐碧成安插到机要室的事，虽说正式任命应该是年后才下达，但李默群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让徐碧成先熟悉熟悉机要室的工作了。毕忠良心里窝火又没法拒绝，就按李默群的意思给徐碧成增加了好些机要室打杂的工作，总务室那边的工作也没少，搞得徐碧成有点忙但也没耽误丫经常去唐山海办公室转转的工夫。 工作给他了，就算一时半会儿没做完吧，除了毕忠良谁又敢对李主任的亲戚唐队长的兄弟当面有微辞呢何况毕忠良都不会管这个，最近还巴巴地跟着唐队长学什么钢琴时不时客气地来一句“唐老师”显得特巴结的样子，别人就更没必要惹事凭白树敌了。 “我说你们啊，日本人一不盯着就都皮松了是吧，大白天的在这嗑瓜子，你怎么不干脆泡壶茶摆这啊”陈深抓了把扁头放靠墙阅览桌上的瓜子，虚张声势地教训人。 “还是陈队长说得好，这些人啊，有事没事就往我这跑，拿我这当茶馆了，我真该跟毕处长申请一下，能不能以后跟工作无关的人一进来就向他们收费。”柳美娜趴在档案室登记桌上正对徐碧成送来的文件进行登记，因为不是很紧要的工作，所以还有心听着其他人的聊天加入说笑。 徐碧成露出一个冷淡微讽的笑容，附和道，“美娜，我看现在这办公室里，除了我和你，其他人都是该收费的。”他的冷淡嘲讽自然是对着柳美娜和他自己以外的那些人的。 扁头吐了个瓜子壳，一脸委屈地看陈深，“人家才刚从外面巡逻回来，歇一歇怎么啦美娜，我这还有半包瓜子都是留着给你的，就当给钱了啊。” 钱秘书讪笑着对陈深和徐碧成做了个讨饶的姿势，“哎呀，这陈队长，我们也是做完了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再说，你们听听，”钱秘书手朝天一指，随着他的手势，一阵似有若无的钢琴声不知道是因为距离或者空间的隔断还是弹琴者本身的琴技糟糕而而时断时续地传来，大家一时都不说话静下来听，这钢琴声就更明显了，断续得也更像是人为的因素了。 “咱毕处长都没事去跟唐队长弹琴了，我们这儿随便放松一下也没啥事吧。”钱秘书表面唯唯诺诺的说辞却是一派“上行下效”理直气壮的内涵。 陈深听了听那钢琴声，听到钱秘书说毕忠良和唐山海弹琴的措辞让他感觉很不高兴，他不高兴了就很想让别人不高兴，于是一副抓住了钱秘书大把柄的样子，“喔，你是说要拿你自己跟老毕比吗老毕去弹琴所以你偷懒也有理了听听，”陈深指指周围一圈人，“你们可都听见了啊，刚才钱秘书那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我要是报告老毕说钱秘书拿自己跟处长比你们到时候可都要给我作证啊” “哎呦喂，陈队长，陈队长你可饶了我吧，我真的我可没那个意思啊，你们别误会啊，我真不是那意思”钱秘书一听脸都吓白了，立即没半点骨气地向陈深告饶，和其他人解释。陈深真有心打小报告，那还不是一告一个准，陈深跟毕忠良什么关系啊。再说毕忠良本来就不待见自己，平时没事都时不时要骂自己一顿，这逮着机会骂都是好的了，扣钱扣奖金才是更肉疼更麻烦的事。 瞅着钱秘书急得抓耳挠腮的怂样儿，陈深心情好了些，“那还不快回自个儿办公室兢兢业业，在这儿瞎说什么呢” 钱秘书一迭声答应，“好好好，我走我马上去工作，陈队长我可算你答应我了不会把我刚才那话告诉给处座了啊” 吓跑了钱秘书，柳美娜抬头看看，确定人走远了听不见这儿说话了才对陈深竖了个大拇指，“还是陈队长有办法，他都在这儿站半天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不嫌累” “那是，人要追姑娘怎么会嫌累”扁头笑呵呵继续嗑瓜子，听听楼上和窗外飘来的那点琴声，没事好奇了一下，“咦，你说，这唐队长教咱处座弹钢琴也有个把月了吧，怎么琴声听着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刚刚那一段弹得很好没停过的一定还是唐队长弹的吧”说着扁头自己回答了自己，“哦，我知道了，前段时间忙着配合日本人接收上海租界，处座和唐队长都一堆事天天忙得很，总共到现在也就教了才三四次吧” 陈深面上轻松随意，其实也在注意听着钢琴声，方才一小段流畅的旋律他也听见了，如扁头所说应该是唐山海弹的。不知道唐山海今天是怎么教毕忠良弹琴的，难道还是坐在一起挨得很近手把手地教 想到那天碰见的唐山海手贴着毕忠良的手教导他弹琴的情景，陈深就一阵沉不下去的浮躁焦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82告诫 82告诫 毕忠良是单纯地真心想向唐山海学琴来讨好刘兰芝吗世界上除了刘兰芝，连鬼都不会信毕忠良。然而为了这份“惊喜”，毕忠良并没有告诉刘兰芝他自己在学琴的事，所以更没人会信毕忠良这声名在外小儿听到了都会惧怕止哭的堂堂55号行动处处长突然成了一个热爱音乐的文艺中年大叔。 尤其前几天毕忠良还当着自己的面怀疑唐山海在李默群寿宴的袭击事件中拿吴龙给毕忠良挡枪并非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吴龙，虽然与陈深和唐山海分别都交谈过一番后暂且不提这事了，但陈深知道毕忠良的疑心是没那么容易消退的。今天借着让唐山海教弹琴的机会，还不知道又要怎么明里暗里地试探唐山海呢，当然唐山海也没那么容易露怯，这种程度的试探应该能对付过去，只是免不了精神上一番高度紧张罢了。 这么想想，陈深又觉出了一点不舍心疼，对唐山海来说，这真不是个他该来的地方。 “唐队长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哪天也能教教我就好了，碧成，我这么跟唐队长说，你说他会答应吗”柳美娜终于把那堆文件的登记工作完成了，收起簿子，将那堆文件暂时推到一边招呼扁头帮忙搬到文件车上，自己托腮听了会儿钢琴声，有些心弛神往地对徐碧成道。 “美娜，你家里没钢琴也买不起，会弹琴有啥用啊”扁头心直口快道，惹来柳美娜的一道白眼。 “其实小时候，我哥被大娘逼着学钢琴，还是很不情愿的。这么多年了，别看他表面上装得无所谓，我看啊，未必很喜欢钢琴。那次我在琴行看到了问他要不要买，他还说用不着呢。”徐碧成故作坦白道。 “是吗那我看还是不要让他教我学了免得他心烦。”柳美娜低头道。 “我也就这么猜，你要真想学，还是可以直接问问他的。”徐碧成一笑，看了看那堆被扁头摆放到移动小车上的文件，“那我先走啦，后面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做不完牛科长也不会怪罪的，他这个人啊，是处里出名的老好人了。”柳美娜安慰道。 “嗯，我尽力。知道牛科长人不错。”徐碧成应了一声，经过陈深时看了眼，就出门去了。 徐碧成那眼神让陈深感觉到什么，好像是有话对自己说的样子这两天陈深去唐山海办公室虽跟往常一样勤快，奠定了双方的合作基础心里轻松多了，但是徐碧成好像对自己有什么偏见，每每见着自己眼神更冷，话也更少更刺头了，有时惹得唐山海都时不时投来一点歉意的视线。陈深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跟徐碧成再好好沟通一下了，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成见，免得影响双方刚刚定下来的合作基调，再说了，这样长久下去也让山海夹在中间很难做人不是陈深觉着自己可真是比徐碧成要善解人意多了。 出门来到徐碧成的办公室，门开着，陈深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徐碧成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方正的铁盒放到桌上，陈深一瞧，哟呵，是杏花楼的红绫酥，许多小姑娘最爱吃的中式小甜点，李小男也很嘴馋这个，每每缠着自己给她去买了吃。其实陈深倒不是很喜欢这些甜点之类的，不管是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咱们是要喝下午茶茶呢”陈深眨眼微笑。 “不是给你的。”徐碧成把铁盒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生怕陈深迫不及待偷吃似的，“待会儿等山海教完了处座钢琴下来喝茶，我想让他吃的。上次听李小男推荐买了一点红绫酥，他完整吃完了一块，应该比较合他的胃口。能让他多吃点东西总是好的。” 陈深点点头，在徐碧成的办公室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完全没有一点尴尬，“这个东西不像一些西式的点心做得甜齁齁的，倒像是唐队长会喜欢吃的东西。那等会儿我和他一起喝下午茶再给他推荐一些他还没尝试过的上海小吃，李小男推荐过的东西还都是我带她去吃的。” 徐碧成在红绫酥的铁盒上敲了两下手，转头看陈深，压低了声音道，“自从那次处座找山海谈话后，我们平时出行动处又有人死盯着了，可是你好像没有” 这事陈深是知道的，而且当天他就看见了。从窗户上看着唐山海和徐碧成开车出大门不久，那辆行动处追踪盯梢用的小车也随之开出去了，自然是去盯着唐山海他们的。以毕忠良的性格，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派人盯着陈深呢陈深暗笑了一下，那自然是因为毕忠良以往派人盯陈深的次数更多更频繁，就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毕忠良都知道陈深已经察觉他的路数了，所以一般不是怀疑到顶点了，也不会再多事派什么人盯着了。最大阵仗的盯梢就是那次去南京押送宰相了，一路上那么多人呢，无锡行动处加上整个松江分站的人，有抓到陈深一点把柄吗就行动处那么百来号的人，派哪个盯陈深都是一眨眼陈深就能认出来并迅速不着痕迹地甩脱，也就刘二宝勉强还能跟跟，但更让毕忠良觉得那是陈深看在自己这个大哥的面子上才没有那么不给面地连刘二宝也甩脱了。 是以陈深很无所谓地回答道，“放心，等你们被老毕盯了十几二十几次都什么也没发现的时候，他自然就不再盯着你们了。最近你们还是小心些吧，什么都别做，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几天。” “还不是你”徐碧成气陈深这厚脸皮，情急之下几乎就要说出，还不是你让唐山海去给飓风队下令别杀毕忠良的，可话到嘴边忍下了，反正陈深不久之后再不会有什么机会这么扰乱唐山海的心境了。 “还不是我什么”陈深抬眼瞧他。 “还不是你没早点通知我们吴龙的事故弄玄虚，差点惹来了一场杀生大祸。”徐碧成恨恨瞪了他一眼。说到这个，徐碧成也是真的气陈深。 “这个我承认我是有欠妥，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就别老揪着不放了，你总这么气呼呼的，山海看着也不好受。事成定局，干嘛非要做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呢山海为难了，你就开心了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陈深敲了下桌子，在徐碧成面前不疾不徐道地告诫着。 “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还轮不到我说话是吧”陈深打断了徐碧成不服气的反驳，声音一沉，脸色也骤然严肃起来，“徐碧成，你可想想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唐山海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你的人，但是，你不能凭着这个就跟他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的任性，遇事只会慌张无措，事后不反省还跟他耍脾气，你够可以的啊” 徐碧成没想到陈深居然一下子反击力度这么大，他气得睁大了眼睛，“陈深，你以为你还是黄埔军校的教官吗” “吴龙的事我是没有彻底提醒你们，可要是你更能干些，唐山海又何至于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找到解决的方法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不足，而非要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到别人身上唐山海不会怪你，因为你是他的兄弟，他把你当弟弟来看始终想护着你，但作为战友，你真的很不合格。当年你提前离校，没有参与最后的毕业总评，但如果让我以当年教官的身份来评价，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一个不合格。哪怕你发报课是满分也没用。” 陈深面带微笑，眼神瞬间冰冷如寒冬。 徐碧成强烈地感觉到了一种不亚于毕忠良的威慑，甚至比毕忠良更可怕。他果然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人。“陈深，”徐碧成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一点都不想输给他，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如此胆战心惊已经输了，“即使我再不合格，一直以来陪着唐山海的人也是我。该怎么做对他好，我比你更清楚。你也就嘴上会说说，你能做到吗百分百地顾着他，以他为先做不到这个，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和他才是一个地方来的，而你不是。” 陈深静静听完了徐碧成的话，微笑不变，嘴角的笑意更冷酷而明白，“所以呢，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徐碧成” “我没有怕” 徐碧成要驳斥，被陈深一个手势又打断了，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徐碧成倾听外面的动静。 那时断时续隐约响着的钢琴声彻底听不见了，徐碧成狐疑地住了嘴，然后悄悄来到办公室门口，趴在门口听着走廊那边传来的动静。 似乎楼梯上下来了人，脚步声不大也不小，还有唐山海的声音，“倒是才知道处座对雪茄有兴趣，正好我办公室有些国外同学寄来的古巴雪茄，比一般的亨牌雪茄更劲道，处座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来尝一下。” “那好啊，哎，李主任也喜欢抽雪茄，这叫什么虽然我们喝酒喝不到一起，但抽烟还都是能抽到一起的，对吧”这是毕忠良的声音，听得出心情不错，几乎要哼小曲儿的样子，陈深闻着声都能想象出此时毕忠良愉悦地搂着唐山海的肩膀边说边笑，一张老狐狸脸上的条条细褶子都溢出花来的样子。 老家伙。陈深暗骂了一声，首先是一股巨大的遗憾漫上心头，自己和唐山海两人独享下午茶的打算又泡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83两两同谋(1) 83两两同谋1 听着响动，估计唐山海和毕忠良都已经进了二分队队队长室。 陈深再待不住了。 他一把拿了徐碧成放桌上的红绫酥的盒子，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去跟他们喝下午茶，你就别来添乱了，乖。”说着打开了徐碧成的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徐碧成气结，但没敢上前死命拦住。他对毕忠良向来有些发憷，最近毕忠良对唐山海又加重了怀疑，他更想躲着毕忠良生怕自己被对方看出点什么不对从而影响到唐山海。即使不服气，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解毕忠良的陈深在场帮衬着点的话，唐山海面对毕忠良的心理压力能稍微减轻一些，而不像自己如果在场的话，只会让唐山海更挂心自己造成他的心理负担。 陈深进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时，唐山海正划了根火柴为毕忠良点雪茄。那雪茄上贴着简单的白色和棕色相间的标签，相比较毕忠良平常抽的亨牌雪茄更显得粗长硕大，大概都有三四指并拢那么粗了，估计很合毕忠良的胃口。毕忠良还曾经相当不忌讳地对自己传授过关于雪茄的心得雪茄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需要在一定的温度和湿度条件下，才能保证品质，一支“湿”好的雪茄，质地应该犹如bo起的阴jg，坚挺，丰满，顺滑，有些微的弹性，包叶叶脉均匀而清晰地浮起陈深当时是怎么回了他来着，好像是嘲笑了对方什么破比喻，自己抽的时候也不嫌膈应 现在想起来，陈深却生了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着这粗而长的棕色的如毕忠良的比喻那般品质上乘的柱状物探入唐山海嫣泽红润的唇瓣的情形。 这可真糟糕，瞧毕忠良那盯着唐山海笑得温和的笑面老狐狸的样子，谁知道丫是不是在和自己一样默默地期待着相同的情景 瞬间陈深就有了类似与毕忠良同谋偷窥着唐山海某些东西的心虚，尽管之前他并无半点与毕忠良同谋的合意。 “弹完琴啦都有点累了吧，来，正好来点下午茶，吃些小点心。老毕，我刚才听了会儿，好像你还是没啥进步啊，不会是我们唐队长教得不好吧”陈深拎着红绫酥摆到唐山海的办公桌上，屁股抵着桌子，望着坐茶几两侧单人沙发上的毕忠良和唐山海。这屋子里仅有的两张单人沙发都被人占了，尤其毕忠良坐的是平常陈深在这儿最喜欢的“专用”座椅，是以陈深并不想随便找个椅子坐了，打算就这么站着。 “又来蹭茶喝，平时老爱占我便宜也就算了，唐队长这儿也占上了，你还要不要点脸”毕忠良指指他。 “陈队长是熟客了，用不着我招待，他比我还清楚我这儿的好茶都放在什么地方。”唐山海一手举了点着的火柴，一手握住雪茄的首端，横着拿住凑近火苗，使雪茄与火苗成45°角，进行预热，饱满坚挺的深棕色雪茄在唐山海白皙修长玉石般的指间缓缓旋转了一周，火柴已烧到了三分之一。唐山海灭了火焰，点燃第二根火柴，待火焰稳定时，继续将雪茄以方才的姿势缓慢旋转点烧。 陈深看着唐山海那白鸟般的纤细秀手小心握着粗硕雪茄有规律地转动轻抚的情态，莫名觉得旖旎艳情起来，正瞧得入神，忽惊觉一旁烁烁的冷然的目光。 是来自毕忠良的。 陈深并不露怯甚至是挑衅似地向毕忠良发出了一个了然的你知我知有着几分猥琐意味的笑容。 果不其然，毕忠良回应了一个臭味相投的笑容，也许比陈深还要露骨地带着些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有趣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私下常开些无伤大雅的黄色笑话的那种亲昵又通着心意做坏事的熟悉感。 陈深想，他和毕忠良还真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心有灵犀，想事情果然想到一起去了，都怪毕忠良说过的那个破比喻，不然自己不会这么容易地想歪了和毕忠良想到了一起。 而唐山海毫无所觉，一无所知，还一心一意地伺弄着手中要献祭给毕忠良的雪茄，一举一动还是那么有腔有调，赏心悦目，还有的就是，因为他对在场其他两人隐秘同谋的猥琐笑话的无知而显出极有腔调的懵懂可爱，除了这样的唐山海，那是任何其他人身上都不可能再展现出的类似的可爱。 陈深走去茶水柜真是一副要自给自足找茶叶泡茶的姿态，眼睛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唐山海，“唐队长点个雪茄都这么讲究，累不累啊，两根火柴都不够” 说话间唐山海已经熄灭了手上那根燃烧至一半的第二根火柴，点了第三根火柴仍是点着首端已有炙意的雪茄，“我这儿没有备专用的雪茄打火机，普通打火机的煤油味会影响雪茄的口感，一般还是用三根火柴更好，更容易掌控点燃到什么程度。越好的雪茄越需要精心对待。” “山海啊，你可真是个讲究人，我抽雪茄哪里在意这个，还三根火柴，只要抽起来香，味道好，哪里管要几根火柴点着啊”毕忠良望着唐山海的动作，再一次真切感觉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还是活得太糙了，哪怕进了新政府努力学着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官话一套套地越说越熟练，可骨子里那份战场上士兵的糙气还是与生俱来顽固地附着，并没有消失。 唐山海微微摇头，“处座说笑了，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真对雪茄讲究的人，不光要备一整套几万美元的器具，还得专门辟个雪茄室，设计好室内常年的室温和湿度监控，要备好各种适宜不同品牌种类雪茄味道的威士忌啊红酒啊香槟之类的，抽雪茄就最好去这样的房间抽，门窗紧闭，不让味道外泄，灯光调暗或者干脆灭掉，搭配有放置冰块的适宜的洋酒，那才叫把雪茄品到极致了” 毕忠良听得点头又摇头，“这咱可装备不起，哪是人抽雪茄了啊，不是雪茄来抽我的血了嘛你说的这种雪茄室，我听说全上海也只有一个杜老板有弄过，那现在杜老板还不是该滚蛋就滚蛋了” “那杜老板的公馆现在是给日本一个什么海军部门用了吧，听说原来是要分给周市长的，他就是不肯要才便宜了日本人。”陈深拿着热水壶边给自己泡了杯茶边搭了句话，觉察到唐山海专注雪茄的眼神似乎漏了一点余意分给了自己。 他与唐山海已经达成合作，在毕忠良面前即便各自言不由衷，却甚至不用一个完整的眼神就能完全清楚彼此的心意。任毕忠良如何怀疑试探，他们都可心意交缠，互为对方分担压力，互为掩护。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无声战场上，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可靠的能够无限信任的战友。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陈深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与自己的战友同仇敌忾共同进退是什么时候了，当背后抵着战友的背，即使只有两个人，也比一个人面对这无尽的黑暗更能生出了许多勇气。而陈深也明白，自己的突然出现无疑也让唐山海的心中放轻松了许多，是放轻松而不是松懈。有战友在背后，他们会更勇敢更谨慎更机警，谁也不想做谁的拖累。 “周市长这人有点迷信，还有点胆小，杜公馆当初遭到张孝林和日本人血洗，大大小小老人孩子女人连看大门的几只狗都杀光了，听人说大厅里的血渗得到现在都还没弄干净，去找还能找着，谁住谁糟心。换你，你乐意住”毕忠良哂笑着道。 陈深大摇其头，“哎玛，那就算了，比起那阴森森的大房子，我还是情愿住我的小狗窝，至少没死过人，心里觉着没啥脏东西，干净。” 唐山海笑了笑，“这话可不能给日本人听去，不然一个行动处处长，一个一队队长，都这么迷信胆小，影佐将军又要叹息可用无畏的中国人太少了。”他这第三根火柴快燃烧怠尽了，几乎就要烫到纤秀手指的时候，才果断将之灭掉。可不知是否因为持续点了三根火柴举在手指间的缘故，左手的食指末端被熏烫得绯红了些。 唐山海并不在意，将经三根火柴燃过的雪茄暂放置烟灰缸上闷烧一会儿，自己拿了雪茄剪稍待一会儿剪掉茄帽，切口的直径按照标准的雪茄主干直径的34左右来剪的。 弄完这一切，唐山海向毕忠良做了个请君品尝的姿态。 毕忠良也不客气，将这等待了一会儿的雪茄放入嘴中，悠悠然地吸了一口雪茄烟，深入口腔，在腭中逗留，品味了几分钟后才缓缓喷出。 “处座果然是雪茄的熟手了。”唐山海看着毕忠良吸雪茄的姿势，微笑又了解地道，“这种吸烟的方式来抽雪茄是最好的，啜吸雪茄烟可使烟保持凉爽并有丰富滋味，可品吸出雪茄中的精华。处座，这种古巴雪茄滋味如何” 陈深吸了口空气，嫌恶地挥挥手，“我发现不管什么雪茄，不管多贵，我一边闻着都是很臭的。还不如我这樱桃牌的日本烟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84两两同谋(2) 84两两同谋2 陈深从怀中掏出自己那包放在衣服口袋里时间长了有些发皱的樱桃牌日本烟，拿了唐山海的一根火柴点着了，用这相比起毕忠良口中硕大的雪茄简直是细小得可怜的日本烟，示威似地又实在不自量力地吞云吐雾起来。 “嗯，不错，这个够劲。山海，你也一起嘛，我一个人抽没意思。”毕忠良一边夸赞一边拉着唐山海要陪他一起抽雪茄。 “处座喜欢的话，改天我从家里给你拿一盒。”唐山海看着陈深抽日本烟，眉头皱了起来，“陈队长，要不你也抽一支雪茄试试”作为主人，唐山海觉得有必要显示一定的殷勤，何况毕忠良已经抽了一支，他不能问都不问陈深一句，太过厚此薄彼。 “我有樱桃牌香烟。不需要。”陈深抖了下细细的香烟，一缕烟灰不经抖地掉下，落了点在他的外套上，很衬他这个人，不太修边幅的不羁。 “那是日本烟。有听装的，五十支一听。青草味太重。” 唐山海看了那烟灰一瞬，转头眉心的皱褶更深了一层。 陈深眯起眼睛笑了，深深吸了一口青草味儿的在毕忠良抽出的雪茄味儿中淡薄得可怜的香烟以后才说道，“你对烟太了解了。可我觉得烟不分国籍，烟就是烟。再说咱们本来就在为日本人做事，抽日本人的烟那才叫心口合一。” “日本人也抽雪茄，上层努力模仿西方文化，穿燕尾服，吃西餐，喝洋酒”唐山海嗤笑了一声，笑容也是宛如蜜糖，甜是甜的，里面也有刺，“陈队长要想跟日本人心口合一，那要做的事可不止这么点了。” “山海，”毕忠良拍了拍唐山海的手，像是安抚，“别管这个小赤佬啦，他这人就只配抽日本烟加格瓦斯了，来，我给你点雪茄。” “我自己来就可以。”唐山海打开手边镶金雪亮的雪茄保湿盒，另拿了根雪茄。 一只雪茄，三根火柴，一个雪茄剪。 重复了一遍点燃一直雪茄的整个过程，唐山海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优雅得无知无觉。 陈深乐得与毕忠良又欣赏了一遍唐山海如何用他那细长的手指想爱抚情人那样缓慢转动着硕大饱满的雪茄，直至最后，放入了他自己丰润的红唇，一点红舌隐约闪现，细细舔着雪茄那剪过的圆润的一端，引发了其他两人那暗怀着下流比喻所带来一幕幕糟糕又止不住的充满了情色想象的画面。 确实是糟糕。陈深移开了视线，为了不让自己陷于更糟糕的境地。他希望老毕还没有自己这么糟糕。 唐山海采用了与毕忠良同样的抽雪茄的方式，烟气在口腔中辗转一圈，雪茄的浓醇味道尽情挥洒之后，花朵一般柔嫩的唇瓣开启，喷出了浓烈的烟气，模糊了他的五官，但脸上熏然享受的神情却叫陈深看得更清晰了。 “陈队长，”唐山海修长的身躯半陷于柔软的沙发中，在自己制造的雪茄的烟雾中双唇微启，清朗的音色又被这烟雾熏出了一丝慵懒似的，漫不经心的语调与这下午茶的时光搭配得刚刚好，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声色情态充分诠释了陈深之前腹诽过的长期的“讲究”才能浸养出来的这份享受随意，“人生苦短，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抽好的才对。” 陈深已经吸完了一根樱桃烟，他将烟蒂掐灭在一旁桌上的烟灰缸里，摇摇头，不是那么坚决的，可是又不容易妥协地说，“不对，正因为人生苦短，所以最好还是吃自己喜欢的，穿自己舒服的，抽自己中意的才对。别人都说好的东西，总要自己觉得合适才用得下去，不然，我自己痛苦，浪费了好东西也可惜。” “你看，”毕忠良向唐山海指指陈深，“这人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你别想说服他。李主任总说我顽固，实在是根本没见识到这个小赤佬才是最顽固的。” “是啊，我看出来了，”唐山海朝毕忠良谅解地露了露小白牙，有些明目张胆地讨好拍马，像乖巧的小猫咪或者小狐狸那样让人喜欢，“这个行动处里，最包容陈队长的人，就是处座您了。有点羡慕陈队长啊。” “不用羡慕他，看看，”毕忠良夹着雪茄去碰了碰唐山海嘴里的雪茄，像是碰杯的意思，“我们俩才是一国的。那个不识好歹非要抽日本烟的小子是哪个，我可不认识。小赤佬比我还土老帽呢。” 唐山海想起了什么，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去办公室的小酒柜里随意拿出两小瓶酒，一瓶也就200毫升左右的样子，一人一瓶各放在了自己和毕忠良面前，“这古巴雪茄的味道浓郁醇厚，应该配这个单一麦芽的威士忌比较好，就是可惜这边没有冰块可以加。虽然处座一向爱喝花雕，不过为了更好地体验雪茄的味道，不知道是否可以破例喝一次洋酒” “花雕之外，李主任让我喝洋酒，我不照样喝那次李主任的生日，我喝得可是红酒啊，你也看到了吧，陈深说我脸都成了猴屁股了你这酒当然跟李主任不一样，那是任务，这是享受。威士忌搭配雪茄，我就听说过，自己还真没有心去试过。”毕忠良笑呵呵看着唐山海给他开了瓶威士忌，一口雪茄烟喷出，就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和唐山海小瓶碰小瓶，清脆响了一声。 唐山海仰头喝酒，优美的脖子线条展露无遗，小巧的喉结上下一滑，面容转回，刚沾了酒液的唇润泽得发亮，白净细腻的肤色在酒精的浸润下渐渐显出浅浅的红晕，被淡淡的烟雾包裹着似粉蒸霞蔚。 “陈队长要不要去拿瓶格瓦斯”唐山海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随意又充满了贵气，像是一个正享受自己王国美景的年轻的国王，或者是小王子，音色带了些懒散，使得挑衅听起来也如同温软的撒娇。 “我有唐队长的茶喝也很好。”陈深举起那杯清香扑鼻热气腾腾的铁观音，顺带抽起又点了一支的樱桃日本烟，“现在用不着格瓦斯。” “这可稀奇了，我居然还有听到一天到晚格瓦斯不离手的陈深说用不着格瓦斯的一天。”毕忠良看着陈深与唐山海调侃，末了半开玩笑半有意无意笑得格外慈祥地说，“就算这样，山海啊，咱们是雪茄跟威士忌，他是日本烟和铁观音，照样是抽不到一起，喝不到一处。” “处座说得是。”唐山海也看着陈深，含笑应道。 陈深无所谓地耸肩，“我还有点心可以吃。”打开铁盒，拿起一块红绫酥。他不介意输，也不会认输。尽管大概他永远参与不到毕忠良与唐山海这两人的雪茄威士忌的聚会中，不过不要紧，陈队长有自己特殊的寻找存在感和自我安慰的方式。 说到现场谁的脸皮最厚，陈深现在只想往毕忠良的老狐狸脸上狠狠踩一脚，不，一脚不够，得多踩几脚才解气。让唐山海教钢琴，吸着唐山海的雪茄，喝着唐山海的酒，看着唐山海的人，听着唐山海的附和，还死乞白赖地非派人跟踪盯梢唐山海，真是好意思啊，臭不要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了老毕不要脸的老狐狸这儿是反过来的，用人就疑越用越疑越疑还越要往跟前凑，这脸皮贱不贱厚不厚太值得踩一踩了。陈深想到就来气，连带着自己以前那些受的气，越看越觉得脚痒，不真的踩毕忠良的脸几脚不足以解痒。哎，可是也不能真的去踩，还是想想怎么让嫂子治治这老狐狸吧。 毕忠良抽着雪茄正惬意，莫名后背一寒，一抬头又是唐山海言笑晏晏的俊脸，就忘了这点小异样。 其实，面对毕忠良的这种“用心关照”，委屈和生气对于唐山海和陈深来说都不算什么。 陈深就是单纯地为唐山海不忿，然而想到唐山海，陈深心里就是充实一片。 因为他的心灵始终秘密连接着唐山海的心底，在毕忠良面前，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盟，唯一的伙伴，最珍贵的同谋。 毕忠良并不知道，至少不能确定，即使唐山海和陈深表面上烟抽不到一起，酒喝不到一处，他们仍然是这个行动处里有着各自独立的方向最清晰也最接近的人。 唐山海应和着毕忠良的话，貌似乐见其成地与毕忠良一起调笑排挤着不会享受可怜巴巴喝着清茶抽着日本烟的陈深，两人互相有诸多不同，眼光流转之间却已经交换了太多不约而同的同谋的默契。陈深站在这里，就已经帮他稳定了自己的心境，让他更游刃有余地去应付毕忠良的一切或有心或无心的聊天和试探。 这就是战友在背后撑着的感觉。 很美好，也很美妙。那种战友之间热血沸腾手足相依生死与共的信赖，并不只有在刀枪炮火共血肉横飞的血腥战场上才能实现，在这种隐秘无声的随时都会踩到深渊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幽灵战场上，也会有，并且更需要秘密和默契。 唐山海的笑容更深，更甜地，在陈深的凝视中，与毕忠良再次交换了一次雪茄的碰触和酒瓶的撞击。 三人成虎，那得每个人都不简单。你我他，三个人，三条线，你我，你他，他我，彼此皆为同谋与共的合作者。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同谋，无人落空，也无人能全部参与。 最明着的那条，三个人都看见了，也清楚，那也正是最脆弱虚伪的同谋。 毕忠良和唐山海，陈深在心中淡定地下了结论，表面有多和乐融融趣味相投，内里就有多天差地别不可逾越。就像自己和毕忠良的关系一样，亲兄弟的同时，都在暗暗地明算账。 唯有陈深和唐山海，才是真正结成了在一条底线内的，暂且无可动摇的关系。 货真价实的同谋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85漂亮哥哥(1) 85漂亮哥哥1 下班回家的时候，徐碧成嗅出了唐山海一身浓烈呛人的雪茄味。 “你和毕忠良、陈深他们在一个屋子待了那么长时间都在干嘛呢”徐碧成边开车边疑惑地问，看唐山海的表情恬然，似乎自己之前的紧张都成了多余的了。 “下午茶不，下午烟酒会吧，只有陈深一个人在喝茶，怪胎。”唐山海犹记得自己和毕忠良抽完了雪茄，陈深最后终于受不了咳嗽着去开门仍是不愿离开的委屈模样，不由笑了笑。最后他们是一起送毕忠良离开的，虽然毕忠良还拿走了唐山海放在办公室剩余的两支古巴雪茄，但唐山海一点也不心疼。 “他还拿了我的红绫酥呢，你没吃吗”徐碧成并不想看见唐山海提到陈深时的那份轻松的笑容，可是这个行动处里，能有一个让他面对毕忠良时还觉得轻松的人，又实在是该替他觉得庆幸吧。徐碧成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没吃，抽雪茄吃这个不好。他放我那里了，下次一定吃。”唐山海温言给了承诺，一句话让徐碧成又全无脾气了。 “没事，我明天我去你办公室喝下午茶，毕忠良也不会天天盯着你抽雪茄。我的点心是不允许有人浪费的。”徐碧成哼了一声道。 “好，依你。”唐山海望着窗外，街边一群小孩子围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转，红艳艳的果子喜庆地映亮了唐山海的眼睛，“碧成，明天没事的话，我们就早点下班，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徐碧成好奇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唐山海故意卖关子。 徐碧成撇撇嘴，就是不问，反正明天到时候就揭晓了，憋着你。 被唐山海说中了，第二天下午没什么要紧的事，唐山海和徐碧成早早下班离开了行动处，这些天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尾巴”也尽职地随即开出了行动处。 “我还以为要带我来什么地方呢，永安百货你不是常来今天又要买什么新衣服了，家里橱柜快满了，我觉得有必要近期找人来打个新的了”徐碧成看着越来越近的百货大楼，不以为意道。 “还早呢，我们到这儿先买些东西，不能空手去啊。”唐山海停下车子，理所当然地微笑。 进了永安百货，唐山海没有往自己最常去的奢侈品牌成衣专柜走去，一反常态地地去了儿童专柜。 最后，唐山海和徐碧成两个大男人抱着拎着一大堆各式包好的男童女童的洋装以及玩具布娃娃等东西几乎是狼狈地都塞到了车里。 “你这不会是给李默群的私生子买的东西吧那个沈小姐怀上了还是哪家的小姐带了孩子找上门来了”徐碧成看了眼快要被买来的儿童用品塞满的后车厢，满腹狐疑。 “小说看多了吧你”唐山海发动汽车，瞥一眼满满当当的后车座，“就一个私生子的话我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啊” 很快，徐碧成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了。 猛将堂孤儿院。陈深和毕太太常来作慈善的一个地方，自从上次唐山海帮着毕太太清点了一回物资送到猛将堂孤儿院后，唐山海也被毕太太拉下了水，有时刘兰芝教会有什么事就会向唐山海这个留过洋的咨询，觉得比靠毕忠良的关系强行去摆平一些事方便多了。 唐山海从孤儿院我负责人汪姐那儿听说这里的孩子父母都是淞沪会战中去世的，很可能有些是烈士的子女后，就存了份有空一定来看看的心思。 汪姐对唐山海他们的到来很是欢迎，招呼了女助手田妹和伙计老k出来帮忙搬礼物，自己去叫孩子们过来乖乖排队分发礼物。每人都有一套洋气的新衣裳和一件玩具或洋娃娃。孤儿院里十几个孩子，唐山海上次来时大致记了下他们的身高年纪，买的衣服也大半是比较合身的，即使有些差别也不算离谱。最后还剩了一套小西装和一把塑料小水枪。 “还少一个皮皮这孩子又跑哪里啦”汪姐看看那些拿到新衣服和新玩具就兴高彩烈的孩子们一眼，喃喃自语。 “皮皮在那边树下下面画画呢。”一个小女孩抱着粉扑扑的洋娃娃脆生生地开口，唐山海认出她就是那个上次亲了自己一脸口水的小姑娘囡囡。 “我去找皮皮吧，汪院长你忙你的。”对于皮皮这个安静到显得孤僻的孩子，唐山海也很有印象，似乎陈深对这个孩子挺在意的。 “漂亮叔叔我带你去吧，我知道皮皮在哪儿”囡囡眼睛亮晶晶地看唐山海。 听到小姑娘喊唐山海“漂亮叔叔”，徐碧成噗嗤一笑，唐山海翻了他一眼。 汪姐感谢着就由唐山海去找皮皮车孩子们待一起了，她看唐山海被囡囡牵着手进入了小花园，自己赶紧回孤儿院大楼办公室给陈深通风报信。那次唐山海来过后，陈深就偷偷嘱咐过了，要是唐山海来孤儿院让汪姐一定通知自己。怎么，他对你有危险吗汪姐警觉地问。 危险嘛，倒没有。陈深嘿嘿一笑，我就是想跟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的工作。 唐山海自是不知道汪院长急匆匆回办公室的目的，被囡囡牵着，努力想纠正她一些称呼上的小问题。 “囡囡，对叔叔不能说什么漂亮叔叔之类的话，叫叔叔可以，但不能加漂亮。” “为什么啊我叫大人们漂亮姐姐，漂亮阿姨，她们都很高兴啊，为什么不能叫漂亮叔叔啊”囡囡歪了小脑袋，非常不理解地问，忽然自作聪明地想到了什么，“我知道啦，有的姐姐不喜欢我们喊阿姨，那我叫你漂亮哥哥就好了，对不对，漂亮哥哥” 徐碧成拿着要给皮皮的小西装和玩具，被小女孩的话又逗笑了，“小姑娘很聪明啊，其实说得很对，没问题的” “别瞎教小孩子了，”唐山海瞪了下徐碧成，又试着去和囡囡尽量明白地解释， “不是叔叔还是哥哥的问题，囡囡。是因为漂亮都是形容女孩子的，不是形容男孩子的。” “那哥哥你就是长得漂亮呀，我听见田姐和几个修女姐姐还说你好看呢，深叔叔说我要是喜欢你就喊你漂亮叔叔，你会开心的。哥哥你不喜欢我吗”囡囡说着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孩子的心情转换是很快的。 陈深，又是你。唐山海心里默默咬牙切齿。 徐碧成也一脸丧气地了然，真是哪哪都有陈深这家伙的影子嗯，他忽然想到一个很扫兴的问题，听汪院长和唐山海的口气，好像陈深经常来这家孤儿院，不会待会儿就碰见那家伙吧呸呸，逆言灵。 此时接到汪姐电话后就从行动处快乐又快速地开车过来的陈深莫名打了个寒战。 生怕小女孩哭起来的唐山海只能暂时屈服于小孩子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沮丧地笑着，“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喜欢囡囡啊好吧，随便你怎么叫，漂亮什么都可以。” “好的，漂亮哥哥。”囡囡破泣为笑。 徐碧成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也不简单了，这么鬼机灵，一定也是被陈深带坏的。 在树下找到皮皮，他果然正在那儿的草坪上安静地画着什么，身后细伶伶的小辫子随着他手上涂抹的动作一晃一晃地蹭着单薄瘦弱的后背。 “找到皮皮啦，漂亮哥哥我先去玩啦，一会儿见。”囡囡迫不及待地要去向小伙伴们展示自己的崭新漂亮的洋娃娃了，能够克制自己先带着唐山海来找皮皮对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已经算是懂事得过分了。 “好，玩得开心。”唐山海看了下囡囡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再回头看皮皮，唤了声，“皮皮，刚才小朋友们都去拿玩具了，你怎么没去啊” 皮皮抬头见唐山海和徐碧成，唐山海他认识，徐碧成却是不熟悉的，他没有躲开唐山海的靠近，默默拽住他的手指，漆黑的眼看了看他，又瞧了徐碧成一眼，有些瑟缩的小模样。 “别担心，他是叔叔的朋友，今天和我一买衣服玩具给你们送过来的，是个好人，”想了想又道，“比陈深叔叔还要好。” 皮皮瞧着唐山海诚恳微笑的眼睛，轻轻摇摇头，一双小手比划起来。现在我还是觉得陈深叔叔很好，和你一样好，他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呢。 唐山海眼睛弯了弯，也对着他开始比划。嗯，皮皮说得对，好不好，以后我们常来看你，你就会知道了，对不对 皮皮难得有个能与他顺畅交流的人，高兴起来，笑着点点小脑瓜。 “哎，你们说什么啊”徐碧成没学过手语，看着唐山海和皮皮这么无声对话一番后一大一小笑成一双笑脸，不明所以地发问。 “说你是好人呢。”唐山海示意徐碧成把手上的衣服玩具递给皮皮，争取尽快提高小孩子的好感度。 皮皮拿了衣服，却没要玩具，虽然眼神看着玩具的渴望与一般的小孩子别无二致。 “为什么不要啊”唐山海问他。 因为反正会被他们抢走的，还不如不要。皮皮眨巴着眼睛，比划着很诚实地回答了唐山海的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86漂亮哥哥(2) 86漂亮哥哥2 听唐山海翻译出皮皮的这话后，徐碧成沉默了一阵，然后坐在皮皮唐山海之外另一侧的身边，硬是把手里的玩具塞到他的小手里，稍微发了点狠说，“皮皮，你收好了。我有空就会和山海哥哥来看你，还会给你带新玩具。谁要是把你的这个玩具抢走了，指给我看，我会把玩具要过来并且以后再也不给他们带新玩具了，好不好” 皮皮虽然口不能言，别人说的话是听得懂的。他看着徐碧成真诚地为自己生气的神情，默默地点头表示了好。接着向唐山海比划了一句话。看来新来的哥哥好像真的是好人啊，你说对了，漂亮哥哥。 唐山海刚想欣慰地点头，看到最后的手势脸色微变。 怎么最乖的皮皮也这么说陈深，肯定都是陈深的锅，这个祸害，连小孩子都误导，早晚要踹他一顿才解恨 依然还在路上开着车的陈深打了个喷嚏，谁想我啊，他嘀咕着。难道是我家山海想我了贱兮兮地一笑，反正没人看见他这莫名其妙的自恋遐想的小样儿，无所谓了。 接近黄昏的阳光温柔而明亮，草坪上，皮皮乖乖坐在唐山海怀里和他一起翻阅着自己画的彩笔画。那些小孩子的涂鸦充满着童趣的杂乱无章，仔细按照孩子的逻辑来解读却又有着各自无法反驳的涵义。 一些花啊草啊河流啊小动物啊太阳啊月亮啊的小涂鸦之外，出现最多的是一个有时扎着辫子有时盘着发髻的女人，总是微笑着的表情。孩子的笔触很稚嫩，也很认真，能看出皮皮眼中的这个女子一定非常温柔美丽。 “这是你的妈妈吗”唐山海问皮皮。“看起来很漂亮啊。” 皮皮点点头，听到唐山海夸自己画的妈妈漂亮，脸色有点羞赧，却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黯然了许多，对唐山海以手语述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的妈妈了，她说会来找我的，可我到现在还没等到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忘记皮皮了汪嬷嬷说她也许是比较忙，事情多，等她有空一定会来看我的。 唐山海听王院长提起过，皮皮七八岁了，是淞沪会战时期和父母走散，到孤儿院后生了一场大病就成了哑巴。他和父母走失的时候大概三四岁，对父母该是有自己的记忆，不容易忘记了，淞沪会战中与父母失散的孩子很多，其中大半又是因为家破人亡，阴阳相隔，若有一家活着团圆相聚的，那是足够拍电影值得大书特书的传奇故事了。皮皮的父母，想来也是殒身于战难的几率更大。汪院长的话，多半也是对着孩子的善意的谎言罢了，这些东西，等孩子慢慢长大了，自然就会理解的。 “皮皮，你这么乖，你的妈妈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没有父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就像王嬷嬷说的那样，大人们总是要忙很多事的，她肯定也想多来看看皮皮，只是走不开。”唐山海对皮皮安慰道。 “见不到爸爸妈妈，长得这么瘦，所以才打不过那些有力气的小孩子总是被抢走玩具吗”徐碧成摸摸皮皮的头，鼓励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努力吃更多饭，长更多力气，不被别人欺负，这样你的爸爸妈妈见到你的时候，才会为你高兴啊，就算没有他们，你也可以长成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不是吗” 皮皮看了看徐碧成，想了想，比划道。你说得对啊，我想让爸爸妈妈开心，以后会多吃饭的。 “看，比你乖多了，说要多吃饭就多吃饭了。”听完唐山海的翻译，徐碧成瞥他道，然后点点皮皮的小鼻子，“好啊，今天我们就和皮皮一起吃晚饭，看看你和这个漂亮哥哥谁吃得多。” 唐山海抿了下唇，两颊微微鼓起，“能不能别学着孩子那样说话再说什么漂亮我都要吃不下饭了，已经腻饱了。” “现在就要找借口了，瞧，你可别学他啊。”徐碧成对着皮皮隔空戳戳唐山海的脸颊，满脸瞧不上。 皮皮看着他们，在温柔的泛黄的日光中笑得更开心了。 “第一次见皮皮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像你，怯生生的躲在一边，什么话也不敢说。但是骨子里，是有自己的主意的。”皮皮拿起彩笔，又开始了新的涂鸦，唐山海瞧着他安静的侧脸，转头对徐碧成道。 “我也觉得他像我，被欺负了什么也不说。可是我比他幸运多了，因为我有你。”徐碧成低头，手在草坪上慢慢爬着，然后带着一点期待，彷如初见般怯怯地搭上了唐山海的手。 “这里都是孩子们，在行动处待久了，到这儿来，咱们什么也不用防备担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唐山海转而拍拍他的手背，也像小时候那样扣住了他，护住了他。 又枯又糙的草叶挠着手掌心有点痒痒，手背上触着的那层肌肤是暖的热的细腻温润的。 徐碧成心里蜜一般地甜，嘴上还傲娇着，“要说辛苦，你才是。这么辛苦，饭却不好好吃。” “你饶了我吧。”唐山海无奈地讨饶。 陈深到了孤儿院在囡囡的带领下，看到的正是唐山海将皮皮举得高高地逗着玩的情景，皮皮如同任何一个同龄的活泼的孩子那样笑得毫无芥蒂一脸开怀，唐山海也笑得跟孩子似的，两人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最温馨美丽的画面。 待唐山海笑着将皮皮转到徐碧成的怀里，陈深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哎呀，早知道唐队长来孤儿院，我就可以搭你的车了。来这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陈深惯性地搭上唐山海的肩膀，嗔怪道。 一看见陈深，徐碧成的脸就耷拉下来，硬邦邦先替唐山海答话了，“你是谁啊毕处长都不要求我们时时报备去哪儿呢，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报备啊” “嘘，”陈深朝徐碧成努努嘴，瞧了下被徐碧成的口气有些惊到的皮皮，“温柔点儿，温柔点儿懂吗小孩子在呢，别把大人的情绪放到这种场合。来啊，皮皮，深叔叔抱抱你好不好啊”说着笑嘻嘻地去抱皮皮，皮皮也冲他伸出了手，又是一脸笑容。 徐碧成听陈深这么一提，就不说话了，只是有点气呼呼却还是小心将孩子抱送到陈深怀里。 唐山海还有点担心地在一边瞧着，生怕陈深抱孩子不熟练摔着孩子，直到确定陈深的动作确实像是经常抱孩子玩的，一点也不生疏，才微微转了头，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孤儿院后花园的铁栏围墙外，那两个躲在树荫底下默默窥视这边的人影见了陈深，藏得更远了些。 “老毕是不需要你们报备啊，因为有的是人给他报备。”陈深抱着皮皮晃了两下，逗得皮皮咧嘴直笑。 过了会儿，田妹带着孩子们在晚饭之前先去房间整理收拾好自己的新衣服和新玩具，皮皮也很乖巧地跟她走了。 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挨着坐在草坪上。 陈深嘴里叼着根细长干枯的草叶子，慵懒地躺了下去，眼光斜着瞅了下花园外依然敬业蹲守的盯梢人员，“老毕总爱整这些没用的，不过呢，不用在意，咱们啊，越放松越好。他每次派这些人越盯着我，我就越爱去吃喝玩乐，可开心了，没钱也能理直气壮跟他要，反正那些钱都花哪儿去了，他知道得门清，正好有人替我说了，少费了我不少唇舌。” “你也是心大。我是无所谓，新来的，李主任插进来的眼线，他怀疑不怀疑，我也是李主任的亲戚。你是他的好兄弟，他怀疑你，你还求神拜佛保佑他。”唐山海揪着西装上沾上的草叶，偏了偏头斜了眼陈深，有意无意地说。 “那是，我求神拜佛地希望保佑他也是为了保佑我自己。”陈深眨了下眼睛，盯着从躺着的角度看来难得如此悠闲放松的唐山海的背影，笑得深邃了。“我就知道，我的神明会答应我的。” “你的神明”徐碧成讥笑了一声，“哪个神明这么倒霉，还成了你的了” “就不告诉你。”陈深啐掉了嘴里的草叶子，洋洋得意道。 “谁稀罕你告诉呀。”徐碧成很不屑地回应。 “话说回来，”陈深从草地上坐起来，又搭上唐山海的肩膀，大腿蹭着唐山海的大腿，微热的体温在两人间传递，一副推心置腹的诚挚模样，“山海，我一直忘记了对你说声谢谢来着” 唐山海一脸懵懂地瞧他，不明白陈深忽然想说什么。 陈深还是很自我陶醉地说着，“那次李主任的生日宴，李小男都跟我老实交代了，是你出主意教她假装绑架拖住我的，我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是不想我出席李主任的寿宴吧，因为你知道飓风队那晚会有行动，生怕行动起来子弹不长眼地伤到我，所以才想办法要让我去不成李主任的寿宴的，对吧山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就算那时候我们还没互相坦白，你都能考虑到我的安危想想我自己，真是惭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87行踪(1) 87行踪1 “山海，是我不好，明白你的心意太迟了，”末了，陈深感动地握着唐山海的双手，顺便多磨蹭了几下那细腻微凉触感极佳的肌肤。 瞧着陈深这对自己莫名感动和感激的星星眼，唐山海的脑子里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花花乱糟糟的巨大问号，心里波澜起伏惊疑不定。 李小男我出的主意为了陈深的安危唐山海被陈深这一连串振振有词的好似述说事实般的自我推理所释放出来的值得深思的信息量震惊得眼睛都张成了一边大一边略小一点，仿佛在听什么异世界的天书。陈深和唐山海是经历了同一个李主任的寿宴没错，但是陈深所说的这一切让唐山海觉得自己经历的那个李主任的寿宴好像是个假的不存在的东西。 而徐碧成的脸色随着陈深的话越来越黑。好啊，原来那晚陈深迟到都是因为唐山海给李小男出的主意，还希望陈深不到场呢，果然都是为了陈深。什么都要考虑陈深，还说什么工作需要哼，今晚不灌你满满一碗饭我就不姓徐 在孤儿院经历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晚上唐山海是揉着肚子回去的，被徐碧成逼得真吃了一大碗饭，好久没吃这么多东西，撑得都有些难受了。当时看着陈深感激满满的眼神，想着平白收获同盟伙伴如此之高的好感度也不错，以后做事更方便些互相能更信赖些，就当做情感投资，所以没有及时澄清打碎陈深这自我想象的推理，于是，最终，他只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最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完全就是在替李小男背黑锅 李小男，这个女人，可能比南造云子还难对付。唐山海想着李小男那时常对着陈深傻乎乎的花痴笑脸，终于有点察觉到，一直以来自己和陈深他们都太低估这个小女人了。 一转眼就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日，极司菲尔路55号行动处毕忠良的办公室内。 毕忠良翻阅着最近大半个月来刘二宝手下的人跟踪唐山海的“成果”，一本记录着唐山海近期行踪的小册子。 一月十六日十五点提前下班后，与徐碧成去永安百货买了一堆儿童服装和玩具，又在半路上买一大篮子水果，去猛将堂孤儿院看望孤儿，陈队长于十八点三十分左右也到了孤儿院，几个人在猛将堂吃晚饭，待到二十点二十二分开车回家。 这个事毕忠良有印象，陈深翌日就跟他说了去孤儿院碰到唐山海的事，还很振振有词道是遵循毕忠良的意思，多跟唐山海走动走近一点探探唐山海的底细，让毕忠良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误导了陈深什么。 一月二十日十七点准时下班，携徐碧成和李小男先去饭馆吃饭，后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二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回家。 翻到这一页，毕忠良想起来了。 李小男这姑娘本来追陈深追得挺紧的，三天两头就来行动处找陈深，行动处内外的人都认识她了，扁头那帮人偷偷连陈队长夫人嫂子什么的都叫上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深没事就往二分队队长室跑得勤快就算了，连带李小男也会时不时来二分队队长室，说是逮陈深吧，可是推着陈深离开了，她也就待唐山海办公室不走了。更别提柳美娜和徐碧成那经常性地过来故意找话题搭话了。只要李小男和陈深到了唐山海办公室，没一会儿工夫柳美娜和徐碧成也必定会过去。 扁头这帮无聊的家伙一看这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三男二女的关系非同寻常还是纯粹爱看戏看上了瘾，这段时间最爱的就是手捧个瓜子扒在二分队队长室门边听墙角，搞得钱秘书他们也好奇万分，都特别爱跟风听热闹。一时间，唐山海的二分队队长室好像成了行动处最热闹的一个所在。所以唐山海办公室那边发生点什么事，马上行动处就传遍了，都不用刘二宝特别汇报，稍微一问，钱秘书就马上会叽里呱啦来个竹筒倒豆子把这几个男男女女的事情都交代给毕忠良听。 据说钱秘书和扁头推测，李小男估计是追陈深追得一直得不到回应，追烦了，转而看上了温文尔雅从不会说风凉话相貌气度都不逊色的唐队长，大概也有点小女生不服气要给陈深好看的赌气的心理，那天本来是弄到了两张电影票想邀陈深一起看电影的，谁知陈深又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李小男一急一哭，就塞给了唐山海。唐山海对女孩子心多软啊，看着李小男的眼泪就没拒绝，陪着李小男去吃晚饭看了电影，还带着徐碧成一起，他自己请吃饭外又出了一张电影票的钱。好像那天看着唐山海的车子载着徐碧成和李小男一道出了行动处后，陈深待在大门口张望到了，身影孤零零的显得特别可怜，扁头都说他活该。 自此之后，李小男对陈深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了，反过来对唐山海的态度就愈发暧昧起来，虽然还是没事就到行动处来，带早饭带煲汤什么的，但是首先都是带给唐山海的，要是唐山海吃过了或者婉拒，她也不生气，笑眯眯就招呼扁头他们来吃，反正行动处那么多光棍单身汉，有的是人不会拒绝美女送来的免费食物。谁都有机会吃到李小男送来的东西，就是没有陈深的份，哪怕明明看到陈深了，李小男也是横眉冷对的样子，其实眼里打着转分明也是很在意的小女儿情态。 扁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提醒陈深，陈深都浑不在意，可是每次碰到李小男和唐山海温言细语交谈甚欢的样儿还会露出一点落寞的表情，扁头和钱秘书说到这个都恨不得揍自家头儿一顿，不知道陈深这家伙在别扭个什么劲。 “李小男这女孩子有本事啊，和咱们行动处一分队队长搞了不算，又打上咱二分队队长的主意了”毕忠良口气不悦道，原来他觉着这女孩子大方活泼，敢于主动追求陈深还挺有勇气挺讨喜的，怎么这么快就好像换对象了，还换了唐山海，怎么净是盯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了他行动处又不是供着这三流女戏子挑挑拣拣如意郎君的地方，越想越不舒服。 刘二宝笑了一下，不由随口报告了另外一则他们私下的八卦交流心得，“我听他们说，大概是李小男那次亲到了唐队长，一吻难求什么，当时南造云子那个舞会，那么多女孩子想亲唐山海没争到，被她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抢到了好像女孩子对初吻还是很在意的吧，后来这李小男对唐山海就越来越注意了，然后对陈队长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下来了，别说，唐队长这模样，还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有一点苗头都容易让女孩子移情别恋啊” “那陈深对李小男到底什么个意思啊”毕忠良抬头看刘二宝，“你们是怎么想的” 刘二宝和那个进来汇报的直接跟踪唐山海行程的手下面面相觑一眼，然后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怎么说呢不好说啊，我们又不像陈队长那么招女孩子，经验丰富依我们看吧，李小男肯定还是在乎陈深的，可要是陈深这么不行动，迟早李小男是要真的转向唐队长的陈队长嘛，有时看见唐队长和李小男在一起，还是会转头对扁头发脾气的，至于到底喜不喜欢，真不知道，看不出来也猜不出来” “这帮年轻人啊小赤佬，经济账一塌糊涂老是缺钱就算了，这感情账也是一塌糊涂算不清楚”等等，他看见唐山海和李小男在一起不高兴，到底是对李小男不高兴，还是对唐山海不高兴呢毕忠良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阅着小册子。 一月二十四日，腊八节，李主任到行动处例行巡视，之后带着唐山海和徐碧成于十七点十分左右一起离开行动处，李主任一家和唐山海、徐碧成在李宅举行腊八宴，喝腊八粥，周市长一家也在，二十点三十分左右唐山海和周小姐两个先行离开李宅，去大上海戏剧院看话剧，于二十二点左右送周小姐回周府，二十二点三十分多回公寓。 毕忠良的手在这页纸上一顿，周市长周小姐周李两家带着各自的小辈一起腊八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真是太好猜了。周扶海这个老东西，就这么满意唐山海，看到个顺眼的小年轻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把女儿赶紧嫁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毕忠良方才因为李小男引起的那点不愉快在心中翻腾得更厉害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就像什么呢就像，偶然间轻易刚拿到了一件什么价值连城美轮美奂的宝贝，刚开始没觉出这宝贝的好来，渐渐终于品出一点滋味来了想着要好好地供奉着欣赏着，可捧在手掌心还没捂热了，别人就告诉你那宝贝不是你的，很快就要卖给别人了，你只是个暂时拿来存放的库房，连出钱想买的资格都没有。 岂止是是感觉不好，简直是糟糕透顶，让人泄气得想指天戳地，百无禁忌地破口大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88行踪(2) 88行踪2 毕忠良深吸了口气，对着小册子面无表情地又翻开了一页。 一月二十五日，和徐碧成与毕处长一家及陈队长去南京路做慈善募捐活动。 这天的记录十分简单，连后面唐山海几点回家都没记了，就这么一句话。毕忠良看了眼那个跟踪的刘二宝手下，心下明了对方为什么记录得这么糙。因为那天几乎整天，毕忠良都在场，看着刘兰芝跟她那个什么教会在南京路街头搞个什么关心儿童的露天慈善募捐活动，唐山海和陈深也都在现场帮忙，唐山海甚至叫了些自己有钱的同学公子哥过来撑撑场面，最后的募捐结果还算理想，数目是近期教会搞活动的最大的一次了。陈深发着传单靠自己那张小白脸迷惑了不少路过小姑娘老大姐拉过来贡献也不小。毕忠良带着刘二宝他们在暗处盯着，防止地痞流氓小混混什么的见钱眼红来捣乱。 那天唐山海和陈深尽心尽力地给刘兰芝张罗着活动，成果很好，把刘兰芝给开心得不行，甚至之后好多天睡觉都无比安稳，长期的失眠都好了很多。当天面对教会其他太太夫人，刘兰芝一手一人地挽着陈深和唐山海，逢人就夸多亏了这俩年轻人，除了陈深以外，她又多了个唐山海这样的能干的弟弟。唐山海也真是会讨人欢心，马上改口学着陈深叫刘兰芝“嫂子”了。 毕忠良心下一嗔，觉得这小狐狸似乎本末倒置了，连自己这个大哥都没叫过一声呢，就亲亲热热地喊上刘兰芝“嫂子”了当着刘兰芝的面，他又不好这样小气地斤斤计较这些。后来活动结束，教会众人散了，刘兰芝非拉着唐山海、徐碧成和陈深到自己家吃晚饭，席间刘兰芝眉飞色舞仍是说着当日募捐活动多么成功，大家都笑呵呵宠护地听着附和着，“深深”和“海海”两只小奶猫在众人腿间爬上爬下，被搂来抱去到处捋毛喔，现在都没那么奶声奶气了，都长大了一些，更淘气了，特别是“深深”，一不小心没看住就要上房揭瓦，倒是“海海”愈发高贵文静，面对人矜持得很，就是经常被“深深”惹得炸毛，但是“海海”睡觉的时候，“深深”常在一旁守着一起睡觉，远看像两团滚到一起的小毛球。 那晚上吃饭都还挺愉快的，大家说笑着完全不提公事聊到了很晚，就连徐碧成那张成天板着不太讨喜的脸都发红了像个肉嘟嘟红彤彤的苹果似的毕忠良故意激他灌了他好些酒，他大多是替唐山海喝的。饭后坐在小客厅里没聊了一会儿，徐碧成就醉得睡过去了，毕忠良借口太晚了让唐山海答应在这儿住一晚。叫下人把徐碧成扶到客房里安顿后，三个人接着聊天，聊国际大事，日本人的路线，太平洋战争菲律宾战争的形势，或者聊近期新上的电影，流行的服装款式，风靡的发型这个陈深最在行最了解天南海北，细枝末节，除了他们各自的未来和前程，好像什么都能聊。 其实毕忠良看出来了，唐山海早就累得犯困了，硬撑着精神在陪他们聊而已，眼睛尽力张大着，神色却迷迷蒙蒙的，跟自家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海海”如出一辙。中途毕忠良去换了个新茶，回来时唐山海就睡着了，闭着眼睛窝在陈深肩膀，陈深还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催眠。毕忠良想说什么，陈深朝他“嘘”了一声，活脱脱一个维护着小伙伴安眠的小“深深”。毕忠良和陈深长久地无声地对视，或者说是，对峙，最后毕忠良的眼神落在了唐山海宁静安和的睡颜上，看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一挥手，道，都去睡吧。 陈深如蒙大赦，当即想抱起唐山海直接上楼睡觉，动作太猛了却惊动了对方，他醒来，张开了眼睛也是迷迷瞪瞪地，看见毕忠良叫了声处座。老毕让我们去睡觉，瞧你，瞌睡打得都要流口水了。陈深吓唬唐山海道，还真吓着了酒精和睡意搅和在一起搞得眼睛睁不开脑子不分明的唐山海，他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然后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的，就瞪了陈深一眼，你才流口水。陈深搂抱着唐山海，哄孩子似的，好好，我流口水，走了，困死了，去睡觉啊，乖。得到毕忠良的点头同意，唐山海才乖乖被陈深扯着去睡觉，神色迷惘天真，真是困得狠了的模样，可爱透了。 因为困意卷走了脑子的清明，唐山海被陈深揽着进了一间客房睡一张床也没法提意见，机械性地洗漱完毕后倒在床上裹了被子就一动不动陷入睡梦中了。陈深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去衣柜里另寻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自己身上，只敢偷偷伸出一只手摸进唐山海的被窝，寻了对方一只手握在手心，对方并无所觉，乖顺地任他捉着。陈深睁着眼睛听着唐山海的呼吸看着夜色中唐山海朦胧的睡脸又幸福又不安地睡着了。半夜里陈深依稀警醒地感觉到了有人进入房间视察，是毕忠良的气息，陈深闭着眼睛未有任何动作，稍感紧张地握紧了被子下唐山海的手。黑暗中毕忠良凝神静气的，不知看着什么，好像站了有一会儿才悄悄离开了房间。 陈深并不知晓，那时毕忠良看着一张床上的暗色中靠在一起看不清面容的唐山海和陈深之后，还去楼下的猫窝里对着缠睡在一起的“深深”和“海海”静静瞧了好一会儿，心情有满足安宁的一面，却也有一丢丢夜深人静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隐晦的可以忍受的很快就能压制下去的不满和不甘。 “深深”和“海海”拥有彼此，而他拥有它们，这才是最好的关系，他应该，且理当，满足了。 一月二十五日，腊八的第二天，唐山海在腊八那晚与周市长家的周小姐一起吃了腊八宴后，第二日礼拜天居然没有趁热打铁再独自约会，是因为早就有了这天要帮刘兰芝的教会做慈善活动的借口吗如果唐山海对周市长家的千金有意，完全可以将刘兰芝这种无足轻重的小活动丢在一边。但是说起来，连周市长的乘龙快婿都不能让唐山海心有所动，那什么才是能够让他心动的呢难道真是世家公子做惯了，并不会如那些乡下来的骤然发达的暴发户，见着有钱有权的小姐姑娘就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还讲究一个喜欢不喜欢，从心不从心又或者，他本来就对新政府的任何名利荣誉都毫无兴趣，只是来做卧底的唐山海在物质生活方面十分地会享受，这和陈深很不一样，可是在功名利禄的淡泊漠视方面，这两个人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 毕忠良带着暂且无法解释的疑问，将小册子翻到了最后几页。 一月二十八日二十点四十分十秒，唐山海与徐碧成在窗口相拥暧昧，大约十分钟后窗口剪影消失，二十一点二十分熄灯。 暧昧毕忠良不悦地盯了刘二宝的手下一眼，“你当写艳情小说哪，唐山海和徐碧成两兄弟抱一下还能相拥暧昧上了，让你跟踪不是写小说知道吗” “是，是，小的知错了。以后一定不这么瞎写。”那手下唯唯诺诺连连抱歉。 二月一日上午十点二十五分唐山海与徐碧成乘坐人力车来永安百货陪李夫人和周小姐逛街，挑选多家店买数套服装，店主未现异常，十二点离去，四人一起吃午饭，下午去跑马场娱乐。 快要过年了，李夫人要置办新衣服，跟俩外甥逛街，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怎么又带上周兰兰了这李夫人要撮合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唐山海是怎么想的，一次两次的回避都只是权宜之计，这个问题早晚是要面对的。 二月二日十八点十分早早回家，未再出门，直到晚上二十一点三十四分熄灯休息。 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了小册子，毕忠良什么表情也没有。 “处座，这是这大半个月的，唐山海他们的行踪。”一直在一旁候着的刘二宝等毕忠良全部看完了小册子，才讨好地对毕忠良汇报，“除了有几天晚上，他们一起参加了个别沪上公子哥的聚会派对外，其余时间，一切正常。那个参加什么慈善活动去李主任家吃饭和周小姐一起逛街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嗯，对。”旁边一直接负责跟踪唐山海的刘二宝的手下也点头附和。 “看上去，他们也没有跟任何可疑人员来往，往来的都是沪上有头有脸家世背景都不简单的人物。”刘二宝继续道，“喔，还有，唐山海和徐碧成十六日去孤儿院那天，陈队长也去了。” “刺客方面有什么线索吗”毕忠良将跟踪唐山海的人交上来的记事本翻来覆去又哗啦啦了一遍，问道。 刘二宝和那手下脸上一阵心虚，“刺客暂时还没有。” “去吧。”毕忠良面上没有表情，嘱咐了一句。 “那”刘二宝迟疑着鼓起胆子问，“那唐山海那边还要跟吗” 毕忠良合上记事本小册子，扔到一边，往后靠坐着椅子，有点认命的意思，“撤了吧。唐山海也是经过风浪的人，这么滴水不漏的，怕是早就已经发现了。” “是。”刘二宝微现了笑意，这天天盯梢人可是苦差使，得罪人还受累，早撤早好，大家都轻松点。看了看手下，头一摇，那手下马上懂了，立即退出了毕忠良的办公室。刘二宝也随之走了出去。 唐山海，你是滴水不漏，还是无水可漏呢 微微合上眼睛，毕忠良脑子里全是唐山海的脸，弹钢琴时温驯耐心的笑脸，深夜聊天时抿嘴发愣的呆脸，深陷睡梦时懵懂天然的睡脸，还有，被陈深逗弄到满腹闷气的气脸， 毕忠良就很期望，唐山海能够是后者，永远是后者，无水可漏，才无懈可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89牛排记忆 89 牛排记忆 唐山海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徐碧成煎牛排。徐碧成的动作很纯熟，显是做惯了的样子。 “怎么想起来今天做牛排了我们可以出去吃啊。”唐山海嗅了下牛排的香气，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不是挺爱吃我做的煎牛排的吗我想起来我好像很久没做了，就想做给你吃了呗。怎么，吃腻了”徐碧成盯着牛排，然后在砧板上开始切西蓝花丁和玉米块。 “哪有你现在做牛排的手艺，都快比肩上海一流西餐厅厨师的标准了，我还敢嫌弃你呀，不是怕你嫌麻烦不肯做吗”唐山海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哼，我可永远都会记得你在德国第一次吃我做的牛排的评价，呵呵。”徐碧成翻了个白眼，想到那个就觉得唐山海损起人来真是太能损了，简直是一辈子的记忆。 在德国军事学院留学时，两人不像国内花钱那么大手大脚了，吃穿用度都要节省着来，当时国际局势日趋紧张，家中汇款不方便。有一阵唐山海好久没吃牛排了，有点馋，在家里随意说了一句，徐碧成就记下了，当时还特地去买生牛肉切排请教房东太太怎么做牛排呢。可是再用心，第一次做完的牛排成品都不能说成功。 唐山海从学院下课回来闻着牛排香味倒是挺高兴，还特地隆重地铺了方巾，买了瓶廉价的红酒，点了几根红蜡烛，搞得跟二人世界的约会似的，徐碧成脸颊都有些发红，觉得自己的牛排配不上这样的氛围。唐山海放置好刀叉之后，给两人各倒了小半杯红酒，接着就向徐碧成敬酒。敬你第一次做的牛排。说完之后，唐山海以最标准的举刀叉的姿势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片刻，最终他艰难地咽了下去，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意仍然还算平和，面对徐碧成期待渴望的眼神，非常文雅矜贵地说出了让徐碧成终身难忘的评语。 这份牛排，从外层的焦香到中层的嚼劲，再到内里的幼滑，能同时品尝到三成熟、七成熟、十成熟三种口感，真是大师出品，不同凡响。 徐碧成期待的笑容也僵硬了，不说话，自己低头狠狠戳了一大口牛排扔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很快吐了出来。他自己都受不了这味道，更别说一向口味刁钻的唐山海了，难为对方还能笑着吃下去。 算了，你别吃了，这么难吃把胃吃坏了就不好了。徐碧成起身要收拾唐山海和自己面前的牛排倒掉。 哎，别呀，这可是牛肉，再加工一下还是能吃的，倒掉多浪费呀。唐山海拦着他，可惜道。后来唐山海和徐碧成一起把那牛排再切成小块，跟切块的土豆合到一块儿，再加了些调料和配菜一起放到锅里炖，煮出了一锅东北风味的土豆炖牛肉，红酒和蜡烛都撤了，就着切片白吐司夹着煮成粘稠状类似咖喱的土豆炖牛肉，吃得倒也挺开心的。 你能用心为我做一件事情，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唐山海给徐碧成递了一片涂抹了土豆炖牛肉浓汤的吐司，心满意足地讨好着笑道。 这是徐碧成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一片吐司了。然后徐碧成下了决心一定要改掉自己那煎牛排“大师出品不同凡响”的评价。之后不断试验，两人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土豆炖牛肉后，徐碧成终于得到了唐山海最简单的“好吃”的评价虽然那一刻稍微腹诽，唐山海碰到难吃的东西可以那么花样百出地来形容，碰到真好吃的东西居然毫无灵感和文采地只是说了好吃，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付出。 然后更让徐碧成丧气的事实是，唐山海吃完了及格水平的牛排表示，这几个月都不想再吃到任何牛肉了，他情愿去吃全素的意大利面一个星期。 对徐碧成来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好在几个月后唐山海终于过了牛肉吃太多的腻味期，能够正常品鉴牛肉了，徐碧成也松了一口气，将煎牛排列为了自己的常用菜单的头号招牌菜。 到上海来了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徐碧成还真没做过几次牛排，总是不做也不好，生怕自己生疏了，徐碧成想起来就做了。 摆盘，餐具准备这些都是唐山海做的，依然是洋酒蜡烛，氛围旖旎。唐山海没有选择红酒，今天想喝白兰地。 这一次，徐碧成接受得坦然，他做的牛排至少是能配得上唐山海做的这些浪漫气氛了。 “谢谢你，山海，让我做的牛排看起来更高级更好吃了。”徐碧成坐下来道。 唐山海调整着手边刀叉位置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笑意温和，“应该是我谢谢你，”唐山海举起了白兰地向徐碧成执意，“谢谢你给我一顿温暖的晚餐，一个家的感觉。” 徐碧成举杯回应，“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哥。” “不过我以后有空也是该学着做饭了，总是光吃不干可能不太好。”唐山海自我反省道。 “算啦，做饭的事我来就好，你就做你的大少爷挺合适的。上次拿菜刀差点切了你自己手指的事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徐碧成干脆地拒绝了对面大少爷的提议，表示这种事完全不适合他，还会把别人吓出心脏病来。 比起这个来，什么只会做萝卜炒辣椒加威士忌啊，经常炒翻了锅啊，都是素菜炒得半生不熟之类的这种小缺点都完全不算什么了。想想那么美那么适合弹钢琴伺花弄草的十根葱白的手要是少了一根，那得多让人悲伤遗憾。 唐山海被猛不丁揭了短，瞥他一眼，微微嘟着嘴，加大了手劲切牛排。虽然做牛排的人有时候有点不讨喜，但是牛排做得确实好吃呀。哎，人都是不完美的。 “对了，”唐山海吃了会儿道，“我看跟着我们的车，这几天都没怎么来这了” 徐碧成很好的心情突然跌了下去，切着牛肉的手一顿。 唐山海低头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牛肉，没注意徐碧成的神色，“我一会儿会去见老陶，通知他暂停对毕忠良的行动，再强调让他别动陈深。” “你来上海之后，联系老陶总共才几次，这两次都是跟陈深有关系。”徐碧成不想切牛肉了，转而去恨恨地切起了西蓝花块。 “其实，”唐山海看着徐碧成的神色，带点小心翼翼的解释，“你想想，我们反正都跟陈深合作了，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吧，答应了别人的事总要办到，不然，陈深那么鬼，觉得我们没有诚意，突然翻脸的话，我们也有暴露的危险，对不对” “你说得都对，行了吧”徐碧成没法反驳，脸还是板着，声音也硬撅撅的。 唐山海轻叹了气，想着徐碧成还是对陈深有成见。 见唐山海有些皱眉，意识到自己又让对方心烦了，徐碧成放柔了声音，“那一会儿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唐山海轻笑着点头。 徐碧成神色如常温静，心下却止不住暗骂着陶大春。 陶大春你这个废物，早说过了不能留陈深的命，都到今天了，怎么还没对陈深采取行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夜色降临，尚未深透。 此时，陈深公寓楼外面的街道上，陶大春和手下吕明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慢慢接近。到了差不多的距离，陶大春和吕明将自行车停在街边，两人先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吕明拎着工具包偷偷进入了陈深的公寓楼。陶大春留在外面，藏在街道对面角落能望见陈深公寓窗户的地方望风。 唐山海开车至会馆路，在一处娱乐场所附近泊车，一边余光打量着周边环境一边步行来到了与老陶约定过的云南会馆。 陶大春说过，“如果有紧急的事，可以来云南会馆找我。”这大半个月因为毕忠良突然派人紧盯着，唐山海不能贸然与陶大春联系，其他接头方式都是定时定点并不能想联系就能联系到，彼此都默认暂时无人联系就是有情况不方便联络需要蛰伏等待，唐山海只能只身来到云南会馆直接找人了。但愿陶大春还待在这儿没采取什么行动。 进入会馆，迎面就是值班的掌柜，“哟，这位客官，你是找人哪还是住宿啊” “找人，你知道有一个叫老陶的人吗我是他亲戚家的朋友，我有一个口信要捎给他。”唐山海开口询问，注意着掌柜的神色。 老掌柜脸色微变，像是有点紧张又有些释怀，急忙道，“老陶他今晚不在，要不，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老陶出去了”唐山海微皱了眉，因为不悦和担忧，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压的气场。 老掌柜感到了来人的不同寻常，直言道，“对，如果先生愿意等的话，那里边请。”这家会馆的底子也是杜老板曾经布下的暗岗之一，老掌柜这老江湖虽然为人油滑，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是以陶大春虽然没对老掌柜说很多，言语之间对他也是信任的，嘱咐过他如果有人来找，就让其在会馆直接等着。 “好。”唐山海不知道老陶今晚出去是普通的出去，还是有什么行动，如果有行动，到底是针对谁也无从得知，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只能先在会馆等会儿再说了，就在老掌柜的带领下进入了会馆客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90月夜杀影 90月夜杀影 明月清辉，地上亮堂得很，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如此明亮的夜色中有人做着的偷偷摸摸的勾当。 吕明用两根铁丝撬开了陈深家的门锁，推门进了去里面。观察了房间的大概布置后，吕明去窗户边用手电筒闪了两下给楼下守着的陶大春知晓。 回头仔细看了下房间里家具的陈设摆放，吕明很快选定了安放炸弹的最佳位置暖水瓶底下。一般人到家总是要倒水喝的，这是陈深一定会用到的物品，这儿安个小炸弹再合适不过了。 吕明叼着手电筒，打开工具布袋，立即动手安装起来。 陈深浑然不觉家中等待着自己的危险，挽着两个熟识的舞女从米高梅舞厅出来。姑娘们闹着要吃夜宵，陈深借口最近刺客多生怕连累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来婉拒。一个舞女说他乌鸦嘴，陈深嬉皮笑脸反问，那凤凰嘴该怎么说啊 打发走了两位姑娘，陈深叫了辆黄包车，“仁居里。” 云南会馆。 唐山海手指叩击着梨花木椅子的扶手，另一手纤长食指抚着额角，越想越不对劲，心下翻腾着各种不妙的预感。 老掌柜端了茶过来，客客气气摆在唐山海手侧。“先生，先喝杯茶” “老陶经常出去吗”唐山海没有喝茶的心思，问掌柜陶大春的事。 “那倒不是，最近他出去得很少。”老掌柜据实以告。 “他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唐山海心下一沉，思忖须臾，果断道，“那我不等了。”唐山海起身快速走出云南会馆。 “哎，先生，不再等等啦”老掌柜在身后追问，但唐山海再没回头。 与其在这里傻等不如先确定毕忠良那里安不安全，但是直接找毕忠良确认是不行的，还是得靠陈深去认证。只能跟陈深说实话了，还没来得及联系上陶大春直接命令他暂停对毕忠良的刺杀，今晚陶大春又不在，以防万一让陈深找借口打电话给毕忠良问问情况，如果没什么事，那么陶大春今晚即使有行动也不是针对毕忠良的，这样唐山海再去云南会馆等陶大春也是来得及的。 如果陶大春今晚就是要针对毕忠良展开行动，那么等陶大春回云南会馆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地，那时候也来不及挽回什么了。 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能让毕忠良听天由命了。 唐山海打定主意，就驱车向仁居里疾驰而去。行动处主要成员的住处地址，唐山海来这儿这么久自然不会不知道，何况他早就有心一一暗中铭记确认过了。 吕明在陈深屋内的暖水瓶底部安装完毕炸弹后，便下楼来，与等着的陶大春汇合。 “办妥了。” 陶大春一点头，“我们到屋里盯着吧。”两人往陈深住处附近能看到其公寓楼的知乎书屋走过去，装作翻阅书籍杂志的模样，随时注意着陈深屋子那边的动静。 没一会儿，唐山海到了仁居里陈深的屋子附近，看看楼上漆黑一片，显然陈深这个单身汉并没有无事早早回家休息的好习惯，这个时间段又不是夜深人静，应该还是在米高梅舞厅之类的地方吧。唐山海心下叹口气，看到前面那家知乎书店倒是灯火明亮，再次发动车子，转过拐角时，余光忽瞄到街边路灯下停着两辆自行车，猛一看有些突兀，抬头又瞄了下书屋那边，车子速度很快地经过了，一闪而过之下只能隐约察觉店里面有两个人。 唐山海现下只想尽快找到陈深联络毕忠良，一时没多想这些略奇怪的地方。 而陶大春却是眼睁睁地瞧着唐山海的车子驶过去，心中一紧，唐山海来这儿干什么也是找陈深还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望着唐山海的车子远去，陶大春不安之下横了横心，反正陈深屋子里的炸弹已经安装好了，不管唐山海是不是找陈深，今夜之后，世界上就没有陈深这个人了。 唐山海只能依靠自己这边的同一阵营的战友，至于什么共党不共党，都是太虚伪太不可靠的东西，唐山海并不需要除了军统以外的人做战友，这样的盟友更不能交心。所谓的国共合作，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谁都知道双方是面和心不合，由此而对共党抱有幻想的唐山海，真是太天真了。虽然在陶大春眼里，唐山海的这份天真通常是宝贵的，值得珍视的，可有时候，危险的东西还是要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默默替他除去。 想到这儿，陶大春决心今晚一定要解决了陈深，只要爆炸响起，为免陈深又逃脱了，他和吕明商量好了，要进屋去再补上几枪，不信陈深还能有命活着。 唐山海的车子开出去不久，一辆黄包车由远及近地跑过来，陈深下了车，付了钱就径自往家门口悠然走去。 陶大春眼尖地看见了陈深，一把拍了下吕明。两人迅速跑出书屋，躲在之前看好的角落阴影里藏身，看着陈深一步步迈进了他们为其准备好的爆炸陷阱。 陶大春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陈深进屋子打开灯，先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松了下领带。觉得口有些渴，走到桌子上拿起水杯，正要去拿热水瓶，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在陶大春的视野里，可以看见一个黄色裙装的女子拎着个大行李箱，吃力地一步一步踏上通往陈深家的露天楼梯。 “开门。”黄衣女子对屋内的人喊着。 看那身段听那声音，陶大春认出来这是前不久他们还跟踪监听过其有与陈深对话的传闻是陈深女朋友的李小男，那次本想在红灯笼湘菜馆结果了陈深，没料到唐山海和徐碧成突然出现，不得不终止了行动。 “她怎么来了”陶大春不悦道。 “会不会伤及无辜啊”吕明也认出来了这名女孩子，有点担心这个。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两人对视一眼，静静在角落里观察着，等待着。 陈深一开门，就看到了李小男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面容。望见陈深，李小男含泪又笑了一下，待陈深满面不解的目光转到她手中的行李箱，就抽了抽鼻子闪身进了陈深的屋内，打开行李箱一副要赖在这儿的模样。 唐山海来到米高梅歌舞厅，先巡视了一圈大厅，里面红男绿女，满目衣香鬓影，歌舞撩人，但是其中并没有陈深的身影。略一思索，唐山海快步到达楼下的酒吧柜台前，想要问问酒保。 “先生，要喝点什么”外国酒保以英文询问，似乎并不懂中文。 唐山海随之以流利的英文与之对话，“有没有一位陈先生经常来这个喝格瓦斯” “您问的是陈深陈队长吧”酒保立即反应过来，看样子他对陈深很熟悉。 “他在哪儿”唐山海精神一振。 “今晚他还来过，刚走，我想他已经回家了。”酒保回忆道。 刚走，我怎么没碰上他唐山海又看了眼大厅，猛然想起陈深家附近街道停着的那两辆自行车，以及知乎书店里的两个回想起来有些眼熟的人影如果那是陶大春的话他眼睛一跳，不好，陶大春可能还是要杀陈深怎么回事 唐山海的心砰砰直跳，按捺不住当即就要离开舞厅，酒保却忽然拍了下他的手。 “先生，您是跟陈队长一个机构的吗我有个问题本来想问陈队长的，他却先走了没来得及问。”那酒保指指自己右臂上有些破损的袖章那是自从珍珠港事件后，日本人强迫上海原租界的每个敌战国侨民外出都要戴上的标签，这个酒保右臂袖章上的字母是“a”，代表他是一个美国平民，加拿大人袖章上袖章上的字母就是c,“我想问一下，这个袖章有些破了要不要紧，我是不是需要再去换一个日本宪兵会因此而抓我吗” 唐山海忽想起曾经捧着这堆袖章准备分发的几个日本兵嘻嘻哈哈开玩笑地说过，这袖章是给那些外国猪猡来标记区分的。他面对外国酒保有些懦弱的询问，不带温度地微笑了一下，冰冷地安抚道，“没事，日本人一般不会对外国平民发难，只要你们不惹什么事。你们的待遇，比中国平民要好得多，特别是南京的中国人。” “哎，希望上帝保佑日本人不要再疯狂下去了。”酒保小哥在胸口比划了个阿门的手势，期待神明庇佑总比期待自己努力反抗要简单得多容易得多，何况这是别人的国土，有什么灾难都与他无关，只要不祸及到他自己就好了。 唐山海开着车，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疯踩油门。陶大春，你可千万别犯蠢陈深，希望你的福气，到今天都还好好地待在你身上，哪儿都没去过 陈深住处的灯光依然安静平和地亮着，仿佛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动静”吕明着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陶大春发狠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91夜半惊火 91夜半惊火 陈深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小命正悬于一线，只知道自己被李小男的哭闹吵得脑仁发疼。被什么浦东三哥欺负了，房租交不起了，就来他这儿当他陈深这儿是善堂啊李小男责备他无情无义，陈深一摊手，男人就是这样的啊，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赶快滚吧。 李小男眼泪一擦，嘿嘿一笑，好啊，那我就去找唐先生好了，山海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冷酷无耻无情无义的。而陈深瞬间变色的脸更让李小男确定了，她这话是结结实实地抓住了陈深的痛脚。这份领悟让她表面有多洋洋得意，内心就有多失意彷徨，而她的演技太好，又或者陈深根本无意窥进她的内心，只是安全地停留在她的一个没心没肺不知亡国恨的戏子身份的掩护下，纵容着她的靠近或者远离。 “随便你，一个女孩子家就想着去别的男人家，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陈深泄气地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 李小男用手绢擦着眼睛里早就没有的眼泪，对于陈深这认命的失败姿态满意不已，态度骄傲道，“哭干了，我要喝水补补。”说着眼睛溜溜去找茶水。 陈深撑着额角，觉得自己真是为唐山海牺牲大了去了。要是这么个家伙住进唐山海的家里好吧，首先受不了的不是唐山海，是陈深自己。 “要不我给你找个旅馆吧” “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赖在你这儿了。”李小男厚脸皮道。 “我们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合适吧”陈深提醒李小男。最重要的是，这事要是被唐山海听说了，这辈子都很难再洗清这个误会了。不行，这次还是不能由着这女的，她不要名节，自己还想要个清白的名声呢。 “你还怕我坏了你名声啊”李小男双手叉腰，又是一副母夜叉的姿态。“那你就娶我呗，我这名门闺秀都不怕坏了名声呢。你怕什么呀”接着不理陈深就要去倒茶喝。 陈深丢个白眼过去，忽见地上有个陌生男人的脚印，眼光迅速一凝，从门口到窗边来回一转，觉察到不妙，刚要提醒李小男别动，李小男已经拿起了热水瓶。 滴滴炸弹开始倒计时了。 李小男一脸茫然，“怎么啦” 陈深慢慢走近，轻声安抚，“小男，听我说，你千万别动，别动” 李小男哪见过这阵仗，见陈深表情严肃，又听得耳边莫名有节奏的滴声，意识到了不妙，吓得六神无主起来，尤其后来听陈深提到可能是炸弹，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这回是真的要哭了，她慌忙说了一堆还没嫁人还没当大明星之类的话，被陈深再度抚慰下来。数着一二三，按照陈深的叮嘱，李小男一放手，就被陈深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热水瓶。 拿着快要启动的炸弹，陈深厉声让李小男赶紧出去，李小男掉着眼泪这回不用演了，一边不舍地看着陈深一边往门外边退。 其实陈深心里也没什么底，他的遗憾比李小男还要多，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与唐山海才刚刚结盟，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没告诉唐山海可是他又怎么能让李小男一个姑娘替自己担这个危险，哪怕她再无知再没脸没皮没心没肺还动不动逼婚烦人那也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姑娘家，换成唐山海，也会这么做的。何况，陈深想，换成自己和唐山海，一个炸弹就想要他们这种专业特工的命，还是不太容易的。 藏在附近建筑阴影里的陶大春看到李小男一步步往外退到了露天楼梯上，就知道有情况了，应该是陈深拿到了炸弹，只要李小男离开了陈深的公寓，就不会有伤及无辜的事发生了。“靠近一点，万一不行，立刻补枪。”陶大春再次叮嘱吕明。 “是。”吕明不再犹疑，坚决道，先行靠近了陈深的楼下。 唐山海也已经到达了陈深家楼下，立即锁了车下来。凭着特工的直觉，他几乎是立刻冲到了陶大春的藏身之处，揪住了欲随着吕明跑过去的陶大春衣服后领。 “你怎么来了”陶大春见着唐山海，心中一喜又一惊。 “不管你有任何行动，立刻取消。”唐山海顾不得再说其他，直接快速命令道。 陶大春看了眼陈深的住处，定了下心神，“已经来不及了” 唐山海眼神骤然收紧了，与此同时，陈深家中突地一声巨大的爆炸，烈焰冲天而起，肆虐的火舌从每一个窗口蔓延出来。 刚刚出了楼下大门的李小男倚在墙边，腿脚一软，惊惧地大叫了一声。 唐山海心中一阵空落落的，他才与陈深结盟，他们还有太多的合作还没有展开可是他不能愣在这儿什么也不做。 “不允许再对陈深下手，还有对毕忠良也留着性命，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明白了吗，陶大春”唐山海回头直视陶大春，愤怒而沉静，如同一座漂浮于海面上的冰山，看不到它在水面下的身躯有多么巨大，因为想象的未知而愈发令人恐惧。 “明白，不会再有下次了。不然你可以就地一枪毙了我。”陶大春被那眼神惊到，也才察觉自己的做法太过火了，唐山海怎么可能是轻易被糊弄的人他也许天真，可从不软弱，更不可欺负，不可欺瞒。 大概，天真的是自己和徐碧成罢。 “快撤”唐山海向陈深一片火海的家中跑去，不再理会陶大春。 陶大春看着唐山海的背影，心中一片酸涩，拉着吕明不再迟疑，迅速撤退了。 “陈深”李小男靠得最近，反应过来急忙跌跌撞撞地往楼上爬。 爆炸之后，只是瞬间火焰冲天，转瞬火势就下来了。唐山海判断这颗炸弹威力较小，不至于引起这砖瓦房屋结构的崩塌改变，屋子里也不至于不能近身。 所以，陈深还有活着的可能，只要那一刹那的爆炸之时他能找个东西遮挡一下。这是特工课程中会教到的爆破中的保命常识。陈深不会不知道的。 “陈深，你在哪儿”李小男跑进了陈深的房屋，房间里满目苍夷，到处是小火，如果不赶紧灭火，也许随时都会演变成大火。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就是没发现陈深的踪迹，心里惶惶，生怕陈深被炸得灰都不剩了，越怕想就越容易想，眼泪不要命一样地往下掉，是被屋子里的烟气火气给熏的，更是伤心得不能自已落下来的。 慌乱之中脚下被翻倒在地的沙发的撑脚一搁差点摔倒，李小男发现了沙发底下露出来的陈深的鞋子，心中又喜又怕，赶紧去搬沙发，实木底子的长沙发很沉重，她一个女孩子力气不足，很难搬动。急得又要哭的时候，唐山海冲了进来，在李小男的朦胧泪眼中看来宛如神兵天降。 “没事。”他一边安抚李小男，一边与李小男一道奋力将沙发搬动挪开。 陈深果然就在沙发底下晕着，头部有些磕碰的血迹，脸色苍白，唐山海先目测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还好，应该是炸弹爆炸时，陈深迅速翻倒了沙发躺到底下躲过了最剧烈的冲击。小命保住了，果然还是有福气的人。 唐山海呼了口气，与李小男一人一边抱扶起陈深，搬到自己的吉普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同仁医院。 路途中，李小男抱着陈深坐在后座上轻轻啜泣，唐山海车开得飞快，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陈深，说两句安慰性质的话平抚李小男的情绪。 “陈深你怎么样啊别吓我啊”李小男将陈深脑袋轻放在自己肩膀上。 陈深眉头快拧成一团了，脑袋里轰轰一片，又乱又疼，好久没离炸弹这么近过了，再炸一次还是这么难受。“山海”他模模糊糊呢喃了一声，语音极轻，只有凑近了的李小男听得清。 “说什么了”唐山海听到陈深模糊说了话，听不清是什么，担心陈深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漏出关于陶大春的一些信息，是以问了一句。 “听不清楚”李小男擦了擦陈深脸上的灰，摇头道。 半夜，徐碧成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了同仁医院，听说是爆炸，唐山海又在，他咯噔一下，以为唐山海这次又被陶大春连累得受伤了，放下电话就过来了。 大厅里碰到李小男，李小男带他去病房，“多亏唐先生正巧在附近，才帮我把陈深送到医院来的。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也是接到我哥电话，才知道陈队长出事了”电话里听着唐山海声音低沉，怕他受伤了也不肯说，所以徐碧成才要亲自来看看才放心。 一进入病房，却只有陈深，躺坐在病床上，手上吊着点滴，见是徐碧成进来，眼神一挑，别有深意地盯视着他。 “我哥呢”徐碧成在陈深这种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转向李小男询问，又勉强多问了一句，“陈队长你没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92病房暗涌 92病房暗涌 “没事啊，我很好。老天爷不收我，还留着我的命要享福呢，那些想杀我的人肯定是失望得很了。”陈深笑嘻嘻道，一脸精神。 想杀自己的绝不是唐山海，是军统内的另有其人。陈深第一个就想到了徐碧成。 “碧成，唐先生去医生那里问问陈深的情况了，你别着急，唐先生没有受伤，他很好的。你啊，”李小男先回答徐碧成，再转向陈深，指指他的脑袋，愤然于对方这副无动于衷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就差一步都要见阎王爷了，还有心思在这儿胡说八道” “都全面检查过了吗”听见唐山海没事，徐碧成放下了一大半的心，面对陈深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想显得太示弱，冷淡地关心着，“外面看着没事，有没有受什么内伤就不好说了，就怕老天爷乱开玩笑呢，以为没事，可别等真的有事了才知道，老天爷从没给过希望” 李小男若有所思地看了徐碧成一眼，似乎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热情回着他的话，“别担心，陈深他皮厚实得很，医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他检查过了，说没事，都是外伤。” “这个伤呢，反正是不轻不重，得在医院住几天，就当避避风头，哎，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正好，连着春节一块儿休息了，我到过年后才上班，那可快活得很了。你们二位可以随时来医院找我凑麻将啊，再加个唐队长”陈深已经惬意地规划好了自己的春节生活。 徐碧成没说话，李小男笑着答应了，“好啊。” “小赤佬”毕忠良带着刘兰芝进入了病房，中气十足的，“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正经啊” “陈深”刘兰芝急急忙忙奔到病床前仔仔细细检查陈深受了什么伤。 “你说这脸肿了，面子就大了啊，行动处的老大都来了”陈深指着毕忠良身后进来的扁头，“扁头，你嘴巴太大” “不是，我就，我就跟处座汇报了一下，处座非要来，我也拦不住”扁头很无辜地辩解。 多事，就是多事。陈深真心实意地骂着扁头。 唐山海拽着他到车上的时候，陈深已经有点意识了，躺在李小男怀里，迷迷茫茫中望着前方那个急着开车的身影，还有一连声的不知道是安慰李小男的还是安慰自己的话，“别急，马上就到医院了，会没事的啊”陈深很想跟他说别着急，我没事，但是光唤个名字都费劲得很，其他的话就更没力气说了。脑袋嗡嗡地疼，感觉哪里都是星星直冒，又晕又难受，李小男哭泣的声音让他更觉得头痛难忍。原来被爆炸波及了再来几次都是这么难受，即使上过战场成天炮弹里穿梭过也还是习惯不了陈深迷糊中想起上次唐山海在孤儿院回去的路上也被袭击着不得已枪击汽车油箱爆炸的事，这下可好，他和唐山海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又多了一种相同的体验了。这么一瞎想，陈深就想笑，嘴角咧开了一点就抽得额角的伤口疼，只发出了一声呻吟。李小男着急地晃了他一下，“陈深，很疼吗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同仁医院了”同仁医院同仁医院当时陈深就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想让唐山海停车，可是一使劲，牵扯到身上的各处皮外伤，火急攻心的，眼前一黑就彻底没了神志。 醒来的时候，面前只剩李小男和扁头了，说唐山海在外面跟医生沟通伤情。一见了扁头，陈深就觉得糟了，这事毕忠良那边肯定是知道了，马上就得过来。他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唐山海该怎么向毕忠良解释正好在自己家附近救了自己的事，谁知道毕忠良会不会又看出点什么来。扁头这家伙，还以为这是趁机替自己向毕忠良邀功的好机会呢，趁热打铁卖卖可怜挣好处这下属太机灵了点儿也不全是好事。 陈深气着扁头，不太想说话。 “陈深，你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这是要吓死嫂子呀”刘兰芝带着哭腔问。 “嫂子，我没事儿，已经在阎王爷那儿敲了三回门了都没收我，那小鬼说了，以后他都不会收了”陈深安慰着刘兰芝，满口乱扯淡。 “我不许你这么乱讲话啊”刘兰芝生气地瞪他一眼。 “碧成也赶过来了”毕忠良望着徐碧成。 “是，处座。”徐碧成微微低头。 唐山海恰好到了病房，“碧成。”一派从容目光平静地落在了徐碧成身上。 “哥，你没什么事吧”徐碧成赶紧过去抓着他的手上下查看，也顾不上此时没来由的心虚，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不是让你别慌在家等我的吗”唐山海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头对毕忠良笑了下，“处座，您也来了” “喔。”毕忠良望着唐山海悠然的笑容，目光里像带着钩子，别有用心地要把唐山海的伪装一层层地血肉淋漓地剥下来。 陈深看着他们二人，想着不对劲，正要说些什么，徐碧成喏喏地开口了。 “我，我是听我哥给我打电话说，陈队长住院了，现场有爆炸，我就来看看我哥和陈队长有没有事。” “山海，碧成和你真是兄弟情深啊。”刘兰芝对于上次募捐活动中第一次见面的徐碧成印象也很好，觉得不但唐山海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徐碧成也是特别乖巧懂事，安静内敛。 “是啊。”唐山海握了下徐碧成的手然后放开他，“就是有时候有点胆小，特别容易害怕，男孩子这样总是显得不够勇敢，还需要多锻炼一下。” “山海，给你添麻烦了啊，我听他们说，是你把陈深送到医院里来的。”毕忠良开口。 “不麻烦，”唐山海谦虚回应，“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买书呢，听到爆炸声我就赶过去了，没想到出事的是陈队长。” 刘兰芝拍了拍胸口，庆幸又感激道，“幸亏碰到你了，山海。你看你，要不是你，上次忠良也这都救了陈深第二回了，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这倒是，陈深是行动处的福将，山海啊，我看你就是我们家的福将。”毕忠良目光灼灼看着唐山海。 “我怎么能跟陈队长相提并论呢，再说我也就是凑巧路过，福将不福将这种说法太玄妙了，真不好随便担上身。”唐山海摇头谦辞。 “是吗，就这么巧啊”毕忠良瞧着唐山海泰然自若的神情，没瞧出什么花来，好像只是单纯地感叹着太凑巧了。 “对啊。”唐山海单纯地回着，没有与毕忠良深入讨论这个巧不巧的问题，好似并不懂得毕忠良话中深深的怀疑，转了下话题，“我刚从医生那边过来。” “那医生怎么讲的”刘兰芝立即关心地追问，“我们家陈深有没有事情的” 陈深也貌似很关心自己伤情的样子与唐山海对望。 唐山海神色坦然地瞧了下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可能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要休息一阵。” 陈深摸了下脑袋，一副正中下怀的嘚瑟模样，“喂，老毕，听见了没，脑震荡，要休息一阵，是医嘱啊。哎，给我开个休息到春节后才上班的假条啊，我这也算是工伤，从现在开始休息个二十来天不过分吧。” “脑震荡”刘兰芝倒是有点着急，“哎哟，你说你这个人，平时脑子就不太好使，这下得了脑震荡了吧，我看你更加讨不到老婆了吧” “哎”毕忠良拉了下刘兰芝的胳膊。 “我晓得的。”刘兰芝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在医院声音太大了，放低了声音嘟囔。 “休息是可以，工资照扣。”毕忠良指指陈深的鼻子。 “嫂子，你看老毕，我都这样了，他还落井下石”陈深立即向刘兰芝告状。 “活该啊你，少去点舞厅吧。”刘兰芝气不过地说。 陈深即刻做出一副被抛弃的小奶狗的样子，惹得李小男轻笑了一声，倒引来了刘兰芝的关注。 “嗯，毕太太，毕处长。”李小男向他们打招呼。 “这位小姑娘，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啊”刘兰芝望着这漂亮姑娘眼睛一亮，又看看陈深，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我叫李小男，是陈深的女朋友。”李小男抓紧机会自我介绍。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来，陈深就恨不得拿脚踹她，就是丫故意站得离病床有点远，够不着。脸皮厚得能上天，小姑娘咋能这样呢 “你是陈深的女朋友”刘兰芝惊喜地重复，然后看向唐山海求证，“山海，是不是你那天在孤儿院说的那个陈深要约会的女朋友啊” 在陈深可怜巴巴又暗含威胁的注视下，唐山海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手下刚刚在性命上差点坑了陈深一次，这回在刘兰芝面前要再往私生活上坑陈深一把真太说不过去了，但是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正努力想着怎么敷衍刘兰芝，徐碧成倒是干干脆脆插话进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93兄忿弟闹 93兄忿弟闹 徐碧成巴不得给陈深难堪。 “是啊，毕太太，我们行动处都知道，陈深就李小男这一个女朋友，感情特别好，李小男经常来行动处看他，两人总是约会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你问扁头就知道了，我们刚来没多久，他了解得更多。是吧，扁头”徐碧成主动把话抛给了扁头。 扁头无视陈深的怒视，想着这是做给自家头儿做好事啊，讨老婆啊，哪能不卖力推一把，忙不迭地添油加醋地肯定，“那是，这小半年来李小男姑娘对我们头儿那叫一个上心，送早饭送汤，忙前忙后的，我们都觉得她是这个”扁头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最近李小男貌似跟唐山海有点暧昧啥的，但要论感情深度，肯定李小男心中还是把陈深放在第一个的，唐山海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也不会在意一个李小男，故意要跟陈深抢老婆吧。说完了瞄了下唐山海的反应，见对方无悲无喜甚至有点揶揄看戏的意思，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接连得到徐碧成和扁头的肯定，刘兰芝也就不在意追问唐山海的意见了，欣喜地笑了，打量着李小男越看越欢喜，“我家陈深什么时候找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呀。”说着瞪了下陈深，“你怎么都不跟我讲呢” 陈深听着刘兰芝喜不自禁的口气，只是默默地看了眼唐山海，眼神巴巴的，又包含了些许让唐山海看不明白的东西。 唐山海微微转了头，徐碧成又固执地握住了他的手。 陈深的女朋友前段时间不还当自己是唐山海的追求者的么现在的小姑娘，一会儿一个心思，还是戏子都这样 毕忠良懒得理会李小男这姑娘的随口说话，既然她说的是让刘兰芝高兴的话，他就没必要着紧拆穿。估摸着陈深也是这个意思，瞧着刘兰芝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的神情，闷闷地也不说什么了。至于李小男这段时间在行动处两个队长之间周旋的传闻，好像真是赌气做给陈深看的。就不知道小姑娘这个“陈深的女朋友”是要认真当的还是再一次的随意任性。罢了，女朋友又不是老婆，陈深不高兴随时可以分手不承认，唐山海对市长千金都兴趣缺缺，更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没什么教养的野丫头。 值得深思的，始终只有唐山海这晚在陈深家附近的“凑巧”，凑巧发生了爆炸，凑巧去买书，凑巧救了陈深，真的是凑巧，还是有意 唐山海家学渊源，跨海留洋，学富五车，英文中文的书籍报纸什么都能看看，也确实时常去书店买书什么的，根据几次盯梢他的人记载的行踪，上海租界一些稍微大点的书店他几乎每家都去瞧过买过书，仁居里那家书店好像也不是今晚才第一次去，听上去唐山海今晚正好在那儿买书这个借口并不突兀，也很合情合理。 可是，无巧不成书，小说话本都有人刻意编着写的，并非真的凑巧，太过巧合，就太像人为的安排了。毕忠良深信这个道理。 深夜，从同仁医院回家的路上，徐碧成开着车。 “我不是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你了吗，让你在家等我。”唐山海道。 “你就不该再去联络大春下那种多余的命令，甚至还亲自跑去了陈深的家你让毕忠良怎么想你”徐碧成忍耐不住地发火了。 唐山海皱紧了眉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老陶不在约定的地方，我不跑去陈深的地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他。” “就算陈深出事了又怎么样他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不在现场，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现在可好，毕忠良又盯上你了，你没发现他那眼神有多可怕吗” 唐山海轻轻一笑，无奈又冷漠的，“你的意思是，我就由着你们在我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连过问都不行徐碧成，你和陶大春还拿不拿我当上级了” 徐碧成忽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心中发虚，低下了脑袋，还嘴硬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和陶大春背后搞小动作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还能来做这个熟地黄吗”唐山海心里也是窝火的。今晚的事根本不该发生，他都和陶大春说过了，留着陈深的命，陶大春竟然敢一意孤行完全将他的叮嘱置之脑后，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唐山海觉得一切的症结还是出在徐碧成单独和陶大春联络的那一次。 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太纵着徐碧成了，明明不是没发现徐碧成对陈深的敌意，可是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打算不顾自己的命令，屡次要将陈深置之死地。一个不听话的兄弟就是有点让人头疼也没什么，可若连下属都不听话，在这个豺狼虎豹的地方，就很要命了。 “我看你果然还是不适合留在上海。”唐山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徐碧成骤然激动起来。这话背后的涵义徐碧成很清楚。出发来上海之前，唐山海特地跟戴老板讨了个特权，如果他觉得徐碧成不合适，随时都能向重庆要求召回徐碧成。 “陈深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甚至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大晚上出现在陈深家附近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你让李小男怎么想，更重要的是毕忠良怎么想”徐碧成眼光泛红地追问，目色凶狠。 “我既然做了事，肯定想好了理由。我不是初出茅庐需要你处处提点的毛头小子好吗”唐山海不太想跟他吵，尽量平和理智地说。 “毕忠良那么精明的人，可能被你那么容易就糊弄住了吗”徐碧成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没做错。 “我有办法滴水不漏，倒是你，该做的不做，不该想的想那么多，还记得你是怎么向我保证过的吗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徐碧成”唐山海望着路面，话语中有着自己都不想隐藏的沉痛和失望。 徐碧成一时语塞，嗫嚅着，“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唐山海惊讶地看他。 “我自己的兄弟，战友，总是为了别的陌生人和我争吵，我明明觉得他很有危险，可你就是不听，每次说起来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你让我相信你，我是相信你，可我就是不相信陈深。这种事我没法做到爱屋及乌你相信他，凭什么要我也相信我不信他，就想除掉他保证你的安全，我哪里做错了” 唐山海轻闭了眼睛，“你果然还是承认了。” 徐碧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设计我，套我的话就为了陈深”他悲怆地一笑，狠然道，“你眼里有别人，我就是受不了”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车子猛然停下，震得徐碧成向前冲了冲，他扶着方向盘，望着唐山海，眼神亮得可怖。 唐山海冷然地睨着他，“徐碧成同志，你太偏激了你这种态度，我很难相信你还能继续潜伏下去保证任务完成。别忘了组织的纪律，我随时可以让你离开上海。” 说着唐山海要下车，手腕被徐碧成一把拽住，拽得死紧，勒得生疼。 “放手。”唐山海的神色里没有一丝感情，陌生得让徐碧成觉得恐惧，这种恐惧使他更加不敢放手，害怕放开了，这个人就永远丢下他，不会再回头看一眼，像扔掉一个垃圾一样。 “徐碧成”唐山海只觉手腕上的力量箍得更加紧了，那种力度使他忍不住皱眉，他望着徐碧成好似不在人间的发怔又发狠的神色，低斥了他一句，握紧了拳头，打算对方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胡闹下去，也只能先揍一拳再说了。 注意到唐山海忍耐的神色，徐碧成触电似地放开了手，他熟悉唐山海的每一种表情，刚才的那个神情，明显对方觉得了痛，徐碧成着急地想再去观察唐山海的手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淤青，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甩开了他，下车又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摸着手腕揉捏了一下令徐碧成更确定刚才自己弄疼了他。明明，明明，徐碧成完全舍不得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山海，对不起”徐碧成蠕动着嘴唇，低低道。 唐山海心里也乱得很，不知道徐碧成这是怎么了。又被毕忠良吓着了心理素质太差了，这么过分地担心自己出事，将来还怎么进行任务还有陈深，陈深的事必须让陶大春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这两个人一意孤行的话，他只能坚决调这两人都离开上海了。即使他们很能干，可能干又不听话的下属，才最可怕。 “山海，别赶我走，我保证，我真的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发誓，不然你就杀了我我不想离开你，你一个人在上海，我，我怕我会担心死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哥”徐碧成带着哭腔轻声软语地哀求起来。 唐山海走到吉普车的车头前面，车前灯亮着，照着他挺拔又孤寂的背影，太骄傲，也太孤独。徐碧成看着，无比揪心痛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94兴师问罪 94兴师问罪 这时一辆黄包车慢慢跑过来，唐山海拦了下来，转回身面对徐碧成，一脸平静道，“你坐黄包车先回家，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还要去找老陶。徐碧成不敢再有一丝反对，乖乖下了车，坐上黄包车，只是目光一直痴痴哀求地盯着唐山海看，直到唐山海说出了一个地址让黄包车夫走了，徐碧成还回头望着唐山海。 唐山海一直没看他。 等黄包车走远了，唐山海才重新坐上吉普车，发动了车子。 接下来就是陶大春，我等着听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同仁医院里，李小男和刘兰芝相谈甚欢，两人看毕忠良还有事和陈深单独交谈的模样，就都识趣地出了病房。扁头去准备开车送两人回去。 “原来陈深特别喜欢吃他们家巷子口的小馄饨”李小男看看手表，可惜地叹道，“不过这个点了，可能都收摊了。” “我给他包呀。”刘兰芝轻轻巧巧道，“那我们家里小馄饨皮子，肉馅啊，那都是现成的。” 李小男吃惊地张了下嘴巴，眨巴眼睛闪着星星眼望着刘兰芝，“毕太太，我以前经常听陈深说起你，说嫂子对他特别好，既像姐姐，又像妈妈，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 “他是这么跟你讲我的啊”刘兰芝听着阿弟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夸赞，心中满怀温情的喜悦。 这个阿弟，果然是知道感恩的。 望着刘兰芝的神情，李小男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对地方了。 “嗯。”李小男使劲点头，让刘兰芝更开心了。 应该就是这样吧，要想嫁给陈深，这讨陈深喜欢是正面战场，可现在自己正面战场的进展太不顺利，就得想想办法动动别的脑筋了，比如说侦查一下后方保障啊，打打游击旁敲侧击啊这刘兰芝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后方战场。 唐山海真是聪明，毕竟是打过仗的军事参谋，打仗有一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有一套理论来教她。虽然李小男知道唐山海是怕了自己这段时间总拿他来当做跟陈深赌气的借口，迫不及待地要教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是只要好用的招数，李小男并不介意对方是什么目的，利用自己的人，难道反过来就不能被自己利用吗到底是谁利用谁来着，又不是唐山海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们家忠良的命都是他救的，我们就像一家人。”刘兰芝和李小男说了下自家男人和陈深的交情，又询问李小男的家人。 得知李小男家人都不在了，看着这姑娘可怜，刘兰芝安慰她，也欣然接受她认自己做姐姐的要求，难得陈深交了个这么正式的女朋友，就是自己的妹妹啊。刘兰芝和她一见如故，虽然才是第一面，已经自作主张拿她当陈深媳妇看待了，两人相约回家包小馄饨，刘兰芝还热心地叮嘱李小男一定要想办法抓牢陈深。 病房里，毕忠良坐凳子上目光炯炯，陈深坐床上玩手指。 “最近和唐山海他们，走得挺近的啊”毕忠良脸上好像带着笑意，又藏着锋刃的凉意。 “不是你让我和唐山海走近点，搞清他们的底细的嘛美人计啊，你还不是跟他更近，又是弹钢琴又是抽雪茄的，还你俩才是一国的，我有问什么没啊”陈深满不在乎地回道，说到后面还泛起了丝丝的酸意。 空气中突然多出来的这点醋味让毕忠良觉得好笑，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对面这狡猾的小赤佬又放出来的一种烟幕弹，“你小子行啊你，还嫌我跟唐山海交情好了嗯” “那是，你处座一出门，我算个什么东西呀人家肯定先紧着你啊。”陈深撇嘴，“你看你一来，唐山海看都不看我，眼里都是你啊” 毕忠良终于被他这哀怨的小表情逗笑了，“照我看，他跟你交情不错啊，你天天去喝茶人也没赶你走，什么上好的龙井啊，明前啊，铁观音啊，尽你喝” “嗨，那都是别人送他的，大少爷口味刁着呢，不爱喝这些茶好吧，我就是帮他处理一下省得他浪费” 毕忠良摆摆手，不想听他这些瞎聊了，说回正经事，“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唐山海恰巧就在你们家附近” 陈深摸了摸额头包的一小块纱布，拿眼睛斜着毕忠良，对于对方这种怀疑似是非常习惯毫不在意的样子毕忠良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怀疑唐山海了，直接反问，“你觉得炸弹是他放的”陈深继续自己的推理，“那他应该进来补一枪啊，而不是把我送到医院来。哎，你说他是不是生怕以后没人帮他处理掉那些名贵的茶叶了啊送给你你也不要吃，你只爱喝你那花雕的。” 毕忠良摇摇头，想着唐山海大部分时候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乖巧秀气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气愤，眉毛挑了挑，“看不透，看不透这家伙。”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唐山海哪有可能那么听话乖顺呢，不然在南造云子主持的舞会上乖乖念对方准备的演讲稿做一条漂漂亮亮只会摇尾巴的宠物犬不就挺好挺省心的，何至于引来那场刺杀风波。所谓的温驯乖巧温文尔雅只是他最讨人喜欢最擅长的一种伪装而已，就是不知道伪装下面，是披着他自己的皮，还是军统的皮，抑或是中共的皮了。 “你说这飓风队，还真是不安生，风声这么紧还出来杀人，都要过年了还不消停，这么敬业干嘛呢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陈深叹气，很不理解地说。 “你才疯了呢。明明知道他们随时可能出现杀人，你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毕忠良白他一眼。 “这个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深一套歪理又扯出来，“人活多少岁，老天爷都给你定好了，我呢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别乱讲啊，小赤佬。”毕忠良最不爱听陈深提这些，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搞得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儿，处处透着不吉利的气息。 陈深笑着摸了下耳朵，没说什么。 我知道啊，我明白的，老毕，你想活着，想要有很多个明天，无数个明天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可你眼中的那个明天，对于我和唐山海来说，对于我们的祖国来说，是暗无天日的，必须换掉的明天。 云南会馆。 陶大春给唐山海倒茶。 唐山海不言不语，也不喝茶，就看着陶大春，目光如同月光一样清冷冰凉，看得陶大春心里凉飕飕的。 “山海”陶大春嗫嚅着开口，“我” “先说两件事，”唐山海伸出两个纤长的手指，“第一，我要陈深跟毕忠良暂时还活着。” “好。”陶大春毫不犹豫地点头，“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明天一早，仁居里弄堂口知乎书店的老板，必须是我们自己人。” “明白。”陶大春答应了，知道这是要为唐山海今晚出现在陈深住处附近而做的扫尾工作，自己得帮唐山海给毕忠良一个解释。 唐山海喝了一口茶。气氛一时沉寂。 “现在到你了。”唐山海开口。 到我什么陶大春下意识要反问，一瞟唐山海的神色，心中一紧，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不能再装傻充愣下去。 陶大春心下快速斟酌了一番，面上老实道出，“我查过陈深，他经历很可疑，就算碧成跟我说过他想和你结盟，我也认为这个人不能轻易相信，即使他不是毕忠良派来试探你的，很可能也会利用你。也许他真的是共党，但不是说那样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这等于承认了，陶大春之前刺杀陈深的行为，都是他自作主张，不止是因为徐碧成的指使，作为飓风队的队长，他也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并不需要为了推诿而将责任全部推到徐碧成身上。 “陶大春，”唐山海放下茶杯，直视他，“你是不是不满意熟地黄是我” “没有，我怎么会” “那我的命令你为什么不听就因为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能置我的命令于不顾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的”唐山海冷然道。 “山海，对不起。”陶大春低头，“我错了。我刚才那么解释，是觉得我是你的朋友，但其实我的身份是你的下属，我不该以自己的判断代替你的命令，我这是公私不分。按照咱们军统的规矩，你想怎么处罚，就直说吧。”陶大春知道唐山海有调走自己的权利，他害怕这一点，才更要迅速向唐山海低头认错，弥补挽回错误，越是嘴硬不认，只会让唐山海更加失望心寒。他可不喜欢自己在唐山海心中最后留下的是这种印象。 唐山海沉默了片刻，长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说，如果你不服气我是熟地黄，可以去别的地方，我向戴老板申请调北平锄奸队的队长姚平过来代替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95书店探查 95书店探查 “山海”陶大春着急地想解释，被唐山海摆手打断了。 姚平对唐山海也是言听计从，业务熟练，亦是一把好手，算得一个很好的替代人选。当初在派陶大春还是姚平过来上海的问题上，戴老板很是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因为陶大春资历年岁更老资格一些才略胜一筹被优先送到了上海担任飓风队队长。 “大春，以前我们一直合作愉快，你也向来顾全大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我从没想过，你会不听我的命令。”唐山海沉声道，“是，你是我的老朋友，老战友，我以为，正因为如此，你会更明白我的。” “山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陶大春急得要诅咒发誓。 唐山海轻轻一笑，看着陶大春着急的脸色，“徐碧成也这么说。你说你们，这时候倒一个个急得跟什么似的，当时怎么就不多想想呢”唐山海嘴巴抿了抿，脸颊鼓起了一小团肉包。 一旦唐山海露出这种小孩子样无奈不甘的神色，陶大春就知道唐山海多半是心软了。 “是我们不好，主要是我不好，当时没多劝劝他。我们太自以为是了，还好有惊无险，我以后一定只听你的话，徐碧成要是再跟我说什么，我什么也不听。山海，你别调我走，我盼着和你再见面很久了，也很怀念我们当时一起做搭档合作训练折腾基地那帮小家伙老家伙的日子。” “再有下次”唐山海摩挲着茶杯，纤秀的手指根根分明洁白如玉。 “我就回重庆先把自己吊在训练基地食堂大门口一星期，天天念姚平那些酸诗行了吧”陶大春双手举起，发誓道，同时没忘暗戳戳地糗一下不在场的姚平。 听陶大春提到以前的趣事，唐山海才真心地笑了起来，瞟了眼陶大春，“好，你说的。” “我说的，绝对说到做到。可我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啊，你都这么吓唬我了。”陶大春这也才放松地大笑起来。 见完陶大春，唐山海回到家里。 书房的灯还亮着，徐碧成显然没睡正等着自己回来。唐山海没去敲门，现在并不想见徐碧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了看书房的灯光，站在外面说了句，“早点睡。”就进了自己的卧室，洗漱睡下了。 徐碧成赶紧走去书房的门边，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打开门，唐山海的卧室门关得死紧。徐碧成坐在门口，静静侧耳倾听，直到唐山海卧室的所有响动安静下来，灯光熄灭。 无边的黑暗中，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坐了许久。 仁居里。 一早毕忠良就带着刘二宝和扁头他们到陈深仁居里的住处进行现场调查，房子里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陈深这房子是租的别人的，赔偿什么自然是毕忠良想办法了，拿了行动处的人送的钱，房东也不敢抱怨什么。 “查清楚了吗”望望一地狼藉的房间，毕忠良想着这房子再住不了人了，陈深必须得另寻住处了。 扁头过来汇报，“查清楚了，有人事先在暖瓶底下放了伪雷。” 毕忠良进去内室巡查，发现床上有一个突兀的行李箱，不像是陈深的物件，打开了一看，都是女人的衣服，看着像是李小男，再看看衣柜里，哟，也挂了好几件女人的服饰。 “小赤佬啊，到底还是碰上克星啦。”这个李小男，昨晚是想来住陈深这儿的怪不得昨天也在场。一边死扒着陈深，一边又在行动处和唐山海玩暧昧，昨晚医院里还直接跟刘兰芝说是陈深的女朋友，以后在行动处总不会再找唐山海玩什么庸俗的三角恋的游戏了吧，有一个陈深已经够她追的了。 “这附近有书店吗”想到唐山海，就想到了他说的当时在附近书店的话，马上问道。 “有，弄堂口就有一家。”刘二宝回答。 毕忠良和刘二宝回身就去弄堂口的知乎书店去看看。 书店老板还年轻，姓黄，约莫二三十岁，看上去文质彬彬还挺有书卷气的，回答问题一板一眼都没什么异常。据他所说，唐山海是店里的老顾客，不是头一次来买书了，本身也挺容易让人记住的，昨晚发生爆炸时，这个唐先生就在书店里头呢，看到爆炸就出去了，后来也没再回来。 在书店前屋询问老板的毕忠良和刘二宝并不知道，此时真正的书店老板正被军统的上海飓风队队长掐着嘴巴用枪指着脑袋留在后屋。 一番查问无果后，毕忠良和刘二宝出了书店。 “唐山海没有撒谎。”刘二宝道。 “那也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嫌疑。”毕忠良没有表示赞同。 “那他会不会是来望风的”刘二宝又道，他反正顺着毕忠良的话去说惯了，不介意毕忠良是不是赞同自己。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把陈深杀了呢”这是毕忠良最疑惑的一点。 “难道”刘二宝眼珠转了转，接着给毕忠良打开停在路口的汽车车门，“是因为李小男也在现场” 毕忠良一回头，目光犀利，这么情绪外露的反应把刘二宝也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唐山海是想杀陈深，可是也对李小男有意思，发现李小男也在，于是就不舍得下手了，还和李小男一起送了陈深到医院” 刘二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就顺着毕忠良的思路随便说些什么，不然毕忠良要不高兴，可没想真的提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见解，连忙解释，“我就随便这么说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毕忠良哼了一声，坐进了车里，眼神沉静又阴郁，“那就太有意思了。好像也能说得通” 确定毕忠良等人离开后，书店老板迅速返回屋内，向陶大春汇报情况。 陶大春用一条大黄鱼逼迫着真正的老板让出了这家书屋。然后对“黄老板”道，“唐先生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你见过他的相片，也不能留在上海了，送此人离开之后，你先回重庆报道，我会向上级要求，重新安排你的工作。” “是，队长。”“黄老板”安静答应。 除了自己之外，任何见过唐山海的军统人员都不能再留在上海，陶大春对此是绝不会容许一丝一毫的漏洞的。 李小男去医院看陈深，还没进去病房，就听见陈深和医院的一个小护士聊着什么，彼此似乎都有很有感触。 “这一年多你过得还好吧”陈深的语声很关切。 “这年头，能活着就很好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深哥，你休息一下，我去查房。”护士对陈深道，见李小男进了病房，点了下头就出去了。 “哎，你跟这护士以前就认识，谁啊”李小男板着脸问。 陈深见到她就烦，让她直接去找护士问清楚生辰八字交给刘兰芝。李小男叉腰说他不识货，大明星就在面前还找什么小护士，个缺心眼的明知道陈深是故意气她还要装没看出来。当然，她也知道怎么惹陈深更烦，拿出一副手套说要送给刘兰芝，明晃晃地告诉陈深，她就是要收买陈深身边的人，逼着陈深娶她，还说自己是刘兰芝的妹妹。搞得陈深直接冷了脸说，我不娶，我谁都不会娶，我就是娶唐山海也不会娶你。正好被刘兰芝过来听见了，又骂了他一顿。 “说什么混账话呢男人不娶老婆还能叫男人吗”刘兰芝指着陈深的鼻子，气呼呼地，“而且啊，你自己不娶老婆就算了，还拿山海来开玩笑，他刚救了你，还救过你大哥，你良心都被狗吃了，背后这么埋汰他” 陈深完全抓错了重点，满脸不服气，“不，不是，我说我娶唐山海怎么算是埋汰他了啊，你看我，看看我，嫂子，我哪点配不上那个唐公子啊，他长得好，我长得就差了论职位，他是二分队的队长，我还是一分队的队长，行动处二把手，压他半个头呢，娶他怎么了，哪里委屈他了就” “你”刘兰芝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拿了李小男放在床边的一双新手套就去抽陈深的脑袋，“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李小男赶紧拦住刘兰芝安抚，“哎呀，姐，别生气别生气，陈深这张嘴啊，混着呢，口是心非最在行啦，你越生气他越乐，别理他就行。我都习惯了啊，姐，你来看陈深的呀，先坐下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倒茶。” “你看他，我都被他气糊涂了。”刘兰芝被李小男提醒，想起了今天来的正事，咳了下嗓子通知陈深，“忠良今天检查你屋子，回来跟我电话里说了，你和小男的衣服都挂在了一个柜子里了，早就住一起了吧，也该结婚了。你那屋子是不能住了，行动处还有一套公寓空着，我寻思着，先让小男住过去，你呢，就在行动处凑合一段日子，我和忠良帮你收拾收拾，就拿那公寓做新房了。”说着转头拍李小男的手，“小男呀，你说行不行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96保证书 96保证书 什么情况啊这是嫂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陈深瞪大了眼睛有些痴傻。 “行，都听姐的。”李小男貌似娇羞地低头，抛了个能气死陈深的媚眼给他。 陈深刚想坚决反对，一听到“行动处里还有一套公寓空着”就想起来，咦，那不就是唐山海家对面的那套公寓吗楼下收拾收拾还能再空出个房间。这倒好，这次爆炸一下子让自己就有了跟唐山海住一起的理由，省得自己再去想办法，于是不再说什么，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刘兰芝被李小男一副新手套就在自己面前彻底把自己给卖了的事实。 下午毕忠良来看陈深，陈深望着他背后没有人跟着了，略失望。毕忠良瞧着他那表情只想说没出息。两人不想闷在病房里，于是去外面散散心。 “真打算收心啦”毕忠良从刘兰芝听说了陈深答应结婚的事，有些奇怪，陈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陈深穿着病号服伸着懒腰，“我的心本来就在肚子里，怎么收啊”再说了，陈深心道，我的心都挂在唐山海那儿呢，想收也收不回来啊。 “你嫂子天天为你忙前忙后，就差找人给你挑黄道吉日了。” “你说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热衷于结婚呢自己结婚像个人来疯，别人结婚也像个人来疯。她们俩根本就没有问过我，我觉得我就像一个道具。”陈深嘟囔道，扶着露天的阳台栏杆心不在焉地摆弄双手。 好嘛，这才是真心话啊。果然嘛，我就说，这小赤佬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就这么简单结婚了。毕忠良看陈深，一副诚恳的狡猾模样，“我问问你，行吧你到底喜不喜欢李小男啊” 陈深眨眨眼，顿了顿，转身一晃一晃靠着栏杆，“这姑娘吧，我就一直把她当做兄弟，你说这兄弟，怎么拿来娶啊” “嗯，”毕忠良点点头，似乎是被陈深的这个理由说服了，但是突然又道，“你拿李小男这个女人当兄弟，觉得不能娶，那你是拿唐山海这个男人当什么啊，还说什么宁愿娶他也不娶李小男” 陈深啧了下嘴，想说什么，向来的伶牙俐齿全成摆设了。 我是想拿唐山海当媳妇儿啊，可我不能这么说啊。陈深想了片刻，憋出几句话，“那，那不是被李小男整烦了吗再说，真娶了唐山海，也是比她好多了啊，起码话没那么多，又安静又文雅又贵气的” 毕忠良摆手，“别跟我说这些，净是些浑话，现在不嫌弃别人穷讲究了我说你啊，是不是要真碰上你喜欢的才会不说这种话了” 陈深眨巴几下眼睛，看看毕忠良等着自己掏心窝子的模样，怂了，“嗯，你说得有道理。”呸，才不说我喜欢唐山海，要说也得先说给唐山海听啊，在你面前说出来让你等着抓我俩的小辫子么，老狐狸。 “那更无所谓了，反正你也没打算把心掏出来给谁，娶谁都一样。过几天我先让他们把房间打扫好了，让李小男搬过去住吧。”毕忠良瞟他一眼，故作关心道。 “处里还有空着的房子啊是不是就唐山海家隔壁的那一套啊”陈深问道，“上次去他家里我看见了。” “是啊。有空你可以多去串门了。” “哎，你顺便把楼下那些杂物收收，空出来一间房给我吧，反正都是空着，不住白不住。我可不想真把行动处当自个儿的老巢，办公室有张床方便有时睡一睡，哪能真当自己家啊。”陈深打着小算盘。 “你是想跟李小男住一栋楼啊还是想跟唐山海住一栋楼”毕忠良听到这个要求，眼睛抬了抬。 “当然是为了跟我们的亲亲唐队长住一栋楼，一起上下班，还可以时不时去蹭饭，名正言顺地盯着他，有什么蛛丝马迹自然就都逃不过你我的眼睛啦。”陈深畅想未来，十分开怀道。 “那你觉得，李小男喜欢谁啊”毕忠良问陈深。 陈深瞪大眼睛，一副“你居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你还是不是我那个聪明睿智的亲亲老毕不会是个假的毕忠良吧”的神色，“你看看现在李小男在对谁逼婚” “那唐山海喜欢谁你不是盯着他很久了吗，这个都看不出点什么”毕忠良又问，“你看他对李小男有意思吗” 陈深更是噗嗤笑出了声，“老毕，你越问越糊涂啦，唐山海那种那么讲究的公子哥，会对李小男这种嗯，在医院睡觉都流口水打呼噜一点不在乎的丫头有兴趣” 也是啊。毕忠良想起了唐山海遇刺那晚医院走廊里睡觉很香甜的李小男，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想太多了。 回到行动处，毕忠良看了看刘二宝递来的准备公寓家具的单子，说了句让李小男自己去弄，回来报销，吩咐了找人把底楼那些房间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腾出一间来给陈深住，未了又让刘二宝再找人去李小男老家盐城查查她的底细。 陈深请到老毕那儿近二十天的假期后，下午就出了医院，找了两三个行动处一分队的队员，押着欺负过李小男的小地痞浦东三哥去了李小男工作的电影公司片场的男厕，当着李小男的面儿狠狠修理了浦东三哥一顿，哄得李小男无比高兴。 晚上孙秘书请唐山海吃晚饭，徐碧成没去，提早下班了，唐山海也没特意叫上他。晚饭回来，因为是孙秘书买的单，唐山海没好意思打包，自己半路上去常去的饭店买了份饭菜回来，想着徐碧成可能还没吃晚饭，虽然现在两人说话都嫌别扭，也不能看着那家伙不吃饭啊。 到了家，徐碧成在书房里好像写着什么，房门开着。唐山海把饭菜放在桌上，本想悄悄进自己的卧室，想想又不放心，来到了书房门边。徐碧成还是专心写着什么，没有看他。 唐山海咳嗽了一声，“我买了份饭菜回来，可能有些凉了，你要是还没吃晚饭，就先热热再吃。”说着转身要走。 “哥，你等等。”徐碧成叫住他，软软道。 唐山海偏头看他。 徐碧成从书桌上起身走过来，递了那张他刚才一直奋笔疾书的纸张给唐山海。 “这是什么”唐山海拿过来要看，徐碧成想起什么又拿回来，拉着唐山海到书桌前坐下。 “哥，我念给你听吧。”徐碧成看唐山海坐下了，自己也坐下，大声念起来。 “一，人前人后，徐碧成不得对唐山海有任何非必要的身体接触，一切听从唐山海的指示，绝对信任唐山海，有什么想法都要对唐山海说，不能瞒着唐山海以熟地黄的名义去瞎指挥陶大春；二，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与唐山海发生争吵，更不能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伤害唐山海，回家后，如果唐山海不愿意，就不做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三，” “等等，我能打断你一下吗，你这是念的什么啊”唐山海哭笑不得地问。 “自我检讨啊。”徐碧成对唐山海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想了一天了，觉得让你这么生气，是我的不对，我愿意做检讨，写下书面保证，一定都会做到的，只要你不把我调回重庆，不然你还要给我找借口又得让毕忠良和李默群起疑心了” 来上海后唐山海还是头一次见徐碧成这么低声下气的，他虽然生对方的气，但并不愿看见对方这么一种低到尘埃里的谦卑姿态，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两人俱是一愣，对视了一眼。 “先把东西收起来。”唐山海朝徐碧成摆了下手。 徐碧成慌忙把东西都藏进书桌抽屉里。 唐山海和徐碧成去开了门，是李小男举着一盒点心过来认识邻居，她今晚上就正式搬进唐山海家对面的公寓居住了。 “山海，碧成，”李小男笑容满面，“扁头说你们就住在隔壁，我来认个门，不打扰吧” “不打扰。”唐山海冲李小男也是惯性绅士地一笑，转而对一头雾水的徐碧成道，“喔，碧成，忘了告诉你了，处长刚刚把咱们隔壁那间公寓安排给李小姐住了。” 徐碧成点头，今天一天他都窝在总务室没出去过，连唐山海的办公室和柳美娜的档案室都没去，关着门就一门心思考虑着怎么让唐山海消气，自然无从听说李小男搬家到这儿的事。这时对着李小男迎上来的笑脸，徐碧成满脑子问号，也不知道昨晚李小男才对毕太太说了自己是陈深的女朋友，怎么今晚就可以住进行动处的公寓了。该佩服是李小男太有手段还是毕太太实在于毕忠良和陈深面前权威太大 唐山海那边消息就灵通得多。他办公室没事向来开着，扁头和刘二宝出出进进的，听他们八卦聊天陈深和李小男要结婚弄什么新房的事也了解了大概了，再说还有张大贵跑腿忙前忙后地什么都打听到了告诉唐山海。 唐山海只能感叹李小男这姑娘的行动力够快够果断，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要是去当特务了应该也是一把好手。自己两次有意无意的提点，她一下就能领略到精髓，看着大大咧咧没什么文化，脑子的聪明劲儿恐怕不输给这行动处的任何一个女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97新邻居 97新邻居 李小男这个女人，不简单，像是冲着陈深来的全无恶意，就是她似乎也很危险，能够随时找到人替她背锅，上次在陈深面前就让自己背了一次锅，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这次得小心了。不能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就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就这还优秀特工呢，多丢戴老板的脸啊。 “请进。”面对李小男此时得意眨眼的笑脸，唐山海让开了，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小男刚进门，身后一阵踢踢踏踏的楼梯踏步声，唐山海预感到什么，正想关门，一只长手挡在了门板上，陈深那张小白脸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额上包着一坨纱布也不妨碍他露出自觉帅气潇洒的笑容，“哎呀，我也来认识认识我楼上的新、邻、居。” “陈深你怎么也过来了你认识什么新邻居呀，难道你是这么快就想跟我住一起了”李小男惊喜道。 陈深抢过李小男手里的红绫酥，转而交到还有些发愣的唐山海手里，“唐先生，新邻居的点心，不用客气。” “喂，那是我拿来的”李小男跺脚。 “还不是用我的钱买的。”陈深自来熟地到客厅坐下了，自己去倒水，看着待在一边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徐碧成，“愣着干什么呀，坐啊还是见到我，你们都太惊喜了啊。” 唐山海深深叹了口气，拿着红绫酥甩给徐碧成，就去关上了门。 “你动作也挺快的啊，就听说下面还要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没想到就是你来住的。但是楼下房间不是很宽敞，条件远不如楼上公寓，陈队长不嫌委屈了” 唐山海示意徐碧成去给李小男倒水，徐碧成瞪了眼陈深，想到自己刚刚对唐山海没念完的保证，就一声不吭去倒水了。 “那是，我房子都炸了，没地方住了，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蹭处里的公共财产了，有个住的地方就谢天谢地了，说不上什么委屈，我也不像唐队长是个讲究人。楼下两三间屋子呢，都放杂物也太浪费了，蛮可以收拾一间出来住人的，总比只窝在行动处办公室条件好呗，就是”陈深嘿嘿一笑，“下面那公共大厨房里似乎有些物件还不齐全，我也不会用，有时候要上来蹭蹭饭什么的，希望唐队长不要见怪啊。” 哪有邻居一来就想着蹭饭的，这脸皮厚得也是没谁了。徐碧成内心怒火冲天，表面上还尽力平静地给李小男端来了一碗水。 陈深知道徐碧成心里窝火，可是徐碧成越不高兴他就越高兴。说到底，自己的房子炸掉了还不是因为八成就是徐碧成背着唐山海搞鬼来对自己下手。来蹭蹭他的饭怎么啦，以前在黄埔军校时吃过一回手艺还不错，勉强凑合吧。 徐碧成不尊敬自己这个老师在先，又欺瞒唐山海这个上司在后，活该他给自己和唐山海做饭吃。 徐碧成盯着陈深那副得瑟的蹭吃蹭喝蹭定了自己的臭脸，很认真地考虑着下毒的可行性。 李小男打开红绫酥，自己先拿了一块吃起来，还招呼唐山海他们吃，“杏花楼的红绫酥，陈深经常买给我吃，很好吃的，我觉得你们也会喜欢的，吃一块看看啊。” “我们买了吃过了，是还不错。”徐碧成笑脸勉强地回应着李小男。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陈深拍拍肚子说饿了要请大家吃饭，唐山海说自己吃过了，让徐碧成去，徐碧成自然不肯，陈深就不依了。 “唐队长，唐先生，新邻居搬来第一天，请客吃饭，你就不要这么不合群嘛。吃过了也可以再吃点的，就你那小鸟胃我还不知道，小鸡啄米一样一点点东西就不吃了，对身体不好，怪不得这么瘦，其实你就应该多吃点。”拉着唐山海硬是出了门。 李小男也拉着徐碧成欢天喜地说要去哪家哪家新开的饭馆吃。 新邻居都是活泼热情得有点过分了的人物呢，不好对付啊。唐山海内心默默扶额。 晚饭陈深挑了家藏在哪个小巷子里的小馆子，最大特色是这儿的老板兼主厨烧得一手地道的云南菜，让唐山海想起了久违的老家的味道。唐山海本是兴致缺缺，到发现这是家云南菜为主的馆子才惊异地看了陈深一眼。 “找到这家菜馆我可是费了一番工夫的，唐队长和徐先生很久没尝过你们的家乡菜了吧感不感动啊”陈深嬉皮笑脸对着唐山海抛媚眼，“感动的话，就多吃点啊。” “陈队长有心了。”唐山海带了笑意道，不是客套，能找到这家饭馆，陈深对待结盟同伴的善意出乎了他的预料。虽然唐山海自己长年离家，对于家乡的记忆和味道早就淡薄了。 徐碧成没说话，菜馆里熟悉又久远的家乡菜的味道令他生了怀念，看到唐山海吃得比平日有胃口他也高兴，只是一想到这是陈深引荐的地方，心里头的不舒服也更甚。 李小男可不管什么云南菜还是上海菜，只知道说好吃，菜一端上来嘴巴就没停过。 吃到一半的时候，唐山海留了个心眼，自己借着上卫生间要偷偷抢先结帐，刚问了老板价钱掏出钱包，那厢陈深猛不丁出现了，仿佛就等在这儿，一脸抓包了唐山海什么糗事的笑容，“唐先生，这你就太不够意思了啊，我的乔迁之喜，哪有让客人掏钱的道理” 唐山海面上镇静，耳朵尖发红，“乔迁之喜”他眉一挑，找到了什么理由，拿出一叠钱塞到陈深手上，“我是想着似乎还欠陈队长的一两顿饭，你看上次湘菜馆的事我还没回请呢要是这顿我不合适请客，那这就当我随分子的钱，恭贺陈队长的乔迁新居。” “哎呀，唐队长，”陈深接了钱却搂过唐山海的肩膀将钱又推回到他怀中，“山海，”语气瞬间格外亲昵柔和，“想请就留着下回好了，连着这次，有四顿了，我是不会忘记的。放心吧，你要是不想欠我的，早晚会让你连本带利还给我的。当然，要是你不想还了，我会更高兴的，就咱们这关系，你还非要跟我来有借有还不拖不欠那一套吗” 唐山海被陈深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说得愣了愣，正想着他什么意思，陈深已经自己先把钱和老板结了。 “欠就欠吧，拖就拖呗，欠多了拖久了，习惯了就好了。”陈深望着回过神发现又被涮了一把微露怒色显出点绯然丽色的唐山海，得逞一笑。 与陈深和李小男吃完晚饭一道回来，陈深在楼下楼梯口笑着看唐山海他们上楼，“唐队长明天见，以后我们就天天见啦。别忘了明早啊，都快忘了我刚跟老毕请假到春节呢以后上班让我搭个顺风车呗。” “好啊，有需要就和我说一声。”唐山海言笑晏晏地回道，难得没一点不耐无奈。 “我明天不用上戏，陈深，明天醒了上来叫我一起去吃早饭啊。”李小男不识相地插话。 回到家关了房门，唐山海让徐碧成拿出那张还没念完的“保证书”来。 徐碧成惴惴不安地拿出来，“我再给你念一遍” “不用了。”唐山海将纸上的内容自己过目了一遍，徐碧成已在上面签了名字落款。 唐山海瞧了眼等待宣判刑罚的囚徒般紧张的徐碧成，唇角无奈又软和地弯了弯，而后在纸页下方空白处直接龙飞凤舞签了字，“同意”，落款是他自己的名字“唐山海”，以及当日的日期。 “下不为例。”唐山海矜持道。 “嗯，保证。”徐碧成抱着这张纸如同抱着世界上的珍宝，笑容明亮，“我已经知道我的愚蠢有多让你困扰了，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逾越了。” 陈深从此之后还真就在唐山海那公寓楼底楼住下了，虽说在毕忠良那儿讨了病假，也没真的就整天不去行动处，只借口还休病假天天游手好闲不做事而已，额头上的伤疤好得差不多了也要假模假样地贴个纱布假装仍是一个伤患。在家里歇了几天他就快被李小男和刘兰芝的嘘寒问暖要逼疯了，而且不上班在工作日就只能守着晚上下班的时间见见唐山海，碰上唐山海晚上与别人有约，一整天都能见不上。这对陈深来说太难熬了，都已经住到一起了，还不能天天见面比上班更亲近，那千方百计住唐山海家楼下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只是短暂休息了几天，陈深就很好意思地每天一早搭唐山海的车，与唐山海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喝茶，闲聊，吃午饭，一起下班回家，尽可能再蹭一顿晚饭，待到要睡的点时，才一起各去睡各人的房间。几乎一天24小时最多能做到十六个小时都能看着唐山海，这样的日子才是陈深想要的休养身心度假般的悠闲日子嘛。 只是，陈深是高兴了，徐碧成就被他黏唐山海黏得快受不了了，眼神锻炼得越来越凌厉如刀。陈深愣是能视而不见，当对方是空气。 作为一个资深特工，徐碧成这点小不满完全不值得陈深放在心上。何况现在他处于几乎睁开眼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唐山海的幸福日子里，身心愉悦到飞起，没空去为别的小事分神不开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98结亲危机 98结亲危机 陈深是觉得过上好日子了，不但徐碧成受不了了，唐山海也有点吃不消了，这些天几乎是一醒来每天就面临着陈深无处不在的视线，感觉上卫生间都被盯着。毕忠良派来盯稍的人都没让他这么坐立难安过。即使是指导毕忠良弹钢琴时，唐山海都能感觉到一股如影随形的眼神，虽然每次回视都未必能正面发现陈深的目光，但那种感觉从未消失。 终于有一天，唐山海问陈深，“陈队长如果你实在没事干的话，不如回家休息，既然还是在休假，有毕太太给你撑腰，毕处长也没法叫你干活的。” 陈深喝着唐山海的茶坐在唐山海的办公室看着唐山海的脸欣赏着唐山海三件套裏得严严实实曲线美好的身材，大言不惭笑嘻嘻道，“不不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只要每天能看着唐队长，就觉得心情很愉快，伤口也好得更快了呢。” 陈深被不听自己命令的陶大春炸了一下，唐山海对此是有些愧疚的，因此对陈深最近的要求基本都有求必应，即使不愿意也没好意思拒绝，被蹭吃蹭喝蹭车也都认了，甚至瞧着对方赖皮想尽借口在自己家待到很晚也尽量由着他，不想下逐客令。他都忍让到这地步了，以为陈深故意这么拿自己撒气过几天也该够了，眼看着对方愈加得寸进尺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好象是摆明吃定了自己的好说话，完全没有够了的意思，唐山海感觉自己的好脸都白做给狗看了。 陈深这次没想那么多，死里逃生回来，他没怪唐山海，只是更喜欢无时无刻都有唐山海在眼前晃的感觉罢了。再说最近要过年了，处里没什么大事，绝密情报似乎还没正式下到行动处，他也弄不着。趁这段没法做什么任务的时候，放松一下，做做想做的事，比如放纵一下自己缠一缠唐山海，增加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联系联系同盟情谊，不是很好吗要是毕忠良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盯唐山海，就拿毕忠良怀疑唐山海的话来堵他自己呗，就说被毕忠良这些话搞得陈深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不由自主地也多多盯起唐山海来。 何况，毕忠良自己不也是千方百计扒拉着唐山海吗，教钢琴不算，去码头巡查这种事有必要带着唐山海这样的聪明人手把手教教了一次下次还美其名曰不放心现场带着再一起去，把陈深都撇下了，也不知道是谁对唐山海更居心叵测呢 想到毕忠良，陈深就觉得危险，认为自己更有必要盯紧唐山海了。 陈深自己想得很美，却没考虑到唐山海是否接受得了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当陈深这日下午下班要求再次蹭唐山海的车时，被唐山海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了，“陈队长，不好意思，我得先开车去带碧成去一趟修理厂查查刹车问题。” “没事，我可以跟着去的”陈深话没说完，脚都踏上了一只要到车上，徐碧成已然开着车带着面无表情毫不阻止的唐山海一溜烟跑了。 要不是反应够快，陈深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就是自己变成陈瘸子的日子了。 一脸懵懂地望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陈深不明白上班时还好端端的唐山海怎么突然变了脸。 活该。在窗户前完整看见了这一幕的毕忠良露出一个兴灾乐祸的笑容。 唐山海刚回到家，李默群就打来了电话，东拉西扯了一堆无非就是快过年了，让除夕去他家吃饭其实这事李太太早就说过了，用不着李默群特意再叮嘱一遍，唐山海心中正诧异着，李默群接下来的话令他瞬间恍然。 “今年除夕我们过得跟往年可能要不太一样了，除了多了你们这俩兄弟，周市长也跟我说了，在上海没什么亲戚，除夕自家过有点冷清，想两家并到一起过，我当然是觉得好的。山海啊，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家那位跟你说得够多了，舅舅呢，也不逼你，但是无论如何，这表面功夫你一定要给我做好看了啊” 唐山海答应着挂了电话，脸色沉郁。 两家并成一家过，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李默群和周扶海想在今年除夕就把两家亲事定下来的节奏啊。 “怎么了”徐碧成看着唐山海接完电话就颓然坐在沙发上皱眉摸着额头的模样，担心地问道，“又头疼了” “这事要是头疼倒简单了。”唐山海长叹了口气，闭眼靠坐在沙发上，“除夕去我那个舅舅家吃年夜饭，打算和周扶海一家一起吃，你觉得这代表着什么” “他们”徐碧成一惊，走到唐山海身前坐下，“就这么心急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怪不得呢我听柳美娜说，好像周兰兰确实很中意你，天天在家闹着想嫁给你，吵得周市长和周夫人都不得安宁，而且他们也对你没什么毛病可挑的，估计日子是快了也不知道柳美娜这么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从哪里打听出来的这些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不是很相信呢” 唐山海咬了下唇，想着什么，“柳美娜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上司，她人脉虽然没多大可靠打听消息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周兰兰这事看来是拖不了多久了，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得有个态度了。” 徐碧成无措地看他，“那你是想” “上峰那次发电报来让我们注意汪伪这边的绝密计划，你还记得吗”唐山海突然转了话题。 “记得啊。可是感觉行动处目前真没什么特别绝密的计划出来，从来没听说过，柳美娜都一问三不知的。要过年了，大家都懒洋洋的，没人想干什么正事，而且珍珠港事件以后，日本人什么战略行动都很清楚吧，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会造成党国重大威胁的绝密计划”徐碧成摇头道，一脸疑惑。 “上峰说有绝密计划，那就一定有。只是暂时东西还没下达到行动处而已。毕忠良之前跑了好几趟南京，可都是公事，我听孙秘书说李默群也秘密去过南京几趟，不知道是做什么，日本人应该是有个比较大的计划正在进行中。”唐山海分析道，又问徐碧成，“柳美娜真没跟你提过其他什么比较反常的事情” “这个”徐碧成努力思索着，“感觉都不是什么很值得注意的事项啊喔，”徐碧成抬头，“好像昨天毕忠良叫柳美娜过去不知道是试试还是检查什么新的密码锁之类的东西她就随口说了一句，我不好问得太露骨，再打听，她就是不提这个了，虽然柳美娜在有些事上嘴巴碎，真要紧的问题还是挺知道保密的档案室的文件柜什么都好好的，近期没有坏的，也没听说有要换什么锁的事不过她倒是抱怨了一句什么现在的新式密码锁还得去学学怎么开，隔天要去总部再帮着看看挑新锁先学起来，过年后就要用得着了” “新锁换锁”唐山海托着下巴想了会儿，“到达行动处的任何档案文件，最终都要放到柳美娜那儿存档，无论多绝密的计划都是这样。这换锁还是装新锁，如果都是为了那个绝密文件提前做准备的话” “也就是说档案室很可能要重新装秘密文件柜”徐碧成眼睛一亮，想起了另一件事，“柳美娜说过，档案室有个秘密文件柜，没人知道在哪里。扁头有次随便问了句，她不肯说，只说知道了也没用，现在那文件柜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等到有东西估计也得重新换个高级点的带锁的文件柜了” 唐山点头，“那就对了。那个绝密计划最终到了行动处还是要落在柳美娜手上” 突然家中的电话又想起来，唐山海和徐碧成都谨慎地不再说话。 徐碧成去接电话，听到声音又放松了道，捂着话筒对唐山海比划了个口型，小田野子。唐山海露出一个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摆手暗示徐碧成说自己不在，不自觉地屏了声息。 “喔，野子小姐啊嗯我哥现在不在家，好像带新邻居去选窗帘了是啊，我家对面搬了个邻居过来，没有没有，人家人挺好的，是一分队队长的女朋友啊明天是情人节你要到行动处来什么喂”徐碧成呆愣着拿着话筒，不知道想什么。 “她说什么了明天到行动处来干嘛”唐山海听到小田野子挂了电话，才开口说话，觉得徐碧成的样子挺奇怪的。 “她说”徐碧成迟钝地转了头，哭笑不得又惊讶无比，“她说明天是情人节，要到行动处来，宣告一下” “宣告什么她有什么好宣告的既不是特工总部的人，也不是日本政府或者军部机构的工作人员，本身还是个反战分子，也不可能是日本人那边的特务吧”唐山海奇道，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说要宣告你是他的男朋友，在咱们行动处当着我们所有同事的面。” 唐山海想去拿水喝的手突兀地僵在空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99做谁家的女婿 99做谁家的女婿 徐碧成一口气说完了小田野子那通电话的重点，其实他还刻意忽略了当时小田野子那不容拒绝霸气侧漏的语气，活脱脱一任性妄为霸道粗暴欲强娶良家女子的有权有势的某家大少爷或者是日本少爷如果她是男人的话。 唐山海下意识地一手捂住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徐碧成，又看看那已经沉默下去的电话机，然后双手撑住额头，只觉突然之间头疼翻倍，浑身不自在，“她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山本原这家伙，走了就走了，还搞一什么师妹时不时冒出来吓唬人，完全搞不懂丫什么想法。 虽然那次在南造云子的舞会上有她事先提醒并出手相助，使得南造云子针对唐山海的刺杀没有成功，唐山海也挺感谢她的，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难以看透了，有心想远离一些，但对方总能察觉到什么似的，每当唐山海快要忘记她这个人的时候，就出现在他面前请吃饭请逛街请喝咖啡喝茶什么的，还挑着的都是唐山海不能拒绝的时刻，正好下班没有其他约会时，或者是出门办公务已经结束了没有其他工作时，还能张口就来唐山海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让唐山海疑心这日本姑娘是不是派了比毕忠良手下高明得多的人来跟踪自己。但是，想想小田野子的身份，是山本原的师妹，也是影佐似乎很宠爱的小师妹，打听自己在行动处的工作内容和安排还不是手到擒来，唐山海也就放弃了询问小田野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么多事的念头。 “其实如果小田野子先抢了你做情人，那么李默群是不是就不会让你跟周扶海家结亲了毕竟一个有后台的日本女人，周扶海也不敢得罪的。”徐碧成摸着后脑勺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觉得好像找到了一个暂时能够解决李默群和周扶海逼婚事件的好办法。一时没注意，就用错了词，用了“抢”。不过唐山海眼下烦心事正多，也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用词错误。 唐山海摇摇头，“你就不觉得小田野子这个所谓的宣告时机也太凑巧了点我们正好在为李默群和周扶海家要结亲的事头疼，她就正好送上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借口，好比你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想睡觉，我也当然会给你送枕头，有什么奇怪吗”徐碧成嘟囔了一句，“难不成，你还真想做周扶海市长家的乘龙快婿啊” 唐山海瞥他一眼，“大汉奸家的女婿和日本人的女婿，我都不想做。” “那你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徐碧成无奈道，“其实，山本原当初介绍你和小田野子认识，不就是为了他不在好让小田野子在你遇到什么事时给你解围她是不简单，可是对我们没什么坏心吧我想她这个所谓的宣告，也不是真的就要逼你做日本人的女婿的” 唐山海抿了抿嘴巴道，“照你的说法，那就更奇怪了，山本原是什么人日本海军部门的高官，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小田野子跟我更是无亲无故，这么卖力谁知道背后是什么目的，而且小田野子这个女人你我都看出来了她不简单，不好掌控，我就怕这次借着她摆脱了周扶海家的逼婚，下次要摆脱她就难了。她背后的山本原，比周扶海更不好说。” “又拒绝了日本人，又拒绝了周扶海，你总不会是要两面都得罪吧，这样我们的潜伏工作还能进行得下去吗”徐碧成瞧着唐山海紧锁的眉头，几乎要说出第三个选择。要不，我们就不干了，悄悄溜了可是怎么想，这话说出来只会让唐山海心情更加不愉快。他也知道，唐山海绝对不会答应的。 唐山海深吸了口气，纤长白皙的手指扶着剑眉，一点一点划过，眼神中的迷茫渐渐退却，“如果是为了保证任务完成，选择最有效率的办法，你说，我是做周扶海的真女婿好，还是做柳美娜的假男朋友好” “假男朋友”徐碧成惊疑地反问。 “之前觉得没必要，倒是没跟你说过这件事。柳美娜这女孩子早猜到了李默群会利用我跟什么人结亲，愿意假扮我的女朋友来替我挡这些事，只要我给她些物质上的好处，以及满足一下她身为女孩子的虚荣心”唐山海双手交叠，显示着他内心的不确信，昏黄的光线给他秀气流畅的脸颊线条涂上了一层柔光，使得他的这种微微为难的神色更打动人，让人不忍心再逼问他什么。 “柳美娜真的这么说过”徐碧成望着唐山海，低下眼睛帮着唐山海思索，也不愿再追问他什么，“她是档案室的管理员，如果为了以后偷取绝密计划的方便，她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况且，她还真的挺喜欢你的，感觉比小田野子要好掌控些吧但如果你真的选定了柳美娜做女朋友，她不如周市长家的千金有出身有权势，李默群总是要不高兴的，你打算怎么让李默群消气呢” “他跟周扶海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只是这几年两人都在上海，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实际上呢周扶海是新政府的二号人物，他才是三号人物，真以为他们有多好想让两家联姻，也有一个互相防备牵制的意思。我只要让李默群多考虑一点他和周扶海之间的嫌隙就可以了” 敲门声响了起来。两人一下噤声。 徐碧成去开门，眼前猛然跳出来李小男欢快的笑脸和声音，“碧成，唐先生，我今天发了工资啦，终于可以做东请你们吃饭了” 于是，李小男所谓的请吃饭，就是自己在楼下的公共厨房里自己买了许多蔬菜荤菜，先是炉子上一大锅鸡汤炖着，然后指挥陈深忙前忙后摘菜洗菜，手忙脚乱的样子，徐碧成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去帮忙切菜炒菜，李小男才把陈深赶出了厨房。 陈深拎着一篮子青菜韭菜白萝卜来到小院的水井旁，捞了桶井水慢悠悠地择韭菜和青菜，唐山海就意思意思地在一边洗萝卜。 晚霞挂在天边，把地上的一切都映出了柔柔的红光，包括唐山海净秀的面容，也染了霞彩似的有一层粉淡的艳色。从背后看，唐山海的脖子修长柔美，耳后的乌色鬓发衬着白净的肌肤，干净秀气得有素月清竹之感。他整个修长的身体委屈地半坐在小板凳上，就窝成了小小的一只，低头专心伺弄着手下的白萝卜，比萝卜还白皙粉嫩的纤长手指一点点地刮掉萝卜上的点点泥泞。脱掉了西装，就穿着衬衫马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上松松褶着，小臂到手腕的线条直接利落流畅匀净，在霞光中像是白里透红的粉玉。微一弯身，那腰部到臀部的线条就曲线毕露纤柔有度，腰身被小马甲勾勒得令人生出了可堪盈盈一握的错觉。 陈深又打了桶井水，从背面这么盯着唐山海看了一会儿，直到唐山海察觉到了不满地回头瞪他，“陈深，我早晚要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陈深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将水桶里的水先是倒了点给唐山海盆里的萝卜，接着倒给了自己盆子里分开放置的青菜和韭菜，蹲在唐山海对面，委屈地撇嘴，“我不过就是觉得唐先生长得好看多看了几眼，那么生气干嘛” 唐山海从陈深的盆子里捡了根韭菜就朝陈深丢去，恰好挂在了他鼻子上，“我承认，之前的爆炸那事我对下属管教不严让你受伤是我不对，我对你是有所亏欠，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呢，想打我还是骂我一顿都随便，我绝不还手也不还口，可你能别这么整天神经兮兮地盯着我看么” “不是啊，我看你不是因为哎呀，你误会我了，山海，”陈深这才明白唐山海在想什么，居然以为自己是不满爆炸而想报复他，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这么明晃晃的花痴和爱意都看不出来，还能觉得是报复我去，陈深心里委屈大了，鼻子上挂的韭菜都没顾得上拿下来，当即就要解释。 “想让我别误会就少这么白痴一样盯着我看，知不知道毕忠良都问我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没还”唐山海气呼呼道，脸颊两侧鼓起让陈深熟悉又爱死了的小肉包，就是现在对方正生着气，他不敢太作死地直接上手去捏一把。 毕忠良呵呵，老家伙，老狐狸，不安好心。 “我是真的我”陈深想着合适的措辞，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青菜，鼻子上的韭菜一晃一晃的，他慢慢说道，“因为结盟了之后，我很高兴，所以想盯着你多看看，生怕这是一场梦，我在这儿一个人太久了” 唐山海抬头，与陈深对视，目光相交，眨巴眨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视线落到那根晃悠悠的韭菜上。唐山海没忍住就笑了一声，探身过来，细长的手指向前一伸，堪堪触了下陈深的鼻尖，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带着唐山海独有的馨香，令陈深从鼻子那点开始，全身过电般地一麻，眨了眨眼睛，几乎屏住了呼吸，回过神来，只见对方把那根韭菜一夹嫌弃地扔到了一边。 唐山海那指尖的相触像是给陈深带来了一阵冲动，他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什么，一阵冷风吹来，对面的唐山海就没防备地全身一抖，打了声喷嚏，像只被冻到了的小猫儿。 温情脉脉的气氛完全被破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100邻居家宴 100邻居家宴 快要过年，上海这冬天的室外气温自然是有得瞧的，虽然今天日头还算好，井水的温度没那么凉甚至有些微温，在院子里四面是墙挡了不少冷风，可是这样的天气在院子里就着井水洗菜还是可以冻得人够呛。刚才陈深净盯着唐山海的马甲衬衫看了，倒没想到这样的天气里穿到室外简直是作死，这时被风吹得一激灵，眼看唐山海一边抖还一边强装不冷的模样就被气笑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绿菜，也一巴掌拍掉了唐山海手里的萝卜，扯着他冰凉的手腕就往室内跑，边跑边数落着唐山海，“冻死迎风站是吧你说你在外面瞎讲究也就算了，到了家里还是这么一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死相是做给谁看呢天这么冷穿这么点，当你是铁打的啊快到屋子里暖暖，不然碧成发现了又要恨死我了。” 陈深穿着棉外套，血气足，虽然沾着井水，还是温热的，一触及唐山海冰凉的双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将唐山海两只手都拉过来捂在自己的掌心，还搓了搓。将人半推半拉地拖到了屋里，厨房里的热气传到客厅，温度比外面骤然升高了许多，一阵暖洋洋的热意迅速包裹了两人。陈深越看唐山海这一身越觉得穿得太单薄，“冻死你活该啊，我去房间拿一件长款棉外套给你，我嫂子给我买的，款型好看着呢，绝对不会让你嫌弃的。” 唐山海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瞧着陈深，黑琉璃一样闪着清辉的眼睛眨了眨，不知想着什么，任由陈深从楼下房间拿了一件长棉衣过来给自己套上，在陈深要给他裹紧了系扣子时，唐山海摁住了他的手，两人的手指忽地交叠在了一起，陈深的手一愣，却贪图着那突然覆上的细腻柔滑的凉意，不舍得移动一点。 “陈深，其实”唐山海低眉，目光移动到客厅地板的某个点上，赧然又努力尝试着坦诚道，“能有你这样的合作同盟在行动处，我也是高兴的。” 唐山海不知道，他这认真又不自在地坦白说着真话的模样，落在陈深眼里，实在是可爱透了，耳朵尖那一点点红点都好看得让陈深忍不住想要俯身亲吻安抚。 陈深反手抓住了唐山海的手，更紧地交握，几乎是个十指交缠的姿势，正要倾身去做内心所想的动作，李小男拿着锅铲不客气地狠敲了下陈深的背，在陈深不满地瞪过来时叉腰命令，“喂，你洗的青菜呢，韭菜呢，萝卜呢快拿来啊，我萝卜要下锅放汤里了” “好好好，我去。唐山海你就待着别动了啊，外面太冷了。”陈深冲李小男龇牙咧嘴笑了一下，十分舍不得地放开了唐山海的手，内心里把一百个李小男都狠狠揍趴下了，才出了屋子继续去水井旁洗菜。 大家伙忙活一番后，所有的成果摆上桌后，白的红的青的黄的，颜色丰盛，香气扑鼻，一看一闻，总体感觉居然还不错。 萝卜炖鸡汤是李小男的手笔，肉片炒金针菇以及油豆腐焖肉是徐碧成贡献的成品，几个素菜是李小男炒的，陈深洗择的，另外炖鸡汤多下来的一些萝卜，由唐山海炒了他最拿手又很独特的据说是徐碧成非常喜欢的素菜萝卜块炒辣椒加白兰地或者威士忌。再就是，唐山海还贡献出了一瓶红酒，都是年轻人，面对这么一大桌子菜，怎么能不来点酒庆祝呢，红酒嘛不善喝酒的人都能抿几口，包括陈深和李小男。 “哎呀，这样好像有家的感觉了，我们几个都是兄弟姐妹一样，来，为我们这一楼的做邻居的缘分，干杯”李小男率先举杯，以主人翁的身份招呼大家。 “干杯”唐山海、陈深和徐碧成在李小男的欢声笑语中，也都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暂时得以不去想其他任何烦心事，只享受眼前这一顿美味而温馨的晚餐。 李小男厨艺一般，可是炖汤的功夫还是挺讲究的，鸡汤炖得入口鲜美香浓，倒出乎了徐碧成和唐山海的意料。 “怎么样，大吃一惊吧没想到我还这么有本事吧。好吃就多吃一点啊。”李小男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得意又满足道。 “就会炖汤，还这么得意”陈深习惯性地噎她。 “有本事你别吃啊。”李小男作势要夺走陈深的碗。 陈深捂住了饭碗，“我都请你吃过多少回饭了，这本来就该是你请我的。好意思要回去” 看着陈深和李小男这样吵吵闹闹，一边热汤一边红酒，唐山海夹着菜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哎，唐先生，那个，咱们都是邻居了，我可以叫你山海吗”李小男和陈深的争执告一段落，转而看见唐山海优雅的吃相，忽然发问。 “可以啊，李小姐叫碧成不都直接叫的吗，叫我唐大哥也行。”唐山海点头，喝了一口酒，觉得李小男这目光中还藏着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那好，山海啊，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小男，不用总是李小姐李小姐地那么客气了，嗯，嗯，我，我还有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嗯嗯啊啊的，当你便秘呢”陈深夹了块鸡腿给李小男，并不想听李小男和唐山海说太多话，“喏，给你个鸡腿犒劳犒劳你，吃多了嘴巴塞满了就不用说什么废话了。” “这都是我的鸡，用得着你充大方”李小男说是这么说，还是接过了陈深给的鸡腿，又去看唐山海，“山海，周兰兰真是喜欢你喜欢惨了，你还不知道吧” 徐碧成正要夹一块青菜，一听到“周兰兰”的名字，那菜就从筷子上掉下来了。 唐山海手也一顿，拿着红酒杯也没人看出来。 “她现在啊，特别想嫁给你，比我想嫁给陈深还想得厉害”李小男继续说。 陈深白她一眼，李小男全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对方的风凉话，“还能有姑娘比你还疯狂地要嫁人啊，我还没碰到过呢” 陈深心里一阵不安，周市长家千金很中意唐山海的事，也不是没听人提过，毕忠良有一次都阴阳怪气提了一句，只是看唐山海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又觉得这事也就是个传闻，只要唐山海不点头，谁还能强嫁他不成周扶海与李默群的关系就是李默群与毕忠良的关系，面和心不合，私底下互相也未必谁看得惯谁，不过暂时在新政府这一条大船上待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船翻了就会捅对方或者被对方捅一刀。 “这个那是周小姐抬爱了，但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唐山海摸了摸耳朵，艰难地开口。 “是啊，是啊，我知道，这种事一定要两情相悦的嘛，感情得多培养，你说她光是自己在那儿说喜欢你想嫁给你有什么用啊对不对所以我啊，鼓励她明天到你行动处来一下，你俩多见见面，说不定很快就能两情相悦了呢”李小男眨眼道。 “胡闹”唐山海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深把筷子一放，冲着李小男就嚷起来，“李小男，你还真是缺心眼啊，自己不知轻重就算了，你当自己是月老啊还是红娘啊，这乱点鸳鸯谱的事你能干吗想没想过你自己瞎指挥，会影响别人的终身幸福啊” 李小男对陈深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既不解又不屑，“山海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激动干嘛。什么我乱点鸳鸯谱了啊，那是人家真喜欢唐队长，明天要去行动处表达一下实际行动，如果唐队长不喜欢她，那也有个了结啊，不然她心定不下来，老惦记着，也耽误她自己啊，山海你说是不是啊” 明天是新历的二月十四日，按照西方的风俗来说，的确是情人节，中国的年轻人现在越来越崇尚洋风，什么都要照着外国人的做法才觉得时髦，具有罗曼蒂克，西方的情人节自然是很符合当下小资阶层的年轻人的调调的，小情侣多了个可以厮守约会的浪漫借口，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今年的情人节还正好卡着旧历的除夕，双节相庆，中西合璧，更具有相约白首的意义了。 周兰兰想明天到行动处来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如果是周扶海的授意允许的话，那明天周兰兰不但是要借着情人节的由头来看看意中人的，更可能之后就要直接顺理成章一起去两家合并的除夕宴上把事情给定了吧 已经退无可退，没法再推诿含糊下去了。 徐碧成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看着唐山海，一脸忧心。 “说得对，小男，为了周小姐着想，有些话是要找机会说清楚。”唐山海心下已经生了主意，抿了口红酒，坦然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明天周小姐打算几点到行动处来吗” “明天下午两三点吧都除夕了，我想你们应该会很早下班吧。”李小男边吃边说，如实告知。 “嗯，知道了。”唐山海喝了口鸡汤，想着自己要被迫做出的那个决定，顿时觉得食之无味。 既然如此，那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对不起了，柳美娜 除夕这日，陈深一吃过饭就有事没事盯着自己办公室窗外楼下行动处的大门那边看。从唐山海到来之后，他就养成了有事没事在窗户边盯着的习惯，无数次地偷看着唐山海长身玉立风姿如画地进出行动处大门特别是在唐山海不在行动处的时候。 现在唐山海就不在行动处，一吃过早饭就被毕忠良拉着去码头巡视了，也许是要交代什么好东西，毕竟除夕了嘛，拉着李默群的外甥在旧年历一年的最后一天去码头搞点什么过年用的事物也挺正常。可是到中午都没回来，肯定是两个人一起单独吃饭了，有多少东西用得着巡视到现在还没回来吗陈深内心骂着老奸巨猾的毕忠良。 除夕一到，过年的气氛分外浓烈，远处甚至有心急的人家先放了几个炮仗，小孩子们学堂都放假了，街上多了不少小孩的笑闹声。行动处里人人都面色轻松，一派从容，全是等着下班回家好好过年的做派。 陈深这些年每年除夕都是去毕忠良家过的，倒不愁没地方去吃年夜饭。现在只犯愁唐山海怎么还不回来 瞅着时间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就一点多了。 行动处大门那儿忽然驶来了一辆气派的淡粉色的小轿车，是从没见过的漂亮得跟小姑娘似的车子。陈深眼睛一阵乱跳，定了定心神，仔细一看，车上下来的俩身影赫然是俩姑娘，一个是李小男，另一个嘛，虽然不是很熟悉，想想昨天李小男对唐山海的说的事，那肯定就是周扶海家的千金周兰兰了。 这还真杀到行动处里来了就这直来直去的风格铁定是被李小男传染的。陈深恨恨地想，忽然就希望毕忠良带着唐山海今天都别回行动处了，直接回嫂子那儿一起吃团圆饭多好。 李小男和周兰兰下车后，司机也下了车，似乎是向行动处大门那儿的值班人员解释周兰兰的身份，没一会儿，这些人就客客气气迎着周兰兰想着行动处的大楼那儿走。 陈深气闷之余，忽听到门外一些脚步声，跟着还有钱秘书嚷嚷的八卦的声音，“哎呀，周市长的千金来了，好像是来找唐山海的，我下去迎一迎”跟着似乎还有几个瞧热闹的人去了楼下。 陈深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下去，目光瞧着窗外，一愣神发现又是一辆白色小车进了行动处。在行动处一停下来，车内先是下来一个女子，然后两个彪形大汉跟着下车了。因为在楼上，有些距离，陈深也一样没有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可是根据身形气质来看，陈深认出了那是小田野子。 哟怎么都凑到今天来了陈深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小田野子也是来找唐山海的。 在这个又是西方情人节又是东方除夕的日子里，周市长千金周兰兰和影佐将军小师妹小田野子同时过来行动处找唐山海 陈深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到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危险气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101争春 101争春 陈深下楼之后，大厅里三三两两簇拥着无心工作的行动处人员，应该是被人警告过不得聚众围观，所以才造成这么分散着待在大厅的局面。 出了大厅来到行动处大楼的大门底下，陈深看见周兰兰与李小男怒气冲冲地站在一边，另一边是姿态傲然的小田野子以及她身后的两个日本武士。周兰兰与小田野子今天都是盛装打扮的模样，各有各的研色明丽，像两朵争奇斗艳的春花。虽然现在才是冬天，争春实在还是太早了些。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行动处突然来了这么多美女”陈深搓了下双手，先是和小田野子握手，“野子小姐，好久不见，先拜个年啦，过年好啊。”接着又去和周兰兰握手，“周小姐是吧，上次在李主任的宴会上见过您了，我是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陈深，听小男说过你今天会来嗯，你可能需要再等等，唐队长上午和我们毕处长出去巡视码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周兰兰对笑脸迎人的帅哥态度都不会很差，微微笑道，“陈队长我也认识你，行动处一直以来传说中的黄金单身汉嘛，还是很有名的。” “我也会等到山海君回来的，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他说。”小田野子矜持地开口，说话间与周兰兰一对视，几乎是剑拔弩张，火花四溅，陈深觉得站在中间的自己都被烫了一下，不由又瞪视了李小男一眼，都是这个缺心眼的出的馊主意，什么情人节到行动处找唐山海，就是女追男隔层纱也不能那么随便啊 行动处大厅不时可以听到女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和八卦，尤其是那些年轻单身的女孩子们。 “今天不是情人节嘛，这周大小姐都直接杀到行动处来了啊”“我听说周市长督促着李主任想赶快订婚呢，就是不知道唐队长怎么想的，周市长家的千金都不太感冒的样子”“可不是，你看那个日本女孩子其实都来过行动处几趟了，那背景也不简单，好像是什么海军少将的师妹，跟影佐也是师兄妹的关系，还有传言影佐的老婆病死之后一直想追求这个小师妹来着”“唐队长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又是单身，当然很多人盯着啦，分分钟被抢走。”“普通的女孩子喜欢也抢不过这两个女人啊，哎，我都有失恋的感觉了” 另外一些男同胞在艳羡唐山海这旺盛的“桃花运”的同时，甚至开始打起了赌，看大楼门口那两个来头不小的女孩子哪个能在今天顺利约走唐队长。 “唐队长果然是唐队长，不愧是登过报纸让全上海的名媛千金都一吻难求的男人”“嘿嘿，唐队长这长相，别说女孩子喜欢了，连男人看了都觉得好看光鲜，你们就知道什么小报的八卦绯闻，知不知道唐队长还跟汪先生合照上过南京的日报啊，汪先生还说唐队长和自己年轻时长得像呢，谁不知道那汪先生当年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啊”“对啊，我也看到那新闻了，咱行动处沾了唐队长的光被汪主席提到了呢。这么说起来，今天这两个女孩子上门实在太正常了，就是不知道唐队长到底喜欢哪个啊”“我看那李小男也挺奇怪的，要不是听说李小男要跟陈队长订婚了，还以为她也要来约唐队长呢”“我听说啊，今晚不是除夕吗，周市长家都打算和李主任家一起吃年夜饭了，这事还有什么说头吗”“哎，这可不一定啊，要是一般的女孩子还真没法跟周市长的千金争，可另外一个是日本大小姐，背后有影佐和什么海军少将撑腰呢，周市长见了人家都要绕着走吧，我觉得李主任要是能跟日本人联姻，一定会更高兴的”“赌一赌吧”“赌多少” 徐碧成站在大厅楼上，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中烦闷。甩手想先回办公室，经过了柳美娜的办公室，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柳美娜的档案室门开着，她一个人站在窗前，像也是在观察着楼下的热闹，背影寂寂，如同孤独地等待着什么。她这么一个爱看热闹爱打听消息的姑娘家，在全行动处此时最八卦的事件中一无所动，反常得奇怪。 然而徐碧成明白她的心情，就像明白自己的心情，因为他和她都卑微地爱着同一个人。 徐碧成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柳美娜回过头来，见到是徐碧成勉强地笑了笑，她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泪痕，只是眼睛有些湿意的红，意外地令她有了几许平日从未有过的楚楚可怜的清纯之感，“碧成，你是要下楼去瞧热闹的么唐队长的魅力真大是不是竟然有两个女孩子同时来找他，还都是不同凡响的女孩子。” 她今儿也是换了新发型，妆容都细心描摹过，衣裳也是未曾见过的新款，手腕处收着一细细的银链，镶金的水晶耳坠衬着白皙发亮的肌肤无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比不上楼下那两个女孩子身上的东西名贵奢华，可是柳美娜已经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努力将自己打扮成了最美最精致的样子。她这样盛装等待着，也是打算在今天向唐山海述说什么吗 昨天得知了周兰兰和小田野子要来行动处的事情后，唐山海应该有了自己的考量和决定。无论何种决定，选择了哪个女孩子，徐碧成都不舒服得像是心脏被硬生生挖了一块。然而这又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这种事，他无法替唐山海分担，甚至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中意了唐山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会再去喜欢上别的人，随意就可用另一个人的爱情来替代呢 看着还并不知晓自己会是最终的幸运儿的失落的柳美娜，徐碧成忽然舒服了一些。这样的柳美娜的话，是值得赢过楼下那两个人的。至少今天的赢家，不会是楼下那两个女孩子中的任何人，而是相比较起来平平无奇家世普通的柳美娜。 “我哥从小就这样，到哪里都是女孩子的焦点，因为他太耀眼了，所以都没有人看到我。所有的女孩都喜欢他，可他其实对她们一个都记不得了。”徐碧成还记得自己的伪装，唇角一勾，阴阴然道。管他言语有多虚假，反正这份不高兴是真实的。 柳美娜听徐碧成这话有几分不对劲，目光躲闪着安慰他，“碧成，你别这么说，你也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唐队长他太优秀了。” “在我眼里，那些什么小姐啊千金啊也都是只看外表的胭脂俗粉罢了，美娜你比她们都高贵多了，用不着这么妄自菲薄。我哥要是喜欢名门闺秀的话，那早就结婚了，还用得着到现在都是单身”徐碧成缓和了自己的脸色，轻声对柳美娜道。 “谢谢你，碧成。这个时候，只有你会这么对我说。”柳美娜苦笑自嘲道，“楼下那两个大小姐一来，处里平日里对我美娜长美娜短的那些人哪个还想得起我哟。” 徐碧成耳朵听着办公室外悄悄过来的动静，还有余光扫到的一个快速闪过的人影，那个家伙应该是刘二宝 徐碧成突然就凑近了柳美娜，撑着窗户，有些激动道，“美娜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我哥呢明明你是这么与众不同，可为什么还是跟那些女孩子一样，会被我哥的外表迷住了呢你知不知道，我，我不会不像我哥那么绝情的，我眼里只有” “你别说了”柳美娜打断了徐碧成的话，脸色有一丝慌张，转身急急欲走。 刘二宝应该还没走。 徐碧成内心冷笑一声，抓住了柳美娜的手腕，细细的银手链也握在了掌中，摩挲着皮肤，有些冰凉的刺痛。 “连听都不想听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哥他心中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个女人，这辈子再也不会为别的女人动心了，你还要不管不顾地喜欢他吗你以为你自己能感动他的话，就太天真了。这么想的女人大有人在，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我哥是很好，很迷人，可是论起做一个好情人，好丈夫，现在的我远比他更有资格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美娜”演戏其实没那么难，不过是把你想对心里那个人说的话，再转换对另一个人说，假意真情，有几个人能分辨得清 柳美娜对于徐碧成的这番剖白既震惊又动容，可她的心却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低下了头，静静收回了自己的手腕，“碧成，对不起，我做不到，至少现在的我没法做到，天天看着唐队长，我确实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也许你说得对，我是痴心妄想，可我虽然卑微虽然平凡，总不至于连妄想的权利都不该有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102发痴的美娜 102发痴的美娜 刘二宝在档案室门外偷听到了柳美娜与徐碧成的这段对话，脸上露出了八卦又好奇的笑容。 咦徐碧成喜欢柳美娜这些日子虽然徐碧成是和柳美娜还挺热乎的，可是什么时候发展得这么迅速了喔，不对，柳美娜对徐碧成好像没那种感情，喜欢的是唐队长吧唐队长对周小姐不感冒，不会是因为喜欢柳美娜吧，当然柳美娜喜欢唐队长大家都知道，但是没看出来唐队长是不是喜欢柳美娜，唐队长对哪个女孩子都一样的感觉，柳美娜去他那儿走动得勤快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啊刘二宝正想趴在门口再偷听一会儿，走廊那儿忽然来了一堆脚步声，好像是扁头他们几个过来了。刘二宝不想被扁头发现自己在听柳美娜的墙角日后又被扁头那张臭嘴拿来随时随地嘲笑，只得直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扁头进来了走廊瞅过来的目光中走过了柳美娜的档案室。 “美娜你怎么不下楼，嘿，周市长的千金和日本大小姐同时到了行动处，这热闹得，就等唐队长回来拉开一场大戏了”扁头一进柳美娜的办公室就嚷嚷开了，才注意到徐碧成和柳美娜之间气氛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挠了挠后脑，讪讪一笑，“哟，徐先生也在啊”想到徐碧成和唐山海的关系，他自己在徐碧成面前说什么看大戏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实在是很招人恨，不免心虚地低下声来。 “这戏就这么好看吗”徐碧成森森然地一笑，牙齿很白，吓得扁头大气都不出，慌忙解释起来。 “那徐先生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想看唐队长的笑话啊，这，这可是咱们行动处的荣誉，对，荣誉，你看啊，我们头儿花名在外多少年了，也没唐队长这么厉害，一下两个姑娘上门抢着等人啊，就差打起来了”扁头张口结舌，赶紧为自己开脱，只想可别得罪徐碧成和唐山海，这俩都是自己开罪不起的人。 徐碧成瞧了柳美娜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正要走，柳美娜档案登记桌上的电话忽然叮铃铃地叫唤了起来。 柳美娜受不了徐碧成那深情可又别有其他看不透的意思的眼神，借着打电话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听着电话那头男人温和沉静的声线，忽觉得自己的世界整个明媚鲜活了起来，什么尴尬困惑都不在话下了。 “唐、唐队长，你找我” 徐碧成身形一顿，回转了身，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扁头他们一听电话那头居然是行动处楼下这场大戏一直缺席还未归来的男主角，顿时自觉屏声息气，互相噤声，默默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个字。 “嗯，我这儿有别人”柳美娜面对扁头这些人如饥似渴的八卦目光，忽然白了他们一眼捂了些话筒，紧紧贴着自己的耳朵，坚决不肯让旁人多听了一分去，“对，她们两个都到了，在楼下大门口等着呢好，我明白。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好。” 柳美娜挂了电话，面色平静地，对着扁头等人好奇张望过来的目光，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果断地下了逐客令，“都出去，别妨碍我做事。” 徐碧成大概猜出电话那边唐山海终于对柳美娜说了什么事了，心里长叹一口气，酸涩无比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档案室。 “都过年了，你还有什么事要做”扁头他们嘟囔着乖乖被柳美娜一个小女人半推半催地赶出了档案室。 柳美娜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了，窗外日光盛大明亮，预示着到晚上也会是一个晴朗清澈的夜晚，一个适合情侣约会亲密的夜晚。 发梦似地坐在档案登记桌前，柳美娜不敢想象唐山海居然突然打了电话来，接受了自己的那个提议，虽然她说是假的可是假着假着，也许就弄假成真了呢至少比起楼下那两个女孩，她与唐山海的距离已经比给她们更近许多了。哪怕唐山海只有怜惜，那也只是对她的怜惜，与旁人无关。而柳美娜会很知足的，绝对不会想着去与一个死去的女人争夺唐山海心中的珍爱。 目光飘忽地盯着桌上的电话机，柳美娜一会儿发愣一会儿浅笑的，像是安静地发着痴。 徐碧成来到了楼下，陈深还在与两个女孩子周旋着，费尽了口水也没让谁先出了行动处在家等消息。大家伙儿也是大姑娘上花嫁头一回见到行动处多年以来的黄金单身汉金字活招牌陈深陈大队长在女孩子面前吃瘪的样儿。 一个是周市长家的千金，一个是影佐的小师妹，小小的行动处哪个都得当姑奶奶一样供着，赶是没人敢这么做的。 女孩子跟女孩子较起劲来，也不比男人好多少。 钱秘书已经很巴结地给两位大小姐都拿来了椅子让她们坐着，点头哈腰地对哪个都陪着笑脸，还特地回去屋子里又给两位奉了茶过来。这两位大小姐俨然把行动处大楼的门口当成了类似光明大戏院的包厢或者是什么茶馆的茶室。 这样的风景还真不多见。 “哟，唐队长的兄弟来了。”陈深一见徐碧成就像看见了救星，忙嚷嚷着引起了两位姑娘的主意。 果然，周兰兰和小田野子不约而同看过来。 徐碧成才不想接这破事，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既不像看热闹的，也不像来劝和的，只是就那么站着，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哥大概马上要回来了吧，等着就行了。” 陈深瞧了兴致缺缺的徐碧成一眼，眼珠一转，“我口渴了，进去喝水了。” 不对劲啊陈深边走边想，徐碧成还真想让唐山海回来应付这两位姑奶奶，唐山海能对付得过来吗搞不好又要闹一大笑话，还是，唐山海有了别的主意可这样的局面，除了答应或者拒绝，还能有什么别的不怎么得罪人的主意而且，唐山海今天还跟老毕在一起呢，就这样想搞些别的鬼也搞不了啊。 当行动处大楼那边一道风景独好的时候，唐山海挂了黄浦江边一大型码头仓库办公室的电话。 他是借了电话打给柳美娜，想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自己，他答应了柳美娜之前说过几次的提议了。当然，如果柳美娜不同意，对之前的事反悔了，他也不强求，另想办法就是。不过显然柳美娜依然是求之不得的态度。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柳美娜应该也看出来了。 刚出了仓库办公室，毕忠良正在门外笑眯眯等着，那眼神好像等着猎物上门的懒洋洋的老虎，让唐山海心头有一丝不舒服，只是他掩饰得很好。今天码头巡视的事情都结束了，毕忠良货物都检查过了，该叮嘱的叮嘱的了，该没收的没收了，该得的好处都得了，该让他转达给李默群的话也都说过了，趁着他和码头老板交流客套话彼此吹捧好说好散告别的时机，唐山海就去仓库办公室打了电话给柳美娜。 直至打电话之前，唐山海都是有些犹豫的，柳美娜自愿被利用是一回事，他对柳美娜出于利用的心理做这种事又是另一回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周兰兰和小田野子近乎直白的举动，他不这样回绝，还能拿什么理由来搪塞李默群呢 毕竟，他来上海是执行任务的，个人的性命都可以随时抛弃，何况这些微末的心理感受 对不起了，柳美娜。对不起了，萧萧。 “处座，外面风大，怎么不去车上我以为你还要和黄老板再说会儿话呢”唐山海面对毕忠良投来的视线，笑容如蜜。 “算啦，我和他能有多少好说的。等着你一块儿回去嘛，我带你出来的，当然也要等你一起回去。打电话给谁啊，是有什么急事吗”毕忠良呵呵笑道，等着唐山海过来就自然地搂了他的肩膀。 唐山海貌似羞涩地一笑，“不是什么事。”眼角眉梢秋光潋滟，偏生了一波青涩至极的春日情怀。 毕忠良看得眼悦，心下却一片说不出的不喜，唐山海这个样子，这份欲语还休仿如情窦初开小男生的情态，即使不说也让他猜到了几分。 是谁是谁让唐山海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个模样毕忠良揽唐山海的肩头紧了紧，唐山海只觉肩上微痛，微微侧头一看，毕忠良面上无波，静如深海。 两人上了车，毕忠良与唐山海一起坐在后座上，司机发动车子。毕忠良的这白色轿车身后，另有两辆黑色小车和一辆卡车跟着。黑色小轿车上是行动处的人，卡车上出行动处的时候是空的，现在已经装了不少东西了。 “处座，待会儿能从天津路走一趟吗”车子开了一小会儿，唐山海出声道，“那里有个花店还不错，我想去买束花。” 毕忠良望了望唐山海，目光聚焦在唐山海鼻尖的那一点小痣，瞧得对方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时，才悠然答应了，“好啊，买花啊，买花好啊，要送给哪个女孩子啊” 早上好像听钱秘书说了，就今天除夕晚上周扶海一家要与李默群一家吃年夜饭，他跟周扶海的秘书关系还不错，这话应该不假。也就是说，今晚之后，唐山海很可能就会是周扶海市长的准女婿了。他是李默群的外甥，周扶海的准女婿，而仅仅是毕忠良的下属什么亲厚的关系都没有的一个身份。 公事公办的上下级关系，仅此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103九十九朵玫瑰 103九十九朵玫瑰 “回行动处里，处座就知道了。”唐山海抿了抿嘴巴，一个卖关子的俏皮表情，真如一个陷入恋爱中的小年轻，整个人散发着甜蜜又不自知的炫耀气息。 毕忠良点点头，一丝阴翳藏在多疑睿智的眼神背后，无人看懂。“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 “处座，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先回行动处，不用特意等我。我买了花坐个黄包车回去就行。”经过了天津路的那家花店，唐山海下车前，体贴地说。 “不用，我就在这儿等你，也不着急。”毕忠良摆摆手，表示等等没关系。 “谢谢处座。”唐山海道了谢，转身就往花店走去，背影颀长，怎么看怎么挺拔好看。 花店看着就知道不错，整个店面都装饰了红红绿绿的花草，光看那颜色老远似乎都能闻得见这儿的花香袭人。路上唐山海跟他说，这家店是旁人推荐的，店主是个美国人，种植花草很有一套，店里有专门培植花草的温室，即使是冬日也能出售各种鲜活妍丽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各种鲜花，店主会根据客人需求推荐花束，也接受预订。唐山海要买的花之前跟店主电话预订过，这会儿应该准备好了。 毕忠良的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他看着唐山海走进花店，与浅金色短发的外国中年店主相谈甚欢聊了片刻，看情形互相都是用的流利的英文吧，不一会儿那外国店主去了内室，唐山海在店堂里稍等了会儿，店主就捧了一大束鲜妍热烈的红玫瑰递给了他。结账之后，唐山海似乎还接过了店主拿过来的一个卡片，自己把花放在一旁，用店里的笔在卡片上写了些什么，接着再小心翼翼将卡片在店主的指导下又藏进了那一大捧红玫瑰的深处。 当唐山海双手捧着那一大丛精心包裹着的红玫瑰缓缓走来的时候，冬日的光洒在他的脸上，红色的花朵在他的身前微微摇晃，泛着最艳丽华美的色泽。毕忠良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唐山海，有一瞬间的恍惚。玫瑰原来是如此适合唐山海的花。原以为这只是用来哄着女孩子们开心的最俗气的花了，美则美矣，可能因为太普罗大众了反而落了平庸下乘。其实花是无罪的，总要看是什么人拿着。不过，可能唐山海这样的家伙，即使是拿着一把塑料花也会显得贵气逼人 “这么多花啊，这得多少朵啊”唐山海裹着一身甜腻浓郁的花香抱着花有些艰难地坐上了车。 花束太大了，显得车厢都有了点拥挤，小小的车厢里，红玫瑰混合着花店店主特意撒上的特制香水瞬间溢满了整个小车。 “九十九朵吧，代表长长久久的意思。”唐山海抱着花束，看着艳红的花朵抿嘴开心地笑道。 “怎么挑这么个日子送花，有什么特别的吗我没听说除夕也有送花的风俗啊”毕忠良不解道。 “今天不止是除夕，还是西方的情人节，每年的二月十四日，在国外主要是欧美国家年轻人们在这一天互送礼物用以表达爱意或友好的节日。公元三世纪时，罗马圣教徒瓦伦丁瓦伦丁因为是基督教徒而被捕入狱后处以死刑，在狱中，他以坦诚之心打动了典狱长的女儿，两人相互爱慕，临刑前，他给典狱长女儿写了一封长长的遗书，表明他光明磊落的心迹和对典狱长女儿深深眷恋。后来，基督教徒为了纪念瓦伦丁为正义、为纯洁的爱而牺牲自己，将临刑的这一天定为圣瓦伦节，后人又改成情人节。国外年轻男女们会在这一天赠送鲜花、贺卡和巧克力。”唐山海介绍了一下国外的情人节后，歪头看毕忠良，“不会吧，处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像啊。” “情人节我听说过啊，就是没想到今天是这个日子，而且我们老人家不像你们年轻人，喜欢过这些洋节。听你这么说的，不就是类似于咱们国家的七夕” “是有点像。”唐山海点头，“咱们国家的七夕是从牛郎织女传说而来的，七夕也是表达了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 毕忠良不置可否地看了眼唐山海手中的玫瑰花，摇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不论国外还是国内的这些说法，都是表达了有情人不成眷属的意思呢。你看啊，国外那个什么圣教徒是死刑，国内这个牛郎织女传说也就一年见一次，永远没法在一起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好兆头吗我说啊，这些人都有毛病，挑什么不好，挑个不吉利的故事做什么情人节，还希望长长久久呢” 唐山海眨眨眼，表情有几分嗔怪，“处座，不用这么煞风景吧故事就是故事，节日能够流传下来就是人们表达自己的美好向往而已”想到了什么，就冲毕忠良好心地一笑，“处座，今天又是除夕又是情人节的，你也该对毕太太有所表示吧。如果你也买束花回家送给毕太太，一定会给她一个很大的惊喜的。” “送花”毕忠良眼珠一转，似是被唐山海的话启发了，他的目光落在唐山海怀中那一大捧玫瑰花上，“也是不错，我也有段时间没送花了，是得表示一下哄哄老婆了。” 唐山海刚想夸毕忠良果然宠护妻子，就见毕忠良的手不客气地扒拉到自己怀里的玫瑰花上了。 “处座这，这是我的花啊”看毕忠良不像是凑近了只是要看看花的样子，都上手了，唐山海不由着急起来，微微侧了身体想挡住毕忠良不识时务的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毕忠良道。 毕忠良呵呵一笑，貌似忠厚无比，“是啊，我知道这是你的花啊山海，你这花这么多，给我几朵也看不出来少了些吧。我也懒得再回去买了，你就举手之劳，给我几朵便是了嘛。行不行啊我觉得你说得对，今天是该带些花回去让我太太开心开心。” 唐山海真想撕了自己的嘴，让你乱说话。这毕忠良也是，自己不过提个建议，又没说送花给他，他这么张口要花，也真好意思。用得着这么抠吗 “可是，处座，这送太太的花得自己买才有意义啊”唐山海尝试着拒绝。 “没事，我不讲究这个。”毕忠良笑眯眯道，两边眼尾一边一条细长的狡猾的褶子。 可是我讲究啊。唐山海内心大喊，说出口的话还是克制着，“而且，我买的九十九朵玫瑰，是有涵义的” “那我就拿一朵嘛。九十八朵也很吉利的嘛，久久发发，不是也很好听”毕忠良手还扒着唐山海的玫瑰，那么大一丛花，哪怕唐山海缩到车子角落里，也避免不了毕忠良的碰触。 唐山海终于忍不住脸颊气鼓鼓地嘟囔起来，“玫瑰哪有什么久久发发的意思，九十九朵就是长长久久，九十八朵就找不到对应的祝福词了” 看着唐山海这么不情愿的脸，听着对方这么不情愿的说法，毕忠良心情好点了，手下稍微用劲，就轻轻抽出了那捧玫瑰边缘的一朵艳丽非常的红玫瑰，放在手心，心满意足了，“送花多少朵都是心意，用不着那么迂腐。我就要这一朵啊，不用多了，谢谢你啊，山海。” 花都抽出来了，唐山海再不情愿也没法，还能死活去抢过来么毕忠良不要脸，唐山海自己还要脸呢。不过，毕忠良这时死活要蹭自己一朵花的无赖模样，跟陈深真有几分神似。这两人能做好兄弟，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唐山海抱紧了自己的花朵，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不想搭理毕忠良了，反正回行动处还有的是头痛的事要应付，先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正事。 行动处大门那儿，扁头一边嗑瓜子一边跟什么长脖子的动物似地伸长了头望着远方，一见到毕忠良那辆标志性的的白色小轿车就回头嚷嚷道，“哎哟，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看见处座的车了” 大楼下面，依然坐着喝茶的周兰兰和小田野子不约而同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大厅里面等着看好戏的人群再忍耐不住八卦的蠢动，也不管之前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随行人员的警告，一下奔涌到门前，睁大了眼睛等着瞧着。 徐碧成还是站在门边，一副没事人无动于衷的旁观者，连看热闹的情绪都没有。 陈深隐约站在小田野子与周兰兰的中间，眼神尽力警示着一旁的李小男随时准备拦住周兰兰免得事态扩大。 “哎，让一让，让我出去一下，麻烦啦。”大厅后面，在办公室窗户前一发现毕忠良的车就下了楼的柳美娜拼命向前挤，还是钱秘书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推攘着别的人将她带到了大楼门口。 “钱秘书，谢谢你。”柳美娜心情好，对着钱秘书嫣然一笑。 “美娜，不用谢，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钱秘书被柳美娜这一笑搞得立马飘飘然起来。 “娜姐，你来做什么”楼下大门口这儿本来就够紧张了，突然又多了个柳美娜，陈深的那根神经又绷紧了。 “我也在这儿等唐队长啊。”柳美娜仰头笑道，不知是不是迎着阳光的关系，那笑脸特别自信灿烂，耀眼得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104玫瑰与告白 104玫瑰与告白 唐山海没想坐着车直接进去，快到行动处时他想先下车，谁知毕忠良也一起下来了。 “没事，多走走对身体好。”毕忠良还是笑着说，手上还拿着那朵唐山海的花呢。 唐山海觉得巡视码头回来之后的毕忠良有点怪，也说不上哪里怪，总之哪里都透着一点不对劲。 现下行动处里三个女孩子等着他给给交代呢，唐山海没空多想，捧着一大束玫瑰径自向行动处大门走去。 “哟，你看你看”“拿着花呢”“就一捧啊，给谁的啊”“哟，赌局要开盘了啊，下注无悔啊，还有谁要买的，赶紧的啊”一堆人边盯着看边抓紧时间开赌下注。 毕忠良走到行动处大门口就落在了后面，眼看着唐山海在诸人的视线中行走如风，渐渐来到了行动处大楼门口，玫瑰托在他手上格外艳丽夺目。 徐碧成终于有动静了，向前了两步。 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都互不相让地下了大门口的台阶，柳美娜就站在两人身后的台阶上，无心去与那抢钱的两个小姐争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唐山海。 陈深和李小男对视一眼，陈深站到了小田野子身边，李小男来到了周兰兰身边，就怕有什么的时候可以随时拉开一把。 “周小姐，野子小姐，真巧啊，今天怎么来了行动处”唐山海捧着花走到周兰兰和小田野子两人面前，微露惊讶，笑容无辜又真挚。 陈深看得牙痒痒，还不是你这个蓝颜祸水，目光一瞥唐山海身后的毕忠良，那一朵红玫瑰被握在手心也有些引人注意，陈深又看了看唐山海手里的玫瑰，应该是一样的玫瑰，老毕怎么拿了唐山海的玫瑰 “我”周兰兰刚开口，那边小田野子就中气十足地以中文回答了。 “当然是来看唐队长你的啊，这玫瑰是送给我的吗，唐队长真有心了”小田野子说着就上前要挽住唐山海的胳膊顺势接过玫瑰花束。 “唐队长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是送给你的”周兰兰急忙上前挽住唐山海的另一只胳膊，几乎是要与小田野子抢玫瑰花的架势。 “哎呀，哎呀，两位小姐，等等，等等，别心急嘛，我们先听听唐队长怎么说好不好这玫瑰花呢很娇弱的，经不得扯啊抓的，要不我先保管着”陈深好心好意地对唐山海眨了个眼，就要去抱唐山海怀里的玫瑰花。 可是唐山海不放，管它是周兰兰还是小田野子还是陈深，唐山海都没想过把玫瑰花交出去。他今天带了这么一大捧花可是有目的的，这场戏正是要做给周兰兰和小田野子看的，也是要做给不在场的李默群和周扶海看的。最关键的戏份可都在这玫瑰花上，怎么能那么轻易给了别人 “两位小姐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唐某说的话，不妨先放手，等我办完了我很紧要的事，再听你们说如何”唐山海后退一步，先躲开了陈深的爪子，再彬彬有礼又带些冷漠地回应了两位不客气近身的小姐，恰到好处地显示了自己的不悦。 周兰兰和小田野子再任性也察觉到了唐山海的淡淡的不满，都松开了手，彼此看了一眼。 “好啊，那我就等着唐先生先办完事。”小田野子嫣然一笑。 “唐队长，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想对你说。”周兰兰学着小田野子退到了一边，认真地对唐山海道。 陈深也从唐山海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对方让自己别管这事的警告，于是退到了徐碧成身边，瞧着徐碧成盯着安静的柳美娜若有所思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而看戏最积极的扁头也随着唐山海的步伐紧跟着来到了陈深这边，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唐山海微微点头，表示对两位姑娘的话都听清楚了。他接着捧花不再看任何人，在众人的吸气声中径直走到了柳美娜的面前，对着娇羞无措的柳美娜温柔展颜，鲜艳浓烈的红玫瑰送到了她的身前，像是直接进驻了她的心脏，“美娜，今天是西方的情人节，也是东方的除夕，是个好日子。听说在这天表白心意的情侣，能收到双倍的祝福，我希望以后每年的这个日子都值得我们特别纪念，你会答应我吗” 扁头捂住了嘴巴，“我擦，最大的赢家是柳美娜啊，哎哟喂，我们都输了” “哎呀，是美娜啊”“她可高兴死了，那么喜欢唐队长”“居然唐队长真的喜欢她，连市长千金都不要了”“爱情的力量啊”“你懂什么啊，这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人家追求的是真爱，关市长千金什么事儿”“唐队长多浪漫啊，看得我真羡慕啊，早知道我也像柳美娜一样天天厚脸皮去唐队长的办公室就好了”诸位姑娘窃窃私语，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扁头“啧”了一声，盯着唐山海着迷道，“哎哟，唐队长为了咱美娜连市长千金都不正眼瞧，还送了这么多花，我要是女的我就迷死他了”忽觉身上一阵没来由的刺疼，转头一瞧，陈深正一脸阴冷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嘴盯出一条线来再狠狠缝上，扁头悚然一抖，不知为何陈深的气场突然这么吓人，下意识地讨好，“头儿，我是男的我都迷你啊”咬着手指一阵娇羞，让陈深没眼再看，推了他一把，“滚。” “滚就滚。”扁头嬉皮笑脸地走进大厅去跟那些人交流这次赌局的结果。 “我，我答应，我答应你，山海”柳美娜慌不迭地接过花束，眼睛里的光芒幸福得无与伦比。 周兰兰一声不吭瞧着唐山海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地将花束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色由喜悦期待刹那间转为青白一片，嘴唇哆嗦着，眼睛大睁着须臾就红了一片。 小田野子脸上明显是惊讶多于失望，甚至多了些有趣的意思，饶有兴味地一直盯着唐山海和柳美娜。 诸位瞧着这场大戏出其不意的落点，静了一阵后起哄的笑闹声和掌声同时响了起来，几乎要掀翻了行动处大楼的屋顶。 “山海”柳美娜抱着花却忽然一手丢开放到了地上，出人意料地直扑进了唐山海的怀里，冲得唐山海后退了两步才牢牢接住了她，顺手抱住了就转了两圈。柳美娜觉得自己此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头埋在唐山海颈部轻嗅着唐山海身上混合着的不知名清香干净的气息以及凌冽的淡淡的烟草味，就着靠近嘴边的对方耳下那块白皙的肌肤就亲了一口，直觉得感受到了唐山海身体的一颤。 周兰兰再看不下去了，感觉独自在一边呆站的自己成了此时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捂着脸跑了出去。“兰兰”心情复杂地望了相拥在一起的柳美娜和唐山海一眼，李小男就追了出去，周家的司机也一脸痛心和不可置信地跟在后面。 “小姐”小田野子打断了身后武士即将出口的不平的话语，垂眼一笑，低语道，“罢了，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我怎么可能真的拦得住。事到如今，师兄，还是要看你们二人各自的造化了。”又看了看面对柳美娜的热情开始窘迫起来的唐山海，带着自己的人也姗姗而去。 “这就是你们兄弟俩想到的办法”陈深磨着牙低声问徐碧成。 “不然你有什么办法”徐碧成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年轻人啊，在工作场合就这么高调这样不太好啊，山海”毕忠良慢慢走到还抱着唐山海不肯放的柳美娜身边，笑脸如虎，就差了露一截雪白亮眼的獠牙出来。 “不好意思，处座，实在是情难自禁”唐山海微微使劲推开柳美娜，柳美娜也识趣地放开唐山海，去小心拾起了唐山海送来的大捧玫瑰花，也发现了夹在花中的精致的红色卡片，一行流畅秀丽的英文下面有一个爱心，还有唐山海端正劲秀的的落款。柳美娜是认识一些英文的，至少“iove you”这几个英文是认识的，唐山海也清楚她认识。这种告白的话用英文写来更自在些吧。柳美娜一个高兴又挽着唐山海凑上来亲了一口。 最后两人携花依偎着站在毕忠良面前，喜气洋洋的。 “算了，都这时候了”毕忠良看了看手表，“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过年了，放假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可管不了了。” “是，谢谢处座。”柳美娜只当毕忠良是放了他们一马，允许他们立即下班，拉着唐山海就走，“山海，咱们下班了，走吧” 唐山海抿了抿唇，被柳美娜拉着也不能朝徐碧成说什么，只能看看他，嘱咐了两句早点回家别忘了收拾落在办公室的什么东西之类的，就与柳美娜一道开车也离开了行动处。这么早下班能干什么呢什么小情侣的事都可以做。 大厅里聚集的人群很快散了，柳美娜与唐山海的这一番送花告白成为了行动处的诸位工作人员过年期间的最大谈资。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至于各人看得高不高兴，几人欢喜几人愁，那就不知道了。 陈深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地上一两片红色的玫瑰花瓣，应该是柳美娜刚才将花放在地上时掉落的。他去捡起了一瓣拿在手上，抬头就是一小方阴影，毕忠良手握一朵孤零零的玫瑰花，在陈深手上那枚花瓣的映衬下倒显得丰盛了许多。 “你手上怎么也有花，是要送给谁啊”陈深捏着花瓣，盯着毕忠良手里的玫瑰，笑得没什么温度。 “唐山海说，这个日子里，送个花给你嫂子，他会很开心。晚上一起回去和你嫂子吃年夜饭。”毕忠良抓紧了玫瑰花的梗茎，无意间被一枚未修干净的刺给戳了一下，有点疼，但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只是有点疼，并不会构成多在意的伤痛。 “好。”陈深随意地将那片玫瑰花瓣叼进了嘴里，吮吸了一下，柔软是柔软的，并不甜美可人，只在口腔里晕开了一片沁凉凉的涩然苦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105书春 105书春 出了行动处，拐入常走的那条街巷，道旁早几天就摆出了一长串的十数个小摊，挂满了红纸春联，一望过去一路就是红彤彤一片，红火热闹。 摊主总是或老或少一律或新或旧的长衫，有戴眼镜的也有不戴的，各个装也要装出一点书卷气来。这些人都是趁着这几天卖春联，毛笔字都尚可入眼才有几分底气来做这买卖，每个摊上都有写好的些春联，更多是摆着空白的红纸，但凡顾客上门提了要求，便会用早准备好候着的笔默，为客人特别书写一套春联。说来总归是卖字的营生，这时节却有个极好听的名儿，书春。书春的价目不等，视各摊主和顾客要求而定。 柳美娜坐在唐山海的车上，抱着清香扑鼻的玫瑰，望着满街艳红的春联红纸，心情也是火红热烈到有些飘飘然的，直至唐山海佯咳了一声，“美娜，我晚上要和碧成去舅舅家吃晚饭，恐怕不能陪你。我，我和你”说到最后，一向气宇轩昂不卑不亢的美男子难得支支吾吾起来。 看着唐山海耳下白皙的肤色迅速窜红，耳朵尖上的那一点肉珠也嫣红透亮得可爱，柳美娜方才漂漂浮浮如遨云间的喜悦也从天上瞬间坠到了踏踏实实的地下，神智回笼，将喜不自禁的妄想收了线攥在手心，拢成一小团结结实实的心悦，出口仍是高兴的，善解人意的大方话语，“我知道的呀，山海。”她伸手轻抚过唐山海抓握方向盘的微露青筋色如玉石的手背，感受着对方无意识的瑟缩，赫然有了种逗弄害羞怕生的小的兔般的得趣，她笑了，满月般的脸颊上两汪充满了上海女子风情韵味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我们是假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唐山海瞧了她一眼，满心的歉意因为柳美娜的这份自知之明而更加深重，他摸了下后耳，想说带美娜去永安百货买些新年礼物给她，“我” 柳美娜抢着道，“可是，我们现在就分开也不好，那太假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看见传到了行动处时间还早呢，要不，我们先去大上海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吧，看完了，你正好回家一趟准备一下，也就到了去李主任家的时候了。可是，不知道李主任会不会为难你周兰兰跑回家肯定是要向周市长哭诉的” 唐山海看了看表，点头道，“好，看电影去。至于我舅舅那儿，我自然有办法说明，这个你别担心。”他抬头望望街道两旁的书春摊子，“说起来，我家还没买春联，也不知道碧成会不会记得买，美娜，你家买了没有” 柳美娜摇头，“倒还没想得起来买。” 唐山海就邀柳美娜先下了车，两人一起转悠了几个书春摊子，俨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为自己的小家庭挑选合意的春联。两人最终挑了书法最清丽的那家，让摊主写了几幅祈愿新春恭祝顺利的吉祥对子，因为唐山海给的赏钱多，头发花白戴着小圆片眼镜的年老摊主一高兴，还格外送了一幅对子，说是自己对他们小夫妻的祝福。唐山海有心解释清楚说不是，看柳美娜兴致勃勃喜不自胜的笑脸又觉自己没必要如此不识趣，都知道是假的，何苦口头上时时刻刻提醒，本就是要做戏给人看的，假不假的放在明面上才要命，于是最终也摸了摸鼻子不再说什么了。 那幅赠送的对联唐山海是万万不想要的，被柳美娜自己拿了去，说不能挂，先收藏着，没准将来就用到了呢。 那对联是这么写的春风时雨花千树，子孝孙贤福满门。横批多子多福。一看就是祈愿子孙繁茂人丁兴旺的，对于尚年轻的两个单身男女来说，这对子中的愿景未免也太长远了些。 唐山海对柳美娜握着这春联爱不释手的模样不能理解，暗中奇怪也没说什么。依柳美娜所言，他们去大上海电影院看了一场周璇的新片恼人春色，是一部爱情电影，讲一个富家公子受了一爱慕虚荣的女人的蛊惑，退了与尚未谋面的未婚妻的亲事，后发觉被骗，偶遇见温柔大方不造作不虚荣的未婚妻重新萌生爱情的故事。唐山海对故事并不很感兴趣，只觉得那插曲钟山春还不错，柳美娜却看得目不转睛，似乎很投入，还跟唐山海介绍有消息传闻周璇拍完与电影公司合约中最后一部电影就要息影了。 看完电影柳美娜问唐山海是不是觉得那个出场矫揉造作的女配角竟然那么对男主角是不是很坏，唐山海摇头，说那富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见色失智，并不值得被好女子真心爱慕。 柳美娜听完悦然一笑，唐山海不知她在笑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睛投来克制的一瞥，也不多问，惹得柳美娜更想发笑，想赞他可爱却怕他再度害羞。 “我也觉得女主角就这么接受男主角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就让他这么被女配角折磨折磨。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点可比女主角头脑清楚多了。不择手段是不对，可如果真的是她爱到心里头的人物，定然不会这样的。只能说男主角还不配让她真心爱上，如果是像你这么好的人”柳美娜笑吟吟道。 “别，我怎么能跟电影明星比”唐山海下意识地谦词。 “电影明星哪有你好”柳美娜一副不容反驳的态度。 唐山海识趣地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看着还有些时间，唐山海与柳美娜去了趟永安百货，挑了几样新奇的小饰品，给柳美娜买了个镶着闪亮水钻的精致的蝴蝶发卡，当场就亲手给她戴上了，惹得售货员都羡慕地说他们夫妻真恩爱。 送柳美娜回家的途中，两人聊了些柳美娜老家的事。柳美娜小时家中还算富庶，只一个独生女，父母也舍得花钱请先生教她读书识字，甚至去念县上的女子学堂，她亦凭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上海一所高等院校读中文。如今她已经很久没回老家过年了，一是父母都不在了二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兵祸匪患不断的她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方便一个人出远门去乡下。老家的亲戚长辈有些关系好的还惦着她，不时寄些当地特产过来，她有余力也会汇钱接济一下老家的亲朋。在上海她有个表姐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佣人，除夕也忙，到初一会歇一天，她就和表姐在初一聚一聚，已给好几年都是这样了。时事艰难，像她和表姐这样还能平平安安寻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已是很幸运的事了。 “过两天你有时间的话，我们约一下，地点你定，想去哪儿玩，都随你。”送柳美娜到家门口，看着柳美娜孤单一人站在所住楼下门前的身影，唐山海开口邀请。春节有五日假期，不留出一日与刚告白的“恋人”待一天，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演戏要真也是这个理。 柳美娜惊喜点头，“好啊，我都有空的，只要你有时间。” “那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唐山海的话让柳美娜更安心了。 唐山海回到自家公寓时，徐碧成显然早到了家，仿佛在等着他，衣服还是上班时的那一套，脸色阴沉而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唐山海拎着杏花楼的两盒点心先放到桌上是他送柳美娜回家途中下来买的，自然给柳美娜也买了几盒由她带回家了，唐山海拎回来的是一盒红绫酥和一盒甜糯饼，都是听见过徐碧成夸过的。 徐碧成目光兴致缺缺地瞄了一眼两盒点心，再转到正脱了外套挂到红木衣架上的唐山海，猜着他今儿出去与柳美娜是去哪里快活了，板了脸却道，“你当着周大千金的面当众送花给柳美娜，等于是狠狠煽了她的脸。她哪受过这等气，肯定是回去就跟周市长哭诉了，那爱女心切的周市长能不大发雷霆这回身就把咱舅舅骂了个狗血淋头吧不旦说好今晚与李主任一起的除夕宴泡汤了，刚才咱舅妈也打电话来，让我们晚上也别过去吃饭了，说舅舅正在气头上，怕见了我们，嗯，主要是你，气得饭都吃不下。” “舅妈那脾气大概对你说话也不好听吧”唐山海坐下来，看着徐碧成不悦的脸色小心靠近，以为知晓了对方心情这么差的全部原因，觉得徐碧成这么受气都是因为自己，不由带了愧意，“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要不先吃几块”说着将点心向徐碧成推近了一些。 徐碧成望着唐山海推点心盒的手，高兴了些，想想未来又犯愁，长叹了一口气，“唉，还以为今年除夕能吃一顿好的不用自己烦心了呢。” 唐山海笑了，眼睛弯得柔和又明媚，“李默群这反应在我们意料之中。没事，咱又不差他那一顿饭，我们自己吃还自在得多呢。你要懒得动手，大不了就打个电话让华懋饭店送些菜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106意外邀请 106意外邀请 听唐山海的口气一点也不急，徐碧成生气地眨了下眼睛，“你这一下得罪李默群大发了，别忘了我们的后台就是李默群，靠山都没有了，你还有心情自在吃饭” “就是靠山没有了，那也要吃饭啊。”唐山海不解道，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拜他的年的，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嘛。” 徐碧成狐疑地看唐山海，对方这么泰然自若，看来是有办法会让李默群不再生气，好奇问道，“那你是有什么打算啦”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唐山海不置可否，“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李默群在上海的唯一的表外甥啊，他总不能为了一门吹了的，喔，不是，压根都没影的亲事不认我吧。再说，对我们党国大局而言，这事要是能让周扶海知李默群之间就此不对付，也挺好的当然他们这帮老狐狸是没那么容易撕破脸，但他们有嫌隙总比没有好好啦，今天可是除夕，今晚咱们俩好好过年，开开心心地吃吃喝喝一顿。说啊，要不要打电话给华懋饭店” 徐碧成嗔怪地瞧了他一眼，“打什么电话啊，年夜饭不自己做哪有那个气氛，而且我菜和肉什么的都买回来了，就等你回来问你，要吃饺子还是馄饨啊” 唐山海喜笑颜开，这回是真心的笑容，比面对毕忠良的假笑还要清甜动人，就是有些调皮的味道了，“你果然是有准备的了。要不，咱们吃牛排吧” 徐碧成作势要打他，“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净挑没有的说” 两人躲闹之际，门外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过年，还有谁会来拜访唐山海呢 徐碧成疑惑地去开了门，却见李小男一下蹦跶了进来，“碧成，山海，原来你们都在家啊，那太好啦，我还以为今晚我要一个人过年呢。咱们三个搭伙过个年怎么样啊” 徐碧成第一反应是奇怪，“咦，你不应该是跟着陈深一起去毕处长家过年的吗你们马上都要结婚了”行动处的人都知道毕忠良夫妇和陈深亲如兄弟，比家人还亲，每年除夕陈深自是要和毕忠良夫妇一起过年的，从不例外。眼下陈深和李小男的婚事在毕太太的催促下闹得沸沸扬扬举世皆知的，大家自然都以为陈深和李小男这对准夫妇也该是到毕忠良夫妇家一起吃年夜饭的。 李小男一听徐碧成提到陈深就满脸恹恹，“算啦，他到现在也没打电话给我，难道我还非等着他不可，他不来我自己就没法过年了吗” 唐山海给了徐碧成一个“你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连忙笑着应道，“那感情好啊，李小姐愿意和我们兄弟俩一起过年，是我们的荣幸。吃年夜饭，就是要人越多才越热闹越有年味儿嘛。” 不知道陈深搞什么鬼，居然没请李小男一起去毕忠良家，可是李小男是他们的邻居，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在上海难道他们还真看着她在隔壁自个儿冷清清地过年搭伙过年而已，多个人吃饭也就多双筷子，而且李小男一个人在这儿，比多几个人还会闹气氛，那嘴巴一张，再冷清的地儿也能被她叽叽喳喳将热闹塞满了屋子，很适合这样的节日。是以唐山海还是挺愿意让李小男参与进来过年的。 得了唐山海的首肯，徐碧成也没说什么，李小男就放开了手脚，听徐碧成说晚上包饺子和馄饨就欢呼起来。三人还记得第一件事是贴字，先一起楼上楼下大门小门前门后门地贴好了春联福字，陈深房门上的福字是李小男亲自贴的，她自己早买好了这些东西。贴完春联，李小男主动去厨房捋了袖子帮着徐碧成挑拣青菜清洗，唐山海去拿两个菜盆也加入进来，说三个人弄手脚会快很多。几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多数时候听着李小男叽里呱啦说一大堆片场明星逸闻趣事，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洗完了一大摞青菜。 徐碧成正想赶了唐山海和李小男出厨房让自己剁菜弄馅儿，客厅里的电话居然响了起来。 唐山海和徐碧成面面相觑，一下想到了一起，不会是李默群想想不能跟小辈太置气，又来叫他们过去吃饭了吧 唐山海自己下去接了电话，“喂” “唐山海你在家”竟然是陈深的声音，发现接电话的是唐山海好像很兴奋，说话声一下大了许多，“今天不去李主任家吃晚饭了” “陈队长，嗯”这该怎么说呢，唐山海不好意思直接说因为白天的事所以被李默群取消了去他家吃年夜饭的资格，含糊道，“是啊，我舅舅临时有点事，我们就不过去了，打算自己在家吃年夜饭。你电话打到我家有事” “喔，那个，李小男在你家吗刚打她家电话没人接，就想试着打打你家的电话的”陈深问道，顺便解释了自己打电话到唐山海家的原因，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啊，李小姐在我家，说是某个人到现在还没请她，她要自力更生，搭伙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我去叫她来接电话”唐山海也解释了下李小男在自己家的原因，说着就要放下话筒去喊李小男，被陈深急急忙忙阻止了。 “喂喂，等等，不用，不用找她了。她都找你们搭伙了还算什么自力更生啊，说得好听喂，老毕和我嫂子说了，既然你们三个都在家，那干脆一起来老毕家吃晚饭好了”电话那头陈深似乎和刘兰芝对话了一句什么，接着对唐山海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唐山海想着该用什么话来拒绝，电话那头换了个人说话。 “喂，山海啊”是毕忠良的声音。 唐山海立即恭敬地端正了一下姿势，虽然毕忠良看不见，“处座” “你和碧成还有小男等会儿一起过来，喔，要不马上让陈深去接你们。人多点才喜气，兰芝也希望你们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好，就这么说定了。”毕忠良挂了电话，完全不容拒绝。 唐山海对着听筒那边挂断的声音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去厨房让李小男和徐碧成停下手上的活动，告诉他们今晚有免费晚餐吃的“好消息”。 毕忠良家的客厅里。 陈深对着刚挂了电话的毕忠良比个大拇指，“还是老毕说一不二，请人吃年夜饭都像是命令人出任务似的，当处长当出瘾头来了，哎，嫂子，平时老毕是不是也老这样欺负你你可要跟我说啊。” 刘兰芝笑着拍了下陈深，“你这家伙，又消遣忠良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的。他要客客气气的，那山海那么腼腆的人肯定要找借口推辞的呀，虽然我本来只是想请小男，但是知道他们兄弟俩不去李主任那儿哪能看着不管其实他们兄弟俩自己过年有什么趣味，当然还是大家一起那么多人吃年夜饭才有味道的，我不信他们真不乐意来，再说，你阿嫂我的手艺还能不吸引他们过来好啦，我先去厨房看着刘妈煮的那锅汤，你快去接人吧。” “哼，关键时刻还是夫妻同心，我才是那一个多余的。”故作委屈地笑着看刘兰芝去了厨房，陈深才转头对毕忠良道，“还真被你料到了，唐山海他们今晚去不成李默群家了。” “你就没想到过”毕忠良扒拉了下电话机，手收回来，慢慢到沙发上坐下，“深深”跳上的膝盖，顺理成章被他揽入怀中梳理着毛发，“今天那一出你以为唐山海是真喜欢柳美娜啊，主要还不是做给周兰兰看的给周兰兰看就是给周扶海看，也就是给李默群看的。他就是不愿意娶周市长家的千金，别说另外还有一个强势的日本小姐等着要他娶呢，人就是两个都不要，就这么牛气。周扶海不能公然针对唐山海，私下自然要跟李默群发火，他手下这个小辈会不会做人李默群被周扶海一通骂，今晚还能有好脸色招待唐山海还有那个李太太，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说得都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真是聪明到一起去了，这才能在这个行动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呀。”陈深嘻嘻笑道，自己主动去抱起在毕忠良脚下围着转悠就是不吭声眼巴巴瞧着人的“海海”，疼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想要被人抱就要说出来嘛，这么害羞干嘛啊不过也还是可爱，跟小深深一样可爱。”说着就凑近了“海海”非要亲一口，即使被对方嫌弃地伸出了小爪子抵着嘴巴也狠狠地亲到了一口毛茸茸的几根猫毛。 “倒是你，就是猜到了这点才故意拖拖拉拉非要等兰芝指着你鼻子了才肯打电话给李小男吧，然后就能打到唐山海家去问了。”毕忠良睨他一眼。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在一边等着我打电话给唐山海似的。”陈深嘟囔一句，把“海海”送到毕忠良怀里，扯掉了嘴上的几根猫毛，转身向外走，摆摆手道，“好啦，我得去接人了，免得唐山海这家伙又拖拉着不愿意来。” “喵”毕忠良怀里的“深深”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奶音，显然是被撸毛撸得高兴了。毕忠良的另一只手撸着“海海”的下巴，这小家伙舒服得要死也只是眯着眼睛一副优哉游哉沉默享受的模样，懒得叫一声，真不乖。毕忠良想着，手下就撸得更起劲了。 比养一只猫更幸福的事是什么是养两只猫。 比养两只猫更幸福的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107除夕夜（1） 107除夕夜1 李小男兴高采烈地回自己家换衣服准备去毕忠良家了。徐碧成关上门，回身望唐山海，催他道，“咱们也快点换衣服吧，李主任不用去应付了，毕处长还补上空了。” “看来是老天爷见不得我们自个儿自自在在地吃一顿年夜饭，非要加点多余的人。”唐山海一耸肩，从沙发上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衣服都换好出来，那边李小男也换了一身鲜黄的衣裳，外面一层大衣，质地一般，线头多的有点杂乱，徐碧成一看即知应该是在那种廉价商场里买的打折衣物。 “你们都好啦，咱们先下去吧，陈深应该马上过来了。”李小男并不知晓徐碧成打量的目光什么意思，没心没肺一味笑着，拉着两人下楼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李小男对陈深有着出乎意料的精准直觉，到公寓楼下一开大门，陈深果然也刚好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见着三人依次从大门口出来，便笑得一脸大方，“哟，看来我是赶巧啦，正好你们也都下来了，不用我等着了。走吧，唐队长，我来开车，免费做你们的司机。”上手就要去搂唐山海。 唐山海冲着陈深一点头，就先走出了几步，躲开了陈深的亲密接触，留出的位置正好让李小男接替上来，被陈深搂住了肩膀。唐山海自己先坐上了车子后座，冲徐碧成一抬眼，徐碧成会意，将车钥匙交到陈深手里，“那就劳烦陈队长啦。” 陈深接过钥匙，赶紧要放开李小男，对方却使劲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头，“走呀，别让兰芝姐等久了。” 后座上的唐山海和徐碧成一脸悠然地看着车窗外，彷如完全没看见陈深投来的不满的视线。 到了毕忠良家，餐厅的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的菜，传统的鸡鸭鱼肉一个没少，油炸过的圆滚滚的狮子头和表皮金灿灿的虎皮鸡蛋都满满当当地盛着，似乎随时都准备滚一个到桌上，蔬菜小炒也不少，此外还有外面买的卤菜之类的。 餐桌中央，一只青瓷小瓶中却插了一只嫣红的玫瑰，艳丽得灼人。 这正是毕忠良硬是从唐山海要送给柳美娜的九十九朵玫瑰中抠出来的那一朵。唐山海没想到毕忠良还真的抠门到就拿这朵玫瑰送给刘兰芝了，目不转睛盯着那花看了会儿，再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毕忠良一眼。 见唐山海盯着玫瑰，刘兰芝有些喜悦又小得意地介绍道， “哎呀，这是毕忠良送给我的。往常他送花我都嫌敷衍，这次亏他还记得今天不但是除夕还是西方的情人节，说这是他经过人家同意亲手在别人花园里摘来的一只新鲜的玫瑰，还自己买了特制的玫瑰香精滴过。这次可用心了，别说，我看这朵玫瑰比那一大串什么花都好看，又香又美的。心意到了，不用多少花，一支就够漂亮了。” 经过人家同意亲手采摘的玫瑰唐山海一面应付着刘兰芝的话客套的点头赞同，一面睨着毕忠良，心里的嗤之以鼻几乎要突破天际。 陈深也看不上毕忠良这抠抠索索还要哄嫂子高兴的小气得意相，但是嫂子如此开心，他可不愿意做那个扫兴的人。哼，要是早知道那玫瑰是从唐山海手上抢的，他昨天也会厚脸皮去抢几朵来的。 面对唐山海投来的无比纯良疑惑的目光，毕忠良完全没有一丝不自在或者脸红，非常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刘兰芝的赞美并向唐山海道谢，“这花确实不错啊。还是唐队长提醒得好，今天西方的情人节，我借花献佛送了花给兰芝，看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那是毕处长善于听取意见，懂得什么意见该采纳。毕太太高兴，那我们也高兴啊。”唐山海忍着要发笑的心思，顺着毕忠良的话继续恭维。眼睛不时扫过那一朵自己买的玫瑰算了，能够哄得两个女人都开心，这花也算买得值得了。 刘兰芝招呼着大家全都坐下来，喜气洋洋的，气色无比地好，脸上都晕开了一些因为忙碌而产生的健康的粉色。 “今天过年，咱们就不喝洋酒了，喝点花雕好不好啊，山海”毕忠良开了一小坛花雕，酒香扑鼻，一闻着就知道比毕忠良寻常喝的花雕还要好得多，“这可是我特地让人从绍兴带过来的十年陈花雕，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喝呢。”毕忠良已经让人在唐山海面前放了个小碗，就差自己过来倒了。 就这架势，唐山海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都听处座的。”唐山海只能乖乖接受，笑意清浅又乖巧。 “忠良以往每年都叹白白交了个兄弟却不能陪他喝酒，今年终于有人陪了。”刘兰芝欣喜道。 “哎，嫂子，我听这话怎么好像是在埋怨我啊”陈深喝着格瓦斯，不满地插了一句话。 “你嫂子说得有错吗你能陪我喝酒吗还好意思装委屈，小赤佬。来，碧成，喝酒，你也试试，上次来我家吃饭，我记得你酒量还不错。”毕忠良又给徐碧成斟了满满一杯白酒，又白了一眼陈深，“吃饭的时候，你连碧成都不如。” “哪里，上次我就喝醉了，要说酒量，还是毕处长最厉害了。”说到这个徐碧成就懊恼，上次自己和唐山海在礼拜天帮着刘兰芝的教会在南京路搞募捐活动，晚上在毕忠良家吃饭，想着帮唐山海多挡点酒，结果自己最后喝醉睡着了，竟然让陈深和唐山海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虽然看唐山海的神色如常两人该是什么也没发生，徐碧成还是想起来就后怕。这次来毕忠良家也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嫂子”陈深噘嘴，向刘兰芝撒娇。 “没事，嫂子疼你，多吃菜，别理他。”刘兰芝给陈深碗里夹了块鸡腿，看看唐山海，又往唐山海碗里也夹了块。目光一转到巴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李小男，就夹个鸡翅给她，另一只鸡翅给了徐碧成，“山海，小男，碧成，你们也多吃点。” “谢谢毕太太。” “谢谢姐姐。” 唐山海、徐碧成和李小男几乎同时道。 刘兰芝一抬眼，有些奇怪地看唐山海，“嗯，上次在南京路帮忙时你还叫我嫂子来着，怎么几天不见，又给我变回原来的称呼了，叫嫂子多亲切呀，你不喜欢叫我嫂子吗”说罢转头看徐碧成，“还有碧成也是” “不是，不是，我是怕”唐山海望着刘兰芝殷切诚挚的目光，教人不忍拒绝，不好再说什么，直接改口道，“嫂子。” “嫂子。”徐碧成也乖顺低头喊了句。 “哎，那就对了，陈深是我阿弟，我也想你们做我的阿弟，以后一大家子人，每年这么多人过年，多好呀。”刘兰芝看看陈深，又看看唐山海和徐碧成，越看越满意，越满意就越高兴。 “呵，我可是还有个问题呢。”毕忠良和唐山海、徐碧成先互敬了一杯花雕之后，抿了口酒慢悠悠唤了声，“山海啊” “处座”唐山海抬头应道。 毕忠良仿佛就等着他这句“处座”，酒杯轻轻一顿，放在桌上，微板了脸，似笑非笑，“你都叫兰芝为嫂子了，还叫我处座” 唐山海不由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像极了懵懂时的“海海”。 陈深瞧了瞧毕忠良紧盯唐山海的视线，筷子敲了下格瓦斯的瓶子，用打趣的腔调强行插足进去，“哟，老毕，你这是嫌弃我一个小弟还不够给你打下手的，非要再收一个小弟呢” 说着眼神瞄着唐山海，让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陈深这是想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意思不过这是除夕年夜饭，饭桌上要是拒绝了毕忠良这番好意，少不得扫兴让大家都不愉快，况且，不管毕忠良是什么意思，至少算是一种示好，哪怕是带着试探的示好，也表明他是想要开始信任自己了。还有就是，自己现下已经得罪了李默群，李默群怎么都要生气装腔作势一段时间的，自己起码这段时间内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能倚靠这个后台了，可不能再把行动处的处长也再得罪了，实在没什么必要。不然，自己在行动处还怎么混得下去，怎么完成任务 也不过就是须臾之间，唐山海已经考虑得清楚明白，对着毕忠良莞尔一笑，主动站了起来对着毕忠良敬酒，“如果处座不嫌弃的话，私下大家更像兄弟，那我当然是乐意之至，大哥。”言外之意就是公务场合仍然只会称呼职务尊称。 “我连不会喝酒不会开枪的小赤佬都不嫌弃，还能嫌弃你”毕忠良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揶揄了下陈深，与唐山海碰杯，两人都一饮而尽。 毕忠良顺势还拉了徐碧成又喊了自己一声“大哥”，反正唐山海和徐碧成是俩兄弟，收唐山海一个小弟就等于是收了两个小弟了。 再说徐碧成就在同一个饭桌上，也不能太无视他。就算自己打心底里只想要收唐山海一个吧，那也得注意着不能让徐碧成太难堪，徐碧成难堪，不也是让唐山海难堪了。所以，徐碧成也是要拉拢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108除夕夜（2） 108除夕夜2 陈深伸出食指对着老毕一脸正气地指了指，唐山海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硬气的话来，结果人转眼间就拉着刘兰芝的衣袖装乖卖惨起来。 “切，我不会喝酒不会开枪还老花你钱，你就是嫌我败家是不是啊嫂子，我要失宠了，你可要罩着我呀，以后我就靠你了。” “陈深，你放开我姐姐，大男人这么撒娇，恶不恶心，要不，我胳膊可以借给你呀。”李小男冲陈深翻了个白眼，随即又不要脸地毛遂自荐。 说话时，“深深”跑到了她脚下蹭了蹭，“哎呀，小乖乖，是不是馋了，没关系，姐姐给你好吃的。”李小男抱着猫坐到自己的膝盖上，拈了块红烧鱼的肉喂猫。 “小男，这些菜的口味对猫来说都太重了，少喂几口。”刘兰芝笑着看李小男和猫，好心地提醒。 “哎，知道啦。真是，一只小猫咪都活得比我精细。”李小男捏了把“深深”的小脸，叹了口气。 “抱歉，活得比你糙的人我还真没怎么见过。你看看我那大哥新收的兄弟，唐队长，唐先生，唐公子，那叫一个风流俊俏贵气非凡，翩翩浊世佳公子，活得都能比你这个大姑娘家精细好几倍呢。当然这位徐小哥跟着唐公子，肯定活得也糙不起来。”陈深这话一损就损了三个人，看着唐山海和毕忠良在那边大哥长大哥短地热乎上了就不爽，不拿话刺他们几句就不姓陈。 “陈深，我看你没喝酒，就喝的格瓦斯啊，怎么不喝酒还醉得比我们这些喝了酒的还厉害，说的全是醉话啊”徐碧成不满地插话，明明他自己也对毕忠良与唐山海的这般亲近不乐意，就是听不得陈深在那里拿唐山海开玩笑。 “碧成，陈队长有一项特别的技能，不喝酒也能醉，多省酒啊，咱们学不来，让着他点。”唐山海不理陈深，却对徐碧成一板一眼端正道。 “你们年轻人啊，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兰芝，你看，热闹吧，高兴了吧他们吵起来的话就更有好戏看了。”毕忠良笑呵呵回头跟刘兰芝说话。 刘兰芝想起了什么，噗嗤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不同意毕忠良的话。 “这哪叫吵啊，年轻人互相斗斗嘴巴，少年气盛的，这才叫沟通交流，有滋有味呢，你当年和陈深也没少你讽我嘲地互相说来说去，我看得可乐呵了哎呀”刘兰芝轻呼一声，自觉说漏了嘴，捂了下嘴巴。 这下毕忠良和陈深都瞧过来，尤其是陈深一脸受骗后的恍然大悟，“哈，嫂子，怪不得你从来不劝架，原来是存着看戏的心思呢，合着我们在那里你来我往呲溜了半天都是给您找乐子的呀” 毕忠良微笑，好整以暇道，“说出真心话了吧” 刘兰芝脸色微红，最后拿出毕家当家婆娘的气势一口下令，“说那么多干嘛呢都给我吃菜，多吃点，我忙活了大半天弄出来的菜，不吃完一半谁也别想下桌” “遵命，嫂子。”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齐齐点头。 “遵命，老婆。”毕忠良自是当仁不让地答应。 “遵命，姐姐。”李小男更加乖巧可人。 此时此刻，在座的人中，刘兰芝俨然是人生最大赢家。 黑漆漆的小院里，小房子里跳跃着的微弱的烛火显示着这里还有人住。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天空中不时红光一闪，这个夜晚比以往的任何夜晚都热闹。然而热闹都是别处的，这座小院毫无动静一如既往地安静孤僻着。 没有热气腾腾的一桌子菜，没有雪白饱满的大饺子，没有唯一的亲人姐姐的唠叨絮语，苏三省面前只有一碗冷掉的面，还有几张摊开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唐山海。 这就是苏三省今年最丰盛的年夜饭了。 苏三省就着一碗热水，一口一口吸溜着面，空出的另一只手不时抚摸着照片中沉默又迷人的唐山海，嘿嘿笑着。 “唐先生，您且再等等，用不了多久了。曾树以为我完全臣服他了，还说要谢谢我上次在陶大春面前替他掩饰了寻找刘三木手中烟土的事情，让我照旧做我的副区长，可是我知道，他已经拟好了报告，准备一过年就上报重庆，让我调职去北平做个小科长。我在阿生那里找到了刘三木留下的烟土，让阿生替我卖了些出去，挣到的钱用来收买曾树的秘书和其他亲信，所以曾树有什么消息我都能知道了，这很有用您好像是很不喜欢烟土生意的，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剩多少时间了近期我要想办法接近你的舅舅，希望一切顺利。你会让我顺利的，是不是，唐先生等我们合作剿灭了军统上海区，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我真的盼着这一天，太久了啊” 说到后面，肖想着未来的好日子，苏三省格格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然而在外面鞭炮声的掩饰下，这个阴暗角落里突兀冒出的笑声，并无人注意到。 想象日后与唐山海进进出出日夜共事的情形，苏三省越想越美，连带着嘴里的冷面也越嚼越有滋味。心中怀着希望，吃什么都是美味的。吃一口冷面，看一眼照片上的唐山海，怀着巨大的愿景，苏三省满足得想要叹息。忽然一点汤汁溅了出来沾到照片上，苏三省赶紧拿起用衣袖擦干净，想亲一下但是想到还没擦嘴，也怕弄脏了照片，于是伸出一根食指，在照片中唐山海鼻尖那颗清晰的小痣上点了一点。 “唐先生”苏三省又唤了一声，痴痴看了会儿，笑得像个正做梦的最纯真的孩子。 当苏三省冷清清地一个人过年时，毕忠良家这边的欢声笑语像要把屋顶都掀开了。 几个人吃完年夜饭收拾妥当后，先是在院子里放了会儿烟火，夜空中的烟花漂亮纷呈，不是普通人放得起的，惹得旁边近邻都出来观看了。 “这是南洋的烟花吗”唐山海问了句，烟火的绚烂将他的脸也照耀得分外绮丽。 “是啊，就是上次李主任的寿宴还没放完的烟花，放着也是浪费，我就拿回家来自己点了，放完拉倒。”毕忠良悠然回答。 唐山海含笑低头，“处座真会就地取材。”心中无端起了点虚虚的感觉。李默群的寿宴被陶大春的一场刺杀砸了兴致，始作俑者正是唐山海自己。 “嘿，不就是抠吗这种烟花都要留着过年放，舍不得另外再买呗。”陈深直接戳毕忠良的心窝子。 “哎呀真好看，是不是呀，姐姐，还好毕处长留着今天放了，不然搁在那儿着摆着摆着就失效了那多可惜呀。”李小男看着夜空里的花火，高兴得拍手。 “想起来还是有点”刘兰芝想到的却是那晚毕忠良的差点遇险。 “嫂子，今天高兴，这个烟花又不代表什么，放得这么高这么漂亮，就是大吉大利哪。”徐碧成望着刘兰芝，宽慰道，真如一个贴心的弟弟。 “是啊，肯定大吉大利。”刘兰芝点头，眼中瞧着漫天烟火，心中虔诚地许愿，但愿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特别是毕忠良和陈深。 放完了一半的烟花，还有一半得留着零点再放。大家就都缩到了大客厅准备守夜。客厅里的壁炉已经升起来了，炉火烧得正旺，火焰跳动着，像个被驯服了的活泼听话的精灵，指挥着热气暖洋洋地占据了客厅的每个角落。 刘兰芝拿了个新式的照相机出来，“前些日子和孙太太去大新公司逛逛，被她怂恿着买了这个，说我们堂堂一个处长家，连个照相机都没有，也太不新式了，我听售货员说这个相机是他们公司独家进口的，连永安百货都没有的，买回家特别扎台型，就买了。其实我对这些外来的洋玩意儿都不太懂，今天大家都在，咱们照几张相片，顺便也教教我怎么弄这东西” 扎台型，沪语，意指有面子 陈深接过来看看，赞了一声，“哟，嫂子，这好像是德国货，这是德文吧唐队长，你来看看”拿起相机的外包装以及说明书，朝唐山海递过去。 唐山海看了看，冲等着评价的刘兰芝点头一笑，“是啊，是德国康泰克斯公司造的，这家技术比原来的徕卡135相机要先进些，我前些日子才见到那个中新纺织公司家的三公子拿着这个在聚会上炫耀呢，快门速度惊人，还有测光表。” “是嘛，那我来试试。”陈深拿过了相机，眼睛一眨，从地上拎起还围着“海海”瞎转悠的“深深”朝唐山海怀里一丢，立即对着连续按了几下快门，确信将唐山海猛然被猫一惊的模样给完完全全照下来了。 唐山海瞪了陈深一眼，后者毫不在乎地一笑，“好像是很不错，比以前用的徕卡手感要好多了，等照片洗出来再看看具体效果怎么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109除夕夜（3） 109除夕夜3 看着陈深手上的相机，李小男起了好奇心。 “哎，我还没玩过相机呢，让我玩一下。”李小男嚷嚷着双手伸出去要拿过来玩。 “别浪费胶卷了，就你这破手，下个棋都是一臭棋篓子”陈深嫌弃地拍开她的手。 “我臭棋篓子跟照相有什么关系啊”李小男不服气，非要去抢。 还是毕忠良看不下去，自己把陈深手里的相机拿了过来，摆弄了下，就提议大家先好好拍几张照片，剩下多余的胶卷随便大家怎么折腾了。 陈深拍照经验比较丰富，教了下李小男和刘兰芝怎么拍照，甚至也教了刘妈，先让刘妈给他们几个人一起照了张大合照，再几个人轮流出来去给其他人拍单人或者双人照，眼看还余了不少胶卷，到后面就纯粹瞎拍着玩了，李小男自己都单独拍了两张，还分别拉着陈深和刘兰芝又拍了些，陈深说这些人里就她相片拍最多了臭美得没眼看。 刘兰芝没冷落了唐山海和徐碧成，给他们兄弟俩照了合照，也让毕忠良和陈深、唐山海、徐碧成一起照了张相，总共大概拍了二十多张，谁都不知道最后洗出来是什么样。陈深又嘲讽了李小男一句有她的照片肯定多半不好看，被李小男掐了下手臂。 刘兰芝身体向来虚弱些，虽然近年有毕忠良和陈深为她四处抓中药西药地调理，也只能说健康状况比往年好一些，为了准备过年本就忙活了好几天，现下守夜熬夜的就不太熬得住了，毕忠良见她神色流露出疲惫，离凌晨还早就扶着她上楼先去房间休息了，答应了自己替她守夜，有什么心愿自己也会替她和妞妞许的，这才哄着刘兰芝睡下了。 几个年轻人精神头好，特别是李小男心心念念再放一次烟花，熬到凌晨就推嚷着陈深和唐山海他们又出了客厅，将剩下的烟花全部放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再回到了客厅。 由于客厅里壁炉烧着暖烘烘的，比几个单独的客房暖和多了，因此毕忠良从善如流遵循了几个年轻人特别是李小男和陈深的意见，给大家拿来了几床被子，允许他们在客厅打地铺。 放完第二次烟花，毕忠良拿了红酒出来，自己捧着花雕，跟唐山海几个人在新年的第一时刻又喝酒聊上了，依旧是国际大事事不关己就信马由缰地扯，国内大事事关己身的闭口不提。 喝至半夜，基本也都到了人仰马翻的时候，只有陈深坚持格瓦斯，红酒也没沾几口，当场就数他最清醒。李小男几杯红酒下肚，醉醺醺地攀着陈深要亲他，陈深一边躲着一边将她抱上长沙发给盖上被子，她就睡过去了。 徐碧成被毕忠良硬劝着又是白酒又是红酒地灌了几杯下去，也早迷糊地趴在唐山海身边，唐山海扶着他躺在已经摊开的地铺上，用被子把人遮得严严实实。他自己其实也有好几分醉意了，强撑着要去洗漱，脸色没李小男和徐碧成醉得那么明显，瞅着毕忠良在一边仍旧抱着酒杯，被酒意蒸红的脸颊在壁炉中火焰的熏染下红得更加突出，难得见到向来严肃端正的毕忠良如此迷糊发懵的神色，唐山海不由笑了笑，走过去要拿走毕忠良的酒杯，人却被毕忠良拉住了。毕忠良先是捏住了酒杯，又顺着酒杯握住唐山海纤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摩挲着，像赏玩着什么上好的玉器。 若是平常，唐山海定然觉得不对劲要抽回手，只是此时脑中醉意翻腾，理智沉沉浮浮抓也抓不住，只觉得手被毕忠良摩挲得有几分发痒，呵然笑起来，“处座，你干什么呀，可不能再喝了，看你的脸，太红了，就像陈深说的猴屁股似的” 陈深安顿好了李小男，回过头来见毕忠良这番动作，脑中嗡地一声，想也不想就去扒开毕忠良的手，隔开他跟唐山海，哄小孩似地对毕忠良道，“老毕，你抽什么疯呀，快去睡觉吧，嫂子在等你呢啊” “唐山海，你下午不是跟柳美娜告白了吗，怎么不去跟她一起过年呀，既然李主任说不要你去吃年夜饭了还有你过年不打算找她约会吗”毕忠良收回了爪子，迷糊的神情突然变换成了正经严肃的样子，依然是清明理智的行动处处长，除了脸上的赤红实在太不像话外。 陈深悚然一惊，仔细看了看毕忠良的脸色和眼神，才放下心。这个老家伙，喝醉酒了都不忘审问。这个问题是你今天最想问的也罢，就算问着了，你明天记不记得都不一定呢。陈深也想听听唐山海怎么回答，就转头去看唐山海。 唐山海露出柔软的笑意，很理所当然地接话，醉意熏陶下，一点也不觉得这问题怪异而突然，“除夕夜我跟她吃饭的话，那我家碧成怎么办呀再说，约会的事我们定好了时间，不着急的。” 陈深听得心里一窒，这家伙有点喝醉了都这么说，按道理该是实话吧，他还真喜欢上柳美娜真上心了不是权宜之计吗 毕忠良听完了，什么也没说，头一歪，靠着沙发就闭上了眼睛，好像也睡着了。 唐山海歪歪斜斜地站起来，陈深赶紧去搀扶，暗自佩服他。都这个点了，还能凭着惯性去卫生间坚持洗漱完毕才睡觉，习惯的力量真的太强大了。但是又醉又困之下，最终还是陈深扶着唐山海漱口洗牙，给唐山海拿热毛巾擦了脖子抹了脸才将他弄回客厅睡觉。 一切整完了陈深自己也累得够呛，也不管其他了，给老毕盖了被子，自己抱着唐山海拿着剩下的最后一床被子将两人直接裹在一起就这么睡了。 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唐山海不知是被闷醒还是热醒的，任谁被陈深八爪章鱼一样全身都抱着还无意识地拿手臂勒着脖子谁都喘不过气来会醒的。唐山海气闷又艰难地甩开陈深的手臂，那家伙丝毫未醒。壁炉里就剩了一点火星了，热度犹在，唐山海被陈深紧紧抱着大半个夜晚热得感觉出了一身汗，忍了片刻觉得忍不了，唐山海悄悄起身来到卫生间，想洗把脸擦去那种粘腻的闷热感。卫生间气温与客厅瞬间是两个世界，唐山海打了个寒战，冬日的寒意在客厅之外立即深重地将他包围，也驱散了残留的酒意，唐山海草草擦了把脸又迅速地怀念起客厅的温度，想赶紧回去，一回身，毕忠良幽幽地站在门口，吓了唐山海一跳。 “处座”唐山海悄声道，“你要用卫生间吗我好了，你进来吧”说着就要出门。 毕忠良动也不动，拦着唐山海，让他没法出去。 “处座”唐山海又唤了一声，见毕忠良虽然面貌如常平静，眼神似有一分呆滞，疑心是不是梦游症，虽然从没听说过毕忠良有这毛病。“大哥”见毕忠良没反应，唐山海换了个称呼。 毕忠良向唐山海一步步逼近，唐山海不明所以地后退了几步，直到背后贴上了冰凉的瓷砖墙壁，退无可退。 “山海”毕忠良沙哑着嗓音开口，在唐山海想往一侧离开的时候，一手挡在了他的脸侧，形成一个将唐山海完全包围在他气息中的姿态。 唐山海深夜困顿的意识因为毕忠良这出乎寻常的举动而蓦然警醒，睁大了眼睛，直直看向毕忠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梦游还是清醒着。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怎么会喜欢柳美娜周兰兰比她强多了，你为什么会选择柳美娜”毕忠良危险的吐息就在唐山海耳边响着，像是老虎的呼吸近在咫尺，只要一口张开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吞下眼前的猎物。 “这种事”唐山海皱眉，好像明白了毕忠良这么问的意思，无非还是怀疑自己到行动处别有目的，但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毕忠良的本意并非仅仅如此，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毕忠良想知道什么，只能选择最稳妥的答案，“我选了柳美娜，当然是因为中意她。处座觉得我该选择周兰兰，就因为她是市长千金” “不对。”毕忠良摇头，“依我看，柳美娜和周兰兰，或者那个小田野子，都配不上你，都不是你的良配。” 唐山海觉得毕忠良真的是还在糊涂了，酒喝多了到现在也是满脑子酒精没散，忽而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神经，笑着反问，“那处座” “叫我大哥，”毕忠良不耐地打断他，“哥也行。” “好，大哥。”唐山海无奈换了称呼，微哄的语气，毕竟对方是个醉酒之人，“大哥觉得，谁才是山海的良配” 毕忠良遽然沉默下来。 就在唐山海以为对方要沉默好一阵子时，毕忠良笃定论断，“反正不该是柳美娜。” 唐山海脸色微冷，表现得像任何一个沉浸在热恋中的爱护着女友的好男友，“处座，您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酒醒吧。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会影响到工作就行。而且，我可没听说过，特工总部有不准同事之间谈恋爱的条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110噩耗 110 噩耗 卫生间暧昧的灯光下，毕忠良深色的眼眸愈发深沉幽暗，盯着唐山海看了会儿，眼帘垂了垂，颓然放开了手，转身走向盥洗池，竟是有点佝偻的姿势，“你先出去吧。” 唐山海回到客厅，感觉没什么睡意了，想着就在地铺上坐一会儿，陈深却缠了上来，鼻音里都透着迷糊的睡意，拉着他躺下，“还早呢，再睡会儿。”这毫不掩饰的亲昵劲儿，也不知道他是把唐山海当成哪个亲近的人了。 唐山海想要甩开陈深，对方握住了他被客厅外的寒气冻了一下的冰冷的手，又觉得他全身都寒凉凉的，强行拉着唐山海躺下来了，给他全身都盖上被子，“怎么这么冷啊，睡觉睡觉，马上就暖和了。”哄孩子似的。 被陈深这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一说，唐山海清明了些的头脑又陷入了晕沉的困意，暖意夹杂着倦意再次来袭，唐山海在陈深贴上来的怎么躲都躲不开的炙热的体温中，闭上眼睛很快就忘记了还在卫生间不知道沉思什么的毕忠良，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天光大亮时，李小男打了个呵欠醒过来，发现陈深和唐山海互相靠着睡得正香，两只小猫“深深”和“海海”围成两团地枕着唐山海的头部睡觉，将唐山海的头毛混着猫毛弄得一团糟。唐山海睡得脸色绯红浑然不知。“深深”蜷着着睡在唐山海和陈深的脸中间，尾巴搭在唐山海嘴上，看上去好像他正皱眉咬着“深深”的尾巴一般。谁见过一丝不苟一本正经的唐队长这副睡得人事不知头攒着两团小猫的模样呀，李小男拿出昨晚的照相机，对着陈深和唐山海的睡相，咔嚓咔嚓照了数张。在两人醒转之时豁然藏起了相机，装出一副也才醒过来的懵懂神态，让这两人浑然不觉自己刚刚的“黑历史”已经被彻底永久地记录下来了。 初一一大早，几个人醒来收拾了客厅地铺后，各自洗漱一番，刘兰芝的早饭也弄好了。大家互相拜年，陈深、唐山海、徐碧成和李小男都收到了来自刘兰芝和毕忠良的压岁钱。唐山海和徐碧成说了要赶去李主任家拜年，吃过早饭就走了，有些着急的样子。 “老毕，反正咱们等会儿也要去李主任家拜年的，他们跟我们一起走不好吗”陈深望着唐山海远去的背影，有些可惜道。 “他们跟我们又不一样，他们应该早点去，李默群这气可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而且我们几个一起去，李默群看着唐山海就会更生气了，以为唐山海是先来巴结我的呢。算了，咱们等等吧。” 李小男吃着刘兰芝做的小笼包，不亦乐乎。 陈深咬了一口包子，“你说，唐山海这次要怎么过李默群这关啊我看李默群这回应该生气生得不轻啊。” “唐山海敢那么做，自然是有了他的办法，用不着你来操心，吃你的包子吧。”毕忠良对着陈深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陈深看毕忠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心里也纳闷了，四五点光景那会儿，毕忠良和唐山海在卫生间的对话他实际上都听到了，作为一个资深特工，睡得再沉也不会对唐山海那种动静毫无所觉的。只是不知道毕忠良那番对唐山海的诘问到底是荒唐糊涂语还是发自真心的关切了。看着毕忠良面沉如海，陈深觉得自己还是不好问什么。 一回头，刘兰芝还在厨房里忙碌，陈深用筷子戳着眼前小碟里的包子，转头瞧着毕忠良，“喂，老毕，说实话，其实唐山海选择了柳美娜，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松了一口气啊。不然的话，李默群和周扶海联姻，上海就完全是他们俩的地盘了，你能耐再翻天，也翻不过这两座大山啊，彻底没得玩了。” “哼，”毕忠良眼皮都不抬，“那个时候，上海就由李默群和周扶海自成一国，新政府的二号人物和三号人物勾搭到一起，势力大增，你说，这头号人物还坐得住吗” “喔”陈深恍然大悟，筷子指指毕忠良，“那样的话，都用不着你出手，只要看着汪先生出手就行了对不对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遗憾唐山海怎么就不娶了周兰兰呢，咱们这场好戏看不成了。” “唐山海选了柳美娜，其实是最聪明的做法，李默群脑子也总会转过弯来的。他就是被周扶海的地位加上李太太的枕边风一唆使，就有点昏头了。李太太这个人，强势又喜欢自作聪明” “那是，我跟你说啊，所有的这些官太太中，就没一个比得上我们嫂子那么贤惠温柔大方善良的，你就知足吧你”陈深拿着刚戳过小笼包的油汪汪的筷子下端隔空指着毕忠良晃。 “我什么时候不知足了，小赤佬”毕忠良刚想骂陈深，眼光瞥见刘兰芝过来了，当即闭嘴不言。 “这花什么时候谢呀”陈深指着餐桌中央那朵插在青瓷细长瓶颈花瓶里的玫瑰，换了个话题。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花忠良昨天才送给我的，今天你就巴望着他谢”刘兰芝端了一笼蒸饺过来拍了下陈深的头，嗔怪了一句。 那花哪是老毕送的啊，明明是唐山海买的。陈深内心嘀咕着，笑脸迎上刘兰芝，“我不就随便问问嘛，嫂子那么紧张干嘛，又不是我一问它就马上谢了，也不是我不问它就永远不会谢该凋谢的总是要凋谢的，留不住的怎么也留不住，是不是啊，嫂子” “就你歪理多。大年初一的，不能说点高兴的啊嫂子，别理他。”李小男刚从卫生间出来，瞪了陈深一眼，捡了个小笼包给刘兰芝。 毕忠良喝着粥，瞧了陈深一眼，仿佛并未察觉对方那最后一句话，是明晃晃地说给自己的听的。 留不住的总归留不住，可是来招惹自己的，纵然留不住，也不会将其白白地拱手让人。 这才是毕忠良的作风。 清早，李默群的公馆外。 唐山海和徐碧成坐在车上已经等了一会儿，门房去通报到现在还没回话，徐碧成知道，这是李默群在故意晾着他们。 “山海你说他今天还肯不肯见我们啊”徐碧成沉不住气问道。 “没事，”唐山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再晚一些，特工总部的那些下属就要带着礼物来拜年了，他不会想让自己的下属都看到他和表外甥闹翻了的，传出去不好听也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我们等不了多久的。” 果然，没一会儿，门房就过来开了门，让唐山海和徐碧成开着车先进去了。 李太太在楼下客厅里指挥下人煮着新年的红枣茶水，望见唐山海和徐碧成进来，板着脸，颜色很不好看，唐山海谦卑地低头，对着李太太说了一大段新年祝福的话，格外乖巧温顺。 李太太脸上稍霁，长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孩子，看着这么听话的样儿，怎么能做出那么不懂事的举动来呢”说着让徐碧成留下来帮忙，眼神暗示着唐山海，李默群就在楼上小会客室里，让唐山海自己去楼上找他亲自赔罪道歉。 唐山海来到二楼的会客室兼书房。 李公馆整体都是欧式风格的洋派建筑，会客室的装潢也不例外是华丽洋气的欧式气派，一大面墙都做成了书柜，矗立在李默群背后。他正坐在桌前看着一张什么报纸。 “舅舅。”唐山海走进去，站到李默群面前，恭顺地低头喊了声。 李默群长久地不说话，沉默静静缠绕着会客室，许久没有离去。唐山海进门时没在他脸上观出多少愠色，心下琢磨着对方什么心思。 “山海，你上次见你的父亲是什么时候了”李默群终是率先开了口。 唐山海一愣，突然听李默群提及自己的父亲有些恍惚，还是诚实答道，“距离上次见面，有五六年了吧。” 李默群叹息了一声，“唐家历经百年风雨，唯其近十年飘零离散，从昆明到香港，本就元气大伤，如今你父亲一去，唐家最后的顶梁柱也垮了” “什么”唐山海睁大了眼睛，颤抖着发声，像是没听清楚李默群的话。 李默群看他的模样，将自己面前一直看着的报纸送到他手上。只是薄薄一张报纸，唐山海几乎拿不住，手一直发着颤，好像随时都会让报纸掉下去。 唐山海希望自己的眼睛不要那么清明，希望自己不认识字，希望什么都没有看见，最希望自己不知道那报纸上其中一小方讣告中的姓名是自己的父亲的名字，即使同名同姓也不要是自己的父亲，可是黑白照片分明地也印了上去，教他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去年12月占领了香港，你是知道的吧”李默群一脸惋惜，瞧着唐山海瞬间泪盈于眶，眼角发红，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半借了些力，扶着唐山海到一旁坐下。 唐山海茫然地点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111说服（1） 111说服1 “我上个月就看到了这报纸，一直没忍心告诉你。”李默群在唐山海身边坐下，揽着对方颓然垂下去的肩膀，“唐家到了香港虽然势微，名气还在，也不知道是谁告密说唐家与国民党关系匪浅，日本人找上唐家，你父亲誓死不愿为日本人做事，又不肯报出我们的姓名求饶，据说你父亲是被什么车子撞死的，实际上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父亲一走，根据我接到的最新消息，日本人已经以通敌罪名抄了唐家，封锁了唐家所有营生，男丁一律被杀，女子小孩杀的杀送到慰安所的到慰安所，我有心寻人也找不到什么踪迹了” “不，不会的”李默群每说一句，唐山海就颤得愈发厉害，到最后，几乎抖成了一个筛子，坐都快坐不住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默群手掌下唐山海的身躯软弱无力，抖得像风中飘零的叶，隐忍的泣音愈发有崩溃之势。 “现在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香港和上海也不例外。你父亲都逃难到香港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能那么倔，早点向日本人服个软，或者向你我通个气，何至于如此我以为老爷子去世后，他当家能够稍微通一些人情世故了，没想到比唐老爷子还迂腐，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唐家上下”李默群拍着唐山海的肩背安慰，话语中说不出的叹息沉痛。 “父亲在我离开重庆后就出了断绝关系的公告，自然是不会向我说明的，舅舅，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对不起父亲和祖父”唐山海微微地倚靠着李默群，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白净的脸庞上滑落，而手上的报纸，也随之飘落到了地板上。 毕竟还是一个无法承受遽然之间家破人亡的脆弱而年轻的后辈。 李默群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早向唐山海摊开了这张底牌。本来他是打算在等些日子在比较合适的时机告诉唐山海这件噩耗的，只是唐山海昨日下午在行动处的举动太过张狂，也太不把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了。李默群必须告诉唐山海，让唐山海明白，不但在上海他唐山海只能倚仗李默群，就是放眼全世界，他也没什么亲人了，能够在他身边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也只剩自己一个了。 “说什么傻话，无论你在哪里，唐家的命运都是注定的，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得了的，除非唐家当家的人是你。这跟你在重庆还是在上海有关系吗即使你不离家，留在唐家你父亲身边，也只是多了一个送死的唐家子孙你该庆幸，幸亏你没留在你父亲身边”李默群斥责着唐山海的想法。 唐山海听不进去任何话，只觉满心满腔的痛苦难耐，握着李默群的手，泣不成声，“舅舅，舅舅”他低低唤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那么软软地悲伤地叫着身边唯一的亲人。 “山海，舅舅在这儿呢，舅舅在你身边，别慌啊想哭就哭吧”李默群抱着唐山海，任由着他将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李默群没有看到，唐山海在将头放在他肩头的瞬间，抱着他的手一紧，泪水婆娑的眼睛刹那清明冷冽，闪烁着刀锋一般的霜雪般的冷意。 什么还没有做，就被李默群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香港家人的消息，其实在知道香港沦陷后，唐山海就没有刻意去打听，总还存着一丝希望，李默群却裸毫不留情地将冷酷的现实展现到了他的面前。 唐山海还能有什么反应如李默群所愿，也如此时的自己所愿，只能尽情地流泪哭泣，悲伤痛苦，麻痹敌人，却麻痹不了自己。日本人，日本人，国仇家恨，唐山海永远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原谅。 在李默群面前哭了一会儿，唐山海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李默群拿了手帕递给他。他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泪痕犹在，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得狠了。 “舅舅，对不起，把您的衣服弄脏了，我失态了。”看着李默群的高档西装肩膀上被自己眼泪染湿的部分，唐山海喏喏道歉。 “这种大事，你都不失态，我倒要怀疑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了衣服脏了有什么嘛，洗洗就行了，最多，换一件就是了。”李默群放开唐山海，自己蹲下去捡了那张报纸。 “舅舅”唐山海小声请求，“这张报纸，能给我吗” 李默群一顿，叹了叹气，“也罢，你想要，给你就是了。我只是怕你总看着这个会更加伤心” “伤心过了，就好了。谢谢舅舅告知我这个消息，不然我这个做儿子的，父亲何时逝世还始终无知无觉，实在是不孝至极不对，我已经算大不孝了，这大概是我的报应吧”唐山海惨然一笑。 现在是唐山海心境最脆弱最混乱最无法防备别人的时候，也是李默群该真正质问的时候。 待唐山海安安静静喝完了一杯茶，脸上哭过的红晕褪去了些，李默群凝视着这个目前在自己眼前无比脆弱需要精心呵护的家族小辈，确实不免有一丝心软了，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更是有着数十倍于心软的冷酷。 “山海，”李默群开口，“这个时候我本不该问你其他的事，不过周市长那边昨天亲自打电话来问，我不清楚情况也不好怎么说，只能先找你了解了解情况了” “舅舅”唐山海坐得直了些，擦了擦眼角，衬着些微的泪痕，那种无意识地我见犹怜的感觉让李默群生了些罪恶感，“我今天来，也是打算好好向舅舅您解释这件事的刚刚听到父亲去世和家中亲人的消息，一下子就懵了”说着又有些忍不住的泪水盈满了眼睛，唐山海又擦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随便说说你的想法，别担心啊”李默群点头，缓和了脸色，小心翼翼的，全然没有了想要一鼓作气逼问的想法。 唐山海一开口，倒让李默群有点愣了，“舅舅，您知道周璇吗” “那个现在最红的明星，比胡蝶还要火的”李默群眨了眨眼睛。 唐山海颔首，“就是她，是这几年最红的电影明星，也是最受欢迎的歌星。当然，对舅舅来说，她也不过是风尘中的一介女流戏子，没什么了不起。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正值当红如日中天之际，宣布即将息影，退出影坛。舅舅，您以为，她是为什么呢” “跟胡蝶一样，不愿意为日本人演电影戏子也有戏子的骨气，梅兰芳还蓄须明志不愿意给日本人唱戏呢，这些人演演电影唱唱戏把自己搞迷糊了，还真当自己是那戏文里的英雄和美人，学着那些做派以为可以留名千古哪”李默群不以为意道。 唐山海轻轻摇头，“我看，不止是单纯为了气节，也是为了长久的将来。”在李默群疑惑的目光中，唐山海娓娓道来，“别看现在日本人横行霸道好像很威风，可是很多人都清楚，美国才是世界第一大国。日本人在中国战场和太平洋战场上同时开战，短期内似乎很得便宜，时日一久，两边战线都只会越来越吃力现在过分地讨好日本人，只怕将来日本人败退了，谁都保不了自己。这些名人只要不通敌，发表煽动性的言论，即便不与日本人合作，为了社会影响，日本人也不会将他们如何，所以，为了长久计” “混账”李默群一拍桌子。 唐山海的话被打断，一愣，抬头看李默群。 李默群豁然起身，指着唐山海，面有怒容，“你想说什么山海，我当你是个人才，心思缜密又知进退，可你现在想的，跟那些在新政府里三心二意阳奉阴违的投机分子有什么区别就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新政府在日本人面前才更像一盘散沙，毫无作为，汪先生痛心不已又无能为力啊” 唐山海任由李默群数落，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让李默群很容易想到是不是用来讽刺自己的，恼羞成怒之余自然要拿出气势发一通火。这些话本也是试探，看看李默群对日本人到底有多忠心，即便不可能策反，也得让李默群多想想目前的国际局势，动一动他念。 等李默群一番沉痛表演完了，唐山海才弱弱地开口，“舅舅，我的意思是，周璇这种女流之辈都知道不能为了贪图日本人给的一时安逸而动了息影的念头，有长久的打算，那么我也不能为了与周市长家的千金结亲图一时的飞黄腾达断了舅舅未来升迁的道路” 看来李默群暂且还是将自己的利益与日本人捆绑得十分牢固，唐山海不再言语日本人战略的利害，转到了细节的层面来为自己开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112说服（2） 112说服2 李默群心念一动，面上还是余怒未消，“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与周扶海家结亲，我们与周扶海两家从此共同进退，与有荣焉，在新政府我的地位更加稳固，你怎么说是断了我升迁的道路谁都看得出来两家联姻对你舅舅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正因为好像人人都觉得我与周兰兰结婚对舅舅有利得很，所以这事才做不得啊，舅舅。”唐山海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如舅舅所言，这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的事，舅舅看得到，周扶海看得到，那南京政府的汪先生，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吧。” 李默群恍然一顿，盯着唐山海，“你再说得明白些。” “那周扶海是什么人舅舅真的信他”唐山海得了李默群的容许，更加放开了嗓子说话，“他先是中共的领导人之一，后来眼见无利可图，转而干脆地投了国民党，在国民党那姓蒋的光头上台后，他不满自己没有实权，索性又跟着汪主席来到了新政府，牢牢占据了二把手的职位，连汪主席都时常要听取他的意见这样的人，三心二意，一心投机，几次三番背主而去卖友求荣，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很容易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吧即便舅舅敢信他，我也不敢信的” 李默群的刀子捅到了唐山海的心底深处，却让他更生出了渴望复仇的念头，以为他是最脆弱的，他就装出最脆弱的样子给对方看。 现在，该是唐山海图穷匕见，将自己的言语化成刀子直直戳进李默群的心底了。 唐山海的视线里，李默群默然的容颜下，已经被自己的话语搅得心绪不宁了。 唐山海清朗干脆的话语没有停下来过。 “别看现在他与舅舅交好，他日若是舅舅稍有什么，以此人的狡猾冷酷，只会背后捅人一刀反手就把亲朋挚友给卖个彻底。何况舅舅与他结亲，始终低了他一头，汪先生也是更相信他一些，他借了舅舅之势风头大盛，舅舅能借得他多少势呢即便侥幸能一直相安无事，那舅舅也总要在他之下，永远低他一等，舅舅真的甘心” 李默群沉吟着，呷了一口茶，唐山海所说，他不是没有盘算过，只是想到与周扶海结亲后唾手可得的近在眼前的巨大利益，加上周扶海的催促与自己老婆一直的枕边风，李默群就失了往日的冷静仔细，头脑发热之下，也就倾向于了让唐山海与周扶海的女儿结亲的选择。此时唐山海将与周扶海女儿结亲的利害关系一一点明说得如此透彻，如一盆凉水彻底让李默群清醒回神，能够客观仔细地审视着这场婚姻真正能够为自己带来的好处，以及长远的前程。 唐山海更进一步地点明道，“舅舅，你再好好想想，汪先生面前，是你更说得上话，还是周市长更说得上话我与周兰兰结婚，明明是周市长的催促所成，若汪先生怀疑周市长与你联姻别有所图，周市长是会为你解释，还是将这些不利的因素都丢给你汪先生会更信谁还有，周扶海野心甚大，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甘于屈居汪先生之下，周汪相斗的时候，舅舅又该站在谁那边，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即便汪先生能够收拾周扶海，你与周扶海联姻，两家结成一家，在新政府内的声势超过了他，他疑心你二人联手要与其作对，难道收拾周扶海的时候还会放过舅舅你吗” 话已至此，唐山海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句都像落地惊雨砸在了李默群的心头，掀起了重重波澜。 舅甥俩再次相顾无言，沉默又一次统治了这小小会客室。只是，这一次，游刃有余等待着对方有所交代的人变成了唐山海。 唐山海深知，并非是自己的语言多么有理有据有力有才而能说服李默群，只是李默群本就有这些想法，唐山海只是将李默群心中所想所疑虑的加以整理并更清晰地表达了出来。这种大汉奸，从内心来说都是多疑忧虑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对象，只要顺着他们这种根深蒂固的思路逻辑，总能找到落在他们心坎上的那些想法。 “山海”李默群放下了茶杯，眉头皱了下，忽然显得有几分苍老，“舅舅承认，你的这些顾虑都是对的，我没看错你这个孩子，果然是善解人意，知道我心思的” “舅舅”唐山海小心翼翼靠近他，眼里迷茫更甚，仿佛刚才说完那一大段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像是无依无靠的小鸟一样将手放在李默群的手背上，轻轻搭着，“我，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长辈中只剩下了你，我，我怕我不想再看着你有事了” 漂泊半生，满手血腥，回首四顾皆是茫然。李默群靠着谁都不可信才活到了现在，可是忽然发觉，因为谁都不可信，自己似乎也将落入更可悲的境地。然而 幸好，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唐山海，一个如此可怜，可爱又聪慧至极的孩子。 虽然终究是个孩子，脆弱得想要依靠自己，可是唯有如此，自己也才能在将来可以依靠着他。 这才是自己将来最大的倚仗。 李默群豁然开朗，明白了什么。周扶海算什么呢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可以在未来依赖的长久大计啊。 “山海，不怕，不怕啊，舅舅在这呢，舅舅永远在你身边。”李默群终于也卸下了自己强硬的伪装，成了一个慈和的温柔的长辈，抱紧了唐山海，轻轻拍着小辈颤抖悲伤的身体，柔声安慰，“除了你，舅舅谁也不信，更不会为了什么外人跟你闹不愉快。飘摇乱世里，咱们舅甥俩，就你靠我我靠你，好好活自己的日子。你喜欢谁无所谓，我明白了，你选柳美娜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谈恋爱也多半是为了舅舅考虑，就凭你这心气，舅舅也相信，用不着成为谁的乘龙快婿，你自己就能很快青云直上的。” 徐碧成听着李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心情烦闷又不敢说什么，盯着楼上，多半也是胡乱应着李太太的话。感觉等了很久，李默群和唐山海才一起并肩下来，李默群还搭着唐山海的肩膀，像是安慰一样地轻声对他说着什么，唐山海则是一边听一边点头。 看起来好像两人的关系不但恢复如常，甚至比以往更亲密一些了。徐碧成奇怪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唐山海明显哭过有些泛红的脸颊，心中一惊又一跳，然而他没什么机会当场去询问。 当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李默群家里吃的，一天当中，李默群带着唐山海接受了特工总部众多下属的拜年问候。唐山海心情一直闷闷不乐，好在在外人面前都还勉强能正常谈笑，没有发生什么失了礼数的事。陈深和毕忠良见他表情不对，唐山海却似躲着他们，没有与他们多说话。 一吃完饭，在孙秘书提议大家一起打牌让唐山海也参加时，李默群难得地替唐山海挡下了，说唐山海今天跟着自己忙了一天，昨天又守夜没睡好，有些累了，让徐碧成送唐山海回家早点休息。 回去的路上，天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但是听着就烦人。 徐碧成觉得唐山海的脸色青白得愈发不对劲，“山海”他唤了一声。 唐山海目光无焦距地望着前方的道路，竟然完全没听到徐碧成的问话。 徐碧成急了，找了僻静的街角先将车停了，然后就去拉唐山海的手，触及到肌肤的时候，那冰凉的冷意让徐碧成悚然，赶紧拿起对方两只手都放在手掌上捂着，“山海，你怎么了，山海你可别吓我” 良久，唐山海才回魂似地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着急的徐碧成。雨天路黑，灯暗影深，唐山海的脸色一片惨白，路灯凄惶的光线艰难地爬过雨帘攀上了了他的眉眼，衬得脸上的颜色更加无助幽寂，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也落进了徐碧成的心中，疼到了他的骨子里。 “山海”徐碧成揽着他的头，轻轻抱过来，唐山海顺从地任他抱着，这时才真正敢放松片刻，任由悲伤无所顾忌地蔓延。 “碧成，碧成，我只有你了”唐山海闭上眼睛哭着，呜咽出声，胸腔里都是痛苦得要窒息的感觉。 “是我，是我，山海，我在呢”徐碧成眼睛张大了，听着唐山海许久未有的哭声和那句在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的“碧成，我只有你了”的话，攥紧了拳头，搂紧了怀里的人。 徐碧成的肩头很快湿了一大片。 雨势渐大，织成了愈发浓重的雨幕，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向这辆街角停靠的车辆投来的好奇的视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113元宵节 113元宵节 回到家的时候，唐山海就像一抹游魂，或者说是暂时地失去了灵魂，被徐碧成引导着洗漱喝了掺杂了安定的牛奶，安静地上床入睡了。 无论是什么都好，此时他需要黑暗，能够掩盖了一切的黑暗。 关上了唐山海的房门，徐碧成走到客厅中的桌子前，看着那张从唐山海的西装内袋里掏出来的仔细折叠过的报纸。 此时这张报纸摊开来了，那份讣告连带着黑白照片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徐碧成的眼前。 电话响起来了，徐碧成为免其响声太多惊扰到了刚睡下的唐山海，赶紧过去接起来，是李默群。他很关心地问了问唐山海的情况。徐碧成说了唐山海伤心痛苦的情状，现在已经睡下了。李默群叹息了一声，告诉了徐碧成关于唐山海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及唐家人流离失所无处可寻的现状，让徐碧成这些天好好照顾着些唐山海，徐碧成自是陪着哽咽了几声，连连答应了。 挂了电话，徐碧成望着唐山海的卧室，眼泪缓缓流下来，唇角却是翘起的。泪是真的，是为了唐家那些善良的长辈和同辈。微笑也是真的，是为了未来只有自己一人的唐山海。百感交集之余，徐碧成细细咂摸着，一个该死的阴暗的自私的面目可憎的自己。别人都爱道悲辛无限，在他这儿却是悲欣无限才最确切。 果然啊，这所有的心情里，还是那份欣然最为突出明显，然而它却是最不该有的情绪。 山海，唐山海，从此你的亲人，也只剩下了我一个了。你只有我了，就和我也只有你了一样啊。 徐碧成知道自己并不该为此喜悦，只是心中的那份悲伤之外的雀跃，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自己的，就如同他知道了萧萧的死讯时的心情一样，那份奇异的满足和喜悦，像最污秽的泥潭里生出的花朵，绮艳逼人，不该回头看，偏偏被它的美丽引诱着无法自拔，一步步地走向未知的深渊。 柳美娜足足期盼了两三天，最终也没能如愿与唐山海甜甜蜜蜜约会一天。 因为唐山海生病了。 初一晚上回家，半夜里唐山海就烧起来，只是吃了安定，人事不知的，即便难受也发不出什么声音，要不是徐碧成半夜莫名惊醒，跳起来去唐山海房中查看，后果不堪设想。当时赶上陈深半夜打牌回家，碰见了徐碧成焦急下楼，一问才知唐山海烧得厉害，立刻就打电话硬是让江医生拎了医药箱匆匆上门看诊。 江医生先是给唐山海打了退烧药，挂上点滴，嘱咐第二天要是温度上来就立即送往医院，免得恶化成急性肺炎。陈深急得不行。早上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大晚上的就病成这样 江医生不知具体原委，只是根据诊断结果说可能是天气转凉，在温室内待久了出来身体受不了这么大的温差，还有也可能是情绪落差太大，导致了官能神经性的发烧。到底是什么官能性还是神经性陈深没怎么听懂，就前面什么温差太大还有情绪落差太大什么的听懂了。 徐碧成没瞒陈深，将讣告拿给他看了，包括唐家人的遭遇也告知了他。陈深一阵默然，瞧着昏睡不醒的唐山海，眼中更多痛惜之色。 后面两天陈深就没怎么出去玩，也就去毕忠良家吃吃饭，然后带些煲汤人参什么的回来给徐碧成让唐山海喝下去。 唐山海第二日醒了一回，低烧不断的，点滴就没停过，人也晕晕沉沉，醒不了一会儿就又睡过去。连着如此两日才稍有好转，睡着的样子也正常了些，不再呼吸急促脸色发红了。 柳美娜等到与唐山海约定的那日中午，实在忍不住打了电话来询问，才从徐碧成口中得知唐山海病了。也不顾其他人什么眼光，急急从家中赶来了唐山海的公寓。唐山海的住址，她早就悄悄记下了，只是一直没什么理由登门拜访。 如今她名义上已是唐山海表白过的女朋友，男友生病，着急上门看护也是正常的。 唐山海那时还睡着，脸色苍白了许多，看得柳美娜一阵心疼。问了原因，徐碧成也没藏着掖着，如实告诉了她。柳美娜听得心酸，怜惜之情尤盛，陪着睡着的唐山海掉了阵子的眼泪。 等唐山海能如常下地时，春节假期也过去了，到了需要正常上班的日子。 毕忠良在行动处一见到唐山海就微微皱了眉头，好不容易养了些的肉，这几日生病又统统不见了，感觉那西装都大了一小圈。还说不是猪呢，当然不是养猪，世界上哪有这么难养难长肉的猪。 行动处的人都觉得一趟春节之后，唐队长整个人精气神都弱了一截，人也恹恹的，估计是大病初愈，伤了些元气。毕忠良连钢琴都暂时不学了，陈深有事没事也少去二分队队长室骚扰了。只有柳美娜，挂着唐山海女朋友的名头，去得更勤快了，被毕忠良旁敲侧击地说了一顿就算行动处不禁止男女同事交朋友也不能太过分之后，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下。 一时之间，这往日自从唐山海来到行动处向来还挺热闹不缺人声的二分队队长室，倒无形中清静了许多。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来临之前，徐碧成见了一面陶大春，让他帮着打听一下香港的唐家人的消息，希望李默群所说的话都是假的，这样唐山海就会高兴些的。然而打听到的结果显示，李默群在唐家人的遭遇上并没有说谎，甚至现实境况更加惨烈，试着找幸存者也如石沉大海。陶大春向徐碧成说完打听到的消息后，两人静默了好一阵，然后一致达成了默契，既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事就不要跟唐山海说了，免得他更伤心。 陈深并没有少关心了唐山海，只是更多转为暗中关注，眼见唐山海这些天总是闷闷不乐，陈深和刘兰芝商量了下，就拉着唐山海在元宵节这天去猛将堂孤儿院陪着孩子们去游乐场游玩，回孤儿院吃了元宵宴之后，晚上再去城隍庙那边的花灯集市看花灯。 唐山海没有拒绝，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的悲伤也确实淡化了很多。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对，不能这样下去，配合着陈深的好意，也在努力尝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重要的任务没完成，唐家既然不在了，他肩上更担了一层为唐家报仇的责任寻仇的对象，是所有的日本军人和汉奸。 因为与孩子们待了一整天，晚上城隍庙的花灯会上，唐山海的笑脸明显变多了，一旁看护着的陈深和徐碧成，包括毕忠良夫妇都大大松了口气。 孤儿院十几个孩子都有大人跟着照看着，唐山海主要是照看很粘着他的囡囡，因为皮皮也喜欢他，陈深抱着皮皮就跟着唐山海转悠了。大人带着孩子，由着孩子的兴趣在集市上分开照顾。囡囡好动，不要唐山海抱，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前面看各自小摊子，欣赏各种花灯和小玩意儿。唐山海就跟在他后面，不敢移开目光。陈深抱着安静的皮皮，再次赞叹皮皮才像个女孩子。 说是这么说，他也和唐山海一样，目光没离开过前面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有行动处的两个资深特工盯着，任谁也没胆子在他们面前将孩子拐走。 “陈深，谢谢你。”唐山海忽然道，这些日子陈深对他的关怀，他不是不感念。 陈深先是疑惑，继而一喜，捉了唐山海的手腕摩挲着这些天来瘦得愈见细致伶仃的腕骨，笑得竟然有几分美滋滋的憨厚了，“山海，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唐山海觉得他这笑容有点傻，自己也不由失笑了一下，一时手上忘了挣脱出去，看得陈深愈发高兴。 囡囡拿着手上的小白兔灯笼边走边看，一时看旁边摊子的老虎灯笼看迷了眼，没顾得上前面，走着走着就撞上了前方一个男人的小腿，跌倒在地，“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唐山海和陈深赶紧奔过去。 将囡囡扶起来，唐山海查看小女孩全身上下，没发现什么外伤，就抱着她安抚起来，然后抬头看着那名被撞到的男子，说着“抱歉”。 那是个面貌尚算清秀的男子，身形较为瘦削，不知是不是站在了阴影里的缘故，显得面色有些阴沉，他看着小女孩，又看了看唐山海，眼神死死地锁在唐山海身上，呼吸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的急促，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红开来，像得了痨病的人的情态。 “先生，您还好吧”唐山海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山海，囡囡没事吧”陈深看着这人特别古怪，本能地不愿意唐山海与对方多搭话，插嘴问道。 “没，没事。”那年轻男子目光粘在了唐山海身上一样，移到陈深脸上却又转了一副冷漠的面孔，可是陈深突兀地察觉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杀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114转狱通知 114转狱通知 “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唐山海抱起囡囡，哄着她不哭，察觉到男子的视线着实奇怪，也不欲与其多说话，这么说了一句就顺了陈深的意思，被对方拉着离开了。 “你也该多保重自己。”年轻男子回身，盯着唐山海在人海中挺拔出众的身影，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终真的笑出了声。 元宵十五这日，苏三省又偶遇了唐山海，并和他产生了自从数年前第一次见面以来的第二次对话。只是唐山海似乎瘦了很多，在行动处的日子也不那么容易吧，自己还是得赶快去他身边多帮帮他。 苏三省来到这附近，是要摸清军统上海站的最后一个轮换了地址的分站点，这个确认了之后，他献给李默群的整个军统上海区的大礼包就算基本完成了。 陶大春那边似乎也越来越信任他了，得知最近上海军统区所有分站点进行大轮换，居然自己也要换地址，让苏三省帮忙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地点挑出几个来供他参考。 曾树因为笃定苏三省马上要远调去北平了，最近就不特意为难他了，刘三木的鸦片烟因为陶大春追查警告的缘故，也不敢再去找了，等于是放任苏三省自由行动了。 李默群在小情人处的具体地址苏三省也查到了，并用阿生卖烟土的换来的两根小黄鱼获取了小情人的信任，让小情人帮着自己接近李默群，因为这是要帮着李默群立大功，小情人虽然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被两根小黄鱼的“诚意”打动了，相信了苏三省真的是要来投奔李默群而不是军统欲杀李默群的圈套。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这小情人并非特务人员没有丝毫特务人员素质的缘故，换了李默群身边的孙秘书的话，那对苏三省肯定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汪伪政府的人作风都这样，这一点上是十分遵循汪先生的教导的。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万分顺利的过程中，苏三省居然在满街姹紫嫣红的花灯中遇见了眉目如画的唐山海缓缓向自己走来，微笑如谪仙，言语如天籁，又如做梦一般不真实，然而方才唐山海偏偏就是那样真实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甚至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如果再近一点，就能触及他的西装，感受西装下身体的温度了，一定是极好极美妙的感觉。 苏三省再次深刻的相信，唐山海与他的偶遇就是他的吉兆，预示着他的未来一片光明，美好如同天堂。 在唐山海身边共事的日子，一定是像天堂一样的。苏三省就是这么确信。 元宵节之后没几天，徐碧成到机要室上班的调令就到了行动处，可以正式到机要室上班了。 这日早上，徐碧成下楼时，唐山海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看来跟孩子们在一起一整天是让唐山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陈深，对唐山海真的是有些办法的，比旁人用心，从另外一面也说明了，他有着足够影响唐山海心情的能力。但是以徐碧成对唐山海的了解，这些并不足够令唐山海很快从阴霾的情绪里走出来，只是他自己会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没什么事的样子罢了。要想让唐山海真正感到宽慰开心的话，还得做点更实质的事情 唐山海从厨房里端来热好了的新鲜牛奶放到桌上，与徐碧成道了早安。 徐碧成在餐桌前坐下来帮着唐山海涂面包酱放到对方面前的小碟里。 “今天就要到机要室上班了，你在总务处的工作都交接好了吗”唐山海也坐了下来。 “嗯，都弄好了。”徐碧成应道。 唐山海肃容嘱咐道，“记住，在那儿行事一定要非常小心，所有的情报只能过目强记，不能留下任何让人怀疑的证据。” 徐碧成点头答应，吃了口吐司，“要是能够接触到上峰说的那个什么绝密计划就好了。” “你放心好了，”唐山海一笑，“反正肯定不会在机要室的。有些特别重要的情报，毕忠良可能只会亲自过目，不过档案室一定会留档。所以，我们还是要跟柳美娜搞好关系。”说到柳美娜，唐山海嚼着吐司的嘴巴都停了一下。 徐碧成也不是很想听到柳美娜的名字，见唐山海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在，装作没看见，淡淡回应道，“明白。” “热了，可以喝了。”唐山海将牛奶剥开了封盖递送到徐碧成面前。 徐碧成仔细看了下唐山海，觉得他衣领上面好像有些灰尘的痕迹，不知道是在哪里沾上的，开口道，“你这件衬衫脏了，一会儿换件干净的吧，昨天那件已经晾好熨平了，就挂在你卧室的衣橱里。” “好，谢谢。”唐山海微笑颔首，抿了口牛奶看着他，目光中温柔无限。 那种眷念和依赖在以前是不会如此直白地流露的，徐碧成知道这是因为唐山海家中遭逢巨变的缘故，对自己这个从小长大的身边人更加亲昵了。徐碧成为这种认知高兴，却也为唐山海心酸，“山海” “嗯”唐山海抬眼，眼睛略略睁大，总是不经意就像个懵懂的孩童。 “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晚上你想吃什么啊不准说随便。”徐碧成对唐山海挑眉一笑。 那就这样吧，山海，别担心，也别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永远都不离开你。 机要室的工作比总务处要轻松很多，一个上午徐碧成也就登记摘抄了几份会议文件，内容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徐碧成也注意着记住了大致内容晚上给唐山海对对，让他判断这些情报能不能利用。闲暇时分又去唐山海办公室与柳美娜办公室转转，替柳美娜给唐山海传个话什么的。因为毕忠良的提醒，柳美娜反倒比以往去唐山海办公室少了，周围人一见到柳美娜往唐山海办公室方向去就起哄，柳美娜也不愿给这些无聊的人白白看了笑话，宁可偶尔晚上与唐山海有约私下多聊聊。 下午两三点钟时，机要室的张主任拿来一份文件，让徐碧成登记一下，再送到档案室存档。 徐碧成答应着接过来，翻开一看，不过是一份转狱通知。 关于将十名军统和中共俘虏从漕河泾监狱转送提篮桥监狱的通知，十名军统俘虏名单陈丹阳，沈越，叶康，周丽，白鲸声，何应声，解军声，康洪升，赵海盛，梁栋。地点从漕河泾监狱转移到提篮桥监狱。随行警备二十名狱警人员，警备卡车，摩托车，警车指引。时间民国三十一年三月三日。 一看到标题上的军统及其俘虏的字样，徐碧成的心情就一沉，再仔细看名字，第四个名字熟悉得让徐碧成以为看错了，擦了擦眼睛，没错，就是周丽，其他人都还好，不怎么认识，唯独一个周丽，如果是徐碧成认识的那个周丽的话 徐碧成首先想到的是这事不能让唐山海知道，他的心情最近已经够糟糕的，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 可是，如果真是那个周丽，如果能将她救出来的话不行，风险太大了，而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们认识的周丽。 看保密级别和警备力量，这几个人物应该都不是军统或中共的大人物，只是可能嘴巴比较硬，没有投降，在漕河泾关了一段时间后，特工总部那些大佬们觉得这些人撬也撬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就要转送到提篮桥监狱了。 以徐碧成这些天在行动处的经验和别人告知的各种纷繁的信息来判断，这些人物，地位不高，嘴巴太硬，不肯投降，到了提篮桥多半是活不了太久的，往往是在提篮桥监狱执行死刑，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毫无自由和希望的日子。转狱通知先行下达，等送到了提篮桥监狱后办完了转狱手续，估计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徐碧成就会收到对周丽等人执行死刑的正式的会议决定。 周丽，徐碧成想起了那个平时笑容温柔，有时却强悍得出人意料的女子，当时在班上徐碧成跟不上课程备受同学的嘲笑，徐碧成自己不在意，是周丽大声阻止了那些人，拉着徐碧成说自己看好他。这是黄埔军校里第一个对自己表露善意的同期同学，基本上也可以说是唯一一个。 徐碧成对她是有些感激的，也是想感谢她的，然而最终，他却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将她扔入了陈深和唐山海之间的纠纷中，使她被动地承受了全校师生异样的目光和议论。听说她后来也没有念到黄埔十六期毕业，但因为成绩优异，还是被军统录取，分到了军统二科，之后没多久去外地执行秘密任务，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 徐碧成知道是自己亏欠了周丽的一份情意，他并不后悔，只是稍有些遗憾自己今生恐怕都无法对周丽亲口说一句抱歉或者对她能有一点弥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115营救怂恿 115营救怂恿 唐山海至今都对周丽心怀愧疚，无关情爱，仅仅是觉得因为自己和陈深的缘故，让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遭受到了不该遭受到的误解，并不知道这其中徐碧成发挥了怎样龌龊的作用。 而陈深，到现在也还误会着周丽的感情倾向，认为周丽和唐山海互相恋慕着却被自己硬生生拆散了吧。 如果这就是那个当年的周丽的话，如果可以无需伤亡不流血营救出周丽而又不影响到自己和唐山海的潜伏任务的话，徐碧成是很愿意制定计划参与营救周丽的行动的，相信唐山海也会觉得欣慰情绪有所好转吧可是想得太轻巧也太美好了，这种营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险一个不好，徐碧成就会连累唐山海彻底暴露。不行，光凭他和唐山海的话，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即便名单上的人真的是周丽，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这个好女人踏上不归路。 除非，除非有一个能干的负责执行的人愿意帮助他们，加入他们，制定万无一失的计划，在行动中有的放矢地接应， 徐碧成看着“军统和中共俘虏”这几个字，反复来回看了数十遍，用手敲打着“中共”那两个字。 他想起来了，这种负责押送转狱囚犯的常规任务，通常是由行动处一队的人来做，陈深高兴的时候就自己亲自押送，不高兴的时候就换成扁头代替自己领队押送，按道理，这是一队队长必须亲自做的事，但是陈深是行动处的二把手，毕忠良又护他护得紧，大家都知道陈深后台硬，扁头后台是陈深，所以往往当扁头代替陈深出门办事的时候，没人敢不长眼地指责扁头越俎代庖。 陈深，中共，徐碧成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或许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陈深，正是徐碧成想要找到的那个营救周丽行动的关键人物，只有他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才能启动，不然，就只能当做没有见过这份转狱名单了。想要知道关于这个周丽具体确切的情况，也得靠陈深想办法。 不是讲国共合作吗那就看看，这一次能不能合作得起来咯。 徐碧成在登记完毕后，合上了转狱通知，嘴角微微翘起。 他没耽搁什么时间，立即起身去了陈深办公室。最近这段时间倒不用担心陈深不在行动处，只要不出外勤，十之八九人都是在的，即便不在，等一会儿，也可能就见到他从厕所或是从其他什么人办公室出来，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在唐山海办公室里磨洋工。 陈深一个人坐办公室撑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门口有响动，他转回了头。瞧着徐碧成悠然踱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顺手锁上了门，他啧啧称奇，“哟，碧成老弟，你不是走错门了吧” 不怪陈深这么说，徐碧成进行动处以来，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一个人进来一分队队长室。 徐碧成先拿出一份嘉奖令，是特工总部关于抓捕六人军统小组那件事给陈深的表彰奖状，上午张主任就给徐碧成了，本想找扁头转交的，现在正好有这个借口进来找陈深。 “军统六人组”陈深打开一看，笑了笑，随手放到一边，“其实这个功劳应该是你们的。可惜奖金没到我手上，不然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我今天看到了一份转移通知单。”徐碧成没回应陈深的话，他本也不是来跟陈深没事聊天的。 陈深瞥了他一眼，有点猜不透徐碧成这趟来的意思，肯定不只是专门送一份嘉奖令那么简单。但是，他这个古怪的样子，不怕影响到唐山海吗不由出声提醒，“有些你知道的文件，不一定是我想知道的。你作为机要秘书，一定要学会守口如瓶，知道吗你的一言一行不止代表着你自己，也随时都会影响到你的搭档。” “对别人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但这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先和你商量一下。”徐碧成坚定道。 什么事居然不是第一个找唐山海说而是来找自己，看着徐碧成在自己面前难得如此认真要商量什么事的神情，陈深倒想听听看了，“说。” “你还记得我在黄埔十六期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叫周丽，是我的同班同学。”徐碧成道。 陈深点头，想到过去那些事，不免有些自嘲，“当然记得了，就是因为这个周丽，我和唐山海彼此互殴了一顿，还是她来拉架的。” “对，就是她。” “所以，你要说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陈深还是不解。 “我今天在那份转狱通知单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徐碧成的话让陈深内心一跳，他隐约察觉了徐碧成的想法，首当其冲的反应就是不行。 “有时候，同名同姓的人，应该会很多。”陈深收敛了笑容，平和道，是否定也是委婉的劝诫。 “所以，我能不能先麻烦你，找机会调查一下，这个周丽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周丽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也不会让你有什么风险吧。据我所知，押解转狱囚犯这种事，一直都是由你们一分队做的，执行通知应该也会很快就下来，在你们先去漕河泾监狱办理前期手续的时候，你以职务之便就能轻易确认周丽的身份。”徐碧成好像没听出来陈深话中隐含的拒绝，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确认周丽本人身份的话，这对陈深来说的确困难不大，可是，陈深清楚，徐碧成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这个，他沉吟了片刻，反问道，“如果是她的话，你想怎么做” “我想要救她。”徐碧成毫不犹豫地说。 陈深眼神一凝，盯着徐碧成，目光中流露出少见的锋利，“那么据你所知的话，有任何人能从毕忠良手上救走过任何人吗” 徐碧成微微低头，并不是被陈深眼中的犀利给吓到了，而是组织着更清晰完整的也许对陈深来说更有力的理由，“你知道的，唐山海的情绪最近很糟糕，天天强颜欢笑，我看着都难受，又不能做什么。你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吧他有时候的恍惚神色让我想到萧萧刚去世的那阵子，我很害怕他那个样子。当时我就想过，如果他和周丽在一起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痛苦了，周丽也绝对不会像萧萧这样柔弱完全无法保护自己的。要是能在这个时候救出周丽，这对唐山海会是一个很大的安慰。而让唐山海眼睁睁看着周丽去死，见死不救，只会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那就别让他知道周丽这事。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唐山海的想法我知道，当年在黄埔十六期，周丽是唯一对你好的同期同学，帮了你很多。说吧，到底是你想救唐山海，还是其实是你想和周丽一起送死，并希望连带着唐山海和我跟你们一块儿送死” 陈深居然都现在都还记得徐碧成当初的那个谎言，不但误会着唐山海喜欢周丽，还误会着徐碧成喜欢周丽所以有时候故意使绊子撒了谎。 徐碧成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乐得陈深继续保持这个误会，“就算我当年有些喜欢周丽吧，但你觉得我会因为她而白白拖着唐山海的命下水唐山海才是我的命，我以为你是清楚的，陈深。毕竟，某个方面，我们才是同类呢。倒是你，这么激烈地反对我救周丽还翻出了旧账来说，我才想问问你，你是怕担风险不同意救周丽，还是纯粹就是不想救周丽呀” 陈深起身，回避了徐碧成的这个问题，他沉声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你去过战场的话，那你就会知道，那个被炸弹炸断一条腿的战友有可能就躺在你的身边，可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把他救回来”陈深回忆起了战场上的惨烈情景，深吸一口气，“因为下一个炸弹，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 徐碧成与陈深对视。 “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些告别是无法避免的。”陈深呼出一口气，胸腔压抑着的记忆裹挟着痛苦，他已经刻意没去想过这些很久了。 “我只是想让你先确定一下是不是周丽本人，之后的事，如果你坚决不加入，那这个计划风险太大，我会放弃的。原本我还想说，跟周丽一批的囚犯，除了军统的俘虏，还有几个中共的人，要是你同意营救，那就是我们与你双方的阵营共同组织的一场营救计划，那几个中共似乎是你们上海地下党一条支线上的交通员和联络员，要是你们中共觉得这几个同志没有营救价值的话，那就算了，当我今天没来过你这儿。”徐碧成面色平静，望着陈深说出了自己全部的想法，“也许有些告别的确是无法避免的，可如果不去试试，并不一定能知道究竟是不是无法避免的。要是计划得当，组织周密，有很大几率能够避免的话，我们真的要一概而论地拒绝参与吗” 陈深不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116确认身份 116确认身份 言尽于此，徐碧成觉得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以陈深的丰富经验，他自然会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果他觉得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徐碧成不会再执着这件事。如果陈深经过仔细的斟酌后，同意了整个计划，那么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到那时，徐碧成就可以与唐山海再进行商量了，由唐山海本人来进行最后是或否的定夺。 只是，徐碧成预感到，只要陈深同意了这件事，那么唐山海，多半也不会拒绝的。救出周丽，是徐碧成对她的弥补，更是令唐山海振奋精神的最好的方式，在徐碧成眼里，这件事做成功的意义对唐山海的意义比对徐碧成自己的意义要大得多。 晚上毕忠良夫妇请孙秘书夫妇来打牌，陈深无所事事地待在一旁观看，心内盘算着徐碧成白天说的那些话。实话说，他是有点心动了。转移路线，警备力量，保密级别以及人员名录在转狱通知上都表明得很清楚，他也查过了行动处的案件档案，和周丽同一批的那几个中共人员的确也是去年特工总部抓获的一条上海地下党支线上的交通站的人，光凭中共地下党的力量是很难进行这样的营救计划的，可若是能借助军统的力量，彼此配合，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但是这件事需要报批组织同意吗自己一个人能够单独做决定吗想到嫂子沈秋霞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根据她的意思，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拿到那份绝密计划，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这是组织对自己的保护。可是就这么其他什么都不做，陈深也觉得太憋屈了。假如真要干的话，也许，还是不向组织汇报，事后说明比较好毕竟，要是真能成功营救回自己的同志，就算自己受到组织处罚了，那也心甘情愿。何况，这件事对唐山海的意义，如徐碧成所说，也会是对他的极大宽慰 这么想着想着，陈深差点错过毕忠良让自己送孙太太去红玫瑰理发厅做头发的提议。 从老毕那里又削了些小钱钱，陈深送孙太太去她所谓的理发厅，但是没到理发厅门口，孙太太叫陈深就在路边停车。陈深虽然有点奇怪，也就依了她的意思。在孙太太下车一会儿后，陈深发现孙太太叫了一条丝巾，返回想送还给孙太太时，他明明白白地看见孙太太进了伯林顿饭店。 大晚上的，一个有夫之妇抛下了丈夫去酒店，这就有意思了。陈深当即在饭店的住宿登记簿查了下，看到了老熟人的名字同仁医院的江洪超医生，突然想起方才路过这附近时似乎看到了江医生进入饭店的身影，孙太太还朝他瞥了一眼，当时陈深没想这么多，这时根据这份入住记录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人间的私情。这江医生，啧，色胆包天啊，李默群跟前的大红人孙秘书的太太都敢勾搭，也不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深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晚上陈深本想回到新家，在公寓楼下抬头见到唐山海家亮着的窗户，陈深心中一热，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回到了行动处的办公室，又拿出去柳美娜那儿调取的一批关于周丽那批政治犯的案件档案，再度仔细翻看起来。 正看着呢，长了腿的保温桶李小男拎着一罐子煲汤过来了。说陈深不回家，只能自己过来照顾照顾他了。 在对搬出刘兰芝的名头威胁了之后，陈深不得已喝下了李小男盛着的一碗汤，随口问问李小男近期的工作情况。李小男绕着陈深办公桌张牙舞爪表情浮夸地炫耀自己最近在片场怎么横着走，自己现场就演示了一把横着走，结果把陈深桌上那些收好的文件一挥手全甩到地下去了，书面纸张散落了一地。陈深当场脸色就难看了。 李小男自知理亏，连忙低头边说对不起边给陈深拾起那些材料。陈深扯开她，不耐烦地说自己来，李小男就到了一边站在陈深身后，目光在那些书面材料上很快地掠过。 当陈深拾起了所有材料整理好了之后，李小男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明天要到漕河泾拍一天的外景戏。陈深听着就记在了心里。 翌日上班时间，陈深给扁头打了个电话。 “扁头，这两天是不是有审结的犯人要送去漕河泾监狱呢今天就有一批好，那你去的时候叫我一声，小男在附近拍外景，我搭你们的车顺便去探个班。” 周丽等人转狱前的例行体检手续安排在几天之后，那个时候陈深也能亲自确认周丽是否是徐碧成所说的周丽，但是陈深等不及了，想尽快先把这件事提前确定下来。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得先确认了周丽是不是他们认识的周丽。是的话要怎么做，不是的话又该怎么做。 下午陈深如愿搭了扁头送犯人去往漕河泾监狱的卡车。车上，扁头说李小男给自己介绍了一小姑娘，晚上约了马尔赛咖啡馆吃饭，向陈深借了点钱，并要求陈深也带自己去片场探班，接了她们可以一起吃饭。陈深借故让扁头去买花，自己代替扁头去漕河泾监狱张副典狱长那儿办手续。张副典狱长是陈深认识的一熟人，陈深输给他过不少钱，是以他对陈深印象也非常好，两人唠嗑了一会儿，借着张副典狱长去跟上司汇报工作的当儿，陈深在监狱办公区随便转转，来到可以直接看到监狱内大院的窗口，看到了恰巧此时在院子里放风的周丽。 陈深几乎是眉头下意识地一皱，确定了，是周丽，果然是那个周丽。 周丽没有看见他，通过这个角度也不可能看见办公室内的陈深，她脸上带着伤，面色并不很健康，神情安宁，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陈深发现她走路有些缓慢，应该是受过了酷刑所致。 新政府和日本人这边，是很欢迎军统人员投诚的，周丽是军统的特工，还是一个女人，只要态度稍微软化一点，肯示弱低头，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哪怕都是价值不高的信息，一般也总归能有条活路。可她就要被送到提篮桥监狱了，那就表示，她在狱中的态度，应该是相当地令那些汉奸恼火了。 这是一个倔强又决绝的甚至不输给自己的嫂子沈秋霞一般的烈性的女子。陈深佩服她，也深深为她惋惜。 陈深又观察着她身边的那些放风人员，有几个应该是跟她一批要被转狱的人员，也都是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年纪，穿着囚服，看着都可惜。这些身上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的女孩子们，有些来自军统，有些来自中共的，都是固执又高贵的中国的好女儿。这么好的姑娘们，实在是不应该死在这些汉奸的手上，太不值得了。 与那些姑娘们迎着同一片阳光，陈深握紧了手，他觉得自己总得为她们做点什么。想要兵不血刃地从汪伪的手中救走周丽等人，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可是，并非毫无胜算。 陈深暗地里跟踪孙太太偷拍下了孙太太与江医生私情确凿的照片，并将这些照片在江医生这边展示了一下，如此这般地吩咐了江医生一番，江医生唯有连声答应照做，头点得如捣蒜一般。 “已经确定了，关在漕河泾监狱的周丽，就是我们认识的周丽。”陈深借口让徐碧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告诉了他。 “那，你的意思是”徐碧成眼睛灼灼地看着他。 “我还不清楚唐山海的意思，暂时也在犹豫该怎么做。我得承认，你的营救建议并非毫无可能，只是这件事要做的话，我们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首先，我们得统一认识，军统那边，你做不了主，我得找能做得了主的人谈合作，比如，唐山海。”陈深一派悠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就是说陈深这边答应了。徐碧成心里松了口气，虽然陈深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你想怎么谈我们住楼上，你就住楼下，想谈还不容易” “面谈，而且我想让他见过周丽后，我们再好好谈。”陈深胸有成竹地一笑。 “见周丽他怎么见得到周丽”徐碧成惊讶地圆睁了双眼。 “我自然有办法。”陈深笃定道。 特工总部这边囚犯的转狱例行体检，一般都是由行动处医务室的江洪超医生负责，这次也不例外。江洪超对外也是同仁医院的知名外科医生，不过同仁医院本身也是属于特工总部名下的产业之一，陈深才会有恃无恐地三番几次打电话骚扰他半夜起来给人看病。 陈深去毕忠良办公室聊了会儿，提到了自己明天要带江医生去漕河泾医院进行转狱例行体检的事，毕忠良整翻看手上的文件，懒得应声，只点了下头。 眨了眨眼睛，陈深以八卦的口气道，“咱们的唐队长这些天精神头好像不太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117会见周丽（1） 117会见周丽1 小赤佬，一听就不安好心，屁股撅起来恐怕是又要放什么屁了。 毕忠良这才舍得分出些目光来给陈深。 唐山海家的事孙秘书告诉过他了，是以这些天毕忠良自己没派什么事单独给唐山海做，去码头还是什么地方巡视的时候尽量带上唐山海，跟他说说话交流交流，看着那人时不时恍惚忧伤的神色，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很得劲。不过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大，别说他了，柳美娜那边还浑身解数想逗他开心呢，唐山海出去跟柳美娜都几次约会了，毕忠良可是让刘二宝关注得清清楚楚的，即使是新恋情也没能让唐山海很明显地振奋精神。 也是，家中突逢巨变，几乎死了全家，换成谁心里都不会好受，也没那么快就不去想这些事。唐山海这人，稍微多接触下就知道是个多情重情的家伙，有这种表现也不意外。 “你知道还说唐家这个事，孙秘书那天说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毕忠良反问。 “知道啊，所以我才想啊，老毕，我觉得你这个思路不对。”陈深振振有词道，“他这会儿伤心过度，就想着那些家里人了，你就不该让他没事做，相反，我们得多给他找点事，让他没时间想这些才行。好歹也是咱们行动处的一道风景，他这连续多少天没个好好的笑脸，处里的女同事们都心疼死了，我也心疼这些花痴的女同事啊。” “我有个办法，保证唐山海立马活蹦乱跳，比以前还拽。”毕忠良眼皮耷着。 “什么办法” “简单啊，你让唐家人复活呗。”毕忠良一甩手，十分肯定地说。 “切，能说点有用的吗”陈深嘴巴往下一撇。 毕忠良嗤笑了一声，“怎么没用啊，就是你办不到嘛。办不到的事，才是唐山海想要的。除了这个之外，你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这种事，还不是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没有人能代替别人的悲伤。我的做法无非也就是，给他点时间吧。” 陈深又撇了下嘴巴，“那也不能由着他这么消沉下去啊，他一年都这样，你还给他一年时间啊，那事情都是我做了，他什么都不干，钱还拿得跟我一样多，我多吃亏啊老毕，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才是你的真兄弟，嫂子的亲阿弟啊。” “做人能大方点吗小赤佬。两三句话就小算盘露出来了。”毕忠良白他一眼，“你想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我这不是明天要去漕河泾监狱带江医生过去体检吗，想顺便也带他过去，认识认识漕河泾监狱的张副他们，以后这种小事呢，也可以交给他去办嘛，省得每次都要我去跑一趟，有时候正跟米高梅那些姑娘跳舞跳得正高兴呢，烦不烦人啊。”陈深“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出了自己的小算盘。 毕忠良指指他，简直被陈深这份直白的小心机气到无语，“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去问唐山海本人吧，他愿意去就去，他要不愿意，我也不给你撑腰。可别借着我的名头说是我让他去的，不然以后钱秘书那些写报告的工作，我也都交给你” “哎哟喂，还是偏心唐队长啊。知道啦，我一定会尊重唐队长本人的意见的，绝不拿你的名义来强迫他。钱秘书的工作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啊。”陈深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得了毕忠良这个允许，就径自站起来貌似潇洒地离开了。 毕忠良气愤的脸在陈深的背影之后瞬间变换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个转狱的例行体检而已，有必要让两个队长陪同医生去吗” 唐山海没有拒绝陈深的邀请，料想陈深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才会如此，所以坐上陈深的车，离开了行动处后，唐山海才开口问。 “等会儿在监狱里，你会见到周丽，没错，就是那个我们认识的周丽，也许这是你见她的最后一面了。”陈深看了唐山海一眼，“当然，是不是最后一面，还有待商榷，我只是说也许。” “周丽什么意思”唐山海愕然不已。 接着陈深就把徐碧成的计划以及自己也觉得可行的事跟唐山海都说了。 “你疯了，不，是你们都疯了吗”唐山海盯着陈深，没忍住稍跺了下脚，面对唐山海气急败坏的神色，这个小动作都让陈深觉得对方的可爱。 “我没疯。而且，这不还什么都没做吗你真的不打算见见周丽毕竟你和她”陈深刻意地欲言又止。 “就算是最后一面，也不该是我来见。”唐山海咕囔着说了一句，不明白徐碧成具体是怎么和陈深说的。 “那只有你的身份才适合我带来见周丽，带徐碧成过来不合适啊，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陈深以为唐山海是不满没带徐碧成过来，解释道，没想过唐山海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你考虑过营救计划失败的后果没有还有，双方合作的话，你的组织会允许你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能代表你的组织做这个决定即便营救成功，情报泄露了，毕忠良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是谁走漏了风声，你认为他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是徐碧成，还是你”唐山海一个接一个问句地提醒着陈深。 “我想过。”陈深吸了口气，悠悠道，“任何一个计划，不管事前筹备的多周密，都有失败的可能性。可作为特工，为了完成任务，哪怕成功几率为零不也得硬着头皮上特工进行任务，主要是靠自己的机动性做事吧，用不着事事都汇报组织才能行动，联络不上或者来不及联络为了争取时间也不能傻乎乎非要听了领导的吩咐才能做事啊。再说这个情报泄露的问题，从监狱到上海特工总部，再到各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有可能性见过这文件的从秘书到跑腿打杂的人可多了去了，老毕想查，他查得过来吗就是我们行动处，从老毕到机要室的张主任再到档案室的柳美娜以及成天在档案室晃悠的那些人，哪个没有一点可怀疑的地方” 陈深一个一个地回答唐山海的问题，不急不慢地，整个人都是沉稳平和的，没有一点冒进躁动的意思。 唐山海望着车窗外，“我并不是不想救周丽，只是” “我明白，没关系，现在还没决定，我们得想好计划才能行动，如果自己事前都没想到比较安全的计划，那我们就只能放弃。”陈深开着手，一手却伸过来，拍了拍唐山海的手背，令他高兴的是，唐山海没有闪躲。 “我，要怎么跟周丽说”唐山海迟疑着。 “可以叙旧，可以让她说出最后的心愿，但是不能暴露你跟我的身份。是不是要营救我们都没决定好，不用让她先知道。” 唐山海点头，“你说得对，不能给了她希望最后也许还要让她失望。至于我怎么进去看她，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不对” “是啊。”陈深露了白牙，“唐队长真聪明。”这哄孩子的戏谑的语气叫刚对陈深产生了点感激的心情一下子又毫无踪迹了。 “我们去哪里接江医生，同仁医院门口”唐山海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他自己在靠近漕河泾监狱的地方等我们。” “那体检的时候，他能听到我跟周丽的谈话” “不会啊，他会在医务室内专门给你们一个小隔间，你们说话小声点就是了。我在外间拖住监狱的张副典狱长。”这些细节陈深都想到了，也有安排。 唐山海却想，这人果然心思缜密得可怕，作为敌人的话，真是相当难缠了，也许比毕忠良还难对付。幸亏他不是毕忠良，也幸亏，他是自己的盟友。 “对了，你是怎么让江医生答应配合我们的”唐山海还是好奇这一点。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深就把偶然碰见孙太太与江医生私情并拍照存证与江医生做交易的事与唐山海说了。 “看不出来江医生竟然是这样的人”唐山海眨着眼睛听完，是一副有点颠覆了世界观的叹为观止的小表情。 “总的来说，人还是不错的。虽然被我威胁了，一听我说你也是因为跟周丽这样的有夫之妇在来行动处前有些私情想在对方临死前送一程所以托我来办这样的事，他就很有同病相怜的感触，说一定会让你们这对有情不能守在一起的人好好道个别的。”陈深为江医生稍微辩解了一下。 “陈深，你你” 果然，唐山海听完了陈深的话，立竿见影地气出了明显的双眼皮，指着陈深的鼻子都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人，比前几日死气沉沉只会客套微笑的面具表情生动鲜活多了。 到了漕河泾附近，陈深带上了江洪超医生，唐山海冷着脸还在生闷气，江洪超以为对方是不满自己知道了向来受姑娘欢迎的唐队长的一些不光彩的“私情”呢，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讲，三人就这么在别扭得充满了误解的氛围中直接开车到达了漕河泾监狱的大门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118会见周丽（2） 118会见周丽2 将转狱囚犯例行体检的公函交由监狱守卫的队长检查之后，三人被放行进入了监狱最外围的空场地。 江洪超坐在后座上，表情紧张，平日他来监狱次数多了去了，这次自觉肩负着唐队长这人和“前情人”最后道别的重任，没做过这种隐秘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法心平气和了。在进入监狱之后，左顾右盼的更加像要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陈深打趣他，“江医生，你紧张得都快把自己抖成筛子了。” “有有吗”江洪超一边结巴一边问，勉强一笑，“我会做好的。” “江医生，别紧张，你就正常做你的事，像以前那样，其他的都不用想。”唐山海看不下去了，回头语气柔和地安抚了一下江洪超。 “是啊，你看唐队长跟小情人最后一面了都不紧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啊”陈深说笑了一句，惹来唐山海又一次噘嘴瞪眼的表情。 “喔，好。”江洪超见唐山海和陈深都镇静自若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忐忑不安的心思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三人从车上下来，来到监狱内部的办公区域，张副典狱长事前接到了电话正在铁门那儿等着。 “陈队长”张副典狱长迎上来，然后就客气地看向器宇轩昂的唐山海，“这位就是唐队长把” “对啊，这位就是那个让上海万千少女一吻难求的唐公子，行动处最帅气的风景，一出现就一堆女人都花痴晕了”陈深主动开口给张副典狱长夸张地介绍着，被实在听不下去的唐山海狠狠捅了一肘子。 “喔，听说过，久仰久仰，我女儿都认识您哪，唐队长”张副典狱长笑呵呵地跟唐山海握上了手，热情地摇晃了好几下。 “唐队长，这位就是漕河泾监狱的张副典狱长，老狱长了，大家都叫他张副，多少年了还是屹立不倒，最厉害的就是打牌了，其次是吃遍上海滩的资深老吃货”陈深又给唐山海介绍张副典狱长，还是那么玩世不恭的口吻。 “不才，不才。”张副典狱长居然是很受用的样子，乐呵呵听着没一点不高兴。 “张副，你好。”唐山海被张副典狱长抓着手不放，只好点头示意。 “这不，唐队长新来没多久，还没来过监狱呢，我就带他来熟悉熟悉，以后就可以让他自个儿来办这些手续了，用不着每次都麻烦我了。”陈深拉着张副典狱长在前面走，故意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对张副典狱长挤眉弄眼。 “喔，明白，明白。”张副典狱长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江洪超与张副典狱长自然也是认识的，不过这两个人交情不深，只泛泛握了个手，江洪超就先去监狱安排的医务室里面做准备工作了。 到达办公楼的医务室，陈深到张副典狱长的办公室唠嗑，听话题无非是美食美女之类的，唐山海就径自去医务室负责做监守，这样的安排看上去非常合理且自然。 医务室分成内外两间，一般来说，唐山海这样行动处来的监守应该在外间，医生应该在内间给即将转狱的囚犯进行全身检查。 这一次，江洪超把检查所用的药物和简单的医疗器具都放在外间了，对唐山海小声道，“唐先生，待会儿你和那个好过的什么女囚犯可以在里间好好说话，我在外面检查其他囚犯，不会打扰你们的。” 唐山海点头，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沉痛和不忍，长叹口气，真如一个即将与心爱女子诀别的多情贵公子，“有劳江医生了。” 唐山海和周丽见面刚开始几分钟，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唐山海是不知道说什么，周丽是震惊于此时此地竟然见到了唐山海，双方愣愣盯着彼此数分钟后，还是周丽首先柳眉倒竖地小声呵斥了起来，“你怎么能在这里想什么呢脑子进水啦”刹那间这个容颜憔悴的女囚似乎又变回了数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伶英姿飒爽的军校女生。 这才是周丽呀。唐山海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听说你被关进来了，我想办法花了些钱进来看看你。” “我来的路上看见陈教官了，知道他跟着毕忠良做了行动处的处长，你是托他找的关系么”周丽抬眼好奇地问，像个单纯的学生。 “算是吧。”唐山海说得含糊。 “你居然还信他他居然还愿意帮你你们还真是”周丽低头想了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自顾自地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欢快又包容的笑脸。 周丽并没有过多追问唐山海怎么进来漕河泾监狱的事，唐山海也没对她透露太多，就按照陈深说的，叙了叙旧，问了问周丽被捕之前的生活情况，被捕时的情景，过得好不好，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周丽也很愿意说说这些，说自己和军统的吕明结婚两三年了，两人有一个孩子才一周岁不到，被寄养在乡下，是女儿，非常可爱有时傻里傻气的笑着特别像他的父亲，她很想再见见他们父女俩，但也不强求，如果唐山海能够做到的话，希望不要让吕明知道自己被捕的事情。还额外问了下徐碧成的近况，唐山海不便细说，只答他现在很好，周丽含笑听着，再没提过徐碧成。 当唐山海和周丽在检查医务室的内间悄声谈话时，陈深一边与张副典狱长侃大山，一边心思翻转，想着唐山海是何心情就愈发沉重。 陈深很清楚，自己肩负着寻找日军绝密计划的使命，这样做不是全无风险，他在内心中不断地权衡，是不是更应该果断放弃什么营救计划之类的鲁莽行动呢然而，当年黄埔军校的日光操场上第一次见到唐山海油然而生的欣喜与日渐催生的爱慕又泛滥开来。那时，他还不知道何为爱情，却第一次有了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冲动。如今这种莫名的冲动，又驱使着他产生了帮助唐山海的念头。尽管理智上尽力地分析着徐碧成提出的营救计划的可行性与成功几率，可是情感上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其实和徐碧成一样，只是想帮助唐山海，让唐山海尽快走出家破人亡的阴影。 眼下，陈深不愿意去多想唐山海已经心有所属的事实，能看到唐山海，为其分忧，也许他还能有那么点幻想。有一天，唐山海会和他一样，能够真正放下不同阵营的成见，与自己站到抗日救国的同一阵营中来。 与周丽会面的时间既长又短，起初的尴尬之后，到结束时，唐山海觉得周丽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自己说，他也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去倾听呢。 然而时间过去就是过去了，不会多一秒。 所有转狱囚犯的例行体检结束后，在江医生的提醒下，周丽主动结束了和唐山海的谈话，起身随着江医生准备出去医务室。出了这个门，恐怕她今生最后的温暖就结束在此刻了。 “唐教官，多保重。转告陈教官，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 唐山海听着周丽的脚铐混合着手铐发出的声响渐渐远去，忽然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得救她，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花一样的女子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她应该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备受父母与爱人的呵护。 但是冲动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必须有数倍于冲动的理智来做保障。 陈深和唐山海带着江医生上车，驶离了漕河泾监狱。 陈深开车，唐山海闷闷不乐地转头望着车窗外，一声不吭，情绪低落得江洪超都觉得车上的低气压超标了。 通过漕河泾监狱最外面大门的时候，唐山海看到门上飘扬着那面目可憎的日本旗帜，大门两面的墙上刷了大片的白色粉漆，写着中日亲善之类的文字，一面是“我们本来是同种同文的弟兄”，另一面是“应该亲善提携保持东亚和平”，大门之上用来挂牌匾的地方也是不伦不类的横批，“共同共荣”。唐山海看着，内心就燃烧起一片难以抑制的炽热的仇恨的火焰，不由冷笑了一声。 开车出了监狱一段路程，江洪超主动要求先下车了，为了能呼吸到轻松些的空气，他宁愿自己走路回去也不要在搭着这一片苦闷氛围的顺风车。陈深和唐山海客套地感谢了他几句，就依了他的要求将他放下车。 陈深看着在江洪超下车就愈发脸色沉郁的唐山海，自己开着车子来到了一段偏僻的路口，一下刹住了车子，两人身体都微微向前一倾。 唐山海这才有了点反应，看向陈深，“怎么把车停在这里不回去吗” 陈深慢慢靠近他，近在咫尺望到唐山海浓密的睫毛颤巍巍的，突然伸手刮了下对方鼻尖那颗生动的小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119营救决心 119营救决心 路边的树上黄叶被风吹得沙沙地响，伴随着陈深故意开玩笑的口吻。 “瞧你，明明都快哭了，还死命憋着，这样回去老毕看见了不起疑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看见一只蚂蚁爬过来，都要看看是不是爬成了暗号。在这里停会儿等你不想哭了或者干脆哭完了再说呗。” 唐山海闭了闭眼睛，不知想隐藏什么，肩背却是放松地靠在了座椅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沉默着。 陈深就在一边，异常耐心而温柔地等待着，守护着。他的目光没有一直盯着唐山海，怕对方感受到视线会不自在，但是心里清楚，自己从未停止过对唐山海的凝视。 良久，唐山海轻叹了口气，像随时会散去的烟雾，需要陈深精心的捕捉才能依稀抓到几分脆弱情感的流露，“你知道吗周丽一见我就骂我脑子进水了，怎么能在这儿”唐山海想起周丽当时的模样，轻声笑了一下，“她离开军校后就与自己的未婚夫成家了，但他丈夫可能至今都不知道她被关在这儿，她被捕的时候，孩子才三个月大，她跟我说，她很再见见他的丈夫和孩子，不过知道他们是安全的，其实她已经很安心了” 陈深的手伸在空中，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落下去，轻轻搭在了唐山海的肩头。 唐山海依旧没睁眼，颤抖得不停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安，“我以为我可以一直那么理智那么清醒，思考着营救计划的不足，想的是要是自己怎么都想不通，该如何打消你们的念头可是，陈深，看着周丽骂我的生气的脸，看着她离开的瘦小的背影，我的心很不舒服，很疼，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明白，我明白，山海，”陈深拍着他的肩膀，“周丽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好了，人活在世上，就是要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只要你想清楚了这点，所有的事情也都可以泰然处之” 唐山海闭紧了眼睛，一滴泪水还是固执地从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陈深瞧着那颗晶莹的泪滴一直滑落到唐山海的脑后，无声叹了口气，双手覆上了唐山海的双眼，为他制造了一小片温柔的暗影。“山海，你就哭吧，没有任何看得见你的眼泪。” 你一时的软弱，就让我来为你遮挡吧。这些日子以来，唐山海将自己的伤痛压抑得太深了，无处发泄，再这么下去，陈深担心会出事。今天见到了他的眼泪，陈深心里痛惜，却也有些放下心来了。 唐山海没动，湿凉的鸦羽般的睫毛羽翼般拂过陈深的掌心。 陈深希望阳光不要这么刺眼，微风不要这么撩人，鸟鸣不要这么聒噪，甚至自己的心脏都能暂时地停下跳动，让一切都归于安静，不要对那个人有任何一一丝丝的惊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唐山海清朗又疲惫的声音轻轻响起来，“我明白，陈深，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要做到真的很难，很难你是怎么做到的，陈深能教教我吗” 陈深看着那个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感，他一下揽起唐山海的肩膀不容拒绝地将对方紧紧搂抱在怀中，感受他的颤抖他的不安他的迷茫他的痛苦他的努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其实，我并不想要你学会这个，只是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必须学着接受” 唐山海下意识地身体一僵，接着想要挣开，很快地仿佛陈深的体温抚慰了他，使得他心上因为周丽而开启的空落落的洞口不再疼得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柔顺地接受了陈深满怀暖意的拥抱，喃喃道，“陈深” 陈深抱着他，用力地抱紧，但愿自己的力量能传递到对方的血液中，“我在，山海，我在那些逝去的亲人和战友，其实他们的灵魂都得到了解脱，你不用太介怀他们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必须活下去，只能记住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日复一日地承受痛苦，别无选择假如我们还有痛苦和眼泪，只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可是愤怒有用吗” 愤怒有用吗光是愤怒当然毫无用处。 周丽并不需要毫无用处的愤怒。 唐山海睁开了眼睛，经过泪水的洗涤，清澈明亮得如同星辰。 他放开了陈深的怀抱，注视着这个人，“陈深，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谢谢你这么安慰我。” 陈深轻摇了摇头，“我安慰你，你也安慰了我。”你的存在，何尝不是在帮助我，山海我也要感谢你啊。 唐山海掏出手绢，抹了把脸，泪痕并未完全擦去，“可是按理说，你不应该冒这个险。如果我是你的上级，恐怕会很头疼有你这么个自作主张总是能干得似乎能说服任何人的部下。” 陈深笑了，为唐山海这不知道是抱怨还是赞美的总而言之是听着舒服的话语，“但你不是我的上级啊。作为我的盟友，你该很高兴我这么能帮得上忙吧，瞧，你多幸运，有一个这么有福气的盟友。听你的意思，周丽，你不会放弃了吧” 唐山海蓦然严肃道，“你之前在路上说的，我想过了，确实不是毫无可能，正相反，应该说，有很大成功的可能性，不管是你或者我出马押解这批囚犯到提篮桥监狱，这都是计划范围内允许的意外。我不信毕忠良能够未卜先知，连这点都会计算到怀疑到。面对胜算这么大的救人计划，如果我们再毫无所动，就有了点贪生怕死的嫌疑了。不管怎么说，周丽这样的姑娘，不应该死在这些人手里。” “说得不错。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还能将这个计划制定得更加完美，还记得我老早以前在军校就说过的话，咱们俩要联起手来，整个党国都找不到能够打赢我们的组合不，估计整个中国都不会有了。”陈深自信地咧开嘴一笑，好像都笑出一个浅浅的酒涡出来了。 唐山海听着陈深的这话，神情微动，以前也有个人似乎这么说过。但他很快将之放到一旁。 “为了以防万一，撤退的计划也要做好，不能有任何闪失。”被陈深的自信所感染，唐山海终于也微露了一丝笑意，很快就进入了高度专注的工作状态。 “当然。”陈深从善如流，拍了下唐山海的肩膀。 两个人在车上就开始商量起营救计划的各种细节来，彼此补充完善，使得整个计划越发天衣无缝，再找不出现有条件下即使算上毕忠良的各种小变动也不会有闪失的破绽。 讨论过程中，陈深不时分了些心神去注视唐山海发亮的眼神和光彩熠熠的脸庞，感叹果然这才是让唐山海尽快恢复状态的最好的办法。世界上最了解唐山海的人，还数徐碧成。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迟早，陈深想，只要未来还能一直这样并肩作战下去，总会跨越过徐碧成领先自己的十数载光阴，成为与唐山海心灵上最贴近的人退而又退地讲，就算达不到那个目标，做世界上第二了解唐山海的人，也是极好的。 晚上陈深和唐山海一起回到国富门路六十九号的公寓楼，徐碧成和李小男在一楼餐厅已经准备好了一顿丰盛而温暖的晚餐。徐碧成看到唐山海与陈深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下午去过漕河泾监狱后已经达成了一致。 在座四人只有李小男浑然不觉三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首先举杯向大家敬酒，“敬我们的友谊，干杯” 徐碧成接口，看了眼陈深，“致我们的精诚合作” 陈深这次没喝格瓦斯，以红酒主动碰触了徐碧成伸来的杯子，“敬我们共同的目标” 三人一齐盯着唐山海，他看了看徐碧成与陈深碰到一起的酒杯，冲着李小男甜蜜一笑，纤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加入到那三只等待着的酒杯中去，好整以暇，“为了我们的现在。” “哎呀，山海，你这什么意思嘛，好歹说个明确点的吉利话嘛，说什么现在呀”李小男心直口快地嚷道。 唐山海笑着指指眼前这些菜，指指陈深和徐碧成，又指指李小男，“现在不好吗有美食，美酒，有朋友，还有美人” “好，当然好”李小男重点全在最后“美人”两个字上了，立即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拍掌又是夸赞又是羡慕道，“哎呀，突然好羡慕柳小姐啊，山海你说话的水平这么好，说起情话来也肯能把所有女人的心都说酥了吧，可惜这种待遇只能是柳小姐专享的了你看你陈深，多跟唐队长学着点呗” 陈深正冲着唐山海的这句“现在”暗乐，一听李小男冷不丁提到柳美娜就瞪着她，“别想得美了，唐队长这是人从头到尾都讲究，一个意思的话都能说七八种话好听又不带重样的，别说我一辈子也学不会，就算真的说了特别浪漫的话，以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水平，能听得懂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120营救谋划（1） 120营救谋划1 李小男马上被踩了痛脚，甩了根筷子过去，自然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陈深更加嘲笑。 唐山海默默品酒吃菜，瞧着陈深与李小男的吵闹，眼神很有兴味，温和又纵容。 徐碧成抓紧给唐山海和自己夹好肉好菜，不理那俩神经病，看着唐山海的笑容，很是满足地想着。 现在确实很好。 陈深比徐碧成感触更深，他与李小男吵架斗嘴也没忽略唐山海的半分神情，心里想的是，这就是最好的现在。 晚饭后因为喝了些红酒，李小男似乎很快就醉了。陈深扶着她上楼睡觉安顿好了之后，下楼来参与到唐山海与徐碧成收拾桌子以及锅碗瓢盆的家务行动中来。 唐山海已经在边做事边对徐碧成述说下午他见了周丽的经过以及与陈深交流过的营救周丽等人的行动计划了，徐碧成听着不时点头提出一些疑问之处，都由唐山海简明扼要回答了。以徐碧成的经验，要是能从两位担任过黄埔军校教官的精英特工拟定的行动计划中挑出漏洞来，那他就堪称精英中的精英了，这次军统的潜伏行动也就没唐山海什么事了，直接他一个人就行。 徐碧成见到陈深下来也跟他说了下自己今天下午在机要室看到的关于将周丽等人处决的会议决定，三人知道这次行动要动手就必须尽快了。 后来陈深不但接手了唐山海整理洗净碗筷的任务，也代唐山海详细向徐碧成说明起每个环节步骤的用意，俨然摇身一变又成了多年前那个在黄埔军校面对学生侃侃而谈的陈教官。甚至在徐碧成洗好碗后，陈深还当着唐山海的面硬拉着徐碧成又复习了一遍行动计划中团队配合的重要性。 他绝对是故意的徐碧成恨不得丢块抹布到陈深脸上，要不是唐山海看着并顾虑到营救行动还要仰仗陈深，徐碧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刚洗过碗的脏抹布去堵陈深的嘴。 “总之，一个高效成功的合作团队，绝对不允许出现一个猪队友，切记切记。”陈深最后语重心长地总结。“大家一定要自勉，尤其是你啊，碧成老弟，嗷”陈深鬼叫了一声，鞋子上是徐碧成刚踩的新鲜鞋印。 “踩一脚就突然这么大声，这要是执行任务当中，第一个猪队友就是你啊，陈队长。”徐碧成两手一摊，已是踏上了几级楼梯。 “你”陈深睁大眼气呼呼地指指他，转头望望唐山海，“山海，看看你这弟弟的破脾气” 目睹全程的唐山海认为这纯粹是陈深自己作的，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再说，那鞋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高级货，踩就踩了，陈深又没什么损失，秉承着“大事讲原则站理不站亲，小事看交情帮亲不帮理”的准则，唐山海跟在徐碧成身后步伐雍容地上了楼，朱唇轻启，慢悠悠丢出一句，“不好意思，我弟随我。” 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坏人一家亲。 陈深白眼翻翻就是没敢把心里话骂出一句。好不容易今天与唐山海进一步交心了，可不能再自己把这份来之不易的进展给作没了。 他就是这么怂。这事也值得怂。 在唐山海面前怂一点，不丢人。他总不能指望唐山海怂吧，那样多不唐山海啊 而三人在一楼你一句我一句说话时，没人发觉李小男以娴熟的安静窥视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趴在栏杆上听到了足够多的信息。虽然三人说话声不算大还比正常说话声音小了些，为了避免被发现李小男也不敢靠太近，她还是听分明了“乔家栅”“后天十点半”等关键信息。 “明天我去跟老陶联系，张主任让我明天上午去特工总部拿些材料，我有理由出去的。”进了公寓关上房门，徐碧成立即开口对唐山海道。 唐山海迟疑了一下，“我要出去也不难的” 徐碧成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因为陈深被袭击的事，他是怕自己跟老陶又俩人擅自做出什么事吧，他面上不动声色，“你不信我” 唐山海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可是营救行动那么多细节” “我都记下来了。”徐碧成看穿了一切的样子，突然间就有些气恼，明明就是为了陈深怀疑我了“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特别是你的命，我能记不清吗机要室那些文件我也都是过目强记的” “碧成”唐山海抿了抿嘴，心虚地舔了舔，他的确担心徐碧成与陶大春又不听招呼地去做一些傻事，比如刺杀陈深。 “都已经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还想杀陈深”徐碧成一语中的，终是戳破了唐山海的心事。 青峰茶馆。 徐碧成给陶大春说了与陈深合作营救被抓的一批军统和中共囚犯的行动计划。陶大春对于救人并无异议，只是作为具体执行方，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徐碧成说清楚。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十点从漕河泾监狱出发，前往提篮桥监狱，不出意外的话，是陈深负责押送，囚车上的押送人员，大概有五至六人左右”徐碧成尽量详细地将押送情况及陈深与唐山海商量的计划中需要注意的各个关节都对陶大春说明白了。 陶大春听完了，点头道，“乔家栅一带四通八达，鱼龙混杂，而且，离咱们的据点很近，只要到了那个据点，我们很容易安全撤离，所以，这里最适合动手。” “他们到达乔家栅的时间，大概是十点半左右。万一的万一，消息走漏，改变押运路线，你们等到十一点还没有见到囚车，也没接到我们新的消息，那就是放弃营救。山海说，救人虽然重要，但你们的命也同样重要。”徐碧成补充道。 “山海”陶大春感怀地一叹，立即认真道，“十点半，十一点，我记住了。明早我就去占个茶铺，见机行事。” 徐碧成抬头，“唐山海最后让我转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不成功就立即撤退，不准恋战。” 陶大春笑容立现，“我知道，山海最见不得自己人出事，所以自己人，他也是一定会救的。这个计划堪称完美，我想照着计划做，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还说，计划只是计划，虽然尽量考虑了能考虑到的各种状况，但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有其他没想到的意外。” “有我替你们办事，能出什么大篓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陶大春拍了胸脯道。 徐碧成掏出一张纸，“这是要营救的同志的名单，”指着周丽的名字道，“这个叫周丽，黄埔十六期跟我同班过，也是陈深和山海都教过的学生，务必注意救出此人。” “周丽”陶大春略一思索，“我们队里有个叫吕明的，他媳妇叫周丽，自打去年五月失踪后，就一直没有下落，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么巧徐碧成皱了眉，追问了一句，“那时候，他们是不是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了” “好像有个女儿，”陶大春回道，“送回老家长兴了。” “那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徐碧成挑眉，“山海还打算救出人后，就帮她打听一下家人和孩子，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山海人真好，样样都替人想在前面。这是不是能算一个好兆头了”陶大春咧嘴一笑。 “他人好，咱们就更得替他多想想了。那个吕明，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老婆在囚车上，免得他感情用事影响行动。这次的营救人员具体姓名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徐碧成嘱咐了一句。 陶大春觉得这话也有道理，颔首同意了。 想了想，徐碧成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找个借口让他别参加明天的行动了，我怕他看见自己媳妇儿在囚车上万一情绪激动起来行动中没法控制更不好。” 陶大春这就为难了，“吕明可是我最能干的手下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拿他当副队长使了，准备过阵子就跟上峰汇报早点给吕明把这副队长的职务落实了。除了我，队里没有比他更能干的了，少了他，换其他人配合我指令行动，就怕容易出岔子。而且吕明这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做事沉稳，不至于太感情用事，” “那好吧，”听陶大春说了这么多，徐碧成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只要能确保行动顺利，你觉得他得参加就参加吧。” 陶大春沉吟点头，又道，“对了，到时我再让曾树那边派些人做点声东击西的小动作，扰乱一下敌人的视线，上次他们在刺杀李全成的行动中协助配合得还挺好的。山海的这个营救计划里有一环节就是要分出人手去扰乱视线，让曾树他们外围做做这些不费什么事，我也不用再分人手，用人方面就不会太捉襟见肘了。” 徐碧成想了下，点头算是允许了，“人数也不宜过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121营救谋划（2） 121营救谋划2 “明白。”陶大春答应着，“对了，那我们行动的时候要不要确保陈深的安全万一有什么，我怕山海误会我们是故意的” 徐碧成顿了顿，没好气道，“山海说，以救人为主，尽量减少伤亡，陈深也会暗中配合你们，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就他那种狗屎运，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能不能尽量不伤亡吧” 一切交代完毕，徐碧成与陶大春一前一后出了青峰茶馆。 徐碧成看了下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多时间，怕在外面停留太久行动处有人多心，所以出了茶馆就匆匆忙忙往街上热闹地方走想赶紧拦个黄包车，没成想侧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体格健壮的布衣男子忽走了过来，也是形色匆匆的没注意到前方行人，与徐碧成撞了个正着。徐碧成第一反应是检查身上文件和钱包。上海街头，多的是以这种方式偷取别人财物的小混混。文件和钱包都在，徐碧成抬头看那男子。 “抱歉啊，先生。”那男子面相还算憨厚老实，似乎真的只是凑巧撞到了徐碧成，他眼睛一下看着徐碧成道歉，一下又看着前方青峰茶馆大门那儿，面色焦虑，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没什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徐碧成加紧脚步离开。 这男子与徐碧成这短短一个照面后，发现了茶馆大门那儿的陶大春，面上一松，大步走去，“老大”觉得陶大春眼神不对，好像是在看着那个刚被自己撞了的衣冠楚楚的像是哪家公子哥的年轻人背影，正想问一句陶大春是不是认识那家伙，对方已警觉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吕明，你怎么来了” 吕明就把对于那年轻人的一点点小疑问抛开了，专注回答自家老大的问话，“哎，老大，我正要跟你说呢，苏副区长来了，说想要跟你谈谈据点更换的事情” “是苏三省来了么”陶大春问道。 “是啊。”吕明看看周围把嘴巴凑近陶大春小声说，“军统上海区的所有分站点都轮换过地址了，曾区长和他觉得要来问问我们要不要也顺便多弄个飓风队的据点，虽然咱们不归他们管，但这也算是后勤协助了，我看他们还挺有诚意的” 多弄个据点正好，这次营救行动之后，安全起见，乔家栅附近这个飓风队的主要据点云南会馆是必须要废掉的了，得再换一个。既然苏三省他们这么主动上门问，就跟苏三省商量一下换据点的事也好，还有明天营救行动的事不，不行，营救行动这事首先还得先对曾树说，毕竟曾树才是军统上海区的区长，苏三省级别还不够，就算要对苏三省说，最后总归是要通过曾树去安排行动，而且，营救行动是熟地黄下达的命令，除了曾树，也不能随意与其他人详说。待苏三省走后，自己要跟队员们布置明天的行动计划，再悄悄去见曾树告知他这件事让他务必做好外围的配合工作，务必让他在对手下布置任务时别漏了什么口风。 陶大春思虑了一番，打定了主意，就与吕明一道回附近的据点面见苏三省。 中午徐碧成还赶得及回来去和唐山海吃午饭，到了行动处去二分队队长室，却被隔壁一分队队长室的陈深酸溜溜地告知唐山海已经被柳美娜拉着出去吃午餐了，人家可是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蜜里调油的，谁和他们在一起都是大型电灯泡。徐碧成眼见着唐山海不在就够不爽了，被陈深这么一说更是不快到了极点。 “看来陈队长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嘛。我是我哥的弟，怎么亲近都算不得什么，灯泡什么的怎么也轮不上我。倒是陈队长你呀，无缘无故地成天来我哥这蹭茶，跑得比柳美娜和我都勤快，那电灯泡的度数，我看华懋饭店大厅的大吊灯上多少个小灯泡加起来都自叹不如啊”说着转身，一阵风似地恶狠狠走了，把被好一顿狠削的陈深留在了原地。 “乖乖，”陈深摸着下巴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徐碧成气鼓鼓的背影，“这怼人功力一跟唐山海有关就跟吃了火药桶似的算了，以后没事还是少惹他了，幸亏现在没旁人在一边看热闹” “头儿”怕什么来什么，扁头一下拍上了陈深的肩膀，吓得陈深内心一哆嗦。 “你”陈深脸一耷，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听到徐碧成与自己的对话。 扁头叭啦叭啦说开了，“没想到头儿也有被人训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啊，这徐先生平时看起来温温雅雅不怎么说话的，没想到嘴皮子也是利落的，还挺会损人的” 陈深不悦地打了他一下，给自己找场子，“我就是懒得跟他计较，人家年纪比我小嘛。你这么闲明天要押送一批囚犯从漕河泾监狱到提篮桥监狱，手续文件都备齐了没” 扁头眨了眨眼，立马低头哈腰讪笑道，“那个啊我让阿达阿庆他们去弄了，应该弄得差不多了吧哎，头儿，我听说这批囚犯那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啊，送到提篮桥就要执行死刑啦啧啧，真可惜，你说我们这帮单身汉连老婆都没讨上呢，还要眼睁睁送那么多姑娘去走奈何桥，我想想就不太舒服” 陈深拿手肘捅了下扁头，没好气道，“正经事不干，净瞎琢磨这些没用的了那些姑娘给你，你敢要再说，李小男不是给你介绍一个姑娘了吗，那天吃了饭之后怎么样了啊” “不怎么样，嘿嘿，我就约她明天看电影，她答应了”扁头摸摸脑袋，得意道。 夜色降临。 军统上海区情报一处的赵伟在大华旅社的高级客房里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没人知道这已经开了十多年的小旅社早已被南造云子的上海特高科秘密接管，原来的老板夫妇被逼将店卖给了南造云子手底下的小汉奸。这间小旅社已经成为南造云子打探各方消息，接见“线人”的小据点。 在李全成刺杀事件发生后，南造云子暗暗发了狠，设下圈套悄无声息诱捕了一名军统上海区的人员赵伟，没怎么严刑拷打，仅仅是威逼利诱了一番，就成功令赵伟反水了。虽然赵伟职务不高，所知信息有限，但南造云子看中了他的软弱贪婪，指使他在军统上海区潜伏，有什么重要消息就来大华旅社通知。 赵伟发愣的瞬间，门外一阵响动，他立即振作了精神，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下仪表。 南造云子踩着一双高跟鞋走了进来，一双盛气凌人的美目让赵伟瞬间低下了头。 “听说你有飓风队行动的消息一个飓风队的价值现在比整个军统上海区还要值钱，你倒是很会判断。” “军统上海区所有轮换据点具体地址的消息我会继续收集，如果明天能够抓捕飓风队，我想这些消息会更快地得到的。”赵伟谄媚地笑着。 苏三省在大华旅社斜对面的一个卖小馄饨的摊子上点了碗小馄饨慢慢吃着。他看见了赵伟鬼鬼祟祟地进了旅社，也看到了一会儿之后，南造云子坐了黄包车来到旅社，就匆匆进去了。 这个赵伟，果然有鬼。 苏三省想起上次自己去确认闸北区星云里的军统分站新地址时也碰到了在那里不知道窥视什么的赵伟，他不是闸北区军统分站的人，也没有任何任务需要他到那一带去，他家的地址也不在那附近，看见苏三省他的脸色很异常，支支吾吾说自己是来朋友家吃饭的，那时起苏三省就留心起了这家伙。这次陶大春去找曾树之后，曾树即刻召集人手宣布了明天在乔家栅一带进行袭击骚扰的行动，让苏三省带头安排，只说外围袭击就好，其他也不多说，其实不说，其他人也大概能猜到，这是为了配合飓风队的什么行动。苏三省自己挑了些人针对地形做了一番简单的布置，包括赵伟，他是故意将赵伟拉进来的。 而赵伟，在苏三省跟大家布置完毕后，即刻就走了。苏三省一直紧盯着他，直到看着他进入了大华旅社。 曾树空降到上海军统区之前，苏三省就觉得大华旅社很有问题，找自己的秘密线人打听到了这个旅社与日本人有染的线索，苏三省还拟定过一个诱杀南造云子的计划，后来曾树掌管了上海军统区，态度太趾高气扬，苏三省就把大华旅社这事放下了，也从不想提醒曾树。 没想到赵伟居然直接投了南造云子，是什么时候的事苏三省回想着，似乎李全成事件后这家伙有几天不在，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有时几天不见也是正常的，尤其是出去打探情报时，被抓就不提了，为了躲避日本人和汪伪特务的抓捕躲个好几天也不稀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122南造云子的谋划 122南造云子的谋划 如果赵伟先投了南造云子，端了军统上海区的老底，那苏三省投奔李默群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但赵伟级别不高，对于军统所有消息一时半会儿不能全面掌握，想必南造云子先让他在军统待着也出于这个考虑，希望通过他来掌握尽量多的关于军统的消息，甚至是关于飓风队的消息。 明天乔家栅的行动显然是飓风队主导的，飓风队想要劫持汪伪押送的一批囚犯，军统的人在飓风队行动后于几个方向同时制造混乱分开那些汪伪特务，飓风队的人就可以带着囚犯趁机跑路。 赵伟这个时候向南造云子汇报的消息，除了这个恐怕也没有别的了。 苏三省就没这么着急，他不想把这个消息先报告给李默群知道。他的打算是，明天成功配合了陶大春后，可以进一步与陶大春攀交情，进而摸清飓风队的行踪，到时候与军统上海区的所有人员名录一并交给李默群。再说，让特工总部在飓风队和军统手上再吃点亏，才能愈发显得他苏三省所送的情报价值多么巨大。 要是赵伟先把这些情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告诉南造云子了，苏三省手上的这些情报就成了赵伟手里消息的补遗了，李默群也肯定不会认为苏三省的“礼物”有多么惊艳了。为此，赵伟的命绝对是不能留了。 苏三省吃完了小馄饨，一口一口嘬着汤余光瞧着大华旅社门口。 没过多久，南造云子走出来了。又等了片刻，赵伟戴着帽子出来门口，看了一眼四周，也急急走了。 苏三省跟了过去。 赵伟家在苏州河一带，走捷径小路要经过一些寂静的小巷。苏三省挑了个没人住的小院落门前偷袭了赵伟，捂住他的嘴巴一刀毙命。收拾了现场的痕迹后，苏三省再将他的尸体拖到了院落的屋子里用破草席子盖了关紧了门窗。既然赵伟当初不见过几天，这次又不见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到尸体被发现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吧，天气冷，尸臭也没那么快散出来。 明天的行动，要不要告诉陶大春赵伟的事呢，可是陶大春凭什么相信自己告诉陶大春就等于告诉了曾树，曾树这些日子刚对自己放松没几天，要是知道自己不通过他直接杀了赵伟，必定又小心眼不知道怎么气得要折腾自己 罢了，虽然苏三省还是希望把陶大春的飓风队抓在自己手上让自己立功，要是他们被日本人埋伏抓去了，自己立功的筹码可是少了一大件，可要是惊动了曾树完全影响了自己投奔李默群进而去到唐山海身边的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明天首先是先在外围尽量远地待着看情况吧，有机会就暗示一下陶大春能不能取消行动，或者在行动中看看能否见机行事帮陶大春一把，他如能逃得掉那飓风队还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如果逃不掉，就当陶大春自己倒霉注定了这趟要被抓。 深夜，虹口大饭店的某个包厢里，南造云子紧急召见了毕忠良，告知其明天飓风队将要劫囚的事。 “消息来源可靠吗”因为唐山海在南造云子遇袭过的事，毕忠良对这个女人的话并不全信，只顾忌着对方的地位，貌似紧张地发问。 “绝对可靠，你不用担心。”南造云子并不想向毕忠良交代自己在军统上海区有线人的事，“当务之急是，明天该如何安排这件事能泄露出去，绝对是特工总部有内鬼，但是从开会到文件发出执行，经手的人太多，不知道问题是出在特工总部还是行动处。当然，我对毕处长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为了不惊动内鬼，我们务必得商量出一个万全的而又不打草惊蛇的行动计划来。” “云子小姐说的是，毕某先谢谢云子小姐的信任了。”毕忠良貌似感激地颔首，“要想不打草惊蛇，那么明天押送囚犯的人员配置务必不能增加或者改动，甚至，特工总部和行动处都不能调动太多的人员出勤，那样会让内鬼起疑心取消行动” 南造云子很赞同，“是的，所以我没在人手上指望你，只需要你找几个可靠能干信得过的人，与我们特高科配合就好，我会抽调出二十个特高科人员埋伏在乔家栅附近，押送囚犯的人员中，谁有通敌嫌疑，就当场击毙。毕竟行动处那些人员你们最熟悉了，谁有内鬼的可能到时候还是你们自己人最容易判断出来。” 毕忠良呷了一口茶，面无波澜，目露精光，“好。” “如果可以的话，”南造云子沉吟了一下，补充道，“最好让唐队长负责押送，我认为这个人嫌疑很大。” “这也是云子小姐接到的消息”毕忠良目光一凝，盯视着南造云子的眼睛。美女蛇的眼睛再毒，毕忠良也不会连看都不敢看。 “不是，”南造云子突觉一点尴尬，好像被毕忠良看透了自己的私心，“只是我个人认为，但我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确的。” 女人的直觉毕忠良按捺下想笑的心情，不紧不慢道，“如果唐队长跟云子小姐接到的线报无关的话，就不要拉我下水了。” “这怎么是拉你下水”南造云子不解。 “上次唐队长在单身舞会上出事，云子小姐也出具了书面的情况说明，这事大家就都不追究了，不代表没人记得，尤其是李主任那边。”毕忠良睨了一眼南造云子，提醒她道。 “哼，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南造云子哼了一声道。 毕忠良摇头叹气，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唐队长是李主任的外甥，虽然是表的，可他们关系倒比平常的舅甥关系还要亲密。不瞒云子小姐说，唐队长已经三番几次在我手底下受伤了，李主任面上不说，内心可是对我不满得很。那孙秘书也提醒过了，李太太意见对我大得很，要不是被李主任和唐队长劝住了，早就到我行动处来闹一通了。现在我是不得不把唐队长当宝贝一样供着，生怕他再有点什么事。不然的话，头上的乌纱帽戴得是真难过，早晚要被人揪住小辫子撸下来”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毕处长，只要你为大日本帝国效忠，还怕什么李主任为难你吗”南造云子不屑一顾地反驳道。 次日天晴，一大早晨光铺地，轻盈透亮。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经过昨晚与南造云子的一席谈话后，毕忠良心里别有思量。 他觉得南造云子说的情报可能是真的，虽然不知真假几分，可是特高科自己出人手让自己配合，至少说明南造云子是信得真真的，没有骗毕忠良的意思。但是，这女人的心思，也未必就全在埋伏堵截明天要劫囚的军统人员上，至少她提出的要让唐山海负责押运的提议，更多是冲向唐山海本人去的，而与这个行动无关。想到当时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派对上唐山海遭遇袭击的事，还有小田野子的提醒，毕忠良感觉南造云子很有可能是想趁着这次埋伏军统飓风队的机会也顺便结果了唐山海的小命。 这唐山海，招女人喜欢，也招女人恨。于公于私，毕忠良都不能如了南造云子的意去让唐山海冒这个险。 所以，还是让陈深带着一分队的人照常押送吧。南造云子见不到想杀的唐山海，总不会疯到冲陈深下手，谁都知道陈深是毕忠良的心腹。南造云子已经算是得罪了李默群，总不至于连毕忠良也半点情面都不留。再说，陈深头脑好身手好运气也这么好，就算有些意外，多半也是能扛得住的吧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毕忠良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空卡车、警用轿车和摩托车都准备好了，一分队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楼下集中着，不一会儿陈深也出来了。一般这种时候，陈深都是最后一个到的，只要他出来了，就可以马上走人了。可是这一回，陈深出来看看手表，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这可奇怪了，谁还能比陈深晚 毕忠良又看看楼下的人仔细在脑袋里过滤了一遍，发现还真有一个人没到，扁头。 扁头是比较守规矩的人，虽然跟着陈深时常耍滑头偷偷懒，真正紧要些的场合是不会这么没分寸的。 毕忠良皱紧了眉头，想到南造云子说的特工总部有内鬼的提醒，不由怀疑起来，扁头这个时候出现异常，难道是他是内鬼，发现了什么 正猜疑着，扁头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从行动处大门飞进来了，真的是飞进来，即便看不清脸，也能从他一下车就甩了连撑都不撑一下的举动可以看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毕忠良站在窗户前仔细看着。 扁头飞奔到了陈深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手势挥舞着，陈深低头听了片刻，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夹子，把所有钞票都递给了他，然后扁头又骑上自行车飞奔了出去。陈深回身就上了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123意外消息 123意外消息 毕忠良望着扁头离开是身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唐山海也在注意着窗外的动静，看到陈深往楼里跑，他不由走到了门口候着，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陈深咚咚上来的脚步声，听着还有点急切。陈深脚步愈发逼近的时候，唐山海从门口退开，开了门，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眼睛倒是一直盯着门外。 陈深走到二楼走廊接近唐山海办公室时脚步慢下来一点，瞧见唐山海投来的视线，眨了下眼睛露出个微笑表示没什么事，就径直走向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负责囚犯转狱的吗”毕忠良早坐在了办公桌上，一副查看公文的模样，仿佛从来没去窗前站过。 “扁头他妈妈，半夜肠穿孔，疼得死去活来，天没亮扁头就背他去医院了，刚来向我借钱，我就让他先照顾老妈去了，这不，来跟你说一声。”陈深叹口气道，“他妈蒸的包子挺好吃的，特别那个包子馅儿，特别鲜希望老人家没什么事，还指望以后多吃她俩包子呢。” 扁头他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是真的生病了还是只是一个借口毕忠良心里嘀咕上了，瞧着陈深没什么表情，“那只有你自己跑一趟了，不能当甩手掌柜了，那些手续没扁头给你弄，你自己还记得吧” “瞧你说的”陈深啐了一声，一屁股坐上毕忠良的桌子，“我自己跑当然自己办手续，怎么说也是我们一分队的事，那些手续难道以前我没办过好像我离了扁头就不会做事了一样。” “嗯，这话还算有志气。”毕忠良点点头，“扁头的老娘住了哪个医院啊” “还能有哪里，当然是同仁医院，医术好还是特工总部下属的医院，算账都便宜。”陈深不经意道，“就是扁头最近有女朋友花钱多了，不然不至于五十块都要跟我借。” 毕忠良对着陈深一挥手，“行了，那你赶紧去吧，时间不等人，别让漕河泾监狱那边又说什么迟到不迟到的废话。安全第一啊。” “走了。”陈深从毕忠良的办公桌上离开，正走了几步，被毕忠良叫住了。 毕忠良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一些纸币，“给扁头拿去，就说你给他的。” 陈深唇角一弯，“谢了。”接过钱随意塞进口袋就走了。 毕忠良望着他离开，一点笑意逐渐褪去。扁头的老娘真的住院生病了先找个人去看看确认真假。刘二宝已经带着几个人秘密出发去乔家栅那边跟特高科的日本特务布置埋伏了，这个时候要找谁去盯着扁头那里呢三分队那里面挑一个还是让钱秘书去喔，对了，钱秘书也被自己打发去南造云子那儿了，毕竟是老上海人，地形他比较熟，那帮日本傻缺不熟悉路。 出去再次经过唐山海办公室时，陈深进来瞧见唐山海窝在沙发上手捧一杯茶有些发呆的模样，走过去拿了唐山海手中的茶试了下，嗯，不凉不烫，温度正好，于是一口气喝光了水，只留了些茶叶可怜兮兮地堆叠在杯子底部。 唐山海眼睛圆瞪瞧着陈深。 “马上要走了，口干，来不及倒热茶慢慢喝了，将就一下呗。”陈深朝他抛了个媚眼，将喝完了水的茶杯放到唐山海面前，立即被对方嫌弃地往外推开一大截。 “怎么回事”唐山海忍无可忍出声问道。 “真没什么，扁头临时说他妈生病住院，不能跟我去漕河泾接送转狱囚犯了，我上来去跟老毕汇报一声。谢谢你的茶，我走啦。”陈深没多做停留，引得唐山海做了个生动的生气表情他已经很满意，回味着那气鼓鼓的神色，于是心情愉快地走出了唐山海的办公室。 唐山海拿起那没有水只有茶叶的杯子，眉头一紧，满目嫌弃，果断地放下了，准备将陈深喝过的这茶叶都扔进垃圾桶，虽然他才泡了头一遍，“有病。” 因为营救周丽等人的事，唐山海有些心神不宁，隐隐不安，被陈深这么一搅和，情绪正常了许多。 走到窗口，唐山海盯着楼下，只见陈深朝等着的一分队众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跳上了卡车的驾驶舱。跳上去之前陈深回头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看唐山海。唐山海莫名退后了一点。 走到办公桌上翻看着最近的报纸，忽然徐碧成进来了，看样子他比唐山海更加坐立难安。 “陈深已经走了。”徐碧成道。 “我看见了。”唐山海点点头，抬头望对方，“咱们正常做事就好，其他别想太多。” 徐碧成绞紧了双手，脸色紧绷，“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来到行动处就心慌慌的，不停冒冷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几次看着陈深经过走廊几乎想冲过去让他告知陶大春取消行动。他后悔了，事到临头，时间越近他越后悔。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有了救周丽的念头，万一计划失败牵扯到了唐山海，他有几条命都不够后悔的。 唐山海瞧着他的脸色，笑了一下，“你怎么了，有这么怕吗” “山海，你能不能”徐碧成迟疑着刚想说能不能现在自己出去叫陶大春取消营救计划，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他立即住了嘴。 是张大贵拎着装满了开水的暖水瓶进来了，笑脸洋溢地，“唐队长，徐先生，都在哪，我又去冲了瓶开水给您。” “好，谢谢，放那儿吧。”唐山海点头。 张大贵放好暖水瓶，眼睛转了一下，对唐山海小心道，“唐队长，我刚才打处座办公室那边走，瞧见两个三分队的人从处座那儿出来，听他们说着要去医院看看扁头的老娘有没有真住院啥的我就想起一件事来，我昨晚上在值班室睡觉，快天亮的时候上厕所，正好瞧见刘二宝那家伙扯了几个三分队的人在楼下说什么乔家栅埋伏特高科之类的，我就躲在一边没让他看见我” 一听见“乔家栅埋伏”这几个字，在徐碧成变色之前，唐山海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安抚他，顺便遮住了张大贵的视线。徐碧成拼命冷静着自己的情绪，指甲抠着手心几乎要抠出血肉。 “你还听见了什么了”唐山海慢悠悠地发问，面容如常优雅宁静，哪怕他此刻的内心已经是焦虑如火五内俱焚。 张大贵摸着脑袋摇了摇，“其他就没什么了，我怕他发现我没敢走太近。要是他正在布置什么处座的秘密任务，发现了不相干的人，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我哩。哎，唐队长，你说处座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交给三分队啦，一分队今天去弄什么囚犯转狱，三分队好几个骨干都悄悄被派去做别的任务，就咱们二分队一个人都没少，今天这状况有点奇怪啊处座不会是排挤咱们二分队吧”。 “没有的事吧。这种话跟我说可以，对其他人可千万别说啊，如果刘二宝昨天是执行处座的什么任务，你也装没听见好了，知道吗”唐山海笑容和蔼道。 “明白，明白。这是当然的，除了唐队长您，我对任何人都一个字不会说。”张大贵低头哈腰地答应着，然后离开了二分队队长室。 他一走，徐碧成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自己抢先锁起来，面对着唐山海，“事已至此，你什么都不能做” 唐山海没看他，闭眼蹙眉，手上紧紧攥着钢笔，不知想着什么。 徐碧成守在门边，死死瞧着唐山海的一举一动，“张大贵没必要说谎，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刘二宝今天一早都没见着人，三分队没有队长，直接由毕忠良调遣，刘二宝名义上是二分队的人，实际也只跟着毕忠良跑进跑出，三分队的人员经常出勤，有几个不在并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毕忠良与特高科合作，不在行动处大规模调人，就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吧。乔家栅的地点都知道了，我们当中有内鬼” 唐山海的嘴巴越抿越紧，几乎咬出了一丝血痕，他“呯”地放下了钢笔掷在桌上，迎向徐碧成，“是我的错，我设想了很多意外，就是没想到这个。这次营救计划，除了你我陈深以及老陶，外围支援交给军统上海区太不谨慎了” “那陈深不也说会和他自己那边的人联系么，凭什么断定是军统这儿泄的密，上次李全成的刺杀他们配合得不挺好”徐碧成不服气地反驳。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为避免更大的损失，我必须尽快通知陶大春取消行动”唐山海目光坚决。 徐碧成拦住唐山海，睁大眼睛更坚决地反对道，“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你现在就更不能出去。最糟糕的结果，我们不过救不出周丽损失一个飓风队和少数的军统人员。周丽本来就是将死之人，飓风队没了可以重建，军统上海区那么多人，被抓几个人也不至于影响了根基，除了陶大春，没人知道你。我们还能继续在这儿潜伏，完成我们的任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124配合行动 124配合行动 “不过损失一个飓风队”唐山海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徐碧成，接着转过头，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然后一声冰冷地轻笑，“如果陶大春被抓呢，他可知道你是谁，我是谁。” “他有q化钾。”徐碧成冷静地提醒。 唐山海猛烈回头，眼里闪烁着强烈的苛责与厌恶的光芒，虽然唐山海没有说什么，徐碧成已经看出来，唐山海对这样冷漠又残酷的自己有多么失望，徐碧成有点委屈，但这种事上，他是不会退让一步的。 只要唐山海安然无恙，其他什么事都不是最糟糕的结果，无论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这个营救计划的提议因他而起，他觉得抱歉，也后悔，但他现在不能去救他们。他果然就不该对唐山海以外的人有一丝关心。当时看到转狱名单上的周丽时，他就应该什么也不说，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唐山海看了下表，现在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宝贵，他不能再待在这儿浪费时间与徐碧成争论了，对方也完全没有一时半会儿就能被说服的样子。 现在才八点多，陈深他们出发先去漕河泾监狱，一个个检查核对囚犯身份办理手续还要好一会儿时间，得待到差不多十点才启程去提篮桥监狱。 “徐碧成，”唐山海连名带姓地称呼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神情和语气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对你下命令。” 唐山海从没这么对徐碧成说话，徐碧成诧异又心悸，看着那个一瞬间好像与自己划开了千里之遥的人，明明这么近，可是为什么又那么远。 “你可以试试拦不拦得住我，凭你的身手，再来几个你也没什么用吧。”唐山海走近徐碧成，一字一顿，整个人都有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危险又迷人。 不管徐碧成如何阻拦，唐山海一旦有了不惜动手的决心，那徐碧成无论如何是拦不住他的。唐山海清楚，徐碧成更清楚。哪怕徐碧成不要命了，他也不能嬴过唐山海的身手，何况，他又怎么舍得对唐山海下死手，那不是别人，是唐山海啊。 “你是想救陶大春，还是怕陈深误会你给他下套”徐碧成犹如垂死挣扎地最后发问。 唐山海没说话，当他的手刀架在徐碧成脖子上时，徐碧成闭了闭眼，认输了，“说吧，你想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我们现在必须配合行动。”唐山海镇定道。 唐山海知道，只要自己出门，毕忠良的人一定会跟着，他的目标太大，所以更适合做诱饵。他的计划是，自己去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包括在乔家栅埋伏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如果刘二宝在的话，无论是陈深或者是自己到了那儿，一举一动都会被死死盯着。这个时候，无人注意的徐碧成就可以趁机给老陶送消息了。 “你没得选择，听我的，大家都不会有事的。”唐山海没让徐碧成有任何开口反驳的机会，几句话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就拨响了孙秘书的电话。 听见那边接通了，唐山海面上浮起虚伪客气的甜笑，“喂，孙秘书，我是山海，是这样，前一阵子李主任不是给沈小姐置办了一套新的房子吗有跟我说过想找一些新的家具对，我们行动队正好刚刚查收了一批梨花木，我想要不就正好打一批新的家具给沈小姐送过去吧” “这太好啦，山海，你太有心了，李主任一定会很高兴的。”电话那头的孙秘书呵呵笑道。 “哎，这不算什么，给舅舅办这点小事是应该的，要不，我今天上午就把木头送过去” “好啊，你去吧，我打电话给沈小姐，让她在家里等着。” “好勒，那再见。”唐山海挂断了电话，看着徐碧成。 徐碧成闭了闭眼，迅速点头，转身，出去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山海整了整自己的领结，深吸了口气，就出了二分队队长室。这批梨花木是前不久他带着二分队去码头巡逻时查收的一批货物，那公司表面上是个规规矩矩的中国公司，实际上被杜老板的人查到暗中早已被日本人偷天换日。唐山海故作不知，扣了这批货随便出口恶气而已。那公司高层要找人疏通也得过些时日，唐山海本就想趁着机会把木头用来“孝敬”他的好舅舅，生米煮成熟饭，木头都做了家具，想要回没法返了。沈小姐新家就在乔家栅附近，正好这次也能用作出去的一个借口。 直接领着二分队的一个司机开着那从码头拉来的梨花木还没卸货的大卡车，唐山海自己开着小吉普在前面领路，两辆车一小一大前后出了行动处的大门。很快，又一辆小车跟在后面出去了。 徐碧成躲在办公室窗户后面看了会儿，到跟踪唐山海的人出了行动处，她从办公室门走出来，左右看看，并没感觉到什么盯梢的视线，神情自若地拎着自己的公文包，也走出了行动处的大门。 临近乔家栅的大道上，刘二宝领着行动处三分队的两个人和几个特高科的日本便衣特务在路口设置了路障拦截过往车辆行人。这只是能见到的，相信在各个小巷弄堂的出入点都少不了特高科的人把手了。 唐山海开着自己的吉普车，带着满载木材的行动处卡车慢慢驶近了刘二宝等人，不闪不避。 “哟，唐队长，您这准备去哪儿啊”刘二宝走过来，满脸堆笑，极为谄媚。 “给李主任的朋友送点木材，打家具用的。”唐山海指了指自己的吉普车后面跟着的卡车。 刘二宝目光往后一瞧，还真是一卡车的木头，听唐山海说给李主任的什么朋友送家具，想到了李默群的那些逸闻，不由促狭地一笑，挺理解唐山海的，也确实不能通融，抱歉道，“不好意思，唐队长，处座有令，前面暂时戒严，所有车辆不得通过。” 唐山海无辜地挑了挑眉，“这，戒严就戒严，自己人的事还不能通融一下吗”他前倾了身，小声强调了一下，“李主任的事。” “唐队长，不是我不通融，只是各路神仙我都不敢得罪啊这万一出点什么事，处座要了我的脑袋不要紧，要连累了唐队长，恐怕不太好吧”刘二宝语气低微，态度可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唐山海不再维持客气的微笑，嘴角扯了下，随意问道，从亲切的同事一下站到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什么事戒严” “处座没跟唐队长说呀”刘二宝故意慢吞吞问。 “没有。”唐山海轻轻摇头。 刘二宝的笑容半点客气都不减，“那小的就不方便多嘴了，请多担待，唐队长。” 唐山海带了些揶揄地点头，“理解，理解。” “唐队长，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这种小角色计较的。您在王盛那件事中救过我，我也一直记得，要不是职责在身”刘二宝看唐山海面色微冷，自己也犯嘀咕，可不能得罪这位小爷太过了，对方不但是李默群的外甥，近来还大有成为行动处与陈深并列的二三把手的姿态，瞧毕忠良平时对唐山海的态度，那可不比陈深差多少，没必要完全得罪唐山海给自己树个敌，于是急忙给自己找补，挽回点在唐山海心中的印象分。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谁还不明白谁呢知道二宝兄弟有重任在身，哪像我这么闲，走了，那我只好给李主任的那位朋友打电话，让她今天上午就别等了”唐山海截断了刘二宝的话，漫不经心准备挥手让后面的卡车司机掉头。 “要不，您看这样行吗”刘二宝听唐山海打电话给李主任的朋友，那不就是等于向李主任告状赶紧愈发地低声下气道，“唐队长您把地址告诉我，一旦解除戒严，我亲自替唐队长送过去” 唐山海沉吟了片刻，才对刘二宝粲然一笑，“这样也好，那太谢谢你了，麻烦了。” “唐队长，千万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家人。”刘二宝微微鞠躬，“您慢走。”接着退开到一边继续守着路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山海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把大卡车连司机带车带木头全留在刘二宝那里，他在刘二宝等人目送的视线中慢慢转头驶回去了。 唐山海看了看手表，九点半了，这个时候陈深应该在漕河泾监狱了，徐碧成也快到这边了，希望他这次一切顺利不，自己应该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唐山海看看后边跟着自己的那辆行动处的小车，心中一计较，将吉普车停在了一家茶楼门前，自己下车进了茶楼。他进去不久，那小车也停在了附近一处地方，一人在车上，一人下了车也偷偷摸摸进了茶楼。然而在茶楼里四处一搜寻，哪还有唐山海的半点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125传出消息 125传出消息 当唐山海与刘二宝交锋时，徐碧成远远跟在那辆行动处盯梢唐山海的小车后面，都在街巷的一处角落里，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也注意到大路两边各有几个便衣日本特务注意力都放在了唐山海身上。这里果然所有明面上的不管大路还是小巷的出入口都被把守了，这是有备而来啊。如果陶大春他们动手，就全部落在了日本人的包围圈里，是绝对逃不掉的。可是眼下要如何进去通知陶大春撤退呢 徐碧成不敢靠太近，不知道暗处还有没有刘二宝的人，眼看那边特务的注意力都被与刘二宝谈话的唐山海吸引了，徐碧成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疾步走了会儿，注意着周边有无异常人员，又拐了两三道，进入了一个平价澡堂，直接以切口唤来了常年在这里泡澡消磨时间的浦东三哥。 浦东三哥是当地一霸，菜场和浴场都归他管，为人狠戾，恃强凌弱，欺行霸市，风评差得很，无人知道，他也是杜老板的埋在上海的暗线之一，他的命是杜老板给的，早就向杜老板效忠，生是杜老板的人，死是杜老板的鬼，那时杜老板是上海之王，风头无俩，归顺他的人多得很，浦东三哥连个手指都算不上，杜老板说明面上大家都听他的话，不知道未来灾祸来临时还有几个可靠的，就让他去了别家做营生，表面不是杜老板的人，暗地里是杜老板以防万一的秘密据点。杜老板被张孝林背叛联合日本人追杀后，留下的这些暗线据点有些就成了戴老板的补充力量。 浦东三哥这条线是杜老板通过戴老板交给徐碧成的，只要“熟地黄”需要，就可以随时调动他们配合。只是黑帮这边人员复杂，为了唐山海的安全，戴老板吩咐只让徐碧成去联系，无需唐山海联络。上次设计嫁祸王盛那件事，除了陶大春的行动外，徐碧成也有吩咐浦东三哥调查王盛近日的行踪，才能那么迅速地锁定王盛的踪迹。 乔家栅这一带算是浦东三哥的老巢之一，只要找到了那家澡堂子，就算浦东三哥不在，凭着黑话徐碧成也能让浦东三哥迅速赶来。见浦东三哥就在澡堂子里歇着，徐碧成略松了口气，这下时间就更节约了，也不废话，即刻让浦东三哥想想办法还有什么隐秘的出入口能够进入乔家栅，顺便尽快让即将来到乔家栅的那辆押送囚犯的行动处的车子发生点状况。 裤子都没穿好的浦东三哥忙不迭地光着屁股就给徐碧成找来了对这附近最熟悉的手下，让他带着徐碧成去那个隐秘入口，自己着急忙慌地开始穿衣服。 上海的弄堂巷子密集，有些房子是可以从前巷通到后巷的。像浦东三哥这类人，时常结仇，关于附近什么捷径方便逃生以防万一都有好几手准备，隐秘的出入口都有好几个。刘二宝带着日本人封锁的一些出入口都是眼睛看得见的，而对于这些眼睛看不见的未知的无数的个隐秘通道，并不知情。 浦东三哥的手下带着徐碧成来到了这样的一处小院落，在后院的墙角下面有个小洞，爬进去就算进了刘二宝在乔家栅搞的封锁线里面了。外面堆放着一些草垛杂物，出去后将这些杂物再遮掩一下，根本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个小洞可以让人通行。 支开了浦东三哥的手下，徐碧成看看自己的装扮，这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这破败的巷子里太扎眼，于是看着院落里晾晒的一些粗布衣服，有了主意。 从那个小洞里爬出来的徐碧成，已经完全是一副干惯了苦力活的下层妇女的装扮，头上扎着一块灰色的粗布头巾几乎遮住了小半个脸，一身短褂配着条宽大的裤子，宽松的衣服遮掩了他对于女人来说稍微高大了些的身形，从背影看仿佛一个普通的高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显示了家境的不宽裕。 没办法，那些衣服中只有这套女装看起来相对干净些，这样也更方便掩护。 将那些草垛杂物掩盖好小洞，徐碧成不再迟疑，迅速辨认地形和方向，向着陶大春所在的茶铺走过去。之前他与陶大春商讨过营救计划的所有细节，对于附近的环境和地形都还算熟悉，也是详细研究过地图的，所以找起来倒也没费什么劲。 走出了巷口，行人多起来，徐碧成拉低头巾，更低了头，装出背负着生活的重担导致有些佝偻的样子，掩盖了自己的急切，在路边走着，余光寻找着茶铺的位置，同时也发现了有些卖烟之类的小摊子，停靠休憩的黄包车夫应该是飓风队的人。当然，另外一些路口，也貌似随意地蹲守着一两个应该是日本特高科的特务。徐碧成庆幸这些人中没有行动处的人，不然他不能保证不引起行动处那些人的注意。 很快，徐碧成发现了前面路口那家茶铺，伪装成茶铺主人的陶大春正给客人倒茶。那些“客人”中，也有几个是飓风队的人。包括吕明。 徐碧成走到一个桌子上坐下，咳嗽了一声，陶大春即刻注意到了他。此时周边还有几个飓风队成员，徐碧成不应该出现的。假若他出现了，定然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得不出现。还好他还知道装扮了一下，远处一看，根本没人看出来他是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儿。 陶大春首先示意吕明等人继续注意周边情况，然后过去给徐碧成倒茶，“姑娘，喝什么茶” “凉茶。”徐碧成道，又咳嗽了几声，好像是感冒了嗓音粗哑的病态容色， “走路多了，有些热，想喝些凉的。”接着蘸了些旁边茶杯剩余的残水写了个“归”字。 陶大春目光一紧，“知道了，我去给你拿。” 回到烧水的灶头，陶大春拿起另一壶水，跟旁边的小伙计说了句什么，那小伙计就迅速跑出去不见了。 陶大春给徐碧成倒了碗凉茶，徐碧成一饮而尽，放下一张零钞就走了。 徐碧成一走，陶大春将茶水放下，做了个手势，对面楼上一直暗中架设的枪支就悄悄地收了回去。 吕明等人也接到了陶大春的信号，撤 接近乔家栅的一段人较少的大路上，浦东三哥乐颠颠地带着手下悄悄撒碎玻璃渣和生锈的又长又粗的洋铁钉。 按照那个重庆来的“许哥”的吩咐，浦东三哥知道让自己今天给行动处的人使绊子，别提多高兴了。他不知道徐碧成的真名，只听徐碧成说姓徐，听成了姓许，徐碧成也随意他怎么叫，并不纠正他。 这帮狗汉奸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浦东三哥平时为了保住杜老板的秘密据点不敢跟他们正面扛，可是只要他发现跟这些狗汉奸有点关系的其他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就很爱装作不讲理的混子小头头的样子去教训教训这些舔狗汉奸臭脚的家伙，这些人心里有鬼，多半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当自己倒霉，或者是跟那些狗汉奸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到可以叫来给自己撑腰打压浦东三哥的地步，因此浦东三哥这么做多了还没遭到来自于此的任何报复，直到惹到了电影公司的李小男那姑娘后。浦东三哥那次跟李小男抢一个黄包车，都没动手，只是骂了李小男几句，仗着人多嘴杂占了些口头便宜，哪想没过多久那个行动处大名鼎鼎的一分队队长陈深亲自将浦东三哥绑到电影公司揍了一顿给李小男出气，让浦东三哥头上平白无故地骑了个叫李小男的“姑奶奶”，啧，真晦气。 浦东三哥指挥着手下的人快点干活，自己和另外两个手下注意着道路上的动静，远远瞧见了行动处的大卡车，浦东三哥手一挥，一行人在路上留下了大片的碎玻璃渣和洋铁钉，扬长而去。 陈深坐在卡车的副驾座上，漕河泾监狱的于胖子给他开车。这于胖子有个什么二叔在南京做事，好赌好女人之外，唯一有点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好车，开起车来飞快，跟什么外国的赛车手有的一比。因此，漕河泾监狱很多出差外勤的事，都由于胖子自告奋勇担任驾驶员。这次行动处押送曹河泾监狱的囚犯转到提篮桥监狱，手续完了之后按理曹河泾临狱也要出个人跟着到提篮桥监狱办手续，于胖子自然更是当仁不让地接过了卡车驾驶员的位置。 出发前，于胖子因为昨晚输多了钱，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在厕所多待了会儿被人一催就发火大骂，陈深带着一队人愣是等了他一刻钟，张副狱长大摇其头，对陈深有苦难言的表情。陈深明白，就于胖子这混不吝的鬼态度，不是后面有人，早被人整下去了，只是理解地冲张副狱长笑。他其实挺着急的，生怕出发太晚了就耽误了唐山海手下那边的营救行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126撤退危机（1） 126撤退危机1 于胖子从厕所出来后倒是堆着笑脸给陈深赔罪。以为可以出发了，中间催着犯人上去的时候，不知周丽怎么得罪他了，他冲着周丽就一巴掌。周丽忍不住骂他禽兽，他还对周丽拳打脚踢起来。 “好像这女的刚进监狱被于胖子调戏了下差点咬断了他一根小手指，后来几个月可把这女的折腾得受了不少罪。要不是上头有要求，他早把人弄死了。于胖子一不开心就会拿犯人出气，昨晚输了大发了吧，火气这么大，又看到这女的，只能算她倒霉了。”张副狱长给陈深解释。 陈深看着于胖子下手越发没轻重才出声阻止了，很不高兴道，“喂，时间不早了，你打得尽兴了，我这押送任务还要不要完成啊” 于胖子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满不在乎道，“陈队长，你放心，我开车没啥优点，就是快，保准不耽搁你们的时间。” 陈深看着周丽被揍得几乎爬不起的身影，真想一脚踹死于胖子，不单是因为于胖子这一通又延误了一些时间，也因为陈深打心底认为，拿女人发火动手的男人都是畜牲。 关于开车快这一点于胖子倒没吹牛，脚踩油门有多快就开多快，车子颠得要飞起来也不管，路上颠簸得坐惯了车从不晕车的阿达阿庆都快吐了。陈深略欣慰了点，看看手表，看来时间勉强还赶得上，只要能在十一点前到达乔家栅。 听着于胖子吹嘘自己的驾驶技术，陈深随意地附和几句，想着待会儿的营救计划，心神不定之际，忽觉眼前路上多了许多晃眼的小东西，正疑惑着，那于胖子只顾着侃大山，压根不怎么看路，径自飞速地开了过去。 好像也没发生什么。 陈深脸色不变，头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瞥到了一地的玻璃渣和洋钉，怪不得那么晃。 “看什么哪”于胖子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觉得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垃圾什么的还挺多的。”陈深撇了撇嘴。 “不影响路况就行。这边属于比较偏了，路没那么好，穷人也多。”于胖子浑然不觉有异。 车下的轮胎将那些碎玻璃铁钉无法分辨地碾进了内部，随着飞快的车速愈发向轮胎里面施压戳刺，一顿一顿地发出些无人听见的橡胶的嘶鸣。 陈深脑袋从车窗收回来，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这些碎玻璃渣是有人无意倒在路上还是有意为之的，这意味着什么呢今天的营救计划会顺利吗 车子继续向前，不多时就看到了刘二宝在路上设置起的路障。 陈深心中一咯噔，这里怎么会有路障的完全不应该的。再望望刘二宝身边那些便衣的日本特务，陈深才觉大事不妙。 刘二宝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一看又是老毕背着陈深给姓刘的授权干什么不要脸的事了，加上旁边那些日本特务的撑腰，这刘二宝的表情让陈深很想揍他。 “行动处的刘二宝，别理他，冲过去。”陈深冷着脸对露出了诧异之色的于胖子道。 于胖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没脑子的家伙，家里有亲戚在南京，也算有后台了，看着刘二宝那副有日本人在后头撑腰的模样就来气，听了陈深的话，脚踩油门加速想驶过去。 刘二宝望着车子直直冲过来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正有些着慌，拔腿要溜，只听一声爆响，惊得路人四散。卡车一顿，车身一斜，刹那就停在路上不动了。 惊魂甫定之下，刘二宝奇怪地绕着车子看了一圈，车子左后轮爆胎了，轮胎上有些刺眼的闪光，再凑近了仔细看看，嗬，密密匝匝地粘了一堆不知哪来的碎玻璃渣和洋钉，这轮胎算是彻底废掉了，其他的轮胎也是差不多，只是有的碎片还没深入到轮胎内部，要是再开一会儿，说不定四边的轮胎就全报销了。 徐碧成快速走在小巷子中。快了，快了，只要再走一下，再拐一下，进入那个死角，扒开那些隐藏着小洞的杂物，躲进去，今天的事就完成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人算不如天算。当徐碧成刚要拐入记忆中通向安全之路的死角时，两个不知从哪里晃荡出来的日本便衣特务盯上了他。 徐碧成低着头，一身粗布村妇打扮，只是他方才微抬头观察情况时，清秀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恰恰被那两特务瞧了个正着，看着实在不像个做惯了粗活的下层妇女。 “你的，站住”两日本特务迅速包抄了过来，以生硬的中文喊道，反应极快地掏出了手枪指着徐碧成。两个人，两支枪。徐碧成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枪的速度，只能放慢了脚步，头更低了，似乎是很害怕的模样。 “抬头，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日本特务问。 “我我是路过这儿的，太君，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徐碧成举起手来，掐着嗓子小声道，暗暗思索着此时悄无声息杀两个人的可能性。 那太难了。 同归于尽倒是还简单点。他要不要就这么动手跟着这些日本人被抓到的话，他这个打扮出现在这里，毕忠良和南造云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甚至很容易连累到唐山海。 不行，即使同归于尽，他也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会让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发现的地方。 “你的，过来”一个日本特务上前，欲捏住徐碧成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好看清脸，举止带上了一点恶心的意味。 一句清雅悦耳的话传来，却是用的日文。“两位阁下在这儿做什么呢” 两日本特务回头一望，暂时放过了徐碧成。 唐山海从小巷深处缓缓踱步而来，仿佛在花园里散步一般，神态从容娴雅。 “是唐队长啊。”这俩日本特务都是参加过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派对的，对于唐山海很有印象，因为当时舞会上唐山海弹奏并演唱了日本人的民谣红蜻蜓之歌，故而对唐山海也有几分天然的好感。 “毕处长说云子小姐这边有行动需要协助，让我来帮忙，我发现这儿的巷口空着没人就来看看，没想到两位阁下是在这儿，怎么，有什么发现吗”唐山海一口流利的日语，甚至还带了些京都口音，因为教他日语的山本原就是日本京都人。 听唐山海这么解释了自己的来意，两日本特务仅有的一点疑惑也没有了，这次的行动就是上海特高科和行动处联合展开的，唐山海作为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到来没什么奇怪的。而唐山海的话中有些隐含着他们不尽责的意思，于是指着徐碧成解释道，“我们是发现个可疑人物，这位中国女人有点奇怪” “是吗我看看。”唐山海越过两日本特务，走到徐碧成面前，迎着徐碧成惊讶的目光，向他示意眨了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依然是日文，带着些促狭与理解，“这个中国姑娘长得高了些，可是年纪很小的样子，细皮嫩肉的，长得不错嘛。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很可疑” 两日本特务连连点头，察觉到了一点唐山海允可什么的暗示，互相猥琐地笑了，彼此了然接口道，“是啊。” “这样吧，我过来时，看到几步路之外有个院子里没人，适合两位阁下对这位姑娘好好检查一下。我先带你们过去，再帮你们在这路口观察一下如何，毕竟这儿不能没人看着”唐山海向两日本特务提议道。 “好，好，还是唐队长想得周到。”两日本特务搓搓手，笑得更猥琐了。 “别怕啊，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唐山海拉着徐碧成的手，在前面带路。 到了一个院子门前，唐山海停下脚步，态度恭敬地请日本特务先进去，待两日本特务不疑有他完全入内，他再带着徐碧成进去，不着痕迹地合上了院门。在进去里面一间屋子后，唐山海带着笑意，与徐碧成一眨眼。于是两人各自冲着一个日本特务从背后扑了上去。 唐山海手下用劲，勒住了一个日本特务的脖子，一个错手就将他的脖子扭断了，干脆利落得不可置信。 徐碧成时机抓得差了些，只来得及掰开了另一个日本特务的枪支掉落在地上，眼看对方要叫，就先捂住了他的嘴巴，倒被对方反手掐住了脖子。 好在唐山海这边已经解决了一个，腾出手到这边来帮忙，一个箭步就跳到那日本特务的背后，反手也勒紧了他的脖子。那日本特务死命掐着徐碧成的脖子，坚决不放，但是唐山海这边的力气更大也来得更猛烈迅速，很快日本特务开始翻白眼，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徐碧成一把踹了他胸口，总算挣脱了桎梏，喘了几口气。 那日本特务抓不住徐碧成之后，双手徒劳地后抓着唐山海的衣服，无意之中就抓牢了唐山海西装上的一个钮扣，像溺水的人，下意识地就死死抓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127撤退危机（2） 127撤退危机2 唐山海只顾着弄死手下这日本特务，没发觉他的小动作。嘴巴抿紧手上再加了一把劲，一个“咔嚓”的声音后，这个日本特务的脖子被扭断的同时，他的手中也彻底地扯下了唐山海西装上最下面的那颗钮扣，以临死前仅剩的意识将钮扣藏于掌心攥牢了。 “山海。”徐碧成奔过来。 唐山海甩开日本特务的尸体，短时间内连续发力杀了两个人，他的气力一时不济，趔趄了一下，被徐碧成扶住。 戴老板指导过他，相较于同样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特务，唐山海的体能优势并不突出，但他反应灵活机敏，近身格斗时最适合短时间内的爆起发力，不宜缠斗，时间拖越久对他越不利。尤其趁人不备搞偷袭时，唐山海往往能一两招内就击中对方要害当即毙命，只是这样对他自身的体力消耗也是相当惊人。除了戴老板和五个手指头数得过来的个别高人，唐山海在近身格斗时还没有给过别人拖垮他体力取胜的机会。 “我知道那边有出口没人看着。咱们快走。”徐碧成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急着想带唐山海离开这儿，眼光草草往地上扫了扫一带而过，没发现什么，就扶着唐山海往外面走。唐山海喘息之余本想再回头细察，人已被徐碧成扶远了。 两人出了这个小院落，迅速向浦东三哥的那家有小洞的院子走去，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些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南造云子的喊声，“这边两个人哪去了，快给我去找” 徐碧成与唐山海对视一眼。 两人的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两人现下躲在这个小巷中，与那个藏有小洞的死角不过一个拐角的距离，可是外面脚步纷纷，很快就有人要过来了，而且还是一堆人。别说对方很可能人人手上都有枪，即使手无寸铁，凭他和唐山海两个人，也解决不了这么多人。 “碧成，听着，我刚才已经在刘二宝面前出现过了，即使他们见到我，我也有说辞可以掩饰过去。但是如果被他们见到你，无论如何你都没有理由解释。所以，你必须走了，你走了，我们才都能活。如果你被抓了，我也逃不了，明白了吗”唐山海搂了下徐碧成，语速极快地说道。 “山海”徐碧成下意识地要拒绝，揪住了对方的衣袖。 “人命关天，别犹豫了，听话啊。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你马上按照知道的那个出入口离开，即刻回到处里，不要迟疑。”唐山海狠心甩开了徐碧成的手，坦然走了出去，故意引发了一点响动，然后迅速向一边跑去，果然引开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徐碧成留在原地，心若荒原，片片枯芜。 听得外间的杂乱的脚步声都远去了，徐碧成深吸一口气，看都不敢看唐山海离去的方向，憋着眼泪，直接跑到死角，找到那个小洞钻了进去，不忘将外面的杂物扯过来继续掩埋住洞口。 南造云子带着人在附近搜索。她原是在乔家栅大路与刘二宝对应的另一头拦了路障坐在路边一家绸缎庄里喝着茶观察着来往行人的，听刘二宝那边的一个手下跑来报告说唐山海来到了现场，她兴奋地一下站起来，忽然直觉到了什么。 唐山海骤然出现在乔家栅，那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递了消息出去想要劫囚的人，是埋伏在行动处的内鬼，一定不能让他跑了。南造云子当即带了一些手下追过来，找到了唐山海的车，可是不见人，她就更加笃定了，更加坚定了要抓到唐山海的决心。走到这一带一个出入口时，没有发现在此蹲守的特务，领着手下过来察看，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没什么规律地转了会儿，猛然听到一个手下一声喊，南造云子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修长的西装背影一闪，跑进了前方的小巷又拐着不见了。 “追”南造云子内心几乎要大笑，那个背影，不用想了，绝对是唐山海无疑问。 一帮日本特务全部跟着南造云子追过去了，一个不留。而南造云子此时也全身心地都放在了唐山海身上，并没有嘱咐各个入口再留着些人蹲守。 因此在陶大春接到了徐碧成的秘密指令带着飓风队的队员们撤退的途中，非常幸运地并没碰到什么麻烦。 跑到一个事先说好集合的安全角落，陶大春有些气喘地回头看着众人，“怎么样，都撤回来了吗” “吕明本来跟我们一起走的，可是”一个手下迟疑道，“中间他说好像看到了日本的特务，要去查一下免得中了埋伏，就悄悄跟过去了” “什么这家伙”陶大春皱眉，吕明这家伙，自恃艺高胆大，这种时候竟然不怕死地去跟日本人，“他什么方向走的”陶大春追问道。 吕明小心跟着那伙日本人，心头砰砰直跳，紧张也紧张，可是更觉得奇怪透顶，今天这行动怎么会有日本人怪不得陶大春突然临时取消行动，到底日本人是怎么知道在这儿埋伏的搞得他们都救不成自己的兄弟姐妹，不然按照原本的严密计划，是绝对可以把自己人救出来的。吕明越想越心不甘，心一横就跟着来了，想看看跟着日本人这边有没有可能查到什么内鬼。他没敢跟太近，远远这么盯着，那伙日本人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忽然疯跑起来，吕明不过躲了片刻，再一探头，所有人都不见了。 好家伙。吕明丈二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方才通知陶大春撤退的那个村妇打扮的脸还没看清的女人，总不会是要抓住她了吧，那他们队长包括整个飓风队不就有危险了心下着急，吕明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焦急地跑过去，跑着跑着就来到了设置路障的那地方。吕明躲在一间房子背后，探头探脑地看。 一辆卡车停在路上。十几个行动处的人都站在地上，一个胖子气咻咻地似乎在给卡车换轮胎。这批十个囚犯都是女人，个个都还年轻得很，也被赶下来在路边排着队等着。吕明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掠过，直到看到了一张熟悉又憔悴的脸。 周丽周丽她怎么会在这儿她竟然是在这儿原来她早被汪伪的人抓了 吕明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询问今天营救的人员到底有哪些时陶大春为何总是支支吾吾不愿说清楚的原因，内心一阵激动。谁见到了失踪了大半年的老婆都没法平静下来，吕明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一副随时准备拔枪射击的姿态。 周丽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脸上手上都有些伤疤，有些还是新鲜的，看得出这大半年在监狱的日子并不好过，身上的伤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吕明心疼得恨不得立即将现场的那些汪伪特务和日本人全部击毙。他痴痴地望着，一时百感交集，喜怒交加。 周丽敏锐地觉察到了一股柔情的视线，回眸寻找到那视线的来源，她恍然一震。 在卡车因为爆胎所有囚犯都被驱赶着下车等候时，她只是安静地抬头看天，呼吸着最后一刻监狱外的自由空气，想着之前与唐山海的见面，想着自己的孩子长到多少斤了，想着吕明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然后她微微抬头，看到了不远处一座老房子背后那个缩头缩脑一望就很吕明的姿势。 当年第一眼见到这个未婚夫时，吕明也是这样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远远望着从军校门口出来的自己那一天周丽刚被徐碧成清楚明白地拒绝，她自以为是反抗父母包办婚姻的初恋看来更像一个笑话，暗恋无人回应，就成不了初恋。后来兜兜转转，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对于徐碧成的那种心悸，更像是一时的善意怜悯，鬼迷心窍。 没想到人生的最后时刻，还能再见到吕明。周丽觉得圆满了，她趁着周围特务无人关注的间隙，带着些祈求地朝吕明轻轻摇了摇头。无论吕明要做什么，都会是愚蠢的必死无疑的举动。周丽从唐山海那次的见面中察觉到了什么，更察觉到了唐山海未曾出口的企图。这样的营救行动本来就是冒险的，唐山海不提前告知，是怕万一失败了让她徒增希望又更绝望。从见到路障的那一刻，周丽就明白，今天不应该再有任何营救行动了。其实她很感谢唐山海给了她一丝希望，至少，她见到了自己的同志，知道还有人不想放弃自己，也见到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哎，二宝，有烟吗”陈深随意地拦住了刘二宝想要上前察看神情有异的周丽，被陈深拦住了要烟。 “有，有有，就是烟不好啊。”刘二宝带着笑掏出烟，没再去关注周丽。 周丽收回了太过关注吕明的眼神，低首垂眸，余光还是没离开过吕明那里。 她现在只希望吕明赶紧走开，不要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心中暗暗祈祷着吕明的离开，满怀柔情又尽数系在那人身手，近乎贪婪地享受着与自己心爱之人处于咫尺之距的每一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128撤退危机（3） 128撤退危机3 钱秘书之前是跟着南造云子在那头布置路障的，后又带着几个日本特务一个个弄堂出入口设置蹲点，中间慢悠悠去喝了个茶转了一圈来到刘二宝这儿，发现押囚犯的卡车爆胎了，也就过来凑热闹，与阿达阿庆他们在等修车的期间闲聊。 聊着聊着，钱秘书目光瞥了瞥这清一色的十个女囚，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虽然是死囚了，可瞧着也可惜，走过去就想仔细瞧瞧。 吕明算了下时间，这时候陶大春他们应该都撤到云南会馆那儿来得及完全撤退了，他吞了吞口水，望着周丽，手心全是汗，摸着腰间的枪，在抽与不抽之间僵持着。吕明知道，过了今天，过了这个时刻，他就永远都见不到周丽了。想到夭折的营救计划，他愈发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龈，原本可以救出她的他不想放弃，他无论如何也放弃不了，哪怕一起死，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去送死这么想着，吕明的手抓紧了腰间的手枪，几乎就要拿出来 周丽怕的就是吕明这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举动，她目光一急，抬头看到正站到自己面前的钱秘书，不知道这人是谁就忽然地冲了过去撞开了对方，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大声呸道，“狗汉奸” 钱秘书撞得被阿庆扶了一下，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突然发怒的周丽，心中一点怜惜顿消，怒气冲天，上前就踹了她一脚，直接把这个长期关押受过酷刑本就身体虚弱的女人一下踹倒在地，这么柔弱可欺的样子更激起了钱秘书的愤怒。就这么一个要死的女人，居然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的自己天天受日本人气受李默群毕忠良的气甚至陈深这个小赤佬的气也就罢了，连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女死囚也敢这么对自己，越想越来气，钱秘书就把平日积攒的抱怨愤怒全发泄在了反抗不能的周丽身上，死命地踹踢着她，听着周丽发出的痛苦的呻吟犹不解恨，下手更狠，只恨没带个鞭子过来抽人。 “让你撞我，让你撞我找死臭婆娘想早点死，我成全你”钱秘书又打又骂道，每一脚都力道不轻，简直要把人打死的节奏，完全不输给于胖子。 “多揍点，这婆娘就是欠揍”在一旁骂骂咧咧修车的于胖子大概是现场唯一看着钱秘书的举动能拍手叫好看出趣味的人，还鼓励钱秘书再加点力气。 阿达阿庆那些人不敢拦钱秘书，刘二宝和日本人懒得管，陈深冷静地看着，知道周丽为什么这么招惹钱秘书。只要墙后面的那个影子还在，周丽就必须牺牲自己来拖住所有人的视线。 眼里全是钱秘书拼命踢揍周丽的样子，吕明眼睛发红，本来因为周丽的叫喊冷静了一点的头脑又开始混乱，只想杀了那个家伙，拿住了枪正要抽出来，被人一把摁住了。 “上峰下令，终止行动，你想违抗命令吗”陶大春将吕明一把扯过来，完全隐没在房子背后，睁着眼睛怒道。 “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我不能眼看着我媳妇儿被人打”吕明梗着脖子道，挣扎着要甩开陶大春。 “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陶大春揪住了他的衣领。 “她是我媳妇，是我女人，是我孩子的娘”吕明拼命与陶大春对抗，两人拉扯间，谁也没注意到吕明脖子间系着的那块玉佩悄然落了地。 吕明不顾陶大春的抓扯，硬生生将陶大春也带着继续探出脑袋去看周丽。 周丽已经被钱秘书踹得都吐血了，似乎是伤到了什么内脏，她痛苦地叫了几声，躺在地上喘息着，目光从钱秘书残暴的拳打脚踢之余哀哀地凄楚地照射过来，照得吕明的心底一片冰凉刺骨。 “你看明白了吗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掩护你”陶大春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劝着吕明道。 吕明的劲道终于松懈了些，手抓着墙角抓出了几道深刻的印记。陶大春抓住机会带着吕明硬生生地退了回去。吕明不断地回头，望着周丽哀求的眼神，自己也没有了坚持的理由。他想和她一起死，在此时此刻也成了奢望。他的身体被陶大春带着走了，但他知道，自己心灵最重要的部分，可能已经永远地死在了这一刻。 周丽看到了吕明被陶大春带走的身影。走吧，别再回来。她带血的唇角微微地翘了翘。 “够了，”陈深终于出声制止了钱秘书眼看停不下来的暴行，“等到了提篮桥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在我眼皮底下，少一个活人那可不行。阿达阿庆把她扶起来。” 钱秘书这才住了手，收回脚，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揍了揍出了一头满头大汗，还怪累的。“让你多活几个时辰，哼”钱秘书最后踹了一脚。 于胖子满头大汗修车换轮胎之余，冲钱秘书道，“钱秘书也深谙此道啊，这么运动运动是不是特舒爽” “你别说，还真是。”钱秘书动了动胳膊，舒展了下身体，十分愉快地与于胖子交流起了单方面揍囚犯的体验。 青石板一块接一块，前面却没有路了，一堵墙挡在面前。 可惜这不是徐碧成说的那个有小洞可以通往外面的死角。也幸好不是。 唐山海试着开了开旁边一房子紧锁的门，纹丝不动，除了发出一点声响。 当唐山海后退几步试着想冲上前面那堵近两米的高墙时，身后响起了南造云子悠然自得的声音。 “唐队长是唐队长吧”南造云子和几个手下举着枪齐齐指着前方那个修长傲然，实在太具有辨识度的背影，呵呵地笑起来，“唐队长，都这样了，没必要吧，咱们都见过多少次了，你的背影我还能认不出吗” 唐山海背影停住了，不说话，也不转头，固执地背对着南造云子他们。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你不肯回头，那我就去你前面看看。唐队长，我真不明白，都到现在了，你还在坚持什么，自欺欺人很有意思吗”南造云子步步紧逼，也不心急了，一边游刃有余地说着话一边离唐山海愈发近了。 唐山海不由自主地往右手边的墙上靠，无意间摸到了那扇紧锁的门，无声叹息，不再向前走。愈发挺直了背，开始考虑接下来用什么理由来应对南造云子的盘问。 “这就对了，唐队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猜到你背后有多少支枪指着了吧”南造云子见唐山海不动了，白皙修长的手背下意识地摸着一边关紧的油漆剥落的木门，青筋微微暴起，像是在紧张，又像是害怕。唐山海这样的人在她面前总算也有这种紧张害怕的时候，这给了南造云子极大的满足感。 “科长，那边发现有两具我们自己人的尸体”一个手下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汇报。 “什么”南造云子一回头。 然而没有任何人料到，就在这一刻，唐山海的手抚着那扇门时，那外观破败而依旧完整结实的木门突兀又极迅速地打开了，一手伸出来拉着唐山海进去又砰然一声关上了门，快得像是变魔术一般，须臾之际唐山海就被一扇门变走了。 枪声响起来，打在了那木门上，子弹卡在了老旧却厚实的门板上，连个洞都没打穿。 “追，抓活的，打残了算我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南造云子一回神只来得及在门上种了一颗子弹，然后听着门那边两个人脚步声蹬蹬蹬远去的声音。 一半日本特务去追，剩下的一半想办法砸门。南造云子还留了两个人去守着那刚发现的尸体，等她待会儿再过去看。 南造云子命令三四个日本特务叠在一起用身体本身的重力去撞门，一下两下三下，原本尚算结实的木门渐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也不知道十几下还是二十几下之后，门愈渐摇摇欲坠，终于被撞开了准确地说，是被撞倒了，落在地上，门板都快散架成几块了。落地的沉闷声音像是对南造云子的无言而大声的嘲笑。 南造云子发着狠第一个跨入门内，发现内部是个什么后院的模样，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里冲，冲到了听着动静最大的地方，才察觉是来到了一个大路边开着的旅馆的前台，南造云子他们是从旅馆的偏院那儿进来的。 旅馆前台登记的是个尖嘴猴腮模样精明的中年人，突然见着这么多黑衣人吓了一跳，又被暴躁的日本特务揪住领子叽里呱啦骂了一通，听不懂了一阵，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是日本人，吓得脸都白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会连连求饶。 南造云子看这个人实在是怂，连哄带吓地这人都要吓得尿裤子了，再吓也吓不出什么东西，命人放开前台，面无表情地以生硬的中文上前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129撤退危机（4） 129撤退危机4 吓得六神无主的前台男子以头抢地唯唯诺诺地表示一定知无不语言无不尽。 看不得这么怂的男人，还是个中国男人，南造云子不耐地踹了他一脚，问出一连串问题。 诸如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不错个子高瘦的西装男人经过，应该还有一个人，但不知道是男是女等等的问题。 这些话问得古里古怪又摸不着头脑，西装男人和一个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家伙前台听完了愈发一头雾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一上午都在这店里，来登记休息的客人倒是有几个，但是像他们这样从后面冲进大堂跑到街上去的一个也没见过。 如果这个前台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们就应该在这个旅馆里。“给我搜，一个房间也别放过”南造云子气咻咻命令道。众人纷纷从楼梯上跑上楼去一个个查房，这时一个去偏院与后院的手下跑来报告，发现偏院后院也都有比较隐蔽的小门通向各个小巷怪不得唐山海和那个神秘人没有经过大堂，应该是直接从这些小门跑出去了。 南造云子气得朝天放了一枪，等了片刻，去查房的那些手下也都回来了，如她所预料的没查到任何东西，气急败坏地让一些手下分散开加紧封锁入口并通知刘二宝过来，她自己跟着汇报有尸体的手下来到了附近的那个无人的院落，果然在房间里发现了两个被杀的特高科的特务，都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一声不吭就这么死了。 “八嘎废物，都是废物”南造云子盯着开始全身发硬的尸体，气得瑟瑟发抖，表情狠戾得像要吃人，“方圆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就这么点大的地盘，居然没有一个人听见” “科长，这儿”手下指着一具尸体紧握的一只手道。 南造云子凝神，蹲下身去掰开这尸体的手，用劲大了些，猛然掰扯开，手中豁然掉下一粒浅色的圆钮扣，像是西装上常用的那种扣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闷的响声。南造云子捡起钮扣，紧紧握在手中，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猎人围猎时的笑意，突然起身大声吩咐，“告诉刘二宝现场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我要立即打电话给毕忠良，叫他在行动处召集所有人员随时问话，只进不出” 唐山海此刻无从得知南造云子有多么气急败坏，脑子有些愣神，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问号和巨大的惊叹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加紧脚步跟随着前方的女子在小巷中左转右拐，直到不知不觉间几乎出了行动处与日本特务的包围圈。 “李小男，你”唐山海刚要出声，李小男在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脚步蓦然一顿，猛地回身将唐山海压在墙壁上，踮起脚尖又扯着唐山海的西装将他向下压了压，抱着他的脖子形成一个极其亲密暧昧的姿势，完全遮挡住了他们双方的脸，就像是一对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的偷情男女。 唐山海不自在地喘息一声，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逼近，心中了然，揽着李小男的腰部更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姿势更加色情暧昧，轻声道，“你怎么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放松，这些人不是日本人，不过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脸。”李小男没有回答唐山海的疑问，只是提醒道，声音轻而干脆，更加抱低了唐山海的头，将两人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苏三省早就发现了行动处和那帮日本人设置路障了，不过他们是外围，一时也联系不上里面的陶大春，等差不多到了时间飓风队那儿才有个人跑来报信说行动取消了让大家都撤了。白等了一上午，不过没人觉得有怨言，反而松口气的多，没有行动至少意味着不会有任何伤亡了。苏三省眉头紧了下，南造云子都提早设埋伏了，居然在军统上海区有内鬼告密的情况下，还是让南造云子的埋伏落空了，这说明行动处那边也有内鬼吧，反应也够快的，消息这么迅速及时传递出来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军统内鬼的话，难道是戴老板年前派到上海来的那个家伙 不管怎么想，当前苏三省就是要带着军统上海区的这帮人安全撤退，一行人分散开来撤了，苏三省带着两三个人从这条小道上急急奔走，经过一条巷子时，猛然发现墙角里一对男女相拥着头埋在彼此颈部姿势极为亲密，脸都完全被遮挡住了。苏三省急着走人，匆匆瞥了一眼没再多看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几步，苏三省忽然怔住了，想着那对男女，尤其那个男子的身形，总感觉是错过了不能错过的东西，他匆忙返回头再去寻，那对情形暧昧的男女早没影了。 “苏副区长”手下奇怪地发问。 “走吧。”苏三省挥手让人继续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空空的墙角，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个抱着女子姿态亲密看不到脸的男人。越想越熟悉，熟悉得让他心跳。 “开车啊，发什么愣”李小男跳上了唐山海停在某家茶楼前的吉普车，催促着驾驶座上的唐山海。 “你想去哪儿”唐山海努力用正常的口吻询问。 “当然是先送我回家，再商量商量统一的没有破绽的口径”李小男笑容一闪，白牙明晃晃地几乎要亮瞎了唐山海的眼睛。 “和谁商量你吗”唐山海的眼神轻飘飘落在李小男的笑容上，似乎看穿了一切。 “你说是谁就是谁咯，但肯定是要商量的呀。”李小男笑得毫不露怯，仿佛刚才只是很平常地偶遇了唐山海，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陈深什么也不知道，又像猜到了一切。 他等待着，卡车终于被于胖子修好了，大家重新出发，囚犯们沉默着一个个上车，周丽目光木然，仿佛被钱秘书那一通揍也揍去了她的灵魂。 平安无事地送这些人到达了目的地，陈深释然又失望。他倚在卡车上，目送着这些姑娘们一个个走进了提篮桥监狱那漆黑高耸的大门，直到大门在他眼前缓慢而无情地合上。周丽像同行的姑娘们一样，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谁，带着脸上嘴角的血迹，决然而坚毅地走向了监狱黑暗的深处。等待她们的，恐怕只能是没有明天的明天了。在她们之前，已经有很多英雄儿女葬身于此，在她们之后，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继续被这个人间地狱所吞没。 与这些不得不被再度放弃的抗日战士们永远告别，陈深眼前浮现的却是宰相的脸。他始终不甘心于宰相的死，也不甘心于自己只能沉默潜伏不能改变任何事的处境，所以才会被徐碧成挑起了心头的渴望，与唐山海寻求合作实施营救计划，也许做这些就是内心深处急切地想要弥补无法救出宰相的遗憾和空洞吧。然而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甚至差点出了岔子。如果宰相知道，一定会责备他的鲁莽与冲动。可是应该后悔吗 陈深掏出从刘二宝那里要来的香烟吸了一口子，如宰相所愿，他渐渐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但这颗心并没有死去，还是鲜活地跳动着，渴望着。他明白一些人的逝去是为了让另一些人更坚定地前行。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只能记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哪怕是为了这些人。他忽然很想见见唐山海，至少唐山海还活着，还可以跟他一起并肩战斗，还能够听他说说心里话然而今天刘二宝不寻常的举动，令他浑身骤然一凉，唐山海如果这些布置是为了引出唐山海，如果是他出来传消息被抓住了，陈深心慌得几乎腿软，手中的香烟一下落在了地上 要是唐山海出事了，因为徐碧成和自己的主意而出事了不，不，不会的陈深睁大了眼睛，一瞬就尝到了落进后悔的深渊的滋味。 唐山海沉默地开着车，李小男也并没有说什么，气氛安静到充满了失落。 这一次侥幸通知陶大春撤回行动，没有中了南造云子的埋伏，可是周丽那些人，只能是又一次被放弃了，没有办法，可还是让人沉痛。没有谁是该死的，更没有谁是该被放弃的。只是，有些选择不能不做。 “陈深应该到提篮桥监狱了吧，那些囚犯都被送进去了，以后没可能再见到她们了吧。”李小男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抽泣。 唐山海看她一眼，她没有哭，脸上甚至还有微微的笑意，只是比哭还难看。想起了李小男从一开始到现在的种种蹊跷之处，无声叹了口气，唐山海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陈深难道没跟你说过，要哭不哭是女人最难看的时候吗” 赌气般拿过丝质的手帕揉捏了一下，李小男垂首将眼睛埋入手帕中，有淡淡的国外香水的味道，干净优雅的气味，不浓烈，只温柔地缠绕着你，安慰着你，就如同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的存在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安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130李小男的叮嘱 130李小男的叮嘱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气氛一片平和，没人知道车上的人方才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惊心动魄。 “没说过，不过你嘴巴毒起来也不输给那个姓陈的。”半晌之后，李小男闷闷回了一句，从馨香的手帕中再抬起头来，眼角发红，已经是哭过一回的模样了。 “他知道你是谁吗”唐山海唇角一勾，问道。 李小男左右看了一眼，并不回答，反而语速极快地说了些话，“行动处的车还跟着你，送我回公寓后你就赶快回行动处。今天南造云子铁定会揪着你不放，你要怎么解释你出现在那里” “我给沈小姐送木头啊，要去朱家角只能从乔家栅走，可是刘二宝在乔家栅设了路障不让我经过，我把木材交给了他，顺便还去找了些家具设计的图纸，回去时有些渴，就喝了些茶，路上还转了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店面可以买些小礼物送给我舅妈。”唐山海沉声道，送木头是他离开行动处时就想好的理由。 “可你明明听见了南造云子的声音还是没停下，衣服也没换一身，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你背影了，这要怎么解释”李小男咄咄逼人地质问。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了我的脸。”唐山海坦然道。 “强行推锅，你推得掉吗南造云子不会这么简单被你搪塞过去的。”李小男摇头，“这样不行，你要是这样，南造云子那个蛮横性子，说不定一激怒直接抓你去特高科严刑拷打屈打成招，然后你要扛不住连累了陈深就麻烦了” “所以今天你是为了陈深来的”唐山海抓住了重点。 李小男不置可否，事实上她也是为了看看营救行动能不能成功而来的，如果可行，她也不介意自己再帮一把忙，如果不行，那就当做是她再最后送一程她昔日的战友们。与周丽同行的人中，也有她曾经认识一个下线的交通员小姑娘。 “你表面上可以死扛，在毕忠良面前表现得难以启齿，南造云子和毕忠良自然会追查下去。告诉你一件事吧，我今天上午在那个旅店开了一间房，毕忠良肯定会问店主是谁登记的，可是我用的是你的名字”李小男指导着唐山海，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亲自悉心教导军统特工如何隐瞒自己保护自己，陈深都没有过这待遇呢。 “什么”唐山海睁大眼睛，要不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李小男的这句话足够他猛踩刹车回头拼命摇着李小男的脑袋质问她是不是疯了。 “反正我们这几个人的关系在毕忠良眼里就很扑朔迷离吧实在没办法的话，让他跟南造云子误会你和我那个所以才行踪诡秘躲躲闪闪一见到什么熟人溜得比耗子还快就是不肯露脸很说得通吧，总比你硬扯没人看到你的脸要强多了”李小男无奈地长叹口气道。 唐山海咬了咬唇，表情变换了几道，脸颊的小肉包鼓了又瘪，瘪了再鼓起，瞧着十分地好笑有趣，比小孩子变脸还迅速，李小男看着看着就捂着嘴笑起来，冷不防对方冷冷提醒，“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最近要和陈深订婚了吧新房都布置好了，你给陈深来这么一手，不怕别人嘲笑他戴绿”唐山海毕竟家教太好，有些不好听的话没好意思说到底。 “情势如此，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李小男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车屁股后面远远跟着的行动处的那辆小车，“再说，陈深会相信我和你都是清白的。本来我们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这个都只是烟雾弹，还不是为了你和他的身份不要暴露。” “你知道我和他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唐山海哼笑一声，瞧着路面好像是一心一意地开车。 “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李小男叉腰凛然道，“我就是我，电影公司的女演员李小男，未来最当红的电影女明星，演过三部有台词的电影了，喜欢周璇的歌，喜欢陈深这个人，爱吃凯司令的蛋糕和九曲桥的开洋葱油拌面” “这话你去跟陈深说吧，我看你是什么人跟我没什么关系，反正不是我这边的人。”唐山海一副“你就继续扯淡吧”的冷淡表情，开着车已经到了国富门路的公寓楼下。 李小男还想说什么，回头看跟踪的车辆也靠近了，于是冷着的脸忽然春花烂漫地笑开了，笑得唐山海一阵毛骨悚然，正想开口赶李小男下车，对方一下拉过了他的肩膀，两人的头跟头又凑在了一起，在外人眼里完全是一个亲吻的姿势。 借着唐山海要挣扎的姿态，李小男放开他，然后下了车，站在车边对他挥手，“那下班见咯。” 唐山海略略点头，满脸不高兴。“我看我和陈深都有必要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谈一下。” “悉听尊便呀，”李小男笑着道，忽又低沉了声音嘱咐，“一切小心。”接着退开了几步，目送着唐山海的车渐渐远去，然后那辆行动处的小车也随之开走了。 李小男握紧了手，才发觉手上唐山海的手帕也没还回去，不过沾了自己的鼻涕眼泪，当下给他多半他也是不肯再要回去的，还是洗洗干净再还吧。真的，要多小心啊，唐山海，还有徐碧成，陈深。我还等着再多吃几回你们做的饭呢。 徐碧成换回自己的西装回到行动处时，南造云子尚未回到行动处，但是听张大贵说处座方才吩咐过了，行动处的大门紧闭着，所有人员进来后都不允许再出去，只能在行动处待着，随时准备问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碧成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等着，实在坐不住，干脆就站到窗户前，死死盯着楼下行动处的院子大门，希望能够早点看到一个安然无恙回来的唐山海。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里，窗帘拉得死死的，导致室内一片昏沉阴暗。毕忠良坐在暗影中，眼神阴郁地看着桌上的电话。 就是通过这个电话，刚才南造云子告诉他，现场死了两个上海特高科的日本特务，脖子被拧断，死得悄无声息，推测是熟人作案，还捡到了一粒浅灰色的圆形西装钮扣，拇指盖大小。另外，距离当时卡车爆胎的事故现场不远处，刘二宝捡到一枚玉佩，南造云子已经吩咐刘二宝将玉佩放置原地，他们正埋伏在暗处守玉待人。只要抓到一个人，今天的埋伏就不算白费。还有就是，唐山海今天也去过了乔家栅，说是给李默群的什么朋友送打家具的木材，刘二宝没放他过去。但是南造云子在追踪可疑嫌犯的过程中，发现了唐山海也在附近晃荡，想抓捕的时候，唐山海由于同伙的突然帮忙就逃了。 此刻，乔家栅的路障已经撤了。吕明偷偷摸摸来到附近，周丽送给他的玉佩他一直挂在脖子上，回去后悲痛交加之下想睹物思人，才发现玉佩不见了，他一着急，就瞒着陶大春又来到了现场，因为看见路障什么都撤了，以为已经安全了。 南造云子在暗处等待着。 毕忠良也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是会希望还是会失望的结果。 吕明终于在之前躲着看周丽的墙后面的一处草丛里看见了玉佩，两步并作三步走过去捡起玉佩，笑意刚漫上嘴角，眼光一闪，南造云子和刘二宝已经带着人团团包围了他。见逃跑无望，吕明向咬牙，南造云子却十分熟悉地让众人一拥而上，死死压制了吕明的四肢，掰开了他的嘴巴，取出了他嵌在牙齿根部的一颗小药丸。 毕忠良的电话又响了，他立即接起，“喂，云子小姐，好，我们立即准备牢房，是，明白，一定照做我已经嘱咐下面了，不会放出一个人的。” 毕忠良放下电话。 南造云子那边抓住了一个军统的人，总算不是一无所获。现场捡到的玉佩找到了主人，那么，那颗钮扣呢它的主人又是谁是在乔家栅，还是，在行动处 毕忠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也很想去见见他。西装钮扣，唐山海今天穿的是什么西装以他的风格，浅色的钮扣配的应该是浅色的西装吧是不是应该去见见唐山海呢如果他少了一颗钮扣，那他就是当然的行动处的内鬼了 思及此，毕忠良的手拿起话筒，正想拨通二分队队长室的电话看看唐山海在不在，刚拨了两个数字，等等，毕忠良脑中警铃大作，又想起了当初小田野子所说的南造云子对唐山海的敌意，还有那个令人心寒齿冷的“毒蝎子”的事。 南造云子不但对唐山海充满恶意，她几乎对任何中国人都没有什么善意。 也许其他事情上南造云子不会说谎，可是在唐山海的事情上，这么一个处心积虑想要置唐山海于死地的日本女人，自己真的有必要什么都相信她吗即便她手上真的有一个所谓的西装钮扣，即便唐山海的西装上真的少了一粒钮扣，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女人在刻意设计栽赃嫁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131毕忠良的思量 131毕忠良的思量 毕忠良停止了拨动电话机上的数字，停下动作，手握话筒，认认真真地反复思量着。 整件事中疑点最大的不是唐山海，而是南造云子。 上次单身舞会上刺客的事情南造云子完全不让行动处插手，事后只是出了一份不痛不痒的书面调查，屁都没查出来，语焉不详的，一看就知道有鬼。虽然这件事南造云子推给了军统，正常人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即便军统的人没脑子，也没有个个都不怕死到胆敢在日本特务云集的场所直接下手的道理。 这次南造云子让行动处参与行动这么深，甚至还要将抓到的犯人直接带到行动处的审讯室来审，如果她是早有预谋的话毕忠良忽惊出一身冷汗，南造云子就是想借行动处的名义来杀唐山海，让他毕忠良亲手逮捕自己的二分队队长，无论结果如何，这都算是跟李默群彻底扛上，而影佐这日本老狐狸根本不偏向自己，这样的话毕忠良在上海等于没有其他退路就只能继续倚仗她一个日本女特务了 毕忠良握着话筒，阴沉地笑了笑，他忽然知道这个电话应该打给谁了，不应该打给唐山海，最应该打给李默群，向李默群汇报南造云子这次所有的行动。不管怎么说，李默群与他的共同利益，怎么看都要比和南造云子多一些。 为了一个瞧不上自己算计自己毫无交情的南造云子，去折了早就晋升为行动处的一道最美风景的可人的唐山海，与李默群结为死仇，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毕忠良不认为自己应该那么傻。 相反，确定了南造云子是针对唐山海后，他更应该暗中想办法去保下唐山海，既让唐山海感激，又给李默群交待，何乐而不为即便不说其他，无论是明面上的二分队队长，还是私底下刘兰芝刚认的弟弟，面对南造云子，唐山海才是自己人，连自己人都保不住，还听凭别人欺负，那毕忠良这个行动处的处长，还有什么当头 “李主任，是我，忠良，喔，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报告一下，虽然云子小姐说什么机密，本来以为我就出两个人协助她一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惊动了您，可瞧她这阵仗我就知道坏了，又擅自做主了，所以赶紧向李主任您说一说，是这样的，昨天晚上，” 除了南造云子关于唐山海的种种嫌疑的说法，毕忠良将一切都告知了李默群。他已经有了决定。唐山海是李默群的外甥，更是行动处的人，也是他毕忠良刚认的小弟，就算他自己怀疑唐山海都轮不到南造云子这么一个不相干的日本特务来对自己指手画脚，拿着自己当枪来对付唐山海。 除非，除非南造云子找到确凿的证据来摆在毕忠良面前，想要让毕忠良费力地去帮她找证据拉唐山海下水，却是休想。 又打了电话给三分队的几个人，毕忠良释然地走出了行动处办公室，准备去布置南造云子要求的审讯室了。 经过了唐山海的办公室，门开着，毕忠良顿了顿，看见了唐山海脱了西装外套，一身衬衫马甲，举着右手低头不知与徐碧成察看着什么。右手的衬衫袖口也解开了往手腕上方卷了几道。 浅色的马甲，浅色的西裤，深色的领带，那么西装上衣一定也是浅色的，钮扣也会是浅色的吧毕忠良本能地猜想着，就见到徐碧成从唐山海的手上拔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唐山海忍耐地深吸了口气，一丝血珠顺着右手的手掌一侧滚滚落下，白瓷肌肤上，那缕鲜红特别刺眼夺目，一下晃了毕忠良的眼，也晃了毕忠良的神。 唐山海极自然地将那受伤的手举到嘴边，绯红舌尖伸出来，顺着血珠舔了舔，水光嫣然，一伸一缩，诱惑又胆怯，配着唐山海微皱的吃痛的无辜神色，极为勾人。 毕忠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知道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攥过了唐山海那只受伤的右手，微凉的肌肤温润如玉又柔滑如丝，纤细的手腕传来隐约跳动的脉搏，给人一种脆弱的需要倍加呵护的错觉。 “处座”唐山海唤道，目光睁大了些，是毕忠良已经见惯了又看不够的无辜漂亮。 “山海，你怎么受伤了，还出血了啊”毕忠良盯着唐山海手掌一侧那个出血的红点，还有丝丝的血色渗出，大滴大滴的血珠是没有了，都被唐山海舔走了，被他那嫣红的柔软的舌尖卷去了，毕忠良眼神一暗，转瞬即逝地，眼睛抬起的时候，完全是关心和善的正常神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木刺，刚才检查那堆木材也没注意喔，对了，处座，我得跟你说声，那个上次我们查收的那批梨花木，我都已经送给李主任的那个朋友那儿做家具了”唐山海看着毕忠良松了劲，就自觉地从对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毕忠良不动，指腹随着唐山海的抽动无意识地划过了这人触感如玉如丝的肌肤，指腹都升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微的酥麻之感，过电似的。 唐山海并无所觉，向毕忠良解释着受伤的由来，并先于刘二宝等人汇报了自己上午的行踪。实际上这个木刺可能是唐山海在被李小男强拉进那扇木门时顺手蹭上的，一直没发觉，直到进了行动处坐下来一动手才察觉到疼痛。怕血沾染到衣服上，所以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口，在脱外套时，两人终于惊觉到少了一颗钮扣大事不妙。迅速将外套脱下折叠着摆在沙发上，完全看不出少什么钮扣的样子，两人听到门外逼近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毕忠良的。唐山海向徐碧成一示意，两人在故意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装作研究木刺的样子，这样脱外套也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梨花木那个你早就跟我说过李主任那儿有用了，我知道啊，你随便什么时候送去都可以。倒是你这伤，我办公室有药水，走，去我那儿涂一下”毕忠良还想拉过唐山海的手腕，再感受一下那触感。 唐山海客气地一笑，摆摆手，极自然地躲过了毕忠良的牵手，“就这么一点小伤，要涂什么药水，比蚂蚁还小的小点，你看，处座，马上就止血了，这不就好了嘛女生都没这么娇贵呢，出了几滴血而已。” “一般女生确实没你娇贵”毕忠良摇摇头，似真似假打趣了一句，“那什么一吻难求” “处座”唐山海略提高了声音，耳朵尖肉眼可见地发红了。面色愠怒又克制着不能太生气的模样，越看越有意思。 “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小心点。等会儿那个帝国之花要来行动处，所有人都不能出去，你没什么事就先待在这儿。”毕忠良微微一笑，赏心悦目了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目光瞟了瞟沙发上那叠浅色的西装外套，看不出来少没少什么钮扣，甚至随意一团乱叠着放在那儿，连一颗钮扣都没瞧见。 几步之遥，他只要走过去拎起来看一下就能知道究竟了。 毕忠良终究没有过去，去翻查那件浅色的西装外套来满足自己关于少没少钮扣的被南造云子勾起来的好奇心。 如果是唐山海刚来的那会儿，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定要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他不想。他压制了自己的本能，不想被南造云子利用一丝一毫，也不想自己和唐山海的关系，只剩了这种试探与被试探的始终只有疑问没有交情的关系。 他早知道自己的毛病，疑心太重，几次三番，连陈深都不能完全信任，多次试探下来，尽管陈深表面笑嘻嘻，实际上心底已经有了隔阂，他们兄弟俩之间再装作若无其事，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真的什么事都说了。真是怪事，当初他连当汉奸都拉着陈深先说了，要带他一起过去，也没考虑过万一陈深向军统告密先杀了自己这个叛徒怎么办。那时候没怀疑过他，倒是当了汉奸之后，愈发疑神疑鬼，怀疑陈深别有心事，怀疑他要害自己，忍不住下手试探之后，只能看着陈深背过自己眼神愈发冰冷，一肚子心思再也没机会看透了。 这怪不得陈深。兄弟俩之间这关系，闹成这样，要不是有刘兰芝死命护着爱着陈深，也许早散了。毕忠良不是没有产生过遗憾，有时看着陈深明显敷衍不愿说实话的神色，也略略地产生过后悔之意，试来试去，搞成这种局面，有意思吗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毕忠良不愿意唐山海与自己，也变成这样的关系。尽管他和唐山海之间还远没有他和陈深那么亲密，但是，或许，只要他耐心些，更宽容些，更克制些自己的疑心，加上刘兰芝与陈深的交情纠缠在一起，他和唐山海，未必不能更亲密些，像个真正的自己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132被抓人员 132被抓人员 唐山海发现了毕忠良瞄向沙发上西装的目光，徐碧成也发现了，眼珠一动就低了下去，心脏激烈地一窜，似乎要破开胸腔跳出来。如果毕忠良把手放在徐碧成肩头，立即就能从他全身紧崩到发抖的肌肉颤动中发觉异常。 徐碧成恨不得现在把那衣服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可他只能把头更低地埋下去，装作去倒茶的模样。 唐山海又看了下自己右手的那个红点，含着笑意，仿佛什么事也没有，背部一如既往地挺直，看不出一丝与往日有异的僵硬与紧张。 毕忠良貌似无意地向那西装外套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唐山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忽略了唐山海的眼神和表情，没有像个猎人一样死死审视着猎物的任何一丝破绽，只盯着唐山海脖子上的那条深色的领带，带着赞叹欣赏的意味看了会儿他的温莎结，突然道，“山海，今天的这条领带很衬你这身衣服。兰芝说，行动处的男人，就你最会穿衣服，下次教教我怎么穿得更漂亮点让她开开眼。” “嫂子人太好了，看什么都是好的，其实她心底，什么都最好的人就是处座您。”唐山海微微笑着，带着一点羞涩，如果刘兰芝看见了，更会看着喜欢可爱了吧。 “我先去做事了，那个手”毕忠良指指唐山海的右手，“小心点，别再磕着碰着了，要是再出血就让碧成去我办公室拿药水。” “好，谢谢处座关心。”唐山海送着毕忠良出门。 “兰芝那么关心自己的弟弟，难道我关心不是应该的”毕忠良呵呵一笑，看见了唐山海眼里微愣的表情，又想起了自家愣头愣脑的猫咪，忍住了揉一揉他脑袋的举动，出了门就径自下楼去审讯室那边了。 听毕忠良走远了，徐碧成一下关上门，捧着衣服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啊如果钮扣是被南造云子捡到了，他一定会查这件衣服的我们这儿又没有现成的钮扣” 唐山海却看着衣服，若有所思。 “山海”徐碧成唤他。 唐山海回身看向徐碧成，喃喃自语，“如果毕忠良知道掉钮扣的事，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检查的南造云子打电话给毕忠良让他配合行动让这里的人都不能出去的话，应当是会向毕忠良告知现场一切可疑情况的莫非，钮扣掉在什么地方，其实没什么人捡到” “真那样倒好了，怕就怕万一啊，万一那钮扣在南造云子手里”徐碧成不敢存一丝侥幸，急得团团转，忽然一拍脑袋，“哎，我记得李小男来给陈深送过衣服还来帮他缝过衣服，应该有些缝补的东西，说不定钮扣也有陈深怎么还没回来啊”徐碧成抱着衣服站到窗边焦急地看着。 唐山海看了看挂钟，又看了看手表，正常速度的话，这会儿也该到了，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等了片刻，毕忠良还没从审讯室回来，倒是南造云子和刘二宝他们一行人匆匆回到了行动处，一大片人将一个明显衣服不同的人押在中间，那人还挣扎了几下，头部猛然撞向了车窗，撞碎了玻璃，好像流了些血，又立即被人踹倒在地，然后拎起来送去了审讯室。 那些特务要不就在审讯室门外守着，要不就去了审讯室里面，没有一个人上楼来，也无从去打听消息。 徐碧成本是等着陈深，完整见到了这一幕，脑子里一声炸雷，他有些颤抖道，“南造云子好像抓了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会是军统的人还是飓风队的人还是，陶大春” 唐山海就在徐碧成身边，也目睹了犯人被押走的情景，但男人被一块黑布蒙着头，像是只露出了眼睛，看不出是谁。唐山海神色严肃，眉目冷峻，拍打着徐碧成的肩膀安抚着，“碧成，别慌。陶大春不会那么轻易被抓走，我们的消息通知得很及时。记住，不管发什么情况，都别慌。” 徐碧成咬着牙点了点头。 南造云子回来没多久，行动处大门外又有了动静，是一分队他们的人坐着押过囚犯的卡车回来了。那卡车一进入行动处的院子，身后的大铁门立即就又关上了。 “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怎么把大门给锁了”陈深下了车站，冲着门口守卫的两个行动处队员喊话。 “报告陈队长，这是处座和那个什么南造云子科长的命令，那科长小姐还说了，今天所有人只进不出，随时等候问话。处座让我们照办。”那队员恭敬地回答。 南造云子来行动处了陈深内心陡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低头忽看见地上一道血迹径直通往了审讯室，还有些碎玻璃渣。那血迹还很新鲜，没有完全凝固。陈深心脏一紧，只想赶快见到唐山海，确认对方的安危。 再抬头看看，大楼下面和审讯室那边，还有些日本特务守着，似乎把大楼里和审讯室里的人都一视同仁地当犯人守着了。 一分队负责押送的人员也都下了卡车。阿达阿庆跟在陈深背后，不知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了行动处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陈深，“头儿，是不是出啥事了” “有血”阿达蹲下身去观察血迹，那像狗一样俯身嗅了嗅。 “是不是抓到什么人啦”阿庆猜测道。 陈深心情沉重，不知道唐山海情况如何，面上不耐烦回道，“我平常怎么教你们的啊” “你傻呀”阿达站起来立即附和上了，“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不做就不会错。” “吃你们的烤耗子肉去吧。”陈深对这两个本质吃货连行动处的老鼠都能想办法抓起来烤着吃的家伙完全没什么指望，挥手道。 “好，我们听头儿的。”“走走走”阿达和阿庆互相拉扯着跟那些一分队队员一起去了大楼后面的队员休息室。 眼看所有一分队的队员走干净了，陈深去找看大门的队员要了根烟，貌似无意地问了句，“出去一趟感觉变天了呀” “是啊，好像是那个什么日本的美女科长抓了个人，让我们行动处配合，不准交流任何今天行动的话题哟，这个”看大门的队员自觉失言，立即捂上了嘴，可怜巴巴地看陈深，“陈队长” “呵，这么几句话我能听出个屁呀，没劲，我要想知道还不如直接问老毕呢”陈深吊儿郎当地向大楼走去。 “谢谢陈队长，处座在审讯室呢。”那个队员好心告诉了一句。 陈深摇摇头，“我先上去歇会儿。”走到大楼门口，掏出工作证，才被日本特务放了进去。 一楼大厅里行动处的工作人员都寂静无声，知道今天情况非同寻常，各人小声议论都不敢，默默地望着陈深进来，有几个相熟的姑娘露出了打听的神色。 “没什么事，与日本特高科的例行合作吧，大家各做各的，跟平时一样啊。”陈深满不在乎地说了两句，算是稳定一下人心，就往楼上走。他脚步不紧不慢，看着特别悠闲，实际上心里快急疯了，实在想知道唐山海还在不在二分队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会儿是有人被抓，一会儿是钮扣掉了，危机重重，徐碧成几乎快崩溃了。 “希望被抓的人千万别是老陶”徐碧成低头闭眼，作出祈祷的姿态，像刘兰芝教过他的那样，真心而虔诚地向上帝寻求庇佑。 可世上哪有什么上帝神明。徐碧成此举不过是紧张太过无奈之下的临时抱佛脚。 唐山海的目光将徐碧成从上到下扫了个来回，轻笑一声，觉得这弟弟着实天真得可爱，安抚性地握了握对方的手臂，然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祈祷要是有用的话，仗都不用打了。”徐碧成乍然睁眼，掩不住的惊恐倾泄出来，唐山海正色道，“南造云子来了，我们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数，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虽然有些残酷，但是唐山海并不希望万一真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徐碧成面对敌人也是如此祈求神明的无助模样。其实在来上海之前，他们都该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提前预备最坏的结果不是坐以待毙，而是要更冷静地去应对任何糟糕的情况。 “最坏的打算”徐碧成眼睛一红，“对不起，都是我提议要救周丽的” 唐山海正要对他解释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门外一阵叩门声突然响起。 陈深敲着二分队队长室的门。门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人，陈深陡然有了些紧张。 “谁”唐山海在门里发问。徐碧成手握得死紧，生怕是毕忠良又返回来。 唐山海的声音让门外的陈深心情一定，放松了许多，还好，还好，唐山海还安安稳稳地在里面，于是调整了自己的神色，露出随意的让人看了至少会轻松一些不会更紧张的笑容回答，“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133合谋说辞 133合谋说辞 是陈深，不是毕忠良。 冲过去打开门看到陈深笑容的一瞬间，徐碧成实在不想承认，又不得不直面心中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而陈深首先瞧向了里面的唐山海，迈开步伐，姿态从容地走了进来。 “一会儿不见，想我了没有啊，唐队长” 徐碧成迅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唐山海面色凝重，对着陈深开口轻声道，“抱歉，今天的营救行动取消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没能做到，让你和你的同志们失望了。” 陈深这才收去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我知道你们肯定有缘由。不说这个了，我进来行动处听看门的说有人被抓了，是跟这次被取消的营救行动有关吧” “我去过现场，已经通知他们终止行动了。山海也去了那一带，为了掩护我杀了两个日本特务让我先回来，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还有山海的钮扣掉了一颗，我怀疑是不是落在现场被南造云子捡到了，待会儿专门审问他的话”徐碧成拿起唐山海的外套指着那颗失落了扣子的扣眼对着陈深道。 陈深眉头一紧，刚要开口说什么，门外又是几下敲击的声音。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陈深一指，徐碧成心有灵犀地赶紧将衣物乱叠成一团遮住那些扣子放在沙发上。 “谁”唐山海发声。 “唐队长，是我，刘二宝。” 陈深冷笑一声，径自走过去给刘二宝开了门，笑嘻嘻道，“是二宝啊。” 刘二宝走进来，看见办公室里不止唐山海一个人，立即朝唐山海和陈深都微微鞠了下躬，向徐碧成点头，虚伪的笑容爬满了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褶皱，“哟，陈队长和徐先生都在啊，那正好，处座和南造云子小姐通知啊，大家伙儿马上都到会议室集合。” 他眼神转得快，注意到唐山海脱了外套，目光马上就瞧见了沙发上那堆叠成一团的浅色外套，想到了南造云子捡到了给自己看过的钮扣，不由就想走过去瞧个分明。 陈深拉住了他，顺势不着痕迹地拦在他面前，“喂喂，怎么回事啊，刘二宝，你是行动处的人还是特高科的人，替老毕通知开会也就算了，还负责给南造云子跑腿啊，不会是被那帝国之花给迷花了眼了吧这行动处以后是不是就看不上啦” 被陈深这么半真半假地一抱怨，刘二宝停了脚步，不敢造次。陈深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暂时和日本人合作了就能狐假虎威了，要想好好在行动处立足，目前就别太过分。何况，毕忠良面对南造云子的情绪好像有些微妙，刘二宝回想了一下毕忠良的表情，跟着处长多时的他琢磨这位上司久了也有些经验了，感觉是没必要首先紧着南造云子的指令听。 “我就想跟唐队长说一声抱歉，刚才在乔家栅那儿职责所在，让唐队长受了点委屈，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刘二宝退后了一点，朝着唐山海卑躬屈膝地说。 “哪里，这点小事我还能不理解吗”唐山海温文尔雅地一笑，落落大方道。 “唐队长不生气我就放心了。对了，唐队长，您让我送的那些木材，我已经派人给您送到了。”刘二宝讨好道。 “谢谢，有劳了。” “不客气，都是自己人嘛。”刘二宝看看唐山海安之若素的神态，瞅瞅陈深在翻看着唐山海茶水柜那边茶叶的随意姿态，又瞧了瞧徐碧成绷紧了脸的神态，感觉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事，想到毕忠良让自己调查的关于唐山海和陈深之前的交情恩怨，就不想深究了，讪笑着道，“那，唐队长，陈队长，还有徐先生，一会儿会议室见，我还得去通知其他人。” “好啊。”唐山海含笑应道。 待刘二宝离开了二分队队长室，稍等了片刻，陈深转身就走，“等我一下。” 唐山海和徐碧成默然点头。 没一会儿，陈深怀里揣着一个与唐山海西装外套上一模一样的钮扣和一个针线包又过来了，他自己关上唐山海办公室的门后就来到徐碧成面前，全交给他，“赶紧缝上。”心下庆幸好在某天逛街看到一件西装虽然和唐山海不一样，但是扣子却是同样的，当时念头一动就将那衣服买了下来，但从来没穿过。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幸运之至，陈深当下觉得以后尽量身边要多备些与唐山海一模一样的东西才好，不管什么东西。 趁着徐碧成抓紧时间缝钮扣，唐山海迅速对陈深述说了当时事情的经过。 “我借口给李默群的相好送木头，先引开了他们对碧成的注意力，让好碧成顺利去通知飓风队的人，但是被刘二宝拦下了。在乔家栅附近观察他们的包围圈时，发现碧成被两个日本特务困住。掩护碧成出包围圈之后，我从另一条巷子里走，南造云子带人追到我身后，没看到我的脸，李小男从旁边的小门里把我拉进去了，然后从我们从旅馆的偏门跑了出来。她说登记旅馆入住用的是我的名字。我送她回公寓才回了行动处，老毕跟着人应该也看到了她” “李小男”陈深豁然吃惊，“她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陈深这惊讶地不似作伪的表情让唐山海更确定了李小男的行为跟陈深没有关系，至少不是陈深所知道的。 徐碧成也被唐山海提及的李小男的名字的惊到，但是这没有打断他向陈深补充的事实，“应该是我和山海都离开乔家栅后抓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南造云子抓到了谁，甚至不知道是军统的人还是你们的人。李小男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就更不清楚了。” “先不管她，”陈深皱紧眉头道，“南造云子视你为眼中钉，毕忠良多疑，她和毕忠良合作肯定不好对付，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按照毕忠良以往的惯例，他一定会挨个问清楚，我们要避免一切可能的漏洞。” “我去送木头，被刘二宝拦下后，顺便就近找了些家具设计图纸，心情不太好去喝了会儿茶，在周围转了转就回行动处了，我不知道有没有碰见过南造云子，反正我没见过她。如果毕忠良他们已经问过跟踪我的人，追问李小男是怎么回事，我就再说回来时见到了你的未婚妻李小男，她说出来逛街，要搭我的顺风车，让我送先送她回家，那我自然没法拒绝。”唐山海说了一遍自己想好的为什么出现在乔家栅的理由以及面对南造云子看见背影指控的托词。 听唐山海提到“你的未婚妻”，陈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过他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只是想着这些话的漏洞，“南造云子哪有这么容易忽悠你这么抵死不认碰见过她只会激怒她，你的背影那么好认，衣服都一样，以为没看见脸就可以不认账也太天真了，何况南造云子的手下们也都瞧见你的背影了吧”陈深不赞同道。 “我也这么觉得。”徐碧成一边扯线一边点头。 “你这话倒说得跟李小男一个意思南造云子没抓到人，我就可以不认账。特高科跟特工总部可不是上下级关系。”唐山海哼了一声。 “你可以不认南造云子的话，但没有足够的理由，老毕却未必相信你。等等，你说李小男登记旅馆用了你的名字”陈深眼睛一亮，一拍手，“不管李小男什么用意了，这样，你就坚持不认账好了。南造云子想不起的话，老毕肯定会去查这旅馆登记的事情，在老毕面前你尽量支吾，表现得有多心虚就有多心虚那老毕自然会误会你是因为上午约好了和李小男厮混才死不认账，这样他就会站在你这边，在南造云子面前尽量保住你南造云子怎么怀疑我们可以不在意，重要的是如何让老毕相信你。只要他接受了李小男这种理由，你出现在南造云子面前又抵死不认就能说得通。” “重要的是如何取信于毕忠良我明白了。”唐山海捂了下嘴，放下手来面无表情眨了下眼，问道，“你的意思是，不介意别人误会你头上” “我就没戴过帽子，有什么绿不绿的。这个理由最合理了，足以解释你为什么听见南造云子的声音拼命回避逃跑。反正之前李小男和你拉拉扯扯的也没有说得很清楚” 唐山海眉头一蹙咳嗽一下，打断了陈深越来越泛酸的没来由的话，凝神一想，的确这个理由比自己的那个死不认账要好一些，摊手道，“只要你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那他们问到我上午为什么出去的话，我就吞吞吐吐才说我暗恋柳美娜，你都跟柳美娜好上了还和李小男勾勾搭搭，所以我才跑出去想跟踪你的，可是没跟踪到我就先回行动处了。如果他再问得细，我就说你白天和柳美娜眉来眼去，晚上回公寓跟李小男说说笑笑，天天心情好得很，你是我大哥，对我向来照顾，可是这一点我实在瞧不上”徐碧成缝好了钮扣让唐山海赶紧穿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134风雨欲来 134风雨欲来 “哎，不行，”陈深提醒道，“你不能老毕逼问一下就说了出来，你最好别说，先拖着，拖到不能再拖，甚至第二次审问你了，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最好” 唐山海接衣服的手顿了顿，然后叹息着拿过来穿上，“你们两个是不是致力于将我打造成一个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朝三暮四比陈队长还厉害得多的花花公子” “情非得已嘛，唐队长。”陈深笑了笑，在唐山海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这个时候，唐山海可没心思开玩笑，纤长的十指一颗颗系上自己的钮扣，看着满脸忧愁的徐碧成，柔声又凝重地嘱咐，“碧成，真正的考验可能已经来了，你一定要小心。” “嗯。”徐碧成坚定点头。 “没事，还有我给你们打掩护呢，花花公子唐队长，你也不用怎么演，站在那儿就很有说服力了。”陈深走过去，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的唐山海的双肩，心下暗暗决心。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山海。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散发着腥味与臭气的潮湿的地牢里，南造云子与毕忠良已经审过了吕明一道。这个男人的嘴巴很硬，从被抓到的时候起，眼神里就是一股死志。凭经验，南造云子和毕忠良都知道，这样的人的嘴巴很难撬开。 在乔家栅与毕忠良打过电话后，经过众人一间间地铺仔细搜索，刘二宝和南造云子发现了一家提早打烊的茶摊，立即意识到不对劲，通过搜查很快抓到了那个借给吕明等人租用一天的茶摊老板，并经其当场指认就是吕明经手来租他的茶摊的，价钱很高，比自己卖茶一个月的净利润还要多，老板没多想也就给他租了。租的时候吕明是一个人来的，至于后来带了几个伙计，茶摊老板就不清楚了。 吕明闭口不言，什么话也不肯说。南造云子将他带来行动处，想用不着自己出手，毕忠良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刚到行动处下车时，吕明伺机自杀，被早有防备的南造云子看住了。 地牢里，南造云子唱红脸，将吕明打得遍体鳞伤，毕忠良唱白脸，拿出玉佩悠悠然和吕明聊了一遍家人啊梦想之类的话，虽然让被疼痛折磨的昏沉的吕明产生了一点恍惚，也只够让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吕明，一个无名小辈，没听说过的人。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暂时好像无计可施了。 昏暗的光线中，面对着奄奄一息已经晕厥的吕明，南造云子青葱般的两指拿捏着那个小小的浅色钮扣揉搓着，小小的窗口透出的微光给这平凡无奇的钮扣镀上了一层柔光，有了几分优雅的色彩，这更令她想到了那个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矜贵的唐山海。 “毕处长，杀了我两个手下的，一定是熟人。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就在贵行动处，现在，只要吕明肯说出这个人是谁，我们就能抓到他。” “怀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云子小姐和我都不好向任何人下手呀。”毕忠良笑得很无害的模样，掸去了肩头上沾上的一点方才南造云子抽打吕明所溅出来的一点血珠，“而且就算确定行动处有这个内鬼，依我看，吕明的级别，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没关系，总有蛛丝马迹会留下，继续追问，相信总能让吕明想起来一些什么。我们可以去问问会议室里等着的那些人，先了解一下他们各自上午外出的情况和理由，凡是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并且也没有证据证明的，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好，那请吧。”毕忠良微微倾身，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南造云子走出地牢，毕忠良也跟在身后，向外面走去。 这时，刘二宝匆匆过来了，先看了一眼毕忠良，然后埋首规规矩矩跟着南造院子往前走，汇报着，“听门房的兄弟说，唐队长回来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唐队长的外衣是浅色的，与扣子的颜色差不多。” “他的扣子也是这种式样吗”南造云子发问。 “嗯，当时唐山海脱了外套坐着，那外套叠在沙发上，我没看清是什么样的扣子，不能确定，至于少没少什么钮扣就更不知道了”话未说完，就被南造云子打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废物没看清不会当场去看看吗”南造云子气咻咻道。 刘二宝捂着耳朵，飞快地瞄了眼不说话的毕忠良，神情有点委屈地解释，“唐队长毕竟是我们行动处的队长，不是嫌疑犯” “现在他就是嫌疑犯”南造云子抢话道，“我从乔家栅到行动处，注意过时间，开车用不了二十分钟。唐山海到乔家栅不到十一点，回到行动处都十一点四十了，花了那么长时间，完全可以通风报信取消行动，” “有道理，我也很好奇唐队长究竟到乔家栅做了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等会儿云子小姐可以仔细地问问他。”毕忠良貌似应和地对南造云子道，转头询问刘二宝，“有人打听被抓住的是什么人吗” “现在暂时还没有。”刘二宝如实道。这就意味着行动处里如果有那个内鬼的话，至少到目前为止都非常聪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当然，也很有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内鬼，都是南造云子一厢情愿要推脱责任给行动处，所以也根本没什么人会这么着急打听是抓住了什么人。 行动处的大小头目和重要岗位的职员包括柳美娜都集合在大楼的会议室里。会议长桌上坐满了一圈人之外，还站了两圈人。 “你们昨天打完麻将都快两点了吧”钱秘书腆着脸与柳美娜说话。 “打得晚不要紧，最主要还输钱。刚想去买杯咖啡喝吧，还不让出去，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柳美娜坐在唐山海身边，一边说话一边娇憨地看了眼唐山海。 唐山海本来正闭目养神，这会儿感觉到柳美娜撒娇似地碰了碰他的手腕，马上睁眼含笑对柳美娜应了一句，“等会儿结束了我去给你买咖啡。”惹得众人一阵心知肚明的哄笑。 “哎呀，随时随地这么秀恩爱真吃不消，你们干脆早点结婚算了。”有个女同事嚷道，其他人马上起哄。 坐在唐山海对面的陈深不说话，冷着脸色看对方亲身实践着温柔优雅款的花花公子路线。 在唐山海另一边的徐碧成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可耳朵听不见，焦虑之余嫉妒暗火灼烧得他浑身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嗨，听说抓了个人，”钱秘书刻意压低了声线，努力吸引大家的视线，“处座怀疑有内鬼。” “哎呀，咱们不就混口饭吃嘛，成天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柳美娜撇了下嘴巴。 “哪能跟你比啊，你和唐队长成天腻一块儿最有意思了是吧”楼下统计部的专员顾小姐故意回着，又引出了一些玩笑话来。 柳美娜脸红耳赤，却干脆挺身大声道，“哼，我知道，我和山海一起你们多少人心里不舒服，没事，都冲着我来好了，我有山海了还怕什么”说着抓紧了唐山海的手，搞得唐山海也不自在起来。 眼看着众人还要调侃，陈深拍了下桌子，沉声道，“行嘛你们，还能在这儿瞎说八道呢。这人不是老毕抓的，是南造云子抓的，她说咱行动处有内鬼，就一定有内鬼，老毕都没办法。谁知道她是不是要为了今天上午的围捕行动失败给自己找场子，要是随便指认在场的谁，我看你们谁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陈深这话一说，人人自危，意识到了今天这场聚集的严重性，气氛顿时沉重下来，风雨欲来般，无人再取笑唐山海和柳美娜的事了，连柳美娜都有些紧张地再握了握唐山海的手。唐山海安抚地拍了拍她，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暖，让人安心。 “哎”总务科科长牛一平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啊，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哪。” “太对了，”钱秘书拍了下桌子极为赞同道，“在日本人面前我们是什么呀，就这个，”他伸出一根小拇指，强调地说，“孙子就怕怠慢了哪位大爷姑奶奶，什么上海特高科啦，梅机关啦，海军情报处啦，哪一个都可以到行动处横着走。在中国人面前呢，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正是国共合作时期，中共地下党无处不在，军统的暗杀又这么嚣张，就怕他们联合起来搞内部渗透，那叫个，防不胜防啊。”牛科长忧心忡忡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子小姐和处座有些顾虑，也是正常的嘛。”唐山海一手半撑着脸，指尖在光洁平整的前额上划过，漫不经心道，有些为南造云子和毕忠良辩护的意思。 就像一个随时随地对任何人都那么善解人意的绅士那样。陈深看着唐山海暗笑，喝了一口格瓦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135对峙(1) 135对峙1 “哎，你们谁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柳美娜百思不得其解，向着众人发问。 唐山海接收到了陈深冲自己偷笑的眼神，一阵不爽掠上心头，放下手淡淡笑道，“陈队长跟处座这么熟，应该比我们先知道吧” 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陈深又喝了一口格瓦斯压压惊，才开口道，“唐队长你还不了解我啊，亏我天天想办法去你办公室喝茶呢” “陈队长，哎哟，哪家舞厅的小姐舞跳得好，他倒是第一个知道的，咱们处里的大事小事吧，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吧，陈队长”柳美娜接话道。 “还是美娜最懂我啊。”陈深欣然点头。 唐山海冷笑，柳美娜这话才是最不懂陈深的，不过陈深就爱装出这副样子，怪不得有什么事除了毕忠良，从来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尽管他与毕忠良的亲密关系也是掩护，但是将他掩护得最好的，还是他自己。 “再说，”陈深摇晃着格瓦斯的瓶子，冲唐山海贱贱地眨眼，“要说最近谁跟老毕最熟，那哪能跟唐队长你比啊，教老毕弹钢琴教得怎么样了啊他都要叫你一声唐老师，有什么事还能不对老师说” 扁头站在陈深后面还附和上了，“是啊，咱处座跟唐队长也挺熟的，除了李主任影佐那些长官我还没见处座对谁这么亲近又客气的。” 旁人都会心一笑。 陈深这玩笑话说得怪里怪气的，唐山海瞪了他一眼。 徐碧成是在场人士中最清楚这话中的酸气直冒的滋味的，因为他也深有同感，看看浑然未觉的唐山海，忍不住与素来最讨厌的陈深有了些同病相怜的共情。 毕忠良与南造云子齐齐走了进来，脚下生风，面色严峻。在场的诸位即刻都端正了表情，收敛了各种玩笑话，正襟危坐。 “在今天传达会议内容之前请大家起立。”毕忠良走到会议桌的中心位置，先开口指示大家。 南造云子站在毕忠良身边，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尤为严苛地停在了唐山海身上。 大家依照毕忠良的吩咐全体起立，唐山海也坦然起身，扣上西装外套下摆的钮扣。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都再清楚不过地瞧见了，唐山海的西装钮扣与南造云子在乔家栅捡到的那粒钮扣一模一样，只是钮扣齐整，一颗也没少。 南造云子目光一凛，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乔家栅明明唐山海去过现场了，还掉了钮扣，现在却没少一颗，嫌疑再大，也无法定他的罪了，毕竟这种钮扣在市面上是比较常见的西装扣子。从乔家栅回到行动处这么长时间，他一定是趁机将钮扣补齐了。 毕忠良心中一动，忽然又滋生了些悔意当时在唐山海的办公室要是想办法拿起那件西装看个究竟了，或许，关于唐山海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就有个清楚的答案了，不用再忍不住花心思揣摩着这个人又想亲近又要怀疑就像他对陈深那样。 多疑已成了毕忠良的本能，尽管一时克制住了，也始终是很难摆脱这种本能的。 唐山海安然承受着毕忠良和南造云子投来的视线，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坐。”毕忠良不动声色地挥手，招呼大家都坐下。 南造云子也顺势坐在了毕忠良一旁的位置上。 “今天上午上海特高科与我们行动处联合进行了一个行动，但是没有成功。”毕忠良首先说话，接着瞧了下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接过话，具体说明，“我怀疑，行动处这次的转狱计划，有内部人员泄密，我和毕处长从刚抓获的一名军统成员口中得知，他们有内应。” 唐山海眸光微闪，徐碧成一惊低头，被唐山海有意无意地拍了下手掌。至少清楚了，被抓的是军统的人，至于是不是飓风队的人，只要想办法问一下老陶就知道了只要被抓的人不是陶大春。 陈深喝了一口格瓦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中却一沉，不由盘算起来，这个军统人员是不是陶大春，唐山海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切与转狱计划有关的人员，全部要接受统一调查。”毕忠良下了定论。 全场安静，气氛凝重。 毕忠良把闲置的三分队队长室空出来作为临时的谈话室，南造云子和他负责发问，刘二宝坐在后面靠墙的长凳上负责记录。 如毕忠良所说，与转狱计划有关的人员，无论是接受特工总部文件的，还是进行登记的，还是最后归档的，又或者是按文件执行的，所有涉及到的人员都被一个个叫进去问话了，再一个个出来。时间有长有短，问完一个就先回到各自的办公室，严禁交流讨论，会议室还特地安排了日本特务看守，一有人说话就会被严厉地打断，搞得人人自危，半句话不讲，会议室中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当会议室中的人员逐渐减少到最后，就只剩了陈深与唐山海两个人。他们面对面而坐，只能眼神交流，碍于日本特务在场，仅仅这种交流都不允许耗费太长时间，只是有意无意地目光交汇一下。 陈深是倒数第二个被喊去会议室的。 唐山海一个人留在偌大的会议室，仍没什么变化，像是等久了有些无聊，一手撑着脑袋显出了一丝困倦，一手有意无意地在桌上慢慢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叩击着，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声音，使得这会议室里不至于太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是没多久，终于有人传话，“请唐队长。” 唐山海起身，舒展了一下背部，才不紧不慢地习惯性地扣上了坐下来时解开的西装扣。跟着传话的人来到了三分队队长室，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陈深出来时刻意放慢了速度，看着唐山海经过自己面前，眼神沉静。南造云子不好应付，虽然问话陈深时并没有刻意针对陈深什么，但是偶尔冒出的问题都暗藏杀机，尤其是她还特别关注别人所接触的唐山海的有关任何情况。陈深轻描淡写地答过这些问题，心头益发为唐山海所要面临的处境而担心。 然而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步走着，仿佛无比漫长。 南造云子坐在办公书桌前，一副虎视眈眈的神态。 唐山海忽然想起了“母老虎”这个词，内心暗笑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仪态举止温雅如常。 毕忠良坐在书桌旁边，显然这次与唐山海所谓的“谈话”，应该是由南造云子主导了。也就是说，唐山海和南造云子，继之前杰西崔斯特事件和单身舞会的事件后，不再是言语上的暗箭来往，恐怕这次终于要正面对峙了。 “唐队长，首先，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去乔家栅吧。”南造云子露出了猎人般的微笑。 毕忠良不说话，他只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唐山海的每一个举动，听着唐山海的每一个字词。 唐山海也微笑，镇静自若地回答了关于送木材的问题，末了还抛了缘由给毕忠良，“我和处座提过的。” 面对南造云子投来的怀疑的一瞥，毕忠良实事求是地点了下头。 “喔，给沈小姐跑腿的事，还得麻烦云子小姐和处座千万一定替我保密，”唐山海露出一丝担忧害怕，显得他整个人稚嫩了些，“我舅妈，喔，就是李太太那个人，很多人都知道，醋意大得很，要不然我舅舅不能让我一个新来的跑腿” 毕忠良想起李默群的那些糗事，笑了下，对着唐山海颔首之际，被南造云子瞪了一眼。 “你还不相信我啊，我向你保证，”毕忠良还是冲着唐山海笑，隔空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从我毕忠良嘴里绝不会泄露出半个字。” “我对你们这些人的龃龉私事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南造云子哼了一声冷笑着追问，“我只对唐队长今天的行踪很感兴趣。那唐队长送木材到乔家栅被刘二宝拦下来之后，马上就回行动处了吗” “那倒没有，”唐山海轻轻摇头，“我还去了趟家具店，给沈小姐找一些新的家具图纸” “办事周密妥帖，怪不得李主任对你赞赏有加。”毕忠良插话朝唐山海赞美了一句，惹来南造云子再次不悦的瞪视。 “嗨，那都是琐事。”唐山海极为谦虚地摇头。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似乎都是把办公桌主位上坐着的南造云子当成了透明人。 南造云子一脸愠色地拍了下桌子。 毕忠良和唐山海就很有默契地噤了声，唐山海似乎还颇无辜地对毕忠良眨巴了一下眼睛，十足天真纳闷的小模样。明知这小狐狸是故意做出的这些小表情，毕忠良看着心里还是被抽丝似地痒了痒，动了动，软了软。 暗叹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吃定了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136对峙（2） 136对峙2 “那唐队长是去了哪家家具店啊乔家栅那边的”南造云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是啊，那里有个家具店挺有名的，设计也好，就是店面不起眼，外人第一次去要进巷子里找，还是很容易迷路的，我也就是听说在那一带，以前还真没去过，找也找了一些时间，问了好几个当地人才找到的呢。”唐山海不疾不徐地解释。 他不怕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去查这个家具店，那里是有这么个店，他也确实头一次去地形却是早就摸熟了，与李小男逃出南造云子的包围圈后他没忘记去了趟家具店，店里的掌柜伙计都能为他作证，也应该能听清他进了店面的第一句抱怨就是“这店可真难找，害我在外面兜了好多圈”。 “喔，那怪不得我就碰到唐队长了呢可真是巧啊，是不是”南造云子眼神死死盯着唐山海。 唐山海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解，极为自然地困惑了起来，“我和云子小姐碰到过没有啊，像云子小姐这样的大美人，我碰到了不可能不打招呼的。” “你不但没打招呼，你还听见我的声音就跑了，不用这么健忘吧，唐队长”南造云子冷笑起来，“当时可不止我见到了你，我七八个手下也都见到了，衣服都是这一身没换呢。这么确凿的事情，唐队长装没发生就没意思了吧” “是吗如果是我真的忽视了云子小姐的招呼，可能是当时忙着赶路没有听见，但我不是故意的，在这里向您道歉。”唐山海诚心诚意地道，表情真挚得很。 南造云子笑容僵了一僵，手上刻意一松，原本被紧握着的钮扣骨碌碌滚了出来，呲溜到了唐山海那边。 唐山海瞧了下那个钮扣，拿起来看了看，神色没什么波动，除了那丝丝无辜到极点的疑惑。 这家伙，太无懈可击了。 毕忠良看着他，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欣慰，小狐狸除了自己之外，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不会露出丝毫破绽。果然是一只非常棒非常出色的小狐狸。 “唐队长，你尽管装，别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特高科的监狱是什么样的。您还没有见识过吧行动处的地牢还有些窗子给你些光亮，我们特高科的小黑屋可是什么光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任何人在那儿待不了几天，都会发疯的”南造云子阴森森道。 毕忠良皱了眉头，不止是因为南造云子这一番赤裸裸的威胁，更是因为她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行动处的处长放在眼里。之前在他面前打刘二宝也就罢了，可是不经任何手续，行动处的人岂是她南造云子想带走就能带走上刑审讯的即便是影佐再瞧不起特工总部这帮人，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压。 不过估计南造云子的想法里，在行动处里她打任何人都不需要有什么打狗看主人的顾虑，因为她的眼中，他毕忠良也只是日本人的一条狗吧，对狗的狗还不是想打就打，爱怎么打就怎么打，用不着给狗什么面子。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不像影佐，总还会装腔作势地表面拿他们当下属看。思及此，毕忠良对南造云子更生了厌恶之心。 唐山海眨了几下眼，唇角抿成了一个略显委屈的弧度，接着轻声道，疑问远远大于恐惧，“云子小姐这话的意思是，威胁”他用白皙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了那个浅色钮扣，比了比自己身上的西装钮扣，“就用这个吗” “这个钮扣，是我们在现场捡到的，跟唐队长身上的钮扣是完全一样的呢，唐队长对此作何解释”南造云子眯起了眼睛。 唐山海轻笑了一声，像是实在忍不住了，然后更放松地向后靠了靠坐着，艺术品一般如玉石雕琢的细长手指夹着那个钮扣细细端详了一番。 浅色平常的塑料钮扣在唐山海的指间慢慢旋转着仿佛也有了玉石般高贵雍容的质感。 唐山海漫不经心将扣子放在桌上，似是习惯性地敲击了起来，叮咚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聒噪着南造云子的耳朵，令她的情绪愈发焦虑暴躁，勉强徘徊在失控的边缘，在对方几乎要嚷着唐山海别再敲扣子时，眼神余光一直冷酷观察着南造云子反应的唐山海才带着举重若轻的笑意淡淡开口。 “这种扣子，是再普通不过的西装扣，市面上的浅色钮扣属这种最为常见，通常配浅色西装，塑料质地，价格不贵，云子小姐有兴趣去上海各个比较出名的裁缝店调查的话，会发现几乎每家店都有类似的扣子，而拥有浅色西装的男人中，十个里总有五六个是这种扣子。” 唐山海又凑近桌子，将那扣子平摊在桌面上，纤长的食指抵着钮扣滑动到南造云子面前，终于收了笑容，目光一凝，刹那间像一把尖刀从南造云子的脸上划过，差点令她要捂住自己的脸，产生了一种快要被对方划伤的毁容般的恐惧，“云子小姐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却没有及时上报，擅自行动导致埋伏失败，大鱼没抓到，就想找个替死鬼，不管您想找谁，找我却是找错了。” 南造云子脸色一时发青，几乎要去揪住唐山海的领子，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次围捕行动失败很大程度是由于云子小姐你的指挥错误。作为一个成熟优秀的特工和领导，您应该有自己承担自己的失败的勇气和决心，而不要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那么怯懦地，回避自己的失败。”唐山海冷静地仔细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用的是南造云子最憎恶的那种话。 南造云子一向就觉得自己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强，最恨别人说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唐山海的话无意激起了她最浓烈的杀意，愤怒之下，她的手摸上了腰间的配枪，却被另一只手有力而不容置疑地阻拦了。 “云子小姐，这里是行动处，唐队长”毕忠良看了看捅了大篓子还一脸安然的唐山海，对着南造云子沉声道，“也还是我行动处的队长，连嫌疑犯都算不上。你要是没法冷静下来，我只能通知影佐将军了。” 在角落里记录的刘二宝也一阵紧张，手上的笔不由自主抖动了一下，落了些墨迹出来，滴在记录本上。 “滚出去”南造云子忽然冲刘二宝发火。 刘二宝迟疑着，一瞥毕忠良，得到处长的指示，这才惴惴地出了临时谈话室，关上了门守在外面。 走廊上除了行动处驻守的特务就是日本人，其他谈过话的工作人员都乖乖待在各自的办公室，没人敢出来乱逛，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等刘二宝出去关上了房门，南造云子转向唐山海，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在毕忠良的压制下恨恨地收回放在配枪上的手，瞧着唐山海，笑容扭曲了几分，“唐队长，那你说说，我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要承担这样的失败” 唐山海稍一点头，悠悠然开口，一点也不在意毕忠良明示暗示让自己低调的警告，“在刘二宝那里我已经看到了行动处与云子小姐联合设伏的举动，恕我直言，您的初衷极好，但是您似乎没有注意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去弥补这个漏洞。” “乔家栅四通发达，交通便利，街巷小道比蜘蛛网还密集，将您特高科的几十个特务全算上，加上行动处那几个人，要全部守住明面的进出口就很勉强了，何况好多暗道你们根本没发现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守。一个素质极佳的资深特工，本该发现这一点。南造云子小姐是为了自己立下更大的功劳吧，才只是让行动处少量人插手。事实上却是，特高科自己根本完不成一个这么严密周详的埋伏圈” 毕忠良的眼睛微微一动，唐山海在这场谈话中居然从来没想要被动应对南造云子的质询，还能反将一军，指出南造云子此番行动的漏洞及后果，当真是机敏又大胆。机敏不提了，说大胆却是因为他明知道南造云子对其怀恨在心，还能这么直接地挑出对方的痛处，完全不怕这日本女人恼羞成怒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喔，或许这小狐狸就是知道有自己在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挑动着的南造云子的怒火，甚至迫得自己不得不在她盛怒时站出来制止，无形中站到了他那一边。 这么一思忖，毕忠良余光一瞥，就见了唐山海有意无意投来的含着狡黠笑意的笃定眼神，一时之间证实了毕忠良的这番猜想。 从踏进这间临时询问室的那一刻起，自己是被这小狐狸算计着的，也是被他所依靠着的。毕忠良有些察觉到被算计了一番的愠怒，也止不住产生了一丝被依靠需要的愉悦。在矛盾交织的情绪中，毕忠良心中的天平不可遏制地再度悄悄倾斜了。 唐山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南造云子的身上，仿佛他方才无声分给毕忠良的一个微小眼神只是对方的错觉，他依然是那么镇静从容条理分明地分析着，明明是优雅淡然的口吻，却像一把锋利闪亮的手术刀，剖析出了南造云子行动的致命要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137对峙（3） 137对峙3 唐山海的声音对南造云子进行着无情的精神攻击，令她坚弥的心智不断地出现了有可趁之机的裂痕。 “但是你的对手，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处心积虑要策划这场营救，那一定会对现场的环境首先进行彻底的盘查观测，寻找到甚至是人为制造数个最隐秘的出入口。你们又大张旗鼓地在乔家栅路口设置了路障，根本都不需要有人通风报信，看到这种情况，即便是资质平平的的特务都会知道情况有变取消计划而你们强行埋伏的后果就是，让你想抓住的人，轻而易举地逃了出去，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整个特高科出动，这么大的举动，事后您不可能不向自己的上司有个交代。南造云子小姐向来眼高于顶，刚愎自用，很难接受自己在上司面前有个失败的战绩吧，想要有人背锅掩饰你的失败是很自然的心理，有内奸这种理由好像很合适特高科人手太少，又都是精英，动一个都舍不得，那就来行动处，动几个人都不心疼，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推上内奸的位置真的很一举两得了，是不是，云子小姐” “云子小姐这么做，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们处座就处在一个很为难的位置了，就是出于公心帮了一把小忙，倒给自己惹来了麻烦。不知道刚才云子小姐听见没有，行动处都在抱怨处长怎么又疑神疑鬼了这人还没抓到，我们处座的骂名就已经先替您背上了。” 唐山海说到最后，有些不平地叹息了一声，不平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他的处座毕忠良。饶是毕忠良知道他这七八成都是演技使然，也不免有些难得的暖融融的感觉，来到新政府这么多年，人人和气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听了许多，像唐山海这般偏帮着他在别人面前立场鲜明替自己抱怨的话，也是许久没听过了。 而听过手下的汇报，就在召集开会宣布谈话进入会议室之前，唐山海也在下属们面前替自己辩解了一句，连小赤佬陈深都懒得给自己说话呢。 毕忠良看着唐山海，并没有因为唐山海这貌似为自己不平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情绪，一贯的理性明智让他很快反应过来唐山海这些话的最终用意。 没有人通风报信，不过是南造云子整个埋伏行动太蠢，如此兴师动众只是要找人背锅掩盖她的失败。这么一番话明白不过地被唐山海说了出来，也是有理有据，符合逻辑的，不管南造云子气成什么样，至少毕忠良是听进去了。甚至，他也在委婉地提醒毕忠良，不要凭白被南造云子利用了去，人家特高科的失败，却要让行动处的人背锅，凭什么呢要是抓不到人，最后还得牵涉到毕忠良这个处长，而南造云子只要一句行动处出了内鬼，就可以置身事外，包括整个行动的失败，就都没有责任了。即便这整个行动都是南造云子特高科主导的，行动处不过一个配合辅助的角色。 一番话一说，南造云子这个主导询问的负责人，无端就成了一个亟待寻找替罪羊居心不轨最可怀疑的对象。 南造云子的眼中酝酿起了风暴，而她的面容比之前平静多了，也就是稍稍扭曲地笑了一下，然后拍起了手，啪，啪，啪，缓慢的，一下一下的，足足五六下之后才停住。 “真是太精彩了，唐队长，唐先生，你真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让我都感到可怕的中国人，诡辩的技术太过高明了要不要我将特高科的手下一个个过来和你对峙，你去乔家栅到底为什么见我就跑” 唐山海察觉到南造云子情绪上逐渐叠加的怒火，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不敢说聪明，在云子小姐的手段面前，多聪明都没有用不是吗特高课都是云子小姐的手下，说出任何话来都不奇怪。我只是有些遗憾，”唐山海可惜可叹地摇了下头，“听说菲律宾战役局势大好，日本军人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在后方更应团结一致做好安全防卫工作来保证继续胜利，现在却在彼此怀疑互相斗争，实在是有些辜负了那些军人所流的鲜血” 从毕忠良果断阻止南造云子使用配枪的时候，唐山海就断定毕忠良相对于南造云子更容易站在自己这一边。有毕忠良在场，唐山海乐得更加刺激这个日本女人，她越激动，漏洞越多，就越容易被毕忠良这个老狐狸看作是心虚。 以毕忠良的心智，未必看不出唐山海挑起南造云子怒气的刻意，看出来更好，更说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至少在南造云子面前，他选择了与唐山海同谋。 然而唐山海和毕忠良终究低估了南造云子被激怒至癫狂的程度，他们以为两个大男人怎么都有办法控制住南造云子的举动。 听唐山海提到菲律宾战役，南造云子的内心彻底疯狂了。山本原现在就在菲律宾的战场上拼死拼活，而这个可怕的居心叵测的中国男人利用着他的温柔和关心，背地里搞着鬼，一次又一次地当着别人的面打她的脸。 南造云子不动声色，起身踱步到毕忠良身前，似乎是想绕过去走到唐山海那边的样子，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配枪的位置，惹得毕忠良全神贯注在她那只手上，生怕她突然掏出配枪，“唐山海，果然我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 她突地绽开笑容，如毒蛇张开了獠牙，另一只手动作迅疾又正确地找到了毕忠良配枪并掏出来一转身单手打开了保险，就直直地指向了唐山海的正中额心的位置。 “我果然就该一早就杀了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南造云子手指微动，几乎就要扣下扳机。 “住手”毕忠良毕竟是毕忠良，刹那之间就反应过来，反手夺下了南造云子的配枪，毫不迟疑地顶在了她的脑袋上，坚硬冰凉的枪口毫不怜香惜玉地抵着头壳，让被怒火灼烧的南造云子头脑冷静了一些，最终没有对着唐山海真的送出一颗子弹，然而只要毕忠良枪口一移开，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唐山海的命不能再留着，无论是为了山本原还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毕处长，你是要跟我作对，包庇唐山海”南造云子牙齿咬得格格地响。 “云子小姐，我看是你要跟我作对吧，在我的地盘杀了我的二分队队长，李主任的亲眷，事后有人追究起来，我可顶不住这口锅。”毕忠良慢条斯理地开口，话语听上去很从容，可惜南造云子此时绝大部分视线都在唐山海身上，并未看到毕忠良睁大的眼睛中压抑的惊惧与紧张。 唐山海眼眸微张，额头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他咽了咽口水，但也仅止于此了，表情波动不大，瞧上去只是面部线条紧绷了些。 “别生气嘛，云子小姐，恼羞成怒到要杀人灭口，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唐山海张口又是不怕死的话。 “闭嘴”在南造云子发作前，反而是毕忠良大喊一声，疾言厉色地瞪向了唐山海，震怒得嘴巴旁边的面颊都微微颤动。 毕忠良望着南造云子指向唐山海的那把枪，只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唐山海就会血溅当场，这具年轻的美好的温热的躯体瞬间就会成为一具尸体，这个人从此在世间就会不复存在，不管他曾经多么风华正茂风姿无限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就能带走他的一切，以及所有关于他的肖想绮念也就统统落空了，什么也留不住，谁也留不住了。 毕忠良的眼睛几近充血，神色狰狞。 唐山海瞥了下毕忠良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了话语。 南造云子再也无法忍耐唐山海那轻描淡写的不屑神色和他嘴里不断吐露的又刺又毒的话语了，即便被毕忠良后枪指着后脑勺，也仍猛下了决心，头一歪躲开毕忠良的枪口，手下微动，不顾一切地叩下了扳机。 现在她只要这个男人死在自己面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与此同时，对南造云子动作一直关注的毕忠良也开了枪。 两声枪响同一时刻震撼了行动处的办公大楼。 各自在办公室焦虑着的陈深和徐碧成骤然心神一怔，接着莫可名状的恐惧的毒液瞬间灌满了他们的心脏。 档案室里独自忧心的柳美娜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开门，顾不得门外还有特高课的人守着，发现有几个胆大的行动处干部也开门探头探脑察看情况。特高课的日本人正要凶狠喝斥，一队持着长枪的宪兵已经纷纷上来对准他们了。 匆匆赶来的李默群和影佐刚上楼进了走廊，听见枪声，两人一对视，也都是大事不妙的神情，警告特高课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后，命令刘二宝赶紧将临时谈话室的门打开。 陈深忍不住了，率先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冲出来，跟在李默群他们身后进去三分队队长室，祈祷着不要看见他最害怕的场景，而一抬眼就是一片硝烟味中的慑人血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0章 138谈话回放 138谈话回放 谈话室的门蓦然被打开，刘二宝举着枪先一步闯了进来，随后就是表情焦灼的李默群和影佐。 南造云子捂着右手手腕，鲜血直滴，右手的手枪哐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而毕忠良对着南造云子手腕方向的枪口还冒着一丝硝烟。 唐山海偏头低着捂着一只耳朵，血珠从洁白修长的手指指缝中汩汩地冒出来，一会儿就红了一片，他人踉跄着像是要倒地，被李默群几步上前扶住了，“山海”颤抖着发声。 “舅、舅舅”唐山海耳朵被子弹擦着打过去，近在咫尺的枪鸣和迟来的疼痛令他脑子嗡嗡作响，受伤的那只耳朵基本完全听不清什么了，想站直身体却觉天地都在旋转，不得不依靠在李默群怀中，皱着眉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 影佐迅速扫了一眼现场情况，看到唐山海身后的墙上，一粒子弹嵌进了墙里，痕迹异常新鲜，震得墙上陈旧的白灰还在纷纷掉落。 行动处的队员与特高科的日本特务在走廊外遽然都掏出枪，默默对峙。 “都干什么把枪收起来”影佐高声喊道，分别用中文和日语都说了一遍。 行动处里有了枪响，这么大动静，饶是先前再怎么嘱咐，留在各自办公室被问过话的员工中也有人按捺不住惊惶好奇，蠢蠢欲动要打开门看看情况，有的人如钱秘书甚至已经开了道门缝露出了小半张脸。“待在办公室里，谁也不准出来”毕忠良不想事情扩大，大声一喊，那些已经打开一些的门就全部合上了。门后的人们只能各自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刘二宝能料想得到即便出不来了，门后面那些人肯定是贴着门死命听着外面的动静来探听消息。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开枪了老毕你没事吧”陈深扒拉着人群冲了进来，一副听到枪声被惊动了忍不住跑来关心毕忠良的模样，一进办公室，他就看到了唐山海微微抖着被李默群拥进怀里靠着，左手捂着耳朵血色蔓延的样子，眼睛刹那颤了颤。 “山海”除了陈深，行动处大概只有徐碧成敢不听毕忠良的话，也可能是仗着有李默群在场，不知何时大着胆子跑出自己的办公室闯了进来，扶着唐山海满眼心疼，冲着李默群委屈地说，“舅舅，您看这” “先送山海去医院，我一定会给你们做主”李默群沉声道，将唐山海交给了徐碧成。 “快，送唐队长去医院”毕忠良朝陈深一点头，陈深立即去帮着徐碧成搀扶唐山海就要出门。 “等等，唐山海还有事情没交代完，影佐将军”南造云子捂着受伤的右手，极力阻拦唐山海的离开，对影佐将军解释道。 影佐面上现了怒容，冷冷一瞥南造云子。 “不用说了，路上来的时候李主任已经跟我说过大概情况了。而且我刚才也看到了，要不是毕处长在这儿，你就杀了唐队长了。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哪怕你有什么证据，特高科也没有权利在行动处直接提审嫌疑犯的，更不用说杀人我想即使土肥原贤二将军在这儿，也做不出这么鲁莽的事。”影佐打断了南造云子的话，不悦的情绪溢于言表，“而且现在，唐队长连嫌疑犯都不是，他要出了事，让新政府的人以为日本人这么容不下来投诚的中国人，传出去将会直接影响到社会舆论，甚至进一步阻碍东亚共荣的大局。云子小姐，你是日本帝国的功臣，但是做事总得有章法。今天的事当然要有个说法，既然你和唐队长都受伤了，你就先去军部医院治疗吧。” 说着眼神一扫，门边待命的驻特工总部的日本宪兵小分队的队长涩谷就恭敬进来，先对南造云子敬了个军礼，就带着一个强壮的日本宪兵不顾南造云子的拒绝，架着她就往外面走了。 被一整个宪兵队的步枪指着，特高科的那些人识时务地安静待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南造云子没怎么挣扎也认清了形势，愤愤地大喊着，“唐山海，别以为你跑得了”就被涩谷他们半押着地离开了。 “走，咱们去同仁医院。”陈深拢了拢唐山海的身体带进了自己怀里一点，不敢丝毫碰触他受伤的耳朵，小心翼翼与徐碧成带他走了。 “影佐将军，李主任，幸亏你们来得及时，不然今天这场面不知道怎么收拾”毕忠良放下手枪，向影佐和李默群微微鞠躬。 “到底什么情况你们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影佐皱眉道，“南造云子这个女人的举动越来越疯了，以后她有任何要求协助的请求，哪怕再小的要求，都必须汇报，免得被她捅了篓子，知道吗”想起唐山海差点死在南造云子手上，影佐也有点后怕，当然不是因为他对南造云子说的冠冕堂皇的“东亚共荣”之类的话，而是怕不好跟山本原与小田野子交代。 换做其他人不是唐山海，影佐也许还会多相信些南造云子的话，可是唐山海是北辰流的家主山本原看重的人，而对山本原看中的人，南造云子会如何丧失理智不择手段，亲眼见证过师妹小田野子差点被其陷害过的影佐是十分清楚的。不止是小田野子，曾经与山本原差点有过定亲关系的小姐是如何死去的事，影佐也清楚得很，甚至不限于女人。山本原两年前经过江浙一带的一个刚被日军洗劫过的村子，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国少年，根据他副官的说法是山本原觉得他眉目依稀像是一个中国故人，一度很护着这位少年，后来山本原有公务暂时回日本没带上那名少年，南造云子暗中教唆熟识的驻上海的宪兵队司令趁机以间谍罪名逮捕了这名少年，让他受尽严刑拷打无比凄惨地死去。面对宪兵司令部制造出的少年那些血迹斑斑的口供“罪证”，山本原冷笑连连，从此与宪兵司令部交恶甚深，后来查到这些事都隐约与南造云子有关，山本原对其就更避而远之了。是以这次山本原离开上海，不但特地安排了小田野子注意唐山海，也有意无意地让影佐对其多加关照影佐都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一旦涉及到山本原，南造云子的疯狂无人可比。唐山海在行动处，恐怕以后南造云子时不时总要来此借机生事，因此影佐干脆地下了命令，让毕忠良以后接到南造云子什么话都先汇报自己。这话一说，就意味着以后南造云子再也不能随意插手特工总部机构的任何事务了，影佐这是连最后的面子也不愿给她了。他皱着眉头想着，就算上海特高科事实上是南造云子主导，名义上还是有一个总科长的，虽然这人因为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但名分职位在那里，有空自己还是要发个函或者亲自跟这个总科长喝茶谈谈南造云子的问题，让他好歹约束一点这个“帝国之花”，可别控制不了变成了“帝国之疯”。 “是。”毕忠良十分恭敬地应声。 李默群面有得色。 “好吧，之前的谈话过程录下来了吗，看看有什么可疑的虽然南造云子举动不可理喻，我们也不能忽略任何疑点。这次转狱计划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点确实是要查清楚的。”李默群对毕忠良道。 “目前谈话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录是都录下来了，请影佐将军与李主任随我去录音室听情况。” 上午南造云子到来之前，毕忠良就安排人手悄悄在第三分队队长室安装了窃听器，就是为了录下现场所有人的谈话记录，但是南造云子并不知晓这一情况。 安装窃听器是李默群提议的。李默群向毕忠良投来一瞥，眼里有自得的笑意。 毕忠良心下一松。南造云子方才的失控是最可疑的事情，为了自身利益而不上报消息，导致埋伏计划不周密而失败这种作为很符合关东军的行事作风，也是最让非关东军系统的影佐深恶痛绝的一点，借着有内奸而指控行动处哪个人是内鬼，这么看来就更像是南造云子为私心而找替罪羊了。即使揪不出内鬼，毕忠良八成也无须向影佐有什么交代，需要交代的是南造云子。 得感谢唐山海，造成了一个如此有利于毕忠良和李默群的局面。毕忠良也庆幸着，庆幸自己没有完全听从南造云子的话，而是及时选择了与李默群站在一边。退一万步说，毕忠良帮南造云子真的抓到了唐山海是内鬼，难道南造云子会将功劳分一半给毕忠良面对南造云子这种人，于公于私，毕忠良与李默群都该暂时放下成见，结成并巩固利益共同体的身份，才能在这个新政府里，更好地活下去。 录音室里，刘二宝指挥技术人员倒带回放着之前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在第三分队队长室询问各个工作人员的询问过程。除了唐山海，南造云子对其他人员倒没过多问话，主要是毕忠良进行询问，南造云子极少插话。 徐碧成面对毕忠良初次询问为什么在唐山海之后出了行动处的问题，说的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发现机要室这边的牛皮纸用完了，总务室那边一时还没有，自己出去买了点。 柳美娜一边漫不经心地修剪指甲一边向毕忠良和南造云子陈述自己今天的行踪，中午去了个开银行的朋友家吃的饭，倒是不介意毕忠良去查那个朋友的底细，就是这朋友下午坐船去香港了，一时半会儿应该联系不上，中午吃饭就是给他们践行的，等他们到了香港再联系她，怎么也得等几天后。 陈深一坐下来，毕忠良就提醒他严肃一点，眼睛瞪得比平时大多了，警告的意味太明显。陈深什么都不知道，先问毕忠良发生了什么，知道是有人想劫囚后表情立刻就变了，反问毕忠良怎么知道有埋伏不早点通知自己，气呼呼地扬长而去又被毕忠良叫了回来，才没好气地回忆了一下，说漕河泾的于胖子在路上出了点状况，快出发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是上厕所又是揍女囚出气的，拖了十几分钟才走，半路中又碰到车胎爆炸，他接着又修了好久。影佐边听陈深这段边大摇其头，说毕忠良对陈深未免太容忍了点，上下级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毕忠良只能讪笑着点头表示回头一定好好教训陈深。 中间南造云子问了些陈深这些转狱的事是不是一直一分队在做，二分队队长有没有可能接触以及之前唐山海是否去过看守所的问题，陈深都照实说了行动处这些事的惯例，含糊而不出错，向毕忠良眨了下眼，并没有说之前囚犯体检是自己和唐山海一道去的，让毕忠良认为自己不说只是怕又惹麻烦，南造云子摆明了是来找不痛快的。而在谈话的最后，面对毕忠良处里是不是有内鬼的追问，陈深先是不经意地说，“这么说我命又够大的，我还得感谢这内鬼救了我一命”意有所指地瞧了自觉理亏的毕忠良一眼，又慢慢道，“不过，知道你要押送犯人的，不少，可是知道你有埋伏的，应该不多吧”陈深的声音在播放设备里不急不缓地传出来之后，过了一会儿，南造云子的声音发出来，“毕处长，要不要马上派人去漕河泾监狱，查一下陈队长说的那个于胖子是什么情况”随后是毕忠良叫人过来去请于胖子的命令。 最后一部分录音就是唐山海的谈话，从南造云子咄咄逼人的追问到唐山海条理分明的剖析反击，完全记录下了南造云子如何一步步情绪失控的过程，而唐山海始终镇静自若理性得没有一丝情绪似的，点出了南造云子行动的缺陷以及这次名为抓内奸实为找替罪羊的动机后，南造云子的反应更像是被唐山海说中了才愤怒不已要开枪杀人的。 挑了几个重点环节的工作人员听了一圈，影佐没听出什么嫌疑，要说情绪反应最大最值得疑惑的，竟然是南造云子。 可是唐山海的表现也太冷静了，南造云子几乎就是被其引导着情绪。这个人物是不能小觑。影佐没说什么，按捺下了这小小的疑窦，去地下室看了看被抓的吕明，吩咐毕忠良继续从吕明的嘴里套消息，同时针对谈话中有员工提到的“可疑人物”再彻查一下，领着宪兵队将那些特高科的日本人都赶出了行动处带走了。 “忠良，这次你做得很好。后续怎么处理，你该有数了吧。”李默群面容和蔼，拍了拍毕忠良的肩膀，也匆匆离了行动处，毕忠良猜他是要去赶去医院看看唐山海的受伤情况。 既然影佐说再彻查一下，但是不要求必须查出实质性的结果，就是说这事情差不多到此结束了。也就表面上还得做做个“彻查”的样子，谈话中的“可疑人物”，那就是陈深所说的漕河泾的于胖子了，这人在南京有后台，直接提审恐怕不妥，得在找个借口将人弄过来审。不过这对毕忠良来说都是小事情了。 毕忠良打了个电话到同仁医院让陈深接电话，陈深主动告诉他，唐山海耳朵没掉，就是流了些血有擦伤，看起来严重，好好包扎上药等伤口愈合就好了，可是上次爆炸的轻微脑震荡好像因为这次的枪击有点复发的样子，受伤的那只耳朵暂时听不见了，耳鸣比较严重，听医生说应该也是暂时的，精神不太好，随时都会昏睡过去的样儿。 听到后面几句，毕忠良想到唐山海面色苍白萎靡不振的病猫样儿，心中抽了抽，回想起那情形还是隐约浮上了后怕的心悸，对于南造云子的厌恶更加深重了。当时那种场景，情急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开枪打中南造云子的手之后他有多么想对着她的脑袋继续开枪他那一刻被南造云子的枪声震得心神一空，几乎不敢抬眼去看唐山海的情况，生怕看到的是对方倒下的躯体。在小心翼翼瞥见对方无事前的须臾之间，毕忠良内心已然经历了千回百转的惊涛骇浪，看到对方安然站立的瞬间才终于尘埃落定，心神归位。 “那你就留在医院照顾山海吧，转告徐碧成，让他尽快到行动处来，我要提审于胖子的话，少不了还要拿他做个挡箭牌跟上面交代一下。” 陈深马上转过弯来，理解了毕忠良的用意，干脆答应了一声，“好勒，我马上跟他说。” 放下电话，陈深嘴角翘了翘。只要毕忠良想要提审于胖子，那么他的怀疑方向不可避免地就偏了，这就意味着，唐山海和徐碧成的嫌疑更低了，他们更安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139徐碧成的城府 139徐碧成的城府 毕忠良那边，放下了电话后，他就对着眼前的人沉声吩咐道，“把你上午跟踪唐山海见到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 面前这人是上午被派去盯着唐山海的，唐山海回行动处他也回行动处了。出于某种考虑，毕忠良没有当着南造云子的面亲自询问这人，现在，他可以放心问了。盯着唐山海去医院的自然是又换了一个人了。 南造云子对于碰见过唐山海的说法实在太理直气壮，不像说谎尽管影佐和李默群已经倾向于认为南造云子这次事件中的所有话都不可信了，但毕忠良还是觉得南造云子有些话未必是假的，唐山海又确实去过乔家栅，碰见南造云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他为什么一定要矢口否认呢 上午盯着唐山海的人战战兢兢将在乔家栅那边盯着唐山海的车子，唐山海突然不见了一段时间后与李小男一道出现回了公寓的事一五一十给毕忠良报告了，毕忠良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只是有的问题太细节化了譬如唐山海当时回来西装外套上有没有少一颗扣子这种事他是实在没什么数，以距离隔太远没看清支吾过去了。 “李小男”毕忠良再度回想唐山海在南造云子的询问中的表现，从头到尾他没有一个字提到李小男，南造云子被他激得情绪失控也没来得及追问关于乔家栅那儿救走唐山海的同伙的事，要是唐山海真有同伙，会不会就是李小男呢等等，李小男和唐山海，这俩是同伙还是有别的关系在乔家栅的旅馆那儿出现 “刘二宝，你找人去查一下南造云子说的唐山海消失的那家旅店，上午有谁登记入住过。”毕忠良吩咐道，“把店里的登记册带回来给我。” “是。”刘二宝当即得令应道，想起了什么又请示，“于胖子那边刚抓回来还在地牢呢” 毕忠良站起来，“没听明白吗安排找人去旅店后，你亲自去审于胖子，我先在外面看他的反应。” 先让刘二宝去试探一下于胖子，自己用不着这么急亲自出面。万一于胖子没什么把柄，好歹直接得罪人的也不是自己，让刘二宝顶个锅就行。 病房里，唐山海并没有睡着，因为失血加上疼痛头晕，脸色差劲，又薄又白跟纸一样，半坐在床上有些闭目养神的意思。 徐碧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碧成，毕忠良让你现在马上回行动处。”陈深来到病床前，轻轻道。 唐山海睁了眼，一阵紧张。 陈深笑了笑，按了按唐山海的肩膀，安抚道， “别担心，老毕没发现什么的，就是让徐碧成回去陪着再坐会儿或者住一夜也说不准。我说今天上午的于胖子做法有些奇怪，他肯定是要去找于胖子的，于胖子南京那边有个什么二叔，也是有后台的，毕忠良这边得找个同样有后台的徐碧成去陪审一下，显得一视同仁公事公办。” 然后又转向徐碧成，“我想，老毕应该可能会再审你一回，但是心里应该不会认定你，例行审问而已，尤其是如果他的人调取到乔家栅旅店的李小男那儿写的以唐山海名字登记的入住记录后。你不要被他唬住，自己斟酌着办，看什么时候向他透露一点你怀疑唐山海和李小男有猫腻的机会合适，不用一上来就跟他说。” 徐碧成点点头，“你照顾好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对陈深的什么嫉妒厌恶了，他们这个时候互相需要，必须捆在一起面对这次危机。 “碧成，你小心。”唐山海叮嘱道。 “没事，你好好休息。”徐碧成莞尔一笑，径直出了病房。 “你们在谈话室到底发生了什么南造云子为什么会开枪”待徐碧成离开后，陈深坐在病床前直视唐山海，不介意甚至刻意地释放出了压迫感，抓住了唐山海覆在被面上的手，微凉细腻，让人不舍。 “之后我会跟你说明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尽快去找陶大春，查清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到底抓了谁。”唐山海抽出了自己的手，眼里透着急迫。“毕忠良肯定还在抓紧时间审问他，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吐露什么信息，我和碧成还是有随时暴露的风险。” 这的确是当下很紧要的事。陈深没有阻止唐山海下床，自己走到窗外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和医院大楼下停着的那辆行动处的“小尾巴”是毕忠良派来“保护”的，当然更可能是毕忠良派来“监视”的。 “这样吧，现在外面有毕忠良的人跟着你，我先送你出院回家，让他们识趣点不要靠太近。那时候天色更黑了，你就穿我的衣服去找陶大春，可以吧” 唐山海想了想，没什么问题，就同意了，穿上外套就要走，头又一晕，身体晃了晃，陈深赶忙上前扶了他轻巧地拢在自己怀里，“哎，你先坐下歇着，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办完了咱再走。那个被抓的人老毕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审出来，不然一开始就不用浪费时间找那么多人谈话了，你再着急，也得事情一件一件来，注意自己的身体。” 唐山海没说话，也或许真的是心急如焚，没心思跟陈深斗嘴，乖乖点头，先坐了下来。 陈深望着他头顶的发旋，心都软了一软。 “那你快去啊。”见陈深没马上走，唐山海不由抬头催促。 “好，好，你等会儿。”陈深回了神，嘴上答应着，长腿迈出了病房。 虽然医生不太情愿，陈深还是三言两语嘴皮子利落地让人尽快给唐山海办好了出院手续，接着去扶唐山海小心翼翼下楼坐进了吉普车副驾座。 开出医院的时候，那个行动处的“小尾巴”也极为警觉地尾随而来了。 徐碧成回到行动处时，所有问话的人员已经又都被毕忠良叫到会议室待着了，毕忠良仿佛就等着他过来，一看见他就招手让他找张椅子坐下。 毕忠良自己却站着，沉默着望了望众人，一句话不说，只是那股子压迫感落在每人的头顶，没有人能无动于衷。柳美娜都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不安地低头扭着手指，指甲刀是不敢拿出来显摆了。她之前模模糊糊听说了唐山海受伤了，担心得很，此时见徐碧成从医院回来，一味拿眼光向徐碧成打探消息，也许是太露骨了，毕忠良瞅了她一眼，柳美娜只觉后心一凉，莫名感到阵阵危险，下意识地端正了身体目不斜视，承受着毕忠良释放出的好似对她格外关照的压力。 徐碧成坐在柳美娜身边，很关注柳美娜的情态，见对方如此不安，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了微笑，像是安慰也像是告诉她唐山海没有事，可是目光里的情意又太明显了。柳美娜扭捏了一下才看他，僵笑着回应了下，随即偏了偏头，似是也不敢很正面地直视着徐碧成。 半晌，像是瞧够了众人的情态，毕忠良才悠悠然开口，语气平和，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歉意，“各位都辛苦了，时间不早了，除了柳美娜和徐碧成留下来继续配合调查，其他的同志都可以撤了。” 此话一出，柳美娜与徐碧成之外的其他人陆续离场。 柳美娜有些羡慕地望着众人，又着急要出去看望唐山海，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呀处座，我们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呀” “美娜，在处里这么多年了，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毕忠良平平一语，让柳美娜又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冷意，她畏缩地一窒，没太敢说话。毕忠良没到此为止，接着道，“有些事情，就是要弄个清楚，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这话里有话的，一口一个清楚，柳美娜却被这话弄得十分不清楚了，不知道毕忠良是想敲打自己还是想借着自己敲打谁，自己和徐碧成都在这儿，她想到了唐山海还在医院里一个人，身边没有人照顾，顿时来了勇气，正欲张开口，那边徐碧成出声了。 “处座说得对，我哥说了，处里面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我们都应该配合嘛。在医院听陈队长叫我过来，我哥马上就让我来了，生怕耽误事儿。” “谢谢山海和碧成这么理解我。”毕忠良满意地点了下头。 “处座不用这么客气。”徐碧成的微笑似乎带了点唐山海的风范。事关唐山海的安危，他情急之下机智劲上来了不少，自然而然就开始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迷惑敌人。 听徐碧成这么说，柳美娜泄气地靠在椅背上，撇了撇嘴。 李小男回到公寓后一直心神不定，有心想去行动处查探情况，又怕弄巧成拙，只得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坐在沙发上惶惶不安，晚饭都忘了吃。 一听到楼下有动静，没等人敲门，她率先打开了自家公寓套房的门，迎面看到陈深扶着唐山海上楼来，而唐山海面色苍白淡薄，耳朵上包着白纱，渗出了斑斑血迹，楼梯的壁灯下看来分外显眼。 “陈深，唐队长这是”李小男刚张了嘴，陈深就冲她嘘了一声。 李小男瞬间会意，轻轻点了头，靠近了他们，一副随时准备万死不辞的贞烈面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2章 140互换衣服 140互换衣服 李小男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值得怀疑，但无论何种身份，至少不会是他们的敌人，一直以来她对陈深或者唐山海有意无意地接近从结果来说都是有助于他们的，是以在来不及详细质问盘查李小男身份的现在，陈深希望她能再帮自己和唐山海一次忙。若她答应了，也是再次证明李小男这人，绝对是他们的友方。至于是不是该把李小男拖下水，从李小男在旅馆登记唐山海的名字起，甚至从李小男接近陈深的时候，恐怕她就已经下水没法撇清关系了。 “唐山海被南造云子询问时差点打死，受了点小伤已经算幸运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陈深示意李小男再走近一点，低声快速道。 李小男毫不犹豫地点头，“要我做什么” “帮我演一出戏，唐山海要以我的名义出去帮你买吃的。”陈深道。 李小男了然点头，手放在胸口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咳了一声清了嗓子就大声娇嚷起来，“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我饿你不知道吗还不快去给我买生煎包不行，现在就去” 楼下“尾巴”车里的监视人员听清楚了李小男的嚷嚷，打开小本子开始记录。 楼上唐山海望着李小男抑扬顿挫的表演，嘴角微微一扬，几不可察。陈深平常总说李小男笨演技差，看来是陈深难得地看走眼了。 李小男表演完后，陈深就拉着唐山海进了唐山海的公寓。 唐山海关上门就去打电话，陈深只听他说了几个短促的暗号就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唐山海开始解外套的扣子，扯领带，“我现在就去找我们的人，得尽快知道被抓的是谁，你先待在这儿，我马上就回来。” “有人盯着你，小心些。”陈深悄悄吞了吞口水，直勾勾的视线中，唐山海利落地脱了外套，扯了领带，剥了马甲，退下长裤，修长秀气的细白手指继续解开衬衫扣子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唐山海回了头，皱眉看陈深。 半解的衬衫敞开，露出一大片细腻白瓷般的肌肤，相比男子来说饱满得过分了些的胸部上的红色小圆珠隐约可见，没有约束的白衬衫下摆中一双长腿笔直劲秀肤如新雪，从大腿到小腿的线条像是被神明抚摸恩宠过一般流畅优美。 陈深摸了摸鼻子，感觉再看下去要流鼻血了，也怕被唐山海瞧出自己此时短暂心猿意马的目光，艰难收回视线，慢腾腾地动手脱自己的黑色皮外套。 “瞧我这脑子，急慌了，衬衫不用换了，咱俩都是白衬衫。”唐山海终究没有脱下衬衫，很快把衬衫扣子从下往上系紧了。 陈深暗怪自己今天怎么就没穿件其他颜色的衬衫出门，眼睁睁看着大好春光刚露出了一小截就在自己眼前被无情遮上了。 若是平时，唐山海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这么干脆地脱衣服，只是这时候他实在心急焦虑，既担心徐碧成的安危又害怕行动处里那个被抓的军统人员随时吐露出不得了的信息，穿上了衬衫瞧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明明有些羞意却执拗地直视陈深，“都这时候了就别忸怩了，快脱吧，还要我来帮你吗” 陈深还真有点这么想来着，唐山海已经脱完了外套马甲长裤，只留了内裤和一件白衬衫，就等着换上陈深的衣服了，可这家伙连一件外套都没完整脱下。 “陈深，谢谢你的帮助。”唐山海背着陈深，衬衫晃荡着，完全遮住了他的细腰。陈深遐想着对方若是脱了衬衫，那光洁的背部裸露着，灯下一定白得反光晃眼，纯洁又诱人。当陈深的目光忍不住贪婪地试图透过那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在那从未到过的洁白无瑕的绝对领域巡视抚摸时，唐山海深吸一口气，淡然地道了一句谢。 虽然唐山海衣衫脱了大半，虽然唐山海不肯转过身来，但只这一句话，就让陈深觊觎着面前那具灼灼玉体的小心思瞬间淡了下去，只想给自己一耳光，真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唐山海心里有多煎熬，自己却还想着要戏弄对方。 陈深迅速扒掉了自己的衣物，也是留了内裤和白衬衫，将外套统统从唐山海背后伸过去，没敢到他面前。“穿吧。” 唐山海的衣服都很干净，因为刚脱下来，还带着一点体温的热意，陈深穿上他的外套，享受着全身都被唐山海的气息围绕的感觉。而对方也是动作迅速地换好了陈深的外套，定然也是被陈深的气息都完完全全地裹住了。想到这一点，陈深心下无比满足。 看到唐山海要拆耳朵上绷带的动作，陈深回过神来一急，扯着他的手，拧起了眉毛，“你干什么刚上过药，别动” “我得戴帽子遮住耳朵上的伤，包扎得太厚实帽子戴不上，而且白色纱布这么明显，就算戴了帽子也很容易被发现不对。我先只涂点药水，回来再包扎。”唐山海解释道。 “不行，这样伤口容易感染，你等我一下。”陈深匆匆去了李小男对面的房间，没一会儿拿着一卷灰色的小绷带过来了，“我给你只包一层，薄的，不会影响戴帽子也不容易被发现的。”说着就拉着唐山海坐下，硬是给他简单处理伤口包扎了一下。 唐山海等他弄好了，戴上帽子，穿戴完毕，对着镜子一照，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对着陈深抿嘴一笑，“等我回来。” 陈深没还点头，对方就匆匆下楼走了。两人身高没差多少，穿了一样的衣服下去，加上夜色的掩护，只要不是到了近前正面观察，那些“尾巴”人员是不会发现这人是唐山海而不是陈深的。 一定要小心啊，唐山海。陈深暗暗祈祷。 “大英雄，我刚才演得怎么样”李小男给陈深倒了杯茶。 唐山海离开公寓，陈深就到了李小男家，名义上他和李小男是要订婚的情侣，送唐山海来这儿就是为了见李小男一面也挺说得通的。 “你要是真这么演戏的话，一定比胡蝶还要红。”陈深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有些心不在焉道，然后眼神凝了凝，放下了茶杯，从水中倒影里盯着李小男那熟悉的盲目自得的脸色或者这只是李小男演出来的他所熟悉的模样。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李小男接受得毫无心虚。 “你真的不打算问一问，为什么我要穿唐山海的衣服，为什么要让你帮我演戏”陈深撩了下唐山海的西装，看向李小男一向无忧无虑到没心没肺的脸也许这些也都是眼前这个靓丽的女孩子伪装出来的面貌，甚至她的不经意和不在乎，都是掩人耳目的面具。 “这有什么可问的，反正，我就是个演戏的，导演让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呗。而且演员啊，要是演出来的效果好，怎么演，导演也不会过问的。只要最终结果好，不管导演还是演员，管那么多干嘛，是不是”李小男低头貌似无心地回答，像是确实不关心陈深和唐山海之间有什么秘密，要去做什么。 而言外之意，也是叫陈深不要追究自己有什么秘密，是做什么的。 陈深顿了一顿，踌躇起来。 李小男应该不是唐山海的人，而这么几次三番“恰巧”帮助了自己和唐山海，最有可能的，她应该是中共的人。自己作为潜伏在行动处的人员，与自己的同志只能单线联系，不会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谁，也不需要知道，既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对同志的一种保护。如果李小男有很大可能是中共的人，那他明白这一点就好，其他的，最好不要再问。她是属于哪条线上的同志具体是干什么的，这些都不是陈深应该知道的信息。他需要打探的，是敌人的信息，自己人这边的信息知道得越多，在他也许可能因为追查绝密计划而暴露的处境中，反而对自己的组织越不利。 即便李小男有其他的可能性，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共党的人，就像一些武侠小说里写的只是一个侠义心肠单纯出手相助的侠女，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来到上海独自讨生活，那他也没必要对别人的底细刨根究底，在确定对方是存有善意的情况下。 思来想去，陈深不再说其他的，只问了一句，“你会帮我们保守秘密的，对吧” “那当然了，唐先生救过你的性命就是我们的恩人哪。”李小男一口答应，又狡黠一笑，“再说了，我知道，你做什么呀，都是对的。” 在陈深冲李小男温柔笑了笑回应时，李小男突然又嘚瑟起来了，站起来让陈深看看房屋的布置，邀功地说摆设布置都是按照陈深原来房子的款式重新买的，还有那格子窗帘的图案，是她几乎跑遍了全上海的布料店才选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3章 141面见陶大春 141面见陶大春 陈深瞅着李小男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嘴巴又痒起来，先是冲着一地的瓜子壳和点心碎屑说像个男人住的，又说原来家里的窗帘他并不喜欢，是房东留下来的自己只是懒得换，打击得李小男照旧习惯地跺了脚，针对陈深怎么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虚荣心好奇心自尊心都没有的疑问，像个小孩子似地撅着唇，直接宣言那些东西在他面前都没有，再度发表了这辈子与陈深死磕到底的人生目标的决心。 行动处会议室，偌大的地方只有柳美娜和徐碧成两个人。当然，外面是铁定有人守着的。 “你说，这行动处的其他人都死绝了还是怎么着查内鬼查到我们文职人员头上来了，我们除了抄抄写写，还能做什么呀整个行动处就我们最不像内奸”柳美娜摸着指甲越说越气，“当然山海也不像。哎，烦死了，也不知道山海的伤怎么样，那个日本女人敢开枪山海，气死我了，碧成，医生真的说他没事吗” 这个问题柳美娜不是第一次问了，之前徐碧成已经告诉过她了，但徐碧成还是耐心再重复了一遍，“是的，你放心吧美娜，我不会骗你的，我哥他就是耳朵受了点擦伤，已经涂药包扎了，问题不大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回来。” “没事就好，我真想快点看见他。我那朋友一家去香港了，一时半会儿也联络不上，证明不了我中午的行踪，不过还好，等联系上了，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柳美娜自言自语，又看了下徐碧成，“你说，他们把我留下也就算了，还把你留下，是为了什么呀你可是山海的兄弟” “我也不知道。”徐碧成摇头，脑子里就没停歇过，考虑着什么时候毕忠良要对自己再次询问，还是自己主动上门说明情况为好。 “我知道了，”柳美娜却像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这个于胖子家有个亲戚，是南京汪先生身边的人，毕处长可能是怕得罪上面的人，就故意把你给留下了。另外你想啊，你也是总部李主任的人，这样一来，他就好给上面一个交代嗯，他这是公事公办。”柳美娜肯定地朝徐碧成点点头。 柳美娜脑子果然灵活，这一层其实陈深已经给徐碧成交过底了，柳美娜凭自己的小聪明居然也能猜到这层端倪。而柳美娜为什么对自己说这番话，因为她想安慰徐碧成，因为这是唐山海她所深爱的男人的兄弟，她想维护自己，就像一个要维护男人兄弟的嫂子那样。 她是好心，而细细思量她的这番用心，徐碧成又觉出了一层恶心来。可是他仍旧是要扮演一个暗恋对方的可怜的男人。一个喜欢着嫂子的求而不得的男人该怎么演这时候两人独处，为了使得最终在毕忠良面前的说辞可信，他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说的恋慕心情，不管是一个喜欢着嫂子的男人，还是一个喜欢着兄长的男人，都没什么不同吧。 “你这是，安慰我”徐碧成望着柳美娜，想象着那是唐山海，眼神即刻深情又危险起来，看得柳美娜心头一跳。 “美娜”徐碧成突兀抓起柳美娜的双手，牢牢锁在自己手掌中，有什么重要的话呼之欲出。 柳美娜心烦意乱，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离得徐碧成远一些，突然提高了声音，“不要说碧成，求你不要说，你和山海是最好的兄弟，我喜欢的人也只有唐山海” 徐碧成喉结转动了一下，仿佛什么话藏在口腔里又好艰难地咽了回去，他极其缓慢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目光垂下来，神色渐渐茫然，这表情令柳美娜也不忍多看，偏了头，想要坐远一点又不忍心了。 “好，我不说，不会说的”徐碧成喃喃道。 刘二宝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里面一番对话，他只是神色从容又客气地对着徐碧成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先生，毕处长有话对您说。” 徐碧成一惊，手抖了下，站起来，面对刘二宝似乎有些瑟缩，不吭一声地向门外走去。 “碧成”柳美娜唤了一声，徐碧成回头，“没事的。”柳美娜笑着安抚道。 “嗯。”徐碧成迟钝地颔首，然后跟着刘二宝走了。 毕忠良办公室的桌上，摊开着一本刘二宝手下之前从乔家栅那家旅馆搜查过了拿回来的入住登记簿，翻开的正是今天登记的所有的客人，有一栏上正写着唐山海三个字。而笔迹七扭八歪的，根本不是唐山海平日那劲秀文雅赏心悦目的字迹。 领头去旅店的刘二宝手下汇报说，旅店主人说上午有个长得蛮漂亮的姑娘九点多到店里要求开一间房休息，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登记时写了唐山海这个名字，当时他也奇怪姑娘家怎么起这么男人的名字，不过这个地方一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做小生意的都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打听少掺和的道理，所以也没问什么，然后这姑娘在日本人过来搜查后就不见了，也没来退房，好在押金都交过了，没欠什么钱，店主也不想追究什么。问姑娘长什么模样，大致描述跟李小男很像。 这就奇怪了。上午九点多唐山海还在处里，大家都看得到，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唐山海那时候就到旅店登记入住了。要是李小男是唐山海的同伙，有必要这么张扬地写唐山海的名字白白留了这么大一个纰漏如果不是同伙，那她为何要写唐山海的名字她真的约好了和唐山海在旅馆开房见面而唐山海上午借着送什么梨花木出门就是为了要跟李小男见面他们见面与营救转狱的囚犯有没有关系如果和劫囚没有关系，那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李小男和唐山海的关系一吻难求一吻初吻毕忠良又想起了有一段时间李小男和唐山海似有若无的暧昧，本以为随着李小男与陈深的订婚，这段暧昧不过是李小男刺激陈深的一个小姑娘肤浅又自以为是的小手段，难道，不只是一个手段，是真的有什么还有李小男行将订婚之际，真的那么不知好歹还跟别的男人有染，为何要大喇喇地写上姘头的姓名，是嫁祸还是有恃无恐徐碧成知道这件事吗上午跟踪唐山海出去看到了什么 毕忠良还想起了上次陈深家爆炸唐山海恰好路过那儿救了陈深的事，当时他怀疑过唐山海出现在那儿的目的，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那时正好也出现的李小男，唐山海这个被他怀疑的家伙才没有对陈深下杀手事过之后自己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此时猛然想起这事，对上李小男开房的这件事，如果唐山海确实当时只是路过，但会出手救陈深却是因为李小男在场呢他要不救也没人知道他经过那里徒惹自己怀疑。毕忠良心头莫名地混乱了 毕忠良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还是先问了徐碧成再说吧，这次一定要逼他说点真话出来。 唐山海顺利与陶大春接上了头，简略告知了行动处抓到一个军统的情况。 “谢天谢地被抓的人不是你。”让陶大春上了车，唐山海一边开车往偏僻的地方开去一边松了一口气道。 陶大春一脸忧心忡忡，“被捕的人叫吕明。”坐进车里才看清唐山海的耳朵上有伤，心思即刻一转，“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不要紧的伤。不是已经通知你们全部撤退了吗为什么还是有人被抓”唐山海不想谈自己受伤的事，只想质问陶大春怎么被抓了人。 “是已经撤了，不知道他怎么一个人又溜回去了，还被抓了。”陶大春十分懊悔地说，早知道就该派人看着吕明。踌躇了一下，就说了吕明和周丽是夫妻的事。 “胡闹。陶大春，你也是有这么多年经验的老特工了，这种行动不是一开始就该将吕明排除在外的吗”唐山海因为着急，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责怪之意，“徐碧成经验浅，分不清轻重，你也分不出吗” “我以为”陶大春想为自己分辨。 “罢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了，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吕明知道多少他只是飓风队的人对吧”唐山海问道。 陶大春咬牙说了实话，“吕明他必须得死，他见过碧成” 唐山海惊骇得一下刹住了车，眼睛大睁，满脸愕然焦心，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和碧成见面那天，被他碰见了”陶大春懊丧极了。 吕明若是扛不住毕忠良的审讯，招供出那天见到的人，毕忠良只需将行动处所有人员带给他认一认，那徐碧成必死无疑。而徐碧成现在就在行动处，毕忠良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带徐碧成去见吕明如果揪出了徐碧成，那意味着唐山海也暴露了 陶大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惊慌得不行。虽然知道做这行的风险极高，任何人任何时候出事都有可能，可是唐山海出事是他万万接受不了的，即便他自己出事都没不会这么慌张。 唐山海也慌。他的亲人只有徐碧成了，若是徐碧成也出了事心中一急，胸口窒痛，唐山海尽力地呼出一口气，嘴巴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微闭了眼，手握成拳下意识地要逃避这种想法，然而几乎无法再维持镇静的表面，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白皙的肌肤上立即淤青了一片也不在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4章 142危机又生 142危机又生 “吕明被毕忠良看得死死的，我要是不问你我都不知道被抓的是谁，我没机会见他。”唐山海颓然道。 南造云子那么费劲才抓到一个吕明，毕忠良将人关在地牢，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准靠近。唐山海就是想接触吕明也没借口，何况本身刚被南造云子指控过，再有任何举动无异于自暴身份，自寻死路。 陶大春看着唐山海焦虑中接近绝望的神色，心中一疼，想到唐山海的安危，皱着眉头坚决道，“没办法了，山海，要不你先撤吧。” 唐山海不可置信地抬眼，“怎么撤碧成被毕忠良软禁了，我走了他就是死路一条。” 要让唐山海放弃徐碧成，陶大春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可唐山海根本不明白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那怎么办，难道一起死吗” 唐山海睁开眼直视着面前的茫茫黑夜，似是下定了决心，神色中再无一丝犹豫，一腔决绝灌注到他的眼神中，极黑的瞳仁中反射着一点光芒，亮得惊人，也美得惊心，“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陶大春心口跳了跳，一阵窒闷。吕明随时可能供出徐碧成，以徐碧成与唐山海的关系，徐碧成再怎么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唐山海都难脱干系，现在再回行动处也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捕，到那时候恐怕唐山海就再难出行动处了。与其让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还不如趁着现在唐山海还在行动处之外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 手心出了一层汗，陶大春考虑着趁人不备敲昏人带走的可能性。 “陶大春，你会帮我的，是吧”唐山海清冷的音色带着夜晚的寒凉幽幽传入了陶大春的耳朵。 陶大春一抬头，唐山海望着他，眼睛清透明亮又犀利逼人，容不得一丝含糊推诿。 对方已经是气势全开，全然警觉又危险的姿态了，如同暗夜里优雅迷人的猎豹，饶是再准备充分的猎人，已经被它察觉了企图，就再不能妄想可以捕猎到这美丽的动物了。 这个样子的唐山海，陶大春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偷袭不了的。他毫无办法，如果唐山海决定了这件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山海再次返回最危险的境地，独自一人去面对未知的绝境。他连拦都拦不了。 陶大春突然后悔今晚只身一人过来见唐山海，早料到情况这么糟糕的话，就该多带几个人，哪怕违反见面的纪律，也要把唐山海绑架了带离上海。 “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山海，你为了徐碧成一个人，就甘愿拿自己的命还有整个熟地黄计划冒险”陶大春咬牙不甘心道。 唐山海端丽的面容在夜色中好似闪着一层微光，随着他掷地有声的铿锵又诚恳的言语熠熠地照耀进了陶大春的眼里，还有心里，“碧成要是被供出来，熟地黄计划本身就是失败了。如果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逃跑，这个计划就不会有成功的可能。我不只是为了徐碧成一个人而留下来。老陶，无论胜利或者失败，总是要有人愿意牺牲的，你会帮我，对吗” 话已至此，陶大春自然无法拒绝。 “这个叫吕明的还有没有什么家人，周丽之外”唐山海问了句。 “他们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孩子。”陶大春掏出了在吕明房间里找到的一张三人全家照，是吕明夫妇和周丽怀里抱着的一个孩子。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张照片可以试一下了。”唐山海收起照片，叮嘱陶大春道，“这两天密切关注行动处，如果三天不，两天之后我没有联系你，你带着飓风队先离开上海一阵子。” 行动处的处长办公室。 毕忠良笑呵呵看着对面坐下的徐碧成，先将桌上摊开的旅店登记簿合上了。徐碧成眼光悄悄瞄了一下登记簿，想起陈深说的毕忠良一定会去旅馆查入住记录的话，心中更加笃定镇静。 他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在毕忠良面前扮演一个挣扎于爱情与亲情之间的痛苦又懦弱的可怜的兄弟。 “碧成啊，该问的我其实白天都问过你了，可是总觉得该说的，你没说完。再找你来就是想听你说说心里话。”毕忠良眉目其实很和善，就是脸稍长，沉下来的时候会有种威压感，只要他愿意的话，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脸还是很容易的。 “我该说的，白天也都说过了。”一开始仍要表现出一点抗拒，徐碧成故意含含糊糊，不想细说的羞于启齿的模样。越是最后逼出来的话，对毕忠良才越有可信度吧。 “是吗”毕忠良呵呵一笑，状若随意道，“我问过总务处那边的小张了，她说的是你昨天就来问过牛皮纸的事了，可不是今天才去问的。发现少了牛皮纸，也不是今天才发现的吧怎么上午唐队长一出门，你也要出去买呢让唐队长载你搭个便车不是更容易” 几个问题一抛出，徐碧成一愣，然后好似无法回答解释的样子，只低着头，手指头绞在一起，惶惶然地快要动摇的情态。 “你要不愿意同我讲讲你上午跟着你哥出门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想我很难给李主任这个面子，洗清你的嫌疑了你真的不打算顾惜自己吗”毕忠良放出了最后一击。 “不是，处座，内鬼的事绝对跟我没关系我我说，上午我是跟踪我哥出门了的，可是这事是家丑，我不好随便对外人说呀”徐碧成被吓到了，急忙撇清关系，终于吐露了一点真情。 “家丑”毕忠良微眯起了眼睛，望着着急羞涩又不安的徐碧成，眼神更加咄咄逼人，“跟内鬼无关的话，我自然不会泄露出去，可是，你一定要让我清楚是什么，知道吗，碧成” 良久，徐碧成艰难地一点头。 可以正式说出来了，那个李小男、陈深、自己与唐山海联手编织而起的桃色“谎言”。 在毕忠良的威压追问下，徐碧成终于抵不住压力似的，将自己知道的唐山海与李小男的那点“猫腻”全说了出来。说辞也是之前就想好的，唐山海虽然与柳美娜确定了关系，但经不住李小男的暗暗撩拨，私下里双方还是眉来眼去，柳美娜不知道，作为唐山海最好的兄弟，天天住在一起，徐碧成怎么可能不知道。徐碧成为柳美娜不值，悄悄劝过唐山海应该与李小男保持距离，何况李小男快要跟陈深订婚了，两人再这么纠缠下去不好看。唐山海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被徐碧成说得也有点自惭形秽，说会找机会跟李小男讲清楚的。徐碧成就等着李小男跟唐山海断，只要两人真的没有联系了，这种不光彩的事过去了自己也没必要介怀了。可是眼见着唐山海悄悄又跟李小男会面了几次，每次都是说下次再断，徐碧成就坐不住了。今天上午他知道唐山海出门又是跟李小男有约，思来想去气不过柳美娜被这么欺瞒，就想着跟踪唐山海去看看情况，要是唐山海舍不得对女孩子说重话，就由他来斥责李小男不要脸，让李小男以后好好跟陈深过日子，别再来就缠着唐山海，吃着碗里的又想着锅里的。 这么想好了，徐碧成待唐山海走了就准备好了借口要跟踪，跟了段时间才发觉情况不对，行动处也有人跟着他。徐碧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自己这么跟踪唐山海被那些尾随唐山海的行动处人员发现，如果是有什么情况的话，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下去也许会被卷进讲不清道不明的冤枉事情，所以胆子小的徐碧成很快停止了跟踪唐山海，去店里买了些牛皮纸就回来了。 这就是上午徐碧成出门的全部经过，跟唐山海和旅店掌柜的说辞以及查到的记录都相吻合。 向徐碧成再三保证不会对其他人说出这事，送徐碧成出门后，毕忠良又翻开了入住登记簿，盯着唐山海的名字，忽然捶了一下桌子。 唐山海，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一副纯良相，又是柳美娜又是李小男的，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他 要是这东西拿给唐山海看，他会怎么解释呢是会心虚慌张得眼睛滴溜溜转还是照旧矜持贵气若无其事地一推到底说跟自己无关 唐山海回到国富门路的公寓。 用不着唐山海说什么，陈深乖觉地与他一道进入他家，关上门，自觉开始脱衣服。 “被捕的人叫吕明，是军统上海飓风队的一员，现在情况有点麻烦。周丽就是吕明的妻子，他还见过徐碧成一面。”唐山海一边手脚麻利地自己脱外套，一边简要说明会见陶大春后得知的情况。 吕明居然见过徐碧成，陈深立即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沉声道，“麻烦大了。” 然而此刻的心思却一时不能专注在唐山海的话上面，陈深又欣赏了一遍唐山海白皙笔直的一双大长腿之后，眼睁睁看着唐山海居然脱了白衬衫，大方袒露出上身，一转过去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大片白得耀眼的肌肤在眼前绽放，蝴蝶骨清晰地隆起，美感十足不对啊，他怎么把衬衫脱了还不穿长裤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5章 143陈深的选择 143陈深的选择 美色当前，陈深佩服自己还有理智来思考，疑惑间，唐山海转头就披上了长睡衣出来，将一身春光都拢在了那件领口毛茸茸颜色很老气的睡衣里，嗯，至少小腿还露了出来，细细瘦瘦，白皙肤色之中还透着稚嫩的质感，仿如刚出水的刨皮莲藕。 “陈深，现在能救徐碧成的人，可能只有你了。”唐山海系好了睡衣腰上的带子，唤回了陈深的注意力。 陈深清咳了一声，开始穿自己的衣服，“你需要我做什么” “有没有可能”唐山海也明白这个要求有点为难，“杀了吕明” 陈深动作停了停，接着继续穿衣服，他看见了唐山海求助的目光，他也很想干脆地说好能让对方露出宽心的笑容，但是吕明被关在地牢，谁也不能见，陈深也没什么机会接近吕明，至少目前是。何况，即使他能接触吕明，也不应该出手杀了吕明，那样他要如何对毕忠良解释谁出手谁就是内鬼。这个时候，陈深更不应该轻举妄动。 “毕忠良不信任你们，同样也不信任我。山海，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然会帮你们，可是在毕忠良眼皮子底下杀人的机会，太小了。”陈深沉吟道。 唐山海点了点头，陈深能想到的，他也是想得到的，是自己一时情急强人所难了，他叹了口气，“那看来”只有用他自己也不喜欢的那种方法了。他拿出了陶大春给自己的关于吕明一家三口的照片，交给陈深看。 陈深尚不明白唐山海的意思，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这是又一个已经破碎的英雄家庭，抬头瞧唐山海，“你想怎么样” 唐山海闭了眼又睁开，不管应该不应该，总是要有人牺牲的，也总有人要去做一些无耻的事情，这个恶人，现在该是自己来做了。他看向陈深，冷然一笑，语意如寒冰，完全不介意甚至刻意地要让陈深看清自己身为军统特工的残酷又无情的一面，“我会告诉吕明，只有他死，才能保他全家平安。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陈深眼睛张大了些，望向此时面无表情只余了冷酷之意的唐山海。 唐山海倒了杯凉水，递给陈深，随后直面对方似乎有些意外的视线。 陈深还是看着唐山海，没有动。这样的唐山海令他有些陌生，却不意外。事到如今，唐山海即便不愿意，也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了。可是陈深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冷然得漠然得把一切情绪都藏在冷酷面具下的唐山海。 唐山海坦然接受着陈深的凝视，不躲也不避，目光清凌凌寒凉凉地对上他，稳定得如同自己拿着水杯的手。 陈深仍是一动未动。 两人互相对视，仿佛也都忽然再次意识到了同盟的身份之外，彼此之间到底是属于不同的阵营不同的立场，各自也都有着不一样的基本原则。双方之间因为共同抗日而暂时被忽视的隔阂，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过，是他们无论一起吃过多少顿饭，说过多少谈笑，身体如何亲密接触也消除不了的。 唐山海缓缓收回了手，自己就着冷水狠狠喝了一口，瞧着陈深仿佛在说，是啊，你看清了吗，这就是军统的作风，我正是军统的人。清水滋润了那丰软的双唇，灯下看来更艳丽水润。那人偏还无意识伸出了舌尖上下舔了舔唇，瞧得陈深无来由地口干舌燥。 他一直没怎么喝水，应该是有点渴了。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接过唐山海递过来的水杯，他好像错过了对方难得一次的主动服务的机会。 不止如此，他错过的，也许还有更多。 因为太过坦然率直，倒是陈深先回避了对方的眼神，低下眼睛，落在眼前的照片上。 不甚清晰的黑白照，无法再团圆的一家三口，不得不做的选择。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陈深抿下唇，突然抢过了唐山海手里的水杯，把剩下的水咕嘟咕嘟全部灌进了自己的肚子，喝得一滴不剩之后倒了倒空杯，迎着唐山海愕然的神色，笑了笑，“真是拿你没办法，知道啦，我会找机会的。”然后将照片小心妥帖地收好了放进内里的衣袋。 唐山海垂下了眼睛，从陈深的视角抬着头看，有一丝不自知的楚楚可怜的委屈，声音却是淡定的，“谢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深想着这是个好时机，趁着唐山海心怀感激与愧疚正是可以“予取予求”得寸进尺一下的好机会，正要上前更拉近彼此的距离，楼下的举动惊动了二人。 唐山海犹如机警的兔子一样迅速推开了陈深，急急去到窗前的帘子后面观察，毕忠良的白色小车停在了楼下，那个从车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毕忠良又是谁。 “毕忠良来了。”唐山海对陈深道。 陈深眉头一蹙，“我先去李小男那儿。”冲唐山海一点头，即刻出了门。 唐山海仍在窗前，看见毕忠良下车后没有直接去楼下的大门，而是先去“尾巴”那儿，听那跟着唐山海从医院到这儿的人说了些什么，应该是关于唐山海行踪的汇报吧。 唐山海回身，迅速收拾好脱下来的凌乱衣物，随意往卫生间的洗衣盆里一放，然后再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手指摸上了耳朵，察觉到一阵刺疼，才发觉耳朵上的小绷带还没换。额头上立即沁出了一层薄汗，他找到白色纱布抓在手上，对着镜子也不管会不会疼了，尽快地给自己包扎好，又将换下来的带血的小绷带点起打火机一把烧了。 做完这一切，唐山海听得到门外毕忠良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愈发接近了。 他来到客厅，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哎哟，老毕，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一晚上都要守着你抓到的那个军统人员呢，这可是唯一抓到的独苗，不加紧审了”却是陈深的声音先毫无顾忌地响了起来。 唐山海心头一松，明白陈深这是为了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方便自己更从容地做好准备。 毕忠良本是打算一来就直奔唐山海公寓的，没想到上了楼，陈深这小赤佬率先从李小男的公寓出来迎接自己，这么一嚷嚷，唐山海应该是听到了。 看了眼唐山海公寓毫无动静的门，又看了看陈深身后跟随来欢迎的李小男，毕忠良略一思索，就拉着陈深先进了李小男的公寓。 “毕处长，您可是稀客啊，坐，坐，我给您倒茶去。”李小男热情地将人迎到了客厅沙发坐下，打着招呼。 毕忠良微微一笑算是应对，瞅着李小男忙碌的活泼身影，又转回到陈深身上，“我还当你真关心唐山海，一直护送到家呢，原来是为了看李小男。” “什么话啊我主要是为了帮你看着唐山海，顺便看看李小男而已。”陈深对毕忠良的猜想嗤之以鼻。 “是吗那看到了现在，唐山海有什么动静吗他怎么不肯待医院啊”毕忠良歪头一问。 李小男奉上了热茶，看着两人要谈公事的态度，很自觉地自己去了内间的卧室。 “大少爷不喜欢医院呗，你不也不喜欢。回来了待家里，他能有什么动静啊，你的人都盯着他，他又不傻。”陈深兴致缺缺道。 “一帮废物，完全不知道收藏行踪，从来没吸取过教训。”毕忠良哼了一口气，已经气到无奈了。 “唐山海本来也是老特务了，没有人能瞒得住他。”陈深很不奇怪地说。 “他有跟你讲什么吗在医院或者，在家里的时候。”毕忠良拿起茶杯，吹了口热气，有点烫手。 “人就是个人精，能说什么啊不过倒是有点小抱怨，说你情愿相信南造云子那个日本女人都不相信自己人，还有，故意把徐碧成留下，一点也不体谅会不会给他自己或者李默群难堪”陈深随意答道。 “唐山海平时做事滴水不漏四平八稳，他明明知道咱俩的关系还敢跟你发这通牢骚”毕忠良倒是有疑问了。 “咱俩的关系”陈深一挑眉，不知带着何种意味地笑了笑，“你俩的关系也挺好的啊，唐老师教了你这么多日的钢琴，你到底学会了多少啊” “小赤佬，说正事呢。”毕忠良突觉被将了一军，皱着眉强装威严地斥责。 陈深就无谓地放过了不知所谓的话题，“你不觉得这才像他公子哥的小性子吗富贵人家堆金积玉养出来的讲究到什么地步都不过分的公子哥，装得再绅士风度落落大方，哪能真的没有脾气他有什么话未必要当着你的面说啊。我想，他就是故意告诉我，想让我传话给你，表示他对你的不满，然后很可能会向李默群告状的。” 毕忠良想了想，联想到家里的“海海”闷不做声优雅地耍小性子的情态，于是就很容易地想象出了唐山海那迂回的娇矜的不满，不由对陈深的说法微微颔首，却也忍不住自己的不满，哼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6章 144毕忠良到访（1） 144毕忠良到访1 于是陈深听见了毕忠良气哼哼的一堆话噼里啪啦倒出来。 “我信不信他，他自己看不出来么今天的询问什么情况，李默群都看到了，南造云子也被影佐弄走了，这摊子还得我来收拾不是李默群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形。我留了徐碧成不留他，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这对他已经是偏袒了这小傻子” 呵，你还先委屈上了陈深挑眉，有点怀疑地看着毕忠良。他没听错吧那个雷厉风行的老毕，这么一种有点幽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没等陈深理清楚思路，毕忠良咳了一声想要挽回什么颜面似的，硬气道，“再说，我要是怕人告状，早就被轰下台了。我还能在处长这椅子上坐稳吗” 陈深掏了掏耳朵，决定暂时不拆穿老毕的小心思，随口接了一句，“所以我跟你说你悠着点儿，别得罪太多人，树大招风。” “唐山海现在还没睡吧我来时看到楼上还有光。”毕忠良迟疑了下，问道。 “应该还没有吧，你去看看呗。”陈深一摊手，“正好我等你会儿，咱俩一起回行动处。这李小男不见时想见一见，见到了又有点烦人。” 毕忠良白了他一眼，想到那张入住登记簿，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让陈深知道的好。他站了起来，“好啊，你在这边跟李小男再聊会儿，我去跟唐山海聊聊。” 唐山海还没睡，门里的灯光亮着。刚才陈深那么大声地打招呼，唐山海不可能没听到，也许到现在没关灯，就是在等着自己。 毕忠良敲了几下门，就听得门那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是越来越近并不刻意放低的脚步声。 “处座。”唐山海开了门，唇角微微一勾，并不吃惊的样子。 毕忠良设想到了唐山海会等着自己，但没想到唐山海在家中会连西装也懒得换，就这么随意地穿着一件睡袍迎着自己，头发也是懒懒垂了下来，不复公共场合严谨端正一根头发都不乱的洋派绅士形象。他是第一次来唐山海家，这第一次就见到了对方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十分家居温顺的面貌。 “山海，这么晚了，还没睡哪。伤好些了吗”毕忠良随着唐山海侧身让出的空间，走了进来，看了看他耳朵上包扎得好好的伤处。 唐山海轻轻带上门，请毕忠良到客厅沙发那边坐下，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丝埋怨的娇嗔，与陈深之前说的抱怨不满不谋而合，“涂了药早不疼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碧成还在行动处接受调查，我想睡也睡不着啊。” 沙发前的茶几上，刚开封的白兰地，高脚酒杯里一点淡金色的液体散发着隐隐的浓醇果味酒香，看来方才唐山海就是坐在这里一边喝酒解忧一边等毕忠良到来的。 毕忠良坐下了，目光环顾了四周，是个雅致贵气的居所，行动处最好的住宿公寓给了唐山海，实是理所当然。 “处座，你是想喝茶还是喝酒”唐山海没过来，看着毕忠良在沙发上落座，遥遥问道。 “你受伤了还喝酒那就喝酒吧。”毕忠良望着酒杯中淡金色的酒液，甚至就想喝这一杯，在唐山海欲开口再度询问之前，补充了一句，“和你一样的。” “就是心情不好才想喝的。白兰地适合净饮，与威士忌的喝法相反，喝时不但不能加冰，还要微微加温，像这样。”唐山海又拿出一个高脚酒杯，终于走近了来，给毕忠良倒了一点酒液在酒杯里，示范着给毕忠良看，用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夹住酒杯高脚，双手紧捧酒杯，慢慢来回晃动。“利用手掌的温度，把酒均匀加热。“当酒温达到人的体表温度时，酒香会更让人沉醉。” 裹着一点淡色酒液的透明高脚杯上，纤长洁白的手指愈发夺目。毕忠良接过唐山海递来的酒杯时，无意或者有意不回避地蹭了下唐山海的指节，温凉如玉，如想象中一般触感极佳甚至比想象中更好。 如唐山海所说的，毕忠良没有马上入口，一手虚握着酒杯来回轻晃，目光落在唐山海的脸上，身上，甚至是微微敞开的睡袍之中露出的一点脖颈以下胸部以上的地方，很白地晃着人的眼。 而唐山海还在毫无所觉地谈着酒，“与处座常喝的高度白酒不一样，，喝白兰地主要是欣赏酒的颜色，闻酒的香气，品酒的味道。而不在于追求酒精刺激的兴奋。吃饭时喝白兰地，菜味与酒味混杂，很难领略到白兰地的微妙。正像有些音量不高，但音色特别优美丰富的乐器，只适宜独奏。如果与其他乐器合奏，它美妙的音色就会被其他乐器的声响掩盖一样” “就像钢琴一样吗音色独立，与交响乐团的乐器不太好融合，更适合独奏。”毕忠良笑了笑，“怪不得你和我们吃饭时不太喝白兰地，原来是这样。” 陈深说得没错，唐山海的讲究，在于你以为他已经够讲究了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还能够多讲究。 “其实很多人并没什么所谓的，我只是一种习惯罢了，让处座见笑了。”唐山海微微颔首。 “碧成”毕忠良提到了徐碧成，看见唐山海脸上显而易见的一丝担忧。 于是唐山海一副先沉不住气的模样，放下了酒杯，望着毕忠良，“处座，我说实话吧，我真的没想到，您会把碧成留下。他这个人，从小跟着我，没见过多大世面，办事不周是有的，小脾气小性子偶尔也不懂收敛，但要真说他走漏了情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真出了这样的事，李主任的脸也没地儿搁啊” “我当然知道碧成是清白的。你们都是聪明人，相信你们可以理解，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堵上别人的嘴”毕忠良点点头，表示相信唐山海，一副更加诚挚解释的语气，“你想啊，碧成是谁，他是你的表弟，也是李主任的亲戚，那在别人眼里，他就叫皇亲国戚我连皇亲国戚都敢动，其他嫌疑人还有什么二话可说对吗”毕忠良循循善诱。 唐山海微蹙着眉，仍是踌躇，“可” “我知道你也不是心里没数，徐碧成跟我说了，是你让他赶紧回行动处的。你想什么我也清楚，要论后台强硬，也许你比徐碧成更合适，我就跟你交个底吧，这种事情的程度，让徐碧成来刚好，叫你过来就太刻意了，再说你还伤着呢，总得休养，可不是我怕你那个舅舅和舅妈来唠叨我”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此地无银，倒把唐山海逗得微微笑了笑。 “那，除了碧成，还有别的嫌疑人吗”唐山海好似终于被毕忠良这些话说服了，心结松动了大半，只留了最后一点疑问，又不知道毕忠良会不会回答，所以没有十分肯定地问，像是毕忠良不说，他也能理解，眼睛眨巴眨巴着。 毕忠良干脆答道，“有。” 唐山海这次就不再发问了，眉目之间满是疑问，微微抬眼，期待又不安地只瞧着对方。 毕忠良觉着他这番乖巧的试探模样特别可喜，也没打算对他再藏着掖着什么，直接说了，“还有柳美娜，然而有重大嫌疑的是漕河泾监狱的于胖子。” “美娜”唐山海惊疑了一下。 毕忠良立即安抚，“没事没事的，她比碧成还没嫌疑。我让她留下，不过是觉着她和你们关系好，留下来可以陪着徐碧成安定一下他的情绪。” 唐山海却像是来了小脾气，方才还盛着盈盈笑意的嘴角抿了起来，他站起身，语气带了点难得的外露的冷意，“听处座这么说，一个徐碧成，一个柳美娜，都是我身边的人，有最大嫌疑的是我才对。”唐山海边走往卧室边要解开睡袍的姿势，“我看啊，别麻烦了，干脆我换上衣服跟处座一起回行动处吧。” 知道徐碧成在行动处里唐山海还能冷静以对，一听到柳美娜也留下了就这么脾气发作了。毕忠良望着唐山海的举动，也放下了分毫未动的酒杯，像一只安静的野兽，跟在唐山海身后，静静地盯梢。 当唐山海走进卧室，回身装没看见毕忠良要关上门时，毕忠良如同勃然发怒的野兽，终于撕下了薄如蝉翼的斯斯文文的伪装面目，一拧身就闯了进去，直接上手将没有防备的唐山海压在门板上，对上他惊愕微张的眉眼。 “对柳美娜这么上心啊”毕忠良笑脸和善，只是眼睛犀利得像要吃人，“那你还跟李小男在一起开房间干什么” 唐山海眼睛睁大了，滴溜溜的，是心虚的讨好的，不知所措的，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困难地开口，“我” 是了，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毕忠良不会没有证据就这么来质问他。这个反应，就坐实了那个住宿登记簿上，李小男写唐山海的名字，不是嫁祸，是真的在等唐山海。这对男女，压根不顾忌别人知道这事会怎么想。 毕忠良紧紧摁住唐山海，两人从未贴得如此之近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7章 145毕忠良到访（2） 145毕忠良到访2 毕忠良心里清楚自己有些失控了。 他一手掐着唐山海脖子下方一点的位置，一手卡着对方精瘦的腰，双腿也抵住了那人的大腿和小腿。唐山海躯体温热的暖意沿着掌下传来，清新的气息溢满了毕忠良的鼻间，沁人心脾，满怀的温香软玉，或许没那么柔弱无骨，或许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总之，现在对方整个人都尽在他的掌握下。 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唐山海的整张脸也都如此近距离地在毕忠良的眼前纤毫毕现，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会错过。他饱满的额头，莹白的肌肤，俊秀的五官更加惊心动魄，纤长微卷的睫毛颤抖得如风中蝴蝶，眼中的柔亮秋水更叫人欲罢不能。 但他有点紧张，一层睡袍下，毕忠良掌下那道瘦腰上的肌肉也在紧绷着微微颤动，让毕忠良想起了他抚摸着羞怯的“海海”毛皮之下柔弱温软的小小身躯的感觉，一边颤动着一边“咪咪”叫着惹人怜爱。 唐山海当然不会发出那样的叫声，但此时的所有反应落在毕忠良眼中，比一只小猫咪更让他怜爱，抑或是，更想要摧毁。 “我我和李小男之间，并没有什么”唐山海很努力地说出了一句其实很无力的辩解。他觉得这样的姿势很难堪，被毕忠良压制着全身无法动弹，没法站直，碍于毕忠良的身份，他也不能全力反抗，只能这样弱势地被动又吃力的站着，手心反摸着背后又凉又硬的木门，尽力抬首仰后看向毕忠良，微偏了脑袋，冷不防受伤的耳朵刮到了门框那边，大概是触及了伤口，唐山海没忍住“呲”了一声。 这声音吸引了毕忠良的注意力，视线投向了唐山海受伤的那只耳朵，忽地又想起了当日这人在南造云子面前挑衅几乎命丧当场的情形，后怕的情绪再度来袭，愈发怒从心起，不可遏制，“唐队长，耳朵很疼吧以后悠着点儿，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顾得上，护得住你。” 毕忠良笑容越温和，声音越冰冷入骨，却又分明含着滔天怒意，如同层层冰山下覆盖着的火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破冰而出波浪翻天山河变色了。 这种未知的深深恐惧鲜明而深刻地袭击了从未感知过的唐山海，令他忽生起了落在陷阱的猎物别再想脱身的错觉，下意识地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毕忠良眼中忽然笼上了一层哀色，温柔而淡漠，轻声道，“这个世道下，人太渺小了，往往连只猫都养不活，就算侥幸养活了，也不能一直守得住。山海，你只是一个人，你觉得你能守护几个人” 他低首几乎是喃喃自语地凑近了唐山海，像是要给一个耳语的警告，然而嘴唇移动的过程中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触及了那丰润的唇瓣。毕忠良并没有落实这份蜻蜓点水一样的碰触，依旧将话语送到了唐山海的耳边。 然后在唐山海愣怔不觉的时候，放开了他。 “上午你和李小男在一起的事，我不会去问李小男，暂时也不想让李默群和陈深知道。” 毕忠良像是踌躇许久，心中有了定论。这番话一出，此前对唐山海的种种行为，倒似乎是一种无奈宽容之下的含蓄的威胁与警告了。 李默群姑且不论，陈深是毕忠良的兄弟，还没结婚呢，说好要订婚的姑娘和别的男人开一间房，头顶上这么绿油油得作孽，毕忠良怎么能不帮着兄弟遮掩一下唐山海要不是李默群的表外甥又身居行动处要职，换成个无名小卒的话，指不定毕忠良会默默直接毙了敢绿了自己兄弟的家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么一想，唐山海心里轻松了许多，面上更加乖巧温顺，虽然多半是因为心虚，却也足够讨人喜欢。 “那么山海在此，谢谢处座了。” 毕忠良望着唐山海温驯的眉眼，一把又抓紧了他的手腕，细致伶仃得宛若少年，精致纤瘦，白如皓雪，一手握紧了还绰绰有余，腕上的肌肤也是清凉无汗，如玉一般的微凉润洁。毕忠良面无表情，虎口紧拽着那腕子，略松动的末两指摩挲了两下。唐山海受惊似地微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得毕忠良握着了，抬眼看来，小心翼翼又带点委屈，仿佛正被人欺负着。 “下不为例，知道吗，山海有的人能碰，有的人碰不得。”毕忠良似乎也知道唐山海在想什么，顺着他的心思沉了脸色，声音也是一沉，将自己暧昧不舍的心思转为顺理成章的再一次告诫。唐山海的皮肉细嫩，不过略加了点力握了，手腕上很快涨出一道粉红。 唐山海眨了两下眼睛，又无自觉地舔了两下嘴唇，听毕忠良说了这事不会告知别人后就心神一稳，极自然地带着温软的歉意解释道，“处座，我跟李小男真的没什么。当然，这事说起来做得是不合适。今天上午见面我就是想跟她说清楚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南造云子，日本人嘛，总爱借题发挥，不管说不说真话，流传出去了，对陈深和李小男的名声都不太好，对行动处也是”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了，谢谢你在南造云子面前誓死不说李小男这事，甚至故意激得她杀了你”毕忠良哂笑了下，松开唐山海的手腕，轻轻抚了下他受伤的耳朵，只触及到了纱布，脸上神色温和，已经不复之前隐隐的戾气了，“为了这种事没命了，你觉得你的名声就好听了” 唐山海神思飞转，本以为毕忠良是因为发现李小男开房间用了自己的名字让陈深有绿帽嫌疑才会对自己发怒，此时说了这些话，分明也是介意在南造云子询问时，自己那过分外露的逼迫着毕忠良要站在自己这边的小心思应对毕忠良总是万分惊险，极耗心力，脑中思绪快速转动间，唐山海已全然没法去在意毕忠良对自己那意外亲昵又暧昧的举动了。在唐山海看来，毕忠良的任何举动和言语，都别有深意，都是期待着自己露出马脚的陷阱，表面充斥着脉脉温情，而内里全是算计试探，一个字都不能信。 “处座，”唐山海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一点后怕的神情，“我是想激南造云子，可也没想到她能疯成那样。我对赌博从来不擅长，更不会喜欢拿自己的命去赌什么事。南造云子开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她的居心，相信以处座的能力也早看得清楚。我那时就想让她失控一下露出破绽，这样处座不就能够有理由拒绝再和她合作了嘛今天多亏处座救了我，山海自是铭记在心，若是处座不嫌弃，以后必当为处座肝脑涂地，尽心尽力。” “这种话就别说了，你也救过我的命，即便你没有救过我，我也不能眼看着我的人当着我的面被一个日本人平白无故给毙了。”毕忠良走向客厅，走了几步，见唐山海还站在卧室门口，和颜悦色地一笑，“傻站着干什么呀来陪我喝杯酒，喝完酒我就要回行动处了，还真能押着你去行动处那李默群真以为我要跟他对着干了。” 此话一出，自是表明毕忠良心平气和了。 唐山海抿唇莞尔，答应了一声，两人又都回客厅沙发上坐下。 “山海啊，李小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还有句闲话，我且问你，你不乐意说也没关系。我见你拒绝周市长家的千金倒毫不客气挺干脆的，怎么到了李小男这儿就拖拖拉拉生出这许多是非来不对，上次除夕那天，还有个小田野子是来找你的你这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到底是惹了多少朵解语花啊对这些女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山海扬眉，几乎是有些促狭的味道，“处座真想听听，我对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么” “你肯说，我当然想听。这种事，我得看着你点，免得下次又做出什么不好解释的糊涂事来。”毕忠良指指唐山海，一副专制大家长的严厉模样。 “其实我挺羡慕处座和毕夫人感情那么好的，有处座做榜样，我自然也想找个毕夫人那般真心待我性情温婉又能处处都肯顾着我的太太。”唐山海低语道，眼中掠过了一抹怀念又似期待的神色。 唐山海继续说，“娶妻又不是地位越高越好，也得看自己适不适合。周兰兰是市长千金，富贵之家，周市长又是新政府要人，她那娇娇小姐的脾气多半大，我估摸自己受不住，自然能推就推了，这事越拖拉，于我于舅舅，都不利。李小男不过一个浮萍女子，无依无靠，对她温柔婉转些，倒不会牵扯什么背后利益的误会。小田野子性情豪爽，英气妩媚，交个朋友挺不费劲，可以喝酒也可以撒娇，我与她是纯友谊。柳美娜待我情真意切，温柔缠绵，我结交什么朋友，都不用担心她给我大小姐脾气受，她背景单纯，学问不低，既受了传统家族的熏陶又兼顾西洋教育的开放，家境也不足以给舅舅与我造成任何困扰，这种女子才是最适合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8章 146心火难抑 146心火难抑 毕忠良好像是理解了唐山海的思路，又仿佛刚刚认识到唐山海的另一面，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他，“说来说去，我怎么听着，你不想与周市长家联姻，只是因为怕太太家太厉害，以后容易管着你结交那些个红颜知己么你这花花公子的一面隐藏得可够深的啊不像陈深，大家一看都知道这人爱玩，靠不住，本质上，你们都是一类人啊” “我掏心掏肺跟处座说了这么多，处座就只得出这个结论，拿我跟陈深那个浪荡子比”唐山海气鼓鼓呷了口酒，再不说话。 “好，好，是我不对，我明白你了。你啊想得多，不想婚姻的另一方成为你的牢笼，别人觉得你和周兰兰合适，是觉得你们地位家境合适，你看中的，是人的性格合不合适做夫妻。你跟陈深不一样，不一样。”毕忠良哄着唐山海道，最后将酒杯伸到唐山面前，不是随便哄弄的语气了，神情认真，“你们只有一处是一样的。” “什么”唐山海望着毕忠良伸过来的杯子，矜持着就是不动，还是余怒未消的模样。 “都是我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毕忠良这句话是郑重的。 唐山海脸上漫出了一波微笑，颔首了两下，终是去与毕忠良清脆地碰撞了一下，“这话倒是不错的。” 出了唐山海的家门，毕忠良心情愉快，陈深过来送他，双手插着裤兜问唐山海有没有给他气受。毕忠良笑吟吟地摇头，拍了拍陈深的肩膀，“走吧，跟我一道去行动处审审人。”陈深大为懊恼，说本想回行动处办公室偷懒睡觉的，早知道不等毕忠良了还担心唐山海会气着他呢，好心没好报。 “别说废话了，跟我一道去审审那个军统特工，问了大半天交给刘二宝折腾，出来这么长时间估计刘二宝也没办法，带你过去看看呗，你小子鬼点子多，也许能想出什么法子提醒提醒我，要是招出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自然就算你一份功劳。” 陈深嘴上嚷嚷着不情愿，心里巴不得有机会接近吕明，“那”他直接空手伸到毕忠良们面前，强行索贿，完全地不要脸。 毕忠良伸手拉了他往车上走，“无功不受禄，审出来再说。” 上了车，陈深目光无意间往楼上一瞧，唐山海家的窗户都暗了下来，像是关灯睡觉了。余光一转，毕忠良却是目中深邃地盯着唐山海家黑漆漆的窗户，唇角勾着像是回味着什么，这模样，陈深不知怎么形容，忽然想到毕忠良家养的那两只猫，嘿，这不就是猫儿偷腥偷着了的样儿么不知道方才毕忠良对唐山海做了什么事，让毕忠良这么高兴又这么得意心中一紧又一闷，醋意止不住地泛上来，又不好表现，陈深干脆搂臂装作没要到钱了在生气的模样，闭目养神不去理毕忠良。 毕忠良是在回味，回味着唐山海的一切，特别是将唐山海摁在门板上那一刻完全被自己掌握的感觉。 这是陈深也不知道的唐山海，不，恐怕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唐山海。 他的心中充斥着隐秘的窃喜，明知道不应该任由这簇小小的火苗发亮，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纵着它于心底灼灼燃烧。 深夜，李默群没有在家里。 他在一家隐蔽的小旅店里，面前跪着一个面目阴沉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脑后，被两柄手枪稳稳地指着。 年轻人面色平静，几乎比他身后拿枪的两个汪伪总部的特工还平静。 “我去查过你说的村子了，你姐姐是叫苏翠兰，家里的情况，你一个字都没说谎。”李默群坐在床上，挥了下手，年轻人身后的两个特工迅速收回了枪。 “在行动处，是需要个狠角色来帮衬着点我那外甥，不然今天这样的事还会发生，行动处盯着的人太多，一个两个再发疯，山海再能耐，也应付不过来，那些会脏他手的事，我不能让他干。有些事，他不方便做的，我就指望你了，你觉得如何，苏三省”李默群像是在询问苏三省的意见。 实际上，李默群是不允许苏三省有任何意见的，何况苏三省本身也是毫无意见，做梦都想如此。 “听凭李主任吩咐。三省乐意之至，倍感荣幸。”苏三省很怕这时候李默群走近发觉自己那狂喜不安的心跳声，天知道他握拳用了多大的劲头，才勉强维持了面上的无动于衷。 “你的那份大礼，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李默群又问。 “并不用多久，至于怎么拿出来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得听李主任如何安排。”苏三省乖顺道，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还能再缓一段时间让他查到潜入汪伪机关的那个重庆来的最高级别的特工的线索作为另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那就更好了。 “好，痛快。安排好一切后，过几天我会派人在指定的地点通知你怎么配合。到时候如果找不到你，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吧”李默群阴恻恻道。 “当然。三省什么都明白。”苏三省低首敛眉答应道。 行动处的大牢，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行动处自己的工作人员，没有必要也绝不会涉足这个地方。 阴暗潮湿不说，最渗人的是那永远都洗不掉的浓重发臭的血腥味和腐肉味，牢房里每一块砖瓦，都让人联想到是被多少人的血肉浸透了多久才会有那样深邃得让人不敢细窥的颜色。 大半夜的，陈深真不想进这个门。走进地牢之前，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黑沉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仿佛都被这浓重的夜色给淹没了。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看着最让人容易绝望的。 然而黎明，终究是要到来的吧。 还未到目的地，长长的阴森走廊深处已传来阵阵抽打血肉的鞭笞声，偶尔还混杂着一两声人的无力闷哼。 吕明关押的地方在最深处，足见毕忠良对他的重视。走到那里经过其他牢房，陈深听到一间牢房里于胖子的咒骂声，大意就是自己是被冤枉的，自己的二叔绝对不会放过嫁祸自己的人之类的威胁，看来在这里还没被折腾够，顾虑着他那二叔的关系，刘二宝也没对其下狠手，怕万一查下来没嫌疑弄废了人不好交代。 刘二宝来开了门，走进吕明所在的刑房，陈深看到钱秘书脱了外套，衬衫袖口卷起，拿着根血迹斑驳的长鞭抽打着吕明，一副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模样，脸上含着扭曲狠毒的快慰笑意，与平日那个在毕忠良面前唯唯诺诺的小秘书相比判若两人。 行刑的石头方床上血色横流，下方一个池子里都是红的，映照得这儿的人影歪斜诡异，像是地狱的恶鬼。吕明四肢被绑着躺在石桌上，血肉模糊，胸膛微微起伏，看着都是生不如死的样子。 陈深想起这人白日对周丽拳打脚踢的情形，一股杀意涌起，而他脸上笑得凉薄，“哟，钱秘书，挺来劲的啊今天过瘾了吗” 毕忠良脸色一沉。 “处座，陈队长，你们来了啊我我这不是来搭把手吗，反正在处里暂时闲着也没什么事”钱秘书一见到毕忠良和陈深就立即放下了鞭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卑躬屈膝地过来打招呼。 “处座，是钱秘书问我人招供了没有，他想过来帮忙，我就让他试试手，这军统的人这么长时间下来还真扛不住，招出了些东西。钱秘书只做个秘书，还真是有些屈才了。”刘二宝不紧不慢地跟在钱秘书后面解释，话没说透，钱秘书没听出来，但毕忠良和陈深都听明白了。 毕忠良之前叮嘱不许任何人接近抓到的军统特工，若有人过问就是有嫌疑，钱秘书过来问问，刘二宝正好拿他做个试探，放了进来，没料到钱秘书就是单纯过来揍人发泄的，认为捞了个“美差”，结果还算立了点小功。 “招出了什么东西”毕忠良瞥了眼气息微弱的吕明，坐在刑室外间的椅子上。 陈深随便地站着，抖着腿，目光很无聊地来回看着，谁也看不出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正在颤抖着。他很害怕，害怕从刘二宝那里听到任何关于唐山海的坏消息。 刘二宝递过来一张还未签名的笔录纸，上面已经写了不少东西，“此人名叫吕明，是军统飓风队的成员，他们的队长叫陶大春，据他所知，陶大春是唯一跟内鬼见过面的人。行动当日，也是陶大春突然接到终止行动的命令，他们才突然撤离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是谁通知的陶大春，他一无所知。还有，他还招了他们的秘密驻地，是宁德路上的云南会馆” “人被关了大半个晚上，飓风队早就撤了。”毕忠良将笔录纸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那还去吗”刘二宝迟疑着问。 “带人去看看吧，查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毕忠良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9章 147陪审吕明（1） 147陪审吕明1 “是。”刘二宝带着笔录正要走，想起什么，就返回身走到吕明那儿，抬起吕明的一根手指在笔录纸上摁上了红印，然后才带着钱秘书一道出了刑室的门。 “去吧。”毕忠良坐在原位，朝陈深一抬首。 “干嘛”陈深不解地瞧他。 “你不是答应了陪我审人的吗”毕忠良不满地啧了一声。 顺着毕忠良的目光，陈深看到了钱秘书临走前扔在地上的那根被血水浸得颜色深沉的长鞭，眉头一挑，“对啊，我陪你审人啊，陪啊怎么，要我干钱秘书的那活儿啊我可不干，没他那种爱好，要不我把钱秘书叫过来继续打给你看” “钱秘书那么做还能审出点成果来呢，你干不了他的活，那你到这儿来能干啥呢”毕忠良哼了一声。 陈深一撇嘴，又无赖一笑，“哎，你花雕呢我给你倒一杯行吗”陈深环视周围一圈，当即叫了守在门外的一个兄弟去给毕处长拿花雕还有温酒的小炉子过来这边的刑室。 “没出息的东西。”末了毕忠良含义不明地骂了一句，起身让两个兄弟把吕明扶着到十字木架上架着绑好了，也不急着说些什么，先找人叫早准备好让今晚值班的医务室医生过来给吕明治治伤，涂点药水防止伤口发炎感染。 在医生给吕明治疗伤口时，毕忠良和和气气地跟吕明聊起了跟审讯无关的家常话，吕明不吭声，都是毕忠良自说自话。 有媳妇儿了吗，有孩子了吗，孩子多大了，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自己的种，女娃还是男娃当然都是好的。媳妇好看吗，是不是又漂亮又贤惠孩子多久没见爸爸啦，会不会想你媳妇儿呢，媳妇儿会给你写信吗她又有多久没见你了她们有难处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你都会在在他们身边吗你想他们吗怎么能不想呢热乎乎的媳妇儿和孩子，多好啊 陈深已经听毕忠良说了，南造云子抓到吕明的关键是一个玉佩。那玉佩成色一般，也不是多贵重的物品，吕明特意跑回来捡这块玉佩，说明对他十分重要。时常戴在身上又不肯放在别的地方想要时时抚摸，多半这是跟他心上人有关的东西，以吕明这相貌，该是有媳妇的年纪了。毕忠良和南造云子审了一道之后，虽然吕明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但从他的反应，毕忠良笃定这玉佩应该就是他老婆送的。为了老婆送的东西冒着性命风险去捡，说明吕明很爱他老婆，是个看重家庭的人。 此时毕忠良的句句不离媳妇孩子的家常话，不过是另一种用来摧毁吕明心防的有力攻势而已。吕明虽然还是不说话，血水汗水粘在一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从他呼吸的频率，陈深就听得出，吕明正在渐渐地动摇。 他的眼神迷茫而温和，显然是随着毕忠良的话语逐渐陷入了对于自己的那个温馨小家庭的回忆中。 陈深内心十分焦虑。一方面他同情吕明遭受了这种非人的折磨，还要继续在精神和肉体上承受毕忠良的折腾，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害怕吕明供出更多的消息，尤其是那些消息牵扯到唐山海时。 然而这时他只能继续听着，无动于衷又若无其事，一点点痕迹都不能表露。 医生给吕明的伤口大致都查看过并简单处理后，就按照毕忠良的命令又退出去了。 毕忠良在那些刑具面前转悠，像是考虑着接下来给吕明用何种刑罚逼供。 吕明眼珠紧张地随着毕忠良的身影转悠，肉体上的疼痛叫嚣不已，而更大的疼痛，似乎还没有结束。这让吕明忍不住心惊胆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将遭受什么样的酷刑。 有时候死亡本身并没有多恐惧，最容易让人恐惧和崩溃的，是等待死亡的那份煎熬。 毕忠良其实不太喜欢审讯的时候搞得人血肉模糊，他也不想手上沾了太多血，粘腻得让人恶心不说，那种腥味还不容易洗掉，会让刘兰芝嗅出来，搞得她心神不宁。 毕忠良在各色刑具面前转悠着，并不是真的想挑选使用哪一种刑具，他不过是在延长吕明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痛苦的疑惧。 这些都是更快击垮吕明那道心理防线的手段。 毕忠良的手段很多，只有这些手段用尽了，才会考虑亲自动手的可能性，就像对待“宰相”那样。真到了那种地步，也就代表毕忠良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像个无能的暴君那样，无聊地以别人的鲜血和惨叫来发泄自己的失败。 进入汪伪这几年，陈深已经很熟悉这样的毕忠良。起初他还会心惊怀疑，这真的是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个老毕吗次数多了，他就麻木了，接受了这样的毕忠良就是曾与他上过战场互相支撑互相救过命的生死战友的事实。 他以为早晚会是自己先背叛毕忠良，没有想到毕忠良首先背弃的，是他们的祖国。 毕忠良变了，而陈深自己无能为力。为了进一步获取情报，他还要推波助澜地，推着毕忠良走进那个深渊，带上自己，去寻找深渊中的光亮。陈深有想过隐晦地劝诫，但是毕忠良做出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当年毕忠良和盘托出离开重庆来上海的计划时，并没有把握一定说服陈深，但是他也的确真心实意地想过，如果陈深不同意，就自己走。他相信陈深不会去向别人告密出卖自己，他是为了救刘兰芝，为了救待陈深如至亲的大嫂。 一步一步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兄长走到这个地步，陈深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寒了。直到宰相被抓，陈深才确认了一点，自己迟早都应该且必须杀了毕忠良。 大概人真的是太容易改变的生物了，为了更好地活着。 而陈深的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人，又很容易死去。 对陈深而言，剩下的不能再失去的人已经很少了，很少很少了，他希望他们不会像毕忠良那么轻易地屈服于命运，又希望他们拥有如毕忠良无耻的生命力能够那么顽强无赖地活下去。 特别是唐山海。 处境最危险的，就是唐山海。 陈深相信无论如何，唐山海都不会迷失自己，但是如果他没法再顽强地活下去，陈深想，自己必须帮助他。 毕忠良嘲笑了一通吕明的信仰，每次听来陈深又觉得毕忠良是洞察了一切在嘲笑自己，或者是嘲笑从前的那个年轻的不怕牺牲一切的毕忠良。 他自以为长篇大论鞭辟入里地给吕明洗脑，也在给陈深第无数次地洗脑，或许更是在给他自己洗脑。让人牺牲自己的都是虚妄的谎言，抓住自己能抓住的小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陈深很少直接审问犯人，很多次毕忠良非要陈深在一旁，也没有让陈深去审犯人，不过是借着审犯人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诫着陈深，深入灌输着毕忠良自己的信仰。天长日久，毕忠良觉得陈深总会听进去一点的。 但是陈深不会认真去听了。他已经看透了毕忠良的小心思和那点直接又肤浅的愿望，游龙永远看不上浅滩，正如鸿鹄永远不能跟燕雀做朋友，即便那是最厉害最能干的燕雀。毕忠良这个行动处的处长，无数人眼里背主求荣的汉奸和暴君，外表看上去有多强悍冷硬，实际上他的内心就有多么懦弱无能。陈深早看透了。这一点，唐山海迟早也能看穿了。 “我从来都觉得，那些所谓舍小家保大家的信仰，全都是狗屁。一个男人，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信仰有屁用你的信仰就是让你遍体鳞伤让你妻离子散，啊”毕忠良最终选了一个没有烧过的铁烙，冷酷坚硬地抵在吕明的伤口上，压得伤处的血又在往下流，吕明皱了眉，仍旧不愿说话。 “咱们都是凡夫俗子，有什么事情能比一家人团聚喜乐安康更实际呢你告诉我，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放了你，我让你和你的老婆一家团聚”毕忠良观察吕明的表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抛出美妙的诱饵。 吕明嗤笑了一声，“团聚”他想起了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希望自己不要冲出来的周丽，思念和悲愤让他想嘲笑一切，“我怎么团聚啊我媳妇都让你们抓了” 毕忠良眼皮一抬，这是个没听过的消息。 陈深眼皮一跳，坐在桌子上，手心开始出汗。 如果吕明说出了周丽的名字，那么毕忠良一定会追查下去，直至查到自己和唐山海与她的关系，以及近期的会面。 不能再让吕明说下去了。 “那你就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毕忠良用铁烙压着吕明的脖子往后退。“你老婆是谁，我马上带他来见你” 吕明怀着疑问和希望，颤颤地望了一眼毕忠良，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出那个名字。 陈深咬了咬牙根，想要做点什么，也不管是不是会让毕忠良怀疑了，走上来，拿走了毕忠良的铁烙，插话道，“老毕，看你审了这么久了，累不累，我来问他两句呗。” 像是被陈深的动作打断，吕明张了嘴没发出什么声音。 “一边去。”毕忠良斥了下小赤佬，只看着吕明，愈发循循善诱，“说吧，你老婆是谁” “是”吕明喉头一动，就要开口。 陈深突然后悔没像唐山海所说的，尽快杀了吕明，应该不等毕忠良，自己立即先回行动处趁机杀了他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0章 148陪审吕明（2） 148陪审吕明2 当陈深牙根暗自咬得发酸时，吕明并没有说出毕忠良期待的那个名字。“哼，告诉你们我媳妇儿的名字，让你们找出来尽快杀了她吗”他还没到这么轻易就相信人的地步，做特工的直觉告诉他，毕忠良不可信。周丽至少现在还活着，告诉了毕忠良，那周丽今天之内也许就要死去了。 “也是，现在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毕忠良瞧了瞧陈深，“小赤佬，看你的了。”毕忠良撤了铁烙，自己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花雕抿了一口，眼神即使没有直接看向这边，也如毒蛇一般，从未放弃过对目标的盯梢。 陈深拍了拍吕明的脸颊，“喂，还活着呢，对吧”不出所料引来了吕明的瞪视。 陈深笑了笑，一张雪白脸孔看着亲切又和气，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我说啊，老兄，看看你，”他指指吕明，从上到下手指活泼地晃晃，“搞得自己这么凄惨，何苦呢说说吧，陶大春会见的那个内鬼，你就真的一点都没见过他来见陶大春，你们就一个都没在场过，偶尔都没碰见过吗说点实在的，只要你帮我们找出这个内鬼，不管你媳妇是谁关在哪儿，老毕都会放出来的，你说是不是，老毕” 陈深转头，征询毕忠良的意见。 “嗯，对，我不但会放了你媳妇，还会放了你，成人之美是我最喜欢的。”毕忠良一边喝着花雕一边做出承诺。 “你看看，多么好的机会啊。你可别不信老毕的话，知道他是谁吗那是我们行动处的处长，一把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样的职位，你知道的，想放一两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说，你要真的还想救你老婆呢，就招了吧。放心，我们对你老婆是谁没那么感兴趣，你想先放她我们还怕你诓人呢。至少你得吐露点关于内鬼的信息让我们抓到了我们也才敢放你老婆。这个内鬼你知道多少说多少，知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名字的话，那是不是见过呢有没有什么印象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好看还是不好看总有点什么可以说的能告诉我们的吧来来，先说，男的还是女的”陈深拍拍吕明的肩膀，循循善诱着。 男的还是女的男人，女人吕明疑惑地看看陈深的眼睛，那眼睛里还有着一丝他看不透的冰冷的意味。 本能地，他警觉起来，那是来自一个军统特工的直觉。他见过那个人两次，第一次看见了对方的脸，是个年轻俊秀的青年，第二次对方没露脸，穿着村妇的衣服，不清楚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两次出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他都不能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那个露脸的男人在行动处，让吕明指认的话，吕明是一定能认出来的。 可是，他真的应该实话实说吗男人，还是女人 吕明又瞧瞧毕忠良，身体瑟缩了一下，沉默了会儿，在陈深叨叨了半天之后，勉强开口问了一句，“如果，我，我帮你们找到那个人，你们真的能放了我媳妇，还有我” “放当然是真的，全都放”毕忠良起身过来，大声道。 吕明慢慢抬头，直视毕忠良的眼睛，又看看陈深的眼睛，嘴巴渐渐张开了。 “行动前那一天，陶大春见了一个女人” 毕忠良眉头一蹙，继续全神贯注地听下去，也没能察觉到陈深眼中掠过的一丝轻快之意。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他的上级然后，陶大春在乔家栅要行动之前，一个女的来喝茶，喝完了一走，陶大春就下令终止行动了，这个女的蒙着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我没看清，不知道是不是跟第一次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吕明说完了，似乎是伤口疼痛，头低了下去，掩饰自己撒谎的心虚。 “她长的什么样子”毕忠良问道。 “大概二三十岁，长发，长得还挺好看”吕明皱着眉忍受着伤口的痛苦，一字一顿慢慢地说。 陈深看着吕明，考虑如何将吕明的这个谎言弄得更像真的。 “如果你再见到她，能认得出来吗”毕忠良逼近吕明。 吕明闭了闭眼，仿佛在为自己的背叛也感到痛苦，沉重地点了点头。 陈深望了望狭小的窗口，天色发白，原来天亮了啊。他和毕忠良居然一夜没睡，就这么过去了一晚上。 唐山海也是一夜未睡。 在毕忠良和陈深离开后，他迅速收拾了家中的所有任何可能流露自己身份和信息的东西，躲在书房中桌子底下偷偷全部烧了，包括徐碧成曾经给自己写下的那张保证书。然后关了灯火，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愈发黑暗，再渐渐地，目睹最初的一丝光亮吃力地穿透了浓重的暗色，一点点地冒出头，最终能够终于有了能够驱散所有阴影的力量。 天边刚有些亮色，他再躺不下去，早早起床洗漱，梳理好了自己。面色不是很好，有些憔悴，这是难免的，耳朵上受了伤还没好，自己的兄弟和女友还在行动处里背负嫌疑被软禁着，精神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唐山海给自己的耳朵换了道药，准备好了两人份的早餐分别包装，刻意等了会儿，到快八点了，才带着牛奶早餐出了门。出门之前，他打了个电话给李默群，礼貌地陈述了一下毕忠良目前处理南造云子引发的乔家栅事件的处理情况。 刚踏出公寓的门，对门李小男就开了一条缝出来，眼睛滴溜溜地在门缝中间瞅着唐山海转，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难得忸怩的样儿。 唐山海笑了一下，轻声道，“还早呢，没事就继续睡吧。”一手比了唇让她别说话，随即下了楼。 李小男悄悄再关紧了门，心乱如麻。 在行动处人员的看守下，唐山海先是去机要室给徐碧成送了早饭。 徐碧成接过早饭，道了声谢，抬手捋了下刘海遮住了看守的视线，本是欲言又止的脸色趁机调皮地冲唐山海眨了下眼睛。 看徐碧成的脸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唐山海放心了些。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用走廊的长椅凑合了一宿，只想着今晚要是能回家就好了。”徐碧成淡淡道。 “会的。”唐山海郑重回答。 他会带徐碧成安然无事地回家的。 见完了徐碧成，唐山海又拿着另一份早餐来到柳美娜的档案室。 “美娜，给你带了点早点” 柳美娜一开门就惊喜地往唐山海怀里扑，唐山海抱着她后退了两步，手上用力抓牢了早餐。 “山海，听说昨天你受伤了，没事吧疼不疼啊”柳美娜抬头看唐山海，发现了受伤的耳朵，心疼地摸了摸。 “没什么事，去医院看了抹点药就好。你这儿处座没为难你吧”唐山海温柔地询问。 “嗨，我能怎么样呀啊该说的都说了，难不成还能白的说成黑的，有人非要栽赃我山海你吃了没有，来陪我吃点吧”柳美娜拿过早餐袋又拉着唐山海要进机要室。 毕忠良终于站出来了。唐山海刚到行动处，他安排盯着的人就过来报告了，毕忠良出了牢房上楼来，就见到柳美娜和唐山海贴在一起可以称之为卿卿我我的画面，大约是一夜没睡有些火气，毕忠良并不是很高兴。 “山海，你来了啊。”毕忠良开口唤道。 “处座。”唐山海和柳美娜齐声低头，这话语动作皆一致的模样落在毕忠良眼睛里也是分外地让他不太喜欢，但他没有将情绪都摆在脸上，高兴不高兴，倒不容易让旁人轻易瞧出端倪来。 “才一个晚上就这么着急要来看看”毕忠良微微一笑，柳美娜心里突突地跳，愈发低了头不敢抬首。 “处座说笑了，我就带了些早点过来，人关了，送点吃的总不打紧吧。”唐山海抿抿唇，又眨眨眼睛，极无辜的神色。 “嗯，送点吃的是不要紧”毕忠良目光扫了下柳美娜手中的早餐，“我这审了一晚上人犯，也没人想到给我送点吃的啊” “那”那你不是有刘兰芝给你送吗唐山海蹙了下眉本想这么回，忽觉得这话说出来好像特别古里古怪，“那”字一出口后面那些话就堵塞了似的出不来了。 “那什么啊嗯”毕忠良还瞅着唐山海非要他“那”完后面的话。 “哎呀，处座要是饿了的话，就拿去吃嘛。我待会儿就能放出去了吧，我可以自己去外面再买些吃的。”柳美娜发觉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打岔，将手上的早点送到毕忠良面前，朝着唐山海使眼色，让他说些好话。 唐山海乖觉地刚要开口，毕忠良突觉好没意思，转了身往前走，“算了，我这儿事情还没完呢。美娜你自己先吃吧，山海，你先跟我来。” “是。”唐山海望了眼柳美娜，就迅速跟上了毕忠良。 “晚上睡得不太好”去往牢房的途中，毕忠良有意放慢了脚步，和唐山海并排走着，侧头看了下身边人的脸色，并不比昨天好多少，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嗯，耳朵伤口一不小心侧身就碰着了有点疼，躺得不舒服，没睡好。”唐山海稍稍点头，“也没什么，过两天就会好吧。” “这两天事情多，昨晚我们走的时候就很晚了，这事情过去了，我给你几天假。”毕忠良舒眉温言道。 “谢谢处座。我不算什么的，您审犯人这么久好像一晚上都没睡吧，比我辛苦多了。”唐山海客气道，眼看快要到刑室了，就放慢了脚步，要让毕忠良先行一步，却被毕忠良一拉，向前又走了几步，两人差不多是手拉着手一道先后脚地入了室内。 陈深还在里面，与唐山海四目相对，又倏然一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1章 149刑讯试探 149刑讯试探 唐山海来行动处之前，毕忠良与陈深在刑室外面还有一段对话。 “吕明的话未必能够全信。”毕忠良接过了陈深递来的香烟，借了对方打火机上的火，点燃了深吸一口。 “怎么他都这样了还会跟我们耍花招吗反正找不出内鬼倒霉的还是他啊。”陈深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抽着。 “说不好。他说跟陶大春联系过的人，他碰见过两次，但是两次是不是一个人，他不确定，只能确定第一次那个是女人，至于第二次，他是不是真的没见过，也许是有保留。他嘴巴还算硬的了，可能觉得供出来一个就好。”毕忠良分析道。 “供一个也是供，供两个也是供，有什么区别吗就让他认人呗，看他能认出几个。”陈深还是满不在乎道，内心暗暗吃惊，毕忠良惊人的观察力和敏锐度总是让人不敢小看。 “也许第一个是女人，第二个是男人，他说看不清脸，总该记得大概的身形。待会儿上班时间到了，就召集行动处所有人，楼上会议室集中处里所有女人，楼下门口，叫行动处所有男的集中起来。除了刘二宝和他带的几个人到云南会馆调查还没回来，其他所有人都不得缺席。” 陈深狠狠吸了口烟，心中沉甸甸的，看来这场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吕明虽然先撒了个小谎试图扰乱毕忠良调查的方向，但真到了认人的时候，吕明真的不会指认出徐碧成吗即便他不说，但他任何微小的表情变化都别想瞒过毕忠良的眼睛只要毕忠良觉得有一丝疑虑，一定会像闻见了血腥的猛兽一样，盯紧不放，直到彻底抓住猎物。 无论如何，吕明再活下去一刻，自己和唐山海以及徐碧成的处境就会更危险一分。 毕忠良把唐山海带到这里来，这是在首先试探唐山海吗陈深握紧了掌心，打了个呵欠。“哟，唐队长，早啊。老毕你把唐队长带过来要干嘛，想试试唐队长的审讯能力吕明该招的都招了吧，还能再挤出点什么啊” 毕忠良已经极自然地放开了唐山海的手。 “招了那恭喜处座和陈队长了，接下来是要有什么行动吗”唐山海听陈深这么说，心里一紧，面上还要一喜，加紧追问，“碧成和美娜是不是就没有嫌疑了”他的余光扫了眼满身是伤气息虚弱的吕明，后者低着脑袋，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着。 唐山海想，这是自己的过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同意了营救周丽的计划，自以为万无一失，终究是马失前蹄，害了吕明。 自从唐山海和柳美娜确定关系后，唐山海每次亲切地提到柳美娜，都让毕忠良无端地不悦，他不置可否地说，“吕明已经招得差不多了，说可以帮我们找到处里的内鬼。” “是吗，那就去找嘛，省得现在怀疑这个那个的，让大家都不高兴。”唐山海无谓地提议。 毕忠良用铁烙抬起了吕明的脑袋，吕明睁开了眼睛，望见了毕忠良，还有面前的唐山海，目光轻轻一扫，没有任何地情绪地看向毕忠良。 不是唐山海。吕明没见过唐山海。 毕忠良判断出了这点，心情意外地一松。 “我总觉得吕明还有话没说透，想着山海你来行动处这么久了，这牢房还没进过几次吧，以后偶尔有些刑讯工作可能还是免不了要交给你的，就打算让你来先试试，这次审不出东西也没什么，总要先适应适应的。”毕忠良放下手上的铁烙，在唐山海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去拿起一边血迹斑斑的绳鞭，“你喜欢用哪件东西，山海之前我在蒋校长手下时也听说过，军统的大牢里，抓捕共党时，其刑讯手段比之我们特工总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山海低头咳嗽了一声。在毕忠良递着绳子送过来的时候，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白皙干净筋络分明的手伸出来，衬托得那鞭子愈发脏污不堪。鞭子上那些新鲜的血迹全是吕明的，是同志的血。唐山海一把抓牢了，笑了起来，眼睛发亮，如同刀锋的冷光，“恐怕要让处座失望了，在军统的时候，我从未亲自参与过刑讯工作，培训的时候倒上过些课，只是一来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什么实践经验，二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早忘了当时老师怎么教的。如果到了行动处，这类工作不可避免，那少不得要请处座先指教一二了。” “老毕，你可以啊，让唐队长做这种脏事亏不亏心啊人唐队长没做过这种工作，再说李主任安排唐队长到我们行动处，也不是让他来干这个的啊”陈深哂笑一声，拍了拍毕忠良的肩膀，像打圆场，又像是关怀地告诫，让毕忠良不要太逼迫唐山海，这对唐山海有些过分，也太不给李默群面子。 毕忠良看看唐山海指节分明洁净如玉的手指，握着脏兮兮的鞭子实在太有碍观瞻，于是握上了唐山海那只手，轻轻摸了摸，被那凉意弄得心思稍乱，再没了之前咄咄逼人试探的想法。既然吕明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不是唐山海，这个时候继续强硬就太过了，“算了，”他握着唐山海的手松开了鞭子，抽走了绳鞭，“看你今天精神有点差，下次再说吧。” “处座都找我来了，这时候说一声算了就算了，那不是白跑一趟吗”唐山海冷了脸色沉了声音道，有几分气哼哼的味道。 还真的有点生气了。 “山海，算我今天冒昧了。行了，这边事儿没什么了，有什么问的之后再说，最要紧的是让吕明先指认处里的内鬼。这样吧，你出去马上召集处里所有女的到会议室，男的到大楼下面集合，我和陈深马上带人过去”毕忠良回头笑着对唐山海道，虽然最后下了命令，却是有些哄劝的意思。 “是。”唐山海低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眼看实在没机会再做什么，迈着沉重的脚步正欲出门。 “处长，李默群主任电话找您。”一个值班的行动处人员忽然进来报告。 “早不来晚不来。”毕忠良望了望唐山海，再转向陈深，指了指吕明，“看好他。马上带他去会议室吧，按照我刚才说的办。” 陈深眉心一跳，答应了一声。 毕忠良与唐山海一前一后是要一起出门的模样。 “处座，”唐山海话音一顿，呼出一口气，显出点心虚来，老实道，“我早上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舅舅，说了一下现在处里关于这件事目前处置的状况，舅舅对于这件事本来也很关心的。” “知道了。我扣了碧成在这儿，你担心，跟你舅舅说一下也没什么。”毕忠良这会儿挺大方的了，望着唐山海乖乖的温驯神色心情大好，并不介意他这点诚实的小动作。 “要不，我我还是跟处座一起去给舅舅解释下吧，要是舅舅误会了处座，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唐山海低首说。 毕忠良目光从唐山海脸上扫过，想到陈深昨天说的唐山海的抱怨，看着对方此时懊悔的神色，搭上了他的肩膀，笑容漫开，“好啊，我还真怕李主任误会我什么。你愿意给我说说情，那再好不过了。” 唐山海随毕忠良一道离开了刑室，余光瞧了眼陈深。陈深知道，唐山海这是暗示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他没有借口与自己一道待在这儿，这样也不坏。不然出了任何事，他和陈深都会被毕忠良一起怀疑。 离开牢房的路上，毕忠良漫不经心地一问，“山海，早上你是为了徐碧成打电话给李默群的，还是为了柳美娜，嗯”毕忠良忽然追问了一句。 跟在后面的唐山海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毕忠良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的样子，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处长办公室接李默群的电话。 李默群打电话并不都是因为唐山海早上的那通电话，似乎于胖子那个在南京的二叔也打电话来问过情况了。李默群质问毕忠良收拾南造云子的烂摊子怎么把碧成又给留在行动处了，还抓了于胖子，让毕忠良不要把摊子越搞越大。 毕忠良解释了一番后，拉唐山海过来说话，唐山海为毕忠良说好话解释了一番，表示碧成在这边没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处座审问了一晚上犯人成果斐然，只要吕明指认出了内鬼，大家马上都能各回各家了。这倒让李默群高兴了几分，又叫了毕忠良在电话里说明一下吕明招供的信息。 然后唐山海按照毕忠良的指令先去集合楼上楼下的女人和男人。 这会儿，陈深借口吕明是重要犯人，独自押着吕明慢慢往牢房外面走。 走到地牢正大门出口的阶梯那儿，看着守卫人员也大多被叫出去集合了，陈深注意到左右周围没有眼睛盯着自己了，终于接近了吕明，开始自己的行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2章 150欺骗与希望 150欺骗与希望 陈深从怀中掏出了深藏内里许久的吕明的那张黑白全家照，递到对方手中。 吕明颤抖着接过了，深深地凝视着照片中的妻子和孩子，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对于陈深这突然的举动也没有心思去揣测了。 “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陈深开口道，“每一个向毕忠良投降的叛徒，最终的结果仍然是死，因为他们不再有利用价值了。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老婆和孩子，你是相信飓风队的人，还是相信毕忠良” 吕明握着照片，神色凝重起来。 陶大春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至于周丽，飓风队也是想过办法营救的，要不是有人告密导致功亏一篑，周丽早就被救出来一家团圆了。叛徒是可恨的，但是自己在这儿真的要当叛徒吗飓风队的宗旨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叛徒，即使陶大春不会对小孩子下手，那么周丽呢一旦得知自己叛变，周丽会怎么看待自己抛开这些不说，那飓风队之后还会营救周丽吗不管如何，飓风队尝试着救过周丽，也许还会再救一次。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战友，这一点让吕明很放心。毕忠良不可信，吕明不是不清楚，但他扛得艰难，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才会暂时向毕忠良低头。可是陈深的这番话，让吕明知道，行动处还有自己人，虽然自己没有指望了，只要自己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还是有希望的。 “只有，你永远闭上了嘴，周丽和孩子，才能平安。”陈深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吕明的想法，“否则的话，戴老板的飓风队，也不可能放过你们。” 握着照片，吕明有了决定。 而陈深没有给吕明更多的时间，抽走了照片。 这也许是吕明见到周丽和孩子的最后一眼了。 陈深很清楚，周丽不可能活着从提篮桥监狱出来了，与她同行的那些姑娘们，不论是军统成员还是地下党的同志，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是自己亲手送了她们走进了那死亡的坟墓，眼睁睁地与她们的背影道别。 欺骗并威胁着吕明，给他一个虚假的希望，陈深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比直接杀死他更残忍。 然而，为了唐山海，为了自己身份的安全，陈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吕明必须牺牲，哪怕他并不该死。 而这世界上，已经死去的不该死的人已然太多了，未来还会有多少，陈深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他只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永远不要见到唐山海有这么绝望的一天。 戴着手铐，拖着脚链，吕明出了牢房区，来到了办公大楼前面的空地上。 唐山海已经召集了处里能够召集到的所有男人整整齐齐站成几排，包括徐碧成。唐山海站在台阶上，遥遥看着陈深带着吕明一步一步走近。 陈深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与唐山海死死纠缠。唐山海的眼睛里像是空无一物，茫然又漂亮，像熠熠的黑色宝石一般。 陈深很想对唐山海说一声，别怕，不会有事的，我都跟吕明说好了。 可他只能这样无声地望着对方，给予无法付诸言语的沉默的安慰。朝着唐山海的方向，陈深拉了下领带，嘴角极其快速的一挑，随之消失，彷如一个幻像。也不知道唐山海看清了没有。 唐山海微微低首，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过是他抚弄自己的领带的一个小动作，如此垂眸做来别有贞雅娴静之感，而他只要一抬头，就能发现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星辰。 徐碧成站在人群中，想低头又不敢，尽量若无其事地站着。 吕明到了他们面前，站定了，因为还要等毕忠良下来才开始正式辨认，所以他就先视线自然地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做好准备，到了徐碧成面前，他有所停留地顿了顿，陈深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徐碧成将头埋得更低时，吕明慢慢将视线移开了，去看向了别人。 “李主任，请您和于先生一定放心，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无关人员我一定都放回家。”做出了最终的保证后，毕忠良有些疲惫地挂断了电话。看着电话，忽然自言自语，字字狠戾，“如果有确凿的证据，那就永远别想回家了。” 出了处长办公室，直接来到了楼下，看到唐山海集合好了处里的男人，陈深把吕明带到了这儿。 毕忠良对着吕明道，“仔细认一认，这些人当中，不管样貌还是身材，有没有你觉得眼熟的什么人” 吕明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看了看毕忠良，这才认真地辨认起来，目光对着那些人的脸和身形转了一圈，按次序到了徐碧成那儿和到了别人那儿，神色没有任何区别。瞧完所有人，吕明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我见过的那个人的脸，应该不是男的。” 没关系，还有希望。本来这些男的集合起来，就是毕忠良用来碰碰运气的，见吕明果然指认不出来，也没有太失望，随即就地解散了刚集合起来的行动处男工作人员，让陈深和唐山海押着吕明又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那里集合了行动处的所有女性工作人员。 毕忠良还不知道，对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来说，目前他们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毕忠良走在最前面，吕明在中间，陈深和唐山海并肩押着吕明走在最后。 陈深不时用目光安抚着唐山海，令对方感觉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心。 一进入会议室，柳美娜就向唐山海投来无措的目光，唐山海忍不住极力温柔地朝她看着，摇头表示没什么事，想要安慰。在毕忠良无声地瞪视下，唐山海才察觉自己的不妥行为，连忙垂下了眉眼。 “好了，现在都是女人了，你再好好地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你见过的那个跟你们上司接头的女人”毕忠良坐在主位上，对吕明发话。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了，吕明就没必要再拉别的女人下水了，他缓慢地抬头，将这些女人一个个仔细辨认过去，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不如周丽鼻子挺，那个不如周丽样貌温婉，逐一挑剔过去，都不如自己的媳妇儿好看。 “没有，没有那个女人。”看完了这些所有人，吕明下了定论，也给自己下达了死亡的预言。 毕忠良脸色一变，戾气暴涨，呼吸声一重，死死瞧着吕明。 所有人都感觉到来自于毕忠良的莫大压力，没人敢吭声，一时间会议室寂静得像个坟墓。 陈深和唐山海无声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明白，本来势在必得的毕忠良这时该有多沮丧。这种了悟顿时让他们此时沉重的心里产生了一点共同的小小的快慰。 “把他押回去”半晌，毕忠良吐出一句话，握紧了拳头。 陈深带着吕明走出会议室的大门，貌似无意地顺便瞥了一下唐山海。唐山海目送着吕明和陈深的背影缓缓走出去，意识到吕明自己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选择，陈深又在暗地里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选择。 没有陈深的帮助，吕明不会这么清醒而果决地不指认任何人吧。 当时陈深没有接过自己的水杯，最终还是用他的方式劝服了吕明吗那该是什么样的方式如果不是纯粹冷酷的威胁，那就只有给予一个美好虚假的希望了。不管欺骗还是威胁，都不会是陈深乐意去做的事，可他还是去做到了。 在对得起信仰的时候，总要对不起另外一些个人。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这个吕明，压在心头的那份关于信仰的无奈沉痛，唯有陈深和唐山海知晓。唯有他们，才能互相懂得彼此。他们的心互相牵扯着，煎熬着，苦涩着，挣扎着，担忧着，种种种种，都渐渐再分不清哪些痛是自己的，哪些痛是对方的。 那就一起疼着吧。 毕忠良有些气急败坏，不知道吕明是怎么了，内鬼不可能不在其中，打算等会儿一定要使出全部劲头让吕明吐出肚子里所有的秘密，包括他的老婆孩子叫什么，住在哪里，还认识什么人等等，女人，长发，长得不错，那天出现在乔家栅的这个女人真的存在的话，未必就是行动处工作的女人，也或许是跟行动处有密切关系的女人李小男 所以这还不是结束，即便让陈深不高兴，待会儿也必须找李小男来问问看了，叫吕明辨认一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来通风报信让飓风队撤退的女人了毕忠良露出了狠毒的微笑。 毕忠良让陈深把人押回去，所以唐山海还没走，眼睁睁看着毕忠良的表情几近扭曲，后又流露出一抹诡异阴毒的笑容，暗自心惊。 陈深走了之后好一会儿，毕忠良没说话，也没有其他人敢走。 会议室里弥漫着让所有人都压抑不已的沉默。 直到一声凌厉的枪声打破了行动处的所有安静。 “哪来的枪声”唐山海警觉地掏枪，脑子里第一时间却判断出了那是行动处大牢的方向。 “山海，跟我来”毕忠良第一时间跳起来，急忙跑下楼，唐山海紧随其后。 徐碧成刚上楼到办公室，此时站在门口一脸惶恐，唐山海经过他办公室时与之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3章 151唐山海的安慰 151唐山海的安慰 来到大牢那边入口处的台阶下，毕忠良和唐山海只看见陈深举着枪，神情慌乱，对面一个工作人员也举着枪，枪口冒着些硝烟，都对准着中间墙上的吕明，吕明的胸口一个血洞，血流如注，靠在墙上睁着无焦距的双眼，脸上挂着些许解脱了的微笑。另一个负责押送的工作人员正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 看起来像是吕明押送回刑房的途中欲抢夺看守的手枪，争夺过程中被别的看守自卫开枪射死了。 唐山海即刻去探查了吕明的鼻息，已然全无生气，他抬头面对毕忠良询问的目光，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毕忠良一时间沮丧到了极点，“谁开的枪”他看着陈深。 “我开的。”另一边举枪的看守懦懦地开了口。 毕忠良目光射向他，那看守愈发瑟缩了一下。 “谁让你开的枪”毕忠良控制不住地喊叫起来，“谁让你们开枪的” 那看守立马放下枪，垂下了脑袋不敢说什么，惶恐地吸气。 “还有你”毕忠良气急败坏地指指陈深的胸口，“你一天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槛，学不会开枪，早晚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深面色白了一下，手慢慢低下，一松，手枪哐当落地。陈深谁也不看，面色仓皇地转身离去。 望着死不瞑目的吕明，毕忠良怒气无处发泄，挫败地向所有人吼了一句，“废物”气得再说不出什么话，甩手扬长而去。 地牢又恢复了死寂一片的常态。 唐山海留在原地，慢慢地抚上吕明的眼睛，青白细长的手指往下捋动，合上了他的双目，然后长长地轻叹了一口气。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毕忠良坐立不安，背对着办公桌，手握着椅背凸出的一角，用力得仿佛想要捏碎它。 刘二宝刚回到行动处，第一时间来汇报搜查云南会馆的成果，不出所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处座，云南会馆去过了，一个人都没有，全跑了。不过我们在云南会馆底下，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处座”说着说着，刘二宝发觉毕忠良情绪不对，不由住了嘴，试探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条大鱼，临咬钩跑了。”毕忠良咬牙切齿道。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毕忠良没有接电话的心情。 眼看电话响个不停，刘二宝就走过去先接起来了。 “喂，您好，我们处座不在”刘二宝本想先糊弄一下挂了电话，听得电话那边人的身份，立即站直了身体愈发恭敬，“喔，于先生好的，我一定会转告我们处座” 放下电话，刘二宝面向毕忠良的背影请示，“处座，于胖子的二叔从南京打电话过来，说是问过了李默群主任这边这个事的情况，催您放人。” 毕忠良深吸了几口气，憋屈不已，良久道，“放，都放了。” “是。”刘二宝得了毕忠良同意，转身去做放人的工作。 徐碧成一脸疲惫，唐山海也是身心忧虑了一天一夜，疲累得很，得了毕忠良允许，两人决定提早回家休息。走之前，唐山海看着一分队队长室紧闭的门，想到陈深之前在牢房阶梯那儿少见的满面惶然的神色，心中无端升起了几分不忍，犹豫片刻，他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 “有人在吗”唐山海发出声音询问，“陈队长” 门豁然打开，陈深眼眶发红，但是没哭，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唐山海。 唐山海正想说什么，陈深却猛地一把拉扯着人进了门，然后重重关上，不容置疑地把他压在了门板上。 背部被门板咯得生疼，唐山海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挣扎，陈深一下子抱紧了他，那种力度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山海，还好你没事”陈深的脑袋搁在唐山海肩膀上，毛发蹭着唐山海的耳朵，痒痒的，软软的，就如他此时委屈而软弱的口气。 唐山海没见过这样子的陈深。他印象里的陈深，不是花天酒地没个正形，就是城府极深不可揣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无所畏惧的可是，现在，他抱着自己，像个害怕的孩子，他是在故意对自己示弱吗还是 唐山海突然对自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今天陈深帮了自己。自己却还在揣摩对方是不是逢场作戏即便做戏又如何，如果他想要安慰，自己又为何不能给 “陈深”唐山海吃力地抬起一只没有被陈深禁锢住的手，抚上那颗脑袋，撸了撸他的头毛，倒跟皮皮一样细软，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对孩子的怜惜，尽管陈深并不是一个孩子，“陈深，我没事，你也没事，大家都没事的” “我看到了”陈深埋在唐山海的颈项里，闷闷地说，“吕明死之前，对着我笑，满怀希望，以为我一定能够救出他的老婆和孩子是我骗了他，我骗了他心甘情愿地去送死我不是没有机会阻止他，可当时我想到的是，他死了更好，对我们更有利所以我就这么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什么也没做但是我知道，他不该死，这行动处的哪一个人，都比他该死。” “我明白，我都明白。陈深，你做得没有错，我该谢谢你，吕明也会感谢你的。是我让你骗了他，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说有什么错，那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同志，让他去死”随着陈深的话语，唐山海面色沉痛，任由自己的身躯被陈深抱得愈发紧贴，仿佛要融为一体，共通的寒意与痛苦让他们不得不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彼此安慰。这个时候，他们深知只有对方最懂得自己，也只能互相依靠。 “你并没有错。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陈深嗅着唐山海身上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开这个人，尽可能长时间地蹭着对方的耳颈，甚至双唇都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陈深”唐山海也缓过了力气，一下推开了对方。 陈深没站稳，后退一步，抬眼，目色委屈，如同一只被莫名冷待的小狗。 唐山海不知怎么有了点理亏的错觉，清咳了一声，冷静道，“咱们俩在这儿不能时间太长，毕忠良的人处里到处都是。我来就是问问你，我和碧成要回家先休息，你也是一夜没睡好觉了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反正都住一栋楼，车上顺带多个人也不算什么。” 徐碧成看到唐山海带着陈深上车，难得没摆出什么脸色来，只是在副驾座上一味瞧着唐山海，看得陈深不是滋味罢了。 终于到了家，唐山海关上门，徐碧成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腿脚才敢放软了。 “你一定很累了，我帮你去热点水，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唐山海给徐碧成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温声道，说着要走，被徐碧成握了手腕，抓牢了不让人走，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痴痴地瞧着唐山海，眼里无限眷念欣然，好似可以这么看一辈子。 被徐碧成拉扯着走不动，回过头又瞧见了对方这副神情，逗得一笑，唐山海坐下来，面对着他，语声软和，“怎么了” “你不怪我吗”徐碧成面对温柔有加的唐山海，愈发自责。 “怪你能怪你什么我是你的上司，首先该责怪的，是我自己才对。”唐山海拍了下徐碧成的肩膀。 “我是真的害怕，山海。”徐碧成抖了下，拉下唐山海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在手心抓紧了，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一些，“大晚上的，那么安静，可是大牢里吕明被用刑的惨叫声，可以一直传到我的耳朵里这都是因为我，如果我装作没看到那份转狱通知文件，至少吕明不会出事的是我，事情都是我引起的” “不是这样的，碧成”唐山海摇头，想说什么，徐碧成凑近了他，扑进他怀里，双手揽住了他的腰身，顺着他的脊柱往上攀，将人往自己身上带得更近更紧，浑身颤抖，像亟待安慰的小动物，叫人不忍心推开。 “你不用这么安慰我，山海，我知道我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对于吕明，我有无尽的抱歉，可即使那时，我还是想，幸好不是你。幸好这次我连累的，是别人。我最怕的是，如果换成了你，如果因为我的过错导致在地牢里受刑的人是你，那我会觉得我从来就不该到这世界上来”徐碧成声音断续起来，热泪涌出，染湿了唐山海颈上那一块温热干净的肌肤，“我最怕的是，我会连累你变成那样，山海，我好怕，好怕，有一天，万一我也把你害死了，我将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大的累赘，最该死的人” 唐山海伸手，也揽住了徐碧成，感受着脖颈间对方湿暖的眼泪，亦感受着对方所有的害怕与担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4章 152哑语老师 152哑语老师 不管如何，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如此为自己着想，想要分担自己的一切，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兄弟，有一个亲人，有一个家，他们都还活着。 心中一片又酸又软，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滑过脸颊，凉凉的，“你别这么说，”唐山海抿了抿唇，想笑又想止住眼泪，“我本来回来以前，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现在，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 徐碧成立即抬头，泪眼亮晶晶地望着唐山海，看到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至线条流畅精致的下颌，汇聚成一滴将落未落的晶莹水珠。徐碧成伸手，轻柔地刮落那滴眼泪收在自己的掌心，又温又凉，他对唐山海笑了笑，认真地聆听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活着真好。”唐山海也笑了，像雨后的君子兰，像滴着水的青竹，像扶了露珠的白牡丹，配得上一切水意韵致又清贵雅华的美好比喻。他也伸手到徐碧成的脸颊掬了对方的一滴泪，摊开到徐碧成的手旁，由着对方握过来手指交缠，两人的泪水融到了一起。 活着真好，可以哭，可以笑，还可以一起哭，一起笑。真好，真好啊。 “真好。”徐碧成将头靠在唐山海的肩头，轻声道，“哥，我知道，你见过了老陶之后还能回来，就已经做好了跟我一起牺牲的准备了吧其实，那时你应该跟老陶一起走的，万一我这边没法应付毕忠良漏了馅呢你真傻，哥，我情愿你跟老陶走了，那我在这儿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你知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所以拜托你以后，别再跟我说什么你会连累我之类的话，我们俩的命是绑在一起的。这一次，就当是我们俩吃一堑长一智吧，往后，我也要学着更理解你，你也要学着更适应我，我们仍然需要磨合和成长，懂吗” “知道了，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徐碧成双手搂上唐山海的脖子，蹭着唐山海的耳旁点点头，乖乖地小声抽泣着应道。 唐山海掏出了手帕，抬起徐碧成的脸，给他擦眼泪，就像小时候那样，安慰这个不知在哪里受了气不吭声只是默默流泪发泄的弟弟。 “没事，哥，我好了，我给你擦一擦”徐碧成吸了吸鼻子，接过手帕给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后，就对着唐山海通红的眼睛轻轻抹了上去。 “我哪有你眼泪多，用不着给我擦，你自己擦”唐山海偏了头想避开，却被徐碧成没大没小托住了不准他躲开。 “多不多我给你擦擦不就知道了”徐碧成声音还残留着哭腔，这会儿却笑开了。 一回到公寓，陈深就被李小男拉过去问东问西了，陈深懒得理会，注意着对门唐山海和徐碧成的动静。 实在不想应付李小男了，真的累得厉害，他就出门要下楼去自己房间睡觉，隔着唐山海家的大门，陈深听得里面徐碧成和唐山海互相温柔低喃的说话声，具体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偶尔徐碧成一两句冒出来“我就是最大的累赘”之类的话，陈深内心是极为赞同的。 不过想也能猜到唐山海肯定会对徐碧成好言好语说些温柔安慰之类的温情话语，而且说不定俩人正依偎在一起互相交换体温好让彼此安心呢。这些都是陈深没法真切去享受得到的待遇。 陈深实在忍不住从门缝中偷瞧，果然瞅见了那双靠在一起的人影，彼此互相擦着眼泪，笑轻意切兄弟情深，心中愈发添堵，偏生没有任何立场过去拆开两人，闷闷站了半天，最终气鼓鼓地下楼，脚步迈得咚咚地，下了楼，跑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闷头一倒，睡觉 次日中午，陈深约了唐山海出去吃饭。徐碧成就去约柳美娜吃饭。 走上那条熟悉的路，唐山海才知道陈深是要带他去猛将堂孤儿院。 “还有一段路呢，车子早早停在那儿，我们就这么走着去吗”唐山海问陈深。 陈深指了指周围，“山海，你看看这儿，春意盎然，春色撩人的，风景好得很，我们走着去边看看景色，正好散散心。这两天为了内鬼的事，精神都太紧张了些，需要一点放松。” 唐山海依言观望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柳叶抽芽，流水潺潺，草地泛青，晴空流云，清风拂面，是一片春天要来的欣欣向荣的风景。 “我以为，你约我出来会谈谈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总结一下经验教训。我这次犯了错，还是没有考虑周全” “停”陈深打断了唐山海，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唐山海，美景当前，你能不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吗何况”陈深声音沉了沉，“人生本来就是未知的，如果你不去试的话，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这次要不是我们当中有人泄露了消息，周丽是可以救回来的，吕明也不用死。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最勇敢的选择” “可是这种勇敢是用别人的血肉和性命来作为代价”唐山海眼神一凝，痛意犹存。 “并不是那样的，山海你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在我看来很多事情它已经变成现实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往回看，你要做的，就是不断向前。再说了，这件事情的结果，还不算太坏。” “是没有很坏，能够只牺牲一个吕明，没有更多人被牺牲，我的身份没有暴露，徐碧成也没出事，已经足够幸运了。但是，吕明的命也是命，我不会忘记的，我会记得他，记得他做过什么还有周丽对了，泄露消息的人，一定要让陶大春内部严查，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唐山海握紧了拳头，脸上一片肃杀之色，与这沿途的河边春色格格不入。 “山海，”陈深包裹住唐山海的拳头，慢慢地让那手松了拳，舒展开来，再好好地仔细地握在手心，一根根摩挲，“你得冷静下来，这种事不宜操之过急。事情刚过去，毕忠良未必就真的对这事不在上心，有的时候，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动静。” “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动静，这是哪来的歪理我只听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唐山海眉峰皱起，对于陈深这种自创的“名言”嗤之以鼻。 “哎呀，咱们现在就别谈那些扫兴的东西了，好吗”陈深眨眼讨好地笑。 “那该谈什么”唐山海不解瞧他。 “比如，这次我帮了你的忙，你自己也承认了，那你该，怎么报答我啊”陈深又是以往那个油嘴滑舌四处讨便宜的陈队长了。 “好啊，你想要什么”唐山海貌似落落大方，直接问道，心下磨牙，想着要是陈深不要脸地狮子大开口就先给他来个过肩摔。 一两根小黄鱼价格范围内的事的话，倒是还能够接受。不过作为共chandang，陈深好像不应该有那种贪财的要求。 陈深盯着唐山海，春风吹乱了几丝那人的头发，可还是像一朵开在春风里的挺立优雅的花，“我想要你” 唐山海眉心一蹙，手上下意识地开始动作，准备出手。 “来当我的老师。”陈深故意拖长了音调才说出了“你”之后的下半句话，成功让正欲发火的唐山海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嗯”唐山海睁大了眼睛。 “你会哑语，对吧”陈深虔诚地一笑，几近谄媚，谁也不知道他有个蓄谋已久的小小计划。 哑语皮皮唐山海顿时了然，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在国外留学做家教时，我收的学费，可是不便宜的。” “唐队长，你知道我啦，我家很穷的，不像你们那个大家大户，富得流油”陈深挠头。 “先欠着吧，勉为其难允许你赊账好了。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唐山海憋了笑，一本正经道。 汪姐见到唐山海和陈深来了很高兴，给他们和孩子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吃完了饭，孩子们精神头足，要过一会儿才是午睡时间，现在在楼下三三两两地玩耍着，皮皮也兴致挺高，在树荫下依偎着唐山海用手比划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然后跑到一旁骑木马去了。 陈深以帮忙收拾碗筷的名义和汪姐他们迅速交代解释了一下那天营救计划没成功的事情原委，出了房子看到这一幕。 走过去和唐山海一道站在大门口乘着荫凉，陈深随口问道，“刚才你和皮皮嘀嘀咕咕了半天说什么呢” 唐山海唇角微勾起一抹狡黠笑意，“你猜。” 陈深不以为然地瞥他，“我要是猜得到的话，还需要你当我的哑语老师干嘛” 唐山海不答，望着前面院子里孩子们欢乐嬉闹的场景，表情舒展又温柔，还有几分谁也看不懂的伤怀，“没想到我随便学的这点手语还能在这儿派上用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5章 153夭折的“我爱你” 153夭折的“我爱你” 陈深望着唐山海，从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话里掩去了一些过往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那些事是让他如今回想起来并不开心的事。 “你为什么要认皮皮当你的干儿子之前我以为你只是在这些孩子中最在意皮皮，要不是汪院长今天吃饭提起，我还不知道你早认他做干儿子了。”唐山海忽然问道。 “因为他不会说话，没人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声音，他不喜欢就可以听不见，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以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陈深随着唐山海的目光看向那边阳光下骑木马不亦乐乎的皮皮。 “那你又为什么还要学哑语，既然他的这种状态这么让你放心”唐山海感觉陈深的做法有些矛盾。 “因为我真的想把他当做亲人，我想知道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而不会连一个很想要的玩具都不敢表达出来。”陈深叹息般地说。 “明白了。皮皮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对着他，至少不用说谎。”唐山海颔首，看着皮皮的目光愈发慈爱。 陈深的视线有一部分悄然落在了唐山海身上，“是啊，有时候谎话说得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对了，你先教教我，那个，我爱你，用哑语怎么说” 唐山海脸上先是惊愕了一下，看着陈深，表情不知为何深沉了起来，“你确定你想学的第一句手语是这个”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我好像记得以前看到人做过”陈深比划着自己的双手，胡乱摆出了个架势，至于细节如何，他已经完全搞不清了。 “没什么”唐山海低了眉，心中一跳。 萧萧老师，是你自己答应的啊，免费教我手语的，我就是想学这个，你脸红什么啊我爱你，到底该在怎么比划嘛是啊是啊，我第一句话就是要学这个，最想学的就是这个还有，我会永远爱你，又该做什么手势呢很好，萧老师，谢谢你用手语对我的告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放心我也爱你，也会永远爱你，真的哎呀别打我啊，什么你只是教我，这不算，怎么能不算呢是你自己笨别怪别人算计，不管怎么说，我就当这是你对我的第一次告白了，放心，以后还有的是听你开口说的机会好啦好啦，萧萧，我错了，我错了，你看，你看看嘛，我也给你准备了更用心的话萧萧，我爱你，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爱你 唐山海握紧了手心，回忆的波涛突如其来措手不及，他脸色白了一白，不想让陈深看出什么，赶紧转身偏过头。 “山海”陈深已经察觉了唐山海的不对劲，想要碰触唐山海的肩膀。 “别碰我”唐山海退了一步，猛然抬头，眼里尽是防备和警惕，像一只受了伤随时能咆哮的野兽。 陈深不明白唐山海为何突然之间情绪大变，心中一凛，唐山海却很快回了神，察觉自己的失态，低声喃喃道，“抱歉。” “你”陈深想问什么，唐山海面对着他，面无表情地用双手做了一套动作。 是“我爱你”的手势，一个毫无温度和含义的“我爱你”，只是单纯的教学动作。 “看明白了吗，你想学的那句话，就是这么动作的。如果不明白，我还可以再做几遍。”唐山海随即做了第二遍，机械又快速地。 陈深手忙脚乱跟着囫囵学了一遍，在唐山海停下了动作时，他对着唐山海，认认真真又比划了一遍。 我爱你。陈深认为自己的动作是有意义，有温度的。 “是这样吗”陈深抬头看着唐山海的眼睛，期待地发问。 “没错。”唐山海微笑，不带什么情绪，“哑语也叫手语，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相比起声音来它太笨拙了，因此这不是一种擅长说谎的语言，也不适合用来开玩笑，希望你真正用到手语来说这句话的时候，能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而不是谎言。” “是吗”陈深不太自在地笑了笑，但涌起了强烈的不甘心，凭什么对面的这个人，真的看不懂吗 站在唐山海面前，陈深郑重其事地再次比划了一遍“我爱你”。手语无声，心却在跳。陈深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很快，不知道唐山海能不能听得到。 我右手伸出食指，指一下自己，重重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希望对方注意到；爱左手伸出大拇指，右手用掌心轻轻摸一下左手大拇指的指背，这是最关键的一个字，陈深做得很慢，相信无论如何都足够唐山海看清；你右手伸出食指，指一下对方，这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一颗真心想要奉送的对象。那么郑重的认真的动作，即使不说话，即使没声音，陈深不相信唐山海真的看不懂，听不见，猜不到。 然而这蓄谋已久孤注一掷的勇气在唐山海愈发幽冷的眼神前蒸发殆尽，陈深到底还是惯于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面上浮起一层吊儿郎当的浮夸笑意，仿佛任何话语都可以用开玩笑来掩饰过去，不至于让自己落到最难堪的境地，“可是我第一次学会这句话是给你看见了呀，你觉得我这算说谎还是说真话” 认真惯了的唐山海是对陈深有些时候会产生点不知何来的疑惑，但他没有心情来探究陈深那些与潜伏任务无关的真真假假的心意。陈深已经帮了自己很多，如果陈深想要掩饰，习惯了带上面具保持他的安全感，那么唐山海会配合他，给予同盟的伙伴这份安全感。这么多年，陈深做卧底伪装得如此成功，甚至在自己面前也未必没有面具这并没有什么过错，自己对他也有所保留，他们毕竟只是暂时的联盟，不可能做长久的战友。在逆境之下逼不得已的靠近取暖的过程中，互相保留着一层薄薄的面具，互相容忍着那份彼此心知肚明的虚伪，这是必须的体谅和理解。 “你只是在学习和模仿。模仿，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没有任何意义。”唐山海不想再与陈深讨论这种问题，即便陈深可能是在无恶意地惯常开玩笑来保持他的面具不崩坏，但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尤其是这会让他想到萧萧。只是，他也不愿意与陈深发生什么争论，望着不远处玩耍的皮皮，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还没告诉你，我和皮皮刚刚在说什么。方才我问他，小辫子长这么长了，为什么不让剃头匠陈深叔叔给他剃了，小男孩是不用留辫子的，不像小女孩” 陈深呼出一口气，双手插进了裤兜，其实他是想再做一遍“我爱你”的动作的，可是唐山海的态度让他畏缩了。这个人，太难靠近了，也太难攀爬了，每次都以为离得已经很近了，但他总有办法让人一瞬觉得，他还是在高山之巅遥不可及，你离碰触到那朵世间罕见的绝美玫瑰，还远着哪。 在这样的唐山海面前，带有任何试探意味的“我爱你”，都注定夭折了。 也许，陈深想，可能有一天自己必须堂堂正正不给留任何后路地逼着唐山海听取自己的真心，才能得到对方无法回避的真实的反应和答案。 自己太过自作聪明了，总想着两全其美进退皆可的法子，连这种事上都惯于趁势而为，却忘了唐山海这个人也太过于聪明自持，看准了对手的退路，就只让他走那条退路，不给他难堪，却也不准他再前进一步。 即便有些微的寒心，陈深并不想让唐山海感到一丝丝为难，顺着对方的话，接过来道，“他怎么说” “他说，要等妈妈回来以后，他才能剪。”唐山海瞧着陈深，他总觉得皮皮或者皮皮的父母应该与陈深有什么关联，他复述着皮皮的话，也是想看看陈深有什么反应。 这话一出，唐山海又忍不住暗暗嘲讽自己。他和陈深这样的人，注定永远都不会再有小孩子那单纯的没有丝毫目的的交往了吧，再如何信任和亲近，都抹不去那种在极端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本能的怀疑和试探。 陈深果然脸色变了变，凝重地瞧了瞧皮皮，笑意也消失了。 是的，陈深与皮皮父母的关系果然也不简单，或许，皮皮正是陈深什么战友的遗孤陈深的反应让唐山海心下一叹，再不能如同旁观者一般去观察陈深的情绪，看到皮皮的木马好像摇不起来了，唐山海走过去帮着皮皮修正。 陈深就看着唐山海与皮皮一起鼓捣木马，等弄好了，唐山海把皮皮重新抱上木马，开始推摇着木马，让皮皮感受到更多的游戏乐趣，两人笑成一团，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明亮得晃眼，所有的一切都是暖融融的，美得像诗一样像画一样像梦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宁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6章 154需要替罪羊 154需要替罪羊 陈深看不够，一直看着他们，想到了很多，尤其想到了沈秋霞，又于安宁之中涌出了无限的伤感。“宰相”再也不可能回来，皮皮与母亲已经天人永隔，成为陈深永远无法向皮皮坦诚的秘密，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眼前的幸福和宁静如此不真实，仿佛是陈深梦中才有的画面，他多么希望这梦能做得再久一点，好让他暂时将现实中残酷的一切就这样被他们的笑容融化 中午等孩子们玩得差不多了，帮助汪姐将孩子们一一安顿到房间里午睡之后，唐山海和陈深先去了一趟福寿堂，再返回了行动处。 “这个月事情多，晚了好几天去福寿堂，可不能再拖了，不然这个月的亏空要还不上了。”陈深从华老板那里拿到了这个月应该上缴给毕忠良的份子钱之后，上车拍了拍胸口分量十足的信封，一脸庆幸地对唐山海道。 “那个华老板没记错的话，原来是张孝林手下的人”唐山海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 “是啊。原来是，不过张孝林死了之后，这些人都是各干各的了，这华老板找了特工总部的大人物做靠山，自己开大烟馆不说，有特工总部撑腰，现在已经直接插手上海部分地区的烟土生意了，福寿堂都只是小来来了，日子还挺滋润的。怎么，咱们的李主任没跟你提过这茬毕忠良这点股份跟李主任这大股东可没法比”陈深拍拍自己胸口那儿的信封，“就福寿馆这里这么点儿小钱，可不算什么大老板，所以十分地气不顺，李主任那儿才是大大头，华老板背后的烟土渠道巨额利润不知道吃了多少，啧啧”陈深比了个小拇指。 “祸国殃民的营生，大头小头拿多少都是脏了自己的手。”唐山海冷冷道。 “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得了。汉奸都做了，他们还在乎这个”陈深望着前面的路，托着下巴道，“李默群的生意里，这个最上不了台面但又最赚钱，估计都是孙秘书来打理，这等腌臜事儿他应该也舍不得让你这娇贵的公子哥来碰，你就当不知道得啦。” 娇贵你妹唐山海不语，脚下不客气地踹了陈深一下。心里却想着，怪不得杜老板在上海的残余势力杀不了当初参与过血洗杜家的华老板，原来是跟特工总部勾搭上了势力不小，找机会让陶大春来给这什么福寿堂华老板随时捣个乱吧。 到了行动处，陈深跟唐山海一路走到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看着唐山海关上门不送，对着冷淡的木门站了片刻就去了处长办公室。 一进去陈深就察觉毕忠良表情不对，一脸晦气的模样。 “喂，喏”陈深大大咧咧坐到毕忠良对面的椅子上，掏出信封甩在桌上，跟大款似的，“刚从华老板那儿回来” 毕忠良没什么反应，淡淡瞥了眼信封，依然神色阴沉。 “怎么了”陈深眼睛上上下下一出溜，咧嘴打趣，“有钱都不眼开，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毕忠良还是不说话，沉重地出了口气。 “李默群向你兴师问罪了”陈深凑近了，手肘撑上桌面，“还是那个远在南京的于先生说什么了又或者是，南造云子还是影佐这些不省心的日本人王八蛋拿着东洋刀又吓唬你了嗯” 毕忠良一下伸出手把信封放进了抽屉里又关上了。陈深内心暗笑，越生气越抠门，切，过两天肯定跟你要回我的那份儿。 “册那”毕忠良骂了一句上海话，“来劲了是吧让我彻查到底，要不然拿我兴师问罪”毕忠良敲了两下桌子。 “那就查呗”陈深不在乎道，想到什么，奇怪地啧了一声，“哎，那个李默群不会这么小气吧，南造云子的事情你最后可是站在他这边，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的，帮了他表外甥呢，关个徐碧成在这儿一夜就是权宜之计，他不至于为这个冲你发邪火吧” “这倒不是他搞鬼，他还提前知会我了，让我早做准备。是南京那个于先生，手伸得长了，不但问李默群这事，还以汪主席的名义去问了影佐，这下好了，他和影佐就在我屁股后面点火，催我彻查这事，不揪出个内鬼出来我还别想脱身了李默群爱莫能助，除了宽松一点时限，还能帮我啥南造云子这烂摊子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毕忠良越说越不满，应该是之前在那个于先生那儿受了些气，此时愈发愤愤难平。 “查，查，咱们怕什么啊”陈深软声软气道，想缓和毕忠良的怒气，倒让对方看着更来气。 “查怎么查啊人都死了，人死账烂，线索全都没了，让我怎么查” 陈深撇撇嘴，“这本来老虎的屁股就不是随便能摸的，南造云子拉你下了水，你聪明没去摸李老虎的屁股，可摸了于老虎的屁股，都是当老虎的，李老虎不给你颜色那于老虎当然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李老虎也阻止不了别的老虎不给你颜色” “呸这于老虎就笃定了我拿不出新的证据是吧不能把这个罪名安到他家于胖子的身上，对吗”毕忠良发狠。 “那你打算怎么交差啊”陈深眨眨眼睛，想探探毕忠良的口风，有上面顶着非得要个交代，乔家栅这事看来还没法这么简单地不了了之，怎么也得弄个替死鬼出来才算完事了吧。就是不知道毕忠良打算去盯谁来做这只替罪羊了。 毕忠良往后一坐，又重重呼出一口气，“谁都不是傻子，不会露出马脚来让我抓，他们不是一个人干的里应外合，把我行动处当成杂耍场了，把我当成马戏团的小丑了，是吧” 陈深听着毕忠良的抱怨，貌似关心地问，“那你到底怀疑谁啊” 毕忠良沉默了一下，这沉默让陈深觉得心跳莫名加快，他垂眼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倒映出的毕忠良阴晴不定的脸，不知道对方的脑子里此时闪过的是谁的脸会是唐山海吗 “我不是怀疑谁。”半晌，毕忠良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我是除了那几个人，从来就没想要信过谁。” “那几个人”陈深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揶揄道，“几个人啊是什么人啊包括谁啊，说来听听呗，嫂子肯定是第一个，应该还有我这个亲阿弟吧，要不再加上你家那两只猫，小深深和小海海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啊快说啊最好别是女的啊，不然我得告诉我嫂子去” “去你丫的，说正经的呢，不帮我想办法就别添乱，麻溜滚外边去”毕忠良翻他一个白眼。 “好吧，说正经的，”陈深在椅子上假模假样正了正身形，好奇道，“这件事上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口啊” 毕忠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想起了整件事过程中自己留心的一些异样的点，吕明被抓的不明身份的老婆，写了唐山海名字要开房没开成的李小男，押送囚犯当中屡次拖延时机的于胖子“吕明的老婆应该是被我们抓到了，但是他没告诉我，他老婆是谁我们这么多监狱里面关了这么多中共、军统的女人，到底哪个才是他老婆就算我们找到他老婆了，他老婆也不一定知道谁是内鬼还有南造云子在现场看到过李小男，因为她不是行动处的人我就没多想，又跟你是你嫂子定下要订婚的女孩子也许该找她过来问问情况，另外那个于胖子，当时到底怎么延误了时间虽然都有说法，但延误时间是事实，路上那些碎玻璃渣是谁洒的也没查到过”毕忠良顿了顿，最终停了下来，还有一个突破口，他想到了，可是他直觉地不想告诉陈深。 差点被劫的这批犯人当中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吕明回到现场是为了拿玉佩，可是什么情况会导致他一个老特工如此失控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那时押解犯人的卡车坏了，犯人们在乔家栅都下车过，吕明是认出了犯人当中的什么人吗毕忠良决定悄悄调查一下刚被送往提篮桥监狱的这批犯人，只要下功夫一个个再仔细审审，也许还能撬出些意料不到的信息。 李小男陈深一手撑了眉遮挡了一下眼中的惊疑，并未察觉毕忠良有意的停顿中的含义，“这些都是疑点，但李小男那家伙就喜欢没事到处乱逛，之前都没怀疑到她头上，现在要找她过来问就问呗，我是没什么意见。订婚什么也就让嫂子开心才没当场驳了她的面儿，你们还一个个都当真了其实啊，我估计这姑娘没啥心眼，不过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能找个借口把她流放到外地更好，省得留在上海一直纠缠我” 与毕忠良胡扯了一番出了办公室，陈深心情又开始紧张。看了看周围，他后脚就去了二分队队长室，将毕忠良的这些疑点对唐山海说了。 “这个篱笆还没有全撤，这个围也没有解开。我们必须给毕忠良尽快找个替罪羊，不然，无论是他查到周丽还是查到李小男，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陈深将藏在身上的吕明的全家照归还给了唐山海。 照片上，周丽抱着怀中的孩子，与吕明依偎在一起，还是那么幸福地笑着。他们夫妻俩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天上团圆了吧，或许会互相抱怨临死前还被那谁谁和谁谁谁坑了一把，不过肯定会一起保佑他们的孩子长命百岁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7章 155护犊子 155护犊子 唐山海接过照片，深深看了片刻，闭了闭眼，才回神应对陈深提及的事情，也不比他轻松，“于先生和影佐让毕忠良彻查到底，毕忠良只知道吕明的太太在汪伪的监狱里，他未必能查到周丽那儿。可是李小男那边，毕忠良认真查起来的话，她就平白被卷了进来，事实上，她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太多事”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怎么快速搞定一个背锅的让毕忠良赶紧交差别再多想。”陈深道。 “毕忠良应该也想赶快收场，李默群不会为难他的，只要有了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哪怕乔家栅事件还有些小疑点，他们也不会多花时间深入调查。”唐山海开始思考。 “这样的话，就需要有个人露出马脚就行，比如有一个人，畏罪潜逃” 唐山海望向陈深，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人，“于胖子。” 陈深微点头，“这次的事情一定做得更加周密谨慎，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 “我会的。”唐山海收起了照片，藏进衣内的口袋。 “山海，”陈深握住唐山海的纤细的手腕，脸色严肃又关切。 “嗯”唐山海瞧他。 “这次就只让飓风队出手，别让军统区的人插手，我怀疑乔家栅那次是你们上海军统区的人有问题。” 唐山海咬了咬唇，“我也这么怀疑。放心，这次只是找一个替死鬼，不需要调动多少人，有飓风队足够应付了，我也会特别叮嘱陶大春对军统上海区的人有所保留，暗中调查内鬼。” 瞧唐山海今天这么听得进去自己的话，陈深心里舒畅了点，习惯性地又要作死多嘴，“你也可以劝劝碧成” “劝他什么”唐山海不解地反问，以为陈深还是要说什么正经事。 “让他以后不要那么任性，讲点道理啊，不要把你看得跟个自己的独家宝贝似的，我找你多说两句话他就一副要咬人的样子，真是的，又不是小狼狗他不是最听你的话吗，真的，你得好好念叨念叨你这弟弟，这脾气，不行”陈深大摇其头，语重心长道。 唐山海静静听着，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从陈深手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碧成的性格是有一点倔，但是没有不讲道理啊，至少我不觉得，除了你，也没人跟我说过我家碧成有不讲道理的地方，恐怕”唐山海斜了陈深一眼，“这不是碧成的问题，是陈队长这个人有什么问题的可能性更大吧。” 擦，护犊子，护犊子护得眼睛都瞎了怪不得徐碧成那么横，感情罪魁祸首在这呢。 “唐队长，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慈母多败儿，慈兄多害弟啊”陈深痛心疾首道。 “我可不想听你的歪理。”唐山海抿了一口茶，回忆起什么，叹了口气，“碧成原本也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很活泼的小孩，自从他家里出事以后就算他可能有些不讨大人的喜欢，可是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像我一样，从小在一个父母双亲健全的家庭长大，会比现在更讨人喜欢的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现在跟着我” “我倒是很羡慕他。”陈深望着唐山海充满柔情的神色那都是对徐碧成的，真心实意地羡慕着，“如果我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不是都已经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算是吧，毕竟一起长大的，谁也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自然没法了解那么多。”唐山海对陈深的这个疑问是很赞同的。 “唉，输在起跑线上了。”陈深不满地翘了下嘴。 唐山海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说”陈深忽然又来劲了，手一动，瞧了瞧唐山海戒备的神情，顿了顿，就抓住了自己这边的茶杯，推动着去小心翼翼碰了碰唐山海的茶杯，“我现在有没有更了解你一点了” 唐山海看看那只畏畏缩缩靠过来透着些难解其意的委曲求全意思的白瓷茶杯，眨了眨眼睛，又抬眸瞄了瞄眼巴巴等着自己说什么话的陈深，抿了抿唇，那种不知何来的疑惑又来了，但他此刻是想让陈深高兴一些的，不管怎么说，这几天来，他们都不容易，需要彼此鼓劲，而且，他说的也是真话，于是主动推了自己的杯子向陈深的茶杯又碰了碰，“当然，彼此彼此，我相信在未来，我们还将更加了解彼此，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不止吧，也罢，来日方才。 “这茶真甜，唐队长这儿的茶水，特别甜。”陈深一口饮尽了茶，看着唐山海莞尔如微甜甘露般的笑颜，真心赞美道。 “那就多喝点，我再给你倒一杯”唐山海欲起身，陈深却又抓了他手腕，笑容褪去了往日的浮夸，流露出少见的真诚。 “山海，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胡乱任性，性子说倔也挺倔，但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可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真的不太适合你，所以刚开始见到你，我才希望你能离开这儿” 唐山海面色有些沉，“陈深，都现在了，你还要跟我说这个吗” “你听我说嘛，山海，”陈深对唐山海细致的手腕由抓改为轻握，指腹摩挲着对方细腻清凉的肌肤，心中俱是柔软的疼惜，“可后来我又想，你这样的人，不是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在太平盛世的清贵之家，一定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诗一样画一样，高雅脱俗，跟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山海疑惑地瞧他，对于他的话不解甚于气恼，倒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腕。 “我想说，我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可我知道，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你来错了地方，但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到目前为止，你来特工总部的所有言行举止都做得很好，非常好，就是有时候有点紧张了，总想做点什么，反而失去了从容，心态紧绷了些”特别是，得知逃难到香港那边的家人出了事之后，唐山海满心满眼全是恨意地想找日本人报仇，这样的心态对于卧底来说就更要不得了可这些话，陈深不好明着说，也不想去揭唐山海好不容易才表面愈合了一点的伤疤，就只能曲折婉转，旁敲侧击地，来稍稍提醒一下对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想对我的卧底成绩做个评价陈深，你是把我当学生看待了吗好吧，论卧底的资历，你的确比我资深一些”唐山海这次没看透陈深的真正用意，只当对方是仗着老资历来告诫自己的，抿了抿唇，有点不服气，却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是有点陈深说的那种问题，特别是刚来时，那紧绷的状态，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如果这是陈深好心的提议，那么他没必要不接受，反而得感谢他，最好能套出陈深的卧底秘笈，这样才更有利于自己的卧底任务。是以，唐山海最终微笑着看向陈深，乖巧地一眨眼，“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陈老师” “就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别太压抑自己了，该放纵就要放纵，尽量给自己找点开心，就跟”陈深敲了敲没了水只有茶叶的茶杯，正想顺势而为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好时光之类的话，唐山海倒是真听进去了，反问了一句，把他噎了一下。 “就跟你一样” “我”陈深一摊手。 “对啊，我看你就活得挺潇洒挺放松，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唐山海点点头，回想了一遍方才陈深的话，“受教了。我会向你学习的，陈老师。” 陈深看见唐山海鼻尖上的小痣一晃一晃的，既狡黠又乖巧。 夜晚，唐山海坐在书房里，翻来覆去看着吕明的那张全家照，手上的打火机开了几次又灭了几次，一闪一闪地映照着黑白照片上那对年轻夫妇充满着希望的笑容，放在面前准备好的烟灰缸始终空空如也。 “在看什么要烧了”徐碧成走过来，看着唐山海犹疑的面色关心道。 唐山海不说话，松松握着那张照片，徐碧成拿了过来，看清楚了是什么。他看了看唐山海，低声又坚定地说，“我想你知道，所有可能暴露我们身份的东西都必须销毁。” “是的，”唐山海点头，纤长食指抚上额头，眼睛微闭，“我正准备了烧了它，只是还想再多看几眼，你也趁着这时多看看吧。” 徐碧成仔细看了看，手在周丽的笑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这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看完之后他归还了照片，唐山海接了回来，再一次摁下了打火机的开关，照片徐徐靠近了蠢蠢欲动的火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8章 156周丽的死讯 156周丽的死讯 望着唐山海紧绷的指节，一脸的沉色凝凝，徐碧成咬了咬唇，忽然按住了唐山海的手腕，火苗只差一点就舔到了周丽秀美的脸庞。 “等等，也不是，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迎上唐山海询问的眼神，徐碧成眨了下眼睛，“这照片，我们自己不能留在身边，但可以给别人啊。那最该给的人，就是吕明和周丽的孩子，他还这么小，应当给他留下父母的相片，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陶大春可以查到这个孩子在哪里，让陶大春把照片交到孩子那儿就行了” 徐碧成忽然觉得不该让照片就这么烧掉，无论是什么原因。唐山海不喜欢这样，自己也不太喜欢，为什么非要唐山海去做这件不喜欢的事情呢 唐山海的眼睛对上徐碧成，“我也想过这么办，但是担心会不会太麻烦老陶” “吕明跟了陶大春不少时候了，两人交情非同一般，你把照片给他交到孩子手上，他也会欣慰的。只是一张照片算了，你烧了吧，即使风险不大，也不是毫无风险，我应该长教训了，不能再这么疏忽大意。”徐碧成最终低了头，收回了自己的提议。 唐山海却又关了打火机，静静瞧了徐碧成一会儿，最终不言不语，将照片好好收起来了，“过两天我就会去见老陶，到时候照片顺便交给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这是徐碧成的想法，只是想留下周丽的照片，那就满足他吧。何况，自己也觉得这么处理是最好的。 唐山海曾经觉得徐碧成和周丽在一起很好，如果没有吕明的婚约，要不是陈深当年从中作梗，没准现在徐碧成和周丽早就一起了也不对，周丽那时就说过自己有未婚夫了，不会考虑其他人的，徐碧成对她的喜欢，注定无疾而终。唐山海不知道如今徐碧成对周丽是什么想法，想救人没救到差点闹出了乱子，肯定是不好受的。 手指交错了几下，唐山海咽下了那些关于周丽的安慰的话，转而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有什么动作了，好好休整一下，毕忠良的鼻子比狗还灵，哪怕这次有点帮着我们了也是顾着李默群的面子，并非真的相信我们，何况南造云子也不会就这么收手的，我们要以静制动。” “今后我会加倍谨慎的。”徐碧成答应道，忽然察觉唐山海话风不对，“不是，咱们最近都不要有动作才对吧，你也是啊，别以为毕忠良没盯你，不然南造云子这事他不至于到最后了才通知李默群” “你放心，现在我也不可能撇下你有什么动作啊，只是老陶总不能不见吧。当然，我会看情况的，有没有人盯着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唐山海瞥了眼徐碧成又突然紧张的模样，想到了白天陈深对自己说的那番不乏真诚的建议，他慢慢又道，“碧成，其实，我们未必要时时那么紧张的，有时也要忘掉自己的任务和身份，活得更像我们自己一点。我觉得我们以前都太紧张了，尤其是我。对我们来说，不能只有任务，也许生活才是更好的掩护，可能我们心态就不对，这样的日子，我们是得处处小心，但精神上要张弛有度，不能时时绷得像张弓的弦，那样早晚会断的。我们还是要活得更放松些，就像” “就像陈深那样吗是陈深这么对你说的”徐碧成突然地插嘴。 唐山海望了望他，眼睛眨了下，表情一阵不自在。 徐碧成嘴巴一嘟，又很快翘了翘，“也不是没道理。你想怎么做，我就跟着你做呗。” 第二天下午，唐山海正在办公室查看柳美娜那儿归档的近期特工总部送来的一些执行命令的文件，想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徐碧成敲了敲门，便走了进来。 跟着来的还有陈深，一来就将门先反锁上了。 “有什么事吗”唐山海瞧徐碧成和陈深均是一脸凝重心事沉沉的样子，不由奇怪地发问。 “没什么事，”陈深摸了摸鼻子，瞧着唐山海疑惑的表情，想到那些已经魂归天外的勇敢的女性，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沉声道，“据扁头在提篮桥监狱的熟人那儿打听到，周丽这一批转狱的囚犯，已经于上午执行死刑，全部枪决了。” 这也意味着，毕忠良再不可能找到周丽从而查出任何与唐山海和陈深有牵连的地方了。但显然三人并没有庆幸这一点。 唐山海手上的文件一松，纤长的指节紧绷了，青筋交错，下意识摸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话语中有着极其细微的尽量克制的颤音，“怎么会这么快我看过以前的这类文书，像这种不是很知名的普通政治犯，即便是死刑，转狱之后也要过几道书面程序，总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周丽她们才刚进去连三天都不到”唐山海骤然抬头，眼眸睁大了，“因为是差点被劫走过的，对吗是因为我们，对吗” “山海”徐碧成捂住了嘴唇，抓住唐山海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一只手臂。 陈深缓缓，又艰难地点了下头，“南造云子这边这么大动作，肯定有风声传出去了，提篮桥监狱那边的监狱长胆小怕事，一点风声都会小心翼翼，知道这批囚犯路上有人想劫走，而且行动处也真的抓到了一个军统准备劫囚的特工，自然怕担什么责任，为免夜长梦多，就匆匆将刚转进来的这批人迅速处决了。” 唐山海死死咬住了唇，咬的痕迹很深了，却一点都不觉得痛，他闭上眼睛，抬手揉上太阳穴，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什么。 “山海”陈深走过去，将手轻放在他肩头，这才察觉手掌下这人的最近单薄多了的身躯抖得更加厉害，“这不是你的错。我想对周丽而言，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早点得到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别说了”唐山海忽然挺直了身体，挥手拿开陈深的手，眼眸清亮，含着些水光，盈盈莹莹的，欲滴未滴，倔强地留在眼眶里，倒显得神色更加有种小孩子的委屈忿忿，“陈深，你别安慰我了。这就是一个错误，是我的错” “哥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徐碧成连连道，眼眶发红。 陈深坚持地抓住了唐山海的肩膀，捏了捏，没舍得使劲，沉默良久，说，“即便是一个错误，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们的错。在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行动是不是错误的，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做。至少周丽和吕明互相见到了最后一面，至少他们是怀着希望去死的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是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让他们的牺牲更有意义” 处长办公室里，毕忠良刚发完一场火，地上是乱七八糟的文件。刘二宝蹲在地上默默捡拾着。 “废物，都是废物我不过就晚了点说句话，这些人说杀了就全杀了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废物”毕忠良愤怒道。 刘二宝拾好了纸张叠整齐了全部放桌上，看毕忠良不那么激动了才小声解释，“估计就是怕节外生枝，所以这批人结果得很快。听说这些女囚里面有军统的也有中ng的，也不知道是嘴巴都很硬还是都是底层人员，这能调取的审讯笔录里，除了她们的名字和被捕时正在做的事，都没供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有的人的身份经历都是编的，还有说自己黄埔四期的多可笑” “因为她们知道，任何关于自己和组织的信息透露出来一点，都可能牵涉到自己的战友，所以如果不打算投降，那半点真话都不该说。”毕忠良长叹口气，挥挥手，“罢了，你把这些笔录再送回漕河泾监狱吧，都没什么用了。这事别让处里人知道。” “是。”刘二宝遵命道，抱起桌上那些刚拾掇好的文件放进文件袋，最上面第一份笔录上的名字是周丽，名字旁褐红的指印像凝固的血色。刘二宝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包括这人在内，他手上这些有名字的口供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了。 知乎书屋。 唐山海戴着礼帽漫步而来，确定四周无人盯梢后，进入了书店，低调一瞥，陶大春正一副书店掌柜的模样整理着书架。 “老板，”唐山海出声引起了陶大春的注意，“我要的书到了吗” 陶大春回头一看，面色一喜，迎上来，熟稔地招呼道，“唐先生来了都到了，到屋里结账吧。请。”说着就把唐山海请到了里间的屋子。 唐山海进里屋坐下，陶大春立即为他斟茶倒水，“山海，你那天回了国富门路我可担心坏了，幸亏没出什么事。” 陶大春不会说，那之后他就派人紧盯着行动处的动静，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他也不惮做出最愚蠢的举动。幸好，幸好，这一把，唐山海赌对了，最终是一起活，不是一起死。远远看到唐山海与徐碧成一道出了行动处的大门，知道他们安然无事后，陶大春就悄悄带人撤退了。 唐山海环顾了一下周围，摇了摇手，示意陶大春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想不到临时租的这间屋子，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是啊，新的落脚点，我已经叫人去物色了。”陶大春观察着唐山海的神色。 “毕忠良来过这里，他对我的盯梢也不会停止。你们要尽快找到新的落脚点。” 陶大春连连点头。“好，我知道。” 听唐山海简单陈述了事情经过，包括吕明近似自杀的死亡以及周丽的死讯，陶大春心情沉痛。吕明跟了他也有不少时候了，之前两人还曾是同乡，交情不错。而且吕明人品过硬，脑袋灵光做事又靠谱，深谙三教九流的门道，各个偏门手段都能迅速上手，撬锁偷摸这些江湖活计也是信手拈来，本来过段时间，陶大春就打算跟上头申请提升他为副队长的。 抬眼看唐山海也是郁郁不乐的神色，陶大春想到唐山海眼睁睁看着吕明死在面前估计也是心中难受得很，勉强笑了笑，有些安慰道，“吕明死了，不愧是我兄弟，没做丢人的事。那你和碧成暂时还是安全的。” 好兄弟啊，你和你媳妇好好去吧，这个仇，早晚我一定会为你报复回来的。那些该死的人，飓风队一个都不会放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9章 157于胖子背锅 157于胖子背锅 吕明虽死，后续事情也没那么轻松。 唐山海摇了摇首，“毕忠良的调查不会停止，南造云子那边应该也很快会有动作，此事泄密已成事实，一定要有人对此负责，我和碧成的嫌疑才能排除。” “那有什么办法吗”陶大春觉得唐山海应该想到了解决之道。 “有一个人叫于胖子，是漕河泾监狱的一名狱警，这个人好赌，好玩车，好女人，欠了一屁股债，他仗着他二叔是汪精卫身边的人，挥霍公款，他也是这次事件的嫌疑人之一”唐山海娓娓交代了于胖子的身份来历。 “你想让我嫁祸于他”陶大春一听就明白了。 “你要制造出这个人畏罪潜逃然后自杀的假象。”唐山海提出要求。 “我，我明白。山海，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陶大春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打包票道。“这种事没问题，汪伪监狱这些人都是汉奸，平时跟着日本人想尽办法祸害老百姓捞油水，黄赌毒的营生没有不沾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死的。 “无论成不成事，都要及时联系我。这种事总有变数，打包票没意义，如果你这边出了状况，通知我后，我会带着汪伪的人过去想办法继续解决他。”唐山海手指叩击了着桌子，“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你们没出意外，能够顺利在汪伪的人追查到于胖子之前就解决了他。” “明白，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山海，你最好还是不要出手了。”看着唐山海的神色，陶大春默默给自己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千方百计干脆利落杀了于胖子不留后患。自己这次要是又连累山海出手，说明自己真的太过高估自己的水平了，自请降职申请上面调姚平过来帮唐山海好了。 “还有一件事。”唐山海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眼眸中弥漫出一股极为少见的阴沉杀意，“这次行动，南造云子和毕忠良为什么能提早得到消息早早埋伏在那里，我希望你能好好查一查。飓风队的兄弟们我是相信的，可是上海军统区是不是有内鬼，一定得让曾树说个明白。” “对，说到这个就有气，要不是南造云子他们提前得到消息，我们早救出周丽了，吕明也会好好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陶大春跟着捶了下拳，急忙汇报道，“山海，正好我也想向你报告的，从云南会馆撤退后，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和曾树暗中调查了那天所有参与行动外围的上海军统区的人员，果然发现了一点异常。情报一处有个叫赵伟的，在行动前天晚上参加了动员小组会议，可是那晚上之后就没见过人，现在曾树下令全上海军统区的人都在找他” 唐山海眼里杀意越烈，“好，找到他一定好好审审，如果是他泄的密，一定要让他后悔背叛了组织。” “行，这我当然明白。要真是这小子，我先替吕明好好教训他，让他后悔这辈子从娘胎里出来。” 唐山海话音一转，眼里的杀意倏然隐去，声音低下去，“老陶，另外要跟你说的是，转去提篮桥监狱的这批人，包括周丽，都已经执行枪决了。”唐山海垂眼，去拿了茶水，放在手里，喝了一口就停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吕明跟周丽的孩子，好好抚养他。”唐山海又想起了吕明死去时的情景，眼神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忧伤，从怀中掏出了吕明的那张的全家照，“你把这个，也交给那孩子吧，等他长大了，总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英雄。” 陶大春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片刻，又抬头看唐山海，笑了笑，满是憨厚与感激，“山海，本来这照片你该烧掉的” “我没有机会见到你的话，是会烧掉的。”唐山海道。 “这照片可以给那孩子留个念想。山海，还是你想得周到。放心，这个我打包票一定能做到。你总不会怀疑了吧。”陶大春小心收起照片。 “最后一件事，福寿堂的华老板，销售大烟不说，还跟特工总部高层勾结同气连枝，给特工总部输送资金，有机会最好能查一查他们的货源，断一断他们的财路，能搞破坏就搞破坏，不能让这些人赚黑心钱赚得这么轻松。” 唐山海说完了要交代的话，很快就起身离开了。走之前没忘了拿走几本书。 陶大春送着他到店外，回到店里还注意地望着唐山海那挺拔俊秀的背影，直至消失。心中喃喃念叨着。山海，你人真好，太好了，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你，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如果你都不能平安，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护佑 于胖子这种人是很好拿捏的，贪财贪色贪赌，这几样但凡沾上一样都是把柄，何况三样。于胖子被行动处抓了一次之后，出来狠狠训斥了刘二宝一顿，自觉二叔手眼通天，愈发得意，天天晚上在外面鬼混，赌起来也是大手大脚毫无节制。 陶大春挑了最迅速的方法，收集了于胖子跟别人出的几乎所有欠条。这日于胖子又来到赌坊赌博，手气特别差，输了很多钱，陶大春一直在旁默默观望，等对方输得几乎走投无路了，才主动出手，借给了他一笔钱，轻易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其实这些都是陶大春设计好的，做局让于胖子无知无觉输惨了之际，主动跳进了坑。最后那些欠条借据拿出来，于胖子那猪脑子没想很多，加上陶大春演戏也十足逼真，唬得于胖子真以为陶大春这帮人是收了别人的钱来要债的黑道打手，自己欠了那么多钱还不上，有债主实在受不了打算来结果他的性命出个气也不是不可能。自觉再待在上海小命休矣的于胖子不知道内鬼这事压根没完，刘二宝带着汪伪的人还在盯梢自己和其他嫌疑人。于胖子收拾包袱准备跑路时，打伤了盯梢的汪伪人员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打的是汪伪的人，以为是陶大春那帮打手，连夜开着小吉普出了市区。有汪伪的插手，陶大春等人不能直接对于胖子下手，只能放着于胖子先跑，还好两个飓风队成员够机灵，开车尾随于胖子的吉普车，来到了宝山镇的八方旅社，悄无声息地盯着人，赶紧报了信。 在汪伪的人把于胖子逃跑的消息传回行动处毕忠良那儿时，唐山海刚刚来到行动处上班。 毕忠良在办公室勃然大怒，刘二宝战战兢兢，骂着废物的声音出办公室老远都能听见。 刘二宝出了处长办公室就带着一帮人匆匆忙忙集合跑出了行动处的大门，分成几组人往上海市区周边的城镇搜索。 一进大门迎面就碰见刘二宝急乎乎奔走的面孔，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耷拉着脸吼着队员赶紧出发。唐山海望着这些奔命似的人员，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正好碰见美娜过来，微笑着走近，很自然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柳美娜亲昵地凑近他，“你还不知道啊于胖子跑了。山海，吃过早饭了吗哎，你耳朵怎么不包扎了，还没全好吧” 唐山海耳朵包扎了两三天后，就只涂点药水，不肯再包扎了。他嘴上不说，徐碧成却看得出来是嫌弃天天一只耳朵包得跟白兔子长耳朵似的有点丑，怕被人嗤笑。因为耳朵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结了一层痂，包不包扎没那么要紧了，所以徐碧成也没逼他，就是药水涂得更勤快了些。 “于胖子跑了他跑什么啊”唐山海眨眨眼，摸了下耳垂，“快好了，天天包着像什么样子早饭吃过了。你呢，没吃我去给你买。”心下却是了然，陶大春出手了，可是人跑了还是死了 “我也吃了，只是想问问你。”柳美娜的小女儿情态毕露，随意跟着心爱的人聊着天，“于胖子跑为什么还用问畏罪潜逃呗，上次劫囚的事，内鬼就是他，还害得我跟碧成白白被关了一宿，真是差点冤枉死”柳美娜说到这个就有些来气，拽着唐山海的小指勾了一下，是个求安慰的委屈模样。 “没事了。既然于胖子跑了，处座知道你和碧成都是清白的。你们都没事，我也才能放心了。”唐山海拍了拍柳美娜的手背，眼里一抹少见的狠厉，“放心，这个帐我记着，一定找机会给你和碧成出气。” “你怎么给我们出气啊”柳美娜抓紧唐山海的手，“我可没别的想法，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好了。你知道吗当时我还想万一我被冤枉了，要是连累你怎么办” “傻瓜，你有什么可连累我的”唐山海冲柳美娜皱了戏鼻子表达不满，可爱得让柳美娜呵呵一笑，愈是抱紧了手臂不想放手。 “哟，钱秘书，干嘛呢”陈深的声音让好似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小情侣一惊，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迅速各自收回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钱秘书好像蹲在拐角盯着这边瞧，是陈深随便的一问，暴露了钱秘书方才在偷窥这对情侣甜言蜜语的事情。钱秘书在被陈深喊到的那一刻一惊，整个人都一抖，转身已经是惯常的唯唯诺诺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嫉妒愤恨，含糊了一句什么路过就匆匆转身跑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0章 158唐山海请缨 158唐山海请缨 唐山海整了整领带，明白陈深这是在提醒自己隔墙有耳还有眼，对着陈深笑了笑，表情客气，“陈队长，早上好。” “好。”陈深目光瞧瞧他，又瞧瞧他一旁的柳美娜，淡淡道，“大清早的，别太腻味了。” 柳美娜在行动处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领见长，对陈深也算比较了解。此时看陈深虽然表情是淡的，但怎么瞧都不像没事人，肚子里的气都是满的吧，大概轻轻一戳，那漏出的气儿就能轻易带他飞上了天。 “见谅。”唐山海对柳美娜一个眼神示意，柳美娜叫了声“陈队长”打了个招呼便迅速走开，唐山海也道，“没什么事，我去办公室了。” 陈深盯着唐山海往办公室走的身影，眼光的重点气呼呼恶狠狠地放在那又圆又翘弹性十足撑得西装下摆微微扬起像个骄傲的小尾翼的屁股上，臆想中自己已经将这小屁股足足打了几百下。然后才略微满足地，去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到了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室，没有等多久，唐山海就接到了陶大春打来的电话。 “唐先生，我是知乎书屋的，您要的水浒传太紧俏了，暂时还不能到货，不过有位先生愿意割爱，我已经派伙计去取了，能不能取到还说不准。”陶大春汇报情况，于胖子虽然逃出了市区，可是行踪都在陶大春掌握内，但是人还没有彻底解决。 唐山海目光坚定，语声坚决，“我必须取到这套书，出多少钱都可以。”于胖子必须死，不管怎么死。陶大春先试试动手，万一不成，自己也会马上过去接着杀于胖子。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陶大春不甚赞同的语气，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那您看，愿不愿意亲自去取”唐山海要亲自动手，在陶大春的设想里，是最不好的结果。既然唐山海非要亲自来加强一道保险，他好像也没有坚决阻拦的立场，只能自己这边尽量得手才行了。 “在哪儿”唐山海追问地址。 “出城往北走八十里，宝山镇，八方旅社。”陶大春继续不情愿地道出了于胖子的所在。 放下电话，唐山海没有坐下，皱紧眉头思索着。陶大春在顾虑什么，他当然清楚。不过不管于胖子死没死，自己带人过去亲自抓捕都要更保险些。唐山海背对着桌子扶着椅子，面对墙壁站了会儿，最终有了决断。这事儿必须自己去，除了自己也没其他人可以指望了。陈深可干不了这种事，也不是该干这种事的自己人。 心思一定，唐山海开门出去，望望隔壁一分队队长室的门，陈深并不在，好像是去了毕忠良那儿。 徐碧成一听到二分队长室的动静就跑到门口，眼巴巴望着他。唐山海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就直接进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陈深昨晚是在行动处睡觉的，方便及时知道这儿发生的任何动静。而且，要是唐山海那边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与那人不在一处，也许更有利于掩护对方。这不，一早他就听到毕忠良在那儿大发雷霆了。于胖子跑了，说明唐山海那边的人动作还挺快的，但愿这次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一系列事情下来陈深总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如自己的那几个孤儿院的编外兄弟姐妹们靠谱。 等刘二宝出门了，陈深才悠悠晃晃地进了处长办公室，一副知心老小弟的模样，“老毕，最近火气够大的啊，别急嘛，万事急不来。又怎么了，于胖子出事了” 别说，每次再火大，看到小赤佬那副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懒散样，毕忠良还真觉得事情就没那么恼火了。理性与睿智重新掌控了身体，毕忠良压下怒意，把刘二宝汇报的于胖子逃跑的事跟陈深说了。 陈深听了一乐，直接恭喜毕忠良，说什么正愁没法找什么事来结了内鬼的案子跟于先生和影佐交差呢。这下可好，于胖子一走铁定是因为做了内鬼心虚，畏罪潜逃嘛。他于先生不是人脉通天，非要个说法么，这就是说法，是他家的于胖子做出来的事，这叫什么，这就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为能给毕忠良难堪，结果最难堪的是他自己。这下这位自诩大人物的姓于的脸面在影佐面前大概屁都不剩了。 毕忠良可没觉得这事有陈深说的那么简单，等陈深笑完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嘴角，“你觉得于胖子真的是畏罪潜逃吗” 陈深瞧了他的神色，气音哼了一声，拿着毕忠良笔筒里的钢笔出来随便地画，“算了。我说是你就信啊你还不是看谁都像内鬼你要我说是还是说不是啊你说句话，你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这模样，别说，特别像家里那只被刘兰芝夺了吃食不准吃撑了的气哼哼的“深深”，这家伙最近长肉太多，快要肥成球了，刘兰芝担心它会胖死，开始给它限制食量，总摸着正常食量还是瘦瘦小小一只的“海海”可惜着“深深”怎么就没分点肉长给“海海”。 毕忠良想着家里那两只愈发像小祖宗的小玩意儿，嘴角挂了个诡秘的笑意，也没那么生气了，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白了陈深一眼，“我让你跟我讲句实话有这么难吗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打太极，是吧” 陈深被毕忠良那突然诡谲的一波笑意弄得心里有点瘆的慌，低头一笑，眼睛乖觉地一眨，语气软下来，“哎，这不是明摆着吗你之前抓了于胖子，可又没有逮住他的小辫子，他干嘛要跑啊他又不傻。再说了，他打翻我们两个人是事实，不是心虚才会跑路，那还能是什么总不成，你这家伙还能不计前嫌，非要替于先生把这事查查清楚，说于胖子另有隐情哎哟，我说老毕，你好像不是这种能够以德报怨的人吧” 呵，这会儿就又乖巧起来了，也像“深深”，到了饭点就完全忘了之前的小性子，喵喵地蹭着刘兰芝的脚踝讨着乖要吃饭，一点骨气都没有，还硬要拉上一旁云淡风轻的“海海”过来一起卖乖，鬼精鬼精的。“海海”看着高冷，其实总是傻不愣登地被“深深”扯着跑，毕忠良老担心有一天“海海”会被“深深”卖了还帮着数钱，白长了副聪明相，对着别人倒是戒心重得很，轻易不肯让人抱。 “瞎扯什么犊子”毕忠良横他一眼，挥手道，“总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他找到，审个清楚。” “反正呢，于胖子这一动对你我都是好事。如果一个个都不动的话，南京于先生那儿，梅机关影佐那儿，包括总部李主任那儿，你才是麻烦大了。”陈深转着钢笔道。 门口传来的敲门示意的声音。 “进来。” 唐山海推门走来，陈深回头看了一眼就转回来。又低下来，玩着笔筒，仿佛并不在意进来的人。 毕忠良一抬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巴立时愉悦地上翘了好大一个弧度，“山海，有事吗” 唐山海看都不看陈深，径自来到办公桌前，直直盯着毕忠良，“处座，于胖子逃跑了” 陈深挑眉，一脸瞧好戏的神色。 “是。”毕忠良回唐山海。 唐山海果断请命，“请处座立刻下令，让我带领二分队参与追捕” 毕忠良眉毛一挑，迎上唐山海的视线。陈深的目光就在两人中来回转了一圈，故作高深莫测。 “那在你看来，他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毕忠良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其色可赏，其心却一点也看不透。 “他既然是畏罪潜逃，现在就不会在市里。”唐山海认真地分析，语速很快，透着些急切。 “他如果已经跑出了上海，天下之大，想找他可就难了。”毕忠良有些叹气道，关注着唐山海一丝一毫的微小言色。 “找轮胎印。”唐山海似早想好了对策，直视毕忠良，无一点藏怯，都不大像那只平日里乖觉谨慎的小狐狸的作风了，“于胖子车技很好，车速太快的话，转弯的时候会留下胎印。”只这一句，表明他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 陈深默不作声，想必除了自己告诉他的关于那于胖子的信息，唐山海的人也肯定已经对于胖子做了尽量细致的调查。 唐山海说得有理，比刘二宝刚才支支吾吾提议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好多了，毕忠良振奋了一下道，“你马上带二分队，现在就去找。” “是。”唐山海身形一正，转身而去。自始至终，也没瞧过旁边坐着的陈深一眼。 毕忠良目送唐山海离开，眼中别有深意。陈深先前没回头，在人离开时才偏头去看了看门口，只抓捕到刚刚离去的一瞥笔挺背影。 直至唐山海出了门，毕忠良马上打电话叫留守在处里的人去追刘二宝，让刘二宝别在外头瞎转悠了，赶紧回来跟着唐山海出任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1章 159忧心忡忡的陈队长 159忧心忡忡的陈队长 唐山海这次真是雷厉风行，一出去就通知二分队人员全体集合。 毕忠良站到窗户前，隔着窗玻璃望向楼下，唐山海在楼下广场上调度人手，等着手下集结，不时对一边的张大贵吩咐着什么。这张大贵自打跟了唐山海就俨然以二分队队长的心腹自居，平时没事就与扁头互相吹嘘自家的队长捧捧场打打小牌，小日子过得还挺美。不是唐山海，张大贵现在还在伙房当差，整天被人欺负呢。不声不响不显山露水地，唐山海就在行动处给自己找了个小心腹人在这儿混，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手段。 想了些什么不知不觉间，陈深也来到了毕忠良身边看窗外，“你冷笑什么呀” 经陈深提醒，毕忠良才发觉自己方才居然冷笑过还冷哼了一声。不过毕忠良没打算回应陈深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而是问道，“你觉不觉得唐山海今天有点太积极了” 陈深瞥了瞥楼下那个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的人影。 “嗯，他知道自己被南造云子死盯着，你也未必全部信任他，徐碧成和柳美娜都有嫌疑被软禁过。你看，兄弟和小情儿都惹上了嫌疑，他能独善其身所以他比你更想抓到这个内鬼。”陈深为唐山海解释，表面漫不经心，先离开了窗口随便坐下，显得自己并不太关心唐山海在做什么。 “我怎么觉得，他是想借机杀人灭口”毕忠良还看着窗户外面。 陈深瞧他一眼，眼里冷了冷，唇角凝了凝，一瞬即逝的表情，没说什么。 “我就是有这么一个直觉。”毕忠良指着陈深道，“如果他能找到于胖子，也不会带这人活着回来。” “你是说，他就是这个内鬼”陈深挑眉。 “如果他要借抓捕之名杀人灭口，那他就是内鬼。”毕忠良给自己的假设下了最终的假定结论。 楼下那边，刘二宝好像带人及时赶回来了，客气地对唐山海打招呼。“唐队长，你这是去哪儿啊” 听到刘二宝的声音，毕忠良眉心一皱，想到了什么，指着陈深道，“哎，你下去和刘二宝汇合，跟唐山海一起去。务必不能给他下手的机会，带人活着回来见我。” “那让刘二宝去不就行了”陈深表面推攘了一句。 “唐山海太精明，刘二宝盯不住也唬不住他。去别跟我在这儿偷懒”毕忠良眼白一翻，陈深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起身出门，内心发憷，希望唐山海这次可不要冲动，做出毕忠良假设的事来，要是真在刘二宝眼皮子底下杀了于胖子，这杀人灭口的嫌疑在毕忠良那儿就洗不清了。 等陈深下去了，毕忠良也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站在窗边就没挪过地方，目光一直盯着窗外楼下，连带唐山海和陈深一起观察。陈深下去之后先跟刘二宝说了什么，再慢悠悠晃荡到了唐山海身边聊了几句，等刘二宝的人和二分队的人一起集合齐了，唐山海、刘二宝和陈深上了吉普车，其他人上了辆大卡车，直奔城外而去。毕忠良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唐山海坐上驾驶座要开车时，陈深似乎想坐上副驾驶座，却被刘二宝抢先一步坐上去了，陈深在车旁站了片刻像是抱怨了什么，然后才不甘心地挪到吉普车的后座位置了。 眼看着唐山海和陈深一行人连人带车出了行动处大门，再看不见了，毕忠良才慢慢转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盯着陈深方才一直玩弄的静静戳在笔筒里的那支钢笔。钢笔旁边是一只早前被陈深剪秃了毛可怜巴巴的狼毫笔。 小赤佬。毕忠良骂了一句。 行车途中，碍于刘二宝在场，陈深也不好一直瞧着唐山海，只能余光里注意着对方，想着该怎么避过刘二宝的视线传达警告给唐山海。可是刘二宝好似脑袋后面也长了个眼睛似的，嘴上说着笑，客套话溜达了不少，那注意力可在唐山海与陈深来回转悠一点也没放松过。 陈深内心暗骂刘二宝骂了七八百遍，暂时也没什么办法来破解这个局面。 从唐山海胸有成竹的神色和过于冒进的请命，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默契，陈深自然看得出来，唐山海已经知道了于胖子的下落，而且很有可能想借抓捕之名杀人灭口。但唐山海显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毕忠良的预料之中，更重要的是，由于刘二宝的盯梢，陈深根本还没有机会向唐山海一探虚实。 陈深心急如焚。 毕忠良实在太可怕了，唐山海这些举动都不幸被毕忠良猜到了。 而唐山海确实想借抓捕之名，把于胖子灭口，让他坐实内奸的罪名。他当然明白，自己此举会有暴露的风险，可是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他认为自己，恐怕很难再次找到别人来背这个黑锅。刘二宝在一旁这事会很难办，再加上个陈深毕忠良派陈深来是什么目的虽然找替罪羊是两人共同商定的计划，但具体到杀于胖子这件事上，唐山海没想把陈深卷进来，但愿他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否则毕忠良那里恐怕会连带他一起怀疑。透过后视镜余光不时扫一下后座上的那个人，唐山海的表情毫无破绽。 刘二宝从毕忠良派人差回自己要让自己跟着唐队长去抓于胖子，就知道毕忠良的想法了，他对于毕忠良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努力想要够上心腹位置的。这次行动既是要抓于胖子，更主要是观察唐山海有没有什么不轨举动，甚至，还有陈深，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动作。 唐山海开着吉普车，刘二宝位于副驾驶座，陈深坐在后面，三人各怀心思，很快行至宝山镇。 刘二宝看着车前方，貌似好奇地随口一问。“唐队长，你为什么觉得于胖子会往北走” 唐山海意料之中地道，“我查过于胖子的档案，他在南京有个二叔，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别的亲人了。” “那唐队长的意思是，于胖子会投奔他二叔”刘二宝嘴角扯出一点浮于表面的笑意。 “只是猜测。”唐山海冷静道，没再多说。 陈深闻言抬头瞧了瞧唐山海和刘二宝，若有所思。 来到前方分岔路口，唐山海忽然停了车。跟在小车后面的大卡车也停了下来待命。 刘二宝疑惑地看着，唐山海下车观察路面。 路面上有陶大春故意做的较为明显的吉普车的轮胎痕迹。 “这是吉普车印。于胖子也开吉普车。”刘二宝跟着下车看到了唐山海比划的地上的那道车印，自己说出口。 “陈队长要不要过来看看”唐山海开口，表示自己并没忘记还有一个队长在这儿。 陈深倚着车前盖喝格瓦斯看风景，“我就不看了，你们看吧。”又瞧了瞧哪里，把格瓦斯放在车前盖上，“我去撒泡尿。”说着好似漫无目的地往后面走了走，实际就是要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的。 陈深发现，地上除了于胖子吉普车的轮胎印，还有其他车的比较新鲜的轮胎印，不是很明显，刘二宝只顾着盯稍人没仔细看这些痕迹怪不得没发现他这人除了听毕忠良的话，为人狠戾一些，确实本身业务能力也不咋的，这些侦察类的技术活哪比得上专业培训过的唐山海，而且这条道上经常有车辆经过，有别的车胎印记也不稀奇。由此陈深断定，唐山海已经安排了人手对于胖子进行了追杀。他希望唐山海安排的人能在自己一行人赶到之前解决掉麻烦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结果如何，还得听天由命。 晃荡了一会儿，看到刘二宝还要继续观察那些车胎印的模样，陈深发话了，“二宝啊，咱们得快点追啊，可别让人又跑了，甭管方向对不对，既然唐队长说了总得拼命试试啊不然要是咱们追得不抓紧让于胖子跑了，那老毕又发起火来大家都没好日子啊。” “陈队长说的是。”刘二宝想到陈深提醒得也对，这趟出来还是抓于胖子是第一要务，万一唐山海说对了信息但人没抓着，毕忠良发起火来主要火力还不是对着自己陈深是一分队队长又是毕忠良铁哥们，唐山海是二分队队长还是李默群表外甥，毕忠良有火也不会对着这两位小祖宗的。一想到这些，刘二宝也不再磨蹭，跟着唐山海就上车了，继续追踪而去。 循着那吉普车印的方向，一行人来到了镇中的八方旅社，在旅社门前看到了那辆泊在那儿的车牌号为4820的吉普车。 “是他的车。”刘二宝立即认出道。 “包围旅馆。”唐山海下了命令。 大卡车停定，行动处的人员纷纷下车迅速包围了旅社的各个出入口。 陈深盯着唐山海的后脑勺，忧心忡忡地下了车。 行动处的人员大部分已经散开去寻找各个出入口的位置守着，大门口重点留了几个人把守。 陈深觉得，自己一定得想办法，一向机警多思的脑袋一时全被焦虑覆盖了。 实则他是关心则乱，被毕忠良之前那番话诱导了。他只知道这趟行动毕忠良是要监视唐山海有没有趁抓捕杀人灭口，但没想到过这其实毕忠良对他们两个人的共同试探。行动处的两个正式队长，一个准队长，三大骨干几乎是倾巢而出，要是连于胖子一个活人都带不回来，毕忠良深深怀疑的就远远不止是唐山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2章 160于胖子之死 160于胖子之死 以毕忠良的想法，刘二宝已经算精明能干了，向来还算听话，实际上也是比陈深听话好用，若他都不能发现什么破绽，那就很可能是两位队长联手在刘二宝面前瞒天过海了，面对陈深和唐山海的手段，刘二宝哪能算什么对手 唐山海在看到陈深也被毕忠良派来抓捕于胖子时，倒是旁观者清地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也打算尽量制止陈深任何太过明显的援手。 陈深走在最后面，刘二宝和唐山海在前。 看着唐山海傲然的背影，陈深终是忍不住开口，惹来唐山海不赞同的一瞥，“二宝，你在外围等着，我跟唐队长一块儿进去。” 明知毕忠良等着要抓唐山海的把柄，刘二宝虎视眈眈，陈深还是想自己出头给唐山海遮掩。他和唐山海默契合作，不信兜不住这件事，一个刘二宝还不足为惧。就算于胖子就是在自己和唐山海手上死了，大不了毕忠良连带自己一块儿怀疑，也不是第一次了。至少这样就不能吃定唐山海一个人了。怀疑嘛，多一次少一次也不掉块肉。 “算了，陈队长，还是你负责外围吧。”刘二宝一口回绝，语气冷漠，像是看穿了陈深的小九九，客气到虚伪都不大想掩饰了，“你不用枪，但凡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没法向处座交代。” 陈深还想说什么，唐山海接了口，居然是同意刘二宝的话，冷冷淡淡地回绝了陈深的好意，“对啊，陈队长还是在外围吧。” 陈深不可置信地看他，唐山海一眼瞥向别的地方就没再转过来。他就是不想把陈深牵扯得更深，自己有个万一的话，碧成也有个他可以指望。 不识好人心看看我的眼睛，睁得这么大啊，你是瞎了吗，看不出来我有多担心，有多少话想警告你 陈深内心骂了半天，面上只好愣愣地，看着唐山海与刘二宝一道进了旅馆。 掏出于胖子的照片，唐山海带着人杀气腾腾地来到店小二面前，“这个人住几号房” “在、在楼上304。”小伙计哪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发抖结巴着回答。 唐山海往楼上去，陈深在楼下靠着车等，一直看着楼上。不知道于胖子是在哪个房间，又怕等会儿出来唐山海还能不能依旧是行动处二分队队长了。陈深快急疯了，皱着眉咬着唇，想着对策，怎么才能不露痕迹露了点痕迹也没多大关系地提醒一下他自己认为的那个傻乎乎不知好歹的唐队长。 唐山海和刘二宝等人轻手轻脚来到了302房间的门口，房门紧闭，唐山海掏出了手枪，先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 刘二宝守在门的另一侧，与唐山海相对。其他队员纷纷做好了包抄的准备。只要于胖子在里面，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唐山海与刘二宝对了个眼，正要闯进去，陈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洪亮得很，由不得人听不见，恐怕整个小镇都能听清楚他的声儿。 “于胖子，我是陈深我是来接你的” 刘二宝无奈地闭了下眼睛。这下好，本想悄么唧儿地抓人来个突然袭击的，陈深这一喊，里面有人的话，肯定是做好准备了，要是誓死抵抗，用不着唐山海故意杀人，枪弹无眼随便都很容易出人命的。 这陈队长，是故意的嘛 唐山海面无表情，心里骂陈深真是多此一举。有毛病。这么明显的动作，是嫌弃丫自己平时给毕忠良怀疑得还不够是吧 陈深还在那喊，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儿，似乎真的很承和于胖子以前经常一起给他开车的熟人情分，谁也不知道他内心藏着对那谁的几分气也都发泄在这些话里了，“你听着，如果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们会很难办的，你现在出来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出门，把枪交出来，美女，赌局，汽车，都会在上海等着你。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陈深有恃无恐，他可不怕毕忠良追究，他就是喊给唐山海听的，也是喊给现场所有人听的。毕忠良不是怀疑唐山海要杀人灭口么，他陈深就是在遵照毕忠良的指示想尽量留于胖子一个活口啊，能把于胖子劝降了那就最好不过了，肯定就能留下活口了啊，这个逻辑思路有什么不对说他警告于胖子帮助于胖子逃跑，那可是欲加之罪，谁有凭据那么说刘二宝他有这个胆子敢这么明晃晃地挑拨吗 唐山海听着陈深这些话，渐渐也察觉到什么，陈深这是不想自己杀于胖子么可是万一留了于胖子活口去行动处，毕忠良会就此将他毙了交南京于先生和梅机关影佐的差还是顺藤摸瓜地追查带出陶大春和自己呢什么都说不准，风险太大了。无论如何，于胖子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只要他一死，毕忠良怀疑又能说什么陈深这一喊，让毕忠良怎么想他笨蛋，蠢货。陈深脑子进水了吗也不想想，陈深自己不怕被毕忠良怀疑，难道他唐山海就会怕 陈深说完一大段话，楼上还是静悄悄地半点响动也无。唐山海心中却越发轻松，多半是陶大春这次完成事了，用不着自己再出手了。头一点，手下闯进了房间，唐山海和刘二宝随后进去举枪对着。 房梁上吊着一个人，正是于胖子，看面色是一点活气也没有了。刘二宝傻眼片刻之后就指挥人手忙脚乱地放下于胖子的尸体检查。 唐山海放下枪，看了看现场，家具桌椅如常，没什么打斗的痕迹，除了于胖子脚下的一只凳子歪倒在地。 内心大定，唐山海暗赞陶大春这次办事果然不错，想到了楼下的陈深，看了看窗外，收起枪，转身直接出去了。查看现场的事就交给刘二宝了，他还得下去告诉那家伙一声。 陈深确实还在楼下焦心着呢，急乎乎看着楼上正瞎想，只见旅社大门口挂着的厚布帘一掀，唐山海翩然而出，理着领带一副神清气爽的小样儿，冲着陈深挑衅似地扬了下眉。 陈深如释重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明白，唐山海的人到底还是赶在他们之前除掉了于胖子，他们终于共同度过了难关。于是嘴角轻挑起一半，顾虑着还有旁人又硬生生将笑意悉数吞回了喉咙里。两人明晃晃地对视，似乎都没什么表情，没人看得出来，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隐秘的笑容就在彼此的心底像花儿一样盛开。 行动处的尸检室，阴沉沉的不止是这房间的光线，还有现在站在这儿的毕忠良的脸色。 于胖子在行动处的人到达之前已经死亡，这事赖不到行动处的任何人头上，也没法再去怀疑谁了。 陈深兴致缺缺地瞄了一眼，心思安定得很。通过事后与唐山海交流，观察现场，于胖子怎么死的他大概也能猜到。于胖子这样的人当然不是自杀，多半是闷死的再拿跟绳子做上吊假象罢了。飓风队将现场清理得挺干净，那被子都叠得好好的，可还是有一点皱褶，陈深上前抖抖被子瞎指挥让现场搜查的人基本忽略了那被子上掉落的几根应该是于胖子的头发。除了刘二宝，其他人还不都是敷衍了事，能有多仔细查验现场。刘二宝见人死了也很泄气，并没仔细搜索现场每一寸。 于胖子躺在尸床上一丝不挂，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上那道用来上吊的绳子给勒出来的已经变色的痕迹，没有其他伤痕。 毕忠良满面颓然。 “在于胖子的箱子里找到的信。”陈深将信交给毕忠良。这是刘二宝在现场找到的，陈深拿过来揣怀里了说自己给老毕就好，憋得刘二宝脸色一阵青白，看着就好笑。 唐山海什么也没说，但只要看看他的眼神，陈深就知道自己这幼稚的举动让唐山海也挺愉悦的。没办法，谁让他们都不喜欢刘二宝这条对毕忠良太过忠实时不时就想着乱咬人的狗呢 毕忠良拆开信，拿出信纸，不是很期待地看了看。内容正气凛然得让他几乎想笑。 “二叔虽身在敌营，但我从未背叛过蒋校长，此次未能救出吾之亲友，再无生趣，汪先生绝非正统，我亦劝你回头是岸。”落款正是于胖子的名字，据刘二宝所说，辨认过这封信和于胖子日记的笔迹，很像是同一个人所写。 “怎么可能”看完了信，毕忠良终忍不住面上一哂。于胖子这个人他也有耳闻，这等人渣还能誓死不从去做卧底甚至自杀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负责检验的江医生检查完于胖子的尸体，来跟毕忠良汇报，“处座，死者是死于机械性损伤引起的窒息。”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自杀吗”毕忠良追问道。 “是。”江医生点头。 挥手让医生走人，毕忠良转头对陈深道，“不合理呀。现场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3章 161于胖子之事结案 161于胖子之事结案 陈深摇头，表示真的没有。大家都查过了，就是这样的。 “什么亲友这么重要，没救出来就要自杀如果真是卧底，这么多年就这么简单暴露了死了这如果我有重要的亲人朋友死了的话，我也不会跑出去自杀啊。哪怕是我老婆呢，我怎么也得拉几个垫背啊”毕忠良满脸疑惑，一肚子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你的，”陈深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第二根，“另外一种，是不像你的。”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唐山海推脱解释。 毕忠良看着他，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手把一切都做得太漂亮。” 这一次确实做得挺漂亮的，主要是我媳妇儿和我媳妇儿手下做的。陈深默默不要脸地替唐山海收下了赞美，无辜地抬眼，“你还有这么多问题啊那你打算怎么做” “结案呗。反正这是于先生和影佐，还有李默群都希望看到的结果。可能是南造云子最不愿意的结果，但谁在乎她呢”毕忠良一耸肩道，松了口气道，“我可不想自讨麻烦，有结案的借口还能脑子进水非要查到底吗” “说的也是，你这一结案，我们大家伙儿好歹能歇一歇了。”陈深打了个呵欠，“我得去睡个觉。”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内。 毕忠良把于胖子此事的结案报告文件在桌上往对面那人那儿一推，和颜悦色道，“山海啊，去一趟总部，这份结案报告，麻烦你帮我交给李主任，相信李主任也会很快交个备份给影佐先生，并向南京于先生那边说明情况的。”只是目光中总有一丝蛛丝般的视线若隐若现地细细缠绕着唐山海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好。”唐山海伸手，很快拿过文件，迎着毕忠良十足审视的注视露出一个十分平常客气的微笑，痛快地答应了。“处座这次效率这么高，舅舅一定会很高兴，大力推崇处座的才干，相信旁人不会再有什么微词了。” 两人对视。 老狐狸和小狐狸再一次狭路相逢，互不退让。 老狐狸挺想揪扯一把小狐狸的毛绒绒上翘的蓬松的大尾巴的。 可没办法，抓不到把柄，小狐狸挺会藏情绪了，别以为就让人看不出那肚子里的狡黠得意了。毕忠良望着唐山海甜甜的笑容有点牙痒痒，是恨的，恨自己这时候都能觉得那点狡黠还挺好玩挺逗人的。 “哪里的话，”毕忠良摇手，冲唐山海笑得愈发和蔼，“这次抓捕于胖子，你功不可没。” 唐山海眨眼，“碧成和美娜之前都因为这事受了点委屈，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山海都会尽力彻查这件事。”整齐细白的牙齿藏在嫣红丰唇下，一张一合隐约浮现，配着明知是客套的甜蜜笑意，也特别讨人喜欢。 “我也希望，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不会有人再浑水摸鱼了。”毕忠良衷心祝愿，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唐山海又是一笑，诚挚颔首道，“希望如此。” 唐山海带着文件出了门，背影依然那么挺拔好看，屁股也翘，要是有个尾巴的话，说不定真的已经翘到了头顶上了。 奶奶的，就算是这样，那也还是，挺可爱的。 国富门路的公寓。 难得陈深和李小男都不在，徐碧成和唐山海可以安安静静地吃一顿晚餐。 “于胖子不是你亲自动手的吧我怕毕忠良又怀疑你”开饭的时候，徐碧成问出了自己今天最担心的问题。 “今天这菜特别嫩。”唐山海先夹了菜给他，才说话，“放心，我没动手，老陶这次事情做得漂亮，我们赶到之前，于胖子就死在旅馆了，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毕忠良已经结了案，这次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的嫌疑明面上都算洗清了，不过以后做事还是要更小心些。” “那就好。老陶这次总算办了件好事。”徐碧成笑了起来，“听说是刘二宝和陈深跟你一道去的，有他派的两个人盯着你，于胖子的死也跟你没关系，他就更没疑虑了吧。那个，这件事陈深知道多少啊” “陈深虽然帮了我们，但他不是自己人。我不可能把所有底牌亮给他的。”听徐碧成说到陈深，唐山海抿唇，又不经意舔了下说道。 “喔，那当然，他怎么可能是自己人呢。你这么做，无论面对党国还是戴老板，都可以问心无愧。”唐山海这说法让徐碧成有点高兴，吃下了一大口菜。 “虽然，或许跟他好好商量的话，未必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按他的个性，也不会喜欢轻易杀人吧”唐山海对陈深的能力还是比较佩服的，事情完成之后反思一下，还是觉得这事处理得并不是十分完美，中途差点出了岔子。 “我可不信他的手段能比你高明到哪里去。反正他啊，跟我们军统不是一路人，有一天我们把日本人赶走之后，很可能他摇身一变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徐碧成看唐山海没吃几口饭菜，立即给他夹了几筷子送到他碗里，并不想看唐山海因为自己的这些话而不自觉拧起的眉。 红灯笼湘菜馆。 李小男和陈深一起吃晚饭聊天。菜已经吃了大半，现在是到了尾声了。 “这么多湘菜馆，你为什么总是爱来这一家呢”陈深被那些鲜香麻辣闻着特别好吃可是吃得嘴里辣乎乎的菜辣出几分脾气了，不满地发问。 “你那么聪明，你猜呗。”李小男摇晃着手里的茶杯，表情有点狡猾。 一看就知道不是在想什么好事。陈深想起了上次在湘菜馆里遇到唐山海的事，眼睛一转，“我可没那心思。”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李小男放下茶杯，眼角含笑，甚至有几分温柔缱绻地盯着陈深看了会儿，可惜陈深目光瞧着别处，并未发现。待陈深转回头，李小男发问，“哎，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势要今天问出个答案，又没有方才那种温柔似水的神情了。 陈深放下了筷子，“认识你这么久，你好像是第一次问我这样的问题啊。” “嗯，好像是。”李小男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你知道吗，我最近啊，特别喜欢一个人，他也很喜欢来这儿吃饭” 陈深脑中霎时闪过唐山海的脸，神色微变。 李小男没察觉到一样继续说道，“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啊，能像他那样，那么儒雅聪明又有学问，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肯定都特别让别人着迷吧。哎，你说，我要是把他那些东西都学会了，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陈深很不明白李小男突然哪来这些感慨。 李小男却知道这些问题和想法不是突然冒出的，而是在脑子里盘桓很久了，自从唐山海来到上海以后。 今天徐碧成下班得早，其实是知道唐山海出去抓捕于胖子之后自己坐不住，提前出了行动处，正好前两天联系买的花人家送到了，就先回家了。受唐山海那些话的启发，徐碧成也觉得在这儿卧底，两人也许都太紧绷了点，对唐山海的情绪也不太好，应该把家里弄得更生活一点更温馨一点，所以想买些花回来种，让家里的绿色和生气更多些。有些花一簇簇地聚在一起更好看，但是一时没找到合适那么大的花盆，经店家建议，徐碧成拍板，干脆找来养猪的石槽弄干净了放花进去养。其实徐碧成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还没那么混账时，母亲就喜欢用家里闲置的石槽随便养点山野间的小花小草，都不名贵，可一旦盛开了，家里也是香气满园，春花灿烂的。 几个送花的汉子连着花盆和石槽一起送上楼，动静不可谓不大，自然惊动了同一栋楼待着的李小男。 李小男出来帮着徐碧成搬花整理什么的，出了一身汗，弄得徐碧成不好意思起来，主动请李小男喝八宝茶，自然而然地说起了重庆的一些风土人情。从重庆茶楼最正宗的八宝茶到茶楼师傅的茶艺绝活苏秦背剑、反弹琵琶，听得李小男津津有味，觉着面前这些茉莉花，枸杞，红枣，花旗参等炮制而成的八宝茶也是特别有味道。 李小男这么有意接近徐碧成，除了觉得对方好亲近，更主要是因为对徐碧成套话总比唐山海容易多了。说着说着，两人很容易就说到陈深唐山海这儿来了。李小男先是简单说了下自己认识陈深的经过，再很自然地追问徐碧成怎么认识唐山海的，七七八八也将徐碧成之前和唐山海的人生经历知道了个大半。尤其唐山海这些履历说出来，除了让人惊讶赞叹，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都说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内里草包的多，我看唐队长的内秀之美可比这外表还要漂亮得多了。”李小男吃惊得眼睛都直了，对唐山海夸得厉害，正对了徐碧成的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4章 162倒垃圾 162倒垃圾 徐碧成愈发卖力跟李小男说起唐山海以前怎么怎么厉害，文治学识中西多国语言说得溜就不提了，说起武功体能心黑手辣方面差点口瘸了连在重庆军统训练基地当教官怎么驯得一帮老兵痞哭爹喊娘都说出来。 李小男一边听一边惊一边骂，去他nn的，陈深怎么喜欢上的是这么一个人，她要怎么赢嘛这些东西要怎么学嘛 亏她还暗搓搓地想学一学唐山海那些讨人喜欢的优点，看能不能让陈深多看自己几眼的，这下子还学个啊那些东西她一辈子也学不会好么不说高学历多国语言会弹琴会看外国诗等等这些多了去的贵公子大小姐们才会有的闲情雅致，就凭人家那气质那长相那身高，一站那儿如果说人家就是一株优雅富贵倾国倾城的玫瑰，那自己简直就是一棵其貌不扬矮矮搓搓的狗尾巴草呸，自己哪有那么差，他不就身材好点穿西装好看长得俊些懂得多些么，自己又不是真的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小戏子长得也算好看不然怎么当演员 一边坚定地重塑着自信，李小男一边自我贬低来取悦徐碧成以得知更多关于唐山海的事情，“嘿，碧成，听你这么说，我愈发觉得唐先生活得可太精致了，偏偏脾气那么好，风度翩翩又大气，跟他一比，我才糙得像个男人” 徐碧成看着自己手边的八宝茶，神色有些心疼。 “可惜这个年头不太平，我哥好久没心思去弄那些东西了，什么花花草草画画读诗的雅兴早没了，他说这些都是无用的癖好，和平年代风花雪月无妨，这个年头还钻研那些就是不识时务了。不过他说是这么说，就说吃的吧，他说自己可以不挑食，但是真弄不好吃他就是吃不下 ，情愿饿着。我啊，有时就特别头疼，学着去做些菜啊糕点啊，也是希望他能少受些罪，尽量多吃些。”徐碧成叹口气，有些可惜，举起了盘中一块玫瑰糕，“这个就是我去学着做的，他也就吃了一阵子就腻了。” “挺好吃的啊。”李小男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唉，不过可能唐先生吃惯了好的，其他一般的好吃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吧。这些方面，他可比我认识的一些大小姐还像那娇贵的花呢。不过我自己呢，连花都不是，就是普通的菜吧。” “我哥也说过，女人就像花各有各的芬芳。小男，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妄自菲薄。”徐碧成不讨厌李小男，对于李小男的这份有意接近也不是毫无戒心，但他也怀着与李小男同样的心思，以后李小男就是陈深的未婚妻甚至同床共枕人了，与李小男打好关系未必不能方便自己以后获取些陈深的消息。关于唐山海的那些往事，他说的也都是能说的，不会露什么破绽。 “这倒也是，就算是菜，还各有各的滋味呢。椒热情，莲藕剔透，就是白菜也一层有一层的味道。要我来说我自己嘛，就是根萝卜，一个字，直。” 李小男一番自恋的说笑把徐碧成逗笑了，两人就这么愉快地聊了几乎一个下午。 表面上李小男什么情绪也没有，晚上和陈深吃饭，看陈深似乎还在想着白天事情的模样，多半也是想到了唐山海，忽然就很想知道，陈深到底喜欢唐山海的什么。她早看出来了陈深喜欢唐山海，就是不知道唐山海到底是凭着哪一点让陈深这么入心入肺地喜欢好看吗有学识吗有风度吗志同道合吗其实这些，她也是有的呀，虽然有些方面是及不上，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呀。 被李小男的问题一搅合，陈深没心思吃东西了，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推了碗筷道，“吃完了吗吃完了走吧。” “去哪儿啊”李小男疑惑。 “昨晚打牌赢了钱，给你补上生日礼物。”陈深还记得这茬，起身道。 李小男是喜欢上唐山海了，还是又借着唐山海来试探自己这个女孩子呀，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李小男欣喜地一拍手，“好呀。”忽而又歪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那么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你除外。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不想，我也懒得问。”招了店家跑堂的来结账，陈深看了看还坐着的李小男，“我只想跟你说，有的人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更不会是你的。你喜欢不喜欢谁或者谁，都不能改变什么。” 李小男上来挽了他的手臂，嫣然一笑，“走吧，我想买贵点的礼物，好好削你一顿。” 陈深和李小男买礼物逛街回来恰巧碰到唐山海下楼倒垃圾。唐山海没想到下面有人进来，西装小马甲掐着腰身，举止放松极了，脚步轻盈，一蹦一跳还挺活泼，像只小兔子，好像心情很不错啊。 “哎，唐先生。”李小男先打了招呼。 唐山海猛然站住，看看他们俩，眼睛眨了眨，脸上挤出些笑容，那表情仿佛更像一只有点受惊的小兔子，惹得陈深更想逗弄他。瞟了瞟垃圾桶，眼尖地发现里面有些揉成一团的废纸，还有点纸片焚烧过的灰烬，以及没烧完的纸张。想到唐山海的军统卧底身份，说不定里面就有些信息呢。 “陈队长”唐山海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把垃圾桶往后退了退，“和李小姐出去玩得还开心啊” “倒垃圾啊”陈深开口，心下一奇，这种小事平时不都是该徐碧成做的吗还是，这桶垃圾比较特别，非得唐山海亲自处理莫非是他们军统的什么消息文件结束之后都是由唐山海负责处理的 “啊。”唐山海微露笑意，承认着自己显而易见的举动。 陈深猜得没错，关于军统的一些传递消息的伪装成报纸杂志广告纸之类的东西，看完之后都是唐山海自己烧掉的，下来倒东西也是唐山海觉得自己弄比较放心，还能顺便观察周围有无闲杂人等。 “唐先生，亲自出来倒垃圾，这么贤惠啊”李小男马上用肩膀捅陈深，“陈深，你跟人家多学着点。” “好，我现在学。”说着陈深就要去接过唐山海手上的垃圾桶。 唐山海侧身避开陈深那不安分的爪子，“哎，那怎么好意思呢”露出一个带着唐队长惯性的甜美又天生有些羞涩的笑容，晃得陈深眼晕之余并没有消除自己内心的高度警觉性，反而愈发觉得对方这一举动正说明其心里有鬼，非得捉弄一下不可。 陈深的手落了个空，抬起眼，微微板起脸，“唐队长，你给个面子，不然这位大小姐要念我一晚上的。” 唐山海看了看在一旁期待的李小男，总觉得这一男一女特别有共党里一对儿搭档的那种蛇鼠一窝狡猾成双一家人的味道，把手上的垃圾桶拎着摆到身后，倒像护着什么宝贝，脸上笑得更加香甜软和，嘴里的话可不带软的，“那也不行。”开什么玩笑，垃圾桶里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重要文件，但少不了有些东西不想让人发现，还有些纸张是自己看小说瞎写着比划比划的，给别人看见倒无所谓，让陈深发现了谁知道对方会怎么落井下石拿自己寻开心 看了看陈深不悦的表情，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拒绝得太生硬了，周丽事件还欠着别人的大人情呢，于是又委婉道，“陈队长要是真想学居家过日子的话，不如改天到我家吃顿便饭，我做的几个素菜，我们家碧成很喜欢的。” 这还差不多，陈深脸色转为和悦。 “好呀，好呀。”李小男马上应和，“我们家陈深也会做菜，你们切磋切磋。之前主要都是碧成和我做菜吃，你们就打打下手，还没真正露过一手给我们尝尝呢。” 陈深暗暗赞了李小男这一把，这一次反应够快，深得他心意。 唐山海看看陈深和李小男，两人目光交流了几个来回，总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又被坑了，好像自投罗网了 “好，那我先走了。”唐山海拎着垃圾桶强行离开。 陈深望着他背影，考虑着偷偷摸摸跟出去看看垃圾到底扔哪儿的可行性，却被李小男拉着一把上了楼梯，“先去我家坐坐吧。别看啦，人都走了，垃圾桶里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唐队长那么谨慎的人，还能在垃圾里给自己留什么把柄呀” 唐山海又去了知乎书屋。陶大春他们还在这暂时的落脚点，但到这儿联络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书屋的最里面，两人碰了碰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干得漂亮。”唐山海笑意盎然，不吝夸奖。 “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不辱使命。”陶大春面对唐山海的夸奖自然也是笑容满面，满心欣慰，总算这次没拖后腿，没让唐山海亲自动手凭白落了怀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5章 163厨房合作 163厨房合作 “我会向重庆报告为你请功的。”唐山海握着茶杯道，没心思喝什么。 “请功就不必了，好歹是为你干了点正事，也好跟戴老板有个交代。”陶大春目光灼灼瞧着唐山海，颇有点理直气壮盯着看的意思了。 “新据点找到没有”唐山海关心的是这个。 “找到了，在静安寺附近。是苏三省帮我找的。”陶大春如实汇报寻找新据点的进度。 “苏三省”唐山海对于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上海区的副区长” “对。之前他帮了我们不少忙。他在上海待了快三年了，上海的地头熟，明天他帮我约见了房东。我已经查探过了，这次的新据点，他也是提前很久就帮我们物色了，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地方很隐蔽，又在闹市区，四通八达的，无论是传送消息还是紧急撤退，都很方便，比原来的云南会馆还要好。”陶大春介绍道。 “苏三省这人我有些印象，之前着实做过几件痛快的事，以他的才干实绩，原本该是提拔他做区长的，可是戴老板说官场之事光靠才干只会让局势更糟糕，各个分区的高层干部调度也不是可以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总得权衡各派各线的利益诉求，麻烦得很，其实都这时候了还搞这套”唐山海有些要抱怨，适时停了话，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反正说了也没用飓风队的据点变换这件事，”唐山海转回来思考着这个问题，手指敲着手背，最终摇了摇头，“不妥，你和我联系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你的落脚点，也不应该让太多人知道。” “那也得向曾树区长报备吧。”陶大春一愣，不由问道。 “那就只让曾树一个人知道。”唐山海毫不犹豫道。 “好，听你的。其实我自己另外看过大有里有一处院落也挺合适，不要苏三省给我们准备的，那就拿这个当据点吧。”想想唐山海说得也有道理，陶大春答应了。心下有点可惜那个苏三省已经说好了的新据点。 “这个你看着办，只要别让军统上海区曾树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唐山海目光转了一下，这么的大的书屋，虽然地方很好，可是已经不隐秘了，可惜也没办法，只能尽快转手换掉。“越快越好，这个地方，也该转手了。” “你放心吧，今天就停业了，除了我两个可靠的兄弟之外，没人知道你来过。”陶大春保证道。 “这两个兄弟，也要调走。”唐山海立即说道。 陶大春颔首，“当然，我马上就写封信，把他们调到北平锄奸队，去投奔姚平。” “姚平，好像在北平现在做得不错甚至天津那边都有了几次大行动，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唐山海听到故旧部属的名字，噙着笑意说。 望着唐山海脸上近来少见的轻松笑意，陶大春也附和地赞美了一句。 “是啊。这家伙，看着是个书生，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嗯，你那两个兄弟跟了他也不亏。好吧，这就安全了。三天以后，我们老地方见。”唐山海自觉说完了话，正要起身，被陶大春伸手一拦。 “山海，先别急着走，再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件，记得我上次和你提到的上海军统区情报一处的赵伟么” “人找到了”唐山海想到了这件事，转身询问，迅速坐下了。本来以为陶大春不说就是没消息了，所以就没追问，看陶大春这神色，是有新情况 陶大春详细道来，原来是前天下午在一处废弃的小院里有附近百姓发现了赵伟的尸体，跟巡捕房报了案。曾树的手下经过那里悄悄凑近看了看，认出那人正是赵伟，死了好几天的样子，尸身由于天气冷倒没腐坏得很严重。看情况是一刀毙命，也不知道是谁杀的，那手法有点像用刀熟练的江湖人士，但要是军中专业人员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看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一起因为半夜乱逛倒霉地被人看上了灭口的说来普通的抢劫杀人案。 “这人一死，什么线索都断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死，他死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或许他不是叛徒”唐山海叹口气，有些失望道。 “不是，这人绝对该死。”陶大春愤恨道，“曾树去查过他家了，虽然他把东西藏得很深，可还是发现了他家秘柜里的一些东西，是日本人的药物。结合最近一段时间这家伙的行踪，可以断定，应该被日本人抓住过，后来被放出来，就是投降了。他应该庆幸先被别人杀了，不然落在我手上的话”陶大春一把捏紧了茶杯。 “这样说来，杀他的人倒是做了件好事，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是哪一方的人有机会你们再查一查。”唐山海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不免就把这件事放心上了，嘱咐陶大春道。 “好。”陶大春答应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上海这么大，鱼龙混杂的，死于非命的人这么多，哪里个个查得清凶手是谁，何况如果凶手是专业人士有意隐瞒的话，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唐山海交代了陶大春一句，虽然是觉得能查清落个心里踏实最好了，其实也已经大概料到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后续了。 “第二件是什么”唐山海问道。 在陶大春看来这是件小事，本想着等事情做成了再让唐山海高兴高兴。转念一想，这种事不汇报一下等于又是他私自行动了，万一唐山海另有想法他想哄人开心倒又做了一桩错事。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先汇报了。原来陶大春已经查到了福寿堂又进了一大批烟土过来搞分销，刚刚放到了一个码头仓库里，以普通货物的名称做掩饰。只要搞掉这批货，上海滩十几家大烟馆近期内都有断货的危险。陶大春最近就在秘密筹划这件事，确定了具体的仓库地点，唐山海又点头的话。在这批货转移之前，他一定会全部搞掉的。 “这个行动，跟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无关，你们尽可以去做。是哪个码头，有图纸吗”唐山海一听，果然面有愉色，向陶大春要了先期筹划准备中的仓库周边地图与他一道研究起行动方案来，指挥了一下要注意的重点事项。“这个仓库”唐山海看着图纸上离福寿堂那批货的码头不远的另一处地方，“没记错的话，这边仓库好像是隶属于那家盛海公司的，这盛海公司的背景是周扶海吧” “这公司背景我没查。但是调查福寿堂那批货时，是听说这边仓库归另外一个小帮派管辖，和这公司一起的，与福寿堂这边的势力经常有什么小纠纷，只是这两家地盘后面都各自有后台，所以基本都是小打小闹的多。”陶大春看了看图纸，汇报道。 唐山海想了想，眨了眨眼，有些调皮地轻快道，“这样，咱们毁烟土的时候，给福寿堂背后的老板们再加些料吧。” “什么”陶大春一时不解，又被唐山海这难得轻松甜美的笑容闪了一下，迷糊地问道。 唐山海笑容更灵动狡黠了，勾了勾手让陶大春靠近，对他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听了不多时，陶大春也笑容满面，对唐山海比了个大拇指，深感佩服。 唐山海家的厨房，烟火气息满满。 唐山海切萝卜，陈深洗菜。 徐碧成站在门口不时指点着。这次是唐山海要请陈深，自然由唐山海掌勺，徐碧成乐得清闲一回，就是还是不太放心，生怕他们烧了厨房，站在门口不做事还要时不时哔哔两句，最后陈深没办法了，使了个眼色给李小男，李小男这才拉着徐碧成去客厅那儿聊天东拉西扯去了。 陈深一边洗菜一边不闲着，偏头看着唐山海站在菜板前的小身板，衬衫领口多解了一颗扣子，一段脖颈柔净修长，延伸至隐约可现的锁骨。没了西装外套的遮掩，小马甲勾勒出来的腰身细致柔韧，在陈深眼里是怎么看怎么惹火。紧接着下面就是曲线有致的挺翘臀部和细长直的双腿，看多少遍都看不够，手下没轻没重胡乱在水中撸着菜，陈深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 看唐山海切好了萝卜，陈深将手上的青菜抖了抖水，放到另外一边的灶台上，“菜洗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欠你的人情早晚要还的。希望有机会，能为陈队长效劳。”唐山海开了煤气灶，望着蓝色的跳跃的火苗，言外之意很明显地说。 “你不是教我手语了吗嫌不够还的话，放心吧，有的是机会。”陈深用胳膊故意撞了下唐山海的腰身，“还是那句话，我是不怕人欠的，就怕人不欠。” 李小男在客厅跟徐碧成炫耀陈深给自己刚买的银杏叶金吊坠的项链，还夸陈深眼光好，之前送的衣服帽子都很好看，别人看到了都夸呢，言谈之间仿佛陈深已经送过她不计其数的东西了。听着那些话，陈深恨不得堵上她的嘴。看看唐山海无所谓的淡然模样，他只能恨恨地发誓以后再也不给李小男买东西了，顶多扔给她几个臭钱，她爱买什么买什么，跟自己毫无关系。 事实上唐山海透过厨房格窗望见李小男手中那条纤细秀美的银杏叶项链时就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银杏叶染得天地都是金黄的那个秋天，是他和萧萧今生最幸福的秋天，也是萧萧人生中最后一个完整的秋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6章 164厨房请教 164厨房请教 这时候陈深洗完了所有的蔬菜，没什么事了，也舍不得出厨房，就站在那儿看着唐山海炒菜。明明该是烟火气十足的举动了，唐山海做来也是优优雅雅的像摆弄什么艺术品，那手里的锅铲拿着跟拿酒似的嘿，别说，唐山海还真在案板旁边摆了瓶洋酒拿个杯子倒了半杯酒，炒菜的间隙，端起来抿一口再放下来，陈深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厨房里，是在什么地方参加上流阶级的某个高级晚宴或者酒会。 唐山海衬衫领子不像平日系得那么严实，由于在家里很放松，所以领口扣子松开了，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子，往下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锁骨。双手的袖子都往上揽到了臂弯，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小臂，承接着精致纤秀的手腕，连那硕大的金表都特别好看，金灿灿的无一丝俗气，只让人觉得清新华贵，妍丽脱俗，非常衬唐山海这个人。 “陈队长也想来点酒”唐山海见陈深直勾勾盯着自己端酒的手，以为是馋酒了，好意发问。 “不是，”陈深摇头，“就是觉得唐队长你这么喝酒，特别好看。” 唐山海眨眼，仿佛对方又说了什么无聊话的微恼之色，转瞬笑意一显，偏头道，“我觉得可能陈队长喝起酒来，会更好看的，真的不试试” 说实话，唐山海还没见过陈深醉酒的样子，平时这家伙一向只爱格瓦斯，难得喝个红酒就没超过一杯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酒量，唐山海还真挺好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灌醉一下陈深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喝酒，还是一直以来就是装的不会喝酒。 “那肯定没你好看，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陈深趁唐山海没注意拿过他的酒杯，就着唐山海喝酒的那地方尝了一口酒，酒味浓烈醇厚，偏生尝出了一点甜味，“酒是不错的，但是没你这个人不错。”然后把杯子还给唐山海。 唐山海正嫌弃自己的杯子被陈深喝过了，瞪了他一下，完全不想理会这些类似调戏的话。不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人就这样，没救了，生气也好不生气也好，反正只要这个盟友正事上靠得住，不给自己添乱，那些不高兴的话就当没听见好了，这么些日子唐山海已经被陈深的不时冒出的无聊话调教出了没脾气，喔不，当年在成都的军校当同事时就已经对他很没辙了。是以唐山海转头看着外面正在给徐碧成炫耀陈深给她买的银杏叶项链的李小男，随意问了一句转移话题，“女人是不是都喜欢首饰啊” 陈深盯着唐山海看，“也不一定。不过从她的眼神里，应该能分辨得出来。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你的话，她看你的眼神是会发光的。”陈深伸出爪子强调了一下“发光”这个词，“如果她看一样东西跟看你的眼神一样的话，那表示她喜欢。” 唐山海喝着酒看看门外的李小男，想到了柳美娜，走到门边停下来，倚靠着门，有了一点点请教的意味，“看来陈队长对女人很了解。” “一些些。”陈深很受用唐山海此时专注于自己的眼神，不由侃侃而谈，“其实女人的世界也有她们交际的道具，衣着、发型，还有首饰，这成了她们在一起共同的话题，互相吹捧，亦或是，互相攀比” 迎着唐山海专心凝听好似虚心求教的神色，陈深更加好为人师，提点着这位其实对女人的世界所知甚少的唐大少爷，“跟我们男人的世界，有烟，有酒，权力和利益一样，这些东西打开了我们与别人的一道门，从而找到志同道合者。”陈深最后指了指他的酒，“当然，真正的志同道合，其实也并不是靠这些表面的东西来维持的。就像你和我。” 唐山海听完，静了片刻，冲着陈深笑得不以为意，可还是那么甜滋滋的，“不管是什么话，到你这儿总是能说出一套歪理来。”陈深特别擅长这个，他早就发现了。 “这不是歪理。”陈深认真道，满心满眼都是唐山海的笑容，心里可美了，“是哲理。如果你肯花钱的话，女人通常不会讨厌，其实女人也挺喜欢收到礼物，这表示，她有自己的魅力，也代表你尊重她。其实像唐队长这样的人，就算不深谙此道，也有大把的女孩子倒追吧。” “女孩子方面，我经验可能确实不如陈队长。这点我甘拜下风，愿意听陈队长多多指教，好知道怎么做可以让我家美娜更开心。”唐山海眨眨眼，说道。 “柳美娜”陈深眉心一抽，几乎就要拧起来。 “其实对喜欢的女孩子，不管是谁追谁，喜欢上就总想去哄她开心的。”唐山海想起萧萧，有些有感而发，怀念地笑了笑，并不是因为柳美娜。 但陈深就误会了。 什么感情自己说这么多，唐山海听得这么乖巧就是想怎么实践去哄柳美娜开心的都是为了柳美娜才这样陈深都想掌自己的嘴巴了，让你多嘴。 “唐队长，”陈深一把压了唐山海在门板上，凑得极近，“我反悔了，我要你现在就还欠我的人情。” “什么”唐山海睁大眼睛，无辜得很。知道他是真的无辜不解，可陈深还是觉得这人就是故意在勾引自己。招人的小妖精。 择日不如撞日。陈深横了横心，反正就是喜欢他，早晚要给他知道的，不然这人还不知道要一直懵懵懂懂气死人到什么时候呢。盯着那在眼前微微张合的玫瑰花一样唇瓣，瞄准了，上膛 陈深鼓起勇气，脑子里哗啦啦啦一大堆打气鼓舞的大话飘过。 好，就是现在择日疯不如撞日死；时不待我；有花堪折直须折；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该抓紧时就抓紧；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不要怂就是上 秀色可餐，大快朵颐，开动吧 叭叽唧 陈深太过激动手脚发软，一时忘了面前的唐队长并不是他一时压住了就能永远压住的人，要凑近的时候被唐山海一把推到一边，由着陈深的脸深情而深邃地吻上了硬乎乎的门板。 锅里的白萝卜炒红辣椒油水滋滋旺旺作响，一门心思关注着菜糊没糊的唐山海完全不关心被门板莫名其妙胡了一脸肉疼的陈深，“啧”一声，庆幸自己没被陈深侃得不知东南西北忘了烧菜，有些得意地指指锅里的菜，“熟了。” 熟你妹陈深摸着被门板爱抚地狠狠碰了一下疼得眼泪都快下来的鼻子和嘴巴，心里只想骂人，只是骂来骂去就是舍不得骂唐山海。 一个字，怂。 客厅那边，李小男完全不知道陈深这儿的深深辛酸，还在那跟徐碧成吹牛夸自己家的男人，“我们家陈深虽然比不过唐先生那么温文尔雅，但他也很照顾人的。就像上次地痞流氓欺负我，他是特意跑到电影厂里教训人家，当时啊，陈深真是太男人了。”李小男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脸上一片花痴得意，“不怕你笑话我，我啊都快感动得哭了你说，有一个男人，肯为你做饭，而且啊，还肯豁出性命去保护你，你说这样的男人，我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他了” “是。”徐碧成对李小男如此的花痴不感冒，不过碍于礼貌顺着她的话接道，“你们俩，是不是也快订婚了” “快了，毕太太早就挑好了日子，就是陈深总是推脱，说什么还早，你看他现在，早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就是太贪玩，又太招女人喜欢”李小男说起这个就想抱怨。 “真正好的人吧，不管男女，总会让不少人喜欢的，不分男的还是女的。”徐碧成随便道，心里却想，就比如我哥唐山海那样的。“你跟陈深呢，是陈深不懂事，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孩还不知足，早晚会遭天谴的。”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天谴的。 李小男微微急着摆手，“哎，不行不行，他还没娶我呢，不能有天谴，呸呸，不许你骂他。” 徐碧成无奈一摊手，表示不再说话了。 “反正呀，我得成天黏着他，提防其他女人把他追走，还好唐先生是男人，要不然还提防唐先生呢。”李小男哼哼道。 “哎，你说陈深就陈深，关我哥什么事啊别开我哥的玩笑啊。”徐碧成瞪她一眼。 “是真的。”李小男稍稍撅嘴说，“我们家陈深成天都夸唐队长，就是你哥，说唐先生这个好那个好的，我哪哪儿都比不上。所以啊，我有机会得把唐队长那些优点能学的都学来，你知道的你哥的事也都告诉我，说不定，陈深就能更喜欢我了。” 徐碧成觉得李小男的想法有点天真，“小男，说实话，你本身还挺可爱的，可是吧，喜欢不喜欢这种事跟你学不学谁没什么关系。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何况那人又不值得”他想说陈深不值得李小男如此费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7章 165李小男的“学习” 165李小男的“学习” “你错了，碧成，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计较值得不值得，因为你必然觉得他是值得的，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喜欢，哪怕看起来好像希望不大，要是能计较值得不值得就能够选择喜欢或者不喜欢，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李小男叹了一口气。 徐碧成想到自己对唐山海的长久以来默默隐藏的感情，一时默然。 唐山海烧的菜是全素的，没有一点荤腥气，要不是陈深看不过去到外面附近的卤食店买了些熟食肉菜回来，这一顿他们真得学和尚吃全素了。吃了这顿后，李小男和陈深想法一致，以后还是尽量别让唐山海烧菜了。倒是徐碧成吃得比较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吃完晚饭，陈深在唐山海与徐碧成的逐客令下没法待到很晚，只得先去了对面的李小男家坐会儿消遣。 李小男出门前还假模假式地向唐山海借了几本书，表示要好好看看，修身养性，培养培养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闺秀气质。 “哎，唐先生烧的这些素菜，至少有一个好处，让我不至于吃太多，有助于保持身材，这对演员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李小男捧着那些书来到自家客厅坐下。 “是谁说自己永远不会东施效颦，学别人读书，你读得懂吗”陈深随便倚着张柜子，不以为然地看着李小男从唐山海家借出来的几本书。 “谁说我借这些书是用来看的我借这些书是用来垫桌角的。”李小男眨眨眼，随意指着茶几下方的撑脚道。 “喔。”陈深愈发想笑，也真的漏了点笑意出来。打量了下屋子，似乎跟上次自己来的时候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的倒是一下子说不太上来。 “发现，有什么变化了吗”李小男期待地问。 “窗帘换了。”陈深看了下窗户的窗帘，点头不太感兴趣地搭话。 “还有呢”李小男继续发问，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陈深看看茶几上的那几支插在透明高颈玻璃花瓶里的根茎鲜绿脆嫩花色淡雅纯白的马蹄莲，凑近了细看，不冷不淡笑了一下。 “这些啊，都是我跟碧成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他说唐先生也比较喜欢这些清雅的花草。”李小男见陈深有反应了，高兴地说道。 “东施学成你这样，我也实在是很难理解。”看着亭亭玉立的马蹄莲挺直得如同唐山海的背影，陈深哂笑了一句，忍不住上手轻捏了一根马蹄莲的嫩绿长茎在指腹摩挲了一下，凉凉滑滑的，手感也不错。 李小男翘了翘嘴巴，满脸委屈不乐，“怎么让你夸我一句，就那么难呢” “好看。”陈深回过神来，对手李小男的目光，马上哄了一句，好套些想知道的话，坐上茶几靠近李小男，“哎，我们做饭的时候，你们聊了些什么有没有关于徐碧成他哥的一些事啊” “有啊，我就是让徐碧成告诉，唐先生身上还有哪些优点是容易学会的，我都学过来，看是不是能招你喜欢”李小男满面自信道。 “别浪费那些心思了。”陈深随手拿起一本唐山海家的书，翻了翻，这些都是唐山海平常看的吧，看他经常去书店逛，才来这么几个月，书都买了一大堆，都快赶得上他收藏的那些酒了。 “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兄弟嘛。那又怎样反正你这辈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认命吧你。”李小男又展现出了她的一贯的盲目乐观，陈深真拿她没辙。也去拿了本唐山海家的书放在膝上一翻，想起来什么问道，“哎，你为什么想知道我跟碧成说些唐先生什么呀我看平时我跟别人说话聊其他什么话题的时候，你从来都没关心过。” “不知道啊。”陈深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模样，好似很专心地盯着手里的书，想着哪一页是唐山海亲手抚摸过的，想起了自己今天在唐山海家的厨房里又一次莫名其妙无疾而终的亲吻，深感可惜得紧。咂摸了一下唐山海领口松动马甲裹腰曲线动人的身姿，陈深当着李小男的面有意无意地表明自己的心意，“难道我真的有点喜欢他啦” 李小男好像一下子就听懂了，一撇嘴巴，大声地泼冷水，“别自作多情啦，人家已经名草有主啦，正跟柳美娜蜜里调油呢。” 这一刀捅得又准又快，陈深一时无话，回头瞪着李小男，满面不悦，把手里的书往旁边一甩。发小脾气了。 哼不理你了。 陈深起身，小孩子赌气般离开了李小男的家，恶狠狠剜了两眼唐山海的家门，径自往楼下去了。 晚上没什么事了，唐山海站在露台上给花花草草浇水，徐碧成买来的这些自然是合他心意的。一壶水倒空了，徐碧成就在一边接过来马上又灌满了一壶。 隔壁几米处就是李小男家的露台，空荡荡的没什么的东西。唐山海浇了水看到李小男家那从窗户透到露台上的灯光，想到陈深可能还在李小男家，对于这两人真实的关系也觉得很迷。 这两个人，知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呢不会是联合起来又在商量什么事吧好像听说中共卧底上线下线都是单线联系，随意暴露真实代号都算违反组织纪律。这两个人有没有开诚布公到那一步呢自己和陈深因为在不同阵营，只知道对方是什么组织，根本不明确对方的代号和任务，互相有所保留。陈深不知道唐山海叫熟地黄，唐山海也不确定陈深是否就是麻雀，虽然唐山海猜到了陈深可能是麻雀，但陈深极力否认，加上麻雀的动作那么大，也不像陈深这个小小的行动处队长能够接触到的信息，所以唐山海的确还只是怀疑。 想着想着就愣神了。手上的水壶倾斜得更厉害，都快倒空了。 徐碧成不知道唐山海在想什么，只看见唐山海盯着隔壁露台的灯光若有所思，他没说什么，倚在唐山海身后的门窗上，眼神渐渐又沉又冷，然而极力压抑着不想表露得太明显。 第二天一早，徐碧成准备好了早饭，等唐山海起床一起吃。不过唐山海心里惦记着一件事，让徐碧成先吃，自己去试着敲了敲李小男家的门。 他是想问问李小男，陈深给她买的那条银杏叶项链是在哪里买的。他自己看着挺喜欢的，但是男人买这种项链又不能戴，转念就想到了可以送给柳美娜，她要是愿意戴上自己也能经常看见了，另外，这样还可以让她开心一些吧，这个女孩子，毕竟也为了自己甘愿主动假扮女朋友，牺牲了自己作为女孩子的一些名声。 唐山海打听项链售卖地点的模样，羞涩腼腆得让李小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哎呀，这样的人，哪怕是自己的情敌，也真的很难讨厌得起来。 李小男没怎么为难唐山海，很快告诉了他购买项链的店址。不过，李小男也没有特意对唐山海说明，最好不要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和别的女人一样的礼物，不然女朋友多半是不会高兴的。 得了地址的唐山海一边感谢李小男一边默默记牢了，李小男关上门睡个回笼觉，他返回家正要吃早饭，陈深蹬蹬地上楼来搂住他非要他陪着一起出去吃豆浆油条，唐山海没挣得过这家伙，几番拉扯对话间已经被人早有预谋地带着下了楼。好在徐碧成听到了动静，匆匆拿着公文包追着下楼来，无视陈深的臭脸，说正好啊，好久没吃中式的早餐了，大家一起去吃呗。 三人行了一段路，就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早餐摊点上。 “老板，老规矩。”陈深先跟小摊老板打了声招呼，似乎很熟悉的模样。拉着唐山海坐下，又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位新客人，给他来碗豆腐脑，只要榨菜不要葱。”唐山海瞥了他一眼，陈深狡黠地一笑，“再给我们拿三根油条。” “我也要一碗豆腐脑，跟他一样。”徐碧成与两人一道坐在方桌上，瞧了瞧唐山海主动开口提醒老板。 “好叻。”老板看着这一行人好像不太和气的模样，没多问，反正别人要什么他给弄什么。 “其实我现在没有不吃葱了。”望了眼老板张罗的身影，唐山海说道。 “是吗变这么快那挺好啊，其实葱这么香这么健康，不吃不太好。而且葱花饼什么的做得好的那可太好吃了，改天有空我带你去另外一家摊子上吃早点。”老板先给陈深上了碗甜豆浆，分着筷子，陈深对着唐山海眨眼道。 以前在成都时，陈深和唐山海也不过去吃过一两次路边早餐，其实陈深看出来唐山海不太乐意，但就是喜欢看他顾忌到同事情谊而隐忍着不满的表情。他似乎比较爱吃豆腐脑，踌躇了半天才点了个豆腐脑，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店家别忘记不加葱。当时陈深就笑他讲究，葱都不爱吃，太挑食。唐山海不过不太喜欢葱的气味，本能上拒绝吃进嘴里，并没觉得葱本身有多难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8章 166早餐机锋 166早餐机锋 后来到了重庆遇上萧萧这个小吃货，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出名的不出名的小吃地点萧萧几乎都带他去过，有些东西就是要配着葱吃才香，特别是看着萧萧吃东西吃得那么有食欲加上一直怂恿，唐山海尝试了一回加葱的羊肉泡馍之后就没有再主动拒绝葱了。不过自从萧萧出事后，唐山海自己再不想去什么小摊吃东西了。 豆腐脑和油条都上了，徐碧成先于陈深给唐山海递上了筷子，满面假笑地看着陈深，主动挑了根油条送到陈深碗里，“陈队长，油条配豆浆更好吃。” 呵呵。陈深嘴角毫无感情地弯了弯，“嗯，这种常识我当然知道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给陈队长添了不少麻烦。多谢陈队长那么包容我帮助我。”徐碧成开口对陈深示好，在唐山海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 嗯徐碧成这是要和陈深搞好关系唐山海瞧了瞧徐碧成，又看了看陈深。难得徐碧成主动对陈深示好，他当然希望这两人关系和睦点，自己也好少头疼一点。 “这话也太客气了。其实最包容你的人，是山海。”陈深眼睛一瞥低头吃豆腐脑的唐山海，这吃东西的姿势当年也没什么两样，把路边摊吃出了高级西餐的仪态。 徐碧成也瞅了瞅唐山海，轻声道，“我是也给我哥制造了很多麻烦，心里很抱歉。” “我们之间就别说这种话了。”唐山海伸手拍了拍徐碧成的手背。 徐碧成撕了半根油条慢慢嚼着，看了陈深一眼，貌似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我能问你个事吗” “说。”陈深吃了口油条，在唐山海面前装得也挺不计较挺大方的。谁不会做戏啊，徐碧成的道行对上自己，还不是百年小雏蛇对上了千年老狐狸。 “那个，你到底是不是麻雀或者跟麻雀有什么关系啊”徐碧成语速很快，搞得唐山海想堵住他嘴也没来得及，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什么盯梢的家伙。 陈深瞪了徐碧成一眼，低头，闭眼。 唐山海扶额，几乎想装傻。 “对不起啊。”徐碧成呆笑了一下，可没错过陈深的每一丝表情，这位才是真装傻。 陈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以后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他瞅了下还在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眼前的豆腐脑仿佛豆腐脑白花花的配合着青绿水嫩的葱花搭配得很好看的唐山海，“和山海教出来的啊。” 徐碧成眼睛忽闪忽闪地装无辜，咬了一口油条，可怜巴巴皱着张嫩脸，“我又说傻话了是吧” “你这么问，不但会害死我，也会害死你们。除此以外，你也得不到任何其他想要的答案。”陈深抿了口豆浆，冷冷道。 “碧成” 在唐山海要说什么来责怪的时候，徐碧成马上低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我错了，对不起。” “放心，我知道不会是你让他这么问的。”陈深瞟了瞟唐山海，眨眼间就戏谑道。 “当然不是。”徐碧成矢口否认，“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不会害我们，你会帮着我们，就够了。” “当然不会了，怎么这么问啊，碧成弟”陈深奇怪地挑眉，“哎，唐队长，别光喝豆腐脑嘛，吃个油条，瞧你吃这么少，这样不抗病的”硬是撕了半根油条塞到唐山海手上，被人躲开了，还不依不饶放到了豆腐脑的碗上，毫不意外引来那人的嫌弃的瞪视。 “我觉得，我现在特别无所适从”徐碧成瞧着两人，低声道，“我总害怕，我，我一不小心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了尤其这次，我”白净秀气透着点婴儿肥的一张脸，做起装可怜这种活计来毫不费劲。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碧成，这个事不怪你”唐山海放下碗筷，又要去安慰徐碧成。 陈深冷眼瞧着，硬邦邦道，“少说，多听，多看。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其他的信息，找柳美娜你不是清楚的吗最近跟她也挺近的，做的还不错。虽然她不说，你也不问，但是她还是会告诉你很多其他的消息，这点你已经掌握到了吧。” “是的，我哥也这么跟我说过，我会更接近柳美娜的。”徐碧成低眉顺眼道。 “上次营救周丽的事，审问的时候，你的表现也不错。”陈深貌似夸奖道。 “是啊，我们要求的事项，他都做到了。”唐山海听见陈深夸徐碧成就忘了疑惑徐碧成今天这有点反常的表现了，心里头还挺高兴，对方夸奖自己的弟弟比夸奖他自己还让他开心，忍不住插嘴多夸了一句。 “嗯，我都记着呢，怕我一股脑全说了，毕忠良会怀疑我们提前串通好了。”徐碧成卖乖地说，当然，这个乖主要是卖给唐山海看的。 “你做得对，对付像毕忠良这样的人，挤牙膏比倒筒子更管用。”陈深看了眼唐山海，“不愧是山海的弟弟。” “不是还得谢谢陈老师教得好。”唐山海欣然接受，还小拍了下陈深的马屁。 “要说教得好那也是我们一起教出来的。”陈深白牙一露。 “刚才不是还说我不是你们教出来的学生吗”徐碧成一撇嘴。三人都笑了。 “还有件事，”徐碧成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着陈深道，“你知道有一份日军的秘密计划吗” 唐山海咳嗽了一声，没忍住桌底下的脚轻踹了一下徐碧成。这个家伙今天搞什么呢试探陈深的身份方式蠢了点也就罢了，这是要交代自己这边的底细给陈深知道吗 陈深好像没什么所谓，摇了摇头，很快回答，“不知道啊，怎么了” “我听我舅舅李默群说过这件事，我以为可能你会知道一些。”徐碧成也不追问，自己吃起了油条，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呵呵，连自己都能从柳美娜的消息里推测出的一件事，陈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当着唐山海的面这么一口否认，就说明他知道，并且不但知道，他的目的恐怕也是这份计划，才会这么急着说不知道。 徐碧成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剩下的，就看唐山海怎么想了。他自己怎么劝唐山海都没用，不如让唐山海自己看清楚，陈深这个人是不是有他以为的那么可信。人明里暗里提防着你，还对他掏心掏肺的，蠢不蠢 陈深脱口而出“不知道”就察觉自己好像中了徐碧成的套了，可是不这么说，他又能怎么说这里人多口杂，就算真知道，想说也不该在这个地方。何况，他也真的没想说。徐碧成这话给他提了个醒，重庆方面也在寻找这份绝密情报。唐山海肯定也在怀疑陈深是不是要找同样的情报，否则徐碧成也不会贸然地询问自己。陈深忽然意识到，一旦他跟唐山海想要的情报都是这一份计划，那么他们的合作关系也许会在瞬间瓦解。而唐山海，可能会变成比毕忠良更加可怕的敌人不但是因为他是个足够优秀的特工，还因为自己喜欢他。 原来徐碧成打定了主意，就在这儿下着套等着自己呢。 “山海”陈深开口想对唐山海解释些什么。 “我吃好了。”唐山海抬头，微微一下，放下碗，里面的豆腐脑没动多少，刚才陈深放过去的半根油条也没动过，“老板，结账。陈队长，这顿我请了，总不会跟我抢吧” “这，这次不会了。”陈深望着唐山海没什么表情的表情有些慌。 “我也吃好了。”徐碧成推着碗跟唐山海站起来。 唐山海摆了些零钱在桌上，对徐碧成道，“以后还是别在街上吃，不卫生，尽量在家里吃。” “好，你吃不惯嘛，等会儿我们路上再买点面包。”徐碧成挽上他的胳膊。 眼看着两人就要扔下自己，陈深匆忙起身追上去，“怎么会呢唐队长你不用对咱们老祖宗的早餐这么大偏见吧小时候我们不都吃这个长大的改天我还要再请你们去吃别的早餐呢。” “再说吧。”唐山海肩膀一偏，让陈深上去要搭的手落了空。 陈深瞧见了徐碧成得逞的笑容。 奶奶的，自己这千年老狐狸这回好像真栽给了那百年小雏蛇了。 刚刚结了于胖子的案子，接到李默群的电话说着南京于先生没话讲的样子，毕忠良都能想象得到这于老虎的脸色有多难看。不是想给自己难看么，那就试试最后到底谁难看咯，听说汪先生看到于胖子的“遗书”后气得骂了一顿于先生，之后这于先生还是不是能继续在汪先生跟前做事那就难说了。 毕忠良越想越得意，不免就想到了这趟追踪到了于胖子的唐山海，虽然没抓到人，但是死得也真是时候，不然抓回来再审审未必就不会再多出什么事端。说来说去，唐山海这一趟，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9章 167毕忠良之怒（1） 167毕忠良之怒1 想到这一点，毕忠良觉得有了个不那么突兀请唐山海吃个午饭的理由，顺便可以交流一下这些天落下的钢琴课程，约好了下午再教个半天这么无所事事地在办公室等到临近中午，毕忠良才慢悠悠地走到唐山海办公室那儿，门前已经站着三个人，但是，没有一个是唐山海。 “处座。”徐碧成和柳美娜向毕忠良低头打招呼。 “老毕。”陈深倚在门口，随便说了声。 毕忠良看了看紧闭的二分队队长办公室，“怎么了这是，都杵在这儿等唐队长呢” “等什么等啊，没人。”陈深眨了一下眼睛，敲了敲门，发出些声响，许久无人回应，“我在想着能不能就现成拐个大美人陪我去吃饭呢。”陈深向柳美娜抛了个媚眼。 柳美娜本是存着小儿女的心思想过来和唐山海一起吃午饭温存一下的，没人不说，还正好碰上了徐碧成，自觉有些尴尬，幸好陈深在这儿解了围，三人没说几句话呢，毕忠良又出来了。 “瞧陈队长说的什么话，我们以前一起吃饭还少吗山海不在，你愿意请我我求之不得，对了，碧成也一起去吧。”柳美娜嗔怪地看了眼陈深，冲着徐碧成笑道，一并邀请了。 “陈队长，这不厚道吧，本来是我先约了柳小姐的。”徐碧成一副恨恨的模样，他之前自然也是想来跟唐山海吃饭的，碰到了柳美娜。想着既然唐山海不在，就趁机再“勾引”一下柳美娜好更自然地扮演好一个求而不得的爱慕者的形象，谁想柳美娜却真的尴尬起来，又不愿太疏远唐山海的这个弟弟，所以想拉着陈深一起吃饭好缓解这份尴尬。 “唐队长这不声不响出去了，你们一个人都不知道啊这就怪了，不会是”毕忠良本是玩笑着说话，说着想着一下子联想到了李小男，不会这次又是跟李小男偷偷摸摸出去约会了吧，瞟了瞟还一无所觉的陈深，暗暗骂了唐山海一声，想着下午一定要揪着人问清楚，于是面上呵呵一笑，极为大方地一挥手，“算啦，咱们都碰到了，就一块儿去吃饭吧，不带唐队长。” “那感情好，难得老毕你肯这么大方一下，美娜，碧成，咱们就别客气了，今天一定要吃得老毕肉疼一下才算胜利。”陈深坏笑地搭上毕忠良的肩膀，自来熟地招呼着柳美娜和徐碧成。 因为毕忠良的面子和陈深的招呼，柳美娜与徐碧成自然没法拒绝，莫名其妙地就跟着毕忠良去了附近的饭馆吃了一顿好的。 唐山海中午没出去干什么，就是去李小男跟他说过的那个金店里买了条一模一样的银杏叶项链。他出行动处没开着那辆吉普车，嫌太招摇，买礼物这种事最好不要太张扬，惊喜嘛，之前自然准备的时候自然是要偷偷摸摸一点的。 “谢谢。”付款后接过店员包装好的项链，唐山海将小盒子郑而重之地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出了店门才开始想起来午饭去哪里吃的问题。这个时候回去找徐碧成的话，他应该是和柳美娜去吃饭了吧，还是自己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解决了午饭再回行动处吧。想起来这附近有个评价还可以的西餐厅，抬眼看到一辆人力车将将要停过来，招了手要雇车，那从车上下来的女子却惊喜地叫道，“唐先生，你果然来这里了呀” 唐山海心里咯噔一声，是李小男。 “买到项链了吗”李小男眨眨眼，讨好地冲着唐山海笑。 唐山海感觉更不好了。 西餐厅里，唐山海看着李小男小心翼翼地拿着刀叉问自己这个怎么摆那个怎么弄的好学样，心里只想叹气。但愿毕忠良不知道李小男来找自己吃午饭的事，不然大概会以为陈深头上的绿帽子颜色更深了，同时对自己的误会恐怕也要更深了。 据李小男的说法，她就是闲着没事想学一点西餐礼仪，想到唐山海留过洋应该就是最好的老师，又知道唐山海要去买项链，就试着来到金店看能不能运气好碰到人，没想到，她运气真的就是那么好。 “你学这个干什么呀”唐山海点了牛排还有其他几样菜，瞧着李小男兴致勃勃的模样，好奇问道。 “过几天周兰兰生日，要举行一天的生日派对，非要请我去，她的那些朋友，哪个不比我出身好，有钱有文化，我怕到时候出丑，所以先准备准备。他们这些新派的小姐公子哥，肯定是要吃西餐的，我就跟着陈深蹭过几次自助餐，真到了用西餐的场合哪里会啊，自然是要先学一下免得到时出糗被人笑话了。”李小男看看唐山海听到“周兰兰”名字不自在的样，笑了一下，“哎，要是唐队长你到时也在场，能帮衬帮衬我，我心里就有底多了。” 唐山海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放心啦，上次除夕你当着周兰兰的面跟柳美娜告白，狠狠削了她面子，人家心里别扭着呢，估计不会请你了。”李小男可惜地解释道。 唐山海确实松了口气。 “哎呀，我想起来，上次不是还有个小田野子么，她后来找过你没有，不会见到你和柳美娜这么在一起后，她也不理你了吧”李小男八卦起来也够恶劣的。 “你这么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你和陈深订婚的事”唐山海抿了一口喝酒，一句话就噎着了李小男。 “我当然还在努力了，反正，事情正在向有利的方向进展”李小男狠切了块牛排，想要潇洒地放进嘴里，可惜姿势不对，那牛排还有一层肉丝缠绵黏连，就是不肯干脆地被切断。 唐山海看不过去了，出手帮她，“我来吧。你注意看刀的位置，要正对着切的地方，不要用蛮力，关键是要用对了巧劲” 给李小男方方正正地切好了几块肉，将盘子推过去，迎上对方欲言又止情绪复杂的神色，似乎是一直看着自己切牛排，“唉，唐先生，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喜欢的是你，那该多好啊。” “可能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才会觉得我挺好。真喜欢上了，你会发现我也真没那么好。”唐山海专心切起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头也不抬道。 “那可不一定。”李小男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又笑道，“不过有一点确实没那么好，喜欢上你，那情敌就太多了，比陈深还多，我可搞不定。” 吃了午饭结了账花钱雇车送李小男回家后，唐山海回到行动处，还没跟等着的徐碧成、柳美娜和陈深聊上几句，毕忠良就派刘二宝来“请唐队长过去聊聊”。 唐山海觉得右眼皮有些跳，硬着头皮进了处长办公室。 陈深望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凝重起来。 “把门关上。”刚进去，就听毕忠良冷冷吩咐。 “是。”唐山海愣了愣，以前进来，毕忠良好像没这么要求过，奇怪归奇怪，手下还是按照毕忠良的吩咐照做了。 “山海，来，坐。”毕忠良还是笑眯眯的，招呼着唐山海坐下。 唐山海骤然生出了几分不安，脸上微笑着，心下忐忑着坐到了毕忠良的对面。 在唐山海坐下的时候，毕忠良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了唐山海身边，靠在桌子边沿，弯腰凑近了他，脸上还是和善的笑意，只是眼神中已经一丝善意都看不见了，愠色倒是层层地漫上来了。 “中午去哪里吃的饭和谁一起的呀” “我”唐山海突觉不对，想要起身，毕忠良已经压制住了他的双腿，一把扼住了他的双手掰到了脑后，推着唐山海的座椅往后一倒，唐山海连人带椅毫无防备地狠狠落到了地上，即便因为双手被毕忠良特意放在了脑后减少了缓冲，也还是有止不住的头疼耳裂的感觉。 而毕忠良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趁着唐山海被摔得头晕目眩之际，拖着唐山海要蹬开的长腿一转放到了地上，接着整个人压了上去，手臂仍是牢牢地禁锢住了唐山海的双手放在他头顶，听着身下人急促而受疼的喘息，毕忠良发了狠地问，“唐山海，山海，我有没有说过，有些人，你最好不要惹” 唐山海脑子里全是疼痛在叫嚣，耳朵里一片嗡鸣，他觉得自己耳朵上快要愈合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流血了，他听不太清楚毕忠良的话，但还是听明白了毕忠良在生气什么。他不再挣扎，顺从而近乎虚弱地躺在毕忠良身下，只是不由自主地喘息着，艰难地与全身的痛楚做斗争。 “处、处座，你听我说”嫣红的唇瓣翕动，舌尖隐隐闪现，发丝紊乱地半遮盖了眼睛，唐山海气喘吁吁，尽力地想解释，在毕忠良看来，这更反应了他的心虚。 冷笑一声，毕忠良清楚自己生气的不止是因为唐山海单独约会李小男影响了陈深头上帽子颜色的事，他更在意的是唐山海这种对其他女人来者不拒的暧昧态度，实在气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0章 168毕忠良之怒（2） 168毕忠良之怒2 毕忠良少见地发着狠，面容透着戾气，比上次在唐山海家的质问的气势更迫人。唐山海全身都叫嚣着危险。 “听你说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不是不跟李小男见面了吗我的人刚刚汇报了，你跟李小男是一起从一家西餐厅门口出来的，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就这么喜欢到处撩吗” 毕忠良跟踪唐山海的人早就撤了，也没有派人盯梢李小男，只不过中午知道唐山海不在后，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在请陈深等人吃饭之余随手找了刘二宝随便派了个处里当值的家伙去看看李小男在干什么中午跟什么人在一起，那人跑到公寓看见李小男刚从人力车上下来，跟人力车夫一聊，当然就知道了是李小男从哪回来的，找到餐厅里再打听打听跟李小男吃饭的男人，形容描述的翩翩绅士的清俊男子可不就是唐山海。 毕忠良是真气着了。唐山海这家伙，先前在自己面前答应得好好的，不会再跟李小男有什么来往，转头就跟人公然去西餐厅吃饭了，当自己是什么，当陈深是什么空有一副好皮囊，男女之事上这么随便，自己还得辛辛苦苦替他隐瞒着，上不能让李默群明察，下不能让陈深知道，这家伙倒好，跟没事人一样该撩谁还是撩谁，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么一想，毕忠良越觉可气，手下更加用劲，掐着唐山海细白的脖子真有点恨不得一把拧断了，一了百了，省得自己在这儿天天心痒难耐心神不宁地瞎难受但手掌贴上那人温热细滑的肌肤，颈动脉的跃动从心脏怦怦地传递到他掌心，再大的力气也失了力度，最终也不过勉力掐着，指腹的狠戾转为细细摩挲着滑嫩肌理的温柔动作。 “咳，咳处座，您，误，误会了”唐山海自以为确定了毕忠良生气的点在于自己又约了陈深的未婚妻后，心头略松。可是喉咙被毕忠良的手掌禁锢着，毛骨悚然地发觉自己的致命弱点尽在对方的掌握中，惶然中生了下一瞬间会被对方扭断脖子的错觉，心头不免又是一凉，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自知的无助弱小，惶惶地看了对方一眼。 最初“海海”不听话弄得自己发脾气了拎着它细脖子想痛下决心狠揍一顿时，那小猫咪也是福至心灵一般这么柔弱地看着他，看得毕忠良心里一软，再也下不去手。 此时唐山海的这一眼，比那小猫咪的一眼更颤人心。 “我刚从你那儿撤走了人，山海，我可不想以后还要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继续找人盯着你和李小男。”毕忠良撤了力道，掐着动作有点像逗猫似的，慢腾腾地在唐山海的脖子上挠着，又温存又危险。 唐山海的姿态也是如此乖顺，让毕忠良生了可以将这人拢在掌心任宠任罚只在自己一念间的错觉。 错觉当然只是错觉。 致命的弱点暴露在毕忠良的掌下，唐山海心神紧绷，觉不出丝毫温存，只感到自己更像是老虎之下被玩弄的猎物了。 “我没有约李小男，只是中午碰到了她，非要我陪她吃西餐，教她西餐礼仪。” 唐山海不敢直视毕忠良的眼睛，偏头看向一边，似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姿态显得心虚更容易激怒毕忠良，才勉强自己回神对上身上人的视线，眼神清亮，干干净净，坦荡中还透着一丝丝委屈，“当然，没拒绝她也是我不对。处座要是不信我，还怨我，现在就把我一枪崩了给你的好兄弟陈队长出气，我也没有丝毫怨言。” 看着那清澈的眼神，毕忠良就知道，唐山海说的是实话。或许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不是唐山海说了实话，是他愿意这么相信唐山海。 拨了拨唐山海额上的软发，经过方才一番动作，这人额上已经汗湿了一层，目光凝视到唐山海耳后的一丝血色，伸手一摸，不是错觉，湿漉漉的，是真流血了，伤口裂开了。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听着好像不是很着急，可是来人又固执地站在那里叫唤着。“老毕，老毕，怎么啦” 是陈深。 大约是刚才椅子的那声响动太大，惊到了外头的人。但陈深不是时刻关注着这儿，又怎么会这么巧第一时间赶来 毕忠良望着唐山海朝门外一瞥的陡然轻松的神色，轻笑了声，站起身来，朝唐山海伸手要拉他起来。唐山海大概头还晕着，半坐起身体晃了晃，并没看到毕忠良伸出的手，待看到时，只迟疑了一下，毕忠良就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扯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拉扯令还未从摔倒的震荡中恢复过来的唐山海眼前一花，脚下没站稳，趔趄着又跌进了毕忠良怀里。 “老毕”陈深的声音高了些，带了几分急切。 扶着唐山海坐到沙发上，毕忠良温言道，“山海，你坐会儿，我马上给你上药。”接着去开了门，陈深几乎是闯进来的，眼睛在地上一转，扫了眼唐山海才转到毕忠良身上，又是一副无谓的模样，“刚才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练摔跤呢” 唐山海坐在沙发边上，低着头，额发散乱，衣服上也有些灰尘褶皱，显然是被人摁到过地上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好像没什么心情搭理任何人，却还是抬眼赏了陈深一瞥似的，淡淡道，“没什么，刚才跌了一跤。” 什么跌了一跤，这么明显的谎言 陈深手心一紧，为唐山海找理由大约是碍着毕忠良在场，唐山海不好说什么。可是他想到几天前追问唐山海究竟是怎么激怒南造云子开枪的细节时，唐山海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不愿细说。无论他怎么想靠近，唐山海总是对他有所保留。事后陈深想偷偷找那些南造云子与毕忠良询问唐山海的录音带来听一下，但是当天事情一结束，录音带什么的就都被毕忠良封存起来按照影佐的要求送到梅机关了，据说牵扯到特高课，影佐不想事情外传闹大。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大概就只有在场的南造云子、毕忠良、唐山海以及听过录音带的影佐、李默群知道了。 毕忠良拿来了上次自己被袭击耳朵受伤时没用完的药膏和绷带过来，也没多解释什么，下手给唐山海涂药。 “处座，我自己来吧。”唐山海转头想说，被毕忠良喝止了。 “别动。我帮你还不行啊”扶着唐山海的脖子让他别转，压住了肩膀，见唐山海果然乖乖不动了，毕忠良才给他上药。 “哟喝，你们唱的这是哪一出啊”陈深摸着下巴，满脸看不懂的神色。 “山海在我这儿不小心受伤了，我给他上个药，有什么唱戏不唱戏的。”毕忠良慢条斯理地鄙视了一下陈深。 上完了药，眼看毕忠良还要拿绷带，唐山海一撇嘴，“处座，上完药就可以了，我不想包扎。” “嫌丑啊那就早点好呗。”毕忠良没理他，还是给他包上了。 陈深那半天在行动处到底也没等到机会逮着唐山海问清楚在毕忠良办公室发生了什么。毕忠良给唐山海包扎了伤口后，就顺理成章地跟唐山海交流上了钢琴学习的心得，似乎是刚学会的那点指法这几天一忙又给忘得差不多了，唐山海轻叹口气温驯地答应了毕忠良继续学习的邀请，一直到行动处下班，毕忠良为表谢意和歉意主动请唐山海吃晚饭，陈深顺便也蹭了一顿。 晚上回去的路上，看唐山海面色有些疲惫，陈深当起了司机开车。终于等到毕忠良不在，四周没什么人，陈深才小心问起唐山海下午他和毕忠良发生了什么，唐山海一脸的不想提，不知道是提防还是不想回忆，也是一句“没什么”就带过去了。其实那时听到处长办公室里的一声动静，陈深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内心是很惊慌的，生怕唐山海又被毕忠良抓住了什么把柄。这时看着唐山海冷淡的神色，感觉自己的担心都白费了，蓦然觉得不爽，也不再说话，憋了气一个劲开车，很快回到了国富门路的公寓。 应付了毕忠良大半天，唐山海有些精力不济，没注意陈深有什么不对，只想回家早点休息。 “山海。”唐山海上楼时，听到身后陈深一声唤，微转了头过来，见到对方欲言又止的包容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说，“好好休息。” “谢谢。”唐山海微笑道别，“你也是。” 家里还有徐碧成等着他。 粗粗说了些与毕忠良相处的大概，唐山海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你先去洗澡吧，当心别碰到耳朵上的伤。”徐碧成给唐山海脱了外套。 收拾唐山海随意放置在椅子上的公文包，徐碧成好像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瞧了瞧浴室的方向，徐碧成打开公文包，顺着那个硬东西一摸，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首饰盒，盒子里正是李小男炫耀过的那种银杏叶坠子的金项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1章 169唐柳约会 169唐柳约会 唐山海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就见徐碧成坐在客厅里盯着那个首饰盒发呆。他眨了眨眼睛，“你翻我的包了待会儿放回去，我明天要送人呢。” “是送给柳美娜的吗”徐碧成抬眼，语气平平，让唐山海有点捉摸不透。 “是啊。你觉得她会喜欢吗”唐山海颔首，想到柳美娜明天见到礼物的表情，那总是对自己不加掩饰的笑脸会更乐开了花吧，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徐碧成将唐山海的这点笑意瞧得清楚，收进了心里，点得心上那把无名火愈加旺盛，突兀地板着脸道，“柳美娜这个人，你就是什么也不送她也会很高兴吧。有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吗我们的经费也不该这么花。” 唐山海走上前来，拿走那个首饰盒，脸颊鼓了鼓，像是要生气又没什么精力去争执了，只收了首饰盒到公文包里，淡淡地反驳，“我没用公家的经费。不早了，我先睡了。” 徐碧成坐在沙发上看着唐山海转身要走的背影，气恼之下脱口而出，“因为是陈深送过李小男的项链，所以你觉得柳美娜会喜欢，对吗你就那么相信陈深的一切，包括他的品味” 唐山海的背影顿了顿，徐碧成已经低下了头，懊恼地闭上眼。 “即便你不相信他，也不需要在早上用那么愚蠢的方式去试探他。” 果然，对于早上徐碧成那么直白地冲着陈深的试探，唐山海不是没有微词。当时在行动处，即便唐山海想说什么也不方便。 徐碧成却不服气，振振有词道，“反正你不是也很好奇他到底是不是麻雀，我直接问了又怎么样，他若是诚心合作，承认了又如何是，他是帮了我们许多，可是，真的只是为了帮忙吗我们的存在难道不也是他的机会如果他在这儿的目的也是寻找那份绝密文件的话，他不但是我们的敌人，还是会利用我们的敌人。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对我们隐瞒了太多，也许他不会故意害我们，可到了抢夺那份文件的时候，你猜他会不会利用我们甚至必要的时候，出卖我们” 徐碧成说的这些，唐山海并非不明白。 他相信陈深，时至今日，已经不仅仅是源于那点昔日的同事情谊了。他既理解陈深的保留，也警惕陈深的隐瞒。但是这些解释给徐碧成听，对方未必明白，也未必愿意明白。在陈深的问题上，唐山海已经和徐碧成争执过太多次了。 唐山海微微仰起脸，想说什么最终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右手抬起来抵了抵额头，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脚步继续向前，沉默着走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室内灯火通透，徐碧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朝一地敞亮，恍然又陷入了一个人的黑暗中。 次日唐山海早早约了柳美娜吃晚饭，下班时要走才想起早上来上班时，吉普车的钥匙被徐碧成顺手拿走了还没给自己。 偶尔几次不开车也不打紧，唐山海就没问徐碧成要钥匙，想和柳美娜一道坐人力车去约好的饭馆。 “哥，你的钥匙在我这呢。在什么饭店，我开车送你们去了我再回家”下楼时，徐碧成待在大门口，手指上挂着一把车钥匙。 “没事，你开车回家好了。我们去的那家饭馆不大，泊车也不是很方便，坐人力车挺好。”唐山海被柳美娜挽着手臂暗中使劲捏了捏，知道柳美娜不太想三人待一起，于是婉言谢绝了。 “好吧。”徐碧成笑意微顿地瞧了眼低头的柳美娜，头摇了摇走了。 唐山海与柳美娜携手走出行动处大门，一人招了辆黄包车疾驰而去。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啊”陈深站在书桌前，扒拉着那根早被剪秃了毛的狼毫笔，下意识地还想掏出剪刀再狠狠修剪修剪，嘴里的话颇有点没好气。 窗户前一直盯着楼下唐山海与柳美娜身影走远的毕忠良回了头，瞧着陈深气呼呼的嘴脸，自己的不悦也没那么明显了，游刃有余地一笑，“往常你不是很喜欢蹭唐山海的车回家的吗，这次他不回家了，换徐碧成开车，你就不去蹭了” 陈深翻了个白眼，“就徐碧成那晚娘脸，给我钱我也不要蹭他的车。” “说得好像唐山海开车时，你没跟徐碧成坐过同一辆车一样，那时候他脸色不见得对你就很好吧”毕忠良哼了一声。 “那不还有唐山海挺好看的嘛。”陈深把狼毫笔一扔，“得了，今晚我去米高梅找莉莉和露西陪我吧，有段时间没见她们了，还怪想念的。” “去个屁，几天没见你嫂子了她都念叨你了，今天跟我回去吃饭，哪也不准去”毕忠良拍了下桌子，敲定了陈深今晚的行程。 陈深撇撇嘴巴，老不情愿地说，“要是嫂子没被李小男灌迷魂汤，我当然乐意去。不然一见面就是逼婚，我又不能跟她吵，你还不帮我，我能怎么办我也很可怜啊。”说到最后嘴角往下一耷拉，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猫样。 “今天是临时去吃饭，给你嫂子个惊喜，不会有李小男的。走吧。”毕忠良拉起他，不容置疑道。 唐山海的人力车和柳美娜的人力车并排跑在一起，跑了没一会儿，后面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接着就是徐碧成开着车来到唐山海身边，“哥，我看天色不太好，带上这个吧。”丢了一把黑乎乎的长东西过来，准头不错，正好落在唐山海手里，是一把黑色的雕花手柄的雨伞。 “好。”唐山海抿嘴笑了笑。 “晚上多吃点。”徐碧成回以似是毫无芥蒂的笑容，开着车走远了。 到了虹口那边一家老天津火锅店，唐山海携柳美娜进了定好的雅间，店里开了暖气，加上大厅里十几桌客人的火锅热气，雅间里也是暖烘烘的。柳美娜感觉一进来就开始出汗，脱去了大衣，露出一身金丝绒的内夹层旗袍，黑色水钻滚边，衬着袅袅婷婷的身材，愈发鲜艳夺目。 “你这一身，跟上午好像不一样。”唐山海也脱了去外套交到等候一边的伙计手上，看到柳美娜的旗袍奇了一声道。 唐山海不知道，说好了晚上吃饭后，柳美娜特地回家换了件自己最喜欢的一件旗袍。下班时接柳美娜下楼，对方已经穿好大衣，是以唐山海之前并没注意到她已经特意换了一身旗袍。 “我下午有空回家换的，因为晚上要和你出来嘛。好看吗”柳美娜在唐山海面前转了一圈，小儿女情态娇憨可人。 “好看。”唐山海的目光果然又细细打量了一遍，郑重地点头，惹得佳人喜笑颜开。 伙计先给他们上来了汤锅，唐山海将菜单交给柳美娜，“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天津火锅跟北京的羊肉火锅没什么区别，清汤类型的，倒不用担心川味火锅那样的麻辣程度的问题。柳美娜望着菜单，点了几份羊肉片后，抬头道，“怪不得之前有一次你问我吃不吃天津火锅，原来是要来这儿啊，这天气还冷着，春寒料峭的，吃火锅挺暖和的。刚下车时，我以为你要带我去旁边那家日本料理店呢。” “总不能老带你去吃西餐啊，就算喜欢吃，每次都吃也没什么味道了。”唐山海忽皱了眉道，“上次我来的时候，旁边还没有料理店呢。” “那就是新开的店吧，最近日本餐馆在上海开了不少家别说现在了，之前在上海日本商户就很多了。”柳美娜看着唐山海的神色，“你不喜欢日本料理吗” “你想去吃的话，下次我们就可以去那家店试试。”唐山海没有直接回答，温和道。 “我和朋友去过几次这种店，其实是不喜欢的，那些小碟子小盘子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味道也就那样吧，冷冷清清的，哪有咱们中国菜那么多花样和讲究，真要去吃日本料理，那还不如吃西餐呢，气氛也好多了。”柳美娜摇摇头，左右看了一下，又轻声道，“当然，这话在日本人面前不能说，每次看他们吹自己的家乡菜，我们都只好点头恭维，其实谁真的有多喜欢啊。” 唐山海会意地一笑，“明白。” 火锅里的热汤烧开，鲜热的气味充盈了整个屋子，冷荤素菜都上齐了，两人一边烫着菜就着甜香的米酒吃喝一边聊天，虽然主要是柳美娜悦耳轻柔的女声不断，唐山海也就有空附和搭讪几句，说说笑笑也颇为开心。 吃到中途过半，气氛正好，唐山海掏出了首饰盒，打开来，一条精致的银杏叶金坠子项链映入了柳美娜的眼中。 未及发问，柳美娜眉梢已经喜不自禁地扬了起来，瞧着唐山海，满心柔情荡漾，脸颊上涂了脂粉的粉色更添了层真实的娇羞，“山海，这是” “其实过年的时候没能遵守约定和你约会我就该补偿给你一件礼物的，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件东西我觉得很衬你，喜欢吗”唐山海手掌托着项链，更递送到柳美娜面前。 “这么贵重的礼物”柳美娜克制着自己没有马上去拿，只是目光粘着那项链已经移不开了。 “应该的。你愿意在人前扮作我的女朋友，可是帮了我大忙。”唐山海柔声道，语调温情脉脉的，却听得柳美娜心中一窒。 是了，她只不过是暂时地假扮做唐山海的女朋友，替他挡掉那些无谓又无用的桃花运。 这是一场她一厢情愿的美梦。 于对方，不过是一场温柔无奈的敷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2章 170偶遇小田野子 170偶遇小田野子 小田野子就坐在唐山海与柳美娜雅间的隔壁里，一个人自斟自饮了很久。 所幸唐山海与柳美娜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尽管雅间的墙壁没有那么隔音，小田野子用心也没法听清楚隔壁那对别人眼中的你侬我侬郎才女貌的小情侣之间说的是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两声喜悦的欢笑而已。 她今晚本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 下午终于接到了山本原确定在菲律宾吕宋岛一次丛林战役后失踪已经半个月无消息的电报后，小田野子失魂落魄地走在日军统治下依旧维持着外表安然繁华的大上海街头，走到了那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听见里面传来的家乡的小调，才回神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浑浑噩噩踏进料理店的瞬间，她听到身后熟悉的话音，倏然转头，发现是唐山海携着柳美娜有说有笑进入了隔壁的那家老天津火锅店，对方目光向这边一瞥时，小田野子下意识往里边躲了躲，没让他们看到自己。 父亲去世后，小田野子几乎已经是把山本原看作了自己仅剩的亲人，如今，亲如兄长的山本原失踪生死未卜并且很有可能永远再回不来，他视作性命的那个家伙却无知无觉地陪着别的女人吃喝玩乐，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也许，在那个人的心底，巴不得山本原永远回不来吧。 思及此，小田野子鬼使神差地，在唐山海二人进入火锅店后，自己也去了火锅店，挑了他们隔壁的雅间。 山本原的失踪与唐山海毫无干系，理智上小田野子知道将这点归咎于唐山海太过没道理，只是情感上的愤怒与悲伤让她的迁怒一时无法停止。 当小田野子听到隔墙又一次传来隐约的笑语时，再没忍住，激愤之下拎着酒瓶来到了隔壁的雅间，轻易推开了虚掩着以便随时呼传服务员的木板隔门。 唐山海站在柳美娜身后，正小心给她戴上一条很美的金色银杏叶坠子的项链，要不是小田野子的突然打扰，此时柳美娜应该是仰起头，娇羞而甜美地望着心上人，又互相翻开一段情投意合的甜蜜情话吧。 而不是当下，突遭打扰的小情侣惊愕地张望着门口不请自来满身酒气的日本女人。 “唐队长，好兴致啊，带美丽的女朋友来吃饭吗还送了礼物”小田野子冷笑一声，慢慢走过来，目光在柳美娜脖子下耀眼的礼物上停留了一瞬，“真美，唐队长的眼光真好。” “野子小姐你怎么”唐山海双手放在柳美娜肩膀上轻轻按了按，以示安抚，转头望着小田野子，直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对。 “唐队长，我们还挺有缘的，不是吗我就在旁边吃饭，”小田野子指了指一边的隔墙，“听到这儿似乎总是有笑声，就来看看是谁那么幸福，自己也好沾点光，没想到就碰到你们了”小田野子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一桌子菜还剩了许多没下锅，火锅中还有些没捞净的热菜，在煮沸的白汤中载浮载沉地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热气，“胃口也挺好的唐队长，我可真羡慕你们，这种时候，还能吃得下玩得好” “野子小姐，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柳美娜听着小田野子话中带刺，句句都像针对唐山海而来，虽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禁不住板脸出口问道，“我和山海如果说话大声惊扰了野子小姐，直说就是了，我们自然会注意一些，就算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柳美娜，”小田野子毫无笑意的眼睛瞧上了柳美娜，嘴巴里发出机械式的一声笑，指了指她，“原上海海关档案处职员，据说和海关长的儿子谈过一段恋爱，淞沪会战后，跟那个海关长的儿子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借了投日前男友的关系，所以辗转到特工总部行动处做了个管理档案的小职员，和许多富豪公子相过亲，但都没成功，现在还固定和几个有钱公子哥有些所谓的友情来往” 柳美娜身上突然一阵颤抖，紧张地盯着小田野子，果然对方还有不少话要说的样子。 “不过，还有种说法，就更耐人寻味了”小田野子话锋一转，面容似笑非笑，目光却犀利得非比寻常，看着柳美娜，“据说，两年多前，抗日志士茅丽瑛女士的行踪，就是柳小姐来到行动处之后给日本人和新政府奉上的见面礼。柳小姐在行动处上班没几天，茅女士就被埋伏在南京路、四川路职业妇女俱乐部附近的76号特工杀害了，茅女士本是上海海关职员，后担任中国职业妇女俱乐部主席，多次组织为抗日部队募捐的大型活动，声势和社会反响很大，是位沪上影响卓著的女士，也当真是日本人的心腹大患，好像柳小姐与茅女士原本关系不错” “我没有”柳美娜蓦然大叫着否认，抓住了唐山海的手，眼里盈出了泪水，“山海，我没，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柳小姐紧张什么呀你是为76号做事，也就是为我们日本人做事，这是功勋一件，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呢，唐队长”小田野子嗤笑了一声。 “别说了罢，野子小姐。美娜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打打杀杀的这些事，她不懂，你也不用这么逼她。若对唐某本人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冲着我来，何苦为难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中国女孩”唐山海彬彬有礼又十足地冰冰有礼道。 “是唐先生误会什么了吧能入职特工总部行动处的人，不管男女，就没有一个会是绝对普普通通的人。柳小姐在行动处再怎么也受过些特工训练吧”小田野子喝了一口酒，望着唐山海安抚着柳美娜的手，两人亲密得就像一个人，她自己确实显得很多余，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罢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有空找我喝酒呀。”说着转身挥着酒瓶走了，走路都不稳当，看起来是喝了不少酒了。 小田野子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怎么会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唐山海蹙了眉看着对方走了出去。 “山海，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被小田野子这么一搅合，柳美娜什么兴致也没有了，战战兢兢地握紧唐山海，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真的不吃了吗”唐山海轻柔问道。 “嗯。”柳美娜十分肯定地点头。 “好，你再等一下，我去结账。”唐山海出去唤伙计。 从伙计手上接过柳美娜的外套，安抚地为她披上了，唐山海才套上自己的大衣。走出雅间时，突然见到一个伙计端着两瓶白酒往他们隔壁的雅间送进去，门开的一瞬间，唐山海发现那雅间里只有小田野子一个人的背影，正喝水一样地往嘴里灌着酒。 居然真的是一个人喝酒连个随从都没带唐山海眉头蹙得更深了。 扶着柳美娜走时，唐山海忍不住又回头瞧了几眼那个雅间。到了大门口，还是回头张望，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哎呀，下雨了。”柳美娜略带懊恼的声音唤回了唐山海的注意力。 果然，门外落雨滴答，听着不是很大，但手伸出去，不一会儿就湿了满手。这雨，来得也不小就是了。天上还不时闪过两声沉闷的雷音。 “被碧成说中了，果然下雨了。”唐山海游刃有余地挥了挥手上被徐碧成塞过来的雨伞，“走，我先送你上黄包车。”唐山海撑开伞，侧头对柳美娜道。 “你不去我家坐一会儿吗”柳美娜挽上唐山海的臂弯，迟疑着问。 “下次吧，我想再回去跟小田野子聊一会儿，她这样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我不太放心。毕竟，她的师兄山本原曾是我的好朋友，既然碰上了她的师妹状态不对，我不能视而不见。”唐山海拍了拍柳美娜的手背。 “她是一个日本人，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吧而且她不还是什么日本门派的大小姐，武功也很了得，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啊山海，我觉得她对你有些怨气”柳美娜低声委婉地劝唐山海别管小田野子了。 “她又没穿和服，中文那么好，不说谁知道她是日本人上海这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晃荡实在太大意，你别担心，她如果诚心针对我，刚才也不会就那么走了，我看她只是有什么心事说不定是伤心事，没什么恶意。我送她回去或者打个电话让人接她就不管了。哎，有车了，美娜，走吧” 唐山海打着伞送柳美娜上了刚到来的一辆黄包车上，上了车柳美娜才发现唐山海方才把伞都倾斜到自己这边了，她没淋到几滴雨，唐山海的大半个肩膀却都是雨水，额发上也湿迹明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3章 171忆及山本原（1） 171忆及山本原1 “不知道等会儿雨会不会大，伞给你拿着。”唐山海不容置疑地将伞半收起来塞到柳美娜手里，让柳美娜来不及拒绝，就招呼着车夫送人走了。 “那你怎么办”柳美娜握着伞柄回头嚷道。 “我没事，等会再找个车走就行。明天见，美娜。”唐山海在雨中向柳美娜挥着手再见。 “那你快先回饭店，别淋着了，山海，明天见”等看着唐山海又跑回火锅店，柳美娜才回头，抓着唐山海的伞，也不顾湿漉漉的伞上全是雨水，紧紧抱在了怀里，像抱着唯一珍惜的宝贝。 小田野子很快喝光了手里的这一瓶酒，就在她要开下一瓶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捂住了瓶盖，并在她失却准头的抢夺下轻易拿走了酒瓶，放到了桌子最远的地方。 “不跟小情人一起去欢度良宵了，居然还回来找堵”小田野子醉眼朦胧地抬头望向来人，神情嘲讽又冷漠。 “山本原允许你这么喝酒吗至少也带个门人和你一起，真以为这儿的治安有那么好吗”唐山海皱眉道，手下没停地把小田野子又想去拿的另一瓶酒也抢走了放到一边。 “呵呵”小田野子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两声，才道，“稀奇，我还以为唐队长贵人多忘事，早忘了我师兄呢，没想到还能记得他的名字啊。” “山本原是那么容易让人忘记的人吗你未免太小瞧你的师兄。”眼看小田野子过来要抢酒，唐山海拍掉了她的手。对方怒气上头，眼神一凝，手上开始用劲，手法也奇诡起来。 唐山海却不惧半分，见招拆招，用的招式正与小田野子相对。 小田野子神色一愣怔，双手被唐山海堪堪制住了。 “我师兄他他居然连这个都教给你了”小田野子不可置信地摇了两下头，定定瞧着唐山海，眼里不自禁留下两行清泪，“你真是他到底为什么将你看得这么重要还不愿对你说一个字生怕给你造成任何负担” 唐山海松开对小田野子的禁锢，有些迷茫地望了望自己的双手，“怎么了，他不是说这是你们门人都要学的基本功吗是一次我们下象棋输了他主动教给我的他还说并没有违反你们师门的规矩” “算了，他是家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愿意立新规矩那就是新规矩，他就算只对你一个人例外那也是他愿意的，的确不算破坏规矩”小田野子仓皇地笑了笑，失却了一切争执的意气，只想喝得酩酊大醉一场，手又要去拿酒。 “你”唐山海还欲阻拦，被小田野子的下一句话震得手脚一愣。 “师兄大概是回不来了，以后也管不到我了吧。”小田野子如愿抓到了酒瓶，取了瓶盖又灌了满满一大口。 “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他不是山本五十六的”唐山海瞪大了眼睛，不愿相信地反问。 “师兄是那种靠着家世长辈庇佑就躲在士兵后面的懦夫吗海军部队在袭击菲律宾美军时，他身先士卒冲锋，受伤了暂留在登陆的陆军那儿的临时医院治疗，后来海军主力调到印度，菲律宾美军反击，日本十四集团军与其转入激烈的山地战、丛林战和阵地战，师兄跟着陆军部队的军医在一次丛林战后失散，已经半个月没有消息了。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好端端地回来管我喝酒不喝酒吗”小田野子抹了一把眼泪，又喝了一口白酒。 “消息真的确定了吗”呆了片刻，唐山海轻声问。 “你说他失踪的消息确定还是生死是不是确定了失踪，也许没死呢。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下能不死的人都该是幸运儿了。现在，我只能祈祷他是那个幸运儿。你呢，你希望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小田野子指着他问道。 唐山海不说话，手拿上了另一瓶没开过封的白酒，扯了瓶盖，忽然自己也灌了一大口。“身为日本军人，也许他的亲朋都该有这样的觉悟。” “呵。”小田野子望着他，趴在了桌上，“我讨厌这场战争，它一直在吞噬着我们国家最优秀最精英的青年，军部的那些战争狂人总以为我们会因为战争有更好的未来” “中国为此而死的人更多。你错了，这场战争是你们日本人民的选择。没有日本人民的支持，这场战争发动不起来。”唐山海又抿了一口白酒，“太多的日本青年相信着那些美好的未来，愿意投入战争，与魔鬼交换荣耀山本原不也是这样的吗” “住口，别的中国人也许可以这么指责我师兄，只有你，唐山海，你不应该指责他。”小田野子怒斥道。 唐山海抿了抿唇，眼神温柔起来，“他待我向来很好，有时候真的像我的兄长。其实，在德国军事学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口中文没有一点生硬的日本味，我以为他是中国人，直到他自我介绍家乡是日本京都。” “他对我说过，说你一秒之间就变了神色，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成了冰块脸，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挺可爱这个他从来不敢告诉你。师兄和我的中文都是跟着我的父亲学的，我的父亲和我祖父，都很尊崇中国的文化，主动学习了中文，还鼓励我们从小就学习中文多知道些中国的历史文化。师兄在德国军事学院见到你这样的中国军人，原该是本着互相学习借鉴的心想主动结交你的。可是你居然一点也不领情，成绩那么好，人那么优秀，师兄一直暗暗观察你，从来没放弃结交的心思，最后他真的成功了。”小田野子回想着那些日子自己去德国探望时师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生中从没见过他这么幸福的表情。 唐山海随着小田野子的回忆也想起了德国军事学院里与山本原的那些互相较劲又互相佩服的往事，实际上向来是山本原包容着他，什么都愿意让着他，无论他怎么冷淡，也总是围绕在他周围，还为了他和学院里其他日本学生打过架这些事是唐山海后来发现山本原受伤才知道，气得唐山海恨不得再去揍那些日本学生一顿，然后逼着山本原发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拉着他去打架，山本原只是纵容地笑笑答应了，但是之后那些日本学生再也没有在学院里明目张胆地挑衅过中国学生。 有时候唐山海望着山本原对自己似乎永远都会是那么温和包容的笑容，突然就没脾气了。他不是没心的人，山本原对他的好，他都感念得到，想要不领情，那人也还是继续地对他好。日本对中国虎视眈眈，日本军人都有狼子野心，觊觎别国的领土和百姓，但山本原，山本原不一样，不一样得完全不像一个日本人。山本原永不会知道，唐山海曾暗暗遗憾过，为什么山本原会是日本人，为什么他不是中国人，有时又会为这样的想法而发笑，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呢中国那么大，即便山本原真的是中国人，唐山海难道就会一定认识得了他吗而且，肯定有比山本原更了解唐山海在心灵上更契合的中国人，只是唐山海现在还没结识到罢了。放弃了这些无谓的想法，唐山海决定在德国军事学院的那些日子，就把山本原当做一个普通的好友，在回国之前，他们可以做单纯的朋友，兄弟，同窗，搭档，乃至生死之交。 “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是当时的学院同期生中唯一可以与我匹敌，在各种军事战术考试中不输给我的对手，当我们组成搭档时，学院的教授都甘拜下风。如果我们只是做对手，对双方都是极大的消耗浪费，所以不如做朋友，一起扫平任何敢于挑战的人。”唐山海拿着白酒瓶向小田野子晃了晃。 “我知道，你们有过两个人搭档挑了上百个德国毕业生的辉煌战绩，真厉害。这种默契程度，师兄说跟我磨合十几年都没有过，也再不会有人与他如此默契了。”小田野子笑了笑，与唐山海的酒瓶撞了撞，刚才还阻止她喝酒的男人转眼与她成了一对言笑晏晏的酒友。 “所以，我相信他不会那么简单地消失的，他这样的人，不应该那么轻易死去。”唐山海叹息道。 “希望你的相信能成真。你知道吗在马路上一个人晃荡的时候，我乱七八糟地想着，有过很多念头，其中一个就是，你和师兄搭档那么厉害，如果你在师兄身边，你们还是搭档，是不是师兄就不会失踪”小田野子又抹去了一把眼泪。 “德国那次，缺少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这种事。”唐山海摇了摇酒瓶的半瓶酒，“可惜，这种默契我们永远不可能用在实战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4章 172忆及山本原（2） 172忆及山本原2 小田野子深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回国后有段时间很苦闷，他也不赞成全面开战，可是他说的话有什么用呢他只是个必须服从命令的军人。在我这里喝闷酒时，他感叹过好几次，为什么你不是日本人。又经常摇头，说你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反驳他，为什么不恨他不是中国人。” “他真了解我。”唐山海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惨淡，“我现在挺想和他再喝一次酒的。” 自己真的希望山本原活着回来吗唐山海扪心自问，忽然难以回答。 就中国的抗日局势而言，像山本原这样的精英军官自然是死得越多越好，若好好活着，还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中国军民会死去。 个人的感情再如何深厚，放到家国背景下都太微不足道。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冷血的人吧。山本原没有任何对不起唐山海的，可作为日本军人，他已经对唐山海的祖国怀有了原罪。无论他个人的品行如何高尚，都抵消不了这种巨大的原罪。 与小田野子一起喝完了酒桌上所有的白酒后，唐山海结账后带着她回了北辰流的武馆。出门时，雨下得比方才还更大了点。冷雨带着寒气淋了一脸，唐山海清醒了许多。带着醉酒得快没意识的小田野子，唐山海脱下大衣给她遮住了头和上身，捂着人搭上了一辆人力车，好在车夫年轻力壮，一辆车抬着两个人也不在话下，跑得飞快，当然也许还有唐山海承诺酬劳加倍的因素。 “南造云子在你这儿吃了瘪，我听说的时候是很高兴的。可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以后肯定还要找你麻烦，有什么事，你一定要通知我。”将小田野子交给武馆里出来的仆人时，本醉得好像不太清醒的人忽然揪住了他的衣领，喃喃叮嘱了一句后，又闭上了眼睛。 唐山海哑然失笑，将人托付给武馆的人后，连大衣也没拿，反正都被雨淋得差不多湿透了雨势大所以人力车有雨帘挡着也没多大用，唐山海再坐上人力车返回公寓。路上落雨仿佛糟糕的心情，越下越大。唐山海身上已经湿透了，也凉透了。他恍然不觉，一时想着当年在德国军事学院的那些回不去的往事，一时想着与山本原重逢以来的对方每一个小心翼翼的动作，后悔那时没有对他态度好一些，想要他活着又怕他活着回到中国继续做刽子手。在矛盾而又比这冷雨更冰凉的心绪中，他懵懵懂懂到了家。 刚刚将身上的零钱几乎全给了车夫，唐山海站在家门口的风雨中，雨水淋得他眼前迷蒙，浇灭了身上所有的酒气。唐山海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若是山本原见了，也不会嘲笑自己，只会赶紧跑上前来给自己打起伞吧。 “唐山海”陈深举着伞也刚从人力车上下来，他在毕忠良家吃完晚饭打了会儿牌就回来了，没想到一下车就见到一个修长人影杵在公寓大门口淋雨，觉得这人影眼熟，边走边唤了一声，居然真的是唐山海。“山海傻站着干嘛，想被淋死啊没伞还不快进去”想也不想地，陈深一把搂过那人，用伞罩了个严严实实，一边用劲带着人往家里走。 雨水淋得眼前有些模糊，唐山海还未转头，就被强硬地扯进了一个人怀里，“陈深” 糟了，声音都淋得有些哑了。“是我，唐山海你真傻了啊身上都湿透了你不冷啊”怀里抱着个人像裹了个冰块似的，激得陈深一抖，却将人搂得更紧了。想问唐山海发生了什么，思绪一转，有什么好问的，先想办法让人身体热乎起来才行啊。不是跟柳美娜去你侬我侬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是有点冷。”唐山海闷闷道，一反常态地乖巧，没什么挣扎。 “还知道冷，还好，没傻透了。”陈深又心疼又没好气道，带着人上了楼，直接大声敲门。 徐碧成开门见唐山海这样落汤鸡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哥我不是给你伞了吗” 眼看唐山海浑身又湿又冷冻得嘴唇都发白，徐碧成和陈深几乎是将人推着进了浴室给他扒下湿衣服，还是唐山海最后终于回了神，身上只剩了衬衫的时候瞪着眼将两人赶出了浴室门。 “怎么了”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徐碧成才有空一脸问号地瞧向陈深。 “我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碰见他就这鬼样子了。”陈深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去问柳美娜呢。” 看了看浴室，徐碧成果然起身去打电话给柳美娜了，也没有透露什么，只是说唐山海到家了，淋了些雨，然后趁着他洗澡，问问柳美娜是否安全到家了。柳美娜果然有些内疚地说唐山海把伞借给了自己，顺便也说了下今晚吃饭遇到了小田野子的事，猜测唐山海这么晚才到家应该也是送了小田野子先回家。又随便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徐碧成坐到陈深面前。 “柳美娜的情绪没什么不对，倒是她说碰到小田野子有些不对劲。伞给了柳美娜，那我哥的大衣也许是给了小田野子。”徐碧成分析道。 “嗯，柳美娜和小田野子算是情敌，你哥跟柳美娜小情侣吃饭正甜蜜，小田野子来搅场子把你哥搞得心烦了”陈深随口说道，心里却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徐碧成不答话，事实上他也认为单单一个小田野子不会让唐山海这么情绪低落。但是，首先，有什么话就他们兄弟之间说说问问就行了，用不着一个外人在这儿瞎操心。 “你怎么还不走你房间在楼下呢。”徐碧成冷冷道。 “楼下没浴室，你看，”陈深指了指自己身上刚才搂抱唐山海而半湿的衣服，厚着脸皮道，“借我洗个澡呗。” “你未婚妻家就在对面呢。”徐碧成指着房门外道。 “又没结婚还是男未婚女未嫁，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大男人去一个女孩子家里洗澡像什么话咱们都是男的，这不方便点吗”陈深继续腆着脸道。 “不方便。”徐碧成简直不想理他，起身去烧点开水，好让唐山海洗完澡后出来就喝。 陈深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反正他赖在这儿，徐碧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身手没他矫健，嘴皮子也不如他利索，职位还没他高，徐碧成再不高兴也不能上天啊。 唐山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脸色被水汽一蒸，显出些红晕，倒正常了些。系着浴袍，刘海垂下来，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徐碧成倒了热水放在桌上给唐山海放手心半捂着，又拿了块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陈队长要洗澡请便。”唐山海望着还没走的陈深，淡淡一笑，一如往常的倨傲矜持，仿佛之前缩在陈深怀里冻到发颤的人只是陈深雨中的一个错觉。 “你真没什么事”陈深不太相信地问。 “不过是跟柳美娜吃个晚饭，能有什么事就是雨下大了我把伞给了她，然后碰到了小田野子一个人喝闷酒，放心不下也陪她喝了会儿送她先回武馆了而已。路上雨太大，自己淋得有点久。”唐山海平铺直叙，简单道来了自己今晚的行程，跟柳美娜说的一样。 “小田野子一个人喝闷酒为什么”陈深直觉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唐山海一阵沉默。 徐碧成瞧见唐山海骤然黯淡下来的神色，福至心灵猜到了什么，“是不是，山本原”唐山海与山本原在德国军事学院时期的关系有多亲密，一般人都料想不到，只有徐碧成和小田野子这些亲身接触过的人才清楚。 “他在菲律宾战场上，已经失踪了半个月，到现在还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唐山海握紧了点手掌里的热水杯。 陈深了然颔首，“日本人现在在菲律宾战场节节胜利，天天都有捷报，山本原这种精英官员，未必会有什么不测的。” “他是日本人，是生是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唐山海接过徐碧成递来的感冒药，吃了下去。这个天气里淋了那么久的雨，不预防一下实在危险。他可不愿意动不动就生病妨碍行动，明天上午还要去跟陶大春接头呢。 瞧唐山海嘴巴抿得死紧，陈深就看出来这人又在倔了，不过，侧面也反映了，山本原跟唐山海的私交，果然是不一般的。 可惜他是个日本人，这种交情无法继续下去；也幸好，他是个日本军人，跟唐山海之间可以说是有缘无分了。 翌日上午。 陈深去档案室还文件，正好柳美娜和徐碧成在聊天。 “反正这几年，我相亲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的，都是以失败告终。我以为，自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碰上自己的男朋友了。碧成，幸亏出现了你哥。现在好了，我男朋友这么好，别人可羡慕死了”柳美娜手上抚弄着胸前的那条银杏叶金坠子项链，口气不无得意。 “美娜，你人长得漂亮，又温柔，多好的男人都配得上。”徐碧成顺从地附和道。 “是吗反正啊，现在山海这个好男人是我的了，在别人眼里也是别人家的男朋友了。”柳美娜喜滋滋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5章 173试验徐碧成 173试验徐碧成 “男朋友这么好啊，当心被别人抢走，哎哟，要不我来第一个抢一抢”陈深拿着文件窜进来闲闲道。 “不给抢，我的就是我的，哼。”柳美娜傲娇道，对陈深要还的文件随手一推，“等着，我去上完厕所，回来给你办手续。” 陈深叹口气认命道，“行，这儿你最大，你才是头儿，娜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柳美娜完全出门了，陈深微微俯身，看着被剩下来的徐碧成，“还真当起了柳美娜的男闺蜜了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为了那份你们说的秘密计划找到机会去档案库里找过没有啊” 徐碧成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齿低声道，“找死啊，别瞎说。这么重要的文件，也不会放档案室的。”其实最近探柳美娜的口风，处里只是刚配了新的保险柜和钥匙，什么重要文件还没听柳美娜提到一星半点，徐碧成并不想冒险先在档案库里打草惊蛇地找什么。 瞧徐碧成这模样，陈深忽然觉得这是一个考考对方的好机会，起了点顽劣之心，邪气一笑，“查查不就知道了”他迅速到门外探查了一番，附近没有闲杂人员经过，对着徐碧成道，“你帮我守住这个门，我帮你们去找找看。” 没等徐碧成答应，他就掏出了早准备好的铁丝插入了档案库的钥匙孔套弄起来，两三下开了门就探身而入，把徐碧成一个人丢在了外间。 徐碧成神经顿时高度紧张，一瞬间很想丢下陈深自己跑了，反正陈深偷偷摸摸进入档案库被抓的话也是他倒霉。然而稍一细想，柳美娜出去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和陈深在，陈深进了档案库被抓，他就能没有嫌疑不然陈深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轻易进去的最后八成被当成陈深的同党。 所以陈深才这么有恃无恐，不怕徐碧成出去告密。 往远点想，陈深暂时是他们在行动处里少不了的同伙，他暴露了唐山海和自己以后的行动也更加艰难。何况，这次就让陈深查查，无论查到还是查不到什么，自己也不亏。 想清楚了利害关节，徐碧成恨恨地踩了几下想象中陈深那种欠揍的笑脸，才故作镇静地给陈深望起风来。 没想到柳美娜去厕所还没回来，突然举着两张电影票冒出来的钱秘书吓了徐碧成一跳。钱秘书是来请柳美娜去看电影的，他一向对柳美娜都很殷勤，可是明面上柳美娜都和唐山海一起了，他还贼心不死也够胆色了。听徐碧成说柳美娜不在，钱秘书坐在档案室不走，眼巴巴地要等柳美娜回来。 当下还是先打发他走人才好。捏着手心使劲想了片刻，徐碧成道，“钱秘书，你给我的那个会议纪要我打了一半，有几个字我认不清，你能不能陪我去我那个办公室认一下” 钱秘书不疑有他，“好啊。”讨好地应了，想了想小心说，“那个，徐先生，我就是想请美娜看个电影，没别的意思，你可别跟唐队长说啊。” “钱秘书，瞧您这话说得，我哥可没那么小气。他赞成女人就算有了老公男友，也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而不应当成为男人的附庸。只要美娜愿意，她的社交我哥可不会干涉。留过洋的，哪能这点开明风度都没有”徐碧成不以为意道。 “哎，那是，那是。唐队长这么尊重女性，这么开明，怪不得也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呢。”钱秘书立即恭维上了。 徐碧成本计划打发走了钱秘书，留陈深一个人在里面想办法自己溜出来。要出档案室时，柳美娜却比预计中的早回来了。 不得已，徐碧成急中生智，扯了一通那电影唐山海多喜欢，里面女明星的造型多好看，硬是将对钱秘书的电影票不感兴趣的柳美娜说得心动了，扯着她和钱秘书一块儿去自己的办公室去聊画报上刊登的电影造型，这才让陈深有机会偷偷摸摸一个人出了档案室。 “下不为例，以后这种顾头不顾尾的事别在我们面前，特别是山海面前做。屁用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查到呢，就先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等到无人时，徐碧成盯着慢悠悠走进办公室的陈深，自己也进去了一分队队长室，关了门就一通骂，气哼哼地实在越想越气。 “挺好的，不错啊，居然应付得了。看来我对你的评价应该再高点儿的。”陈深漫不经心道。 “你你就是想考我是吧陈深，你这么闲，干脆自己去毕忠良面前说你是共唔”徐碧成气得口不择言，猛不防被陈深一把捂住了嘴。 “刚还想夸你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真刀真枪试试你的胆量，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给唐山海拖后腿这么点危险都经不住，你们以后还怎么真的去弄那个什么绝密计划啊”陈深敛笑严肃道。 “你真的只是想帮我们找绝密计划”徐碧成怀疑地瞅他。 “那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陈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时门外有人敲上了木门，伴随着声音。 徐碧成识趣地收了声，陈深去开门，是刘兰芝。 “嫂子，你怎么来了” “忠良让我来告诉你，晚上啊，你带着小男跟我们一起，去华懋饭店吃饭。总部李主任的局啊。”刘兰芝最后一句强调了下，表示了这次宴会非同寻常，谁也不能缺席。 去吃饭是不怕，可是带上李小男 “我能一个人去吗”陈深眉头蹙起。 “那不行的。”刘兰芝断然回绝，“干嘛一个人去啊，你得给我带着小男啊。你说你都跟人住一栋楼了，还这么扭扭捏捏干什么呢”刘兰芝又开始了最近的老生常谈，“我给你挑选了这么多日子，你好歹给我选一个吧。你要选不出来，没有关系的，你跟我讲一声，我帮你做主好了。” 陈深无奈地叹口气，“我说嫂子啊，这李小男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你能把我给卖了” 刘兰芝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举着小手帕朝陈深挥，“你吃了什么迷药呀，这死了活了都不肯结婚的，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啊”说着逼着陈深就进了办公室。 徐碧成再不能装空气，先起身打了个招呼，“毕太太。” 刘兰芝稍微惊吓到了，感觉到自己方才有些微的失态，不太好意思地看向徐碧成，“碧成也在这儿啊我都没有看见。失礼了，不好意思啊。”走了过去，“我跟你讲啊，正好你在这里，我都听忠良说了，你哥，就是山海跟柳美娜都成了，多好啊，就剩陈深还瞎闹着呢，你们得帮我讲讲陈深啊，他都老大不小了，总归要结婚的对吧” 徐碧成瞄了下一旁无语的陈深，添油加醋地附和一句，“是的，当然要结婚。我哥在的话，肯定也这么说。” “坐坐坐。”刘兰芝被徐碧成话哄高兴了，也不管一边拉长个脸一脸不高兴的陈深，拉着徐碧成坐下聊天道，“碧成，小男你和山海是都见过了，你们说一说，小男这个姑娘是不是蛮好的呀。” “嗯，聪明又伶俐，而且还可爱。我哥跟我感觉一样。”徐碧成顺着刘兰芝的心意哄。 “哎，你这可是给你哥抹黑啊，唐山海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他什么品位啊，能这么夸李小男”陈深指着徐碧成忍不住出声要纠正对方的造谣。 “去”刘兰芝白了眼陈深，对徐碧成道，“是吧，碧成，我跟你讲啊，我也觉得小男这姑娘啊，又懂事又乖巧，那最关键的是，她能管得牢他啊。”刘兰芝准确无误地一指陈深。 “管我”陈深心下冷哼，能管我的人现世间也就剩那一个了罢，其他人想都别想，嘴上懒散道，“嫂子，你是在给我找一老婆还是找一妈啊” 其实陈深真想对刘兰芝说实话，我老婆自己找到了，妈也只有一个早已经到天上享福去了，真不需要别的女人了，拜托了，嫂子。 “哎哟，你晓得吧，这女人管男人，那是男人的福分啦。不信你问问山海，他现在有了女朋友，肯定能体会到这个甜蜜的。是吧，碧成”刘兰芝又向徐碧成征求支持。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得嫂子要自己去问问我哥了。”徐碧成勉强笑道。 陈深也听不下去了，“嫂子，你还有别的事吧”一口一个柳美娜和唐山海的，听着能不扎心吗 “我，我没事了呀。”刘兰芝先是一愣，再看看陈深示意的眼神，才意识到也许陈深说的是徐碧成还有事，立即反应过来，对着徐碧成道，“我没有事了。那个，碧成，晚上你和你哥晚上去吃饭的吧” “我还没接到电话。”徐碧成老实道。 “哎呀，那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呀。好像柳美娜也要一起去。那晚上见了啊。我走了，你们继续聊吧。”刘兰芝起身走出了办公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6章 174命运的错过 174命运的错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过了电话，我先回我的办公室了。”徐碧成也没什么事了，想赶紧出去。 “唐山海现在在哪呢”陈深送他出门问了一句。 徐碧成笑而不语，给了个冷淡的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唐山海在清晨微带凉意的冷风中轻轻咳嗽了一声，稍微破坏了一点他在江边公园树下长椅上的安然闲适的坐姿。 手放在嘴边，轻握成拳硬生生压下一声轻咳后，唐山海眉心拧了拧，果然昨晚淋了雨身体还是受了点影响，被风一吹喉咙就受不住了。他直了直脊背，把手上的报纸拿得更端正了些，几乎遮住了整个脸，看着目不斜视，余光却一刻都没闲着。 远远瞧着伪装成擦鞋匠的陶大春走过来，唐山海眉头舒展了些却很快又凝了凝。陶大春还没有发觉他身后跟着一个用围巾遮了大半个脸的青年男子。 情况不妙 “先生，擦鞋吗”陶大春一心奔着唐山海而来，按捺着雀跃的心思维持着表面的伪装，若无其事走到唐山海面前微微顿了顿询问。 唐山海看着报纸的姿势未变，轻轻而果断地摇了下头。 陶大春悚然一惊，微微侧身终于发觉了异样，不再看唐山海，迅速快走几步，远离了唐山海后，故意蹲下装作了系鞋带的模样，回首确定了一个人影闪身躲进了树荫里，真的是有人跟着自己。 陶大春不再迟疑，心下翻转，有了主意，站起来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跟踪的那个人也是一心盯着陶大春，并未发觉路旁长椅上看报纸的唐山海，见陶大春又走，立即从树荫里出来继续跟踪，径直越过了以报纸完全遮挡了脸部的唐山海。 唐山海侧首，默默观察那用头巾蒙着面的人走过，疑惑这是哪一方的人想着他的眉眼，似有几分眼熟，不过毕竟用围巾遮了大半张脸，唐山海仔细回忆了也没认出此人面目，也许是在哪里见过的，但应该不是什么熟人，不然也不至于认不出。不管是谁，自己都应当尽快离开此地。 略一思索，突觉喉咙口又发痒，唐山海捂住嘴巴再一次忍耐了下去。 苏三省一大早就紧盯着陶大春了。 虽然陶大春没有直接采用苏三省建议的新地址做飓风队的新联络点，苏三省也确实不知道飓风队新换的具体地址，可是谁让陶大春一早就来上海军统区总部找了曾树呢。从上海军统区总部出发盯着陶大春的行踪根本不算难事，苏三省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曾树那家伙最近也不太理会苏三省做什么了，这更给了苏三省一个便利。 他跟踪陶大春不止是为了加送给李默群一个大礼包，越逼近与李默群约定送礼物的日期，他莫名越觉内心惶惶不安。那个藏身汪伪的军统特工的未知身影在他心中的阴影越来越重，有时半夜会做起噩梦产生突如其来的心悸。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本不应该再有任何动作打草惊蛇，可是冒着事迹败露的风险他也想知道那个特工是谁。 万一，万一是不，不可能是唐山海但，万一的万一，假如的假如，那就是唐山海呢，那投奔李默群这件事，是万万做不得了可是唯一的姐姐已经在李默群手上了吧不行，不可能是唐山海他必须盯住陶大春，只要确定一下，确定跟陶大春接头的那个人不是唐山海就行了，然后就可以从从容容投靠汪伪去了。 苏三省专心致志跟着陶大春，没发觉身旁有什么人，走了片刻忽然警觉身后有道视线，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刚才经过了路边长椅上一个坐着看报的人但是脸被报纸遮了，依稀是个穿西装的男子。苏三省往后退着找了下，周围完全没有什么穿西装的男人，苏三省只得继续跟上前方的陶大春，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等陶大春和那个跟踪他的人都远去了，唐山海才从一棵树的背后站了出来。 陶大春被跟踪了，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会是被汪伪的人发现了行踪还是军统内部继赵伟之后又出现了奸细唐山海希望陶大春能够迅速解决此人。按惯例，他会于次日在第二个备选的接头地点，与陶大春再次会面。 陶大春想引诱跟踪者来到小巷再击毙此人，同样特工经验丰富的苏三省发觉了他的企图，转身就走。自己被发现了，陶大春是绝对不会在今天去和那个特工会面了，再跟踪下去已无意义，与陶大春缠斗起来更是风险巨大。苏三省懊恼万分地回去，晚上就是鸿门宴，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在赴宴之前查清那个特工的真面目了。这份大礼确定是送不上了，不过，有整个上海军统站也足够让人瞩目了吧。 晚上，唐山海与徐碧成从行动处下班回到家中。 “你说李小男也会参加今晚的饭局”唐山海换了衣服，欧米茄的金表戴上右手手腕，铂金素戒套上左手无名指戒指。无论是表带还是戒指，套着都有点松松垮垮的感觉。 “毕太太今天是这么说的。按理说，饭局不该让总部外的人参与。最近瘦了不少，你真得好好吃饭了。”徐碧成看着唐山海不紧不慢的优雅动作，注意到了戒指和表带的松动。 “没事，这些都能让工匠再弄紧一些。”唐山海又咳嗽了一声，现在的状态比上午更严重了些。 “你这样去吃饭，一定还会受凉的，而且现在又下雨了，不如就在家里休息吧。我给李默群打电话说明一下。”徐碧成瞧着唐山海有些苍白的脸，担心道。 “李默群不是电话里跟你说明了嘛，尽量别缺席。潜台词就是，一定别缺席。估计是有什么事吧冲着舅舅的面子，我们也不能推脱。”唐山海摇摇头，“不然你再给我吃颗药吧。” “柳美娜去就算了，毕竟她也是特工总部的人，可李小男怎么回事啊既没订婚又没结婚的，当作陈深的家眷去那也说不太过去啊。”徐碧成果然去拿来了药片和温水，看着唐山海吃下去。 “老毕不会不知道轻重的。”话一出口，唐山海皱了皱眉头，是对自己的不满。怎么回事，总跟着陈深一起，连毕忠良都能随口叫出老毕了自己跟毕忠良又没那么亲近。 徐碧成没注意唐山海的这个细微表情，接着话道，“那会不会这是，舅舅的意思啊” “就怕这件事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李默群和毕忠良这对老狐狸，做什么都有目的，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饭局。”唐山海思索着这个饭局的目的，但是目前并没有一点风声，只能猜测。 “不会吧哎，会不会是毕忠良怀疑李小男啊上次她用你的名字开房间，最后毕忠良也没问过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难道这次特意叫李小男去”徐碧成也有点慌张地绞起了手指。 “当时的话，因为李小男不是嫌疑人，即便在那里出现过，但是跟我在那儿的出现对上了，有给陈深戴绿帽子的嫌疑。既然跟内鬼的事表面看没什么关系，特意去审问李小男把事情传出去，陈深绿帽子的事也就坐实了传开来了。毕忠良那么看重陈深，把陈深当兄弟，不会这么给他难堪的。”唐山海又紧了紧表带，“但也难保，他是对李小男和我总有那么一丝疑虑” “那时没传讯李小男也好，不然恐怕你名声也不好听了。可是，事情都过去了，他现在叫李小男过去吃饭什么意思虽然刘兰芝一心撮合李小男和陈深，可这种场合下，她都是听毕忠良的吧，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让李小男非要出席的，我认为只能是毕忠良的意思了。我也在想，他顾全了陈深的面子，但不是一点都不怀疑李小男吧”徐碧成苦思冥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唐山海含笑望向他，“碧成，你学聪明了啊，会深度分析别人了。不过，毕忠良怀疑的人多了去了，也许就是叫上李小男想多观察一下吧。”然后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跟老陶接头的时候，他被人跟踪了。” 陶大春和唐山海接头被人跟踪这可不是什么儿戏，直接关系到熟地黄的安危。徐碧成顿时眼神凝重，“老陶发现了吗” 唐山海慢慢道，“应该发现了，就是不知道跟踪的人是谁。我明天会换个地方重新跟他接头”说着又咳了一声，脸色发白。 “我就说要不今天就别去了，休息一晚上，你还不听。我看啊，明天别上班也别接头了，就在家休息，我去跟老陶接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徐碧成拍了拍他的背，有些心疼地埋怨道。 唐山海摆了摆手表达了不妥的意思，正待咳过了说什么，门外李小男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山海，碧成，你们好了吗” “是李小男，陈深让我们捎她去饭店。我们先去接柳美娜，再去饭店。”唐山海对徐碧成道。 徐碧成倒是了解地冷笑，“哼，是陈深不想跟李小男见面吧。我知道了，我先去换衣服。”转头朝门外高声应了下，“小男，稍等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7章 175命运在敲门 175命运在敲门 徐碧成开车载着唐山海和李小男，先去接了柳美娜，再转向华懋饭店。 路上雨势汹汹，越下越停不下来的趋势。车顶噼里啪啦的响声跟落豆子似的一刻不停。风随雨来，一味地往车里钻，湿冷的寒气像蛇一般缠绕侵蚀着人的体温。 李小男裹紧了大衣的衣领，望着窗外不由抱怨了两声，“昨天下雨，今天也下雨，真烦人。下就下了，还这么冷，风这么大。要是天气好，出门吃饭开开心心的，多好。你说是不是啊，美娜” 柳美娜只是关心着唐山海，胡乱应了声，问前面的唐山海，“山海，昨天你给我的伞我带了，你坐在那儿风太大，要不把伞打开挡一挡车门口的风” 唐山海坐在副驾座上，本来人就不太舒服，路上冷风冷雨一吹一凉，头脑晕晕的，一时也没听清柳美娜说了什么，模模糊糊“嗯”了一声，手撑了撑额头，眼睛闭了闭。 “唐先生山海，你不舒服吗”李小男发觉了不对，从后座上倾身靠上唐山海的座椅，轻声问。 “还好，大概是昨天受了些凉，我吃过药了，应该问题不大。”这次唐山海听清楚了，缓缓回道。 “早说就别来了嘛。”李小男探手抚上唐山海的额头，有些湿凉细滑，热度不明显，应该没有很严重，“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吃了饭你们就赶紧回家吧。”转头对徐碧成嘱咐道。 “嗯，我知道。”徐碧成点头，踩下油门加快速度，更加向前疾驰。车尾后面甩下了长长的一道水花。 对于李小男这突然亲昵的举动，柳美娜有一丝不开心，只是不好发作。 苏三省站在一家唱片行里窗户前，看到了方才一掠而过的吉普车。 这家唱片行离华懋饭店不远，李默群的人等会儿到时间了就会来这里接他。 雨水打在窗玻璃上，透明的液体划下道道扭曲歪斜的线条，描摹着没人看得出是什么含义的画。一道线条没落了，很快又会有新的透明的线条覆盖上去，永无休止地画着，但是也永远都无法完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窗户玻璃上交叉错落的透明的雨迹线条间，映出了苏三省被昏暗的天色熏染得愈发阴沉的脸，而他的眼中，分明又有黑色的火焰冰冷而灼人地跳动着。 少妇模样的店主文静秀气，只将他看做了一个半路进来躲雨的年轻人，兀自悠闲地擦拭着手头的唱片机，然后打开机器，唱片的指针一点，悠扬舒缓的音乐就响了起来。 却是一首不应该在此时此地的上海传唱的歌曲。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 一声惊雷平地一炸，苏三省猛然转身，盯着那唱机，窗外闪电乍亮，衬得他的脸色惨白可怖，仿佛地狱中突然钻出地面的恶鬼。 女店主被突然凑近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惊愕地盯着对方，正考虑着要不要大叫，眼前那脸色巨变的青年却突然和蔼地笑了笑。女店主才发现这人笑起来不露齿时脸颊会鼓起来，肉肉的，像个包子，方才的阴郁气质陡然消散了许多。 “老板，这个时候，放这种歌容易被日本人抓的呀。”苏三省轻声细语地提醒着。 “喔，对，是，是，我一不小心没注意”女店主感激地一笑，连忙停下了唱机，拿出里面的唱片小心藏起来，接着随意换了个唱片放到里面，望着那面相不难看只是总觉得有些阴沉的青年道，“你是在等人吗” 唱片机换了首乐曲，开头的调子有些激昂，苏三省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又从没特别记忆过，随意地应着女店主，“是啊，在等着去见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摸了摸胸口，没什么异样，只有他知道，那里藏着一张薄薄的纸，一张足以决定很多人生死的纸，一张带着他走向唐山海的敲门砖。 “这首曲子是外国人写的，一个叫做贝多芬的德国音乐家谱的曲，很有名的，大家都叫它命运交响曲。他一生经历了许多痛苦，后来成了聋子，这也没有使他屈服，他写下这首曲子，就是想表达自己要扼住命运的喉咙，谁也不能使他屈服现在很多中国的年轻人也喜欢这曲子呢。”见到苏三省对着唱机沉思的脸色，女店主热情地向他介绍，“知道贝多芬第一乐章的开头就写了什么吗，命运在敲门。” “命运在敲门”苏三省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望向门外的瓢泼大雨，“真巧，我今晚也要去敲命运的门。” 唱片机中的命运交响曲应和这漫天的大雨，沉郁中透着一丝不屈服的乐观欢快，苏三省静静聆听。音乐很美，雨声也很美，他有些焦灼的心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个下雨天，注定是他的幸运日，他没什么好不安的。很快，他就要见到唐山海了，命中注定的，他跟唐山海总会相逢的。 这是他的幸福的命运曲。 “这个曲子，留过洋的人会喜欢吗”苏三省问。 “哎呀，留过洋的年轻人应该没有人没听说过贝多芬吧喜欢的人可多了去了。如果你想送给留过洋的朋友这样的一张唱片，那绝对是很讨人喜欢的礼物。”女店主一听有生意，眼睛一亮，来劲了，卖力地怂恿着。 “那好。我买一张这个唱片，先留在这儿，等会儿或者明天，嗯，最多过两天我来取。钱我先付过了，多的不用找了，就当包装费。”苏三省掏出一些钱来推送给店主，足够买好几张唱片了。 “哎，好，好，放心，我一定给你包得漂漂亮亮的。”女店主接过钱，喜滋滋答应着。 苏三省将唱机的声音调得大了些，闭着眼欣赏。 这是等待中最美妙的时刻，长久的等待终于走到了尾声，苏三省想要好好地享受这最后一程的等待。 然后，去叩见他命运中最大的惊喜和意义，唐山海。 我来了啊，唐山海。 一下车，唐山海就打了个小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但愿今晚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掉链子。 刘兰芝已经在华懋饭店的大包厢那儿等着了，但是毕忠良没在。李小男问起，刘兰芝才道是李默群派他去接一个重要的贵宾，要晚点才能到。 “贵宾，什么样的贵宾啊”徐碧成加紧追问。 刘兰芝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 窗外又一声惊雷，徐碧成心里一跳，想起之前唐山海说的这不是一个普通饭局之类的话，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希望只是自己神经质想多了。 唐山海脱了外套走进温暖如春的室内，身体舒服了一些，嗓子又痒痒的，忍了几下没忍住，还是咳出了声来。柳美娜去向服务员要了杯热水想先给他润润喉咙。 包厢门推开，夹杂着一阵脚步声，是李默群夫妇带着毕忠良和陈深等人都到了。唐山海眼一抬，并没有发现毕忠良身后还有什么没见过的“贵宾”。 “山海，怎么了，不舒服啊”李太太随着李默群身后进来，一来就听到唐山海的咳嗽声，脸色也不太好，赶紧走过去关心发问。 毕忠良和陈深也都看向了唐山海。 瞧着李默群也投来的关切的视线，徐碧成忙上前解释，“昨天我哥晚上回家晚了点，淋了些雨，今天一天都不太舒服，老咳嗽。我想让他不来，他说舅舅特意打了电话，不来不太好。” “是啊，我也觉得唐先生今天不是很精神，好像有点发热了。”李小男在一旁搭腔。 “舅舅，舅妈，没什么的，受了点凉而已，我已经吃过药了，不要紧的。”唐山海微笑着开口，表示不碍事。 “都是我不好，昨天山海把伞给我了，所以才受凉的”柳美娜将热水送到唐山海手里。唐山海碰了碰她的手指，安抚了一下。 因为周兰兰那门被吹的婚事，李太太虽然现在不生唐山海的气了，可怎么也瞧不上柳美娜，只装作没看见她这个人，盯着唐山海道，“我瞧着你也不像没事的样，瞧这小脸白的耳朵上伤还没好透吧，之前也大病过，你呀，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老李，等会儿吃了饭没什么事就让山海赶紧回家吧。”李太太拉着唐山海的手，一脸心疼。 “其他都好办，可是今晚，可能没那么快回去不过，山海，你要是撑不住了，就跟舅舅说啊。”李默群过来拍拍唐山海的肩膀，面对李太太的话，有些为难地回应。 “山海，你别多想，今晚不能放你早点回去肯定是为了你好。”毕忠良笑眯眯对唐山海道。 唐山海心中一凛，李默群和毕忠良这话里的意思，今晚有行动什么行动会跟自己有关吗还有毕忠良带的贵宾呢在哪呢，会是谁余光带着只有陈深懂得的疑问瞥了下对方，陈深眼珠轻微地移动了下表示没听说过，竟然他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8章 176命运在歌唱 176命运在歌唱 面上不动声色，唐山海乖巧一笑，“舅舅，真没什么事，放心吧，我知道照顾好自己。不提这个了，今天我给您带了两瓶好酒，tov的白兰地和强纳华克的威士忌，我跟您说过的。” 李默群走过去拿起那瓶威士忌的酒瓶看了看，“确实是好酒啊。我没问题，”他左右瞧了瞧毕忠良与陈深，“就怕忠良和陈深不会喜欢。” 毕忠良果然眨眼，谄媚地一笑，“喔，我自带花雕了，你们都随意。” “我还是格瓦斯。”陈深也是很讨好的笑容。跟毕忠良一样，不过表面低声下气，其实没有半点妥协之意。 李默群听着对方这样的回答，也没什么生气，招呼大家坐下后，只是开玩笑一般说了句，“唉，酒都喝不到一块，这特工总部的人，都是有个性的。” “个性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土，狗肉上不了菜碟的。”毕忠良呵呵笑着自谦。 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对，李默群这么好脾气的时候，多半是有什么事需要毕忠良他们去做的时候。 唐山海和柳美娜等人一块儿坐下，一边是柳美娜，另一边本来是徐碧成的，陈深插了个空就占了他的位置，硬是挤到唐山海身边去了。陈深一过去，李小男自然也要跟着过去，徐碧成只好坐在李小男身边，与唐山海中间隔着两个人呢，眼珠子剜了陈深几眼，恨不得刮出块肉来啃。 “你那花雕也算是酒，我才是那个冥顽不化的人。”陈深坐在唐山海旁边，插了句话给毕忠良卖好。 李默群面色微冷地一笑，“陈深我是更不敢要求了，人家可是周市长眼里的青年才俊，号称在汪先生面前都不喝一滴酒的人，是吧” 陈深一摸鼻梁，好像不好意思接话的模样，众人一笑。 “毕太太不是说今天还有一位贵客吗没来吗”唐山海环视一周，貌似随意地一问。 陈深瞧他一眼，觉出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大腿蹭了对方一下，是警示意味的。 毕太太看毕忠良，毕忠良看李默群。 “一会儿就来。”李默群胸有成竹道，“我们可以先开始。来，把酒先倒上。”李默群招来侍者。 果然是有什么贵客，就怕来的不是贵客，也许是索命的鬼吧唐山海低头，喉咙愈发疼痒，克制着又轻咳了一声。大腿又接收到了陈深凑过来的磨蹭，轻轻的，这次是安抚性质的，也是希望他能冷静的意思。 “山海，今天你不大舒服，少喝点酒。”李默群闻言叮嘱了唐山海一句，才向大家来做开场白，“大家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这里宴客吗这是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将军第一次召见我的地方，我记得当时影佐将军跟我说，这里是孙中山提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地方，也是蒋jie shi和宋美龄订婚的地方，所以我们占据在这里，就是向敌人最好的示威” 毕忠良和陈深等人默默听着，脸上都是赞同之意，至于肚子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唐山海神思有些迷糊，心脏怦怦直跳，也不知为何忽然心跳得这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凉厉害了，脑子里晕疼起来，却还要坚持着睁大眼睛，想知道等会儿来的贵宾到底是谁。 天昏地暗，雨声哗哗，大雨如千万条透明的锁链牢牢捆住了天地。 路灯惨淡的光线中，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向了华懋饭店，来到大门前停了下来。 刘二宝打着伞先下了车，再来到车子另一边打开门，恭敬地迎出了今晚李默群饭局的贵宾。唯一的贵宾。 苏三省下了车，雨伞外的雨丝不甘心地飘来些许到他脸上，冰凉凉的，让他更加清醒而喜悦了。 “苏先生，”刘二宝讨好道，“特工总部李主任，和我们处座在贵宾厅等你。” 苏三省仰头看着华懋饭店，没有直接进去，往旁边走了几步，刘二宝要去给他遮雨，被他一把推开了。 真是个怪人。刘二宝暗自腹诽，也就撑了伞在一旁等着。 没有了任何遮挡，雨水直接肆无忌惮地落在了苏三省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得紧，这正是苏三省需要的，他的心里却很烫，很热，那团阴暗火苗燃烧得快要爆炸了。 就在今晚，唐山海就在这里。他在等着自己的到来，即使他还不知道等待的是自己。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苏三省兴奋得要浑身颤抖。 今天是天赐给他的命运之幸。苏三省的脑海中配合着雨声奏响了那支命运交响曲。不但是那个叫贝多芬的人可以，他苏三省也可以，也能够做到，扼住命运的喉咙，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什么重庆，军统，曾树，戴老板今晚之后，统统都去见鬼吧。 唐山海，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告诉你。 外套几乎都湿了，想着里面新做的西装不能太狼狈，苏三省克制住了自己无处安放想要狂笑的喜悦，一步一步地跨进了饭店。 在他身后，刘二宝气势大开，吩咐已经蹲守在华懋饭店门口两边的手下，“守住各个门口，禁止一切人出入” 贵宾包厢里，大家若无其事地喝酒吃菜，毕忠良给刘兰芝夹菜，李小男一股脑地自己吃，陈深喝格瓦斯，徐碧成小心翼翼地动筷子，柳美娜跟唐山海说着哪些菜有哪些特色唐山海只是面带微笑应和几句也很快察觉到了精力不济，很想找个地方靠一下缓一缓。 李默群仍然在侃侃而谈，“只是非常可惜，影佐将军回日本复命了，否则的话，我会请他来，和大家一起共进晚餐。” 影佐回日本怕也是秘密之行，之前也是从没听说过。陈深与唐山海余光交织了一回，两人都觉得影佐这次回去，定然是日军方面又有什么动作需要影佐配合参与。 毕忠良一点也不吃惊的神色，举杯道，“所以特工总部在这里欢迎每一位新到的贵宾。”看了一眼唐山海。 唐山海唇角一勾，随着李默群的“对”，也举杯与大家互相敬酒。 包厢大门有人极其缓慢有礼地敲了三下。 “新朋友应该到了。”李默群抬头，望向门外。 众人视线随之一转。 唐山海目光一颤，举杯抿了口酒来掩饰。 “进来。”毕忠良一声令下，包厢的大门打开，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面目阴沉细看有几分俊秀的年轻人，浑身湿漉漉的，额头到脸颊都是水，风衣外套的下摆也湿哒哒滴着水，甚至裤腿上也洇了水，每走一步，脚底下就留了一小摊水迹，如水鬼上岸。可他的表情沉静，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让旁人看着只觉寒气逼人，阴森到有些可怖。 苏三省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凝视众人，只一瞬就只盯紧了一个人。 唐山海放下了手上的酒杯，面色淡然地瞧着那个步步走近的人，没人知道，他背脊发冷，汗毛倒竖，浑身都寒意肆虐。 苏三省的目光，让唐山海想起了很久以前上街时遇到的一条流浪的疯狂的野狗，狠戾而令人胆寒。 最可怕的是，唐山海想起来，今天跟踪陶大春的那个用围巾遮挡了大半个脸的家伙，眉目和眼前刚走进来的这人一模一样。 唐山海在看我，他在看我苏三省内心狂喜，脸上却如冻住一般，什么表情也没有，还记得基本的礼节，身姿近乎僵硬地弯下腰，对着在座的众人躬身行礼。 “诸位，”李默群为大家介绍，噙着得意的笑，“这是军统上海区的副区长苏三省” 唐山海脑海中一声炸雷，几乎要坐不住，一刹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苏三省，表情姿势一点异常都没有，只是大腿那儿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震得陈深都开始担心，手下探着对方想抚慰，那人瞬间又一点也不颤了。 “他投奔光明，来了我们特工总部”李默群还在介绍。 苏三省苏三省陶大春说过的那个帮忙找飓风队新据点的苏三省军统上海区的副区长唐山海十分清楚苏三省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这个雨夜，也许将是军统上海区史上最黑暗最血腥的一夜。 苏三省已然抬起了头，目光一如既往，似乎眼里只有唐山海。这毫无转移的露骨又贪婪的视线令陈深和徐碧成对此人瞬间产生了一阵本能的厌恶，更何况，这人还是个极端危险的大叛徒 毕忠良也在打量着苏三省，第一眼就让人不喜欢，那种对唐山海的视线，更让他不喜欢。 徐碧成低头吃菜，差点嚼上了筷子。苏三省，军统上海区的副区长，他来了，自己和唐山海还有活路吗 “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介绍完毕，李默群拍起了手，表达欢迎之意。其他人跟着拍起了手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9章 177苏三省的接风宴（1） 177苏三省的接风宴1 唐山海也随着众人一下一下地拍起手，唇角勾起的幅度小到看不清，眼神里的冰冷和不屑却要遮掩不住了。 苏三省又微低了头，俯身接受大家的欢迎，耳朵里悉心分辨着哪一个是属于唐山海发出来的声音。 华懋饭店楼下，每一个出入口都被行动处的人把守了，任何人都别想出去，也别想进来。一、三分队的人员全员到齐，在雨中等候着今晚的大行动。扁头满腹牢骚地整队，领着大家站好。 苏三省慢条斯理地脱着外套，终于说出了进来之后今晚的第一句话，目光仍是没离开过那个人，“唐先生” 唐山海脑袋微一歪，抬着下颌看过来，一副十分矜贵又愿闻其详的态度，看得苏三省十分受用。 “在您还没有到特工总部之前，我就久仰您的大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三省还是选择了最安全最不让人奇怪的说辞。仰慕之类的话，他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只说给唐山海一个人听就够了。 然而当着特工总部头头李默群和行动处头头毕忠良的面，苏三省第一句话第一关注的是唐山海，这种举动就够奇怪的了。 陈深喝了一口格瓦斯，看似不在意，却也从苏三省的身上感到了发自肺腑的一种危险信号。这人对唐山海的眼神太过分了。 毕忠良望着苏三省，余光瞟向唐山海，既不爽又觉有趣。从李默群的角度看，苏三省早就投靠了他，无须再特意向他首先打招呼，第一个冲着唐山海说话，既是讨好李默群的表外甥，也是无视他这个行动处的处长，表示自己始终站在李默群那边的鲜明立场。可是，真的是这么功利的理由吗看着苏三省的眼神，毕忠良几乎可以肯定，苏三省最觊觎的东西，正是在座之中的其中一人。李默群这个蠢货，自己的宝贝明明白白被一条野狗惦记了，还觉得是给宝贝找来了帮手。 “不敢当。”唐山海轻声道，随即咳了一声。苏三省眼睛一跳，好像唐山海身体不太舒服 柳美娜撤了唐山海手里的酒杯，换了杯热白开送到他手掌。 陈深拍拍唐山海的背部，特别亲昵关切的神色，惹得苏三省满腔不悦，多么好的日子，却有这么个煞风景的人在。 “想必这一位就是陈深陈队长吧，陈队长您在军统飓风队锄奸名单上可是排第二的。”对比起对唐山海的久仰，苏三省对陈深说的这句话简直就是恶意满满了，毫不客气。其实论起全上海滩之中军统想锄奸的大汉奸，陈深压根还没排上号，别的不说，光特工总部就好几个头头都能排在他前面了。不过是仅仅就行动处这个小机构而言，陈深才能排得上二号人物。当然，苏三省是故意除掉了前面那些限定语的，显得军统好像多“重视”他这个行动处的一分队队长一样。 陈深眼睛一眨，跺了跺格瓦斯的瓶底，敲敲桌子，佯怒地冲着对面的毕忠良发火，“老毕，你听一听，跟着你我都倒八辈子霉了，都成二号人物了。” “我看还不止二号，”李默群笑着插话，“前阵子就数你遇刺最多，你的命值钱。” “李主任说这话我同意。”毕忠良火上浇油地一笑附和。 “看来这飓风队的阴谋是要得逞啊，他们杀了我几次，造成我树大招风的假象，接下来他们根本不用再动手，主任和老毕早晚也要把我给除掉。哎哪是我遇刺最多，来”陈深猛一把搂住有些发愣的唐山海，“这不还有一个吗看他进出医院好几次，可都比我还严重呢，不行，要死我也得拉唐队长做个垫背的”陈深手上用劲，在唐山海肩头暗暗紧抓了几把。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希望唐山海能够冷静，再冷静。 迎着苏三省直勾勾盯着仍没有移开的视线，唐山海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头对陈深道，“陈队长，无缘无故地，拉我下水就不厚道了吧”说着微微嘟了嘴巴，显出可爱圆滑的弧度，看得其他人一起发笑。 那个笑容不应该对着陈深，而应该是对着自己的。 苏三省手心握紧了，指甲陷进肉里，生疼生疼的。 这李默群是哪里找到的这个家伙安插了唐山海到行动处还不够，还想安插一个苏三省吗陈深瞅瞅毕忠良，发觉后者淡定得很。 李默群满面得色，“不瞒诸位说啊，我遇到苏先生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各位同仁前赴后继，弃暗投明，实乃我新政府之大幸。” “李主任，您过奖了。”苏三省朝李默群微微鞠躬。 “苏先生来总部想必也带了大礼吧”唐山海矜傲地一问，冷淡的意味更明显了，甚至有点微微的不高兴。 是了，苏三省一来，唐山海就不是李默群在行动处唯一的心腹了，而且这次苏三省叛变唐山海毫不知情，李默群事前一点风声都没对他透露，他有点小情绪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毕忠良和陈深互相看了一眼，又都探究地瞧了瞧唐山海。 李默群无动于衷。 军统上海区副区长投诚是特工总部的大事件，在场的女人哪怕不清楚特工总部内部关系的也都明白这事非同小可，都默契地一声不吭，安静地做着背景人物。 “当然。”唯有苏三省被唐山海特意一问，眼神发亮起来，精神一振，从衣服内衬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很小心的纸，一边打开一边走到饭桌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他将写满了字的纸展开了，竖立到众人面前。他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却注意着不让这纸沾到水。 视线只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一滑，唐山海只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唇角伪装的笑意也无意识地凝固了。 静默了片刻，苏三省清晰而缓慢地坚定说道，“这个就是军统上海区各个分站的隐秘地点，还有人员名录，以及他们的代号。”他将纸放在圆桌上，轻轻一转，被李默群接住，“还请李主任笑纳。” 唐山海看到的不止是那一张单薄的纸，他还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无数的血泊，以及鲜血中堆积的尸体。 瞬时脑中冒出一阵针刺般尖锐无比的疼痛，唐山海脸色更加苍白，难以再装作若无其事，唐山海干脆放纵了喉咙口的又疼又痒，似是忍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想停又停不住的喘咳着。 李默群拿起了那张纸，攥紧了，望了唐山海一眼。 “山海，你没事吧，难受得厉害吗”李太太和刘兰芝都关切地询问唐山海。 苏三省也看着唐山海，看他饱满细腻的额头渐渐咳出了一层细薄的汗，看他苍白的脸色咳得渐渐染一层极其浅淡的病态的嫣红，看他修长白皙如玉石的手指紧抓着手帕半捂住口鼻艰难的喘息他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美丽，超出了苏三省的任何想象。 这个人真是，太美好了。 咳了一阵，唐山海总算缓和了一些，脑中的刺痛也平缓下来，他抬眼不好意思地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喉咙痒得起劲了点。对不起，舅舅，扫了你的兴致了。” “没事。今晚舅舅高兴，不至于被什么扫兴，就是你这身体，是得好好养养。我那儿还有两根人参，别人送的我又用不着，明天碧成有空去拿一下啊。” “是，舅舅。”徐碧成赶紧答应。 李默群望着眼前的纸，一双细长眼睛微眯，看到的是通向荣华富贵的景象，心中欣然，折起来，更加用劲地鼓起了掌，带动得一桌子人明白的，不明白的，都跟着鼓掌。 唐山海鼓掌得好像有些使劲，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己难以忍耐的颤抖和发自心底的憎恶，还有对于军统上海区在这个雨夜的命运的恐惧。 “诸位，过了今晚，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了。”李默群给大家吃定心丸。 “一个都逃不了。除非苏先生这份名单是假的。”毕忠良貌似无意地说道。 苏三省听到“名单是假的”时嘴角轻蔑地弯了一下。 “哇，那最高兴的肯定是周市长和周太太了，尤其是周太太，被前阵子军统的袭击搞得社交活动都少很多了。”陈深没心没肺地说。 “三省，坐下来吃两口。”李默群终于露出了亲切的面容，招呼苏三省落座。 苏三省默默颔首，坐了下来，眼神又锁定在了唐山海身上。 “军统的人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急这一刻。我先敬你。”李默群向苏三省敬酒。 毕忠良点头之际，视线飘向了徐碧成和唐山海，还有李小男身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人想要出去报信，传递这个消息呢 唐山海，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陈深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这场宴席一个人都不能少，原来李默群和毕忠良早就做好了这个局，既要在今晚剿灭军统上海区，也想顺势观察行动处里到底有没有军统的内鬼。刘二宝肯定带人在楼下早把饭店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吧，谁想在此刻传递消息出去，简直是自爆身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0章 178苏三省的接风宴（2） 178苏三省的接风宴2 这场苏三省的接风宴，不亚于鸿门宴。 唐山海并非不明白李默群和毕忠良在谋算什么，只是，总有些时刻，是值得豁出一切的。 今晚，就是那种时刻。 唐山海目光微斜，与徐碧成一触即转。华懋饭店厕所里有一个女服务员是陶大春的人，有什么不对一定要想办法通过她告知老陶，接头暗号唐山海也告诉过徐碧成。 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将苏三省叛变的消息通知陶大春。徐碧成稳了稳心神，站起来，微笑道，“我上个厕所，不好意思啊。”暂时离开了包厢。 苏三省的投诚不但让唐山海和徐碧成如临大敌，连陈深也意识到，军统这一次极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徐碧成的突然离开八成是想传出情报。陈深看了看唐山海，莫名地紧张起来。李默群和毕忠良故意没有立刻行动，分明是在等待有人露出马脚，所以徐碧成此时的任何行为都只会加速他和唐山海的暴露。不，瞧着唐山海沉稳安然的侧脸，陈深心中更加不安，唐山海不会不明白李默群和毕忠良的用意。但是为了挽救整个军统上海区，他宁愿牺牲自己，哪怕暴露自己也一定要将消息传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这时陈深看到了毕忠良向自己投来的一瞥，他明白，那是让他去盯住徐碧成的意思。陈深立刻会意地起身，他必须赶在徐碧成闯祸之前，阻止对方。 即便唐山海与徐碧成有牺牲自己的觉悟，也不可能在李默群与毕忠良联手早有预谋的情况下将情报传递出去，唐山海想放手一搏，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白白送命。陈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好不容易才在行动处漫长的冬天里终于等到了一点春天的绿意，怎么能让那点来之不易的春色就这么轻易地消失 而在陈深出去后，毕忠良向苏三省使了个眼色，后者暂停了对唐山海的痴态般的盯视，默默起身，也出门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说陈深出去，徐碧成还不至于太危险，那么苏三省唐山海放下了筷子，手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沁出来。 “好些了吗”柳美娜柔声问道，只觉几分钟的功夫，唐山海的嘴唇都发白了。 “嗯。”唐山海双手握着热水杯，依然觉得全身冷意浸透，无所倚靠。 华懋饭店的男厕和女厕分开，但是出入口的洗漱间占地面积不小，是共用的，有个专门的服务员在厕所那儿打扫卫生。 装模做样从卫生间出来到洗漱室，徐碧成对着镜子里正在擦拭门框的服务员说了暗号，“服务员，我需要一条毛巾和一些冰块。毛巾我想要白颜色的，可以帮我送到贵宾包厢吗” 那女服务员先是略惊，然后态度和善道，“先生，毛巾只有蓝色的了。” 接头成功 徐碧成打开水龙头，洗着手随意问道，“你们这几点下班啊，这么晚都没走，有换班吗” 女服务神色微凝，“有，我们是两班制，今晚我是夜班。” “夜班啊，家里有孩子的话还是挺不方便的。能早些回家还是早些回家的好，如果有急事有人肯换班，是能早点回去的吧。” “是啊。”女服务员脸色比方才严肃了点。徐碧成说的这些也是暗号，表示有人叛变，尽快撤离。这个消息非同小可，事关重大。 徐碧成冲她微微颔首。都靠你了。 女服务员眼神坚定地一低头。 徐碧成刚要出门，陈深也从厕所出来，不知他刚才听去了多少，不过幸好是他，徐碧成见到他并不慌张。 此时此刻，苏三省也如猎豹般无声无息地走向厕所。他走得很慢，他知道，有人露出马脚也需要时间。窗外雷电交加，只让他的步履更加冷静而危险。 陈深嗅了嗅空气，“好香啊，跟着唐山海，你也开始喷香水了，是法国的香水吧，不过同样的香水，有的人适合，有的人就不适合。” “我哥什么都适合。他嫌这香水味道浓，给我用了，怎么，你羡慕吗”徐碧成冷然回击，想要离开。 陈深一把拽住他，好像发怒的模样凑近了他，快速低语地警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们非但救不了军统的人，连你们的小命都保不了。” 徐碧成、陈深和苏三省都出去了一会儿还没回来，唐山海喝了一大口热水下肚，正想站起来，一把柔软的手却摁住了他的大腿，警示意味地捏了捏。愕然抬眼，是李小男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顺便站起，也是说要出去上个厕所。转身之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给唐山海眨了下眼睛，让他千万别有什么动作。 唐山海如坐针毡，此种境况下，也只能按捺着性子安坐不动，有陈深和李小男策应，想来即便面对的是苏三省，徐碧成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间该差不多了，苏三省走向厕所正要检查有没有“马脚”，身后一阵悦耳的女声响起。“苏先生。” 苏三省回头，好像是跟陈深坐一起的女孩 他一边盯着厕所那边一边不明所以地瞄了瞄向他走来的面带笑容的李小男。 “苏先生，”李小男走近了看清他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低头打开手里的拎包，找了会儿，掏出一条丝质的深色手帕，眼神一跳，“哎呀，这是唐先生的手帕，上次借给我，洗了又老是忘还他了。可我自己也没带手帕，算了，先借给你擦擦吧。这种天气淋湿了，很容易感冒的，你看唐队长就是活生生的现成例子。” 苏三省接过了手帕，丝绵柔滑，“这是，唐队长的手帕” “嗯，大概他也忘记有这回事了吧。你用完了再给我吧。”李小男点点头。 “谢谢。”苏三省放到脸上，并没有舍得用力擦，只是吸了口气，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馨香的气息，像是唐山海身上该有的那种香气，矜持冷淡，高傲又矜贵。 李小男主动介绍自己，笑容甜美大方，“我叫李小男，是陈深的未婚妻。我跟我家陈深和唐队长都是很好的朋友，还是邻居，对了，我们都住在一栋楼里。” 这是关于唐山海的新消息，苏三省一字不落地默默记住了。 “我去下卫生间。”李小男指了指苏三省身后的厕所，苏三省让开了一条道。看着李小男走进了厕所，苏三省展开手里的手帕，放到鼻子上又深深嗅了几口。 徐碧成和陈深果然在洗漱间里，不知道刚才在干嘛。李小男指了指门外面，大声道，“碧成，陈深你也在啊我上厕所，陈深你等我一下啊。” 陈深嘟哝了一句，“上厕所也要我等你啊。” 徐碧成先出了洗漱间，陈深也随之出去。 那个女服务员见机行事，知道门外有人正守着，这时候出去目标太大，心急如焚地一边装作清理的样子一边倾听着门外动静。 徐碧成一出门就遇见了门口杵着的苏三省，苏三省也瞧见了他，手上收起了什么东西放进裤子口袋里，还算客套地打了招呼，“徐先生。” “嗯。”徐碧成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漏了馅，只是微微颔首一下就走过去了。 “苏先生，上洗手间啊”陈深在徐碧成后面走过来，来到苏三省面前，不经意地问。 “嗯。”苏三省下颌点了点，可是没半点要进去的意思。 “那怎么还不去啊”陈深故意追问道。 “等会儿。”苏三省一副了然的模样看向他，“陈队长这么聪明，不用再问我等什么了吧。” 陈深一笑，“哎呀，被你看出来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还是那个日本牌子，递给了苏三省一根。 苏三省看了看，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谢谢。”陈深给他点上了，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苏三省喷出了一大圈白色的烟雾。 “李主任好酒，不喜欢烟，以后别在他面前抽烟。”陈深也跟着喷出了一口白烟，像个好心的前辈，又道，“唐队长喜欢酒也喜欢雪茄，喜欢穿好的用好的，但是呢，都喜欢贵的东西，像这种便宜的香烟，”陈深举了举手里的烟，“在他面前抽，他也是要嫌弃的。” 苏三省也像个虚心听取教导的后辈，堪称驯服地颔首，“谢谢陈队长提醒。以后在行动处，还希望你多多关照。” “没问题，我是个剃头的，我可以给你剃头。”陈深郑重其事道。 “陈队长真会开玩笑。”苏三省忍不住嗤笑出声。 两人目光似有默契地共同飘向了贵宾包厢的方向。 李小男出来了，对着陈深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我跟苏先生抽烟呢，你先回去。”陈深不经意道。 李小男看了看他和苏三省，“那你早点回来。”脸上笑容不变，特别淑女乖巧地回了包厢。 “陈队长的未婚妻很漂亮。”苏三省没话找话。 陈深一脸惊恐，“她跟你说的” 苏三省点头。 “她说是我未婚妻”陈深再问。 苏三省再点头。 陈深一撇嘴，摇摇手，“别听她瞎扯。她在我心里，就是我一兄弟，你会娶你的兄弟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1章 179苏三省的接风宴（3） 179苏三省的接风宴3 陈深又吸了口烟，“再说，我有了自己认定的媳妇儿啦，那可比她要漂亮贤惠多了。”还有胸有腰有屁股，有钱有才有品位，皮囊骨相无一不精致曼妙，除了他，世上再找不到这么完美的老婆了，一定得拼了老命舍下老脸要死要活地牢牢抓住。 “喔那是谁”苏三省看着陈深边说边几乎要发痴的笑容，心下生疑，正欲追问。厕所的门打开，里面一直打扫卫生的女服务员拎着空桶和拖把出来了，似乎是还要去别的地方清理的样子。 陈深一眼也不瞧地，任由女服务员从他身后走过去。 “失陪。”苏三省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先进去了趟厕所，再出来，陈深不在了，估计是回了包厢。苏三省盯着女服务员消失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去楼下找刘二宝，对着他耳朵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刘二宝听后连连点头，然后招呼着几个手下分散开来，不知去了哪里。苏三省这才慢悠悠地上楼，重回了包厢。 女服务员情知事态危急，匆匆忙忙去寻找饭店的各个出入口，但是都有人把守，一般人根本出不去。不但的下班的员工不能走人，连饭店内所有的客人现在也一个都不准离开。她必须找到别的出口尽快出饭店通知今晚收到的重大消息。 大雨倾盆，扁头领着一分队和三分队的人在雨中站着浇了快半个小时了。 “跟傻子似的在这儿杵着，浇这么半天也不行动，耍咱呢”扁头终于开始发牢骚，对着左右的阿达阿庆嚷嚷着。 别人没扁头这个资本可以随意抱怨，也不过默默点点头表示一下不满。扁头正嚷着，突听后方有响动，回头一看，又来了辆篷布军用大卡车。在雨中仔细一瞅，扁头瞪大了眼睛，不再嚷嚷了。 车上司机下来，一个口令一喊，车上接连不断蹦下来了几十个人，立即井然有序地站好排队 。 “二分队倾巢出动啊这是”阿达眯着眼睛瞧着，奇道。 扁头把雨帽往上拉了拉，也认出了那些确实是二分队的人，更加意识到今晚好像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情发生，“干嘛呀这是”自从唐山海那次王盛事件受伤后行动处被什么山本原少将一提意见，二分队的人基本除非唐山海允许，连毕忠良都不太敢轻易调动了，有事都是一分队和三分队先顶上。今儿大晚上的连二分队全体都过来了，那一定是有大行动，联想到刘二宝方才说的等着领赏之类的话，扁头精神一振，小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的一分队可不能在二分队面前丢了面子，有什么行动可以领功的话，那可一定要抢在前头，一时间满腹牢骚顿时消失不见，扁头回头大声吩咐，“站好站好站好” 华懋饭店的贵宾包厢里仍然是一派祥和，酒香菜美，和乐融融。 溢于言表的歌舞升平下，有人春风满面，唱的是凯旋欢歌，算得是胜券在握。有人困坐愁城，听的是四面楚歌，料得是十面埋伏。 唐山海面色不改，与众人谈笑往来，无人知他内心如何煎熬。 那个服务员是不是已经安然离开华懋饭店，能否将消息安全传递出去，有没有被抓，会不会经不住拷问供出徐碧成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山海，有件事我还没跟你商量就先做了，实在要先讲一句抱歉。”酒至半酣，毕忠良忽然特别客气地对唐山海道。 “处座这是说什么话行动处大事小事您做主是应该的。”唐山海一脸不解，也很客气地说。 毕忠良看了看一旁的李默群，笑出一脸慈祥的褶子，“是这样，今天这么大的行动，光是一三分队出动怕还是人手不足，本来也不想麻烦二分队的，毕竟那是你的人，可再想想，为了保险妥当起见，还是得麻烦二分队出手。有了功劳是大家的，万一要是因为人手不够让大鱼溜走了，那就谁也捞不上好了，不是” 唐山海心如明镜。哼，应该是得到了消息，都知道山本原八成回不来了，所以那些因山本原的建议而修改过的调人程序自然也没必要那么严格遵守了，看毕忠良和李默群这眉来眼去的模样，为了不至于面子难堪，大约毕忠良事前也知会过李默群了。山本原不在，有李默群的首肯和毕忠良的命令，行动处什么人不可以调动呢他一个小小的二分队队长能得到一句抱歉已经是被给足了面子了。 思及此，唐山海脸上笑容更甜，“处座此言差矣，二分队可不是我的人，我也不敢担这句话。二分队是行动处的人，更是特工总部的人，现在李主任和处座有大行动，那行动处的人自然是想怎么调用就怎么调用，这哪里需要和我商量，真是不敢当。况且，这可是捡功劳的好事，主任和处座还能想着二分队，我还得替下面的兄弟多谢主任和处座的惦记才是”唐山海起身，又拿起红酒杯向李默群和毕忠良敬酒。 这人生得漂亮，话说得更漂亮，李默群心满意足地赞赏，与毕忠良回了酒，又是几个回合的客套寒暄。 “来，兰芝，咱们敬李主任和李太太一杯。”毕忠良与刘兰芝齐齐向李默群夫妇俩敬酒，再一番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苏三省吃得不多，但是吃得很慢，很细致。华懋饭店这样的高级饭店，他来得不多，对这些鲜美的菜肴自然也没有经常吃到的福分。他一边盯着唐山海，一边吃，只觉得嘴里的东西仿佛是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唐山海后来完全不看苏三省了，只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如影随形如蛇一般时时缠绕的目光，这让他有种厌憎又恶心的感觉。他垂下眼睛，细密纤柔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颤颤地翕动着，在苏三省眼里愈发鲜活动人。 陈深是终于体会到了真情实感想要剜了别人眼珠子是怎样一种感受了。苏三省简直完全不顾餐桌礼仪，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唐山海，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总之，陈深都想挖掉他的眼睛。 毕忠良的不悦比陈深隐藏得还要深，在这份不喜之中，更多了些玩味和思量。 行动处以后多了苏三省，不但他这个处长的位置更加难坐了，唐山海这个二分队队长的位置，大概也要坐得没那么舒服了。 徐碧成应付着李小男问东问西的对话，倒也没那么紧张得不知所措，行为举止都显得很正常。不是李小男有意无意帮着自己转移注意力的话，徐碧成恐怕自己实在难以控制得住对苏三省的恐惧和厌恶。 慢条斯理几乎尝遍了桌上的每一道菜，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饭，苏三省放下筷子，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唐山海身上移开，勉为其难转向了李默群，“李主任，处座，我吃得差不多了，我看，差不多咱们出发吧。” 陈深觉着身边唐山海的身躯又颤了一下，这种时候，他没什么能做的，只能以嬉笑的面貌轻轻碰了下唐山海的水杯，希望能够给他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毕竟那是军统面临的重大危机，不是自己的同志，陈深即便理解唐山海的部分绝望，也无法完全身处其中一般地感同身受，比起同情被出卖的军统上海站，陈深清楚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极力地阻止唐山海去做任何孤注一掷的冒险行为。 也许在唐山海看来，牺牲自己一个人能够挽救整个军统上海区的话，是值得的，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试一试。可陈深不允许，别说是一个军统上海区，就是全国的军统，只要有他在，都无论如何不会让唐山海牺牲自己去营救。 “不着急，苏先生，再吃点水果。”毕忠良慢悠悠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花雕，“李主任都已经说了，不着急这一时三刻，是吧”看向李默群。 唐山海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毕忠良。 “忠良一定是另有打算。”李默群像是对苏三省解释地说。 “那主任能不能容我先卖个关子啊。”毕忠良点头，讨好地征询李默群的意见。 “当然可以。”李默群道。这次行动本就是他与毕忠良计划好的，不管双方之间有什么过节，这种重大事情上，两人都还是要保持一致的。 “报告。”门外忽然有人喊着。 “进来。”毕忠良让人进来说话。“说。” 刘二宝推门而入，“抓到一个企图要逃跑的女服务员。” 徐碧成猛一抬头，李小男碰了碰他胳膊，他才低头。 唐山海神色如常，右手无意地抬起，摸了摸耳朵。柳美娜不知何来的不安，更近地靠上了唐山海，一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大腿，很快就有唐山海的手握住了她，轻轻捏了捏教她安心了些。 毕忠良闻声而笑，“呵，李主任，您看，您不是说我卖关子吗现在该抖包袱了。这是米就得淘一淘，淘一淘就知道这华懋饭店里还藏着军统的虫子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2章 180雨夜之殇（1） 180雨夜之殇1 刘二宝看向苏三省，后者早有预料般，无一点吃惊神色。没有苏三省方才的提醒，他们差点就将这人放出了华懋饭店，一想到这点，刘二宝少不得一头冷汗，心下暗自庆幸。 “说得对，”李默群对着毕忠良道，“也许就在这个房间里面，还藏着更大的虫子。”说着余光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他倒不是真的确定桌上有军统，不过是习惯性地想要施一施压，让大家警惕而已。 “兰芝，你帮我陪一下李主任和李太太。”毕忠良一手轻搭上刘兰芝的肩膀。 “喔，好。”刘兰芝有点茫然地答应着。 “行动处的人跟我下楼。”毕忠良下了命令。 事已至此，这场令唐山海如坐针毡的接风宴终于结束了，然而，于他而言，真正的残酷折磨或许才是刚刚开始。 于是一桌子的人除了李默群夫妇和刘兰芝、李小男之外，其他人全部起身鱼贯出了包厢。陈深搂住唐山海好奇似地嘀咕着什么，另一边也是柳美娜紧跟着唐山海，身后又是徐碧成的贴身跟随，让特意等着想与唐山海并行的苏三省没法靠近，只能落在徐碧成身后，脸色更加的阴沉冷郁。 “说不说，说啊，为什么要逃”楼下大厅里，几个行动处的特工围绕着一个半跪在地上的女服务员，拳打脚踢地逼问着，间隔着女服务员的几声惨叫。 刘二宝带着毕忠良等人下来，路上很快说了抓到女服务员的经过。本来行动处的人是在华懋饭店的所有出入口都派了把守，后来苏三省提醒他再带人到饭店大楼后面的水管出口以及厕所后窗那儿几个地方秘密蹲守，果然没一会儿就把刚刚从一个厕所窗户那儿爬出来的一女服务员抓了个正着。 “军统安插在这种地方的钉子，碰到紧急情况往往也知道不能从正常的出入口进出，都会特地留个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好方便临时进出，厕所这些地方的窗户外面要格外注意。”苏三省的声音在人群后面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唐山海压抑地抿紧了唇，暗暗握紧了一边的拳头，猛不丁被陈深半强硬地探入那拳头，一根一根地替他掰开手指，好在唐山海也并没有用力，任由陈深掰开自己的手，并没有心情去计较。 “苏先生果然是高手，还好你提醒，不然她要是跑出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毕忠良笑眯眯夸了下苏三省。 众人来到了那女服务面前，团团围住。徐碧成认出她正是方才与自己接头的那个人。 这个女服务员，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带回去之后，严刑拷打的逼供之下，也许徐碧成很快就会被供出来。 徐碧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唐山海拖着他站到自己的身后，遮住了他的脸。柳美娜依偎着唐山海，不太敢看，她平时也不过做做文职工作，刑讯抓捕这种血腥之事向来不沾，当面看到别人这么严酷地殴打一个女人，心有戚戚生了畏惧。 楼上，李默群不知何时出了包厢，站在栏杆前冷漠地观察着楼下的一切，目光犀利有神。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下，无所遁形。 刘二宝让手下停手，冷冷问女服务员，“为什么要逃跑” “我就是回家，家里孩子生病。”女服务员嘴角噙着血色，面色惊慌地回答，“求求你放了我。” 刘二宝一把掐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还撒谎呢。” “我没有撒谎我求求你放我走吧。”女服务员含泪求饶。“我孩子真的病了。”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是吗”刘二宝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开了保险直指着女服务员的脑袋，冷酷地逼问。 女服务员似乎被吓到了，惊恐地叫着转了头去躲避。 “好了。”毕忠良望着她冷静道，“查一下她是服务哪个楼层的。” 苏三省站了出来，“处座，我觉得现在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抓人要紧，以免夜长梦多。” 毕忠良与他对视一眼，又瞧了瞧女服务员，“带她到楼上去先关起来。” 几个手下就拉扯着不断求饶要回家的女服务员走上楼去。 徐碧成低头惊慌地想着，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不能开口，不然，绝对会连累到唐山海。 “放我走吧，我要回家”“老实点”两个手下押送着女服务员刚走上二楼平台，那貌似柔弱毫无抵抗之力的女服务员突然发力，一把推开了两个行动处特工，挣脱了桎梏之后，咬牙往栏杆外一翻转，整个身躯都从楼上落了下来，重重砸在楼下大厅中央的地板上，口鼻涌出了鲜血。 众人皆都一惊。柳美娜更是控制不住地惊叫一声。 唐山海迅速回头抱着柳美娜入怀遮挡住她视线，并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一边惊愕呆愣的徐碧成的肩膀。 一个特工迅速去探查了女服务员的鼻息，然后抬首对毕忠良摇了摇头。 当场毙命。可惜，本来还可以再好好审一审，查出点什么来的。 “都是受了军统多年训练的人，她知道只有死，才是能保住秘密的唯一办法。”毕忠良貌似感慨地说。 楼上的李默群微微晃头，有些失望地离开。 “陈队长，唐队长。”毕忠良语气一变，特别地公事公办。 陈深和唐山海面朝他。 “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接受苏三省的指挥，携行动处一二分队，给我捣了军统上海的老窝” 雷声大作，电光不时一闪而过，划破天幕，雨水倾盆而下，毫无停歇的意思。 苏三省对陈深和唐山海大致说了下等会儿抓捕军统上海区人员的步骤，准备出门，刘二宝拿来了几件雨衣分发给他们。 “唐队长，给。”唐山海有些发愣间，苏三省拿着雨衣先给他递送了过来，刘二宝见了看看手上还想送给唐山海的雨衣，转头去给了陈深。 “不用了，苏先生先穿上吧，我可以再去拿”唐山海下意识地要拒绝，拼了命才挤出一丝客气到有几分僵硬无措的笑容。 “唐先生，”苏三省像听不懂唐山海的话一般，直直拿着雨衣塞到对方手上，借机搭上了唐山海的手背，苏三省的指尖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反而很热，灼得唐山海想缩手，“唐队长，”苏三省咧了咧嘴巴，好似毒蛇吐出了蛇信，留恋般摩挲了几下唐山海手背温凉细腻的肌肤，一字一顿道，“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真的。” 唐山海眼睛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简直本能地想要出手杀了这个让他莫名心底发寒的叛徒，一只手微动间，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 “哎呀，唐队长还发什么呆啊，可别浪费了时间，让军统的人都跑光了，误了苏先生的大事啊。不会是嫌这雨衣不好看吧都这会儿功夫了就别计较啦，来来，我帮你穿啊。”已经迅速穿好雨衣的陈深近乎粗暴地一把扯过苏三省递来的雨衣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开始给唐山海套上雨衣，眼睛瞧着唐山海近乎茫然的面容一阵心疼。山海，撑住 “穿得牢一点，受过凉了还是得注意点，可别再淋雨啊。瞧，还是挺好看的吧。”陈深帮唐山海穿上雨衣又系牢了。 刚才上楼去的柳美娜拿着雨伞又匆匆下楼来到唐山海面前，“山海，带着伞，千万别再淋雨了。”这是昨天唐山海借给柳美娜的那把伞柄花纹繁复雅致的黑伞。 “好，谢谢。”唐山海接过雨伞，机械地道了谢。 “是啊，山海，多注意身体。”毕忠良在一旁搭了句话，然后拍上陈深的肩膀把他往门外一推，“还磨蹭什么，快走，你是一分队队长，先带队” 陈深实在不放心唐山海，但毕忠良这么催促，他也只好无所谓地晃晃悠悠先出门，扁头在门外，倒是机灵地拿了雨伞就迎了上来送他直到车上。 送走了陈深，毕忠良的目光转到了唐山海身上。 唐山海明白，这场行动的每一个环节都已经过李默群和毕忠良的精心计算，尤其是毕忠良，也许从上次周丽事件起就怀疑自己是藏在行动处的军统特工了，只是苦于抓不到证据。或许他就在等待自己露出马脚，接下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毕忠良的人紧紧盯住，一一报告，他根本没有机会向上海区的战友发出撤退的警示，就算发出了消息，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根本于事无补。这无疑让唐山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走了。”唐山海对毕忠良轻轻一点头，又转向柳美娜和担忧不已的徐碧成嘱咐了一句，“雨太大，累了就在这儿开个房间睡一觉。”说着大步迈向了门外的漆黑雨夜，迈向了注定的无边地狱。 “唐队长。”撑着伞走出门外几步，苏三省加紧步伐追了上来，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极近。唐山海听见了声音，并不想等他，脚步未放慢，但苏三省还是追上了他。“唐先生，方才包厢里人很多，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喔，什么话”唐山海淡然又疏离道。 “唐先生，在你未到重庆之前，苏某就已对你，仰慕已久”苏三省的嗓音此时分外低沉暗哑，不知是激动还是受了冷雨的影响。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热烈地鼓动着，仿佛急于跳出来证明自己的炽诚。苏三省手不由按上了胸膛，真的怕自己的心会不受控制地蹦出来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3章 181雨夜之殇（2） 181雨夜之殇2 黑沉沉的雨夜中，苏三省黑色的眼睛灼灼发亮，不是火焰或者光明的那种亮光，更像是黑夜本身淬炼成的让人胆寒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他用这样的目光深沉而贪婪地舔舐着唐山海的容颜，连视线似乎都带上了口水般的黏腻，让唐山海愈发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作呕的感觉。 一声落雷再次炸响在天上。 唐山海挑眉，已经来到了二分队的篷布军车前，“苏先生说了什么雷太响，没听清”咳嗽了一声后，唐山海跳上驾驶室，漫不经心地发问，却不待苏三省在说话，已然关上了车门。 唐山海这个人，再见面的时候态度很冷，眉梢有雨，眼底有霜，没第一次见面那么甜美可亲，也许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心情不大好吧。苏三省的喜悦没有因为唐山海的疏离而冷却半分，唐山海就该是这样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就像所有昂贵的东西都理当是锁在层层的高档玻璃柜里，轻易不可亵玩。 没关系的。苏三省已经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剩下的，不过是十几步路而已，或许还没有，他总有时间，足够走到那件倾城宝物的面前，以最虔诚最渴望的姿态，来碰触他，占有他。命中注定，唐山海应该是他的，即便价值连城，也是他的。 苏三省心里哼着激越的命运交响曲，以比交响曲更激越昂扬的心态，坐上了三分队的卡车驾驶舱，紧紧盯着前方的车辆，想着里面坐着的唐山海，竟然连这方方正正毫无审美可言的大卡车的屁股，也瞧出了一丝美滋滋的意味。要不是得自己带路必须走在前头，他还挺愿意这样一直追在这车后面看着车屁股的。 沪南区，嘉庆街三十六号。军统上海区的秘密据点，属于富人区的一座花园别墅。今天曾树召集了几乎全部分站点的骨干成员开会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方针，传递上级指令，各个分站点顶多只有一两个人留守。所以，趁着今夜开进军统上海区总部，基本就能端掉整个军统在上海的根基。谁让曾树那么蠢又那么好排场，开个会也喜欢大张旗鼓非要全部人员尽量到场，苏三省之前还特别听话地为他组织人员安排会议议程，通知每个人都不得请假，所以才让曾树一高兴，允许他今晚稍微缺席一会儿去解决一些私人事务。 当然，曾树不会想到，他和他的军统上海区，才是苏三省最想解决掉的最大的“私人事务”。 唐山海没来过军统上海区的据点，以他的身份，他只需要与陶大春有所接触。通过陶大春，军统上海区的所有消息，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过年后军统上海区从总部到分站都换了据点，而负责换据点的人却是苏三省。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处心积虑准备好今天的叛变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唐山海想象不出，是什么让一个明明之前还奋勇斩杀了多少日本人和汉奸的能干的军统特工，一个颇有声名的英雄，这么快就变了卦，成为了连自己的过去都要背叛都不齿的大汉奸。也许，人的改变往往就是一瞬间的，像毕忠良这般，不也是说叛就叛了。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经历了什么，既然去做了汉奸，那就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敌人。 雨中的路一点一点走过，唐山海甚至希望永远走不完，这样就能让最后的残酷时刻到来得晚一些，甚至他还存着侥幸，希望所谓的军统上海区总部据点里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 而道路总有尽头。时间总会流逝。 无论希望或者不希望，注定的结局，总会到来。 按照苏三省指定的地点，几辆卡车在雨幕天色的掩护下悄然停在了一座花园别墅的外墙外的道路上。 苏三省先下了车。行动处的所有特工训练有素地纷纷下车，悄无声息地列队站好。 唐山海撑开伞，下了车，缓慢地走着，面无表情，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再做出什么伪装的神色了。 扁头撑伞接着陈深下车，陈深看向前方的唐山海，那人即使穿着宽大的雨衣也显出了挺直的腰背，身量修长到有几分单薄。他没看到唐山海的表情，只从那挺立的背影中已然品尝到了对方绝望的苦涩。 在场的人中，只有他能感知到那个身躯里的灵魂在如何哀嚎颤抖，无助痛哭。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有过这样的痛苦。当初看着沈秋霞在自己面前放弃生路，他以为不会再有人比那时的自己更绝望了。而如今唐山海要挂着无动于衷的面具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战友在面前牺牲或被捕，陈深也无法想象此时唐山海心中的绝望有多深重。 但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唐山海独自一人面对这份凌迟般的痛楚，祈求他能撑过去。 苏三省站在卡车前，凝望着前方掩映在花木中的别墅，暂时没什么动作。他在等，等着身后的唐山海缓缓上前，走到他的身边。 唐山海举着伞，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如他的脸色一般苍白，他眼睛睁得很大，什么表情也没有。苏三省转头看他，目光从他沾满了水色的潋滟生辉的眉眼描摹到他伞柄上细致精美的浮雕木纹，看得几乎痴了。这样的唐山海，他没有见过，比他想象中美好，也比他想象中美丽到让人痛心。 痛心心痛 兀自痴迷而渐渐迷惑的视线中，苏三省看着唐山海，直到陈深也走过来，与他们并肩。 “我带人直接从大门进去。唐队长身体不舒服，就在我后面进去，不会很危险。陈队长可以带人从后门包抄，有几个出入口在饭店时我已经和陈队长说过了。”苏三省对着他们客气道，不像是命令，更像是请求协助的语气。 陈深颔首，唐山海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还是望着前方的别墅，在别人几乎要觉得奇怪时，才极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唐山海第一次来军统上海区的总部据点，第一次来就带来了灭顶之灾。 苏三省一挥手，手下一队人立即出了队伍悄悄围住了前方别墅。再度看了眼唐山海，苏三省迈步向前，走向别墅前方的大门。 陈深甚至不能多看几眼唐山海，就在后方不远处，刘二宝的两个手下偷偷摸摸地躲在一棵树下，盯着自己，也盯着唐山海。 唐山海也没有看任何人，此时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前方那座沉默矗立着的别墅。 很快，那里将变成血色浸染的修罗场，一个人也逃不掉。 他只能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喊，不能哭，眼泪都不允许流下一滴，像一个哑巴，像一个聋子，像一个懦夫。 他不配活着，他应该去死。 看守别墅大门的一个底层军统特工出来，发觉园子大门外有人，擦了擦刚瞌睡时流下的口水，含糊问了一句，“谁啊。” “我，苏三省”苏三省毫不含糊地大声回道。 “苏副区长，您回来啦您等会儿啊，我马上过来接您”值班看守的军统特工毫无警觉性地回应，带着几分惊喜，撑了把雨伞，一把枪晃晃悠悠拿在手上就要过来给苏三省开门。 陈深简直想摇头。这是什么特务啊军统居然这种人都招揽进来做特工，党国无人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有没事租这么大一个别墅，也太招摇了吧，生怕不知道别人起疑吗干特工的这么不低调不是找死吗 他又看了一眼唐山海，发觉对方眼睛睁得更大了，却聚不起半分光芒。 “来了来了，苏副区长这么晚了还过来啊”那个军统特工着急忙慌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热情地向苏三省打着招呼，以为他还能像最近这阵子格外听曾树的话那般，和善地赏给自己几个小钱。 门一打开，苏三省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那人的左胸心脏位置，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是一枪。那军统特工脸上笑容还未散开，带着惊愕的眼神一声闷哼，胸口的鲜血喷薄而出着，有一些溅到了正对面的苏三省脸上。这人发不出声音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洇出大片的血迹，又被雨水迅速地洗刷冲淡。 苏三省脸容上被溅到的血也被雨水冲洗着，泛着一片诡异的淡红，甚至他白色的衬衫领口上也染上了斑驳血迹。他一挥手，身后的行动处特工鱼贯而入，潜入了花园，径直冲向别墅。 唐山海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不忍再看。陈深关注着唐山海，暗自有一点庆幸，还好唐山海的这些异常反应，都可以用身体不舒服掩盖过去。 然而闭上眼睛也不能太久，唐山海找不到地方可以躲避一下，他只觉一呼一吸之间都快要窒息。惶惶然之中，似有感应一般，唐山海终于侧了头，对上了陈深的视线。 陈深眼中有深藏的怜悯，这只是让唐山海更觉不堪。 没有人可以帮他，寻求同情或者怜悯，只会令他更加软弱可笑罢了。 唐山海又转回头，逼迫自己看清楚眼前的事实，记住眼前的一切，记住，这些都是必须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一定要讨回来的沉重血债。 苏三省带人都进去了花园，轮到自己跟上了。唐山海抬起重逾千斤的手，一挥，尾随着苏三省的队伍来到了花园大门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4章 182雨夜之殇（3） 182雨夜之殇3 被苏三省杀死的军统特工躺在大门边的地上，血水与雨水混成一片，就在唐山海的脚下两三步路外，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死前的神情，眼睛都还没阖上，仿佛在冷冷地望着天空，望着唐山海，冰冷而无言地嘲笑着一切。 苏三省来到别墅门前，所有人举枪待发。别墅里的人的命运，都将在今晚于苏三省手上终结。什么曾树也好，军统区也罢，这个雨夜里，苏三省才是他们的主宰。这种感觉太好了。苏三省仿佛可以看到，从这个雨夜开始，他的人生，已逐步迈向了巅峰，他的胜利，才刚刚开始。而他的身后，唐山海正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苏三省人生胜利的开端。 命运对他何其慷慨苏三省感谢这命运，大雨的哗哗声，在他耳中，就是奏响了苏三省专属的命运交响曲。 苏三省在这一刻，是如此坚信自己站在了天堂的入口，那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唐山海。 并不用多久，苏三省就会明白，自己以为站在了天堂的入口，其实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他站在虚妄的天堂里，早已将唐山海推入了真实的地狱。 当然，现在的苏三省只是在雨中昂起了头，推开雨帽，大方地接受着雨水的浇灌，享受着面临唾手可得的胜利的最美妙的那一刻的滋味。脸上沾染的别人的热血是他今晚荣耀的勋章。 然后，他微微转了脑袋，看着身后花园大门那儿站立着的挺直而优雅的撑着伞的人影。即便是一个影子，那个人也这么深入人心地美丽着。那个人也在陪着苏三省等待着，等待着分享他的喜悦和光荣。他是愿意，把自己的一切荣光，都献给那个人的。 苏三省转回头，闭上了眼睛，在幸福到眩晕的雨夜命运交响曲里，用力地挥了手，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修罗场的杀戮开始了。 再也无法回头了。 等待许久的汪伪特工们穷凶极恶地闯进了别墅，冲着来不及反应的军统特工们进行单方面的扫荡一切的屠杀。 枪声和惨叫持续不断地响起，传到了别墅外，传到了唐山海这里。 每一声枪响，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快速消逝，无法挽回。 唐山海沉默地听着，每一道枪声，都像打在了他的心上，他既然没有流泪，也没有流血，只是看到了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红。 从楼下各个岗哨，到楼上的会议室里，苏三省带人几乎是见人就杀。杀得差不多了，拥有了绝对的压倒性的优势之后，看到剩下的唯唯诺诺的不敢再有反抗的军统特工们，他才让杀红了眼的行动处特工别忘了还得留些活口，当然，有任何不满抵抗的，一律杀无赦。 “唐队长，我们”眼看苏三省似乎都杀到了楼上，唐山海身后一个二分队的队员见唐山海一直没有动作，不由得迟疑地发问。他们再干站着，这功劳不都让苏三省一个人搞定啦 唐山海眨了下眼睛，他已经数不清枪响了多少声，死了多少人，他仿佛闻见了一股扑面而来躲也躲不掉的浓厚的血腥气，钻入他的口鼻，充斥着他的肺腑，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咳，咳”唐山海忽然半弯下腰，大声地，用力地咳嗽起来，咳得那么费劲，脸上迅速染了一层病态的嫣红。 陈深让一分队的人先去守住别墅各个后门，自己暂时不想移动脚步，望着唐山海挺立的背影骤然佝偻下去，几乎想也不想地要跑过去扶住人。 “唐队长，您没事吧”一个队员扶住了他，唐山海倚着人站直了，却很快推开他，依然是挺拔得如同一棵松树的样子，手艰难地向上，举了举，然后再次麻木地一挥手。 二分队的人如获大赦般冲进了别墅。 唐山海跟在这些人身后，缓慢地走着。 陈深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别墅里面，总觉得那背影绷直得像快要崩断的琴弦。内心深深地叹息着，在扁头的催促下才慢悠悠地向别墅后门走去。 来到曾树和各个分站负责人召开会议的最里面的会议室，苏三省用枪抵住了曾树的脑袋，瞧着他如梦初醒地瞪着自己恨恨说着“苏三省”的怂样，心中爽快无比。会议桌上其他的人员无不双手背上脑袋，低着头瑟瑟发抖地求饶。 党国中这些道貌岸然的“蛀虫”伪君子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狼狈得像一条只要活命的狗真该让唐山海看看，这才是开始，他要让这些人全都匍匐在他的脚下，比狗还不如，包括重庆政府中那些逼走唐山海的高层蛀虫，一个也别想跑掉。 回头却并没看到那个清俊突出的人影。二分队的人都有上来的了，这时候唐山海也应该上来了吧。 “唐队长呢”苏三省粗声粗气地问一个二分队的队员。 “苏先生，唐队长他也许风寒加重了，不太舒服，在楼下逛了一圈就说不上来了，让我们都听苏先生的指挥。”一个二分队队员壮着胆子回答，有些战战兢兢。 苏三省此时脸上又溅了不知谁的鲜血，配合着他阴沉又癫狂的神色，真如一个地狱里钻出来的修罗恶鬼，瞧着都让人心惊胆战。 “他一个人出事了怎么办你们怎么不跟着他周围万一还有军统的特工放暗枪呢”苏三省眉毛一凛，杀气更重，唬得眼前那些手下更加惴惴。“把人都给我带下去走”苏三省也顾不上嘲讽曾树了，急忙转身下去找唐山海。 陈深从花园后面进来，听得别墅里一片枪声乱响，哀嚎齐飞，懒得再进去找麻烦，指挥手下见到跑出来的人就放枪去抓，自己随意地来到后花园的一座小亭子里，姿态放松地坐在亭子下的栏杆上，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切，响彻耳边的悲惨世界仿佛与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面前楼上一个露台外突然翻出了一个奔走逃命的军统特工，刚跳下楼，就有行动处的特工跑过来快准狠地补上了好几枪，一枪一个血洞，一枪崩出一涌血泉，陈深像是单纯被这不好看的画面惊到了似地往后缩了缩脑袋，才看到唐山海缓步而来，走到那个还喘着气血窟窿还冒着热气的的军统特工面前，神色木然地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咽气，才走向亭子，收了伞，一声不响地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面沉如水地，盯着眼前的别墅。脸上方才咳出来的病态的嫣红色泽已经退去了许多，只留了一点淡粉，其余地方，皆是白如雪色，衬得那点淡粉诡异又艳丽。 即使坐下来，唐山海从肩到背到腰，无一不是笔直如松，双腿交叠着又不是那种松松垮垮的二郎腿，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撑着收起雨伞落地。整个坐姿，都很端庄，很优美，很贵气，很唐山海。陈深偷眼瞧着，无端想起了充气太过的气球，看着很挺很饱满，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全盘崩溃。 不知道唐山海还能撑多久。 这个雨夜，实在太过漫长了。 片刻之后，行动处的特工将曾树带到了陈深和唐山海的面前。 雨水断断续续似乎小了很多，扁头瞅了瞅天上，一把收了给陈深遮挡头顶的雨伞。 苏三省还在别墅楼下转悠寻找着唐山海，路过一面玻璃屏风，苏三省无意一瞧，发现了自己脸上蜿蜒流转快要凝固的鲜血。他不觉可怕，只觉难看，这样去见唐山海，有些唐突了对方。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手帕要擦，一阵馨香袭人鼻端，才意识到这是唐山海的手帕，不能弄脏了。苏三省重收起手帕，左右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军统特工的尸体。 他走到了最近的那个尸体身边，抬起对方的手肘，蹭着那袖口给自己擦了擦脸。再起身去玻璃屏风前摇头晃脑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血迹都擦干净了，这样就体面多了。在唐山海面前，能讲究点，还是讲究点好。 苏三省身后，几个汪伪特工看见了他的举动，互相瞧了瞧，不敢有什么微词，只是眼里都盛满了恐慌的疑惑。 “曾区长，久仰。”陈深漫不经心开口道。 唐山海默不作声。曾树不大认识陈深，只是从行动处特工对他的恭敬态度中觉出这人是他们的头。至于唐山海，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就波澜不惊地回到了陈深身上。 陈深掏出身上的棉布手帕，让扁头递给曾树擦一擦脸上的雨水。 曾树不接，只瞪着陈深。 “哎，阶下囚你嚣张什么呀”扁头拿着手帕嚷开了，在曾树眼珠一转要妥协地伸出手时，他拿着手帕一挥，“不用拉倒”又把手帕还给了陈深。 唐山海瞬间判断出，曾树这个人，骨头没那么硬，恐怕都不如吕明。曾树所知道的秘密，在毕忠良的逼供下，保有不了多久。飓风队的据点整个军统上海区只有区长一人知道。唐山海下意识将腰背挺得更紧绷了些，还没有全军覆灭，至少还有飓风队没有落网，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他肯定还是能够做些什么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5章 183雨亭对话 183雨亭对话 “我叫陈深。你应该听说过我。”陈深平易近人地自我介绍。 “大名鼎鼎，行动处一分队陈队长。”曾树漠然回道，陈深这个名字他就有印象了，毕竟是军统的刺杀目标之一，“行动处二号人物。” “我特别敬畏那些临危不乱的人，即使是我们的敌人。”陈深微笑着说，他挺喜欢玩尊敬对手这一套的，虽然这并不会让这些人在牢里少受点苦。 “如果不是出了叛徒，你们根本不可能抓到我。”曾树不服气道。 苏三省在别墅周围晃了一圈，看到亭子里的唐山海就加紧脚步快走过来，听见了曾树的这话，呵呵冷笑着发出声音，他看了唐山海一眼，对方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没有意外，没有受伤，内心大定。正好，在唐山海面前表演一下如何羞辱曾经的党国蛀虫，让唐山海看看，他凭着自己一个人做到了这样的成功。 “曾区长，我必须要向您报告一下，”苏三省一字一句，如同之前在曾树面前伪装的那般无辜又听话的模样，“过一会儿您到了特工总部的时候，估计您会见到军统上海区各个据点的同僚，除了慷慨就义的，至少还有百十来号人。” 曾树怒目而视，“苏三省，飓风队是不会放过你的”飓风队的地址换了，苏三省一时半会儿不会抓到他们，只有曾树知道他们在哪里。曾树希望这样的威胁能让苏三省有一点恐惧，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苏三省嗤笑了一阵，声音越来越大，笑出了一脸褶子，更像个憨厚的包子了，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狂妄道，“曾区长你信不信，我在三天之内让飓风队在特工总部的笼子里跟您团聚一下。” 曾树真是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狠狠心杀了这个狗东西以绝后患，以为已经不咬人了，但是一张嘴就是血盆大口要吞下整个军统上海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曾树不懂，全家几乎被日本人屠尽的苏三省居然最终投靠了日本人，他自认对苏三省已够仁慈，不过没让他升职，就算不是他空降，上头也不会让这个人当上区长，他对苏三省的那些手腕，只是正常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立威手段，也没有赶尽杀绝，这样居然就让苏三省叛变了 苏三省又看了眼唐山海，后者无波无澜的神色让他有丝丝拳头打不到实处的空落落的恐慌，“我为了报复。”苏三省强调道，他相信唐山海也会有类似愤怒的同感的，毕竟被党国蛀虫压制欺负过的，不止是自己，“为了报复你这么多日子来对我的压制，而且我要证明一件事情，我要证明你是个蠢货” 唐山海无力地阖了阖眼，整个军统上海区，上百条人命，一百多个被抓的，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这么荒诞地被一锅端了。苏三省冷酷得既可怕，又可笑，又幼稚。 “哈哈哈，天意啊，”曾树发出一阵惨淡地笑声，用手指了指苏三省，又被汪伪特工压制着不准动弹，“没想到我曾树竟然败在你这个废物手里” “嘘，”苏三省一指压了压嘴唇，“别着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无比认真地对曾树说，更是对着身后的唐山海说，“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行了，”陈深好像看够了戏，最后开口，打断了苏三省在唐山海面前对着曾树的自我痴迷的表演和表达，“曾区长，你知道该去哪儿了。” “走，快点。”汪伪特工带着曾树下去了，临走之前，曾树目光又掠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唐山海。 苏三省不再给曾树半个目光，立即转身，面朝着陈深和唐山海，诚恳道，“陈队长，唐队长，在下建议马上封锁军统上海区特殊据点被捣毁的消息，同时在此处安排上我们自己的人，以备守株待兔。” 句句诛心，字字恶毒，苏三省这提议是要斩草除根，扫尽军统上海区的残余力量。 听的过程中，唐山海第无数次忍耐着心中的杀意与恨意，转起了手下的雨伞，低垂着眉眼，生怕多看一眼苏三省就会忍不住出手。 “你是想让飓风队自投罗网”陈深问道。 “正是。”苏三省颔首，目光无声地缠绕向唐山海。“还有军统分站那些可能会有的漏网之鱼。” 唐山海面色不善，在察觉到苏三省绵密的视线时，低首咳了一声。 “人才。”陈深眨眨眼，言不由衷地评价，“果然是人才。李主任真没看错人。” “不才不才。”苏三省自谦地摇头。 “陈队长，”唐山海终于发出了今晚来到这儿的第一句声音，“苏队长这么能干，显得你我都是蠢才了。”看着陈深说完这句话，唐山海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与建设，才转向了苏三省。 唇角莞尔，眼底含霜，笑不露齿，意不达目。 这个笑，既假则假矣，亦美则美矣，透着言不由衷的无辜。 陈深毫不在意地耸肩，“我无所谓啊，在行动处，我一向是以蠢出名的，只不过唐队长，就不要跟我混为一谈了。” 唐山海想拉着自己一块儿挤兑苏三省，这不对啊，按道理，苏三省是李默群那边的，唐山海作为李默群的外甥，不该这么针对苏三省。就算有被冲击到李默群心腹地位的危险，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拉拢作为老毕心腹的自己。总不能苏三省一来，就让他看出自己和唐山海是站一块儿的，这以后还得想办法整整苏三省给唐山海出气呢。不行，在苏三省面前，还是尽量撇清点跟唐山海的关系为好。 陈深这么一出口，唐山海好像看出了什么，冲他又是一个抿唇的假笑。 苏三省瞧着他们一笑，对于陈深并不想和唐山海一起蠢才的表示很满意，唐山海当然不该和陈深一起，陈深是蠢才，唐山海可不是，自己和唐山海才该是站一块儿的精英人才。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在下多有得罪了。苏某能想到的，二位队长一定也都能想得到，恕在下多嘴，我们现在要立刻，马上，全面地，去搜捕军统上海区其他秘密据点的成员。”苏三省顶着笑脸谦和地说，又走向唐山海，“唐队长，如果您身体不适，就不用多走动了，坐到车上休息去吧，其余的事，交给我和陈队长就行。” “苏先生是瞧不起我”唐山海眉峰一耸。 苏三省觉得从唐山海嘴里说出来的“苏先生”格外婉转好听，即便是有些怒意的眉眼也生动鲜活得招人，“不不不，唐先生别误会，我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唐山海以伞支地起了身，依然背脊直挺挺的，“那走吧，放心，唐某绝不会误了苏先生立功的大事。” 他们说话间雨势又起，比起最开始依然算是小了不少，目前只不过零零落落的雨滴，唐山海没打伞，步出亭子外。 苏三省不再说话，眼神阴郁了一下，挡在了唐山海面，似是要发作的样子。陈深手上一紧，暗暗决定苏三省要是敢对唐山海动手就揍得他满地找牙，去他的伪装去他的站队不站队。 唐山海毫无惧意地直视他，剑眉微挑，“怎么” 苏三省沉默着硬拿过唐山海手里收起的雨伞，撑开了，挡在唐山海的头顶，不让一滴雨亲吻到他的发丝，“还下着雨呢，唐先生注意别淋着。” 唐山海有些发怔，很快回神，对着苏三省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倒再甩不出什么冷言冷语，接过了苏三省递来的伞，木纹雕花的手柄上还残留着对方貌似灼人的温度，“谢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苏三省骤然咧嘴一笑，全无保留，竟透出了几分天真，与那个方才还在别墅中大开杀戒的刽子手判若两人。他微微侧身，以十分恭顺的姿态给唐山海让出了一条道。 苏三省这举动，感觉比他想对唐山海动手还糟糕。陈深在心中将苏三省的危险级别又调高了一级。 这个人绝不仅仅是冲着名利“投诚”而来的，他的难对付，恐怕还在毕忠良之上如果他的眼中，也是盯着唐山海的话不，不用如果了，唐山海一定是他的目标。 这个人，不能留，得尽早解决掉。 杀意骤起，苏三省似有所觉般回望向陈深。 “今晚我和唐队长当然都是听从苏先生安排了。”陈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着唐山海的方向而去，扁头打伞亦步亦趋地跟着。 毕忠良事先发了话，李默群也默许，今晚陈深和唐山海都要听从苏三省的指令。 按照苏三省的建议，陈深和唐山海需要各带些人与他分头去上海军统区其他分站逮人。虽然各分站的重要成员大多在总部据点抓获，其他分站也多是会有一部分成员留守的，总还有少数的骨干分子。李默群他们当然是希望漏网之鱼越少越好，最好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6章 184同处一车 184同处一车 陈深和唐山海各自走向一、二分队卡车的驾驶舱，路上陈深趁机又搭了搭唐山海的肩膀，给予无言的安慰，可唐山海好像不是很领情，拍开了他的手，漠然地上了车。 陈深看看自己的手，透过雨水淋漓的车窗望望唐山海已经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出线条紧绷依然美好的侧脸，硬生生压下了陪着对方一起坐上去的冲动，慢腾腾向一分队的卡车走去。 没有等多久，布置好人手看守押送已经抓捕的军统特工之后，苏三省匆匆来到等待着他的车队这儿。唐山海身旁的司机仍是方才二分队的一个队员，早准备好了发动车子，那苏三省在雨中大步而来，敲了敲驾驶员这边的车窗。司机不敢怠慢，以为还有什么命令要吩咐，摇下车窗恭敬地问，“苏先生” “下来”苏三省冷漠地命令。 “啊”司机大惑不解的神色。 “我说下来”苏三省手上还拿着，似是随时要准备开枪的阴狠神情，司机惶恐地开门下车。 苏三省一把推开他，自己一闪身钻进了驾驶座，关上车门，对着还茫茫然站立于车外的司机道，“你去坐我那车上，我和唐队长在这辆车上，一起行动。” “可是”司机犹豫着想说什么，不是说好了分头行动的吗 “二分队和三分队一起行动。”苏三省在车窗上冷然道，黑洞洞的枪口一抬。 “好，好，知道了，我马上去，马上去。”那司机再没胆子放半个屁出来，狼狈地跑到了原先苏三省要坐的卡车驾驶舱那儿。 坐上驾驶位置，苏三省将手上的枪暂时地放在了方向盘前方。 唐山海瞄了下那手枪，冷眼瞧着苏三省的举动，“苏先生，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如果分头行动，唐山海还能想些办法，可是苏三省在一旁盯着的话，唐山海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 “苏某觉得，唐先生似乎对苏某有些误会立功不立功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果唐先生觉得很重要，苏某愿将所有的功劳拱手相送给唐先生。”苏三省发动了车子，车队开始动起来，向着新的目标前进，开启另一场血雨腥风。 唐山海暗自咬牙，故作一脸费解，“苏先生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唐某可不敢当。” “你当得起的。唐先生。”苏三省侧头看一眼唐山海，又转向前方的路面，余光从未离开过身旁的人，“你什么都当得起的。” 苏三省这是什么意思是盯上了自己想起李默群和毕忠良在华懋饭店里想要抓住军统虫子的默契的暧昧，唐山海觉得自己的周身已经渐渐缠绕起了一张严密的网，别说军统上海区的那些人和飓风队了，也许他自己也在苏三省这份“大礼”的名单上。苏三省未必知道熟地黄是谁，所以才会如此怀疑从重庆过来的自己吗 唐山海这下是真的费解了，做出闭目养神的神态，不再搭理苏三省，客套话也再懒得说一句。 必要的时候，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必须杀了苏三省，至少保全住飓风队那些兄弟。 车队一起行进没多久，陈深那支小队就与苏三省他们分开了，照着一处分据点的地址而去。 唐山海不免期望着陈深能够找机会放过一些人，但是想到这么多行动处特工的眼睛盯着，深知陈深是没有什么可以操作的空间的。况且，他不是军统的人，凭什么要为这些不同阵营的人冒风险相反，抓到的军统越多，他自己立功越多，在毕忠良和李默群那儿得到的信任也会更多，他自己的卧底身份就更安全，对他组织的任务完成也更有利。 他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也不该指望别人。 陈深也只是那个别人。 唐山海听着窗外的风雨如晦，只觉脑中隐疼不减，忧虑锥心无处不痛，闭着眼拼命掩饰自己的凄惶。 苏三省嘱咐三分队一个叫阿强的领着原本该由他自己带领的人手继续朝其他方向的分站地址行驶。而他和唐山海则带着二分队部分人一起奔赴另一处据点。 “闸北区这处分据点是总部据点之外人手最多的，其他分站应该都好说。”苏三省一边开车对着唐山海念念叨叨地说着，“分站长程思楠已经被我们逮捕，正在押送到行动处的那辆车上，副站长于德亮才是个狠角色，代号蛇毒，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与当地的漕帮大小头头交情不错，之前借了他们不少力。到那儿我们先包抄好四周各个出入口，也是我先去与其交涉，趁其不备杀了他，其余的人就不足为惧了” 于德亮那是唐山海不知何时起只是看向车窗外，雨水浇注的玻璃上映出他绰约不定的脸，给苏三省瞧着，觉得明明是自己身边坐着的人，感觉却又那么遥远。 雨势大了起来，这边路上没几盏路灯，偶尔出现一个还多半是坏的，好像长时间没有人维修了。窗外更是黑沉沉的，几乎几步路外就见不到什么了。这条路离黄浦江不远，倒是隐隐绰绰能看到远处那些码头仓库或者船舶中头过来的一星半点微弱的灯火。 陶大春应该带着飓风队的人就在其中一处的码头仓库里，准备焚毁李默群背后撑腰的那个大烟馆在此秘密囤积的一批烟土。 唐山海目光扫了眼手表，这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唐先生觉得我的提议如何”说完了一通话，苏三省固执地要求唐山海的反应。 唐山海的视线依然在车窗外，淡然处之不甚在意的态度，“一切听凭苏先生做主就是了。这是一场由苏先生掀起的血雨腥风，你才是导演。” 唐山海说这话时，脸上映着窗外的暗雨，夜色中也透着冷光，冷得苏三省心中一凉，偏头看身边的人，却从那肖想过无数回的端丽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在有意无意地与自己保持着某种距离，甚至是在拒绝自己的靠近。 忽觉出一点此中意味的苏三省狠踩一脚油门，泄愤似的，正要拐过前方的一道弯口，黄浦江边上忽然一处火焰冲天而起，明火乍燃，照亮了车窗玻璃上唐山海的脸。 苏三省猛然一阵急刹车，后方几辆大车小车跟着急停。 唐山海不慌不忙地摇下车窗，几线冷雨吹进车内，浸得他的眉眼在远处火光的红色跃动中既冷且艳，“苏先生，这不会是军统的手笔吧他们今晚有行动的话，你不知道吗” 苏三省一把拿上枪，推门要下，一脸厉色，“我带人去看看” 唐山海突然欺身上前，越过苏三省的面前，一把又关上了他那边的车门。苏三省只觉眼前黑了一瞬，唐山海身上的清淡典雅的馨香更明显地叩击着鼻子的嗅觉，再一回神，手边的车门关上了，枪还在手上，正反射性地指着对方，苏三省急忙将枪口调了个方向，唐山海脸上没有显出一丝不高兴，反而浮起了一层浅笑，头一次让苏三省觉得不那么舒服，因为显而易见地虚伪或者表明，他并没有丝毫将苏三省放在眼中，即便自己正被人拿枪指着，也不值得他在意半分，“苏先生还是去抓闸北分站的人要紧，这里我带着几个人去看看就好。未必就是军统的人，也许是其他捣乱的江湖混混。” “万一是飓风队的人，唐先生你就带着几个人去不就是送死不行，你在车上，我带这些人去看看，如果是飓风队，就当老天爷铁了心还要送我这份大礼”苏三省一口回绝了唐山海的提议，还是想自己下车。 唐山海顺手拿起手边的长伞，再度抵住了对方的车门，“苏先生，”他轻柔和缓地唤了一声，落在苏三省的耳朵里，落在苏三省的心尖上，触电般颤了对方从头到脚一身，他还不自知地舔了舔嘴唇，又可恶又可爱地继续说话，“今天抓捕军统上海站你已经是立下大功，但如你所说，之前闹事了很多次的闸北分站如果没有抓到，总是留有几分遗憾的，我舅舅也会不那么开心的，他这人喜欢完美，不喜欢缺憾。你总不至于为了这种不确定的小事让我舅舅在今晚就开始对你产生一点失望吧” “如果那是飓风队”苏三省还要坚持，唐山海轻轻一摇头，嘘了一声，纤长莹润的手指放在唇上轻轻一触，指节分明白如素玉，唇色嫣然润如花瓣，看得苏三省喉头一紧。 唐山海娓娓道来，“那个起火的位置，如果我没估错的话，应当是特工总部几位高级官员参与投资入股的贸易公司的码头仓库的地点，最近倒是有些值钱的货物放在那儿，但不至于会让飓风队盯上吧当然，生意太有油水的话，即便有特工总部撑腰，也少不了有些不长眼的江湖混混过来捣乱，我带几个人去看看就能解决，用不着兴师动众反而误了去闸北分站的正事。”看了看苏三省渐露了然的脸色，唐山海又强调了一句，“苏先生刚来，舅舅的这些生意，恐怕不好让新人了解得太多。苏先生若有兴趣，只要让舅舅更多了解你的能力和忠心，自然迟早会让你接手一些事的，只是，现在恐怕还太快了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7章 185码头危机（1） 185码头危机1 苏三省继续开车，身边的副驾座上却是空的。 唐山海的话说得很明显了，那个起火的仓库涉及到特工总部几位高层的生意，特别是李默群的，唐山海是李默群自家人去看顾一下不要紧，苏三省稀里糊涂闯过去未必能立功反而更可能惹李默群生疑不爽。飓风队一般只针对汉奸下手，对于这些汉奸的财产不会特意去做这种江湖混混才会做的事。唐山海的这分析也很有道理。 前后思量一下，苏三省不得不暂时地被唐山海说服了，但也没有按照唐山海的要求只给了他两三个人充场面，一味叫了十来个人交给他。“万一，是飓风队，或者是不讲规矩的亡命之徒，唐先生千万别恋战。”苏三省最后嘱咐下车离去的唐山海。 “多谢苏先生关心，我会的。” 车子越驶越远，方才的爆炸只有一声，后来火焰渐渐下去，似乎是印证了唐山海所说的确实像来捣乱放一把火就跑的小混混所为。 可是苏三省越来越心不在焉，脑中飞速思考着飓风队还有什么被自己遗漏或者没注意到的任何细节。理智上他应该尽快往闸北区军统分站的地址加速奔赴过去，实际上开车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不对苏三省猛地刹了车，忽然跳下车跑到身后跟随的车辆那儿拍着车窗大喊，“回头回去去码头快”叮嘱了之后赶紧跳上自己的大卡车驾驶舱，转头就飞速奔回去。 码头上连着三四个仓库起火，旁边还有波及到的几个仓库。唐山海他们人赶到时，值班的有少数几个仓库工人正惊惶地往外面跑，还有一些刚睡醒的工人们正慌乱救火抢救货物。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地盘上的人过来趁火打劫，场面乱成一团。唐山海身后一个行动处特工随意揪住了一个工人的领子，问了下起火的情况，多半除了“爆炸”也说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 唐山海带着几个人往那个火势最大的仓库跑去，看到火势正旺，指挥着他们一部分去救火，一部分守住仓库的几个通道，自己一副心急如焚想找着罪魁祸首的模样混入其中一条大批露天货物杂七杂八堆积着的小道，七转八转就把一直跟着他的一名随行特工给甩开了。至于那两个从华懋饭店就跟着他的尾巴，早被苏三省带走了。 陶大春也就带了四五个人在这儿捣乱。 通过唐山海的告知和他自己得到的消息，这码头上几个仓库所属的公司都跟特工总部有关，既是一些高层中饱私囊的渠道，也是特工总部机构运作的主要资金来源之一。这些天最重要的货物就是那批华老板经手的烟土，华老板不敢轻忽，将自己手下最精干的七八个打手都派来守着这批货。陶大春放火烧的是其他两个仓库，引得烟土仓库里的打手慌乱跑出了大半后，才突然出现轻松解决了剩余的两三个江湖打手。几个飓风队队员手脚迅速地给烟土浇上准备好的汽油，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陶大春脸上一丝得意的冷笑，扔了根点燃的火柴到那些浇了汽油的烟土上，火势如燎原野草般漫延到整个仓库。飓风队人员都伪装成了码头工人的模样，烟土一烧，料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打手还要返回来，陶大春早跟下属们说好了，一得手大家就混入四散逃跑的码头工人中，分头撤离，到离开仓库数百米外的一个临时据点集合。 眼下飓风队众人默契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走。 陶大春往江边栈道而去，那儿备好了一艘小船，他打算乘着小舟开溜，而且，他水性不错，万一小船有什么不妥，也能随时弃船而逃。陶大春并不怕这船会留下什么踪迹，他就是要让人最后发现这船。 经唐山海指点，这小船来自于这码头公司的敌对小帮派，那小帮派倚仗的公司后台不是别人，正是周扶海。借由这件事，加上之前没有成功的订亲事件，唐山海也希望在新政府前几号大人物李默群和周扶海之间将那原有的裂缝再挑得更大一些，更明显一些。而且，这爆炸一起，加上事前浦东三哥那边通过地下的人脉透露出的消息，这码头的敌对小帮派马上就会来这儿趁火打劫，会让情况更加混乱，最好能搅得特工总部上层也是浑水一片。 唐山海知道陶大春要往哪个方向逃。他让行动处那几个特工先帮忙救火，实在不行就守住出入口，但唐山海要求守住的这些通道都是最开始起火仓库的通道，几乎不会有遇到飓风队的可能性，更不可能会碰到陶大春。确定了身边无人尾随后，唐山海一把扔了伞，任由雨水倾注，在雨中的江边栈道上发疯一般地奔跑寻找着。大雨让他的眼前迷乱而模糊，唐山海不住地抹着脸，在通向小船的道上边跑边找。冷雨一激一浇，唐山海的喉咙针扎似地疼，他忍了又忍，还是无法停止断断续续的咳嗽。 希望还来得及通知到老陶 唐山海半捂着嘴一味跑着，身心都是强弩之末，没防备一个黑影猛然扑到他身后，一把锁住了他的咽喉。 “老陶”这身手很熟悉，唐山海虽被制住，心中一喜。 “山海”陶大春一听声音立即放开他，“果然是你，我看着身形就有些像你，幸亏没下死手，你怎么来了” “没时间了，咳”唐山海看着不远处好像有人要过来，马上抓住陶大春的手臂，“苏三省叛变，带了军统上海区所有人员名录和据点地址投敌，曾树被捕，你带着飓风队快转移”一口气说完，唐山海再支撑不住，连续大声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身体无力踡着直往地上倒。 “什么，苏三省”陶大春大惊失色，一时无法消化这个太过震惊的消息，也被唐山海狼狈的模样震动，不知道他是冒着多大风险跑到这儿来通知消息的 “快走，走”唐山海咳喘着，还尽力挤出几个字，推着陶大春要他走。 “苏三省都叛变了，曾树被抓，山海，你，你怎么办”陶大春望着唐山海在雨中咳得喘不过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才能不辜负唐山海冒险通知，可是脚步迟迟无法动弹，抱着唐山海觉得不能扔下他。 唐山海恨极地挥他一拳，却难以使出什么力道，“我没事，咳，不用管我咳，快走，走啊” 陶大春牙齿咬得咯咯响，忍痛小心放下唐山海，握紧了拳头刚要起身离开，不远处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响。 唐山海脸色愈发惨然，这是行动处那些人的枪声，自己带来那几个行动处特工照自己的吩咐不会轻举妄动生怕伤了码头上的工人和自己公司帮派的打手，这么无所顾虑的密集开枪的只有想到什么，唐山海朝陶大春一吼，“走” 陶大春情知不妙，再待下去既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唐山海，点头欲走，脑后一寒，低头一个打滚闪身，两颗流弹擦着头发呼啸而过。地下微微一震，似有大批人马赶来。 苏三省奔来的路上捡到唐山海风雨中滚动的黑伞，心急如焚继续在雨中奔跑，唐山海也许出事的念头让他一下子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心口连跳之际，一抬头，苏三省发现前方栈道上有人影，随手举枪发了两枪过去。 “唐队长是你吗，唐山海”苏三省跑近了，发现那躲开子弹的人影恶狠狠朝地下一个身影踢了一脚，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苏三省一下仿佛知道了那躺在地上的人是谁，目呲欲裂，狂奔几步，脚下一滑跌倒在地，最后几乎是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半跑半爬到那躺倒的人影面前，闪电霹雳而过，唐山海苍白得像要消散的容颜砸进了苏三省的视野。 “苏，苏先生，快，快追”唐山海捂着腹部，似是疼极，气息虚弱又紊乱，见苏三省到来，眉目略一舒，又紧皱着道，下意识地扯住了苏三省伸过来的手。 唐山海还活着，全身一看并无要害枪伤，他手边几步外就是那把银色的英国造韦伯利左轮手枪，应该是被敌人与唐山海打斗中趁乱踢或踹到一旁的，在雨水的冲洗下闪着冷冷的光，即便映着远处未熄的乱火，那反射的光芒也是艳色中压着冷峻。苏三省一时只觉七魂六魄轰然归位，心下一定，满是残酷嗜血的欲望，“山海，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出气”只有在唤出唐山海名字时温和了一瞬。他们才刚认识，苏三省本不该唤得这么亲昵，仿佛他们已认识了许久。 唐山海风雨之中身心俱痛，也未注意到对方这一声突然而至的“山海”。 苏三省将路上捡到的黑伞撑在唐山海头顶，动作轻柔地把伞柄置于唐山海手中，语气也温柔得不像他冷酷的脸，“唐先生，拿好你的伞，好好休息，接下来都交给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8章 186码头危机（2） 186码头危机2 接着，苏三省过去拾起唐山海的枪，冲着那踢了唐山海的人影双手各举着一把枪开着枪追了过去。 唐山海听着连续的几发枪声，捂住腹部的手揪结地扯了几下衣服，只希望陶大春能平安无事。 “唐队长”“唐队长没事吧”听到这边的枪声，一堆附近徘徊着搜人的行动处特工迅速赶了过来，有人发现躺在地上的唐山海，立即跑过来扶起他，连声关心。 唐山海在别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吃力地指着苏三省追人的方向，颤声道，“快去帮，帮苏先生” 其他几个行动处特工立即又朝唐山海指着的方向冲去。 “马的”苏三省没开几发子弹，自己手枪的子弹已经打光了，唐山海的枪里似乎也没剩几发子弹，不过三四枪也没了动静。 雨大风大，追着那人影连续开枪，也没时间精神好好瞄准，苏三省满心只想将那人射成个筛子。最后一枪时，那人已经跑到了栈道尽头，似是趔趄了一下，那人直直落进了江中。苏三省追到江边，把唐山海的枪插入腰间，手忙脚乱给自己的手枪换上弹匣，冲着被雨水搅得一片浑浊的江水一阵乱射。 “苏先生”行动处的特工们追上来。 苏三省一声不吭地抢过其中一人的手电筒，照着江边岸上木板栈道上那人落水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处正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浅淡的血迹，再晚发现一会儿，连这点血迹也会很快消失再无踪影了。 “给我搜，从这里开始向两边沿岸一步一步搜，一寸都不能放过”苏三省大叫着命令道，身边的行动处特工应了声是，即刻沿着河岸向两边走打着手电筒搜查起来。 苏三省回到唐山海身边，他还被人扶着，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全身细细打着颤，唇色发白，胸膛随着不时的咳嗽起伏得有些激烈，透着痛楚。 “苏先生，人抓到了吗”唐山海勉力睁着眼，望着苏三省。 “我先送你去车上休息。”苏三省揽过唐山海的腰，一手抚上这人的背，透过湿淋淋的雨衣和衣服清晰地摸着了唐山海原本挺直的脊柱，一节一节地，在他手下轻颤着被摸过，骨椎关节之间，每一处摸着只觉内秀深蕴精致可人。苏三省想，唐山海这个人真有意思，看着高傲的有着松柏般挺拔气度的身体，内里又处处藏着秀美，一眼不知，一触可感，细察之下无一不秀致精细可堪赏玩。唐山海已经站不直了，苏三省能够感觉得到那些外观似乎坚韧的脊椎骨在止不住地要软下来，弯下来，在冷冷风雨中发着颤，但怀里的人很倔强地试图让自己站直，一点也不顾忌这具疲惫而处处秀致的身躯是否受得了。 “我可以自己走。”唐山海脸色苍白地说，几缕湿发搭下来，在苏三省眼里也没有很狼狈，只是愈发可怜可爱了。大概唐山海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看上去有多虚弱，像是随时可能厥过去。 “唐先生，”苏三省唇角阴冷地一勾，想要展现的温柔面貌全被这惯性的阴郁冷笑给拖累了，他略略俯身，一手从怀中人腋窝穿过，另一手托了那人小腿腿弯处，一使劲便一把抱起了人，惹来对方一声微微的惊呼，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我说过，不用跟我客气的。” 比想象中轻不少。苏三省微皱了眉，这种身高，不该这么轻的，他忽然想到，方才宴席中，唐山海除了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就没吃过什么当饱的东西。 不知是挑食还是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好。 不管什么理由，都可以预见，他不会是一个很好养活的家伙。 有点麻烦，却也不意外。 唐山海在苏三省怀里小声喘息着，无力挣扎，苏三省的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气，一想到这些血腥味的来源，唐山海就觉得苏三省每一次的靠近和接触都让他本能地恶心欲吐。 此时，苏三省体温和气息强势地包围着他，他没有其他感觉，只觉更加难受，胃里翻腾着不适，想吐却没多少东西可吐。 旁边人撑着伞随行苏三省将唐山海送上了卡车驾驶舱的副驾座。苏三省给唐山海脱下了里外都湿透的雨衣，扔到车外，还想将他浸透了雨水的外套脱下。 “苏先生，闸北区分站怎么办”唐山海细伶伶又湿淋淋的纤长手指搭上了苏三省想给他解外套钮扣的手，脸上水色潋滟，眼睛里是潮气一片，唇线姣好的丰润双唇也水淋淋的，泛着白像被冻坏了，急需另一双有温度的唇去贴近它，温暖它，怜爱它。 苏三省低着头，不说话，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突然而起的冲动，感觉到唐山海对自己靠近的抗拒，于是沉默地脱下自己的雨衣，再脱了自己尚算干着的外套，把外套覆上唐山海在冷风中瑟缩的身体，“唐先生不用担心这个” “苏先生，唐队长，我们抓到了几个可疑的家伙”有行动处特工押着几个码头工人打扮的男子走过来。 那些特工说是抓了几个在现场要浑水摸鱼偷货物的家伙，据说是另外码头上的人。行动处的这些人不管是谁，一律抓起来再说。 唐山海心口又一提，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这些被抓的人面上一扫。除了陶大春，飓风队其他队员唐山海虽未亲见过，照片却都是见过的，雨中这么辨认有些困难，不过几眼过去暗暗对照下来，唐山海心里也大致有了数，这些倒霉蛋中应该没有飓风队的人。 这些人抖抖缩缩地跪在地上，连声讨饶，无非是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坏事也没做过。自称都是附近码头的工人，就是看见爆炸了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这话就太缺心眼了。行动处的特工哪是吃素的，这种火势下胆小的工人早拔腿开溜了，就这些家伙还能冲到码头凶神恶煞地趁火打劫，是普通工人才有鬼 而且碰上的行动处特工大半夜吃风灌雨地到处跑，心里也窝着股邪火，看见不顺眼的稍起疑心就抓过来撒气，何况这些人被抓过程中还反抗了一下，行动处的人抓捕拷打他们就更不客气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抓到行动处的人真没什么问题，光把人弄出来不是倾家荡产也得剥一层皮。 苏三省乃至曾树都无权查阅飓风队全体队员的相片。苏三省只能记得自己之前去找陶大春时偶然碰到的几个队员相貌，其他大部分队员也没见过。被行动处特工抓到的这几个家伙更像是普通老百姓，不像飓风队的人，也没有一个是苏三省印象中见过的面孔。 “先带回去再说。”苏三省最终一挥手，让手下把这几个码头工装扮的人先绑起来放到卡车上。 片刻后，唐山海看了看手表，又看看苏三省，“你不去闸北区分站只抓了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回去要怎么交差” “唐先生，”苏三省暂坐上了驾驶座，将车门都关上了，给唐山海往上拉了拉盖着他的外套，一副低眉讨教的语气，“刚才栈道上跟你交手的人，是不是军统的人还是，一般的江湖打手” 唐山海闭上眼似在回忆的神色，有些不好判断地摇头，“像是当过兵的，身手不错，可他又没开枪，好像是没带枪要是军统的人出任务，碰到这种情况，早向我开枪了吧” “这年头，很多帮派或者大佬富豪的打手都是以前当过兵的，光是这一点也不能说今晚这场混乱就是军统甚至是飓风队所为”苏三省望着远方黑暗处，这里离那个分站点不算很远，“刚刚那声爆炸，还有起火，闸北分站的人肯定有所察觉，副站长于德亮为人谨慎，这儿这么大动静，他很可能带着人已经暂时先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现在就算再往闸北区分站的地址赶，恐怕也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捞不着了。要是附近还藏了他们的暗哨，我们这一去更容易打草惊蛇，再也别想抓到他们了。” “那苏先生的意思是咳”唐山海话未说完，又是一迭声的咳嗽。 苏三省抚着唐山海的背给他顺气，这时一个按照苏三省吩咐去找热水的行动处特工冒雨拎着一暧水瓶和一个环璃杯送来。 “苏先生，我在码头公司的值班室里找到的” 苏三省忙不迭接过暧水瓶和水杯，挥手让人去加入岸边搜捕的队伍，自己急急倒了杯热水送到唐山海冰冷的掌中让他握着。苏三省怀疑唐山海的指尖冻得都快没知觉了，看唐山海愣愣握着水杯，苏三省生怕他是给烫着了，摸摸水杯仔细感受一下，水温不很烫，应该不是刚烧开的沸水，这才放心又将水杯塞入唐山海手掌，自己用手心在外围捂着唐山海冰凉得渗人的指尖。 苏三省的体温不如他的面貌表现出来的那般阴森，其实他属血热体质，四肢长年都温热无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9章 187“凯旋”归来 187“凯旋”归来 唐山海冻得麻木的指尖渐渐被苏三省捂暧了，手心贴着热水杯，暧意向心脏延伸，再通过心脏传向四肢百骸，连喉咙都舒服多了，腹部的隐痛也仿佛减轻了许多。可是苏三省慢条斯理的冷酷话语又正在将他的心脏重新冻住。 “军统上海区总部被端的消息已经封锁，于德亮再小心也总要派人来打探情况，行动处守株待兔，等人来了，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把还藏着的那些瓜，不管是其他分站还是飓风队，都一举拿下。” “那也得抓住人才好解释今晚这一遭。李主任和毕处长可都是不喜欢提前邀功的人。你总不能睁眼说瞎话把刚抓到的那几个家伙没什么证据还硬说成是军统的人吧”唐山海貌似有些烦恼自己今晚这出的无功而返，“唉，陈队长那边肯定顺利拿下了几个分站，我这儿不但没抓到军统分站的人，中途想保护特工总部名下的公司财产也没保护好，罪魁祸首都没抓着这次怕是又要被陈队长压一头了” 苏三省听着唐山海烦闷的话，瞧着对方的脸颊随着这些不满的自言自语鼓起来，配着被雨淋湿耷拉下来的几咎额发，下垂着眼很有几分无辜过甚的稚气，不由笑了一笑，轻柔安慰道，“抓几个分站的人不算什么，唐先生的话倒给了我启发，怎么尽快撬开曾树的嘴巴，拿到飓风队的地址。只要抄掉了飓风队，那可比抓什么分站都功劳大。上海滩多少知新政府有关系的大人物被飓风队吓得胆战心惊，若是咱们抢了这个先，李主任面上有光，自然风头更大。” 唐山海扬眉，神色微动，“苏先生太客气了吧，你今晚带行动处抄了军统上海区的老底，已是大功一件，旁人无可辩驳。至于飓风队，我是不知道能给苏先生怎样的启发，就算真抓到了飓风队，那也是苏先生的功劳，我何来有功之说” “不，不对，唐先生，这些功劳都可以算是你的，我心甘情愿。”苏三省目色灼然地盯视唐山海，手下更握紧了些那双美如玉石雕刻的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车窗外有人敲窗，打断了苏三省的话。 不悦地摇下车窗，转头看见是带人去沿岸搜索的负责人员，“找到人没有” “报告苏先生，附近几百米都找过了，没没发现有什么人。” 没用的东西。苏三省脸色一沉，砸了下方向盘。 唐山海面色不变，心下稍慰。 雨势时紧时松的，这会儿又弱了下去，距离爆炸码头近千米开外的一处停工许久的船坞，四寂无人，哗啦一片水声，一个黑影突然从水面中出现。 陶大春捂着左边肩膀跌跌撞撞地上岸，口袋里一阵金属摩擦的细微响声，他左手动了动，忍着剧烈的疼痛伸进去握住了那几颗冷硬的子弹是方才唐山海紧急之下从他自己的枪里褪下的几颗，要在苏三省面前作戏。唐山海担心子弹多了被苏三省捡起后多开枪容易伤到陶大春，所以要先卸下几发子弹，情急时唐山海想随便把子弹塞进口袋，被陶大春夺了过来，若是被苏三省发现了这子弹，唐山海的一切伪装就作废了。 陶大春忍痛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几颗子弹，像握住了莫大的希望，啐了一口唾沫，继续向前走。夜晚本就黑暗，只远处有零星灯火，陶大春向着那灯火走，越走眼前那隐约的灯火愈加晦暗。陶大春知道，是自己失血失温之下开始头脑发昏眼前发黑了，他没有停下，仍坚持着向前走。唐山海好不容易传出来的消息，自己必须尽快通知飓风队的兄弟们赶紧撤退。 一步，十步，百步，不知走了几百步，陶大春来到一个废弃旧铁皮搭成的矮棚前，再支持不住，脚下一软，歪倒在地，滚进了矮棚，再无动静。 华懋饭店里，毕忠良夫妇和李默群夫妇还有几个特工总部的秘书打麻将消遣，徐碧成与李小男、柳美娜坐一边喝茶小声聊天。 徐碧成一直心神不定，时不时看向窗外的闪电雷鸣，警觉地发现毕忠良貌似注意力都在打牌上，实际上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盯着自己这边。 悚然之余，徐碧成愈发小心低首避着他的视线，尽力地插话深入李小男与柳美娜关于衣服首饰发型的女性话题中瞎扯淡。 过去了不知多久，包厢外传来了一阵突然的电话铃声，徐碧成一惊。 服务员先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李主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战士应该奏凯归来了。”毕忠良听见外面的电话铃响，抬头对李默群道。 “好啊。”李默群悠然说。 “毕处长，您的电话。”服务员进来。 毕忠良暂离了牌局，去接电话，“喂” “是我，任务完成，已经归队。”陈深回到了行动处自己的办公室，在电话中简要汇报道。 “好，你们在处里等我。”毕忠良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刚要挂电话，陈深又加了一句。 “还有件事，老毕，这事得让李主任知道，福寿馆那批货所在的码头，出事了” 行动处的大牢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每个监牢都装满了人，每个人嘴里都大声咒骂着，不是骂着苏三省就是骂着特工总部这些“狗汉奸”，一时间比菜市场还嘈杂。 “苏三省你们会有报应的”“放我出去” 阿达对着人满为患的各个监室一个个数着人头过去，“九十一，九十二，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好家伙，都一百多了，这估计咱们抓的最多的一回了吧”一边看着牢里的那些家伙一边对着身边跟着的阿庆吃惊地说道。 “是啊，一百多号人呢，整个军统上海站都被端空了都，这新来的姓苏的，这下就要发达了”阿庆点点头，有点羡慕地说。 “说什么呢，再说一个”没防备身后扁头过来了，狠狠拍了下他们的背，“发达发达能发过咱头儿能发得过毕处再不济还有个唐队长呢嘴不把门怎么” “就是。”阿达似也觉得之前说话不妥，连连附和扁头。 “说到唐队长，那当初唐队长过来的时候，才抓了六个，这苏三省一来，就抓了一百多个，这得多大的功劳啊”阿庆嘟囔说。 扁头不乐意地一驳斥，“没咱跟着能抓一百多个他自己抓呀还说唐队长才抓了六个，唐队长和李主任什么关系他能比吗就是唐队长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抓，他也还能是唐队长，信不信脑子想什么呢” “是是，”阿达随声附和，“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苏三省这么大功劳怎么了，他就不怕自己功高盖主啊，在唐队长面前还不是装得跟孙子似的。” “嗨，你别说，这姓苏的怎么对唐队长那么客气，对我们毕处都一副不怎么理的态度”阿庆摸着脑袋奇怪道。 “去去，谁知道丫肚子里什么花花肠子，就是拼命想拍李主任马屁呗，早晚有一天拍到马脚上”扁头拍了阿庆一后脑勺，气哼哼诅咒道。 很快接近了最里面那间关押着曾树的囚室，他们都不说话了。因为苏三省正在里面审问。 苏三省慢条斯理的拿着烧得通红的铁钳，“我听说进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曾树，你觉得你能扛得住几种大刑” 曾树被吊起挂在一个木架上，身上还算干净，还没受过什么罪。他看着慢慢逼近的苏三省，竭力做出冷然的面貌，可额头上渐渐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已经暴露了他内心压不住的恐惧。 一分队队长室这边，陈深放下电话，看向面前坐着发愣的唐山海，“老毕马上就要回来，你先擦擦身上换套衣服。” 陈深先于苏三省他们回到行动处，等了会儿才见苏三省与唐山海一起回来，而且带回来的几个人也不像军统的人，心中正奇怪，又被苏三省小心扶着下来的唐山海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模样吓了一跳。 以自己房间已经生了电暧炉为由，陈深拉着唐山海直接到了自己房间取暖，将一脸不悦的苏三省关在了门外。唐山海再跟苏三省待下去，就要撑不住了吧。苏三省也没有浪费时间，陈深听得门外那家伙很快就走了，脚步匆匆，吩咐着要马上审讯哪些人。 走到扁头打来的一大盆热水那儿，陈深搅了搅毛巾，觉得温度不烫了，绞出了些水，拿湿毛巾过来先给唐山海擦了擦脸。 手下唐山海的身体显而易见的绷得笔直，连两边的脸颊都绷出了峻直的线条在众人面前，他连这种防御性的紧绷都不能显露。陈深本想叫他放松，手放在他肩头，最终只轻轻按了按，没说什么。 从饱满的额头擦拭到秀气的下颌，唐山海还是没什么动作，眼神空茫，像失了魂。陈深试着伸出手，去解他的西装钮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0章 188安慰 188安慰 “陈深。”唐山海的身体豁然放松，心神归位，定定地看着对方。 “我在。”陈深停了手上的动作，举着湿毛巾柔声应道，“你得赶快把身上这湿衣服换了。这个时候，更要保重身体。本来身体不舒服已经够让老毕和李主任担心的了。” 这儿是行动处，办公室里里外外有太多双眼睛和耳朵盯着，陈深没法对唐山海说太多，只是眼睛里已经传递了太多担忧。 唐山海低头，露出一段柔顺白净的脖颈。“好。”他微微颔首，纤长十指开始动作，一点一点冷静而有条理地一一解开了那些扣子，脱下了西装，马甲，长裤，衬衫 陈深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什么时候就老老实实收回来了，只敢在对方那段修长莹润的小腿上扫来扫去。放平时他还能自在放肆地大饱眼福没准得寸进尺偷香一番，这个时候委实不愿也不敢对于眼前这个已经脆弱得几乎一碰即碎的人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张大贵刚刚把你房间那套备用的衣服拿来了，就在床头。备用的皮鞋没找到，说你有次换过了鞋原来的皮鞋拿去鞋行维修保养还没来得及取回来。”陈深最后不自然地转了身，喏喏道。 “嗯。”唐山海答应着。 伴随最后一阵衣料悉索的声音，陈深猜唐山海应该已经脱去了全身衣物。手上还拿着湿毛巾，他背着身体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个柔韧修长的白皙躯体的靠近靠近 唐山海的呼吸忽然近在耳边，冰凉细腻的指尖滑过了陈深的手背。陈深一激灵，身体都僵了，正要开口，感觉手上一空，原来是毛巾被拿走了。 身后传来毛巾搅水拧干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唐山海自己动手擦拭起来了。 陈深莫名失落地松了一口气。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毛巾反复的沾水拧干擦拭的轻微响动，电暖炉热气氤氲，安静得近乎安宁，仿佛之前大半个雨夜里刚刚发生过的腥风血雨都远去了。 待陈深再听不到水声，转过身来，唐山海已经又是一个整整齐齐三件套一丝不苟连发型都梳好了的唐山海，坐在床沿，不知看着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看。只除了陈深的目光向下，唐山海的脚还光着，白生生地从西装裤脚里露出来，看着就让人替他冷。床下旁边的地板上是一堆刚脱下的湿衣服，已经积了一滩水迹。 陈深马上有了动作。他这办公室也是他的一处老巢，自然生活中该用到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打开衣柜中的一个抽屉，挑了挑，选出最保暧厚实的一双袜子，来到唐山海面前，蹲了下去，抬起他的脚，要给人穿上。 唐山海小腿一颤。 “我自己来。”察觉到陈深的动作，唐山海有些意外，俯身要去拿袜子，陈深已经握住了对方的脚踝，这儿的脚腕都是那么秀气精致的模样，也不知这人怎么长的。 “别动。”陈深轻笑道，双手掌心捂了捂那冰凉得比手还冷感的脚踝到脚背，再手脚麻利地给人套上了袜子，“唐队长还用得着跟我客气” 脚踝被陈深握着抽不出来，唐山海皱了皱眉，大约也是没精力与陈深拉扯，任由陈深给他两只脚都穿上厚袜子后，说，“别学苏三省那么说话。” “学苏三省冤枉，我学苏三省什么了他跟你又说什么了”陈深凑上来，坐在唐山海身边。 唐山海想起苏三省那屠杀军统站同仁战友们时既可怕又冷酷的嘴脸就一阵犯恶心，冷笑一声，“他也让我别跟他太客气。” 陈深嘀咕，“我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有资本说别客气，他跟你才见了一面，哪来那么大底气说不客气他不会是以为”唐山海忽然圆睁了眼睛，像一只竖起耳朵的机警的小猎犬，指了指门外。 迎着唐山海投来的警示目光，陈深转头发现门下方的门缝处是晃过了一道黑影，立刻反应过来门外有人偷听，装作没发现什么的语调继续说，“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投奔了李主任，是李主任的人了，所以对你这个李主任的表外甥也备献殷勤，极力讨好，以为这样能间接拍上李主任的马屁吧” 刚才楼下似乎是有什么动静，是毕忠良这么快就回来了门外是苏三省还是刘二宝苏三省去审讯了，应该不是他。 “通过我拍我舅舅的马屁我怎么觉得他是想在舅舅那里取我而代之，所以先接近观察我呢”唐山海冷哼一声。 陈深又摸了一遍唐山海已经穿了袜子的脚背脚踝，确定套严实了之后，放下了那双脚。 “安心啦，你舅舅永远是你舅舅，还能变成他苏三省的舅舅我看着他也觉得挺不讨喜的，居然一进来就无视了我家的老毕，谁给他的胆子，李主任当面都不会这么下老毕的面子，他一个新来的算什么东西端了军统上海站以为就能骑到我和老毕头上来了”陈深跟着气哼哼地附和道。 “怕就怕这人的野心还不止如此吧”唐山海意有所指道。 门外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唐山海与陈深一对视，立即停了话语。 陈深要去开门，走出几步返回，看看唐山海只着袜子的双脚和放在门边的唐山海那双湿淋淋的皮鞋，先去打开自己的鞋柜，手刚随意摆在一双干净皮鞋上，眼珠一转，掏出了自己放在鞋盒里的那双最好最贵的皮鞋，放到唐山海的脚下，示意他先将就穿这鞋。 唐山海的脚的尺码和陈深差不多，应该能穿上，只要唐山海没那么挑。 开门前，陈深余光瞥见唐山海一副大义凛然忍受的小样儿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穿上那双陈深给他备好的皮鞋，仿佛遭受着莫大的牺牲。 陈深想起唐山海曾经军校同事时期半得瑟半揶揄过自己的“一双好皮鞋是男人的半条命”之类的话，顿时没忍住内心翻了个白眼。 啧，什么时候都还是个富讲究瞎讲究的公子哥。 开门一看，毕忠良就站在门外，他身后是刘二宝。 毕忠良眼睛瞅进来没瞧陈深，直接拐到了里面的唐山海身上。 “老毕你回来啦”陈深眨眼。 “处座。”唐山海刚套上陈深的皮鞋，站起来在陈深背后看毕忠良。 “都到会议室来先开个短会，李主任需要你们好好说明一下。”毕忠良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趟，才吩咐道。 两人一起随毕忠良到了会议室。里面人不多，只有李默群和苏三省在里面等着。苏三省是审讯曾树中途被人叫过来的，听见人临近的脚步声，苏三省抬头看到毕忠良等人，眼神在唐山海身上瞧了瞧，才对毕忠良微微低头行礼。 “先说说你们今晚什么情况吧。”李默群招呼着众人，自己在主持位上坐下，“来之前孙秘书也接到码头仓库那边的情况，向我汇报了，损失惨重啊。”说到最后一句，李默群脸上不免现出了肉疼的神色，一扫之前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状态。 端了军统站是能讨日本人那边的欢心得到一些奖赏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今晚仓库爆炸损毁的货物可都是切切实实的真金白银，尤其福寿堂的那一批烟土，李默群仿佛看到了口袋里多少条大黄鱼小黄鱼张着翅膀哗啦啦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电话里已经雷霆大怒发了一通火，把孙秘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冷静下来，还是得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军统的作为。所以李默群与毕忠良连夜一起回了行动处。 军统上海区的抓捕情况主要是由苏三省汇报，陈深略作补充，唐山海几乎没说话，贡献出的声音就是偶尔的几声咳嗽。之后的分站抓捕情况，陈深报告完自己的这一队的行动情况，就轮到了唐山海和苏三省。 唐山海咳完了一阵刚要说话，苏三省抢先道，“还是我来说吧。” 李默群颔首。毕忠良也表示没意见，目光转向苏三省，只是其中的意味就没人能琢磨得了了。 依苏三省的说法，因为担心闸北区分站相较于其他分站不好应付，所以就建议唐队长与自己一同前往。途中，遇见了码头爆炸，唐队长认出那码头属于特工总部名下的公司租用，带人过去察看，苏三省自己前往闸北区分站。很快苏三省觉得这爆炸可能惊动了闸北区分站，到了那里也很可能扑个空，而且不能排除这个爆炸与军统没关系，所以立即折返与唐队长汇合，可惜还是晚到了一步，让凶犯逃走了。现场抓到了几个举止可疑趁机抢货物的家伙，沿岸带人搜捕了许久也没查到那个与唐队长缠斗过的嫌犯，苏三省就与唐队长一道先回行动处了。 “山海，你跟那人直接交手过，是什么情况，认出是什么人了吗”李默群转向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1章 189短会玄机（1） 189短会玄机1 唐山海的回答与之前对苏三省说过的如出一辙。 他到的时候，火势挺大，仓库里那么多货，唐山海无奈让几个人先帮忙救火，阻退那些趁火打劫的不知哪来的江湖混混，自己和另几个人去守住通道察看有无可疑嫌犯，唐山海在仓库外围搜查时确实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追过去要盘问，那人立即快跑，唐山海知道不妙，边开枪边追着人影到了江边栈道，中途那人忽然躲到了旁边货物中，在唐山海心急靠近时趁之不备袭击，甩掉了唐山海的手枪，两人扭打了片刻后，苏三省就赶到了。因为天黑雨大，唐山海也没将对方的面貌看得很清楚，只能通过身手推测应是军队训练过的老手，至于是否军统乃至飓风队的人则不好说。 “是我技不如人，让对方跑了，不但没抓到人，还耽误了苏先生抓捕闸北区分站的事。我难辞其绺。李主任，处座，山海甘愿接受任何处罚。”唐山海最后低头惭愧道，忍着喉头的痒意憋得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 在李默群和毕忠良要宽慰唐山海之前，苏三省又抢先插话了，“这怎么能怪唐队长唐队长身体不适还坚持执行任务，处处配合三省，已经难能可贵。是三省考虑不周，没有重视码头爆炸的事，只让唐队长去对付，导致没有抓到犯人。闸北区分站在爆炸发生后，无论爆炸是否军统所为，必定已经被惊动，分站副站长于德亮为人狡猾多疑，此事定是第一时间撤离，留下暗哨观察，我们贸然再去，也往往打草惊蛇。” “苏三省，你来说说，码头爆炸是不是军统所为你不是副区长吗，就没听到一点风声”李默群转而问苏三省。 “我可以保证，绝不是军统上海站所为，曾树所有行动不会逃过我的眼睛。但是飓风队的行动，军统上海区就无权过问了，飓风队队长陶大春做任何事都无需经过曾树同意，只要征得那个重庆来的秘密特工同意”听苏三省提到那个重庆来的特工，李默群和毕忠良互相看了一眼，苏三省只是神色不变继续说，“但是观飓风队向来的行动，不像是会做出今晚这事的风格，不然，上海滩投靠新政府的银行家企业家们都早就破产了吧。” “报告。”刘二宝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手上拿了几张纸，像是审讯的笔录，不待毕忠良和李默群发问，刘二宝主动说道，“苏先生抓来的那几个人都问过了，他们招了，是咱们特工总部名下公司码头地盘那儿另外一个小帮派的人，死不承认爆炸是他们做的，但是也说事前不知哪听来的消息知道今天有人要修理咱们码头，所以准备好了趁火打劫，没想到居然惊动了行动处的人。我们也去现场调查过情况，江边那儿有一艘船就是他们家的，应该是打算做完了事就乘着这船逃跑的，可是没来得及的。这个小帮派向来是跟另外一家公司有合作的，与福寿堂的公司在码头仓库的占用上一直有些小纠纷，那家公司名字叫”刘二宝利索地说完一大段，到了最后一句就吞吞吐吐起来，一副不太敢说的模样。 “什么公司”毕忠良催问。 “盛海公司。”刘二宝声音小了点，但还是让在座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默群不出意外地哼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眼里的戾气大盛，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深重。 “盛海公司这名字好耳熟啊”陈深不知深浅地开口，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咦，那不是周市长家的” “闭嘴。”毕忠良叱他，“别瞎说。” “让他说，忠良。”李默群冷然道，“既然有人都做得出来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陈深脸上一阵才知事情严重的情态，咂了咂嘴巴，“嗨，李主任，你别听我瞎说，我这嘴上不把门，就随便想到了什么说了出来”陈深摸了摸头发。 “就是这么想到什么说什么，才说的是真话。”李默群仿佛有点赞赏地说。 “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什么误会，需要再仔细调查一下。这些江湖小混混随便出来打劫，都要找个上面大人物的名头，其实就是借着名头为非作歹，跟大人物哪有什么关系呢”毕忠良恭谨道。 “处座说得有道理。当务之急，是得先查清这码头爆炸到底什么人所为是不是今天我和苏先生抓到的人所为在查清之前，什么猜测都是猜测，不好妄下定论。特别是如果牵扯到新政府政要，怎么小心都是应当的。”唐山海貌似客观地开口，委婉提醒李默群这事牵扯到周市长的话，那定是非同小可。 李默群目光在唐山海脸上停了片刻，平静了些。 “那就好好查吧。”接着看了毕忠良一眼，从鼻子里又哼出了一句，这事暂时就揭过去了。 “关于那个重庆来的秘密特工，你知道多少”毕忠良貌似随意地问苏三省另外一个问题。 陈深先笑了一声，一脸人畜无害，“重庆来的巧了，我们这就有一个从重庆来的还没到半年的家伙呢。是不是啊，唐队长” 李默群冷眼看了看还笑得没心没肺的陈深。 “胡说什么”毕忠良吹胡子瞪眼地骂了他一句。 唐山海冲陈深不露齿地一笑，“陈队长好像很希望我是” 陈深脸上挂着笑容，连连摆手，“哎呀，唐队长别误会，就是苏先生这么一提，我才那么顺口一说，千万别多想。” 话里话外，都让苏三省不舒服，好像是想挑拨他和唐山海似的，明明是陈深自己嘴巴贱，还要扯到别人身上。 苏三省的目光将陈深从上到下刮了一下，向李默群与毕忠良诚恳道，“那个秘密特工的级别很高，即便在重庆，恐怕总共也不超过两三个人知情。以曾树的职务，也只能知道那个特工的代号，根本不允许打探更多的情况，至于我，能知道的就更少了，这个特工的代号在军统内部都属于绝密，我也无权知晓。我所能知道的，就是飓风队队长陶大春一年多前来的上海，那时就有这个特工的传言了，我想唐队长并不符合这个时间。况且，”苏三省冷然轻哼一声，郑重道，“恕我直言，新政府本就是与蒋jie shi决裂而来，在座诸位无一不是从姓蒋的独裁专政统治下脱身而投奔光明，即便如今，也时常有有识之士投靠新政府，若说这些人都有问题，那可与汪先生和日本人鼓励重庆政府的政要人士弃暗投明的政策与号召背道而弛了吧” “哎，三省，”这话让李默群心里舒服多了，他面露微笑，颇是宽宏地挥手阻了苏三省的话，“话别扯远了。道理大家都懂，陈队长也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含义的。山海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唐山海瞧着陈深，一眼可见的皮笑肉不笑，“谁不知道陈队长嘴上没个把门的，在行动处说什么也没人敢往心里去呀。” “那是，我这跑了大半夜的，没功劳也有苦劳，随便说两句至于让外面跑大半宿还一无所获的家伙小气巴拉地惦记着吗”陈深嘟囔了一句。 毕忠良直接推了他一把，让他别说了。这俩小赤佬，刚才在房间里不还同仇敌忾地不满苏三省么，到李默群面前就一唱一和地唱起双簧来了。安的什么心在李默群面前作戏打一场言谈官司，麻痹苏三省，让苏三省以为一分队队长和二分队队长不和有机可趁 脑子里思量着，毕忠良忽地就忆起当初唐山海刚来时，小赤佬陈深不也是这么做戏装得跟唐山海有多不对付一样吗旧事重演，只是这俩做戏的对象不是他毕忠良，换成了别人了。毕忠良唇角挂起了一弯微妙的笑意，他当然不会戳穿陈深和唐山海的小把戏，也很入戏地做着一个徒劳的和事佬。 苏三省却是十分尽职地为唐山海帮腔，“陈队长此言差矣，没有唐队长，大概我还没办法尽快撬开曾树的嘴，得到飓风队的消息呢。” 李默群一精神。 毕忠良连忙追问，“此话怎讲，苏先生和唐队长有飓风队的线索了” 唐山海神色不变，心里也是一头雾水，他是知道飓风队在哪，但他怎么可能透露一丝一毫，苏三省从自己这儿能得到什么消息莫非自己哪里出了破绽被他发现了 “曾树这个人，我与他共事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了解他了。他其实没什么气节，不过擅长见风使舵罢了。他现在什么都不说，只是要待价而沽，要等一个能许诺他要求的人，认定了合适的机会才会如实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以获得最大的价值。”苏三省又流露出阴恻恻的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2章 190短会玄机（2） 190短会玄机2 在唐山海暗自思忖摸不着头脑之际，苏三省已将目光赤裸裸地投向了他，善意又讨好。 “关于军统上海区，曾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已经抢了他的先机。现在，他手里的筹码不多，最有价值的就是飓风队的所在了。我和唐队长在今晚抓到的几个人，唐队长说要不就当飓风队的人抓进牢里，让曾树知道，他这唯一的筹码也岌岌可危了，不信曾树不着急。现在就去审曾树，我相信不用明天早上，他就会把飓风队的消息吐出来。这飓风队要抓到了，顺藤摸瓜，从队长陶大春身上就能揪出那个秘密特工了。陈队长，”苏三省看向陈深，“这价值可不比整个军统上海站低。” 陈深不以为然地摇头。 “那也得抓到了才能吹啊，画饼充饥谁不会而且，”陈深睨了睨唐山海，“军统上海站也好，飓风队也罢，这不都是你苏先生的功劳，跟旁人的关系可不大。” “是不是虚画的饼，明天自可见分晓。没有唐队长的提议，我也想不到这办法，如能抓到飓风队和秘密特工，那自然是我和唐队长共同的功劳。”苏三省义正言辞道。 唐山海面色稍霁地转向苏三省，心里只觉苏三省这是当着李默群的面谦让功劳，虽然是讨好自己归根结底也是想抛媚眼给李默群而已，“苏先生谬赞了，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如能对苏先生有用是我的荣幸，哪好意思分抢苏先生的功劳” 李默群脸色更好，心下默默觉着这苏三省果然是个识趣的，知道在自己面前要多分点功劳给唐山海，日后向上面请功，唐山海也能又多了一层政治资本。 “好了。”毕忠良大手一挥，不想再听手下两个队长与苏三省之间的扯淡，“李主任，我看苏先生这个提议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得抓紧时间去审曾树了，飓风队随时可能撤离据点，还是早点让曾树说出来早点抓捕才安心。” “这个我同意。我还有个问题，军统闸北区分站等几个分据点的人怎么办”李默群又问苏三省。 “这一点李主任也请放心，”苏三省胸有成竹道，“这些分站的人还不知道总部已经被行动处捣毁，一定会来此汇报情况，我已在总部都安插上我们的人，装作平常一样，来一个抓一个，有一双逮一双，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好，汪先生的名言，用在这里很合适。”李默群欣然颔首。 陈深冷眼瞧着苏三省那么卖力地想给唐山海表功，好像明白了这人对于唐山海的那点无可救药的心思，徐碧成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恐怕徐碧成也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人憎恶之余不由觉出了既好笑又可怜。他以为是处处替唐山海考虑，却不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在将唐山海向外推得离他更远。明明已经身处地狱万劫不复了，这个人还以为自己在天堂呢。 陈深突然很想看看苏三省终有一天得知全部真相时的表情，那一定是特别特别精彩的。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今晚他带给唐山海的灭顶痛苦当然，这都得建立在自己和唐山海安然无恙的前提下。 临时短会结束，李默群先走，毕忠良和苏三省留下审讯曾树等人。唐山海实在面色疲倦，陈深呵欠连天也嚷着困，毕忠良就让陈深和唐山海先回去休息。 陈深和唐山海二人出了办公室长廊，刘二宝在楼梯口不知看着什么。 “陈队长，唐队长，厉害厉害。”刘二宝望着两位队长，笑呵呵的，一副恭喜之色。 “走了。”陈深微笑自如地打了个招呼。唐山海精神很差，不过点了个头。 “慢走啊。”刘二宝讪笑着目送两位队长下了楼梯。 李小男和徐碧成原本在大厅里坐着，见到他们都起身迎了过来。 “陈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也来了”陈深瞧着李小男一脸不解。 “当然是跟着毕处长的车子一块儿回来的。毕处长接到你们的电话，说你们奏凯而归了，我就想先来接我的大英雄再回家，反正碧成也要来这儿等山海。”李小男嘴巴伶俐地说。原来柳美娜和刘兰芝都已经被毕忠良另外派车送回家了，徐碧成和李小男都是执意要来行动处等人的，就跟随毕忠良一道先来了行动处，刚才一直在大厅待着。 她身边的徐碧成只是望向唐山海，掩饰不住地一脸沉痛，然后默默上来扶住他。 “你是在念台词啊”陈深嫌弃地看李小男，“说点人话。” 李小男一撇嘴，“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陈深忽有所觉，抬头一看，刘二宝还在二楼楼梯那儿往下看着他们，对着陈深的目光谄媚笑着一招手。 余光瞥向唐山海，陈深心中了然，刘二宝这么关注他们，肯定是毕忠良的意思了。只怕这一路上，不，是这几天，他们身后注定要少不了一条“小尾巴”了。毕忠良一直怀疑行动处里有军统的人，上次周丽营救事件虽然让于胖子顶了罪，他自己是不信于胖子是卧底的，这次苏三省又带来了关于重庆来的特工的消息，恐怕他的第一怀疑对象还是唐山海。 “唐队长。” 陈深一行人在大楼门口正要下台阶，苏三省不知为何匆匆返回大楼那儿，唤住了他们。此时他应该和毕忠良一起去了行动处大牢的。 “苏先生还有什么事”唐山海攥紧了一下手心又松开，转向苏三省莞尔一笑。 “我看天色又不好了，雨还会一直下的，这是你的伞，落在卡车上没拿，我给你送过来了。路上注意身体。”苏三省拎着那把收起的黑伞的伞柄，递到唐山海面前。 唐山海垂眸看了看伞，那柄上是苏三省的手，手指握着那些木雕的花纹，大概拿过来也会沾染了苏三省的温度，也许还会有他刚刚杀戮过带上的鲜血。心中不是很想拿，手已经伸了出去，唐山海接过来，笑容如常，“谢谢苏先生关心。” “不客气。唐先生，你放心，明天早上，我一定给你个好消息，抓到飓风队的这大功劳我不会独享的。”望着唐山海煞白的脸色，苏三省只心疼对方身体不舒服，希望自己的承诺能让唐山海心头宽慰一些。 “那我提前先向苏先生道一声可喜可贺了。”唐山海唇边的弧度更婉转了一些，眼底深藏的霜冷也更凛冽了些。 陈深火上浇油般添了一句，“我也希望苏先生明天大功告成，可别白白许诺了。” 楼梯那儿富丽堂皇的大座钟忽然拉长了调子敲了好几下。 众人齐齐转头去望。 凌晨已过。 回国富门路公寓的路上，已经渐停的雨又变了脸色任性地大作起来，雷声也不甘寂寞地随时登场。 徐碧成开着车子，唐山海坐在副驾座上。陈深和李小男都在后座上。 车上一片沉寂，应和着车外不停歇的隆隆雷雨，让气氛更加压抑。 “一共抓了多少人”徐碧成终于开口发问。 唐山海眨了下眼睛，面无表情，“一百多人。” “这么多啊”李小男转头望向陈深，“全靠你们抓的我听扁头说，好像行动处的就两三个受伤的，一个死的也没有，反倒是对方死了十几个还是二十多人。可太厉害了。” 陈深瞪了李小男一样。这个时候，说这个不等于在说风凉话吗 李小男吐舌了一下，望向窗外，不以为然，却笃定地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同志，肯定不会这么便宜那些行动处的特工的。看看前方一直不说话的唐山海，她忽然察觉自己这种心态实在有些幸灾乐祸了，有些心虚地闭上了嘴巴。要是皖南事变那会儿，就算知道不应该，她听到这种消息恐怕内心深处只会更冷漠说着活该的。 唐山海没在意李小男说什么，他望了望车后，远处隐隐约约一辆小车尾随而来。 行动处的地牢里。 毕忠良站在关押曾树的囚室门外，等到了匆匆返回的苏三省。 “伞给了唐队长了”毕忠良抬眼一笑，慈祥得诡异。 “是，让处座久等了，我马上就进去审曾树。”苏三省抬手搭上囚室的门。 “苏先生似乎对我们行动处的二分队唐队长有些在意以前有过什么交情吗”毕忠良突然发问。 “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唐先生恐怕不记得在下了。能再与唐先生还有毕处长这样真正的英雄豪杰共事，是我苏三省的荣幸。处座，还是叫我三省吧。”苏三省向毕忠良低了低头，没待对方再说什么，直接进去了囚室。 毕忠良瞧着关上的门，后退了几步，透过门上的小窗，仍能清清楚楚地观察着里面的一切动静。苏三省的背也挺起来了，让毕忠良怎么瞧怎么碍眼，当然不只是因为那背影不如某人腰是腰背是背即便挺直了也有着某种弧度微妙的优雅。 毕忠良想到了苏三省一进入华懋饭店的贵宾厅就盯着唐山海的赤裸裸的太过锐利的视线，生出了一种所有物被觊觎的本能的不悦。他如今的嚣张，不过都是仗着他军统上海区副区长身份下的告密叛变。这个家伙，本身是李默群的棋子，还是一个有着自己目的的其实并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棋子，既不像唐山海那么会做人，又不像唐山海那么讨人喜欢，却也垂涎着唐山海，像一只不知好歹的野狗。陈深说得对，苏三省这人就是看着就很不讨喜，不讨喜到让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不过要想除掉这颗李默群新安排的钉子，还得好好想想办法，不能让人看出来。 眼前嘛，就有一个让这家伙不那么得意的法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3章 191攻心为上 191攻心为上 “曾树，念在我们以前曾共事的情谊上，如果你现在把飓风队的下落告诉我，我还可以跟我的新上司求求情，保住你这条狗命。”苏三省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片凑近了曾树，可怖的炙热就在曾树耳边散发着气息，仿佛随时要咬上一口。 被锁住了手脚挂在木架上的曾树瑟缩了一下，仍是强硬地口气，眼睛已经忍不住飘向了室外门上的铁窗，他故作英雄地哼笑了一声，大声地嘲笑，也是在给自己壮胆，冲着苏三省的耳朵喊，“苏三省，来，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一条狗狗” 苏三省脸上现出了一丝狞笑，拿着烙铁直接贴上了曾树腹部那块涌起的衬衫，只要再前进一个指头的距离，就能贴上曾树的肌肤了，布料在烙铁的烤炙下滋滋地迅速地化为蜷曲的碳灰，那温度似乎烫到了曾树，他被铐住的双手忍不住抖动起来，喊道，“你想干什么”面孔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烫伤有了几分扭曲。 苏三省欣赏着他的神色，从头到脚连着头发丝都感到了舒爽，自己终于让这个家伙露出了这副孬种的模样，以往那些长期的怨愤不甘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要不是之前毕忠良叮嘱他暂时不要对曾树往死里下手，他还真想用曾树的这一身肥肉来好好喂喂这通红得可爱的烙铁。 “曾树，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吓得要尿裤子的怂蛋样哈哈哈哈”苏三省一下扔了烙铁，猛地来到曾树面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把人整个往上提，恶狠狠如露出獠牙的野兽般笑着说，“我真的很佩服你这种骨气啊，但是我向你保证你马上就会连一条狗都不如”他手下用劲，提着曾树的衣领勒紧了对方的脖子，那张脸迅速憋红了。 曾树努力喘着气，挣扎着道，“你想干什么想杀了我” 门啪嗒一声打开，毕忠良进来了。 苏三省放开曾树，即刻转身向毕忠良鞠躬行礼，“处座。” 曾树得救般地喘着。 毕忠良微笑眨眼，以比苏三省还标准的姿势向他九十度鞠躬，客气又郑重道，“我代表整个特工总部，代表特别行动处，向苏先生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谢谢您给我们处里送来这么大一份厚礼。希望日后共事，您可以多多关照。” 苏三省一愣，不明白毕忠良这出卖什么药，鞠着躬不敢抬起腰，顺着他的话自认为很谦虚地回应，“不敢当，处座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在行动处我一定会以您马首是瞻，处座这样太折杀三省了。真的，叫我三省就好。” 毕忠良抬起了腰，“好名字，三省，一日三省，方能安身立命。”他不置可否，也不顾苏三省还是鞠躬的姿态，转向了曾树，“曾区长，您说呢” 苏三省沉着脸，慢慢站直了身体，看向他们。 “幸会啊，毕处座。”曾树瞧着他们的这一幕，冷言说道，脑中却在思量。论军统特工的专业技术，曾树水平不怎么样，可这官场浪荡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毕忠良和苏三省这一番短暂的言语来回，曾树已经看出这两人有微妙的不对付，毕忠良那种客气显示出了足够的距离感，距离感太大，就说明他对苏三省并不十分信任，说明苏三省第一投靠的的并不是毕忠良，否则毕忠良不会这种态度，再联系到苏三省抓捕自己时吩咐其他特工做事隐约恭敬提到的李主任，曾树仿佛已经看透了毕忠良与苏三省之间如此疏离的原因。 曾树怎么也不愿意在苏三省的审讯下屈服，谁能忍受被一条昔日看不起的狗欺压，这种气愤难挡的情绪甚至压过了他对于苏三省背叛的恨意。即便要投降，他也不能对着苏三省这么做。自己手上的秘密交给苏三省，只能让苏三省更得寸进尺，为他的“功绩”再大大添上一笔荣光。曾树在被抓来行动处的路上就想清楚了，军统上海站已经被苏三省出卖了，他自己所能掌握的消息不多，但也绝对够分量，这是自己的筹码，绝对不能让苏三省问出来。除了苏三省，他必须接触到比苏三省更有分量的特工总部的上层人物，陈深他见过，行动处的二号人物都得听苏三省的调遣，这还不够分量。 现在，行动处的处长来到了曾树的面前，职位级别都足可压得住苏三省，看上去也不太欣赏苏三省。也许，这就是他的机会 毕忠良慢条斯理地绕着曾树说话，丝毫也不知道曾树在打算什么的样子，“我喜欢你这个开场白。我觉得这预示着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能够融洽地共事，我希望到时候，你的语气可以再由衷一点。” “我想我，一定能让你失望的。”曾树冷着脸道。手里的筹码自然不能那么快供出去，不然别人不会太珍惜的，总要留一些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毕忠良摇头，“不不不，因为我知道，曾区长，您和所有来这里的人并不一样，我相信你我应该是一样的，我们会审时度势，懂得客观地判断，不会被一般人轻易地洗脑。所以我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双赢的结果。彼此都不会失望的。” 毕忠良一挥手，他身后的刘二宝心领神会地上前拿出钥匙，一一打开了困住曾树四肢的固定在木架上的铁质锁拷。 曾树面露一丝得意，桎梏一松就走了下来伸展了下四肢。苏三省阴森森地盯着他，满面的不悦，而由于毕忠良的在场却不能吐露一丝不满，这更让曾树感到了一些翻盘的希望。 “处座，你真的相信曾区长会老老实实把飓风队的下落说出来”苏三省看着曾树，嘴里的话是问向毕忠良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是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曾区长一个机会，是吧”毕忠良坐在一旁的审讯桌上，刘二宝熟练地给他温上了一壶花雕，酒气悠悠地在这个阴森的地牢内蔓延开来。 “只怕有人并不想要这个机会，还会浪费我们的时间。”苏三省冷然道。 “报告，苏先生，按照您的要求，刚才码头爆炸事件中抓到的几个飓风队成员都已经先上过一道刑了，现在人都绑上了，准备好了。”室外进来一个行动处三分队的特工，恭敬地汇报。 曾树脸色一变。飓风队的人是了，他刚有听到交接班的行动处特工提到今晚行动路上遇到一个码头发生爆炸，针对的是特工总部的财产，有可能是飓风队的人干的，是抓了几个人来，还没审。对于飓风队的行动，曾树心里都没半点谱，也不能确定码头爆炸是否飓风队所为。如果这些真的是飓风队的人，严刑拷打之下，只怕比自己会更早吐露出飓风队的据点地址那些人会是飓风队的人的吗 “知道了，我马上去。”苏三省点点头，十指交叉比划了下双手，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神色，转向毕忠良甚至有几分倨傲地说，“处座，那您就在这儿陪着曾区长喝酒聊天吧，我去好好审审那几个据说骨头很硬的飓风队的家伙，看看是您这边和和气气攻心为上的得到消息快，还是我那边严刑拷打虐身为下得到的消息快” 毕忠良面色不变，微笑如常，望着曾树，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好。” 待苏三省志在必得地出了囚室，毕忠良才轻轻叹了口气，面色忧虑，很是为曾树着想，“曾区长，我有听闻苏先生之前与你有些过节。实话和你说吧，要不是我拦着，他认为根本用不着花时间撬开你的嘴，只要往死里审那几个刚抓到的飓风队的人就可以了，而你的人头，足以取悦日本人。但我并不愿意因他一己私怨而错失曾区长你这样的人才，曾区长，你也不愿意凭白让他独自审讯出飓风队的下落再立下一个大功，而你就彻底成了无用的弃子吧” 曾树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哆嗦，“我，我想喝杯水。” “好。”毕忠良点头，刘二宝迅速去了门外吩咐站岗的特工去拿热水，很快倒了杯热水端到了曾树面前。 “我还想抽烟。”曾树端着热水，一口没喝，望着水中自己憔悴惊惧的脸，突然不敢看。 毕忠良一般不抽烟，身上没带烟。刘二宝身上有，即刻掏出来给曾树点上了一支烟。 曾树平日里也是抽惯了好烟的，此时顾不上挑剔香烟的劣质，接过来用力地吸了一大口，口鼻中慢慢呼出青烟，镇静下来，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联合起来讹我” 毕忠良叹息般地悠悠摇头，不紧不慢的神色，“曾区长不信我，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只剩今晚的时间了，要什么烟啊酒啊的，我都可以满足你，权当送你一程。等苏三省那边该审的都审出来了，你再说什么也都是马后炮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4章 192崩裂的面具 192崩裂的面具 毕忠良的这一句句话都重重击到了曾树的心坎上，让他勉强撑出来的镇静也像纸糊的一样在毕忠良貌似温和的斜风细雨中渐渐融化。 李默群在唐山海之外还要给行动处安插进苏三省这颗眼中钉，那毕忠良就先给苏三省装上曾树这枚肉中刺好了，把这俩不对付的人放一起共事，足够他们内耗一阵少给自己惹点事了吧。再不济，就让苏三省这大功立得不那么痛快爽利也是赚了，还能顺便给唐山海出点气，今晚他被苏三省稍微抢了在李默群那儿受重视的地位，八成也在不高兴着呢。 话又说回来，军统上海站被端了，刚从军统脱离了还没满半年的唐山海真的有李默群那么高兴吗以他骨子里重情重义的性格，也未必有多少喜悦哎，什么时候跟他解释今晚派人盯他主要是李默群的主意，毕竟事关重大，他又才从军统过来不久，李默群怕有意外才这么小心。其实最近所有从重庆那边过来没多久的新政府人员都有人盯稍看看会不会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军统上海区这么大事要是内部有卧底多半会有动静，李默群就是想趁机多抓出几条藏在新政府机构里的虫子。对于唐山海的监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表现出李默群的一视同仁公正无私，现在军统上海区基本全数落网，等过两天没什么动静就会都撤了。 当然，至于毕忠良自己对于盯稍唐山海这件事赞同多少，又怀疑他多少，毕忠良是绝对不会向他提及的。 脑中思量了一大堆，回神看到曾树犹自伪装坚贞的虐伪嘴脸，毕忠良顿觉无趣腻味。 “不说就不说吧。我和苏三省不一样，他喜欢勉强人，我却不喜欢。香烟抽了，水也有了，”毕忠良指指正在温的花雕，“酒你想要的话，马上就能喝。曾区长，还想要上些什么下酒菜吗二宝，附近有什么马上可以买到是熟菜没有”毕忠良一招手，问身边的刘二宝。 “肯定有啊，咱行动处附近那家卤菜店不错，鸡爪子特别麻辣鲜香，咱值班的兄弟们半夜总是去买呢”刘二宝特别推荐道，还真与毕忠良商量起来了。 曾树捏紧了烟蒂，被毕忠良这真正的镇静态度给惊到了。难道，苏三省要审的真是飓风队的人所以一点也不着急自己这边有没有消息自己手上的筹码，随时可能被苏三省再次夺取如果不争取时间的话他不说话，目光不定，手上抽烟的动作也缓慢起来。 毕忠良听着刘二宝的话，余光盯着曾树未有一刻放松，此时对方的举动尽在眼前，他眼底漫起冷酷的得色。很好，曾树果然已经动摇，坚持不了多久了。苏三省说的办法果然不错嗯，他说是唐山海说的他真的甘愿将这大功劳与唐山海共享 行车到了国富门路，雨断断续续地又停了下来。徐碧成在公寓门前泊好车，唐山海等人下来走到门前。 “山海，碧成，你们都累了吧，我请你们喝八宝茶”李小男还是那么欢快，大声邀请着，眼睛眨巴眨巴的。 唐山海侧身看了看李小男，不是不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可是“改天吧，今天太累了。”唐山海的眼光越过陈深看向某个方向。 陈深一回头，果然，那边小巷子里行动处的两个家伙转头望天装作看月亮看星星。呸刚下了雨，天上乌漆墨黑一片，哪来的月亮和星星 “明天见。”徐碧成朝李小男有些抱歉地一笑，跟着唐山海上楼。 “好吧，明天见。”李小男抿了下嘴巴，跟陈深随之进了公寓，关上大门。 唐山海的背影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依然那么挺拔卓然，步伐也依然优雅如常。徐碧成跟在后面，紧紧地盯着，却越看越心惊。他想起发现萧萧尸体的那一日，看着唐山海以痛到麻木失觉般的冷静办理着认领尸体的各种手续，他在一旁无论怎么安慰，唐山海就像没听到也没看见一般，眼里除了萧萧有关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好像不存在于他的世界中。 “山海”徐碧成轻轻唤道。 果然，唐山海也是没听见的样子，步伐没有停下半分，机械地稳定地，继续上楼，开门，进入公寓内。 只是到了家门，唐山海才放慢了脚步，手上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领带，想要整理或者扯松了拿开，一瞬间又觉嘴里干渴难耐，心中虚冷如冰，急需液体滋润，烈酒取暖，走了几步来到客厅的酒柜前，拿出前几日没喝完的那瓶白兰地，握住酒瓶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酒液甚至没法准确无误地落入杯中。 “这个就是军统上海区各个分站的隐秘地点，还有人员名录以及他们的代号。”从苏三省这句话起，唐山海今晚的噩梦就没有停止过。在军统上海区总站的那场杀戮还历历在目。鲜血，死亡，尸体，惨叫，诅咒，叫骂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战友们的脸，从自己面前一一掠过，带着满身的血窟窿和仇视的目光，瞧着自己，仿佛在质问着他。 当他们落入地狱时，他唐山海又在做什么 他不过站在那里看着，只是看着而已。 徐碧成没法靠近这样的唐山海。他很想拥抱他，告诉他，这没有什么的，熟地黄还在，飓风队还没出事。他明白唐山海的痛苦，明白那样的痛苦深不见底，而自己安慰不到分毫无论他其实有多想代替那人来承担这痛苦。他能做到的，只有陪在他身边，就如当初萧萧出事时那样，陪着唐山海，看着他自己慢慢熬过来。 唐山海和徐碧成进来时都忘了关门。 陈深和李小男走上来，站在门外。徐碧成在唐山海的身后看着，他们就在徐碧成的身后看着。 陈深看到唐山海在倒酒，看到向来举止优雅滴水不漏的唐山海倒酒倒得液体都洒出了酒杯，看到唐山海放下酒瓶，手抖得杯子都快拿不住还无意识地要往嘴里送。 他抖得太厉害了，人也不时咳着，又一声咳喘，手上一松劲，杯子翻身落地，在地板上乍然碎裂，液体四溅，都吻着了唐山海锃光瓦亮的皮鞋和料子笔挺的裤脚。 像是被杯子清冽的声响吓到了，唐山海一愣，定定地看着地上杯子碎散的尸块，手上的颤动仍未停止，如一碰即碎的瓷片，很快就要崩溃。 不，不是，陈深觉得此时的唐山海简直比地上的碎片还要破碎不堪。 唐山海下意识地蹲下身来去捡地上的碎片，陈深和徐碧成忽觉不好，疾步上前的时候，唐山海已经把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握在了右手手心，狠狠攥住，血色刹那翻涌而出，滴滴混入那一小摊酒渍中。 唐山海并不觉得疼，眉头丝毫没皱，正要用另一只手去取另一快形状尖利的碎片，阴影来袭，一个人踏出一脚狠狠压扁了那碎片。 唐山海一怔，缩回了手，另一只手心还牢牢攥着碎片，血色很快染红了纤长洁白的五指。他好像不知道要做什么，蹲在那儿，平日修长挺拔的身姿缩成一团小小的，眉眼低垂，被雨淋过也就湿漉漉的发丝垂落，看不清表情，像被遗弃的小孩子似的，看得陈深心疼得发窒又无端冒火。 “血，山海，你松开，松手啊，”徐碧成死命要拉开唐山海攥着玻璃碎片的右手。唐山海只是死死攥着，就是不松手，神色茫然得像与这世间剥离了，什么也没听见。 李小男瞧着也心惊，赶紧回房去找自己的急救医疗包拿过来。 陈深望着唐山海那只快要被血染透了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拖抱起整个人恶狠狠直接往卧室一甩，然后锁上了房门，开了电灯。 “陈深，你开门，你要干什么”陈深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突如其来，徐碧成没防备他这一招，对方拖了唐山海的同时就将自己踹开了，待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将唐山海锁到了房间里。 “外面还有毕忠良的人，不怕被他们发现蹊跷你就尽情大声喊吧。”陈深冷然一句，徐碧成噤若寒蝉，立即不敢喊了。 “陈深，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放开他，他现在这样什么都受不了”徐碧成着急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气愤道。 陈深没听见，也没心情听，他眼里也只有眼前蜷着身体发抖的唐山海。 “唐山海，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陈深也蹲下去，用力扳过唐山海的脸，与他对视，指腹触及的肌肤柔软细腻温凉，也没让他的口气软下半分，“硬撑的滋味不好受吧扛不下去了那么多人在你面前被杀被抓，什么也做不到，你就只好拿自己撒气了就算杀了你自己，他们也是死的死抓的抓，你能怎么样” 唐山海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光鲜亮丽的晚宴上，他举着酒杯与他人侃侃而谈，目光流转眼眸灵动瞳色黑亮如琉璃般光彩照人，配合着他赏心悦目的容貌风姿，看得人移不开视线。 而此刻，唐山海的眼睛还是那么黑，但没有了半分光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5章 193以我旧伤慰新（心）伤（1） 193以我旧伤慰新心伤1 唐山海渐渐停止了颤抖，眼神更加茫然了。 陈深抓着唐山海的肩膀，想要激他，对方只是睁着眼睛，焦距涣散，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还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陈深本来想到了更多冷酷又残忍的话，也以为自己说得出口，在他鲜血淋漓的创口上撒上盐，让他更痛，让他清醒。 可是，看着失了神采的唐山海，陈深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只有唐山海能让他这么失语，察觉到自己原来也有口拙舌笨的时候。唐山海总是笑陈深特别会讲各种歪道理，关键时刻陈深一个歪理也想不到了。 “山海，你不要这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陈深喃喃道，手下放轻了力道。 许久，当陈深以为唐山海还要这样静默下去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你眼里我的是什么样的” 陈深一时语塞，是什么样的他不是没话可说，是有太多话可以说反而像被堵塞了，不知该挑哪个最合适的来说。总而言之，在陈深眼里，唐山海是很好的，最好的，哪哪儿都好。“是”陈深嗫嚅着开口，唐山海却自己轻笑了一声，自顾自替他回答了。 “一个穷讲究的纨绔子弟一个靠着后台如鱼得水的世家青年还是一个表面镇静却总是被你看穿的不成熟的军统特务” “你”陈深愕然抬头，“不是，我” 唐山海笑容发苦，“我和碧成我们与狼共舞，我们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和衣食无忧的生活，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在这的意义” “不，山海，我，还有你们，我们在这儿做的所有事都是有意义的。”陈深努力反驳。 “没有意义”唐山海推开陈深，抱着膝盖独自蜷着坐起，“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眼睁睁看着一百多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的被杀，被捕的被捕，军统上海站全军覆没，我觉得我就是苟且偷生”唐山海双手握成拳，狠砸了一下地面，那只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依然没松开，随着他的动作溅出了一串血珠，撒了几滴到陈深的手背上。 陈深望望手背上鲜红的艳色，再看看唐山海收下洇血的地板，眼睛刹那就红了，戾气顿生，但瞬间又生生收了回来。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自责的”陈深陡然笑起来，像是往日的那个行动处内外都熟悉的吊儿郎当什么也不当真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一分队陈队长，“你们军统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死了的就算了，抓来的，一百个当中都未必有一个能熬得住一天以上大刑的，多的是刑都用不上就急着招供生怕落后的，就这些人，抓了也就抓了，有什么可惜的至于让你这样失态么” 唐山海双手一紧，陈深看着他，嘴上没停，“除了这段时间飓风队还算做了点实事，大部分的军统也就是随便来混口饭吃的，或者是像曾树那样来当官享受的，压根没把自己当作一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党国特工，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傻乎乎的啊就是那些死去的军统人员，人家也未必是愿意牺牲的，要是早知道是行动处来抓人说不定是愿意投降的，这么死了可算冤枉了” 陈深眼前一闪，刚刚还乖乖坐地上的人暴起发力，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扑上来将人撞倒在地掐上了脖子，目中充血，气喘难平，“闭嘴，闭嘴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那些死去的同仁” 在唐山海的按压下，陈深后脑勺被迫贴着地，要不是须臾之间他有意识地一抬头避免了直接与地面冲撞，也许这会儿真得要脑震荡了。唐山海这回下手真没分轻重，恐怕整个人气糊涂了伤糊涂了也分不了轻重了。 就算没有受到最大的伤害，陈深也觉得脑袋嗡嗡地，后脑勺一块头骨连着脑子到整个后脊都被人碾压过似地疼得人倒抽一口凉气。 张着眼睛，陈深尽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怒气冲冲总算有了一点生动活气的人，嘴角扯着懒洋洋的笑，也不管脖子还被人死命掐着，“你你这么生气，难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说的其实就是你们所谓的党国大部分人的现状” 脖子上的力道又收紧了一些，但陈深感觉得到，这些都是强弩之末了。唐山海这个雨夜下来，还剩下多少力气可以对付别人如果不这么刺激刺激他，怕是他连自身的存在都要感知不到了吧 唐山海那漆黑的眸子里开始有火苗跃动，陈深就是要点燃它，哪怕知道它是那么危险，可又是那么迷人。 陈深脖子上的力道在收到最紧后豁然一松，他咳嗽了两声，张大嘴巴呼吸空气。 唐山海依然坐在他身上，死死盯着他，脸色冷然，歪了歪脑袋，唇角勾起的笑如开在冰雪中的花，美得虚幻极了，明知是要冻死人的，可还是忍不住去接近，“陈深，知道宰相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陈深去握唐山海已经被血色浸染的右手，他怀疑唐山海再这么手心攥着块玻璃用劲下去，恐怕不用多久整个手掌都要废掉了，他试着去抠弄开唐山海的手指，在听到那嫣然的双唇吐露出“宰相”这个词时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抠，那手上懈了力，玻璃碎片哐当落了地，陈深心里也一松，拿在手里一扔，将这血滋滋的玻璃碎片先扔进了床底下去。 “我在想，她想保护的那个人，该是有多废物，才需要一个女人牺牲了自己来保全他”唐山海没说完，因为陈深有动作了。 陈深豁然起身欲抱住唐山海的腰想翻身将人压下去，对方早有准备一个侧翻反手一推，两人都站起了身，形成对峙之势。 “看得出来你很想被我揍一顿了，其实当年在成都军校，我们那场架都没打完，这么多年来我一想起就觉得很不尽兴。”陈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扭了扭，没受伤，倒是又摸到了一些血迹，自然还是唐山海手上的。 “那我们今天就把这场架打完。”唐山海脸上的假笑真笑都完全不见了，他冷淡地颔首。 “你有兴致的话，我一定奉陪到底。”陈深转了转手腕，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唐山海的房间虽然不算小，但扣除床铺衣柜这些家具占用的地方，剩下的空间就不是很空余了。好在唐山海和陈深都是近身格斗的高手，出手自然而然会考量场地环境的影响，两人尽量贴身较量，倒也不会将不大的房间里的家具都弄得东倒西歪乒乒乓乓动静很大。 陈深不会开枪，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连毕忠良都甘拜下风，只是他不像唐山海无论练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正经路子，也没系统学过什么功夫，都是零零碎碎跟着其他高手偷学加自己瞎琢磨实践中多次保命总结出来的野路子，尤其这几年他不能开枪，有些场合更得倚靠自己的身手，不免愈发炉火纯青。 成都军校那阵，唐山海虽说也是身手优秀，被陈深几次激得出手就没捞过什么好，体力又不是很够，最后总是陈深随随便便躺倒了自己耍赖说好累啊不打了，好像是个平局的局面，惹得唐山海更觉郁闷不平，还没法在自己的优势项目射击上逼着陈深开枪比赛来找回场子。这些年来让唐山海占不了便宜的近身格斗类的高手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很不幸，偏偏陈深是那五个手指头以内的数目之一。 徐碧成听着卧室门里一声又一声闷顿的像是人身磕磕碰碰地板还是家具的声音，急得要死，还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不住小点声拍门。可是完全没人理他。 李小男拿了医疗箱在一边，倒是满脸放心，“碧成，别担心，陈深在用自己的方法开导山海呢，他不会伤害山海的。”拉着徐碧成往自己家走，“你听我的错不了，你在这儿又拍又问的，别说让下面盯梢的人疑惑，可能还会影响他们之间好好沟通交流。去我家煮八宝茶吧，煮好了他们就会出来，喝口茶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李小男手劲大，徐碧成挣不脱，也是明白陈深对唐山海绝不会有什么伤害之心，自己最好还是避开一会儿，可是这么两个人在房间里，就是让他不高兴。犹豫不爽之下，徐碧成就这么不情不愿被李小男拉走了。 唐山海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好像没过几招，又好像打了许久，最后陈深趁渐失力气的他眼前发晕一个搂腰将人放倒在了床上。唐山海不甘心地一挣扎，翻身而上，陈深居然也没反抗，就这么再次被唐山海压在了身下。 两人都气喘吁吁，可是唐山海喘得更厉害，坐在陈深身上都要坐不住的样子。 “累了吧”陈深双手抱着唐山海用力向怀里压，手掌一寸寸地抚摸着那微微弯曲颤抖着的脊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6章 194以我旧伤慰新（心）伤（2） 194以我旧伤慰新心伤2 唐山海不知道陈深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细细颤抖着身体被迫地伏在陈深身上，又倔强地双手撑在对方的两耳边，眼睛对着眼睛地瞪着。 “宰相是我们组织的人，也是我的嫂子，亲嫂子。”陈深突然轻声道。 这个秘密藏了太久，他现在却太想说出来了。 唐山海果然睁大了眼睛，疲累到极点的身体因为对方这份突如其来的坦白造成的惊讶而不自觉卸了大部分力，再聚不起几分气力来硬扛，任由陈深更深地将他拥抱在怀，让彼此的体温更加贴近，得以互相慰藉。 陈深从上到下顺着怀中人柔韧修长的脊柱骨一节一节来回地抚摸着，以满怀怜爱地摸着“深深”或“海海”的方式，怀里的这个家伙，比小奶猫更让他怜惜。 “我的哥哥牺牲之后，嫂子接替了他的工作。我的亲人不多，本来只有大哥，然后又有了大嫂。大哥死后，嫂子就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我想，我怎么都要代替我大哥保护好她。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送了嫂子最后一程，看着她在我面前受苦受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曾想不顾一切地救她，什么任务也不管了。可她拒绝了，她要我活下去，继续完成我的使命。”陈深看着唐山海近在咫尺的眼睛，一个呼吸间就能亲吻到那在眼前放大的鼻尖痣。他没有动，只是平静地述说着沈秋霞和自己的关系，当时的那些痛苦和绝望已经过去，疼痛的空虚还在，但是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着眼前人的温度，手掌下就是对方温热的躯体，怀里是满的，心就不那么空了。 将陈旧的伤口揭开，就能温暖鲜血淋漓的新伤吗他不知道。或许他只是憋了很久了，没人可以诉说。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唐山海，不是他一个人这么痛过。而自己也有了隐秘的安慰，不是只有自己这么绝望过。 唐山海愣愣地看着身下的男人，随着陈深平淡的叙述，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行动处的那趟南京之行，想起了途中陈深的种种异常之处，也想起了沈秋霞那义无反顾的选择。他当时目睹了陈深极力掩藏的沉痛，也怀疑过陈深与沈秋霞的关系，如今一切的疑点都被最后一块拼图解答了。原来沈秋霞是陈深的大嫂，难怪，难怪陈深想救她。难怪，那时陈深的痛苦那么沉重。换做自己，也是无论如何拼了命都不想唯一的亲人再出事的。可陈深那么费尽心机，也只能看着唯一的亲人倒下，就像如今的自己一样无能为力。 “山海，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大道理谁都懂，可是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凭什么，凭什么必须要我来承受这些”陈深的眼睛在灯下很亮，从没这么亮过，似乎要一直照进唐山海的心里，“但是嫂子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她不能逃避，我也不能。山海，你也有自己的使命，我明白你不会逃避，累的时候，抱怨或者委屈其实都没关系的”陈深空出一只手，慢慢摸索着往上，费力地抓住对方那只血糊糊还没包扎的手，疼惜地抚了抚伤口，小心翼翼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就算你忍不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平静，也不要这样，好吗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期望那么沉，那么重，可都是落在你身上了，你应该比以往更加懂得自己的珍贵，照顾好自己。” 唐山海眨巴了几下眼睛，头忽偏了过去要藏起什么，眼泪却诚实地按照地心引力笔直地往下掉，落在了陈深的脸上，热乎乎的，舔了舔，咸乎乎的，再仔细卷进舌头深处尝着，有一丢丢似有若无的甜，还泛着苦气。面前那人偏了头，侧面的下颚线条更清隽而秀畅，嘴巴紧紧抿着又天然地如微微嘟着的气鼓鼓的模样，像一只委屈又高傲的猫。 陈深无声叹了口气，手掌往上捋，直接摸上了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又硬气地压着往自己肩膀上带。 唐山海顺着陈深的力颓然趴下了，靠在对方的肩头，泪珠扑朔扑朔地往外蹦，满心压抑的悲愤再藏不住了。 陈深抬起双手，紧紧拥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不用去看，也能猜得出他流着泪不肯让人看的倔强模样。哭吧，总算我还有个怀抱能让你尽情哭泣，山海。陈深睁眼望着天花板上的电灯，灯光止不住地模糊发散起来，脸颊一凉，分明是自己也没比唐山海好多少。他抬头蹭了蹭唐山海雪白柔软的脖颈，像唐山海将泪水流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一样，也将自己的泪水沾湿了对方的脖子，最后融到一起，不分彼此。 徐碧成没有离开多久，被李小男硬拉着去帮忙做什么八宝茶一会儿后，他就心神不定地回来了，守在卧室门口。房间里没什么响动，也许紧贴着上去能听到些什么，徐碧成手刚放在门上，就犹豫了。他不该这样窥探着唐山海，尤其是此时的唐山海。呆坐在门口许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李小男端着一大盘茶点还有一壶八宝茶过来了，放在桌上。 “还在里面吗”李小男看着徐碧成，疑惑地问了一句，自己上前到卧室门前，想听些什么。 一贴近却是脚步靠近的声音，慌忙后退几步，门就打开了，陈深出了门可又将门虚掩上了，像珍藏着什么宝贝不愿示人。 陈深冲李小男轻轻摇头，李小男立即会意地噤声，不说话了，悄悄走到一边。 “我哥怎么样了”徐碧成要进去看看，陈深硬是拉着他走开了。 “他现在情绪还好，不过心理压力太大，已经很累了恐怕还是睡不着，家里有安定吧，泡在牛奶里给他喝下去，让他好好睡一觉。还有感冒药之类的，先喂他两片，今天淋雨受了太多凉，预防半夜烧起来。”陈深轻声嘱咐徐碧成。 徐碧成听了陈深的话，言语动作都放轻了，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唐山海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脸色白如薄纸。 “家里有安定，有段时间没给他吃了万一晚上他发热了醒不来怎么办”徐碧成还记着上次初一去李默群家唐山海得知了家中噩耗，自己为了让唐山海休息好些给他吃了安定却导致他半夜发热没有声息差点耽误了性命的事，至今想起来就后怕，所以也不敢轻易给唐山海吃安定了。 “你守着他就行了。他比那时候更需要休息。”陈深径自去厨房找奶粉，“热水烧了吗” “我有。”李小男答应着，马上跑对面公寓，从自己家抱来了一个暖瓶，“我刚烧开的。” 陈深用热水冲了一杯奶粉，用小汤匙搅拌开，边搅边吹着热气。徐碧成拿来了一瓶安定，里面有大半瓶药片，倒了一颗出来放入牛奶中。 陈深搅拌了几下，直接拿过徐碧成手中的药瓶，又倒了一颗药片丢了进去。 “这个时候，假如出什么事，山海睡得太沉没法及时应对”徐碧成阻拦不及，瞪着陈深。 “你在这儿是干什么用的”陈深一句话噎了回去，“这个时候还指望他随时清醒过来撑着那样的身体来应付这一摊子事为你遮风挡雨吗” 徐碧成脸色一红，顿然无语。 确定牛奶中的药片已经全都化开了，陈深对着热腾腾的白色液体吹了会儿气候，舀了一汤匙试了试温度，又拿了徐碧成送来的两片感冒药，这才满意地端着牛奶去了唐山海的房间。“你先别进去。”陈深气场全开，在徐碧成面前仿佛又是数年前那个说一不二的严肃教官，让徐碧成心生了惧意，又顾忌着房中疲累到经不起任何吵闹的唐山海，恨恨地顿住了脚步，竟然也真的听话地暂时徘徊在唐山海的房门外没有进去。 唐山海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接近，眼睛张了张，牛奶的热气飘过来，贴上的他脸颊。 “先喝了这个吧，吃下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们一定还有可以做的事的。”陈深在床沿坐下，递着那杯牛奶过去。 唐山海要抬右手，忽觉刺痛，急忙放下，换了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接过来，抿了一口，唇上浮了一层奶白，他自己看不到，陈深瞧着觉得唇上那道白乎乎的东西还挺招人。 “陈深，码头爆炸的那件事，是我让飓风队的人干的。”唐山海握着牛奶杯，垂眸低声道。 “我就猜到是这样。你早些日子还跟我打听过福寿堂烟土货源的事呢，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什么企图你图谋得也够长远的，还把李默群和周扶海都通过这么一件事给算计进去了，干得漂亮”陈深一点也不意外地说，眉毛动了动，看着唐山海，“你和苏三省去了码头，真碰上了飓风队的人了”在行动处的时候，要防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耳朵和眼睛，不少话陈深不好问，也不好说，这时总算能够稍微放心点问出疑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7章 195以我旧伤慰新（心）伤（3） 195以我旧伤慰新心伤3 “没碰上。”唐山海摇了头，怅然道，“做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苏三省这一来，直接将军统上海站的根基都毁了”恹恹地叹口气，唐山海打起精神，将自己早前和陶大春准备在这天晚上毁烟土的计划以及今晚特意通知陶大春苏三省叛变消息的经过都对陈深简单说了一说，说完之后他仍是满脸忧心忡忡，“可是，他好像中枪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事，能不能及时通知飓风队撤退” “没被苏三省抓到多半是逃出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倒是你”陈深指指唐山海的鼻子，没忍住恨恨地刮了一下那小巧的鼻尖痣，“这么冒险去传递消息，胆子还真大，我都这么告诫你们别轻举妄动了还好老天保佑，苏三省没怎么怀疑你” “我看他不是不怀疑，只是”唐山海蹙眉，回忆起苏三省当时对自己的举动，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总之，这个人很危险。” “是危险。以后别跟他靠太近。”陈深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唐山海又喝了几口牛奶，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那道奶白被舔浅了一些，还是顽固不舍地沾着唇不肯完全消退，看着有点奶气。始作俑者浑然不觉，只一味地神色凛然起来，“飓风队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我也做不到什么了。可是有一件事我还能尽力挣一挣，军统上海站的资金来源还没有切断，如果这条线被行动处抓了，不但以后军统上海站的重建会有困难，还会白白便宜了特工总部。平时这条线是曾树掌握的，曾树在毕忠良手下撑不了多久。我有紧急中断这条资金来源的联络办法，只能用一次，一定要赶在曾树吐露这条线之前先切断这条资金链” 陈深抬了抬唐山海要放下来的牛奶杯子，望着对方唇上的那抹奶白，压下要直接用手指抹去的冲动，“这件事是很重要，但是现在你不可能出去，毕忠良不止是派了那两个人盯着我们，公寓附近应该还有别的暗哨，他们没敢靠太近，但你该感觉得出来吧这时候我们更应该以静制动。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精神足了，才有力气做那些事。” “可是”唐山海要把牛奶杯放在床头柜上，与陈深争辩，陈深拦了他的动作，固执地将杯子又按到唐山海手里，把药片对着他的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对曾树就这么放心不下，我想他好歹是一个区长，不至于连一夜都熬不住吧”陈深极力轻松地笑道。 “这可说不准。你不是说军统的人什么德性你见得多了吗”唐山海一个眼风睨来，陈深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谁还没有说错话自搬石头砸了脚的时候啊。 陈深笃定了，唐山海这时的状态，只需要一件事，就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定下心来休息。 唐山海还要摇头，陈深摆正了脸色，承诺道，“我帮你。明天早上，我帮你去甩开这些尾巴，让你去切断这资金来源。”望着唐山海眨巴眨巴不敢相信的透着几分稚气的神态，陈深又加了一句保证，一个条件，“真的，我说到做到。但是，”他将牛奶杯又往唐山海手里塞紧了点，“你先把这个喝了，然后躺下来，闭上眼睛，安心休息几个小时再说，好吗” “你真的会帮我”唐山海低头看着牛奶，还有躺在陈深手心的两片药。 “当然。”陈深另一手托了唐山海那只受伤的手来察看，已经有些凝血了，血糊糊的一片，惨不忍睹，“我为什么要骗你” “好。”唐山海闭了闭眼，先放下牛奶杯，拿起陈深递上的药片一起扔进嘴里，又举了杯子，先喝了一口咽下药片后，再仰头将大半杯牛奶一口气灌了下去。 “哎”陈深猝不及防地瞪了眼睛，“开水才冲的没多久，你不怕烫的啊你平常喝东西不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吗” 唐山海放下空杯子到床头柜上，转向陈深，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地舔着唇边沾染颜色更深的奶白，“心里凉，想多灌点热的，还好，没多烫口，不然我也不会全喝下去。” 陈深不怪这人了，手上小心托着唐山海那血手，眉毛拧得倒像手这么惨的是他自己似的，缓缓出口，“疼吗” 唐山海低眉，不摇头也不点头，脚上轻轻晃晃地，以鞋尖点了点陈深的小腿。 “怎么了”陈深关心地问。 “你给我套上的袜子太厚，鞋有点紧，穿着到现在都不舒服。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双鞋”唐山海低声说，也许是力气不够，全身疲乏得很，又或者安定的药效开始发挥，困意涌了上来，说出的话中气不足，还带了不自知的软糯，仿佛撒娇的口吻。 陈深失笑，手上将唐山海的双脚抬上来，放到自己腿上，“我给你脱了行吧，我的唐大少爷，这可是我最贵的一双鞋了还被你嫌弃” 陈深走出房门，脸上的笑意俱都消失。徐碧成赶紧进去看了看，唐山海已经躺下了，呼吸清浅而有规律，显是睡着了，就是不太安稳，眉头还微微皱着。陈深已经给他盖了被子，严严实实地压了两层。 陈深带了李小男的家用医疗箱进来，坐在床边，挽起唐山海那只受伤的右手，总算能好好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了。刚才想给还清醒的唐山海上药，又想他早点休息，他面皮那么薄，再忍着疼被人处理伤口，精神只会更差。所以陈深就特意等唐山海吃了安定睡着了，才给他上药。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唐山海眉心皱得愈发紧，嘟囔了几句什么，好像是嫌疼。幸好安定吃了两片下去，药效重了点，唐山海半睡半昏的并没被折腾得又醒过来。 眼看手上包扎好了，陈深和徐碧成这才略放了心，愈发轻手轻脚，关了电灯，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陈深走在客厅那边，朝徐碧成招了招手。徐碧成过去，还没发问，陈深就一脸肃容，不容辩驳道，“你今天晚上警醒点。我还要去行动处看看，假如有什么意外情况，我随时会打电话通知你，唐山海暂时醒不来也没什么，接到我电话只要我说有个问题想问问唐队长，你马上挂电话带山海走” “还有你”陈深一指一旁待着没离开过的李小男，“你也一起走”陈深先后报了两个地址，让他们去前一个地方停车，去后一个地方落脚，过两天自会有人联系他们带他们离开上海。 徐碧成越听越不对劲，“陈深，你这是，有什么事的话要让我带山海还有李小男就这么跑了” “这是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如果我没打电话，早上你和山海去那家早点摊吃早饭，咱们都去过的”陈深兀自一笑，眼如锋刃，雪光闪亮，“你可别把我打算过让你们跑路这话对山海说，不然” 徐碧成轻哼了声，并不很排斥陈深这样的做法。他和陈深是一样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唐山海的平安。 李小男一直默不作声，陈深走到门口，唤了一声，“小男。”语气比平常温柔许多。 “嗯”李小男想着什么，回神应道。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先去你家说话。”陈深冲徐碧成一抬眼，“在这儿守着唐山海好好休息，随时等我消息。”说着与李小男一起走出唐山海的家，去了对面李小男的住处，关上了门。 徐碧成将自家的门合上，心乱如麻地看了看卧室，呆立许久，还是去了卧室，来到唐山海的床边，注视着唐山海昏暗中的睡颜，听着对方的呼吸，握着唐山海一只手叠着自己的掌心，趴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起来，半梦半醒地等着即将到来的任何异动。 李小男让陈深坐到客的沙发上，自己先倒了杯八宝茶递给他，笑容明媚道，好像什么事也不知道，“来，喝口茶安安神吧，我知道，抓人呢，是很危险又费神的事，喝一口吧。”她又看看陈深衣服上那些时不时的血手印应该都唐山海留下的，方才这俩在屋子里动静那么大，不知道过了几招，唐山海留了这些“纪念”自是十分不奇怪，“你这衣服也换下来给我洗吧，都那么多血了。” 陈深没接李小男的茶，低头看看身上的血迹，就近摸了摸胸前的一块血斑，动作轻柔，神色温柔得要出水似的。他一抬头，对上李小男就是面上沉沉无一点笑意，李小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是我男人是我的英雄啊。”李小男理所当然道。 “老百姓都知道，特工总部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是汉奸是坏人。”陈深有些疲惫地说。 “不是的，我知道你是好人。”李小男手里捧着八宝茶不肯放下来。 “李小男，我不会问你是什么人。”陈深眼神望着别处，并不想直视那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姑娘，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做的事是伤害她为了避免将来更大的伤害，“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汉奸，不管你是不是只是一个明星公司的小演员，我们都是不可能成为一家人的。我有我的承担和责任，我想，你也有你的。我们不该这么互相纠缠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8章 196深男摊牌 196深男摊牌 “能啊，大不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李小男笑容不变，好像听懂了陈深的话，又好像没听懂，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仿佛就只是一个单纯又执拗的傻姑娘。 陈深终于转了头，看向她，叹息又无奈地，“我的生活中随时会有危险。上次我屋里爆炸，你也经历过一次，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女孩受连累。” “那我要是都接受了，”李小男抓紧陈深的手臂，笑容里仍是没有一丝阴翳，那手上微微的颤抖却传递到了陈深的手上被他感知到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娶我了” 陈深失语般望向李小男期待的眼睛，想起很多人的牺牲，包括沈秋霞，吕明，周丽，那些被自己亲手送进监狱的同胞们，还有今晚许多军统战士的死亡和鲜血，他并不想有一天这种让人要窒息的痛苦回忆里再加上一个李小男，死去的人足够多了，再多一个他都不能承受。而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应这个姑娘赤诚而热烈的情感的，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他得让她彻底死心，“不能。因为我不爱你。” 李小男花一般的笑容立时凝固了，有了一种凋谢的颓败色彩，眼睛里的光亮霎时黯淡了许多。 她盯着陈深，嘴唇微颤着悄然问，“那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有。”陈深嘴角浮上一弯温柔的笑意，没有一丝回避躲闪，“我有爱过，到现在还爱着，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直到死亡的尽头。” 只这一句话，李小男脸上所有的光就都熄灭了。 “那，那个人是谁”李小男眼里盈上了水光，声气都弱下去了，却还是固执地要刨根问底求个明白。 陈深注视着李小男的眼睛，整个人从未像此刻在她面前那么坦白诚恳，“小男，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李小男不愿相信地摇头，耳坠的珠子摇晃着反射出羸弱的光，“可是你们更不可能” “即使如此，我也爱他。所以我知道对你的不是爱。”陈深连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愿给李小男。 李小男眼里的水光漫出来。 陈深把话都说明白了，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被自己伤害至此的女孩，轻叹口气，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起身走了几步，不回头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你可以继续住在这儿，但是不能告诉别人你认识我，也不能对别人乱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要是今晚不出什么事的话，订婚的事，老毕和嫂子那儿，以后我会找机会说清楚的。”接着就推门而出，连个道别的眼神都没给，所以他也没看见李小男面色惨然气苦之余又坚毅决然的模样。 但是陈深依然听清楚了李小男大声的宣告，“陈深，你走不掉的就算你走了，将来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最后伴随着对方忍不住的泣音，他没有停下脚步地关上了李小男公寓的门。 走到唐山海家门前，里面的灯光微弱了许多，像是只亮了一盏小灯，应该是徐碧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陪着唐山海准备一直守夜等自己的消息吧。陈深握紧了拳头，下楼去自己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后，离开了这座公寓。毕忠良和苏三省随时可能撬开曾树的嘴巴，万一循着曾树的线索抓到了飓风队，而唐山海通知的消息也没传到飓风队，抓到了那个队长，唐山海就危险了。他必须要回行动处，防止这种最糟糕情况的发生。 血雨腥风的斗争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和唐山海完全像两个走钢丝的人，每一步都行走在危险之中，彼此扶持着才暂时地没有掉下深渊。陈深必须保护好唐山海，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别人了。而一百多名民族抗日阵线战士的被杀和被捕，只会让唐山海和陈深更加如履薄冰，他们都不愿意李小男或者说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牵累，而再次重蹈沈秋霞的覆辙，处于性命攸关的危险中。所以，陈深才会对李小男如此决绝。 走出公寓时，雨已经完全停了，云雾散开了许多，隐隐透出星月的微光。陈深望了望天色，转头看到那两个行动处的“尾巴”还在公寓前方的暗巷里盯着稍。他走出几步，一个黄包车夫跑来要拉生意，陈深拒绝了。夜风还凉，他缩了缩脖子，向着公寓周围的其他暗影瞧去。得先瞧清楚周围到底藏了几个暗哨，这么想着，陈深貌似无聊地哼起了小曲，漫无目的地但其实总体绕着唐山海公寓周边随意地散起步来。 陈深回到行动处时，办公室大楼没什么动静，地牢那边还是守卫森严。陈深略松了口气，看来是毕忠良和苏三省还没从曾树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他貌似无所事事地向地牢走去，自然被值班的人礼貌地挡了回来，借着点烟的机会和值班的行动处特工随意说了几句话，更确定了曾树还没松口的消息，不过听着口风好像毕忠良和苏三省是分别审人，毕忠良审曾树，苏三省审从爆炸的码头抓来的那几个人，像要比赛谁先审出飓风队的下落。这些普通的队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疑惑地提了两句，陈深就立刻听明白了。唐山海说过码头抓到那几个人不是飓风队的人，更像是普通的帮派打手，苏三省打算利用这些人逼迫曾树主动尽快交代飓风队的下落。目前曾树在囚室好像和毕忠良喝酒聊起天来了，苏三省把那帮码头抓来的人上刑上得嗷嗷惨叫。 被地牢看守人员挡回去的陈深去了行动处大门那儿的值班室，陈深跟看门的老张还有值班的几个二分队的人员一起喝酒赌牌起来，余光时时注意着地牢那边的动静。 “陈队长，我们唐队长身体还好吧，回去时我看到他脸色可差了”没出过勤一直在行动处值守的张大贵奉陈深的指令去买了些鸡爪子花生米回来给大家伙儿当夜宵后，关心地出声询问。 “这倒是真的，唐队长今儿一晚上身体都不太对劲，老咳嗽着呢”一个二分队的老队员阿明搭腔，其他跟随唐山海出勤去军统上海站的人员纷纷附和。 “要我说，也就是唐队长这身子骨金贵了些，前些日子又受了点伤，身体没怎么消停过，而且啊听说前一晚是和美娜吃晚饭回来淋了雨的，可能晚上也干活太用力了”另一个老队员阿风暧昧地笑了笑，随即被张大贵老大不高兴地瞪了一眼。 “去，埋汰自己的上司，够有种的啊” 阿风捂了嘴，想到张大贵在唐山海身边的亲信身份，觉得自己这闲话要让张大贵传到唐山海耳边自己就不妙了，自觉不妥，吐了下舌头，对着张大贵讨饶又歉意地一笑。 “你们唐队长就是太招女人喜欢了，一多情就容易多愁多病了，身体也容易发亏所以呢，你们也不要太羡慕他”陈深一边吃着鸡爪子一边半真半假地揶揄着。 陈深又招呼张大贵，“放心，唐队长也就连续淋雨受了点凉，不至于太糟糕的。你对你们唐队长还挺上心的，不枉他这么照顾你。” “那是应该的，要不是唐队长的提拔，我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啊，当然，陈队长平日也对我多有照顾，也是有恩的。”张大贵摸了摸耳朵，点头哈腰道，小眼睛有些疑惑地闪了几下。 “哎，头儿，你啥时候过来的”在地牢里看守军统那么多犯人的扁头带着阿达阿庆好像换班出来休息一下，瞅着值班室里这么热闹又似乎听到了陈深的声音，就往这边来了。阿达阿庆是嗅到了鸡爪子的香气，不由自主地赶紧过来蹭一蹭。 “老毕还在里面”陈深丢给他们几个鸡爪子，闲闲一问。 “军统上海区区长，这大人物肯定盯牢了审。”扁头手也不擦，抓起鸡爪子先啜了一口，才指指地牢那边道，“这处座要是把飓风队拿下，军统在上海就彻底完蛋了。” “嗯，”陈深点点头，“那影佐和老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可不，头儿也不用老躲在行动处睡了。喔，还有躲到唐队长那里去睡了。”扁头笑呵呵道。其他人也窃窃哄笑。 陈深脸一摆，“谁说我是躲在行动处还有唐队长那里睡的” 扁头立即歉意地笑起来，谄媚到有点恶心地说，“不是，头儿爱睡哪儿睡哪儿，想睡哪儿睡哪儿，想跟谁睡就跟谁睡，哪怕跟唐队长呢，只要唐队长没意见” “扁头你说话注意点，鸡爪子都堵不上你的臭嘴”张大贵听着皱起眉头，护主心切，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扁头冲他一撇嘴，回头看陈深，“头儿，要不，我明天一大早就给你买早点，说，要吃什么”看看值班室那儿的小闹钟，恍然一拍头，“哎哟，我去，还明天，再过没三四个小时天都要亮了，也睡不了多久了” 陈深瞪他，满脸嫌弃，“不用，我出去吃。” 行动处地牢中关押曾树的囚室内。 隐约有尖锐的惨叫声陡然传来，落到曾树的耳中，令他如坐针毡。 毕忠良好像特别有耐心，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一句话催着他，只是请他喝喝酒，吃吃菜让人买的鸡爪子早买回来了，还有卤猪头，酱鸭舌，摆了好几道，大半桌面都有些满了，荤肉的酱香气息充盈于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9章 197噩梦 197噩梦 曾树的胃口不是很好。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在这处处血腥气还不时有惨叫当伴奏音乐的气氛中胃口好得起来。 毕忠良倒是不受任何影响，他慢慢咂摸着搪瓷杯里的花雕，目光温和地盯着曾树，“曾区长，别跟我客气啊，这应该不是你的最后一顿，但是还有你还有多少顿我也不清楚，有一顿就要珍惜一顿，免得到最后时刻才后悔，不是吗”那筷子挑起一根鸭舌，放进嘴里咂吧咂吧嚼了几下，点点头，“是不错，下酒正好，味儿都进去了，入味。” 曾树面前那杯水已经空了，他始终不动筷子，看着毕忠良，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越来越说不准毕忠良这是什么意思了，心里发着虚，嘴上犹自试探挣扎，“毕处长，心情很好嘛。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便是，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做戏” 毕忠良听了，脸上神态未变，还要夹菜的筷子慢慢收回来，猛然往桌上一放。“啪”的声音惊得曾树眼皮一跳。 “曾区长，是谁在做戏你还不清楚吗”毕忠良貌似和蔼地发话，“我说过，你还有这一夜的时间，珍惜还是浪费都是你的选择，不管结果会如何，只要到最后，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了。” 这时，囚室的门打开，刘二宝快步走进来，瞧了曾树一眼，那一眼就像看个死人，令曾树心头又一颤。“处座，苏先生那边”刘二宝俯身在毕忠良耳边要汇报。 毕忠良轻抬起手打断了他。“是有什么情况吗我去瞧瞧，别打扰了曾区长今晚坚持做个英雄的兴致。”毕忠良冷然的目光从曾树脸上扫过，然后起身，和刘二宝一起出了囚室。 室内只剩下了曾树一个人。门外当然少不了守卫重重把守。曾树听着毕忠良和几个手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一步比一步更沉重地踹着他的心口，让他的底气愈发脆弱不堪，岌岌可危。 不行，绝不能让苏三省那边抢先，万一曾树心头闪念，不由自主产生了悔意。 行动处大门门卫那儿的值班室里。 大部分人或坐或躺地酣睡着，鼾声此起彼伏。陈深闭目坐着，好似也睡着了，只是脑子里清醒无比，耳朵探听着任何动静。 张大贵一个悄悄起身，几乎声息，陈深却立时就醒了，“去哪儿呢” “陈队长，我，我就出去解个手。”张大贵讪笑着恭敬回答。 “嗯。”陈深微点了个头，张大贵就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急急先出去了，倒真是去往厕所的方向。 东方露出了一线鱼肚白。天快亮了。又是一夜过去了。 但愿这次的黑夜，也能尽快过去。 曾树不知道在囚室内等了多久，感觉时间好像停滞了，而自己，已经被彻底遗忘。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似乎换班都换了一轮。桌子上曾树对面毕忠良放着的那杯花雕已经冷了又冷。曾树先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些时候，后来就起身，在囚室内走来走去，随着毕忠良消失的时间越久，曾树越是焦虑发虚，没有胃口去碰桌上的任何菜肴。一度他忍不住要去问门口的看守什么时间，但是那些人并不理睬他，冷漠地眼光在他身上扫过，仿佛扫过了一具尸体，比刘二宝方才的那一眼还漠然，然后一下子关上了门上的小铁窗。曾树身上顿时起了一阵寒意。 墙上的小窗外的黑暗岿然不动，看不出一丝时光的流逝。这个55号行动处的地牢，当真是个被世界遗弃的地狱一般。 直到一丝微光隐隐撑开了暗色的天幕，曾树陡然一惊，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末日，想象着毕忠良再次进来时宣告着自己人生可以做选择的最后一夜的结束，曾树再没有了丝毫坚持的念头，使劲敲着囚室的门，惊醒了门口昏昏欲睡的守卫，“我要见毕处长，快，我要见毕处长，我有话要说，我有十分重要的话要说” 全副武装的行动处特工对着手无寸铁被叛徒出卖的军统人员大肆屠杀，鲜血汇成了血海，尸体堆成了肉山，天地间一片杀戮的血色。唐山海无神地行走在血海尸山之间，血水浸过他脚下锃光瓦亮的皮鞋，染湿了裤管，他低头，发觉血光湖泊之上，映出的是自己愕然惨白的脸，还有满身怎么也洗不掉的血是那些军统人员的血，还带着温度，散发着热气，是刚刚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而杀戮还在继续，唐山海举着枪，发觉重得举不起来，他想对准那些还在进行屠杀的穷凶极恶的汪伪特工，枪口却是不可控制地朝向了军统的战友们，他惊恐地试图后退，一个人影朝他走过来不，那不是人，那更像是恶魔五官看不清，鲜血流了一脸，也是冒着热气的，伸出手来的时候，鲜血一滴滴地往下落，都是别人的，“唐先生，”他用噩梦一般的语音热切又危险地唤着唐山海，抓住了唐山海的腕骨。唐山海挣脱不了，只觉那人的触感粘腻恶心还炽热到发烫，可那家伙不容抗拒地将唐山海的枪口牢牢地对准了那些引颈待戮的军统人员，摁下了扳机，子弹射入了近在咫尺的一个人，热血喷溅出来，飞进了唐山海的眼睛，脸颊也被溅上了热热的血的腥气，唐山海目眦欲裂心口剧痛 “不，不要”大喊着骤然睁眼，唐山海摇着头下意识地挣起了半身，急促地喘息着，只觉眼前一片昏花，阵阵头晕脑胀。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噩梦魇住了”徐碧成坐上床来，好像是方才就在这儿了，瞧着唐山海终于醒过来，松了口气地半抱着他，给他抚背顺气地安慰着。 唐山海头发耷拉着，神色是少见的茫然脆弱，胸口快速地起伏着，喘了会儿才渐渐平缓下来，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碧成” “是我，哥，我在呢。没事，没事的啊。”徐碧成被唐山海这模样吓了一跳，即使昨天悲愤难平之下，也没有露出这般迷惘破碎的神情也许有过，也许只有陈深看到了。抱紧了唐山海，徐碧成放轻了声音安抚道。 唐山海下意识地抓紧了徐碧成的手臂，在他怀里安静地趴伏了片刻，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才有了回到人间的真实感，“我刚才，是做了个噩梦。” 徐碧成努力放轻松地说，“既然是梦，就没什么可怕的。” “不，我情愿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啊，特别是昨晚”想起了昨晚的事，唐山海的神情慢慢回复了正常，冷静淡然的理智回笼，他看了看窗外，推开了徐碧成，“天亮了，几点了” “七点还没到。”徐碧成回答，知道唐山海想听什么，马上说，“陈深昨晚回行动处了，说如果没有任何电话过来说明没有特别情况，曾树应该还没招供，你不用太着急。今天早上，去那家早点摊会碰到他，他答应过要帮你的。” “陈深早点摊”唐山海略一思索，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脚沾了地一站起，不知是不是站得太猛脑中一迷糊人就晃荡了一下，徐碧成扶住他。 唐山海一只手撑住半张脸，头隐隐作痛之余，还一阵一阵地发昏，身体叫嚣着疲乏很想再躺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额头的温度还算正常，也许微微偏高，但不算厉害。“昨天的牛奶里是不是又加了药了” “陈深给你加了两颗安定，你感觉怎么样，要不再睡会儿，也还早”徐碧成瞧着唐山海脸色似乎没有比昨天更差，仿佛好了一些，但是也没多精神，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不早了”唐山海推了徐碧成的手，自己站定了，走了两步，感觉正常了，才转头道，“今天去行动处上班前我得先到大有里附近的那家当铺传消息，关闭军统上海站的资金渠道。”唐山海警惕地站到窗边，轻拉起一条缝察看窗外，果然，那两个行动处的人还在跟梢，“陈深现在也许只有他能帮我不露痕迹地传消息了，他让我们去早点摊汇合，那就尽快吧。”唐山海闭了闭眼，忍着脑中时不时的昏沉难受，懊恼地“啧”了一声，“以后再也不要喝他递过来的任何东西了。”说着快速解开受伤那只手上的纱布，伤口上了药已经结疤，本来也并没有多深，昨晚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只是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手上不缠纱布稍握住手掌一般人看不出来有伤，并不惹眼。 唐山海与徐碧成各自洗漱完毕，早早出了公寓大门。 “今儿别开车了，我带你去吃豆浆和油条。”徐碧成余光瞧着大门斜对面巷子里的那俩汪伪特工，稍微大声点跟唐山海说，好让那俩人也听得到。 “好。”唐山海应了一声。 “这俩跟得比前几次都上心啊。”徐碧成与唐山海并排走着，小声嘀咕起来。 “尽量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千万不要消息没送出去，自己先乱了阵脚。”唐山海低声嘱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0章 198陈深的“要挟” 198陈深的“要挟” “知道了，你待会儿也一定要小心。”徐碧成轻轻点头，抬头看唐山海，忍俊不禁地出声一笑。 “怎么了”唐山海疑惑地瞧他。 今天早上风大，虽然阳光晴好，可是风吹得呼啦呼啦的，将唐山海打理好的发型也吹得直往后翻滚，形成了乱啾啾毛躁躁的几小簇，配合着他一本正经一丝不苟面料挺括的西装三件套，有点特别的反差萌。 唐山海实在不明白徐碧成怎么越看自己越要笑大发的神情，一脸懵懵懂懂，导致他在徐碧成眼里更加萌萌动动。 “没什么，风大把你头发吹得有点乱，我给你理理呗。”徐碧成伸长了手揉了揉唐山海头上那不听话翘起的几小撮头发，要给他揉顺。 “我自己弄。”唐山海偏头躲开了，自己顺手要捋捋，右手一伸出去，感觉到手心伤患处被扯动的痛楚，瞪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于是换了左手来捋顺头发。 早点摊上客人还没几个，陈深到得算早了。他刚坐下，就见前方路口唐山海和徐碧成并肩而来，脚下生风地走了过来。当然，他们身后那两个畏畏缩缩又紧追不放的脑袋也被陈深瞧了个清清楚楚。目光又扫了下唐山海修长的双腿直到脚上果然换了双崭新合脚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皮鞋，不是自己昨晚借给唐大少爷的那双。 “陈队长。”唐山海一见到陈深，想也不想地与徐碧成过来，坐到了他这桌上。 “唐队长，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陈深愉快地抬头，望向来人，“看来今天早上这早饭可以蹭一顿了。” “一顿早饭也叫蹭，瞧不起我”唐山海左手抽出筷筒里的一双筷子，看了一眼觉得脏了点又马上放回去，换了两双看起来更干净的给了自己和徐碧成。 陈深瞧着他这小动作也觉得特别可爱，脸上笑得更开，“那是，按唐队长的排场，怎么着也得去理查饭店摆一桌了。”转头向老板嘱咐道，“老板，老规矩。” “哎，陈先生，知道了。甜豆浆一碗，油条要老。”老板答应着，马上准备起来。 “今天多放点糖，我想吃得更甜一点儿。”陈深笑笑，又转回来问唐山海，“哎，你们还没点哪，我来给你们点” “不用了。”唐山海还记着陈深给自己喝加了两片安定的仇恨，脑袋现在还不太舒服呢，断然拒绝了陈深的献殷勤，自己朝老板喊，“老板，给我们两碗豆浆，六根油条吧，陈先生的账记在我们这。” 不期然吃了个小瘪的陈深无所谓地撇撇嘴。 早点摊的老板很快将豆浆和油条端上来，三人开吃。 陈深一手油条一手豆浆，吃得挺香。唐山海也许是今天身体还是不太爽利，闻着油条的油腻味儿比往常更不适应，胃里不由一阵翻腾，更加不想吃一口，勉强端着豆浆小口小口喝着。 “山海，别老喝豆浆，来根油条。”徐碧成不明所以，还在尽量劝着唐山海要多吃点，因为唐山海右手不便，就很注意地要帮他撕油条什么的。 “不想吃。”唐山海摇头拒绝了。 “有人盯着你们。”看着那两个盯梢唐山海的汪伪特工也偷偷在前面一个包子铺坐下了吃早饭，陈深这才慢悠悠开腔，一边吃一边目光转到唐山海我右手上特意解掉纱布就是为了方便办事，不然唐山海手上带伤很容易引人注目，一引人注目留下印象留下痕迹当然不妙，唐山海自然清楚这点。 “我知道。”唐山海不明白陈深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他们昨晚不就都看到了这两个尾巴了吗 “我来的路上，也数过了，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身后，另外还有两个后备的尾巴呢。昨天晚上我感觉到的那暗哨也是这两个备胎尾巴。”陈深狠狠咬了口油条，咔嘣脆，特香。 油条的香味入了唐山海的鼻子却让他胃里起腻，唐山海头往后退了退，避开这气味，低头继续喝了口豆浆，面无表情冷静道，“不管有几条尾巴，我都需要你的掩护，上海军统的这条资金链，绝不能再让汪伪得到。” 陈深没说话，自己喝了一大口豆浆，观察着唐山海唇上点与喝牛奶相似的豆浆浮白，还有他脸上未褪的倦色，突然道，“你今天，吃不下油条” 唐山海没想到陈深突然这么问，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就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老板，帮我去对面买个白面馒头加点小菜好伐”陈深掏出一张零钞，吩咐早点摊的小老板。 “好勒。”老板见是熟客的吩咐，那零钞足够买十多个馒头了，多的自然算是给他的小费，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拿了零钞就去对面的包子馒头铺买东西。 “你这么多油条还不够吃吗”唐山海指指面前那一小堆油条，不可置信地看陈深。 “哪里是我自己的吃的，给你吃的。”陈深笑不露齿，有点学了唐山海那样笑，不过徐碧成肯定唐山海从不会笑得像陈深这么奸诈。 “我不需要”唐山海撇嘴，不领情地要拒绝。 “不吃我不帮你忙，吃了才帮你。”陈深快速地说完，又是一笑，心情愉快地喝豆浆，吃油条，继续咔嘣脆。 “陈深，你”唐山海不明白这是什么要求，感觉对方在无理取闹，立即气得脸颊鼓鼓的起了两个小肉包，又没那么多可以骂的词汇储备，“你讲点道理” “讲道理”陈深摆摆手，放下油条，“那就讲道理，我只是让你吃一个馒头，你那什么资金链难道要因为一个馒头就让汪伪得到了你考虑考虑清楚吧，反正你不吃馒头我不帮你，我不帮你你那什么资金链就很危险。你讲道理你该知道怎么选啊” 这番话真是相当无赖了，唐山海咬唇，很想揍人，手握成拳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揍，就算手上有伤也想揍。 早点摊老板快手快脚地把馒头小菜都端上来了，还在陈深的吩咐下特意端到了唐山海的面前，“这位先生，您慢用。”笑呵呵说完，转回到自己的摊上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那白面馒头热气腾腾的，看着雪白可爱，也不油腻，应该没那么难入口。唐山海盯着这个馒头。陈深就是这么可恶又幼稚，自己在这种时候难道还要跟他一起幼稚算了，唐山海狠狠剜了陈深一眼，又闭了闭眼，左手拿起筷子夹着那个馒头，送到自己面前，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小口。 徐碧成吃着自己的油条豆浆，望望陈深，又望望唐山海，虽然知道这样的陈深很讨嫌，但还是暗暗觉得这次陈深做得对，不然唐山海今天早上恐怕就只是一碗豆浆下肚了，免不了胃里又出什么问题。 “喷香松软，有点糯又有点甜，还有些牛奶的香味儿，一点也不腻，对吧”陈深看着唐山海吃了口馒头后眉头舒展了些，颇有点陈婆卖瓜的架势自卖自夸道，“这家包子馒头铺也开了不少年了，最简单的馒头都做得很地道的，让你吃一个不亏的，慢慢吃，吃完了我自然有办法帮你，不着急啊。” 陈深心里很清楚，在毕忠良严密的监视下，如果去帮助唐山海，自己不仅有暴露的风险，也会影响到肩负的使命，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助唐山海呢他不忍心让一个正在抗日救国的人就这样陷入绝境，何况那是唐山海。碰上了这个人，陈深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总是用不着挣扎就能倒向感情的一边。而最庆幸的是，他们处于同一战线，至少这个时候是的，所以为了这个人，怎么都是值得的，也并不会违背陈深本人和信仰的原则。在这个底线之上，那些细节的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值得冒险尝试的。 行动处地牢关押曾树的囚室内。 毕忠良又温好了一小罐花雕后，将一张笔录推到曾树面前。笔录上都是曾树方才细细招供过的关于军统上海站其他的苏三省尚不知道的情况，包括那个重庆来的特工的代号，飓风队的下落。曾树看着桌子对面稳稳当当倒着花雕到搪瓷杯中的毕忠良，面色沉重地在笔录纸上画了押，用力摁下了红指印。他当然清楚自己并不是毫无保留的，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军统上海站的资金来源，曾树没有说。之所以留了这一手，曾树自认为很聪明，他觉得毕忠良等人的主要目的是抓人，想抓飓风队也想抓那个重庆来的特工“熟地黄”，至于资金问题恐怕一时还未想到这一点，既然对方没想到这个，曾树投降已是被迫，又何必提醒他们而且，这个资金来源若是有机会自己掌握，那就是一笔财路，这个世道多个财路就是多个后路，为了自己着想更不能如实告知这条资金线，即便运气不好这条资金链断了，那将来万一日本人败了，自己还可拿此事表明自己清白，并未全数交代组织的秘密。 苏三省站在一旁，目睹着曾树在笔录纸上签字画押，表情阴晴不定，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过也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一言不发地就这么看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1章 199曾树倒戈 199曾树倒戈 毕忠良接过画押之后的笔录纸，放进一旁的文件夹中，合上了。笑容突现，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花雕，咂摸了一下之后，递给了曾树，做出一个邀请的举动。 曾树看看花雕，又看看毕忠良，从毕忠良身后的刘二宝到桌子边的苏三省，眼珠转了一圈，双手接过搪瓷杯，将杯中的液体无论是烫是温的都一口饮尽，才豁然放下了，发出一声空响。 “喝过同一杯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毕忠良笑眯眯望着曾树，“恭喜曾区长，你抓住了这最后一个可以选择的夜晚，没有人可以主宰你的命运了。”他目光不经意地带了带旁边的苏三省。 苏三省面貌更阴沉了几分。 曾树放肆又轻蔑地瞥了眼苏三省，转向毕忠良，“多谢了，处座。还是要谢谢处座没有放弃我，依然肯给予我这个机会。” “不，”毕忠良轻摇了下头，语气温和又绝对，“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我想听，你昨天见到我之后讲的第一句话，但是你要发自肺腑，由衷地讲。” 曾树心领神会，顿然起身，微微鞠躬，谦恭地开口，“幸会，毕处长。” 毕忠良眉头舒展，也站起来，拍了下桌子，对着曾树和苏三省道，“立刻出发，抓捕飓风队，一个都不能漏。” 一直在后面站着不说话的刘二宝闻言一迟疑，问道，“现在出发吗陈队长和唐队长好像都不在啊” 毕忠良顿了顿，看了看苏三省，发现对方阴沉不悦的神色在听到刘二宝的话，确切的说，是听到了“唐队长”这个三个字的时候，有了微微的几不可察的触动，如果不是他有意观察，恐怕也不会发觉。毕忠良一笑，断然道，“夜长梦多，兵贵神速，不把整个军统端了，影佐先生一旦从日本回来，就得把我的脑袋当球踢。”接着直接望向苏三省下指令，“出发” “是”苏三省转身跟随毕忠良出去。 曾树也要跟着走，毕忠良又回身，“啊，差点忘了，瞧我这人，太不会体贴下属了。曾区长，你累了一夜了，现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出发抓人的事就由苏先生去做，”毕忠良眼光瞧向苏三省，“苏先生应付得过来吧” “当然。”苏三省一颔首。 “好，一切都听处座的。”曾树当然明白，毕忠良这是还不完全放心自己，生怕是假消息，带着自己出去万一自己趁机逃走或者出事他都要担干系，保险起见，自己当然还是先待在行动处大牢为好。若是真抓到了人，确认自己说的消息是真的，那到时候再放自己出去也不迟。是以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又坐了下来，安心等着。 “放心，只要曾区长的消息是真的，论功请赏的事我和李主任都会如实向影佐先生汇报。”毕忠良满意于曾树如此识时务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等毕忠良这些人出了囚室，室内又只剩曾树一个人的时候，曾树却又惴惴起来。虽然自己给的地址是真的，可假如飓风队那边有人得到了消息已经跑了人去楼空了呢，届时他要怎么向毕忠良交代不过，当时也幸亏陶大春没有用苏三省给准备的据点，他本来都要接受了，后来突然又换了地址只给自己报备。不然的话，飓风队的下落也早给苏三省知道了一起抓过来，何至于还有自己投降立功的余地陶大春之所以改变主意，一定是受了“熟地黄”的命令。“熟地黄”，会是谁呢除了陶大春谁也不知道。 如果他就在特工总部，甚至就在行动处曾树想到了当夜在军统上海站总部一直一言未发的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原重庆军统机要处主任的唐山海。这个人他太有印象了，从以前到现在，只要见过他的，谁不知道他是戴老板的亲传弟子心肝宝贝唐山海唐山海的叛逃让戴老板大发雷霆严令各地军统分区特别召开过一阵自查会，防止再出现类似的叛徒，甚至为此还错杀了几个军统干部当然多半也是内部的权力倾轧人事纷争所致。这样的情况下，唐山海可能是熟地黄吗如果戴老板做的这一切都是演戏，都是为了唐山海来到上海做铺垫曾树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如果这个人是熟地黄，那么飓风队到现在过去了一夜，还会留在原地等着行动处去抓吗要是，要是飓风队下落不明了曾树忽然握紧了拳头，下了一个决心，自己就指认唐山海极有可能就是熟地黄，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在特工总部，唐山海和苏三省好像都是投靠了李默群的，毕忠良和李默群有嫌隙，哪怕没什么证据，只要自己指认了唐山海，毕忠良因为与李默群的这种矛盾说不定还会保住自己，只要自己死咬唐山海是熟地黄对，就这么办。 思虑之间，曾树又自觉聪明地给自己想出了万一毕忠良和苏三省没抓到飓风队之后的另一条出路。 囚室那边钥匙开启的声音传来，曾树回头，毕忠良走了进来，“我又考虑岔了，曾区长要休息也不是在这儿，走吧，跟我先去楼上会议室，咱们再随便聊聊其他的，等着苏先生的好消息。”看了下手表，“上班时间要到了，很快陈队长和唐队长也会到，顺利的话，在我两个队长到了的时候，苏先生也应该能回行动处了，咱们可以顺便一起开个会，省得再另外找时间了。” 黄浦江边一处自去年日本人占领上海租借后原属英国公司的停工的船坞，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乞丐疑惑地蹲在自己的临时住处一个小铁棚里，轻轻拍打着那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一动不动的成年男子，“喂喂，大叔死了吗”他烦恼地揪了揪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会在这里的还有气吗”小乞丐不甘心地碰了碰那男子的脸，还没触到，那人忽地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呻吟，小乞丐吓得后退一步，再赶紧过来借着天光仔细查看。这人还有气，可是满面潮红，还有，肩膀上全是血，小乞丐方才碰着的地方也沾了一手的血。 小乞丐“哎呀”了一声，连忙蹦开了几步远，听着那人似乎半昏半醒的不知说着什么，好像很痛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啐了一口，然后脱下了身上那件捡来的脏兮兮的破大衣，盖在了男子的身上，把小破碗里的半个脏馒头放到男子头边，接着就道，“还没死，等着啊，等小爷我去那边药铺看能不能偷点药给你吃”说着就匆匆往外走了。 油条豆浆早点摊上，唐山海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筷子敲了敲空空的碟子，睨着陈深。不明白的人远处这么一瞅，可能还以为他在向陈深讨食呢，像一只傲娇十足的小猫咪。 “嗯，真乖。来，把豆浆喝完了，咱就走。”陈深满意地点点头，指指对方碗里还剩着的小半碗豆浆，软软地哄着什么的语气，让唐山海莫名起腻。 徐碧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是空气。坏人陈深做，东西唐山海吃下去了，这样，也不错。 “陈深”唐山海咬牙切齿地抿了抿唇，没控制好表情，像是嘟着嘴没糖吃的小孩，惹得陈深更想发笑。唐山海没法可想，气呼呼地端起碗，将豆浆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喝毕眼睛冒火地瞪着陈深，只要对方再说出一个刁难的条件，他真的要揍人了，绝不姑息 陈深大概也知道要到唐山海底线了，莞尔一笑，“好啦，你要天天都这么乖就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看他新换的西装，“昨天那套西装已经被雨淋废了吧，你这么讲究肯定也是不愿再穿了，其实那颜色你穿着挺好看的。要不要考虑再做套新的我马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啊。” 陈深带着唐山海他们来到了一家叫“盛记裁缝店”的地方，“这家裁缝店就是全上海做旗袍最好看的地方，定制西装也是一绝，我记得徐先生说过唐队长嫌之前找的裁缝店做西装成衣不太好，我想可以到这儿来试试。对了，我带柳美娜来过之后，她的旗袍都在这儿做了，唐队长要是想讨美娜欢心，也可以带她来这儿做新衣服。”陈深说着领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进了裁缝店。 “多谢陈队长。”唐山海冲陈深微微点头，猜到他是要带自己来一个可以避人耳目让自己脱身去传消息的地方。 行动处那两个特工远远跟着来到了盛记裁缝店的对面马路上，看着陈深三人进去了里面，于是停驻在路边仔细观察着店内几人的情况。 “盛师傅。”陈深进店喊了掌柜的。 “哟，是陈先生啊。”掌柜的就是这店的裁缝师傅盛师傅，陈先生显然也是他的老顾客了，一见到人就笑得满脸开花地迎了过来。 “我又给你介绍两位客人来了。”陈深道。 “好，谢谢陈先生。”盛师傅巴结地抱拳致谢，转而招呼跟着陈深进来的唐山海和徐碧成，“两位先生，要不先到里面看看面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2章 200挽救 200挽救 唐山海透过店中的玻璃门看到马路对面那两个行动处的“尾巴”傻站着，倒是没敢再靠过来。只要这里有人时不时给他们看着，想来他们不会进店的。 “好的，盛师傅。”徐碧成冲盛师傅点头，先进了店里面。陈深和唐山海随之进去了店的内堂，里面展示这不少布料，做旗袍的，做西装的，做大衣的，各种料子都有。 趁着盛师傅殷勤招待徐碧成的时候，陈深拉着唐山海来到内堂最里面，小声道，“这儿有个后门出去，就是富泰街，半个小时够吗” 唐山海霎时明白，“我尽量，多谢。”朝陈深一颔首，急急穿过了内堂，找到后门出去了。 陈深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分左右。然后去徐碧成那边了。盛师傅还是对徐碧成介绍各种面料的好处优点，并没在意这边唐山海的出门。在他这儿客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可多了，中途有的溜出去了也许是解手也许是顺手去买报纸什么的，他是从来不过问的，只要客人在他这儿有生意就行了。 唐山海出了盛记裁缝店的后面，直接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直冲着大有里附近那家当铺而去。 陈深陪着徐碧成说说话，与盛师傅逗逗趣，时不时去大门口转两圈，让那两条尾巴清清楚楚看见自己还在店内待着，内心焦灼不已，只盼望唐山海尽快平安无事归来。 而此时此刻，苏三省也正带着行动处一堆人马直往大有里而来。 唐山海坐在黄包车上，时不时看表，这一路行来，手表指针很快指向了八点零五分。接近大有里附近的石牌坊时，唐山海下了车，飞速赶往石牌坊那儿街巷中一家毫不起眼的当铺店。来到店中，唐山海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只金笔往掌柜的面前一扔，“急用，价格不论，给多少是多少。” 掌柜的一愣，抬头看他，拿着金笔看了看笔帽上的一个“海”字，一双老眼看似昏花地瞧了唐山海一会儿，“先生您先等等。”捧着那支金笔步履匆匆去了内堂，没一会儿回来就很恭地问，“先生是要兑换银元，法币还是中储券” “法币快要禁止流通了吧中储券也可，最好是银元。”唐山海回道。 “是啊，不过现在兑换的话，法币能换最多，中储券次之，银元最少，只能换一百块不到。” “那还是银元，尽快换了，别啰嗦了。”唐山海望着店外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无什么异样。 “好，我这就给您开当票。”掌柜的低头给唐山海一张空白当票，让他自己填写当物的相关信息，包括存联也由唐山海自己填，唐山海记载完毕留了正式当票在手，将存联交给了掌柜的，然后掌柜的去了内堂一会儿，拿出一条开了封的银元交给了唐山海。 唐山海数也不数，直接将银元放进了公文包，又低声道了一句，“事不宜迟。”径自向门外走去。 掌柜的拿着剩下的那张当票存联，数字和文字当中，横撇竖捺勾直点，加重加粗的横线和点分布在各个笔画中，由颇有心得的内行人士稍一辨认，可知这这些特意凸显的横和点代表着未加密的长长短短的摩斯电码，翻译出来只有一个字，撤将这当票存联交到了内堂真正的负责人那儿，烧掉存联之余，打了个电话出去，军统上海站相关的所有地下资金链都迅速动作起来，不用一个小时，曾树所熟知的几家银行的保管箱里就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了。包括这几个保管箱所能联系到的相关人物，亦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紧急撤离了上海。当上海军统区重建之时，这条资金链才会在重庆那边的指示下再次启动。 曾树所能知道的联系方式是华亚银行某支行的一个保险柜，里面有时会有电话号码或者纸条来启动会面方式，他见过的人员只有一个像是某银行会计的中年人，除此以外并不知道什么。而这家小当铺是资金链上的一环，从来不在曾树的接触范围内，倒是陶大春兑换活动资金的一个地方但也没有负责人与陶大春会面，只是单纯的业务往来，飓风队队员都不知道这个当铺的存在。所以，当唐山海的消息及时传来，所有相关资金链自行断开后，除了一两个必要的联络人员撤离，整条线依然存在没有多大变动，那些涉及的商铺或者钱庄当铺包括银行以及小型金融公司等只是没有地下任务正常做起了表面的营生，完全没有被搜查被捕的风险了。只要危险彻底消除，这条线随时可以重新启动，帮助军统上海区尽快重建。 苏三省并没想到军统上海站此时另外的一条线上还能有这样的动作，他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福至心灵一般，眼睛睁开无意一瞥，就被远处路边一个匆匆而过的挺拔的西装背影吸引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想要再看清楚些，那身影踏入了石牌坊的后面，不知去了哪里，苏三省死死盯着石牌坊，直到卡车转过了弯，这才不甘心地转回头。 那个背影，像是唐山海除了唐山海，还有谁能让自己这么眼熟心动可是唐山海到这边来干什么这里是飓风队的附近了，飓风队和唐山海 苏三省皱眉思索着，眉头无意地揪起，忽然问了一句身边的司机阿强，“阿强你知道唐队长家住哪儿吗” “应该是在国富门路吧。”阿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那离这儿不远”苏三省在上海许久，大致的地理位置在哪里他是清楚的。 “对。”阿强也是个老上海，看了下路面，点了点头。 苏三省望向窗外，想着方才那个惊鸿一瞥的背影，真的会是唐山海吗 唐山海抿着唇急急忙忙往回赶，坐在车上他也心神不定。苏三省坐的卡车他看到了，一惊之下迅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待卡车过去才招了个黄包车。 苏三省带着人去往的方向，正是大有里。难道曾树已经招了老陶有没有把撤退的消息通知出去，万一他没来得及不，不会的，唐山海从未这么急切地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想。刚刚因为在当铺传递出了消息而稍放下的心又紧紧地揪了起来，但愿，但愿陶大春来得及通知，苏三省奔去的飓风队地址只是一座空房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唐山海回到了盛记裁缝店，从后门进了店堂。 徐碧成已经给自己和唐山海各挑了两套西装的面料款式。盛师傅还在热情地推荐着，嘴上跟陈深套着近乎。 “陈先生，你带来的女客呢，个个都很漂亮，这还是头一回带男客过来。”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上次我明明还带了那个毕先生和毕太太一起过来的。”陈深随口反驳，发现了进来的唐山海，脸上一喜，拉了他过来，眼睛一眨，以视线询问，一切都顺利吧 唐山海微微点头，面上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陈深不解，还想把人拉到僻静处问个仔细，那边盛师傅拿着卷尺就过来推着唐山海往内堂走要量一量身段，“喔，那个毕先生是有太太的嘛，这回的看着可没有。这位唐先生可算来了，让我量量尺寸嘛。”说着尺子已经上手量着了，唐山海推拒不得，只好先站在那里，盛师傅一边量一边啧啧称赞，“陈先生，你带来的女客都是美女，带来的这位先生也特别俊俏。这身段气质交关好啊，那真是一流的，比电影明星还上镜。要是穿上了我做的西装，一穿出去，那就是活广告啊” “行了，夸这么多，不如来点实惠的，既然是活广告了，给点优惠呗”陈深哂笑一声，看着唐山海，明明对盛师傅的称赞自己也是连连点头深表同意，还故意戳着生意人的痛处要求道。 盛师傅倒也不小气，大方道，“本来这两位先生定了几套我就该给点优惠的，身条又这么顺溜漂亮，多给点优惠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俩位也不像上次那个毕先生那么会砍价，衣服是做了不少，最后我也没赚多少”说到后面有了几分揶揄的味道。 陈深挑了个眉，“啧，就知道你记着这段。老毕那个人呢，是有点抠门，不过他出来买东西也不多，我嫂子还带了好几位官太太来你这儿做衣服呢，也够你赚的了，别那么小气嘛。” “是是是，那我明白的。就是这么说一说，我也没往心里去的。”盛师傅呵呵笑道。 在盛师傅去招呼新进店的两位客人时，唐山海对陈深小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陈深看看表，已经八点十五了，一派轻松道，“你事情都办完了，早点晚点去上班也不用那么着急的。就说我们在外面做衣服耽搁了点时间，老毕还能说什么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3章 201例会（1） 201例会1 “我这个事办了，但那件事恐怕没办好。”唐山海沉着脸道。 “什么意思”陈深看唐山海的脸色，意识到事情不妙。 唐山海语速极快低声说，“我怀疑飓风队现在可能已经暴露了，苏三省带着大量的人马正往大有里赶，很可能是曾树已经扛不住招供了。不知道陶大春有没有及时通知到，如果他出事了” “走，回处里说吧。”陈深拍了拍唐山海的手背，脸色严肃起来。徐碧成也满面紧张。 三个人即刻出了裁缝店，各自坐了辆人力车匆匆向行动处赶去。 “头儿，你可算回来了。”扁头似乎特意等在门口，看见陈深就跑步迎上去。张大贵也跟他待在一起，满面急切地迎向唐山海。 “发生什么了”唐山海看到张大贵那神色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说，问道。 “怎么回事啊”陈深也问扁头。 “曾树招了，处座让你还有唐队长，徐先生马上去会议室开会。”扁头说话比张大贵语速快，噼里啪啦一句话就说完了。 张大贵在一旁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苏先生带着三分队的人一早就出去抓人了，说是去抓飓风队，咱一分队二分队都没动静。” “知道了。”陈深和唐山海对视一眼，一起走进了楼下大厅。 陈深转身先去拿玄关处报架上的报纸，习惯性地先观察四周的工作人员，听着各个方向传来的对话聊天说笑甚至是昨晚谁睡觉被臭虫咬了一口的话，过滤着其中最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毕忠良让苏三省先带人去抓飓风队，曾树已经被放出了大牢，正在楼上会议室跟毕忠良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别人都不好靠近。 唐山海和徐碧成先上楼，注意到陈深没上来，于是紧随着唐山海，握了下他的左手。 唐山海感觉到对方手心的颤动，轻声安慰，“不管怎么说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也经历过了，对吗别怕。” “不管怎么样，我都决定跟你共同面对。”徐碧成坚定道，迟疑了一下道，“万一我是说万一结果是最坏的，到那时候，如果有必要的话，要不要把陈深” “陈深跟我们不会有任何关系。”唐山海眉光一冷，语气平淡又坚决，“无论什么结果，陈深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不要做多余且无益的事，记住了吗” “好。”徐碧成默然低首，拳头紧握了一下。 临近会议室，唐山海他们听见会议室里毕忠良正跟曾树谈着什么，仔细一听，谈话的内容都能听得分明了。 这时，陈深也跟了上来，和他们一起听见了会议室中的对话。 “那你这么说，军统安插在上海这里有一个代号熟地黄的潜伏者，真的连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毕忠良问着曾树。 “是的，为了保护他的身份，熟地黄只有飓风队队长可以见他，其他人都不能见他，但他可以直接向飓风队下达锄奸令。”曾树点头道。 毕忠良沉吟着，除了熟地黄这个代号，曾树所说的这些与苏三省所知的差不多，看来这个重庆来的熟地黄，藏得真够深的。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能够抓到飓风队队长，我们才能挖出这个熟地黄了”毕忠良语气有点沉重道。 “是。”曾树应道。 唐山海与陈深走到了门口，冷静地瞥向徐碧成。徐碧成努力咽了下口水，尽量坦然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会议室。 毕忠良回头看着陈深他们，“来啦坐。”目光中一抹惊讶掠过，眼毒地没放过唐山海右手上的异样，“山海你这手又怎么了” 曾树畏畏缩缩地看了眼刚走进来的唐山海，不知为何心虚不已，急忙垂下了眼睛。 “没什么，昨天回去有点累，想喝点酒解乏，不小心摔了杯子，碎片划破了手，就这样了。一点小伤，谢谢处座关心。”唐山海含笑回答。 “你可真是咳嗽还没好吧待会儿不舒服可要说啊。快坐下。”毕忠良关切道，招呼着人。 唐山海他们坐下来。 陈深看着曾树一边坐一边说，“老毕，你可以呀，一宿没睡，三寸不烂之舌之舌就把堡垒攻下来了，敢情咱们那些刑具都成摆设了，是不是啊，唐队长” “是，处座的手段自然是比你我都高明多了。”唐山海冷冷淡淡瞥了眼陈深。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曾树跟苏三省一样，都是自己人了。”毕忠良向唐山海和苏三省介绍般指了指曾树。 “好啊，如虎添翼。”陈深绽开笑容，转向毕忠良，双手挥了挥，“哎，那翅膀去哪儿啦”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马上就带着飓风队的俘虏回来了”毕忠良话音未落，苏三省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正要踏进来，毕忠良笑脸微开，“说曹操曹操到。” 苏三省来到毕忠良面前，微微低着头，目光却照旧先从唐山海身上细细爬过了一遍，也发现了唐山海刻意想遮掩但在苏三省眼里更显清楚的一点伤口，肉眼可见地深皱了眉头，才恭敬地向毕忠良汇报，“报告处座，飓风队目前全员十六人，三人被击毙，十二人被捕获。” 唐山海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焦虑和隐痛让他几乎维持不了表面的沉稳的面具。他左手搭着椅子扶手，纤细的手指微微紧绷了一些，又很快无力地松弛下来。陶大春真的出事了吗他在哪儿 陈深坐没坐相地半瘫在椅子里，会议桌下翘起的二郎腿蹭了蹭唐山海的腿，而徐碧成也下意识地抓了抓唐山海的手腕。 唐山海今天穿的浅色西装，与苏三省在路上看到的那个背影的西装如出一辙，是唐山海早上去了大有里附近，苏三省内心确定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向毕忠良汇报这个，认为既没有必要，也很愚蠢。 毕忠良闻言瞪大了眼睛，讶异道，“少一个” 苏三省低头认了，“我问过了，溜掉的是他们的队长，就是陶大春。” 陶大春没被抓。徐碧成揪着的心略略一松，手缩回来放在自己腿上，规规矩矩坐着。唐山海无动于衷地听着苏三省和毕忠良的对话。 “只有陶大春跑掉了”毕忠良头转过去又转回来，神色失望，又问了一遍。 苏三省头仍低着，“我确定消息绝对不会走漏，当时在据点里的一个都跑不了，唯一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当时刚好不在。” 唐山海偏头瞧了瞧苏三省那边。 “刚好不在”毕忠良眼睛睁圆了一些。 曾树插上了话，“他要是刚好单独一个人出去的话，会不会去找熟地黄了”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了唐山海。 苏三省哼笑一声，对着毕忠良又道，“准确地说，陶大春从昨晚就没回来过。有几个人昨天去过爆炸的码头对，这事就是他们干的，陶大春让他们完事后分散撤出码头在一个小树林集合，但陶大春一直没有来，他们就先回据点了，有两三个人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时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爆炸那事是飓风队干的”毕忠良沉吟起来，“这可难办了。你昨晚从码头抓到的那几个人，往死里审了也就是个趁火打劫，他们可不承认跟军统有关系。非要屈打成招，指认他们是军统，那盛海公司那边要怎么说上午盛海公司总经理还特意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好像抓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他的妻舅什么的” “那于胖子的叔叔还是汪先生身边的人呢。”陈深嚷嚷开了，“老毕，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你别擅自处理了。我看啊，直接报给李主任，他说怎么做，那咱们就怎么做。省得事后到处落不着好。唐队长也在这里听着，可以给我们做个证呢。” 唐山海瞥了瞥陈深，好像有些气恼他非要扯到自己，虽然精神不太好，仍是对着毕忠良露出了惯常的客气甜美的微笑，条理分明地说道，“处座，陈队长话说得不好听，道理却还是有一些的，我也认为，这么处理比较合适。昨天码头抓到的那几个人，现场偷抢货物罪证确凿，不管跟军统有没有关系，这都是实打实的。至于是不是要继续审查背后还有没有军统的关系牵扯到太多人，似乎也不大好，咱们觉得不好拿主意，那还是向上面汇报，通通气，这样自己也能少犯点错。” 毕忠良心里门清，这事可大可小。 盛海公司让自己的人过来抢货是事实，至于是不是跟军统有勾结那就说不清了，要是李默群跟周扶海硬碰硬扛上往死里整，将这几个抓到盛海的人打成军统不说，借口再去盛海公司查一查抄个家，那就是去掀周扶海的老底了。 但是周扶海会这么容易被李默群整垮吗 毕忠良一时无话，周围人也都默不作声，知道他在考虑其中的利害。陈深手在椅子靠背上无声敲打着，二郎腿晃来晃去。唐山海闭目养神，似乎是该说的话说了，其他的事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4章 202例会（2） 202例会2 周扶海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肯定还会往上各种疏通关系，论与汪先生的亲厚，李默群怕是及不上的。以毕忠良对李默群的观察，李默群怕是不会做这么绝，但借这个机会狠狠刮一层周扶海的油水那是很有可能的，周扶海没被逼到绝路，自知理亏在先，估量着吃点亏也不会明面再跳脚，就暗暗记下李默群这笔帐。自己呢，在这当中能做的事有限，最要防止李默群拿自己出来集了周扶海的火，他最好的默默在背后煽风点火，看着李默群和周扶海折腾，坐山观虎斗。 唐山海这边毕忠良看看对方沉静如水的端丽面容，这小狐狸自然是个脑子清楚的，估摸在李默群面前说话也不会把自己说成个幸灾乐祸的挑货吧。 苏三省和曾树初来咋到，对特工总部乃至于新政府内部的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常尚不熟悉，是以只是听着，什么话都没说，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曾树听得全神贯注，心中迅速画出了新政府在上海的几个大致势力范围。苏三省心不在此，眼神好像是一直看着毕忠良，可是余光更多地瞧向了唐山海。 思忖一番，毕忠良拍了板，“盛海这事就听你们的，我等会儿就打个电话给李主任，听凭李主任指示得了。咱们还是先说说陶大春和熟地黄这事吧” 唐山海眨巴眨巴眼睛，像在考虑着什么。 陈深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老毕，你有得忙了，麻雀没有抓到，又来一个熟地黄。新政府大大小小这么多机构，都让咱们去抓卧底，人家那些机构里大小头头个个眼高于顶，就没几个是没背景的白丁，很难查啊。” “你说除了飓风队队长之外，会不会有其他行动队的成员见过这个熟地黄”毕忠良白了眼陈深，转而继续问曾树，希望得到缩小范围的线索。 曾树也很不确定，“其他的人” 苏三省提议，“处座，要不然我们就试试，先把总部全体人员的资料拿给飓风队的俘虏认一认或者，还可以联系新政府上海其他办事机构，让他们配合工作，拿出全部人员档案，一一给这些飓风队俘虏辨认。” 熟地黄与陶大春见面未必能保证每次周边没有别的人，说不定他们没注意就让别的队员给碰上了呢，如果这些队员对苏三省他们拿出来的照片上的人有反应，那很可能熟地黄就在其中。就算查不出来，也没什么坏处。 “辨认一下是可以，就是这工作量有些大”毕忠良咂了下嘴巴，“好，你亲自去办。先从行动处的人员档案开始给他们认。其他的，我打电话给李主任时一并报告了，特工总部的人员档案也没问题，至于其他机构如果李主任不好办，估计他会直接联系影佐，应该问题也不大。” “是。”苏三省低头道。 毕忠良招手，让苏三省也一起入了座，与曾树坐一起，在唐山海斜对面。 “碧成啊，”毕忠良吩咐道，“麻烦你现在去找一趟柳美娜，“让她把我们处里所有的人员档案资料全都交给苏三省。另外，吩咐柳美娜准备去一趟总部把所有的人事档案资料也全都拿来。” “好的，处座。”徐碧成起身应道，当即转身出门，余光瞥了瞥唐山海。 “军统上海区的总部已经恢复原样了，我们的人守在里面，要是这个消息没传出去的话，陶大春会不会还去找曾区长呢还有闸北区分站的那些人”唐山海开了口，提出另一个问题，看了眼苏三省。 “说得对。”毕忠良还在思索，苏三省率先应和道，“唐队长心思缜密，这件事情处理得非常合宜，在下佩服。”苏三省低了低头，又抬头，直直望向唐山海，眼中又是黑暗的火焰在燃烧。他想表明自己昨天说的一切功劳都愿意给唐山海并非空口白话，这种提议本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他将此说成都是唐山海处理的，就是他的诚意。 虽然，从陈深的角度看，苏三省这话十分地不合时宜，仿佛是以唐山海长官的身份在评价这件事的功过。然而他苏三省算什么东西哪怕功劳大，此时在行动处也只能称呼一句什么职务也没有的“苏先生”。毕忠良都不会这么居高临下丝毫不客气地评价唐山海行为的得当与否。 “那是自然，唐队长的能干程度可比你我能想象的高多了。特工总部那些日本顾问有的工作离了他都没法做事。”毕忠良随声呵呵笑应了一句。 “是处座和苏先生过谦了。”唐山海直视着苏三省的眼睛，唇角微勾，意义不明，像是感谢又像是克制的嘲讽。对于苏三省这番“示好”，他只觉可笑可恨，不承认也不否认，总之都没什么意义。 然而不管唐山海的笑代表着什么，苏三省内心单纯雀跃地想，他的这笑意，都是只给自己一个人的。 “曾树，马上去配合一下物证科，把陶大春喔，还有那个叫什么于德亮的，这两个人的画像给画出来。”毕忠良继续吩咐。 “是。”曾树点头，余光已经在苏三省和唐山海之间来回窥探了多少趟。 既然飓风队大部分人都抓到了，只是少了个陶大春，已经证明他的飓风队地址是正确无误的，自己的叛变诚意得到了印证，安危有了保障，曾树就没必要在无确实证据之下提出唐山海是熟地黄的嫌疑了。而且唐山海身份特别，非等闲之辈，也不是他随意提出嫌疑就能被调查的，一个不注意只会让自己引火烧身。这个唐山海，在重庆政府时背景过硬，到了汪伪也是后台可观，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高贵，命定幸运，到了哪里都是人中龙凤，理所当然要压在许多人头上的。曾树没多少不平，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苏三省对这个唐山海曾树想到了苏三省最开始不愿相信唐山海投敌向自己质问的情景，心头起了一丝冷眼旁观的兴致。 “陈队长，唐队长，先辛苦你们两个人守住军统上海区的总部，有任何可疑人员马上给我抓过来。等一下我会让刘二宝把画像给你们送过去。”毕忠良最后给陈深和唐山海下令。 “得令。”陈深眉毛一轩，头一点。 唐山海也倾身颔首。 “山海，你先出去稍微等一等，我和陈深还有几句话说完就过去。” “好。”唐山海看了眼陈深，起身出了会议室。 “什么事啊老毕”陈深满脸困惑。 “山海今天精神似乎还不大好，你跟他一起，照顾着他点，别老给人不痛快。”毕忠良瞧了瞧门外，放小了声音道。 “我还当什么事呢唐山海成了你外甥啦，你这么宝贝”陈深笑嘻嘻道，“哎，这么心疼他，你怎么不给他直接放假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毕忠良面露无奈，“这李主任和李太太还想给自己的表外甥捞功呢，我要给他放假，事后论功行赏没他的份，或者他的份比别人少了，那李太太又要以为我给她的宝贝外甥小鞋子穿了。是找我抱怨不是找你，你说得倒轻巧可是这公子哥身子娇贵也是事实，有什么风吹雨淋的就不舒服，我看他今天脸色也不大好，现场要是有什么事，最后人家还是要找我抱怨。不然我干嘛派两个队长去别墅那儿守着你就给我对他上点心吧，有什么不对马上送人去医院啊。” “好好好，知道了。”陈深长叹了口气应道，“我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唐队长的，毕竟行动处的一道好风景，真倒下了咱们处里那些姑娘的芳心又得凄风苦雨了。”陈深貌似无奈地站起来，双手插兜出了门。 这番对话全程都被准备起身出去按照毕忠良吩咐各行其是的苏三省和曾树听了去，毕忠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让听的。这令曾树和苏三省对于唐山海在这儿的受重视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真切领会。曾树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急急巴巴地说出什么唐山海可能是熟地黄之类的话，不然绝对是找死。苏三省则是想着唐山海瘦削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深出门去寻唐山海的身影，那人却没有在走廊等着。难道不想跟我一起去，自己先走了这么没兄弟义气早上还求我帮忙呢，帮完了就甩脸了，这叫什么来着，好像那米高梅的舞小姐露西从哪里学来的一个形容，拔x无情啧啧。 陈深内心戏颇多地埋怨着，耳尖地听到公共卫生间那儿传来的哗哗水声，心有所感，脚步转了过去。 唐山海开着水龙头，正俯下身，左手掬了冷水泼面，抬头对着墙上安装的巨大镜面，眉心拧着，眼神微闭，脸上水光涔涔的，哪哪儿都难受的神情。 心里一软，陈深走近了给他关上龙头，捏住唐山海湿冷的手指，嘴上没什么好气，“不是吧昨天一晚上还没淋够雨啊，今天又拿冷水浇脸，还嫌自己身体不够折腾的” 唐山海忍受着脑子里从早上醒来就没怎么停止过的虚浮昏沉之感，连时不时的咳嗽都不算什么了，没多少精力应付陈深，从对方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抬眼翻了翻也是迁怒得有气无力的，“这不得谢谢你昨天给我喂了两颗安定吗上班时我要是睡着就找你算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5章 203双队出巡 203双队出巡 听唐山海提到这一茬，陈深知道绝对是徐碧成那个小jian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自知理亏地掏出了唐山海胸前口袋的丝巾，手劲轻柔地给他擦着水润潮湿泛着光的脸颊肌肤，“这也怪我好好，怪我，我给你擦擦。你小心着点儿，我开车带你去军统上海区总部那儿，路上可以睡一睡。” 陈深擦完了将手帕塞进唐山海的胸前口袋里，丝帕的末端不知道几个揪凌乱地挣出口袋，唐山海低头看了看，嘴角往下轻轻一撇，随手两根手指捻出手帕放在手上叠了叠，指间翻飞着很快叠成类似一个三角的形状，才轻描淡写极为优雅地往口袋里富有技巧性地一塞，只露出了规整中透着不羁的手帕一角。 陈深悻悻“啧”了一声，忽然觉得在世人皆知的讨喜的一面之外，眼前这个家伙有时候还真是也有挺讨人厌的一面的。 从卫生间出来，柳美娜站在档案室门口等着什么，徐碧成也在，见唐山海过来眼神齐齐扫过来。唐山海带着笑容走去，向他们二人柔声道，“我跟陈队长要出任务，中午不要等我吃饭了。” “那晚上呢”徐碧成追问。 “晚上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我买点菜回家给你做饭。”唐山海看看徐碧成担心的面容，略轻松地加了一句，“要不我做饭也可以。” 陈深搂上唐山海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热情得怪渗人的，“放心吧，我一定早一点把你哥哥给带回来。”然后冲着柳美娜一眨眼，“娜姐，这发型几天没换了吧有时间的话，我帮你剪一个新的刘海，不收钱。” 柳美娜脸上笑容绽开，虽然眼神还是盯着唐山海，“谢谢陈队长啊，那我就记着了，你要忘了我可是要催的。”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看的”唐山海伸手替柳美娜挽了挽鬓角漏下的一缕发丝，惹得对方徒生了一抹幸福的娇羞之色。这人撩完了女朋友，又对陈深露出了甜死人不偿命的笑，白牙微微晃啊晃的，“不收钱的事，不知道我有没有份啊” 陈深瞧着他方才挽柳美娜头发的手莫名来气，对上唐山海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促狭一笑，“除非”眼珠转了转瞥了眼一旁的柳美娜，“你是个女的。”如愿以偿看到了瞬间色变的小白脸气鼓鼓地成了小嘟脸。 柳美娜憋笑拍打了陈深一下以示作为女朋友对唐山海的坚定拥护，徐碧成面无表情习惯性地一瞪眼。唐山海扭头撇下陈深，迈开大长腿独自快步走开。 “哎，唐队长，开玩笑呢。不会这么小气就真生气了吧”陈深大声嚷嚷着追了上去。好似谁也没发现身后长廊拐角处刘二宝的偷窥。 陈深连跑带窜地很快追上了唐山海，又没脸没皮地凑上来搭着人肩膀，“其实呢，要不是柳美娜在那看着，我可真想说除非你是我媳妇儿我才给你剪头”话未说完，陈深手腕被唐山海拧住突兀地一拽，他随机应变下盘一定，手腕灵巧一转脱离了对方的掌控，再往后一跳，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乖乖，想给我来个过肩摔也太狠了吧，要谋杀亲夫啊” 唐山海银牙一咬。要不是今天头晕得厉害，真该好好揍他一顿。 两人下楼到了车上时，看到苏三省和曾树一前一后也出了大楼往行动处地牢那儿走，陈深说想起来找老毕还有点事，又上楼去了处长办公室一趟。唐山海兀自坐在副驾座上闭目养神地等着，懒得多问什么。等陈深下楼来了开了车子出了行动处一段路，唐山海眼睛还是没睁开，像是要睡着了。 陈深看看周围确定这趟后面没有尾巴了，才低声开口问道。“除了姓陶的还有谁认识你” 唐山海张开了眼睛，不见一丝小情绪，“还有两个，已经尽快转移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调走了” “是。”唐山海确信地点头，陶大春这事肯定是做得到的。 陈深松了松气，又不放心地叮嘱，“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别还没抓到老陶呢，自己把自己出卖了。” 唐山海看着前方起伏的路面，本是决绝的眼神起了一丝挂念，“我不要紧，就是怕牵连碧成，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陈深，如果我真的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 “不能”陈深踩了下油门，猛地颠了唐山海一下，他一只手突然从方向盘上空出来，牢牢抓住了唐山海的手，“别跟我说这个，要我关照可以，你好好的就行” 唐山海低首望望陈深抓着自己腕子的手，握得还挺用力，都有点疼了。唐山海没挣，也不说话，脊背放松了又靠在座椅后背上，阖上眼睛道，“刚才上去找毕忠良说什么了” “我进去时，刘二宝好像正跟毕忠良汇报早上我和你吃了早饭去盛记裁缝店的事，毕忠良有点怀疑咱们在里面花那么多时间干什么了。我进办公室他就把刘二宝支开了。我嘛，明着是去讨钱花的，顺便好奇地问问他是怎么说服曾树投降的。”陈深松开了握住唐山海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 唐山海眼睛睁开瞅陈深，“他怎么说的” 瞧见唐山海疲惫的神色，陈深把“想知道啊想知道就求我啊”的之类调戏的话咽了下去，老实道，“他能说什么啊老狐狸一个，屁话一堆，半点有用的没有，还被他又借机洗脑了一番。什么张自忠将军死了又是蒋jieshi又是毛zedong题词的又如何，现在也是没人记得之类的话，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人死如灯灭，活着才实在。我才不信他就用这些说服了曾树。不过是他自己要信那套，也总希望我信那套，但又怀疑我到底信不信，反正找机会就要说说的。你要是没听过，早晚也会听到的，跟我一样，就随便听听当耳旁风好了。” 唐山海轻笑一声，“还挺像他的风格的。”毕忠良式的试探洗脑灌输三位一体，唐山海教他弹钢琴的时候早领教过了。“可是，张自忠将军会一直有人记得的，他做过什么为什么而死，毕忠良记得不记得并不重要，总会有人会记住的。而毕忠良做过什么，历史也会记得。” 陈深对于唐山海这样突然郑重的话语感到忧心，故作轻松地拍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当然，张自忠将军自然有人记得。可是，更多时候，保存有生力量更重要，不要动不动就想着牺牲嘛。” 来到沪南区嘉庆街三十六号曾做为军统上海区总部的花园别墅，陈深和唐山海并肩走进去。唐山海观察着周围，暗自心惊。别墅从外表看已经恢复了平和安宁的外貌，只是里里外外都埋伏了人手，但凡有人靠近，只要被发现，必定再无退路，只能被抓或被杀。 飓风队除了陶大春全员已经被苏三省或抓获或杀死，军统上海区亦是除昨晚没抓成的闸北区分站之外也已全部落网。唐山海看了眼别墅正面二楼的大露台上特别明显的两盘绿植盆栽，那也是苏三省叫人特意恢复了原位摆好的，是表示一切如常的平安信号。如果将两盘绿植调换了位置，足可远远就警醒想要靠近尚未被抓的军统特工危险，速退 “陈队长，唐队长。”“头儿。”大门处看守的两三个行动处特工见到陈深和唐山海立即恭敬低头招呼。 “有什么可疑的人吗”陈深出口问。 “早上来了个送菜的，说每隔三天给这个院送一次菜，现在已经关屋里了。阿庆正在审问。”其中一人汇报着。 陈深与唐山海互看了一眼。两人不言，只是极为默契地齐齐迈开步伐，肩并肩地共同走向了别墅。 “我说”门口值守的特工中一人望着两位队长并行而去的修长悦目的背影，“这陈队长和唐队长真的有矛盾吗怎么看着还挺和谐的。” “谁知道啊都说陈队长是毕处长的兄弟，唐队长是李主任的外甥，毕处长和李主任传闻不对付，不还老在一起喝酒吃饭互相做局打牌什么的什么关系好不好啊都别人瞎说吧，都在特工总部，一根绳上的蚂蚱，再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啊”另外一人望着两位队长，有感而发道。 “我看也是这样。有矛盾没矛盾，该说笑还是说笑，旁人也都是随便八卦，都当不了真。”第三人赞同地点头。 别墅楼上一个小窗里，一闪而过了那个昨晚盯着唐山海的“尾巴”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说不说，啊送菜这屋里的人干什么知不知道”别墅的后屋里，阿庆正揪着那个送菜的家伙厉声呵斥。 看这伙计鼻青脸肿的可怜样应该是已经被好好先修理过一番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得不成言语，只会唯唯诺诺求着饶，“军爷饶命，我只是个送菜的，平常就给他们家送点青菜，至于主人是干什么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6章 204冒险之念 204 冒险之念 陈深倚在门边看了看，阿庆发现了他，停了审问先过来招呼，“头儿” “不用审了。”陈深朝卖菜地走去，漫不经心道。 “不审”阿庆一脸费解。 “你看他，”陈深拍拍送菜伙计的肩背，摸着转了一圈，“满脚的泥巴，肩膀上的皮又厚又重，一看就是种庄稼的。” “那难道就这么给放了”阿庆眨眼。 “等真的兔子撞上来之前，先关着。”陈深出了后屋，头一抬，满腹问号，咦，唐山海呢 阿庆看他神色，不知怎么就猜到了他心思，指指楼梯的方向，“唐队长刚才没跟进来，好像往楼上去了。” 陈深心道不好，转身就匆匆向楼梯走。那家伙方才一瞥二楼盆栽，陈深就知道唐山海在想什么，本以为他不至于这么没头脑，明知道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还会去移动盆栽，现在看来，这人身体不舒服之余已经急得快没理智了。 陶大春和闸北站分区于德亮等人的漏网让唐山海的心里稍感欣慰，但他不确定陶大春是死了还是活着，于德亮他们是否真的撤离了还是依然留在上海待命。唐山海发出的消息只是切断了军统上海站的资金链，这条线并不与军统人员有直接联系，所以陶大春暂且不论，于德亮等人是有很大可能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昨晚码头的爆炸并不足以向他们发出明确的警示，因此他们还会回到军统上海区总部这儿汇报情况吧。 军统上海区基本全军覆没，这些人是仅存的残留力量了，日后军统上海区的重建，也不能少了这些资深特工的丰富经验，能多保留一个都是无比可贵的财富不行，必须发出信号确保于德亮等人不会被捕。即使明知暗处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唐山海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盆栽伸去。两盆并列的绿叶盆栽，一盆阔叶绿植，一盆小叶绿植，只要将两个盆栽左右调换一下位置，于德亮等人就会明白一切，不会再自投罗网只要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再挽救数个战友 陈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赶，抬头果然望见一个人影畏畏缩缩站在露台后方瞧着什么可不就是那个昨天起就盯着唐山海的“尾巴”，正从背后瞧着大露台上的唐山海。而唐山海的那手已经碰上了露台上的其中一株盆栽。 “干嘛呢”陈深不悦地出声，既惊动了那个“尾巴”，也惊动了唐山海。 唐山海倏然缩回了手，回身一看。 “啊，陈队长，”“尾巴”有些难堪地整了整衣衫，“我随便转一转。” 陈深已经上了楼，直向唐山海这边走来，“喔。” “那个，你和唐队长，要来壶茶吗”“尾巴”尴尬地讨好。 “行，来壶龙井吧，唐队长”陈深看向唐山海，与之视线相对。 “可以啊。”唐山海微微颔首。 “好的。”“尾巴”忙不迭地离开了。 瞧着“尾巴”确实地下了楼，陈深慢慢走到露台那儿，接近了唐山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所有暴露自己行为的，都不是好办法。”他也伸出手去摸了摸盆栽绿油油的叶子，随口好奇着，“这大冷天的，这什么植物啊还能长这么好”仿佛唐山海刚才伸出手也该是类似的好奇的理由。 唐山海明白陈深刚刚又救了自己一次，轻叹了口气微微倔强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陈深低头掏出自己的樱桃牌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他。 唐山海眼睛抬了抬，倒没有像平日那般嫌弃地避开，一反常态地接了过来，陈深点了打火机给他点火，望着对方将烟放进微张的红唇，略倾了身体凑过来将烟对着打火机的小火苗，一手护住了火焰挡着风。 “当然不是什么都不做了。”陈深笃定地说了句，唐山海蓦然瞧向他，将烟夹在两根手指当中。 陈深再没说什么，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唐山海抽着烟，试图从这有些呛人的青草味中品出陈深的意图，看着眼前升腾起的青烟，抿了抿唇。 两人背转了身靠着露台的栏杆，并肩而站，姿态都带了些放松，身后两盆绿植郁郁葱葱，一派悠闲和平。 陈深突然凑过来抓起了唐山海的右手，掌心愈合并不稳固的伤口因为一早上的奔波又裂出了缝口，渗出新鲜的血液，“又流血了，我说你现在还是包扎起来吧。”不待唐山海拒绝，直接招呼楼下的人送些伤药绷带之类的东西上来。 徐碧成抱着行动处全体成员的档案资料和照片随着苏三省走进了行动处地牢的深处。他平时也很少来这个地方，有着本能的不喜欢，没事都会尽量避开。今天自然是没有理由避开了。 经过地牢的过道，两边的监室里都关满了人，徐碧成知道这些人都是刚抓到的军统上海区的人，现在他要去面对的，是地牢深处关着的那些飓风队的成员。陶大春之外，他和唐山海都没有与飓风队的成员们有过任何会面，即使吕明那次的碰见也是一个纯粹的意外。现在，苏三省想要试探飓风队成员有无见过可能隐藏在特工总部的熟地黄。徐碧成知道苏三省不可能得逞，可如果这些飓风队队员没有说出苏三省需要的信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徐碧成也不敢想下去。 苏三省对徐碧成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不输给对毕忠良，领着徐碧成进来的一路上，言谈举止都十分尊重。 “听说，徐先生和唐队长是兄弟”苏三省随意地问道，貌似想话些家常拉近点距离。 “不是亲兄弟，是远房亲戚。”徐碧成也客气回答，“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弟，他就是我的亲哥。” “有个唐队长这样的兄长，那还真让人羡慕。”苏三省嘴角拉扯了一下，笑得有几分怪异。 徐碧成点点头，视线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他讨厌憎恶苏三省，也对这个人有着莫名的恐惧畏意。 到了目的地，苏三省替徐碧成拉开了囚室的门，还亲自带他来到囚室前方的那块木板上。 飓风队所有被抓到的人都被迫排着队站在里面，每个人四肢均上了铐，一个个面目漠然，很多人头脸都已是一片血污。徐碧成只扫了他们一眼，心头一悸，就转了身，似乎只是很专心地从文件袋中翻找资料。行动处所有人员的入职照片也都在袋中，徐碧成一张张拿出来也、，摆好在木板上，让那些排着队的所有囚犯都能看见。这些入职照片要求必须穿着军服，所以每个人都是军装加身。拿出唐山海的照片时，徐碧成下意识在照片上轻抚了一下，才小心放在了木板上。 苏三省一直在一边看着，看到唐山海的照片，他先盯了片刻，突然走近了，伸出手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这举动让徐碧成疑惑，手下继续摆着其他人的照片，眼神时不时投向苏三省，没敢多问什么。 感觉到了徐碧成的目光，苏三省倒是主动解释起来，“唐先生穿军装也是风姿卓然，英气勃勃。徐先生觉得呢” “是啊。我哥他穿什么都好看的。从小到大，每个给他做过衣服的裁缝师傅都说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徐碧成望着被苏三省拿在手里细细抚摸的照片，不知为何很有种抢回来的冲动，面上勉强地笑着应付道。 “徐先生和唐队长一起长大，自然是他什么模样都见过吧。”苏三省将照片又慢慢放回了木板上，冲着徐碧成一龇牙，生生将对方笑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有的时候，真是无比羡慕徐先生啊。” 二楼露台上，陈深命人搬来了两把椅子，他和唐山海坐在椅子，中间临时找来的茶几上摆着壶刚泡好的龙井，和两杯刚倒下的热茶。 “哎，这军统的人啊就是会享受，龙井还挺地道的，怪不得老毕就喜欢搜军统的据点，每次一搜都一大堆好东西。你看这么大一别墅，花园洋房，多气派，也能顺便说充公就充公了”陈深半摊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边品尝边赏着露台外的风景，“看看，这儿风景也不错，天气又好，喝下午茶正是好时候。” “现在才是上午。要喝下午茶，还早了太多了吧。”唐山海右手已经被陈深多事地又包上了纱布，只得左手端着茶杯浅浅呷了一口就放下来，坐姿端正地望着楼下的情况。 “喝茶就是看心情，哪还那么讲究上午下午嘛不过这茶啊，还是没有唐队长办公室里的那些好喝，没那么甜。”陈深随便地唠嗑着。 “要甜的你加糖好了。”唐山海微蹙了眉，余光看了看他们身后貌似老老实实站着等吩咐要伺候他们的“尾巴”，心中烦躁却不能直接询问陈深有什么主意，和对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觉越聊火气越大。 “是啊，加糖就好了。哎，这不我身边不就有位姓唐的吗”陈深抿一口茶，闭上眼似乎在品位，“我还真尝出点甜味来了。” 唐山海忍受不了一般豁然起身。 “唐队长去哪啊”陈深不解地抬头。 旁边伺候的“尾巴”眼睛也倏地瞄上了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7章 205苏三省的讯问 205苏三省的讯问 唐山海瞥他，修长手指系上西装扣，不紧不慢冷冷发话，“我去外面看看情况，检查一下各个岗哨位置是不是有人时时刻刻蹲着，要是都像某人这般玩忽职守，值班时分当喝茶点的时间，咱们行动处布置再多人也别想抓到一个可疑人员了。苏先生刚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再不求点表现，你我这行动处队长当得就要让人议论了” “尾巴”正要转身跟着唐山海而去，陈深叫住了他，一脸不悦，大声嚷道，“喂，喂，你跑什么啊。唐队长要积极干活挣功劳，你也要学他挤兑我我这儿不要人听命啊” “尾巴”只好回头，讪笑着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山海迈着修长的步伐扬长而去，很快下了楼出了别墅。 苏三省站在铺满了行动处人员五六寸大照片的木板前，看着飓风队的人一个个押上来仔细辨认有无熟悉的见过的面孔。 徐碧成立在一旁心头惴惴，明知这些被抓的飓风队成员应该认不出什么，也还是浑身不自在，无法自如地面对那些曾经同袍沦为阶下之囚的面孔。 一个又一个囚犯在木板前站了站，无一例外最后都是摇头茫然的举止，又被一一押下去。 苏三省只是默默看着，脸上没一丝不耐烦躁。其实徐碧成觉得苏三省盯着自己的目光比看囚犯的眼神更阴森难测。 下属又带了一个飓风队成员过来，这是最后一个人了。如果这人也和前面那些人一样一问三不知，熟地黄是谁至少现阶段不抓到陶大春是别想查出来了。苏三省眉毛挑了挑，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躁动。 徐碧成握着水杯，呷了一口水，低头避开苏三省又有意无意投来的视线。 这个最后一个来辨认照片的人举动有些不同寻常，他定定站在照片前看了许久，目光一一仔细地扫过那些照片，像是看出了什么。徐碧成骤然又心下不安起来，生怕这人又曾经无意间撞见过唐山海或者自己与陶大春会面过。 苏三省反应更快地走上前，挤出一丝自以为友好实则仍是如獠牙般的微笑，“认出来谁了谁呀谁呀他”苏三省自己用手指着那些照片，随便指了几张，然后定格在陈深的照片上，见对方没有反应，手指顿了顿，似有颤意地在唐山海的照片上一顿，“还是，还是他” 徐碧成的心口猛然跳到了嗓子眼。 这个面色严峻脸型方正如同岩石的飓风队成员不言不语，锁着手铐的双手往苏三省面前一送，意思很明显，先解了他的手铐再说。 “快，快，快。”苏三省招呼着后面的特工上来给他解开手铐，面露笑容，好像看到了胜利是曙光。 徐碧成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水杯，面无表情。 “说。”解开了这名飓风队成员的手铐，苏三省笑着抓了抓他的肩膀，鼓励地催促，“说了我保你平安无事，富贵荣华。” “水。”飓风队成员眼睛盯着那些照片，吐出一个字。 “水，倒水倒水，快快快。”苏三省有求必应地吩咐一旁待命的行动处特工。 徐碧成望着那些人手忙脚乱地给这名飓风队成员倒水，手伸向后颈摸了摸，缓解着自己不断猛涨的紧张情绪。 满满一杯水，这飓风队队员拿到之后就猛灌一气，哗哗地倒进嘴里，一小半都流到了嘴巴外面，顺着脖子往下淌。 苏三省耐心地等他喝完。 水喝光了，年轻的飓风队队员手一松，青色的搪瓷杯咣当一声落到地上，惊得徐碧成眼睛一眨。 “好了，可以说了吧。你告诉我，这些人当中，”苏三省再度指向那些照片，“你见过谁对谁有印象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是他吗不会是他吧他”苏三省手指了一圈，又回到了，指尖对着唐山海。 少言寡语的飓风队队员听着苏三省有些聒噪的话语，良久挤出一句低语，“你给我去死。” “啊”苏三省没听清。 “我说，你给我去死。”飓风队队员声音刻意压得低，又说了一句。 徐碧成似乎听到了，眼睛睁大了。 “你说什么”苏三省还是没听清，耳朵凑过去又问了一遍。 飓风队队员也凑近他耳朵，似是有秘密要耳语的模样，抓住了他的肩膀，突地嗓门洪亮如钟，震得对方一时脑袋发懵，“我说，你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他陡然出手，双手死死掐住了苏三省的喉咙，压抑的愤怒的火焰被遽然释放了出来。 苏三省始料不及，一时处于弱势，被制住了的情况下奋力挣扎。 行动处特工们还反应不过来地掏枪出来时，这些大多年纪才二三十岁的飓风队队员们骤然生了变故，拖着脚铐手铐四散开训练有素地向着各个方向的几名特工扑来反抗。 徐碧成吃惊之下一动不动。 飓风队队员毕竟的军统中的精英，一旦他们在囚室当中骚乱起来，反制了这些行动处特工，后果不堪设想。 一名行动处特工站在稍微远些的地方，目睹情况即将不受控制，果断掏出了手枪，违背了之前对这些抓捕人员不得开枪射杀的命令，砰砰两枪已经连续击毙了二人。有他开头，其他特工也纷纷开枪。而这些飓风队成员不怕死一样照旧往前扑，转眼之间十几人只剩了几个人还喘气。 腾出空来的两名特工上前按住那个掐住了苏三省脖子的飓风队成员，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人从苏三省身上扒开。 苏三省一边咳着一边怒容满面地狠狠踹了数脚这名差点杀了自己的飓风队队员。要不是已经连夜审讯折磨了这帮人，一口水和食物都没喂过，这人如果力气再大点，也许他真的就要连唐山海都没见上几面就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 听着脚下囚犯被踹之后的惨叫，苏三省眼光一晃，扫到了地面上躺倒的横七竖八的十来具血泊中的尸体，愈发怒不可遏，连忙去探他们的声息，都已生气断绝。再抬头，也就剩了两三个还活着的飓风队成员躲在角落里还活着。 “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开枪的一群废物”苏三省揪着一名行动处特工的衣领，怒吼道。 只听身后一声闷响，那个诈降要杀苏三省的飓风队队员头撞上了墙壁，血流满面地倒在了地上。徐碧成闭眼别过头，不忍再看。 “啊”苏三省踢了一下桌凳，气得快要发狂。 这时囚室外面有人叠声敲门，“苏先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刘二宝。 苏三省勉强平心静气了一下，冲着徐碧成一抬下巴。徐碧成会意，自己去开了门。就算苏三省不嘱咐，他也迫不及待想开门离开这儿了，再跟苏三省待下去，他都感觉没法正常呼吸了。 刘二宝拿着两幅画好的肖像画进来，举着手枪，后面几个成员跟着，一律拿着枪，如临大敌，见到里面的情形一愣。 “刚才是有犯人要暴动，不得已就击毙了数人，现在已经控制局面了。”徐碧成简单解释，看了眼苏三省。 “这样啊。可惜死了这么多人，本来这些人都是军统里的精英，毕处长还希望能好好劝服这些人投诚呢。”刘二宝收了枪，咂嘴可惜了一声，“外面那些军统上海区的人倒都投诚了。” “你说外面的囚犯都投诚了”徐碧成惊讶道，内心却无比愤怒。唐山海为了他们被抓的事忧愁焦虑得都快疯了，这些人却大刑也没怎么上就这么投诚了 “说起来还是苏先生的建议太妙了，让曾区长当着那些囚犯的面描述飓风队队长陶大春和军统上海区闸北区分站副站长于德亮的长相，两张画像画好了，其他话也不用多说，刑都不用上，一看区长都这么乖乖投降做事了，这些人都没怎么抗拒就纷纷要求投诚了。”刘二宝有些得意道，恭维地将画像递给了苏三省看，“看，这就是陶大春和于德亮的画像，苏队长看看像不像，你也和飓风队队长见过面的吧” 徐碧成一瞄，于德亮他没见过不认识，可是陶大春那画像倒是将陶大春的基本特征都画了出来。 “嗯，陶大春和于德亮就是长这样。曾树说得倒很仔细，才能画得这么像。”苏三省接过两张画像看了看，点点头，理了理自己方才发火踹人凌乱了一些的头发，似乎是恢复了平静。 “那就好，那我马上就按照处座的吩咐，把这画像交到陈队长和唐队长那里。”刘二宝见画像得到了苏三省的认可，放心地一点头，转身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囚室。 苏三省在原地静默了片刻，看看那些尸体，朝着呆立的几个特工一嚷，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一下啊死人都是没有用的，找个地方一起埋了。” 徐碧成望着那些人开始抬尸体，神色像是吓呆了，还没缓过来。 “徐先生。”苏三省唤了他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8章 206接踵而至的噩耗 206接踵而至的噩耗 “苏先生还有什么事”徐碧成回神应道。 “这些照片”苏三省手指在木板上那些照片上划过，最终在唐山海的照片上停顿了一下，“你先收起来吧。对了，唐先生的照片”苏三省拿过来想揣进怀里，“我先借用一下，明天就还你。” “等一下，”徐碧成截了苏三省的话头，面容严肃起来，“苏先生，这不合规矩吧这些照片都是行动处乃至特工总部的秘密档案，不是随便可以借用的。就算您有需求真的要借用，也不是跟我说一声就行的。我职位低微，这种事可做不了主。你得向李主任或者毕处长打报告，得到他们许可了才能借用，而且，得有合理的足以说服他们的理由。不然，”徐碧成鼓足勇气，伸手捏住了唐山海的照片，不让苏三省放衣袋，“我只能一并收回来放进档案袋还给档案室。” 苏三省抬眼，面色苍白，神情阴鸷，眼底漆黑无波，看得徐碧成不禁要打冷颤。 静了须臾，苏三省嘴角一扯，笑得也没什么活气，“好，徐先生提醒得是，是我一时糊涂了，没想这么多，那么”他松开了手，将唐山海的照片交到了徐碧成手中，指腹缠绵未尽地从照片中人的脸上抚过，“我就不借用了，你拿去便是。”他转了头，面对地上那些尸体，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话语教徐碧成更觉心惊胆战，“照片我已经看得够多了，与其只看照片，那我不如去见见活生生的人，不是更好” 唐山海从别墅周边转了一圈回来，陈深已找人弄了张躺椅来躺坐在露台上，手边的茶几上除了茶水，瓜果点心也摆了几盘，瓜子壳在盘子旁边都摞成一小叠高了。 坐下来呷了口茶，瞄了瞄周围没有“尾巴”，唐山海端着温热的茶水，手心发烫，心沉不已，“以别墅为中心，周围所有通向这里的出入口都有人把守，没有一个遗漏的，包括那些本来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极隐蔽的通道。任何人只要接近这里，都会立即被察觉，并很难跑出这个包围圈。” 陈深磕着瓜子，磕嚓磕嚓的声音掩盖了一点话语的清晰度，“苏三省是副区长，对于这里的熟悉程度比一般的老军统都厉害，自然什么通道都想到了让人去堵，不然昨晚华懋饭店那个女服务员也不会被抓。” “我不能只是坐在这里看着。”唐山海低头看着茶水中映出的自己那张面色憔悴的脸，眼中的光彩并未消失，坚定道。 陈深还要说什么，眼光一瞄楼下大门处，刘二宝坐着车进来，下了车就匆匆往别墅内奔来。他眼光瞧了瞧唐山海，后者自然也发现了，一言不发地静默着。 没过一会儿，脚步蹬蹬上楼的声音传来，刘二宝拿着两张画像来到了两位队长身边。 “唐队长，陈队长。”刘二宝手持画像放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这是军统飓风队队长陶大春和闸北分站副站长于德亮的画像，请交给每位队员辨认，牢记。” “这么快”唐山海接过这两张画像，放在手上像是认真看的样子。 “是快啊，最快的是苏三省的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曾树在昨天抓的那一百多号军统人员面前描述陶大春和于德亮面貌，两张画像完成了，那些人也全部投降了，都没费什么劲的。”刘二宝本不是个多话的人，此时盯着唐山海，貌似谦恭热情地说话，好像很愿意多对唐队长说些什么的样子。 “全部”陈深插了话，不太相信，“一个不剩地都招了吗哎，他什么时候提议这个的开会的时候没听他说啊” “那是唐队长和陈队长都出去之后，他自己说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对毕处长提议的。别说，这招太有效果了，军统这一百来号人都还没来得及上刑呢，也就飓风队那几个骨头硬点让几个兄弟费了些事。喔，对了，飓风队那些人刚才在行动处大牢辨认咱们内部的人员档案照片有没有内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了苏三省，被毙了好几个，七个还八个呢，都不止吧，就只剩几个有气的了”刘二宝歪头思索，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当时地上到底躺着几具尸体了，皱了眉又道，“毕处长还说要跟总部借人事档案过来让他们认熟地黄呢，这就剩那几个人了，这还怎么认嘛” 唐山海眼皮一跳，眼睛盯着陶大春和于德亮的画像一眨不眨地，仔细看看，那眼神却有微微游离的样子。陈深向他那边侧了身，手上有意无意地抚过唐山海的手背，捏了捏那冰冷泛着凉意的指尖，抽走了唐山海手中的画像，拿到自己手里看着，嘴巴开合吸引了刘二宝的注意力，“那这苏三省还是挺厉害的，就是也太粗暴了点吧。飓风队的人肯定比那些普通的军统人员有价值，他一个不高兴都杀了那多浪费啊” 两张画像一个人陈深没什么印象，另一个人的脸陈深却似乎是见过的，调动起记忆的闸门略一思索，陈深就想起，那次在红灯笼湘菜馆里，唐山海阻止的那个要刺杀自己的伙计不就是这副尊荣吗他默不作声，只是貌似随意地看着画像。 “说的是，不过这也不归我管。”刘二宝笑着应道，看见唐山海低首蹙了眉咳了两声，两手揉捏着太阳穴似是头疼，“唐队长是又不舒服了” 陈深站起来身来，拿着画像扔给刘二宝，“哎呀，茶喝多了，有点涨，得去找个地方解决下。还是格瓦斯顺口。二宝，你下去先把这两张画像分给兄弟们看看吧，唐队长这几天身子骨弱就别劳烦他了，我出去会儿马上回来，走吧。” 不待刘二宝说什么，陈深抵了他肩膀一推，脸上笑意慵懒。刘二宝吞了吞口水，捧着画像，闭了嘴巴乖乖随陈深下去了。 听了脚步走远，唐山海原先还端正坐着的身影一软，几乎歪倒在椅子上。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回想着二宝方才略带得意的话语。全部投降，飓风队队员被苏三省杀到只剩了几个喘气的一时间也分不清头晕还是心疼，呼吸之间都扯着痛楚。他忽然很想灌一瓶酒，让酒精麻痹自己的感官，好保持麻木的平静的表面。然而手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茶水，手不由自主地抖索着伸出去，指尖一碰茶杯，又是一发抖，茶杯移位，砰然倒了下去，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碎裂的清响声。 陈深已经出了门，刘二宝拿着画像正给楼下值守的行动处特工们看，听到楼上一声响动，想要上楼，那边唐山海出了声，像是有些懊恼不满，“哎，有人吗，茶杯摔了，再给我拿个杯子来倒杯茶，快点，我一只手不方便。” 一楼别墅里立即有人答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刘二宝一听，好像没什么事，懒得再上楼观察，转身继续拿着画像给其他人辨认。 里外大部分人都让兄弟们看过画像后，花园后门那边突然传来阿庆的怒吼声。 “说，快说，你给我老实点，听见没有”随着阿庆的大声逼问，还有一阵唯唯诺诺的求饶声。 刘二宝一警醒，将画像扔给一队员，自己迅速跑去后门那边。 唐山海也是听到了响动刚刚跑着达到的模样，喘息有些急促发虚。 阿庆正用枪指着一个面貌普通的小摊贩的脑袋，挑着的两个特制竹筐中有个还冒着热气，闻一闻全是小馄饨特有的鲜香味道。 “说，谁派你来的老实点”阿庆连声发问。 那摊贩不知所措，吓得腿脚都软了要往下瘫，结结巴巴道，“是一个叫、叫曾先生的人叫我送馄饨进，进来，钱都付、付了，送十碗馄饨” 刘二宝上前用力一扯他衣领，“那个让你送馄饨的人在那儿” 唐山海站在刘二宝身侧，脑中急速思索，不知道这个送馄饨过来的人是于德亮还是陶大春，以曾先生的名义，那必定是军统的人。不管是谁，都是自己的战友，必须想办法保住他。 摊贩回身一指，“就在前面路口。” 刘二宝看着那个方向，丢了摊贩就向前奔去。 来的人要是碰上了刘二宝唐山海微一凝神，手掌紧握了一下，面上镇静吩咐阿庆，“叫兄弟们出来增援”自己扭头就追着刘二宝的方向而去。 阿庆押着摊贩进入花园，答应着赶紧去找人。 曾树选择了这么大一座花园别墅作为军统上海区总部虽然外表显得招摇了些，位置的选择也是费了心思的，周围房屋众多，巷弄四通八达，遇到特殊情况也易于撤退，分散隐匿。那于德亮和两个手下远远见送馄饨的人进去了就没出来，直觉到军统上海区总部出了事，没有再进去一步，恰好正正在行动处人员集中的重点包围圈之外，不再耽搁，急忙转身就跑。三人分了三个方向，分别逃入不同的巷子。 刘二宝听到了响动，急速追去，又听到前方分岔路口三个方向都有动静，直接挑了最中间的一个方向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9章 207心存侥幸 207心存侥幸 唐山海赶到那分岔口，想也没想就循着刘二宝的身影追了过去。刘二宝紧追不舍，跑了一段路，似是看到了前方有个跑动的人影，掏出手枪就开了数枪，却都是打在一旁的建筑上。那人继续飞跑。 唐山海拼了命地跑，一时之间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意识不到了。跟在陶大春身后也隐约看到了前方那个奔跑的人影。走这个巷道的话刘二宝没来过附近，不知道地形，唐山海可是刚刚观察过附近地貌的，他一转身，选择了另一个与刘二宝不同的方向去追击。边跑边扯掉了右手上的纱布，掏出了手枪拿在手上，掌心被这番动作血丝缕缕渗出他也没有半点知觉，心思全在那个尚不知是谁的军统战友身上了。 抄了近道来到了那个军统人员必定会经过的一条小巷，唐山海正待再追，忽听到身侧院门关着的小院中一个似乎是脚踩树叶是轻微响声，脚步一顿，眼瞳刹那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再抬眼，刘二宝也举着枪匆匆跑了过来。正对上了唐山海。身侧一墙之隔，也许就是军统的战友。唐山海面对着刘二宝，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唐山海的状态要更糟糕一点，不过这么一段短短路，额上的虚汗涔涔而下，脸色苍白如雪。 此时高度紧绷的神经亦容不得人多想，唐山海以拿枪的手一指前方，说道，“那边” “啊”刘二宝跑得有些迷糊，不明所以，随着唐山海的动作跟着就跑。 跑了几步，刘二宝很快回过味来，“等等。”他停下脚步，冷静道。 “等什么等，再等人就跑了。”喘着气，唐山海回过头催促道，很着急的神色。 “人肯定没跑。”刘二宝嘴角微微凝出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冷笑，后退一步，转身就往回跑。 唐山海咬了咬唇，望着刘二宝的背影，拿着枪抠着扳机的手指微微一动，眼里杀意陡现，大步尾随着刘二宝而去。 必要的时候，杀了刘二宝也要让那个军统的特工跑走。虽然杀死刘二宝会让自己背上很大的嫌疑，但唐山海觉得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二宝疾步返回之前的那座小院前，踹开门就往里面闯。 唐山海在他身后，冷静地举起了枪对着刘二宝的背心处。 “别动”还没看清里面什么人，刘二宝举枪厉声道。 “喂喂，喂喂喂，干嘛啊”陈深正在一棵树下收着腰上的皮带，低着头看也不看来人，一脸不耐。树下地面一滩水渍，显然是刚解决了某个小小的生理需求的模样。 刘二宝范愣了，拿枪的手臂一下松垮了下来，“陈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陈深唐山海也收起枪，脑中豁然回神，刚才的响声，是陈深故意发出来引起人注意的如果这边是陈深，那么之前的军统那个人的方向唐山海转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心下稍定。陈深在这里牵制住了刘二宝，军统的人员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跑走了。幸亏刘二宝自作聪明返了回来。 “我出来解个手，还要向你刘二宝特意汇报啊”陈深整理好裤子，回头看刘二宝，满是不屑，“再说，你刚才不看到我出来了吗” “对不起，陈队长，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解手。”刘二宝当即伏低做小地道歉。 心里一松，唐山海只觉腿脚发软，刚才跑得太拼了。他一手扶住了身侧墙壁，缓缓出声，还是为刘二宝辩解的意思，只是声音中都透着虚，“陈队长息怒，二宝不是故意的，我们是出来追军统的嫌犯。” 刘二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急忙道，“对啊，陈队长，您没听见枪声吗” “听见又怎么了”陈深整好了裤子一个斜眼送出去，“听见我也不能裤子不穿就出来啊。你不在处里待着围着老毕转，跑这儿来干嘛这儿这么危险。”俯身拿了两步外似乎是刚买的还没开瓶口的格瓦斯，向着刘二宝身后的唐山海走去，“唐队长，气喘得厉害啊，跑了不少路了” 唐山海没说话，另一手半捂着嘴，许是刚才跑得狠了，只觉头重脚轻，眼前泛着白糊糊的光，什么都看不清，此时连咳嗽带喘气，气都喘不匀，腿脚发软顺着墙就要往下跪。陈深大步过去，捞过他细瘦的腰身往怀里一带，扶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才防止这人软倒在地，口气也有些着急，“怎么了这是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手上去贴了唐山海的额头，满手湿滑，汗多得不正常，脸上有了些异样的红晕，隐隐发着热度。 “唐队长，嫌犯呢”阿庆阿达他们带着几个人奔过来，看到了唐山海的身影，张口就问，话说出口才发觉唐山海脸色不对，“唐队长” 刘二宝被陈深不阴不阳教训了几句，一腔怒火明着不好发，顺势就撒向了阿达阿庆这几个人，“你们这么晚才来，人早跑了，一群废物” “刚才我可听见唐队长说要往那边追了，是你刘二宝不听人话非要向这边来，耽误了时间抓不到人这得怪谁”陈深揽好怀中喘着慢慢平复的人，哼了一声，像是很不满刘二宝借机教训自己一分队的兄弟，对着阿达阿庆一声吩咐，“阿达阿庆，还愣着干什么，往那边追，抓到了人算唐队长送你们一个大功，抓不到的话，谁耽误了事儿就算谁的”陈深睨了眼刘二宝，唇角勾起了一个冷漠至极的弧度。 “哎，好叻，头儿。我们马上去。”阿达和阿庆一对视，为陈深这么堵刘二宝替自己出头暗暗高兴，爽快地应答，马上带人向唐山海之前指的方向奔去。 刘二宝看着陈深那神色打了个寒噤，“那，陈队长先在这儿照顾唐队长，我也赶紧去追人。”说罢匆匆尾随在阿达阿庆他们身后，仿如一只落荒而逃的看家狗。 “狗仗人势的东西。”陈深小啐了一口，搂紧了唐山海，话语轻柔在他耳边低语，“放心吧，给刘二宝这么一搅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跑出去了，不会有事的。” 唐山海抓紧陈深的手臂，不得不靠着他支撑着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片刻之后眼前白光散去恢复了清明，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就想推开人。 陈深可不想这时候由着他，紧抱着人就是不放，“得了吧，我的唐队长，唐大少，现在不是倔的时候，我看你身体很不对劲啊，还是马上去医院看看吧。老毕让我和你一起来就是怕你身体有个万一。” “我还行，没事。”唐山海闭了闭眼，一时挣脱不开陈深的怀抱，就转头望着那个方向，满脸期冀，“希望他们真的跑出去了。” “听那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不像是那个刺杀过我的飓风队队长，应该是于德亮那一拨人这里他们地形应该比你我还熟，没什么大问题的。而且他们是往西北方向跑，那边是最外围了，只有两名汪伪特工，相信他们一定能解决的。”陈深出言安慰。 事实也的确很像陈深所说的那样，以小馄饨来试探的那帮军统人员应该是可以逃出去了。 “陈深，”唐山海推着陈深的手臂，手上用了力。 陈深看他力气应该恢复了一些，不至于站不稳了，这才放开他，不过还是很注意着眼前这人的状况，随时准备出手相扶。 “又欠你个人情。”唐山海收起手枪，抬眼看陈深，唇角微勾，眸中总算漾出了一丝暖悦的色彩， 陈深一手拿着格瓦斯，一手挥了挥，满面轻松道，“嗯，不急，我一笔一笔都记在帐上呢，有你还的时候。” “上次让我教你手语。你这人，还挺聪明的，我那点手语的皮毛估计没几次你就能都学会了。这次，你想要我拿什么还”唐山海歪了歪脑袋，还挺想听听陈深这次要什么东西。 “这么想还啊”陈深脸上刚兴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远处忽传来一阵枪响，两人瞬间变色。 齐齐转头，正是方才刘二宝他们追去的那个方向。互相看了一眼，陈深和唐山海立即向那个地方跑去，尤其是唐山海，虽然没什么力气，可是心中瞬间又升腾起的巨大焦虑让他忘记了身体的疲乏无力，尽力地跑着，连陈深在后面提醒他慢点的声音都不在意。他希望自己此时的直觉都是错的。 也不过跑过两条小巷，到了前方一个稍微开阔的路口，唐山海见到一堆人围在前方，而地上摊着几双手脚从人群中隐约浮现。 唐山海一愣，停下了脚步，眼睛睁大，一步步慢慢向前走去。陈深脸色严峻地跟在身后，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唐山海身上。他这两天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陈深真的希望这不会是另一个打击，他很害怕这会成为压垮了唐山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现实容不得任何期望和假设。 唐山海还未走近，苏三省站在停下来的一辆汽车旁边，望着过来的唐山海，笑容满面，眼睛也在炯炯发光，客气地招呼，“唐队长也来了。”对于随之而来的陈深像没看见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0章 208真实噩梦 208真实噩梦 唐山海此时什么人也看不到，眼睛只盯着人群散开之后已经可以瞧分明的那几具明晃晃的尸体，俱是身中数枪，血色漫延而出，染红了他的眼睛，令他瞬间想到了早上惊醒时的那个噩梦。 这个场景，几乎是噩梦重现。而最可怕的是，这个噩梦，是真实的。 “多亏苏先生来得及时，正好堵住了这些人的出逃方向，要是没有苏先生，这些人可不得跑了”刘二宝指着地上那些人，对苏三省表示感谢，也侧面向陈深等人简单说明现场如此的情由。 “军统上海区总部这儿附近我都太熟悉了，这些人过来怎么逃我心里有数，刚刚来的时候听到枪声就感觉不妙，让司机开车到这里，还真赶上了时候，也算是运气好。看来之前我想过来看看情况是来对了。”苏三省随便说了两句，立即看向唐山海。 站在满地的尸体当中，血色蜿蜒到了脚下，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唐山海身形踉跄了一下，梦中的疼痛苦楚瞬间化为了实体的分量袭击了他的肉身，压迫着他的精神。唐山海不由低首，头疼得像要裂开，陈深在他身后扶住了。 “也是唐队长指明了方向，要不是被耽搁了一下，我们应该也能抓到人了。”阿达眨了眨眼，走到陈深身边汇报，暗搓搓地挤兑刘二宝。 刘二宝尴尬地别开脸。 “是吗唐队长机敏过人，不愧是原军统的精英军官。”苏三省看向唐山海，眼神一惊，快步要走来，“唐先生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了” “你别过来，唐队长刚才追军统嫌犯用了力气，这几天一直都有点体虚，这会儿又追过来看情况，先让他缓缓。”陈深扶抱着唐山海退后几步，不想让苏三省接近。 苏三省，苏三省，陈深恨恨地想，从这个人到来起，唐山海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怎么哪里都是他难道这家伙生来就是克唐山海的一定要想办法早早结果了这人的性命才行。 “这边还有一个喘着气的，怎么处理啊，苏先生”行动处一个人员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原来路边围墙上靠坐着一个人，也是身上数个枪洞，血流汩汩地往外涌着，只是没有击中致命要害，所以还能苟延残喘。但是看这个出血量，这人也撑不了几分钟了。行动处人员立即上前踢走了他手里的枪，他也没什么反应，似是全身力气都已随着血液流走了。 “于德亮。”苏三省走到那人面前，冷冷说出了此人的身份。 “叛徒”脸孔方正坚毅也是典型军人相貌的于德亮抬眼望着苏三省，不屑地吐出一句话，气息很弱并不影响他一身正气。 唐山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扯开了陈深，来到了于德亮面前。苏三省想要拦他，唐山海垂眼不看他，只沉沉低声道，“苏先生，此人曾是原国民党军第84师直属骑兵连连长，与我同在胡将军麾下共事过一段时间，有过同袍之谊，能否让我送他一程” 从昨天见面起，这是唐山海第一次用如此诚挚到近乎祈求的语气对苏三省说话。 苏三省挥挥手，众人立即全部让开。“唐先生这么说了，苏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我看唐先生气力有亏，也许需要人扶” 苏三省欲上前，唐山海随手抓了身边一个人阿达过来搀着，“不用麻烦苏先生了。” 陈深错失了机会，在唐山海身后站住，眼神示意阿达好好扶着唐队长。阿达被抓着胳膊，虽然不明所以，也还是赶紧上前搀着人，只觉手臂一沉，唐山海身体的部分重量真放他臂上了，而且，唐山海身体中过高的热度透过这接触传递出来，不像正常的体温，是真的病了吧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陈深。 陈深怀疑唐山海是想找机会让于德亮挟持自己，取得一线生机。他站在一旁，想着自己能够怎么样帮一帮唐山海。 “唐山海”于德亮此时抬起了头，不顾身上血肉模糊，撑着身体想要坐正的样子，从不敢相信到瞬间确认了眼前的人，眼中射出了比对苏三省更加仇视的光芒，“当初接到叛徒名单时，我还一直不敢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投靠了汪伪，当了汉奸。” 唐山海望着于德亮，老战友会面不应当是这样。他语声怅然，言不由衷却还要继续演下去，只有那份沉痛是真的，“人各有志。我是汉奸，你是英雄。我会活着，你却要死去。”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把你扔在那个战壕里被炸弹埋了也好过你站在这里做一个汉奸。”于德亮话语阴沉。 “看来你是死活不愿投诚了，咳咳可惜，本来凭着我与你昔日的交情，我还可以为你求个情保你一条活路咳咳咳”唐山海说话时，没忍住咳了几声，后面话未讲完便被一叠声的咳嗽打断了，边咳边弯了腰，阿达也扶着人略弯了身体，露出了暂时插在腰上的手枪。 于德亮余光一瞄，已看到手枪的所在，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唐山海的咳嗽暂时地吸引了，本该奄奄一息毫无余力的人猛然如同迅猛的豹子一样窜了起来，扑向阿达的腰侧，一个出手就夺下了那人的手枪打开了保险。 变故陡生之际，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于德亮没有趁机挟持唐山海或者其他人质，反而直直对准了唐山海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陈深心都停了一下。 苏三省瞬间像被扼住了喉咙。 然而只是一声空枪，枪中并没有子弹。 一击不成，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于德亮悍然地将没有子弹的枪向着唐山海面门掷去。唐山海似是未及躲避，站在原地，一声闷响，枪托正正砸中了他的额首。 与此同时，只听“砰砰砰”几声沉闷的枪响，不是别人发出的，是苏三省毫不犹豫地上前扯开了于德亮，连续对着他的脸，脖子，还有胸部，腹部开了数枪，血色喷溅出来，染了苏三省一头一脸，两只眼睛睁着，神色可怖，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腥恶鬼。 阿达一边扶抱着身躯僵直到异常的唐山海，一边拍着自己的心口，“幸好老子的枪里刚才子弹都打完了，吓死了快。唐队长，您没事吧放心，您没中枪，我那枪里没子弹哎哟，唐队长你流血了” 唐山海不言不语，死死瞧着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于德亮，对方的血也喷了一些到他脸上和身上，是热的，烫的，灼人的，与恶梦里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而他自己的额上，被枪砸中的地方，也是一大缕鲜血缓缓顺着脸颊流下。 “唐先生”满身染血的苏三省步步逼近了呆愣的唐山海，怀着关切。 唐山海听见他的声音，惶然抬头，不知是被枪砸到了脑袋发懵还是精神上受了惊吓抑或是身体强撑到了极点，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脆弱恍惚，迷茫得仿佛陷入了一个梦魇中，他摇摇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双目直视着苏三省又像其实没看到苏三省这个人，极力地抗拒着什么，“不，不，别过来” 别过来苏三省拧眉，步伐越发坚定地逼迫上前，一手抓住了唐山海的手臂。 唐山海嘴唇哆嗦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噩梦中，挣扎不了，逃脱不得，每一次呼吸都如酷刑加身，全身疼到一片空白，心神俱灭。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前黑暗降临，唐山海无力挣脱地接受了深渊的拥抱，闭上了眼睛，神魂消失。 “唐先生山海”苏三省接住了唐山海陡然软下去的身躯，心中一片慌乱，又异常满足，抚摸着背后那人此时完全顺服在掌下的一节节脊椎。 现在他再无法拒绝自己了。不，他清醒的时候，也不应该拒绝自己的。 陈深回过神来，看到唐山海头上受伤脸侧流着血在苏三省怀中双目紧闭晕厥过去，恨恨咬牙，立即上前要抢人。 苏三省打横抱起了唐山海，转身避开了陈深的抢夺，大步向车上走去，“快，开车，送唐先生去医院”最近一直跟着苏三省做事打杂的阿强立即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另有一人为苏三省打开了汽车后座的车门。 “苏三省，老毕让我和唐队长过来，就是要我照看他的，唐队长现在晕倒了，我送他去医院就行，不用麻烦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陈深挡了挡车门，伸手拦住了苏三省，一向随意和善的面容此时阴郁得不输给苏三省，连个敬称都懒得用了，直呼其名道。 “这边于德亮等人的事还得陈队长在场做主处理，我不过是来查看的，既然处座将这事交给了陈队长和唐先生，唐先生已不能处理事务，陈队长理当留下来，别耽误了公事。唐先生就交给我送去医院最好了。”苏三省寸步不让地抱着唐山海，显是不可能放手的态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1章 209病来如山倒 209病来如山倒 陈深极力忍耐着将人揍成猪头的冲动，还要说什么，唐山海一声无意识的轻轻呻吟令他心头一颤，停下了争执。唐山海的状态十分不好，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医院，陈深再与苏三省拉扯，倒是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好。”陈深艰难地收回手握紧成拳，“既然苏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再争什么了。要去医院就赶紧吧，我也怕误了唐先生的病。” 一手放在了车门上，开得更大了，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苏三省当即弯腰小心将神智昏沉的唐山海安置在车内，自己也坐了进去，扶抱着人靠在自己怀里。 陈深关上了车门，看着唐山海无知无觉被苏三省牢牢桎梏在怀中，无能为力的愤恨涌上了心头。 唐山海会如此，全是因为苏三省这家伙现在却要假仁假义地装好人死抱着唐山海不放。唐山海清醒的每一刻，看到苏三省都像身心接受着难以言说的凌迟酷刑吧。 在陈深少见的近乎冷酷阴沉的注视中，苏三省的车扬长而去，飞速驶离了此地。 “头儿，这唐队长被苏三省抱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阿达望着远去的汽车，有些担忧地问。 “不至于吧苏三省敢对唐队长做什么不怕李主任撕了他吗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唐队长这身体看着很不好啊。”阿庆搭腔道。 “看什么看先收拾场地，麻溜点儿，这事还得回去向老毕汇报呢。”陈深提高了语气，吩咐众人，又转向了一旁的刘二宝，“我带着这些尸首”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先回行动处跟老毕交差，于德亮落网了，这飓风队队长也许还会来，你就在这儿守着等消息。” 苏三省此时看不到也没心思去理会其他人，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怀中的唐山海身上了。唐山海头靠在他肩膀上，脑袋伤被枪托砸中的伤口依然流着鲜血，只是流势小了一些，苏三省一手搂着他，一手在自己全身上下掏了掏，也只掏出了那条李小男给他的唐山海的手帕。用这条手帕轻轻按住唐山海额头上出血的伤口，丝质的深色手帕迅速染上了一层暗红。 唐山海头部无力地靠着苏三省的脖颈，手脚冰凉，呼出的气息却很热，滚烫地冲击着苏三省脖子上的那一小块皮肤，烫得苏三省全身血液上涌，却只能深深地压制着。心中长久以来的希冀得到了一些满足，但是又像打开了更进一步欲望的阀门，更大的空虚也随之而来。矛盾地蹭了蹭唐山海头顶的软发，苏三省低头看看对方几无血色又实实在在被鲜血装点着的虚弱又凄艳的面容，悸动不已地将人更深地往怀里带了带。 唐山海的身体无意间瑟缩了一下，细细地颤抖着，像是孱弱无力的小动物。 “唐先生，你在怕什么吗”苏三省抚了抚唐山海线条秀丽的下颌，仔细地欣赏着，带了一丝费解，“不会是在害怕苏某吧” 不，唐山海，你不能害怕我，也不能拒绝我。你得相信我啊。我走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你的面前，怎么会害你呢如果我的热情让你感到了为难，也请不要害怕。 因为，我实在是，太仰慕你了啊。 陈深阴着脸回到行动处毕忠良的办公室时，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比往常要浓重许多的酒味，走到办公桌前一看，一搪瓷杯都是空的，掂了掂酒壶，也是空的。 “小赤佬，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毕忠良抬眼瞪着他，手边是无意识纠成一团的白纸。 估计是刘二宝已经先给毕忠良打了电话大概汇报过事情经过了。 陈深老大不高兴地拉开椅子在毕忠良面前坐下，将自己和唐山海在别墅那儿值班的情况说了一下，包括坐了半天中间自己出门买格瓦斯顺便解手的时间听到了有动静还有枪声然后唐山海和刘二宝似乎在追什么犯人，刘二宝没听唐山海的话折返回来用枪指着自己之后苏三省恰好过来碰上击毙了那几个差点就要跑掉的军统人员，以及唐山海差点被于德亮开枪杀了又被枪托砸到了额头受伤昏过去的事。 “我想，刘二宝肯定没敢跟你说差点因为他的失误让人跑了的事吧要不是苏三省嘿，这苏三省也真是运气好，什么都能被他赶巧碰上，又立下了一功。可怜我们唐队长啊，风里来雨里去折腾那么久自己身体都快垮了功劳都让苏三省一个新来的捡去了”陈深这次也不玩毕忠良的笔筒了，手上敲击着桌面，不讲节奏，听起来杂乱无章的。 “唐山海晕了，你自己不会送他去医院啊，怎么让苏三省抱去了”毕忠良不满质问。 “我可记着你让我照顾唐队长的话呢，可苏三省抱了唐山海就是不松手，我也没办法啊。真抢人和他打架那不更耽搁唐山海看医生了。”陈深双手一摊，满面无辜，“再说了，苏三省这家伙，谁都知道他这回是大功臣，行动处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毕忠良冷哼了一声，“我倒不信影佐回来了之后，这次事情所有功劳都是他苏三省一个人的，你我且不提，还有唐山海呢，李默群也不至于这么冷待自己的外甥吧。” “影佐这个东洋老狐狸可比李默群还阴着呢，不信等着瞧好了。”陈深不以为然地说，想起来什么道，“哎，听说关在牢里的军统都投诚了，打算怎么处理啊” 毕忠良一挑眉，“先关着吧，等影佐回来再说。” “那苏三省呢你觉得影佐回来后会把他安插到哪里不会还是咱们行动处吧我看李默群很有这个意思啊。” “就算李默群有这个意思，也得影佐同意再说。怕只怕”毕忠良忽然不语，瞧向陈深。 “怕什么”陈深疑惑地一问，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他自己非要来行动处不可咱行动处有什么宝贝让他瞧上了” 行动处的宝贝能让苏三省瞧上的宝贝，不会是什么死物，如果是人的话 两人一齐默然，彼此视线交汇。毕竟是或真或假做了多年的生死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苏三省这个人，留不得。”良久之后，毕忠良拿起搪瓷杯，重重地放到了一边，发出了清冽干脆的响声。 陈深瓷白脸孔上裂出一丝笑颜，透着丝丝的阴气，淡淡道，“我想想办法。”就像之前和毕忠良筹谋着去哪里捞钱一样。 同仁医院的贵宾病房里。 唐山海躺在床上，额头上的伤用白色纱布包上了，两腮通红，睫毛簇成了两排黑线，已是烧得昏沉至深的模样。方才苏三省送人过来时还未发热这么明显，医生当时给人包扎头上的伤，手上的伤，然后测温度，听脉，着实忙活了一阵，之后扎了一针，灌下去一小瓶什么药水，现在给人挂着点滴，已经过去约莫一个多小时了。 苏三省这时间哪儿也没去，守在病房里看着，越看心中越不对劲。上前来避开伤口部分摸了摸唐山海的额头，烙铁一般烫手，叫了两声“唐山海”，床上的人只从鼻子里似有若无地“哼”出了一声气音，再过一会儿，连这点知觉都没有了。 心下一惊，苏三省急忙出了病房去找医生。医生姓江，又过来看了看，说是发烧的正常情形，虽然用了药，各人体质有异，一时在唐山海身上恐怕还没那么快发挥药效，再观察观察看看。 苏三省不懂这些，只好凶神恶煞地拎着医生的领子威胁。这位江医生倒也见怪不怪了，等苏三省平静下来，自个儿整理了一下领子，慢悠悠道，“不瞒您说，唐队长跟我也算熟人了，行动处二分队的队长，特工总部李主任的亲戚，就算您不说这些话，我们也是要尽心医治他的。陈队长半夜还找过我特意去给人治病，我能说什么当然唐队长人也不错，之后都有送过礼物表示谢意。不是我说啊，唐队长这身子骨就是少爷命，真不适合做这么危险的活啊。来特工总部这才多久，受伤生病那么多次，这么漂亮的人物，我看着都可惜。” 因为江医生发了话，苏三省不得不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焦虑，守在唐山海床边，不时看看时间，再试探性地摸摸唐山海的额头。似乎医生说的话是对的，又过了个把小时，那额上灼人的热度好像真的渐渐消退了一些。苏三省暂且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唐先生，看来你在行动处的日子并没多好过啊。”想着江医生之前的那些话，苏三省坐在唐山海的病床边，望着无知无觉的人，心头泛起了一股酸软的情绪，指腹摩挲着那人脸颊细腻丝滑的肌肤，缓缓移到了那双泛着白却依然柔软丰润的唇边，着魔一般，慢慢地俯下身体，贴近着那人的脸孔，将将就要触到那人的唇上。 病房的门豁然开启。苏三省立即坐正了身体回头，对上冲进病房愣了愣的徐碧成。 “哥”目光一转，徐碧成走上前来，只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2章 210命悬一线（1） 210命悬一线1 苏三省勉为其难地从病床上站起，给徐碧成让开了地方。 跟着徐碧成进来的还有一脸泫然欲泣的柳美娜。她默默走到唐山海病床前，看了片刻后低声怯怯问道，“苏先生，请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给他打过针喂了药了，现在输液，刚才有点发烧，已经退下去一点了。”苏三省话说得客气，可柳美娜不知为什么从那表面的客气中就是察觉了一股令人胆寒的意味。 “谢谢苏先生送我哥来医院。”看了看唐山海的情况，跟苏三省所说差不多，徐碧成略放下心，回头面对苏三省，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谢。 “这是应该的。”苏三省摇头，“徐先生客气了。以后大家应该都是同事了，互相帮忙都是正常不过的了。” “哎，这可不一定呢。说不定苏先生功劳太大，影佐将军一个高兴调你去南京还是别的什么部门做事呢，可未必就来我们特工总部做同事了呢。”陈深带着江医生过来病房，还未进门话语先传过来，应该是听见了苏三省的那句话。 “这个不用担心。”苏三省微笑不变，望着陈深，眼底霜冷如冰，“特工总部人才济济，我还是很愿意就在李主任和毕处长麾下多学习多干事的。” “江医生，给我们说说唐队长情况怎么样吧他兄弟和他女朋友都来了，前两天晚上唐队长就淋过雨了，这两天要不是任务要紧，我们早架着他来医院了，今天这一晕大家都挺担心的。”陈深已经去和江医生说话了，没理会苏三省。 江医生这边开始介绍着唐山海的情况，另外也听着徐碧成和柳美娜说了说之前唐山海的身体状况。 苏三省一直不发一言，在一旁听着，直到阿强来找自己，说毕处长电话，他瞧了瞧唐山海，出了病房去接电话，然后就再没回来。毕忠良说倒了一个二分队队长，行动处能做事的人不多，让苏三省回去帮忙，虽然军统人员投诚了，有些人还是不太老实，恐怕还得苏三省坐镇才能迫着他们多吐露些关于军统的真消息。 送走了医生，苏三省也不在，陈深回到病房里，一瞬间也没什么话了，走到床尾站着，呆呆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唐山海，末了叹了口气。 “这下不知道要躺几天了。碧成，要不你先回家拿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他的日常用品过来。我送你回去，反正我也要回家拿点东西。美娜，你就先在这儿照看着他。等会儿碧成来了，你也得回行动处，档案处不能离开人，老毕那人你是知道的。”等了会儿，看看唐山海床边徐碧成和柳美娜各站一边，都是怅然揪心的模样，陈深开了口，总得找点有用的事来做。 柳美娜微微抽泣着点头应了。 徐碧成确定唐山海暂时不会醒来也没什么情况后，当即起身随陈深出了病房。他和柳美娜之前来医院，就是陈深开车过来的。 两人坐到车上，徐碧成望望周遭没有什么眼睛盯着，才转头质问，眼睛里全是拼命打着转的热泪，“你你怎么就不能帮帮他军统上海站，飓风队，于德亮，接二连三的打击，这些简直要了他的命还有苏三省，你怎么会让苏三省送唐山海去医院你明知道” 陈深冷静地开着车，声音里是麻木到漠然的沉痛，“我知道，我都知道那我能做什么呢你不是比我更知道吗那你能为他避免这些绝望吗” 徐碧成话语停滞，陈深的这些话何尝不是他也想质问自己的。当苏三省出现的那一刻，唐山海的痛苦就是无法避免的了。徐碧成捂住脸，终于痛哭出声。 “我一定要杀了苏三省”最后，徐碧成抹净了眼泪，眼里烧着复仇的冷酷火焰。 “杀是要杀的，这人是个十足的祸害。可是怎么杀还是要动脑子，不然一不小心又出岔子要让你哥费心。”陈深慢慢说。 “你有办法”徐碧成歪头。 “我会想办法，因为老毕也不想留苏三省的命。”陈深冷然道。 第二天毕忠良带着刘兰芝来到医院时，远远看到唐山海的病房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的，还伴着医生语气焦急嘱咐护士做什么的声音，当即感到不妙，与刘兰芝快步走向病房。 他早上向刘兰芝说了唐山海住院的事，刘兰芝一听就有点着急，着实也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立即表示要炖了汤去医院看看。毕忠良自己也是想去看一下情况的，就等刘兰芝熬好了汤一起过来了。 进了病房，唐山海床前一堆人忙活，徐碧成红着双眼正用毛巾裹着冰袋给唐山海敷着脸颊，那小脸上涨着一片绮艳的嫣红，颧骨都红得发紫了。再听声息，呼吸虚弱急促，仿佛难受到了极点，也只是眉头蹙了一蹙头一歪就没什么动静了。 江医生给病人测了测体温，看着温度计40往上的热度嘴里发着急嘀咕，“这怎么不管用呢昨晚还是往下降了的” “怎么了这是唐山海病情又加重了”毕忠良上前问话。 刘兰芝放下手中的保温壶就去观察床上的病人，近看只觉这后生病容分外可怜，想到前阵子还温文有礼风度翩翩的人这会儿躺下了病得人事不知，愈发动了恻隐之心，生起诸多怜爱之情。 “人一送来查了查是主要症状是发热就打了退烧针吃了药，挂了点滴，这三管齐下，怎么也得起作用吧要说他额头上的伤也不至于引发这么高的热症啊昨天人是退了一点热度的是吧，徐先生”江医生给毕忠良报告，说到最后生怕对方不信还拉了徐碧成要给自己作证。 徐碧成正用裹了冰袋的毛巾给唐山海擦脖子，还解开了病服衣扣打算往下擦一擦，毕忠良注意到唐山海锁骨往下部位的细嫩肌肤上也隐隐泛着红。 “昨天中午的时候挂完点滴虽然人不清醒，温度确实低下去一点，本来江医生说还有些低热，用了这些药再过会儿热度应该就会退下去，其实一直在三十八度左右，以为再等等要降下去了，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突然又急速上升了，只好按照医生说的物理降温的办法再试试。”徐碧成语音有些哽咽，目光瞧着唐山海满是痛惜。 “怎么会这样就是这几天受了点凉额头被砸了一下就这么严重了”毕忠良转头望着床上的人，视线中有些隐痛还有些不解，不由喃喃自语着。 “哪里只是受了一点凉啊”说到这个，江医生有些憾恨地拍了下大腿，“徐先生和陈队长跟我说了，还有之前来过这里的柳小姐也提到了，唐队长大前天吧，晚上就淋了一场大雨了。那个时候就受凉了，后来还要上班加班休息不好”江医生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有些摸不准地道，“可能遇上了什么事精神上也受了刺激，加上这两天似乎行动处全体出勤，那大雨也是一夜都没怎么停过，这种天气就唐队长这样的身体外出那么大半夜的，回来后不安安稳稳休养个三四天还要上班奔波，可不就吃不消了别看当时吃了两颗感冒药好像没发热，其实寒气已经入了肺腑，内里早就有不良症状了，现在是一起爆发了，我三管齐下用了猛药都没压下去本来就知道唐队长是易发热体质，之前他发烧过几回都是很难降下体温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热都得先把热度降下来再说，不然他这身体耗不起，所以院里最好的退烧药我都给他用上了没想到还是没管用” “行了行了”毕忠良打断了他，听不得江医生这啰啰嗦嗦地一大堆，他是实用主义者，只想听怎么解决问题，“那你说吧，现在怎么办，这么高的热度，”毕忠良指指那温度计，“再烧下去，他哪里经得住” 江医生立即皱出了一张愁眉苦脸，“我就再试试加倍的药量然后给他物理降温，用冰袋先缓缓体表温度，再观察一下” “还要观察啊江医生你看看这个情况，”刘兰芝一听坐不住了，手抓着唐山海的手腕，也是烫人的很，汗水涔涔的，叫人心慌，像是用尽生命在焚烧自己的热度，等热度消了，也许生命也就流逝了，“哎呀急死人了，江医生你再想想办法嘛。唐队长他不能出事的呀” “毕太太，您放心，我一定是尽心尽力救唐队长的，谁也不想他出事。咱同仁医院背靠特工总部，除了那日本人的军医院，上海没哪个医院有咱们医院药品设备齐全了，不至于没有办法的。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就是把温度降下来，不然转成急性肺炎就更麻烦了，这已经有点征兆了”江医生抹着额头的汗水，低声下气地说。 “肺炎就是肺结核吧这可怎么得了那一不小心不是要死人的吗”刘兰芝瞪大了眼睛发急道。 “我已经让护士去拿药了。”江医生赶紧道，“马上就给唐队长用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3章 211命悬一线（2） 211命悬一线2 毕忠良凑近了唐山海，握着他一只无力搭在床沿的手捏了捏，又探手摸了摸唐山海的颈动脉，并往下触了触他的锁骨和胸口，脉搏细弱急促，浑身滚热，真是烧得厉害了，几乎可以算病重。 毕忠良面色当即就很不好看了。本以为唐山海只是额头受了点轻伤，加上发烧，没想到竟然是一副性命攸关的架势。 “江医生，有什么好药进口药，有用的赶紧用上。”毕忠良起身，沉声道。 “这个自然。”江医生忙不迭答应。 “唐山海要是有什么事，”毕忠良脸色平静，声音更低下去一分，淡淡瞧着江医生，令后者的后背立时汗毛倒竖，浸出一头冷汗，“就算我没什么，李主任那里好不好交代，你可要掂量掂量。” “我我肯定尽力，拼死也要救好唐队长的。”江医生脸都白了，是吓的。 护士送来了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医用器具后，江医生请探望的人们先出了门，关上病房门，又给唐山海做了些救治，这次是用了双份的药量，虽然是怕有什么副作用，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先从这高烧下把人抢救回来要紧。 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徐碧成不提，连刘兰芝都是忧心忡忡的。毕忠良面上不动声色，不时飘向病房的眼神透露了他此时心中的焦虑。 “李主任知道山海病得这样沉重了吗”毕忠良问徐碧成。 徐碧成轻轻摇头，“李主任和李太太昨天下午来过一趟，那时我哥情况没这么糟，看起来还有所好转，他们以为没什么事了，只让我好好看顾，说这几天叫我哥哥好好休养就行，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 徐碧成说着又要掉眼泪。 “放心，应该不至于的。”毕忠良拍了拍徐碧成的肩膀，自己也不确信地安慰道。 江医生再次给唐山海进行了治疗后，温度好像没有再升高了。刘兰芝非要也留在医院照应，毕忠良拗不过她，自己先回行动处上班，毕竟刚抓了那么多人，大事小事一时离不了自己，不过也是心不在焉的。 陈深自昨天下午看了看唐山海后一直在行动处守着，因为这几天事务忙，处里不能不留一个负责的。他一看到毕忠良来行动处跟解放了似的，屁股一跳就要蹦去医院，仿佛已经知道了方才医院发生的事。毕忠良没拦他，挥挥手就让人过去了，自己没法老待医院里，总不能让别人也别去，况且再加个陈深看顾着，自己也好像有些安慰。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看到柳美娜扭扭捏捏在办公室门口转悠时，他就装作没看见，反而面色不善地给了柳美娜一大堆事情做，让对方想请假都再难开口。至于苏三省，毕忠良更不会让他闲着了。反正苏三省现在什么职务也没有，等于毕忠良可以什么都不让他干，也可以什么杂活都叫他干。 陈深满头大汗地赶到医院，看见了病房里的刘兰芝和徐碧成。跟刘兰芝打个招呼，不用陈深发问，刘兰芝就将刚刚见到的唐山海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和他说了。陈深心里发苦，藏起满心的疼惜，做出个关系较好同事的模样，更像是借口偷懒才来医院躲一躲似的。 经过了江医生的那番折腾，唐山海又挂上了点滴，这时的体温确乎是又降下去了一些，温度计显示是38到39度之间，没那么高热了。 陈深放下了一些心，不过跟徐碧成一样，看着唐山海除了鼻子里还有些气，人简直一点都不动，心里虚得慌，忐忑不安地等着，只希望体温能再往下降些。 到了晚上，李默群夫妇估计是得到消息了，又来了一趟医院。这回是赶上时候了，唐山海38度多的低热一下子又烧到了四十度往上，眼看着这人呼气都越来越弱，整个人彷如即将燃尽的枯灯，李默群夫妇也急了，厉声喝问主治的江医生怎么回事。江医生和其他医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情况似乎比上次王盛事件中唐山海在冰水里浸了半天还厉害，那时候虽然也持续发热了两三天，其实就是一直低热，温度没上过四十度。这从古至今医学上碰到的疑难杂症多了去了，什么病人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诸多医生们哪里一一分辨得清怎么回事。能用的退烧降温的药物全用上了，这热度反反复复发作上升在他们的经验看来完全就是向着黄泉路上大步迈进了。 要不是唐山海身份特殊，换个普通点的人家，江医生都要直接跟人家讲医院尽力了，可能需要家属准备后事了。不过，江医生这话没敢明着说，话里话外其他人也听出了那几分意思，徐碧成当即就快崩溃了。下班后直接到医院来的柳美娜更是直接小声啜泣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苏三省也抽空赶了过来，这时候众人都没什么心情理他，直到他出手直接上来揍了江医生一拳，别人才发现了他的存在感。 还是陈深撑着理智上前拉开了苏三省和医生，叹气问江医生，“江医生，你再想想吧，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江医生畏畏缩缩抱着脑袋，看着苏三省像被陈深栓着的一条恶狗，只要陈深一放手，这条狗随时能冲上来再咬自己一口，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就又往后退了两步，“要说还有什么办法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 “都这时候了，哎呀江医生你说话就别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刘兰芝急道。 李默群夫妇、毕忠良、徐碧成和柳美娜也都盯着江医生。苏三省更是直直盯得江医生发毛。 “我听说日本军部医院那边有一种美国进口的特效退烧药，那个药啊针对发热退烧效果是最好的，一剂打下去立竿见影，本来之前咱们医院也有少量存量的，后来不是日本人和美国人打仗了吗不少英美那边的特殊物资都禁止向日本包括中国日占区这边进口了，日本人就将这种剩余不多的特效退烧药包括其他的珍贵药物全收回了自己的军医院，普通日本兵有需要的还得不到呢，这种药只向日军高级军官供应，按普通程序申请的话得等几天，要是想立即申请使用得有将官级别的日军将领亲笔签名据我所知，中国人当中，好像也就汪先生才用过这种药吧”江医生带点结巴说完之后，果不其然地迎来了众人一阵沉默。 李默群和毕忠良是略微了解一点这种情况的，甚至特工总部还帮着做过这类差事。太平洋战争后，日本在一些战时物资方面有些收紧，特别是某些稀缺药物和资源方面都牢牢掌控了，没有特殊严格的重重程序，这些特别物资一般的汪伪汉奸根本别想拿到。 “那可不妙了，按照程序申请肯定是来不及了。但影佐将军现在在日本，咱们电话又打不到日本去，最快的方式只能去邮电局发越洋电报。可这个时候邮电局都关门了，即便此刻特意去喊电报部门开门发电报，日本那边最快也要明日将军才能收到，等回复过来怎么也得再过一日，那时候恐怕”毕忠良皱了眉头，站在李默群一旁轻声说道。 “怎么办，默群，你不是跟日本人关系好吗，想想办法啊山海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李太太焦急地对丈夫道。 “我怎么会不想办法这样吧，影佐将军那边电报还是要发的，忠良，你去联络电报局，我马上打电话给孙秘书，让他陪你先去发电报给影佐将军。然后这边我也去打电话问问影佐将军的副官，是否有认识的其他关系比较好的日军高级将领可以帮帮忙。”李默群转向毕忠良，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说。 “那我和李主任一起去打电话，医院办公室那边有电话。”毕忠良当即和李默群匆匆去打电话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太太坐在病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唐山海，半心疼半责怪着，心知唐山海要是死了，自己刚决定好的下半辈子的指望人选可就没有了，虽然不像李默群与唐山海打小相识到底有几分亲厚，但看着唐山海讨喜可人她这个做舅母的也是暗暗得意的，兔死狐悲，想到自己和李默群未来身边没有小辈缠绕的日子，不免心酸悲楚起来。 “要是日本人不肯给那个特效药可怎么办啊我听说这些特殊物资都是很难拿到的，现在影佐将军又不在”刘兰芝对着陈深忧心忡忡道。 “嫂子别急，也许待会儿他温度就又降下去了呢”陈深这么安慰着刘兰芝，自己心头也惴惴不安，“实在不行，那就去黑市上碰碰运气” “黑市上这种特殊的军用药品十分稀少，有的即便说有，也未必是真货。”苏三省闷闷开口，脸色也阴郁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那总要试试，碰碰运气。”陈深不软不硬地回道。 苏三省不再说话，却突然来到了病床前，扶起唐山海到怀里就想将人抱走的姿态。陈深和徐碧成自然第一个拦住了他，齐声质问，“苏三省，你要干什么” “八里桥那边有家老中医，听说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病都能治，我想带唐先生去试试。为免浪费时间，直接带人过去最好。”苏三省小心扶着唐山海的脑袋揽进怀中靠上肩膀，那一呼一吸之间灼热细微的气息让他产生了极为真切的恐惧，害怕怀里的人下一个呼吸就再也没有了。 向特工总部献上了整个军统上海区后，本是志得意满的苏三省第一次产生了惶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4章 212命悬一线（3） 212命悬一线3 苏三省面对军统上海站总部遍地的尸首血泊从无惧意，一百多号人的咒骂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惧怕了。如果唐山海就这么死了，那么他这么多年实实在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的渴望，他的希望，他的绮念，他的光明，他的方向，统统都会破灭。包括他的“投诚”，都会成为人生中一个最大的笑话。 苏三省不由更加揽紧了怀中那人温软无力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这人身上生命力的不断流逝。 “苏三省你放手，现在唐山海经不起什么颠簸，你看看他都虚弱成什么样了你是要他死吗”陈深箍紧了苏三省揽着唐山海的手腕，眼中泛着一丝红，像一只极力压抑悲伤的野兽。“如果你有认识的什么医术高明的好大夫，那就别浪费时间，赶紧把他带到医院这里来。但是唐山海，你不能动。” “你别想从我面前带走我哥。”徐碧成也抓住苏三省另一只手腕，眼眶红肿着冷酷道。 “是啊，苏先生，这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万一那个特效药送过来，唐队长被你带走了，那不是更耽误时间了吗”刘兰芝和李太太看看三个站着的男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不由互相对视一下，然后上来劝架。 许是刘兰芝的这些话让苏三省听进去了，他默默点头，又慢慢将唐山海小心放了下来，给他盖好被子。 “那行，我现在就去请那位老中医。”苏三省咬了咬唇，望了望唐山海，然后匆匆转身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时，苏三省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沾染了大块血色的手帕，握紧了放在胸前，又小心收起来，不再犹疑地大步离开。 李默群和毕忠良打完了电话，各自先带了自己的夫人离开，让她们这个时候别添乱，待在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后李默群去登门拜访一些相熟的日本友人，毕忠良则带着人先搜了电报局局长的家拎着局长去电报局大晚上的重新开门发电报。陈深自己也带着扁头查访黑市上的一些关于那种特效退烧药的消息，甚至陈深还偷偷打电话给了皮蛋让他暗中尽快地打听。 一时间，医院病房里除了意识昏迷神智全失的唐山海，就只剩了徐碧成和柳美娜了。 “美娜，你也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毕处长又不愿意给你批假。”徐碧成哑着嗓子开口，望着床上的人，默然开口。 “不，碧成，你别赶我走，我回家也睡不着，我担心你哥，更害怕”柳美娜说到后面不敢说了，生怕说出口的话真给唐山海带来什么灾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道。她此时也在用毛巾裹着冰袋在唐山海脸上额上不断擦拭着，来降低一些颅脑热度，尽量减轻高热对脑神经的影响。 这个工作徐碧成已经做了大半个下午，手都冻红了，柳美娜坚持换了自己来，让他休息一下。但徐碧成没闲着，另外用酒精给解开了一些衣服的唐山海在肌肤表面轻轻擦拭降着温。 也许是物理降温总算有点效果，过了一些时候，再量量体温，就是39度了。柳美娜见冰袋用得差不多了，正要去叫护士再换一换，陈深带着满脸的疲惫走了进来。 徐碧成和柳美娜立即望向他，期待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老毕那边应该电报正在发了。李主任好像往驻上海的日本海军司令那儿去了，不知道有没有结果。扁头正带着人在黑市上查探，有什么消息就会打电话来的。我过来先看看山海。”陈深拿了个凳子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一脸心神恍惚的木然。又看到冰袋里的冰化开了，开口道，“用完了赶紧换上继续擦啊” “陈队长，我去叫护士来换，你也在外面跑了不少时候了，先歇歇。”柳美娜柔声道，自己先出去病房叫人了。 其实不用怎么叫，因为唐山海的病况来势汹汹，江医生和整个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在守着，还正忙着分析血液样本做什么测试查找病因呢。医护人员没一会儿就会来给唐山海测温度查看情况。 以江医生的说法，唐山海这生命力是越来越弱了，烧得身体内部各个器官的运行都开始不正常了，再不降温，肺炎还是小事，很有可能一条命就这么给烧没了。 实在是没办法，连苏三省请过来的老中医都给拖来治病了。老中医给唐山海诊脉，诊了半天什么湿寒深入肺腑，郁结于心不得解脱，有性命之忧地文绉绉扯了一大堆，最后给唐山海开了个药方，也没说保证治好，只是尽人事。苏三省匆匆去抓药，直接在医院大楼的露台上升起了炉子熬药。药熬好了，根本灌不下去，唐山海烧了这么久，连自主吞咽的能力都失去了，急得不行，只好在医生的帮助下先通了根胃管，从细长的软管里将温热不烫的药小心翼翼灌入了胃中。 埋胃管这么折腾熬人一般病人大多受不了的过程，也没让唐山海知觉苏醒半分，众人更是心下一沉。 半夜时分，唐山海体温始终停留在三十九度左右，没怎么下去。卷土重来的高热猛烈异常。原本烧得通红的脸颊颜色渐渐淡下去了，但却转为了更为骇人的死气沉沉的灰白，整个面容都透着股花叶凋零般的灰败之色，更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毕忠良满面晦色地再度来到医院，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医院长廊上，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唐山海。 他已经慢慢熟悉了一个外表绅士风度翩翩内里活泼又狡黠精明的漂亮小狐狸一般的唐山海，那么生气勃勃朝气澎湃，看着端丽矜持的面容上各种微微的小表情又生动又有趣，让人欲罢不能，有时候想逗逗他，有时候又觉得此人十分地会惹人生气，明明觉得他欠揍对着那张泛着盈盈玉光的脸偏偏容易心软这些日子以来唐山海不知不觉仿佛是长在了心底深处的一棵让人发痒又无可奈何的小树，靠不近又拔不了，甚至想过干脆让它死去一了百了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现在。不该是这个时候。 唐山海不应该就这么死去。这样太不像他了。 毕忠良熟悉很多个唐山海，此时他不得不从心底承认，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也最不想熟悉的，是一个即将死去的或者说正在死去的唐山海。 “怎么样了”陈深在毕忠良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 “日本人真当我们是畜生是狗，死活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毕忠良一手揉了揉眉心，面貌上的疲惫更多的是来自于精神上的憋屈，“刘二宝守在电报局等回应，谁知道影佐那孙子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看到了也不见得立刻有回应。李默群等了一个多小时，驻上海的海军司令才通知不会见李默群，因为不合规矩。现在他在找影佐的副官看看还有什么办法，以及特工总部的一些玩得比较好的顾问，他们嘴上说会帮忙，实际上哪里真的会尽心，就是有一两个愿意的层级上也不够，也得托别的有关系的高级将领，一时半会儿这特效药恐怕是别想从日本人那儿拿到手了。平时使唤我们跟个孙子一样的，想找他们救命就半点都不能指望” 陈深双手搓了搓脸，像是要洗去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你才知道啊，东洋小鬼子就这德性。跟着他们做事想长久很难”在毕忠良搭话之前，他又道，“我找扁头在黑市上查了，也没什么消息，有两个本来说是手头有这货，一听是特工总部找的药，立马就溜了，估计也是假的。苏三省请的那个老中医也是不顶用的，妈的” “我哥这样，撑不到明天太阳出来了”徐碧成站在病房门口，忽然幽幽道，他一下扔了手上的毛巾，匆匆往医院办公室而去。 “陈深，唐队长怎么样了昨天上午就见你送碧成回了趟家，然后你们一直都没回来，是不是唐先生病得很严重呀”李小男出现在医院走廊上，在场所有人当中她的脸色是最好看的，语气也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轻快。 虽然知道李小男惯常就是这么副活泼大方的模样，这时听来，毕忠良不免有点微妙的不悦。 “你来干什么还带了保温壶送汤他现在喝不下。”陈深站起来没好气对李小男道，“回去吧，现在你就别凑热闹了。” “哎呀，我是给你喝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面有菜色的，都没吃好吧随便吃喝点什么吧，就算病人病得严重，那你也不能不吃东西呀”李小男将保温壶塞进了陈深怀里，“我先去上个卫生间。”说着也想医院长廊那边走去。 “真是没心没肺。”陈深皱眉将怀里的保温壶一下放到长凳一端，蹙眉不满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5章 213这玫瑰终究要凋谢（1） 213这玫瑰终究要凋谢1 “她说的也有道理。就算唐山海真”毕忠良心口一窒，忽觉说不下去，但是冷酷的面貌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戴上了，一时也改不了口，“这年头，谁死了都正常，又不是我们不想谁死谁就能不死的，花开花谢，那花再漂亮，也总要谢，有时候你觉得它还没到谢的时候呢，可一场风雨那花就败了，这又找谁说理呢都是命，自己好好活着罢。” 陈深看他一眼，毕忠良眼前一花，错觉陈深那一眼更像是要剜了他一样，抬眼要看清楚，这个兄弟已经垂下了头，并不说什么，末了站起身，“我再去看看他。真像你说的，这么漂亮的人物，那就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徐碧成来到医院办公室，拨了一个他本来并不想拨通的号码，可是，唐山海都要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在焦急等待的心情中，电话声响了没几下就接通了。 “喂，是北辰流武道会馆吗你好，我是唐山海的弟弟，请给我找小田野子小姐，我有紧急的事要对她说”徐碧成对着电话那端说道。 此时，徐碧成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通电话上了，不，是电话那端的那个武道会馆实际上的女主人身上了。 李小男知道自己此时有点招人讨厌，也没特意去陈深他们面前晃，悄无声息地去看了看唐山海，被他颓败的脸色吓到了，赶紧退出病房，找了在此值班的几个护士随便问了问，就知道了现下唐山海的情况多严重，也知道了唐山海急需一支美国进口的特效退烧药但是很难弄到的情况。她抿了抿唇，站在医院走廊走来走去想了片刻，双手一握，下了决心就往医院的医生办公室走。刚走近了，就见徐碧成眼睛红红地走了出来，边走也边忍不住抹眼泪。 “碧成。”李小男唤了他一声。 “小男，你也来了”徐碧成点点头，“其实你没必要过来的。” “唐先生病得这么重，我也担心啊。你快去病房守着吧，别管我。”李小男摇头道。 徐碧成也没什么心力跟李小男客气，让她自便，自己快速向病房走去。 见徐碧成走远了，李小男进去办公室，急火火地拨了号码拿起话筒，听到那头有人接了立即催促，“喂周公馆吧我是你家小姐周兰兰的朋友李小男，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周小姐，你赶紧让她来接电话，快快快” 医生说病房里人太多可能会让病人不舒服，探病的人大多就坐在了病房外面的长廊凳子上，只留了一个人在里面守着，这时陈深进去了，其他人也就暂时待在外面。徐碧成这时满心要等小田野子来，就没心情去跟陈深这个时候争什么了，心神不定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时去医院走廊尽头的露台上张望。 陈深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手上握着唐山海的手，细细的腕子，此时仿佛给持续的热度烧得更是可堪折断的细瘦，手指虚软地蜷着，什么也惊动不了它。陈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刻不合适说，病房外那么多人，随时都有人会进来。他只能一言不发地握着那只手，默默地将所有的话都放在心里告诉唐山海。 他后悔了。很后悔。 军统上海站被摧毁的那个雨夜，他不该那么冷眼旁观的，他明明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绝望无助，还是只在一边看着，甚至只想禁锢住他的行动不想唐山海涉险。军统那些人不是他的同志和战友，却是唐山海无法眼睁睁看着失去的同志和战友，他当时怎么就没再多想想办法，帮唐山海送出情报呢哪怕多救下一个人呢，至少也会让唐山海多点安慰吧。 至少，唐山海也许现在就不会被那无处可逃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击倒，躺在这里，任由病魔肆虐，蚕食他仅剩的生命和热度。 不，不行，唐山海你不能就这么倒下。陈深握紧了唐山海的手腕，好像看到了那手指一动，狂喜之下凑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不由自主地颤抖，带动了唐山海的手也颤动了一下。 “唐山海，你怎么能” 就这么丢下我陈深将唐山海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感受那些微的余温，充满了深深的无力。这种等待死神带走唐山海的感觉比他看着沈秋霞去死还要可怕，那时他还能想想办法，无论最终有没有用，至少想办法的时候他是有希望的可是此时，他什么办法也没有，除了祈祷和哀求，他就只能等待绝望如夜色一般无可避免地降临，这种更深一层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光是想一想都要将他也击溃了。 外部环境带来的所有五感都远去了，唐山海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地狱里，远处仿佛很多认识又不认识的人脸在朝自己咆哮，它们怒吼着向自己扑来，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救它们，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不能抵抗闭，闭上眼睛准备被这些愤怒的幽灵吞噬，可它们转眼又化为熊熊的烈火将自己包围燃烧，皮肤上灼烧的痛楚鲜明得让他想打滚。一瞬间周围又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明，可是四处都是灼热的烫人的气息，整个人都像在看不见的黑暗的火焰中燃烧。他有些无法呼吸，开始奔跑起来，但无论在黑暗中奔向哪个方向，都逃不开这地狱一样的酷热炙烤。冥冥中，他向更幽深的黑暗中走去，那里不但有永远的黑暗，也有无尽的冰冷，只要走过去，躺下来，就能陷入永恒的沉睡，再也不用受到那种炙热的酷刑了。更为诱人的是，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无论多么深重多么绝望的痛苦，都能在这个永眠之地得到解脱。 恍恍惚惚中，唐山海已经感受到了那个死寂的黑暗尽头传来的一丝丝凉气，受到了蛊惑一般，他向着那儿，迈开了一步，又一步他越来越累，双腿生了根一般走不动了，很想要躺下来得到永远的休息 如果没有那个微弱的不断呼唤着他的有些恼人的声音就好了 “医生，医生，医生快，快来人啊快唐山海山海”陈深连声惊惧至极的呼喊惊动了许多人，情急之下，许多人涌到了病房门口。 还是毕忠良保持基本的理智挡住了医生护士以外的无关人员在外面，免得影响救治，只有他和陈深进了病房，站在门口望着医生们对唐山海的救治，想看仔细又不敢凑得太近看得太仔细。 陈深眼睛都直了，愣愣望着唐山海病床的方向。 唐山海方才骤然之间呼吸加快，没一会儿全身痉挛性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就无意识地屏了气面色转为可怖的青白，眼看着就是呼吸全无的样子了。陈深握着他的手不敢怎么动他，害怕得不行，控制不住地大声叫嚷。 江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匆匆赶来，掀了唐山海眼皮看了看，查了脉搏后就让护士迅速行动起来，分别掐人中和合谷，将唐山海躺平侧头，自己用针刺给唐山海大拇指上放了几滴血，观察唐山海的脸色，然后上了床坐在唐山海身上，用力按压了几下唐山海的胸部，大概是用尽了他平生最大的力气，震得唐山海头颈都微微弹起又落下。 陈深莫名想到，这么用力，唐山海会不会觉得疼，这人身娇肉贵的，皮肤那么细腻，这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一些几天不易消失的淤青，会不会看着身上的这些淤青撇撇嘴，明明疼得紧还要忍着装作若无其事自己一点也不娇贵的冷淡矜持的神色。 江医生又一记按压下去后，唐山海猛然一声呼咳终于又有了声息。 “有了，有了，有呼吸了，江医生”一个护士也探查到了唐山海的气息，喜出望外道。 江医生这才停了动作，下床嘱咐护士从现在起唐队长病床前一刻也不能离人，酒精冰袋一秒也不能停，这时候也顾不得唐队长平时是不是喜欢身边人照顾不喜欢外人接触了，光靠徐碧成和柳美娜两人的业余护理实在不够用，怎么着也不能让温度再升高，要是四十度再烧个把小时，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江医生一边说话一边满额头的汗水滴落着也忘记了擦。 徐碧成和柳美娜在病房外面克制着没有冲进去，听见江医生这番话脸色又白了许多。 苏三省沉默着攥紧了拳头，强忍着什么，遥遥看了唐山海一眼，然后去露台上继续熬煮中药，他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熬的药能让唐山海脱离越来越近的死神威胁。 毕忠良望着病房内外人人凝重的脸色，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尽管他身为行动处的处长，冷酷血腥的场面见得多了，但也还是想要暂且逃离一下这沉重得要窒息的氛围。他害怕的远不止是生离死别，而是那种让他忍不住再次深切感受到无能为力的近乎耻辱又逃避不了的心绪，就如他听着刘兰芝崩溃地诉说着妞妞死去的种种详细情形时的感受。 然而基本的理智还在。 毕忠良想起了南造云子的枪指着唐山海时自己真心实意的惊惶惧怕，那时他还没有想很多，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唐山海死，除了他背后的李默群除了他是上司亲戚的身份除了种种种种利益上的考量，摒除这一切利益因素，毕忠良事后整理自己的心情，明白地知道，自己就是不想唐山海死，只是因为他是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6章 214这玫瑰终究要凋谢（2） 214这玫瑰终究要凋谢2 只因为这个人是唐山海。没有别的。 多简单的理由。又为什么总是习惯想得很复杂呢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他讨厌得起来哪怕他是李默群的外甥，可他那么讨人喜欢，又那么赏心悦目，以至于毕忠良都渐渐并不在意他背后是那让自己时时如鲠在喉的对手了。后来呢单纯欣赏的兴味渐渐变质，也不知何时起，对于唐山海的关注让向来理性现实的毕忠良都觉得到了危险的地步。他很明白地知道，自己只能止步于此，不能再近了，可往往又会不受控制小心翼翼地，再近一步。然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不提别的，自己终究已经有了刘兰芝了。其他的妙人儿再好，都再不可能是自己的了，也绝对不应该是自己的了。有时任性地想过，自己没法满足，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但是，自己都知道这只是一种任性的臆想罢了，不但当不了真，连说出口都是不被允许的。 或许，唐山海死了对于自己是一种解脱陷入这种无用而麻烦的独角戏一般的微妙的情感漩涡中，每每望着唐山海毫无所觉的生动鲜妍的面容，总是忍不住一边欣赏一边气苦。如果他死了，所有这一切的烦恼就迎刃而解了，烦恼的源头已经不存在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呢人死如灯灭，也许这些微的心动自己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平静地忘记，之后继续与刘兰芝过着恩爱而平静的生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的生活本来就是毕忠良想要的，什么小狐狸，什么弹琴，什么试探怀疑，都用不着了。 毕忠良本能要从唐山海这极有可能死亡的事实中整理出一些“好处”来，似乎如此他就能来抵御这个事实本身对于自己带来的无法言说的甚至不敢承认是有多大的冲击。理性的思维惯性地在头脑中运作着，给予他多个层面上的“好处”的理由，然而，人还有感性的一面，是再多的理智也无法掩盖的。 “给我一支烟抽。”毕忠良拽着陈深的衣领，以为自己是很平静地说。 陈深还望着唐山海那边，并未回神。 毕忠良突然气闷，自己连陈深这么直勾勾望着关心着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这一瞬间他体察到了自己也许是个懦夫的结论，但很快内心中自我否定了这个结论。他揪着陈深衣领一路出来到了病房的长廊窗户边。 陈深也如幽魂一般随他出去，没有挣扎，神色茫然。 “给我一支烟抽”毕忠良恶狠狠又重复道，神色十足狠戾，泛着野兽般的直觉疑心。 这种故作的伪装让陈深惊醒过来，他望进毕忠良的眼睛，嘴角立即挂上来了虚伪而无畏的笑容，“老毕，这时候你还真有心情啊。唐山海要死了，你猜李默群什么心情”说着自己掏出了比格瓦斯还不离身的樱桃牌的日本烟，伸向毕忠良。 毕忠良冷哼了一声，要去抽一支烟出来，伸手才发觉不知为何竟然微微颤抖着，想停也停不下来。甚至在他接过陈深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放进嘴里时，也没能成功地做到平日里那种从容自得的气势。 仿佛是从看到毕忠良颤抖的手的那一刻起，陈深脸上虚伪的笑容不见了，他自己也用微微发抖的手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那让唐山海无比嫌弃过也不得不接受过的粗粝的青草味让他似乎更清醒了些，而唐山海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香烟缓缓放入红唇中吐气的优雅模样在记忆中也更清楚了他是想这么看着对方一辈子的，至少在梦里是这么念想着当那人好好活着的时候，他有各种各样奇怪又突然的想象和愿景，哪怕深知哪一个都不大可能实现，想象的那一时刻，他也是快活的安心的，还会更近一步地想象出唐山海得知自己这些带着各种奇怪乃至色情的遐想时那气得双眼皮都明显泛出来的可爱极了的神色，自己一边想一边笑得乐不可支，甚至按捺不住地渴望亲一亲那个生气到可爱的想象中的又无比真实的唐山海。 “唐山海给你的那盒雪茄，你抽完了吗”陈深突然问道，莫名奇妙的。 “他后来给我送了两盒新的，我都还没动过。”毕忠良狠狠吸了一口樱桃烟，极少抽这种平民烟的他被那不熟悉的粗糙的青草味儿给呛到了一下，咳了两声，眉头蹙起的弧度不比唐山海的嫌弃少。 “他还送给了我好几罐明前的碧螺春，不是像送你雪茄那样要讨好你，而是希望我拿了好茶叶后没事少去他办公室蹭茶喝。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喝茶，相比起来我更喜欢格瓦斯，只是觉得这茶在他办公室喝着才特别有滋有味。”陈深游刃有余地抽着手中的烟，享受着自己习惯了的烟草的香气和糙气。 “所以呢”毕忠良手不抖了，吸了两口烟不想吸了，放在手边，任由它幽幽地燃着，一点青烟在无风的夜里袅袅直直地上升，散入天际，须臾之间了无痕迹。 “有什么所以啊我想啊，要是唐山海死了，以后还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大方有钱又这么有点意思的二分队队队长”陈深俯身在走廊一边的窗户上，对着外面的夜空，长叹了一口气，想要把满腔的沉痛都伪装成这肤浅的烟雾和口吻一并散出去。 毕忠良捏着香烟的手指一紧，若有所思地沉吟，“只是有点意思吗”他抖了抖香烟，一点灰末挥洒下来，余光一闪便是永远地归于沉寂，“上次你原来那个老公寓爆炸，你受伤进了医院，兰芝想给你张罗你和李小男的亲事，我问你喜不喜欢她，你说只把这姑娘当兄弟不能拿来娶，娶唐山海都比她强陈深，你对唐山海” “噗嗤”陈深在窗台上趴低了身体闷笑出声，似乎真的觉得毕忠良的话非常可笑，“不是吧，老毕，你想说什么呢照你这推测，我看你有事没事地找唐山海弹琴抽雪茄有空没空地非拽着他一起喝酒吃饭什么的，比我更像那啥啊你可别对不起我嫂子啊，不然”陈深冷冷咧了下嘴，白白的牙齿在夜色中闪现出森森寒光，“我可不会饶了你的” 几十米外的露台上传来了苦涩的中药味，抬眼望去，是苏三省弓着身体专心致志地熬煮中药，好像方才的事让他的精神更加专注了。 “苏三省来了之后，唐山海就这样了。你说，是因为苏三省让唐山海变成这样的吗”毕忠良呼出一口气，不知是感叹还是疑问，“唐山海真的只是因为受凉太严重了” 陈深呼出一口烟，“不管什么原因，苏三省是有点像个灾星，不只是唐山海的吧。对影佐和李默群来说他是功臣，对我们来说就不一定了，也许他还是你我们的克星呢。至于唐山海为什么这次病这么严重，还不是接连两三夜都受了风寒，医生不是都说了嘛，上次王盛事件里，他就落下了病根了，这次又引发出来，可不就病来如山倒了李默群肯定后悔那晚没让他早点离席休息了，非要让他出外勤捞功劳，功劳还没捞成，唯一的小外甥小命都快要先丢了” “李默群不敢放他走，我也不敢放。”毕忠良沉吟道，倒有几分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对啊，虽然不知道熟地黄是谁，潜伏在哪个地方，可你们都怀疑特工总部和行动处有军统的虫子，这个军统的虫子也许就是熟地黄，也许不是。但你们肯定的是，除你们以外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军统的卧底，包括唐山海也有可能是。所以即使唐山海嫌疑未必那么大，也不会让他单独回家的，一起行动那么多人盯着既是给他挣功劳也是对他的监视一箭双雕，多好。”陈深嗤笑一声，随即拧起了眉毛，冷酷地宣判，“如果唐山海死了，不管他是不是跟军统有关系，没证据之前，他都是清白无辜的，假如他他真的死了，就是你和李默群造成的。” 毕忠良眼神一凛，拿着烟的手指不可控地颤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兴师问罪李默群都没说话，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没什么意思。”陈深又深吸了一口烟，不想看毕忠良那张擅长以冷峻诡辩强作出气势的狭长面孔，只是望着夜空，还有那并不圆满的月亮，极轻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人活着特别没意思而已。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活着。我真的挺想找个店铺开个理发店，自己做自己的小生意挺好的。” 毕忠良和陈深暂时逃离了声息渐渐要断绝的那个沉闷到窒息的病房，彼此打着嘴炮，互相并不那么情真意切地试探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今夜有人可能要死去的事实。仿佛他们正在说着聊着的那个人，并不是今夜也许即将死去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7章 215这玫瑰终究要凋谢（3） 215这玫瑰终究要凋谢3 因为抽了两口没有再抽，燃了一会儿后，毕忠良手上的那支香烟就渐渐熄灭了，用指腹搓了搓烟头一端残留着余温的半烧过的烟丝，他长叹一口气，像是默认了什么，像他当初对于命运安排的认可一样，他总是没有办法抗争这个大时代下强加于个人的强大命运的，“我想，你说的那话是对的。” “”陈深疑惑地侧头看他。“我说的有道理的话可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又是哪句话” “除夕的时候，我从唐山海手里硬抢过来借花献佛送给你嫂子的那朵玫瑰，你说它总是要凋谢的，还被你嫂子骂了。其实有哪里不对呢，这玫瑰终究要凋谢，不管它曾经多美多艳。确实有很多好东西，人是留不住的。我留不住，你也留不住。”毕忠良将那支熄灭的香烟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毫无留念的，或许指尖还留着那一缕烟灰烧尽的余温，但是没关系，很快就会散的，最后这点温度也散在夜空中，只剩了自己本身的温度。 “好吧，”陈深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天上月，水中花，都不该是你我这种凡人的，所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对吧” 毕忠良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懦夫。 陈深和毕忠良心中均对此时的对方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评价。 心有灵犀，隐而不发。 在毕忠良看来，或许这只是他们兄弟俩之间一个无足轻重心照不宣互不为外人道的带点绮丽色彩的小秘密。陈深对唐山海到底什么感情，抑或是自己对唐山海到底什么想法，毕忠良都用不着再去刨根问底弄个清楚因为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唐山海在今夜真的就这么死去的话。 如果唐山海真的活不了了，未来的日子里，无论唐山海这个人在陈深心中的分量有多重，陈深都得做出这种无足轻重的混蛋模样，像之前一样，像毕忠良认为的那样，总是只有做混蛋才能有出路，才能让对方稍微放心一些自己。 然而心头所滴的血，将永不会停止。只是不知道滴尽的时候，最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了。但愿会让唐山海，没那么讨厌吧。 “但我还是要他活着。我的玫瑰，永不凋谢。”沉寂许久之后，陈深忽然开口道，像是终究不甘于这沉沉的黑夜，有些恶狠狠地盯着毕忠良道，“你听见了吗无论如何，我都想他活着。”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一样。陈深的眼睛好像在这样说着，那双总是微笑着又淡漠的眼睛里从未这么直白地透露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仿佛宣告着什么。陈深不想再隐藏了，他对唐山海的感情，在毕忠良面前已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不管唐山海是生是死，他都要毕忠良明白，自己和过早放弃的怯懦的毕忠良，不一样。 毕忠良愕然又茫然地望着陈深，恍然发觉自以为与陈深的默契与秘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陈深对唐山海的感情，远远超过毕忠良以为的心照不宣。毕忠良忽然感觉到，他与陈深之间将来可能存在的某一场斗争，尚未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 没过一会儿毕忠良接到了李默群的电话，由医生告知了李默群关于唐山海的现状，拿不到那个特效药的话，恐怕李默群说等会儿就往医院来，影佐的副官目前正在托各种关系去调取那个特效药，最迟早上就会有结果。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心灰意冷，唐山海的情况明显撑不到早上了，李默群赶来医院，也许也是怕有什么万一的话，也好作为唐山海在上海唯一有亲缘关系的长辈送他最后一程。 看着毕忠良挂了李默群的电话转达李默群的话，陈深抢着去打电话给处里找扁头，听说扁头还没回来，那就是希望也不大了，皮蛋那边也没消息最后一丝希望感觉也破灭了，陈深感觉脸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具即将崩裂，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内心默默地呼唤着唐山海的名字，希望冥冥之中能阻拦他走向死神的怀抱。 还不到时候，山海，别那么快走 病床上的唐山海气息微弱几不可闻，热度未减，面色却灰败得可怕，医生摸了摸脉搏掀了掀眼皮查看也是直摇头。此时病床前除了医护人员其他人都不便靠近。 当病房中唐山海又快要屏气无法自主呼吸时引来了医生的再次抢救，几乎所有无关人士围在病房外面，一时无人理会匆匆走来的周兰兰。除了李小男和徐碧成似乎随时注意着外来人士。 “兰兰。”李小男远远迎上她，神情也不由得焦急起来，“怎么样了” 徐碧成面色焦急，看见是周兰兰有些许失望。 “我我去我爸爸的私人医生那儿偷到了，他之前以权谋私在私人医生那儿藏了一个这个”周兰兰小声说，神色紧张，“先不说别的了，唐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徐碧成顿时面露喜色。 “拿到了那太好了可是唐队长现在很不好你赶紧进去吧”李小男看到周兰兰手上托着个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急忙领着她向病房走去。徐碧成冲周兰兰和李小男点点头，自己向着走廊外走去，好像还要等待着什么人。 “会来得及吧小男，我怕太迟了”周兰兰满脸惊慌，额头的细汗一半是紧张的一半是赶路造成的。 “哎呀，那个药拿到了，拿到了，”李小男向着病房提高了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苏三省先上前来，他不认识周兰兰。 “李小姐，你说什么”苏三省面色有些激动地发问。 “兰兰从周市长那里取了这个药，其他别说了，赶紧先给病人用上吧。”李小男面对迎上来的李默群和毕忠良等人，将周兰兰向前一推。 “快，医生，快用药”李默群目光从周兰兰脸上一扫，客套话也来不及说，回头就高声嘱咐医生。 正当此时，又有数个人的脚步声匆匆逼近，陈深一抬头，看见小田野子带着几个随从跟在徐碧成身后行色匆匆而来，小田野子身边一个侍女怀里也抱着个棕色的木盒。 “我听说唐先生病情危急，需要美国进口的特效退烧药，连夜找了些门路，拿到了一支药剂，希望还来得及。唐队长现在情况如何”小田野子直接到了李默群和毕忠良面前，落落大方道，一抬首，她身边那个侍女就将捧着的木盒双手奉上了。 李默群和毕忠良面面相觑，方才大家为了这个特效药还一筹莫展陷入绝望，这一会儿突然来了两个送药的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多谢野子小姐和周小姐关心，要是唐山海安然无恙，必定让他择日登门拜谢。”李默群对着两位年轻姑娘由衷感激道，让江医生赶紧拿了两支药剂用上，要是一支不够还要一支，怎么也够用了。 病房门暂时关上了，医生正在里面测试药物活性，给唐山海上药做治疗。 “陈深，唐先生人那么好，会没事的。”李小男坐在陈深旁边，伸手摸住他冰凉的手掌，轻声安慰。 “谢谢你。”徐碧成对小田野子道谢。 “你不是没办法不会向我求救的。”小田野子靠站在墙上，“怎么说他也是师兄最牵挂的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不管的。但愿来得及。他要是这么死了，我就太对不起我的师兄了。” “周小姐，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柳美娜没有什么勇气去面对小田野子，转而去对周兰兰表示谢意。 周兰兰看着她低声下气的温柔样子，脸色一红，有些气鼓鼓地但也不是十分生气的模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嘟哝了一句，“谢什么，我也不是为了你” 苏三省走到露台上的那只临时架起来的药炉子前面，开了盖，望着药罐里嘟嘟沸腾翻滚的汤药，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怔怔若失。 李默群和毕忠良沉默地站在走廊上。 “你有烟吗”李默群突然问。 “您不是不抽烟吗”毕忠良愣了愣，下意识掏了掏衣袋，他平时也不带烟的，“我去找陈深要点来。” “算了，他那里能有什么好烟”李默群摇头，“我就随便问问。”目光盯着唐山海的病房。 “特效药用上了，山海应该会没事的。”毕忠良说。 “希望如此吧。这次是我不好，这孩子也太听话了，明明身体不舒服，都不说什么要是这事能这么安然过去了，以后再有什么出勤的事，遇上天气不好还是少给这孩子派吧。” “那是自然。唐山海也不是娇贵，还是前些时候出任务浸了冷水身子亏了。这次捣毁上海军统区，不光苏三省功劳大，唐山海也不能白白病了这一遭。”毕忠良及时地进言。 李默群长叹一口气，“忠良啊，我现在只要他活着。以前身边没有小辈时时围着，不太懂这种心情，现在啊，我算是明白了。” 陈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垂首默默地看着地面，只在内心大声的呼唤着唐山海的名字。他总觉得，唐山海能听见的。 一定会听见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8章 216谢谢你回来 216谢谢你回来 三天后。 起初只是觉得喉咙有些痒，然后越来越痒起来，痒到他受不了，嘴巴张了张，想咳嗽缓解一下痒意，却发不了声。于是愈发费力地要咳，却发现嘴巴都张不开多少。痒得太难受了，唐山海不由自主地开始尽力挣扎，发出呼吸，想要咳出来。 “山海，山海，医生，他要醒了，他醒了，”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好吵。 唐山海朦朦胧胧觉得耳边噪杂不宁，眉头皱了皱，还是努力地想要咳嗽，再用力一点，冰凉的空气汹涌而入，仿佛海水瞬间涌入，激得唐山海的意识猛然回笼。 “咳，咳，”唐山海豁然睁眼，又被眼前的亮光闪得立即闭上了眼，费劲地咳喘着。 “山海，山海，你怎么样医生，怎么他还在咳嗽啊”旁边有什么人的声音真的很聒噪。 “谁”唐山海边咳边问。他以为自己是正常发问，在旁人听来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水，水，”接着有人迅速吩咐旁人。唐山海身体一轻，被扶抱起安置到什么人怀里，接着一杯温水被送到了唐山海嘴边。 “慢点，他还咳着，别呛到他。”另外有人小心提醒道。 咳了几声，喉咙里终于没那么痒了，唐山海合着眼，浑浑噩噩间也察觉嘴巴干涸，下意识地就着水杯开始喝水，一得到滋润才觉当真是渴得狠，喝起来就没停过，直到一杯水见底。 “刚醒来别喂他喝太多”又有人轻声道。声音很耳熟，是谁呢医生吗，还是 唐山海意识越清醒，越觉身体沉重不堪，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感觉喝完水被人扶着又躺下来听着身边人各种小心询问医生和问候自己的声音，神智晃晃悠悠漂浮了好一会儿，忽想到了之前那个人生当中最可怕的雨夜，整个神识才被针刺了一般，回魂瞬间清醒不已，也痛楚不已。 “碧成”大口呼吸之下，唐山海痛呼出声，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哥，我在这儿，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徐碧成握着唐山海的手，脸色憔悴又欣喜。 “我我怎么了”唐山海费力地张着眼睛，辨认眼前的这些人，徐碧成，身后还有陈深，刘兰芝，以及江医生等人。 “哎呀，山海，你总算是醒了。这回你可吓死我们了没事，你多休息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给忠良”刘兰芝一脸高兴，扭身就出去打电话了。 “那天去军统上海区总部，逮于德亮的时候你晕过去了，高热不退两三天，怎么降热都不管用，差点人就没了。”陈深下巴上似乎长出了一圈胡茬子，一脸菜色难看不输徐碧成，望着唐山海浮上了肉眼可见的欣喜异常，话音有些颤，最终又勾了勾嘴角，笑意温软，“还好，很多人齐心协力，还是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唐山海感受着自己现下全身无力到不可思议的状态，蹙了蹙眉，“我睡了几天了” “从你在军统上海区总部据点那儿晕倒算起，到现在整五天。”陈深伸了五根手指头。 “五天”唐山海一着急，忍不住要起身，手一撑起来便是一软，又歪倒在床上。陈深和徐碧成一齐伸手扶他躺好。 “唐队长哎，你现在可不能任性了，刚刚才脱离生命危险，身体虚弱得很，再吹风受凉那可不得了，不躺床上养个十天半个月你是别想爬起来了。”江医生已经查看过唐山海的状况，见唐山海还是不安分的神色，急忙劝诫道。 等医生他们都出去了，趁着徐碧成出去打热水的时间，陈深关上病房门，坐在病床前，握住唐山海的手，快速低语道，“你放心，现在还没有陶大春的任何消息，应该是逃脱特工总部的追捕了。你目前只需要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于德亮呢”唐山海手揪紧了被褥问道。 “于德亮包括之前被杀的这些人，都已经埋掉了。” 唐山海偏过头，不再说话，一行清泪缓缓淌过发丝，落入枕中。 陈深知道他身体上不好受，心里更难过，于是也不说这些了，给唐山海加了个枕头，让他稍微躺坐起，打开刘兰芝送来的滋补的猪骨汤粥，一边给唐山海喂一边絮叨了一下那天唐山海差点过去时的情景，还将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都送了特效药来的事说了。 “江医生把两人送的药都给你用了。周兰兰这次送药是瞒着周市长来的，不过药都用了，他能拿周兰兰怎么办隔天大清早的李默群就亲自送周兰兰回周市长府邸，据说在周市长的书房里他和周市长两个独自谈了一个上午，出来之后都挺和气的。李默群之前不是想拿着特工总部码头爆炸涉及盛海公司那事去拿捏周扶海的嘛，后来让毕忠良把你和苏三省在码头上抓的那几个盛海公司的人给还回去了，这事就这么压下来不了了之了。李默群应该是保证了不将这事捅给日本人，给周扶海隐瞒下来，既是承周兰兰这回救你的情谊，也是再次拉拢周扶海。看来周扶海也挺领这份情的” “居然他俩就因为这件事好上了”唐山海哼了一声，抿了口粥慢悠悠咽下去。 “是啊。阿呸，什么好上啊，会不会用词啊”陈深给他整了整点滴的管子，“你那盛海公司的船也不算白准备。李默群自以为拿住了周扶海的把柄，周扶海暗中不爽着呢，只不过现在他们都认为自己在一条船上，互相都给了台阶下，不会把矛盾摆明面上。对了，你注射了特效药第二天一早，影佐的电报也到了，他副官又送来一剂药哼，没有周兰兰或小田野子，真只等他送药上门的话，恐怕你这条小命早就” “等我出院了，我会谢谢周小姐和小田野子的。”唐山海体力很虚，这时醒了会儿很快就乏了，粥也算是吃了小半碗了，再吃不下了。 陈深看他面色有些累，就不再逼他再多吃几口，收了粥碗和保温壶，“你怎么谢啊幸好你有柳美娜了，不然别人要你以身相许怎么办” 唐山海瞪了他一眼，因为气力不足，倒是有些娇软的情态。 陈深笑呵呵又问，“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滋味如何” 唐山海闭了眼，明显不想说话的样子。 陈深也不扰他，给他拿掉那个垫高的枕头盖好被子。 “很吵。”唐山海闭着眼忽然轻声答了一句。 他想到了自己受不住痛楚想要沉入永眠之地时那微弱的不断呼唤的声音，像徐碧成的，也像陈深的，或许也有其他人的真的有些吵。他们不想让他永远留在黑暗中，提醒着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自己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让他冰凉冷透的心里，逐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萤火，靠着这微弱的热度和光亮，唐山海还是撑着走过了那段漫长的黑暗之路，找到了回来的方向。他其实还应该说一声，谢谢。 “吵”陈深愕然，再看唐山海已然闭了双目意识模糊即将沉睡，就不再说话，更仔细地给他掖好了被子。 只是看着他如今安睡的样子，陈深心里就全是劫后重生的安慰和宁静。 还好，还好，山海，你还是没有放弃我们。活着真好，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一定不要放弃啊。 谢谢你回来。 下午从医院出来，陈深懒得再回行动处。唐山海安然无恙醒了过来，他这几天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下来，整个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想回家好好睡个觉。唐山海那边，有徐碧成看着，外面还有几个行动处人员守着，安全肯定是不用担心的。回到公寓，临近大门，陈深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只想赶紧回到自己家那张许久没有宠幸的床上踏踏实实地与周公会一会。 走近了，忽发现李小男正在公寓楼下的大门前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乞儿模样的黑黑瘦瘦的小男孩笑盈盈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给了小男孩一些糖果。 “哎，陈深”看到陈深回来，李小男高兴地嚷了，向他跑来几步，那小男孩本来专心吃着糖果，看到别人来了，立即机警地抬头，转身就走。 “虎子，哎，虎子，你怎么走了呀”李小男回身一看那小男孩要走，问了一声。 这孩子不说话，挥了挥手脚步愈发快。 陈深眼神一凝，这孩子，机灵得过分了啊。很像是江湖人士经常雇佣的那种来打探消息的小乞儿。是谁会派他来这儿打探消息 “这孩子是谁你叫他虎子”陈深问李小男。 “是啊，他说他叫虎子。最近两三天都在这附近逛，看着挺怕生的，我刚开始给他吃东西他都不肯接，今天才第一次说上话，你一回来他又跑了。对了，我好几次碰见他没事就躲在暗处朝这边张望，不知道是看什么”李小男疑惑道。 陈深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看了看周围，幸亏行动处这几天事多，人手都收紧了，没派人到处盯梢。“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他对李小男说了一声，就紧追着那个小男孩的身影而去。 男孩走得很快，在附近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换成一般人肯定早跟丢了。这种路数，像是接受过简单的反跟踪训练的。陈深愈发觉得这小乞儿有古怪，不动声色地愈跟越紧。 走了一段路后，那小男孩以为甩开了跟踪的人，脚步慢下来，举止也放松了，步履闲散地先是去药店拿了几包药，然后又去烧饼铺买了五六块烧饼拿在手里，最后逛进了一条巷子尽头的独门小院，一开门就闪了进去，牢牢将门关紧。 陈深站到了那门前。 “陶大哥，今天我去了那儿，还是没碰到你说的那个徐先生和唐先生。不过听跟他们同住一栋楼的那个漂亮姐姐说，唐先生最近生病住院了，徐先生都在医院照顾他，所以可能这些天都比较难碰到他们呢。”虎子把手里的药和烧饼都放在桌上，对着站在窗前的人道。 “什么我不是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能跟任何人说话的你这样要是引起别人注意，跟踪你了怎么办”陶大春一转身，面色焦虑，“唐先生病了什么病” “我不说话那怎么打听消息嘛。蹲了几天都没看到什么唐先生和徐先生半个人影，要不是知道住院了，那再守着也是白费功夫呀。好像是发热什么的其他还没来得及打听，我看到有个男的回来了就赶紧走了，没跟他说话”虎子打开包着烧饼的油纸，“陶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陶大哥” 陶大春打开了房门，陈深就站在门口，眼神凌厉地一笑，“陶大春是吧我见过你，几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惜啊总是就差那么一点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9章 217又见陶大春 217 又见陶大春 半个月后。 唐山海开着吉普车来到了马尔赛咖啡馆。 还没下车，透过玻璃墙面他就看到了陈深跟几位不知哪里来的风尘味挺重的姑娘们说笑谈话，左拥右抱不说，对面还坐着两位。 唐山海进去在离陈深那些人距离最远的桌子上坐下来，点了杯蓝山，慢悠悠地搅合着，当作完全没看到陈深的模样。 “哎哟，唐队长，这么巧啊，病刚好没几天，在家里闷坏了吧。怎么样，今天碰到我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陈深看到唐山海后，目光转了转，回头跟那些姑娘们说了些什么，在桌上放下几张钞票，姑娘们就留在原地，笑吟吟放陈深走了。陈深径直在唐山海对面坐下，一脸搭讪的笑容。 “那可不敢当，我看陈队长好像挺忙的，不用麻烦了。”唐山海放下小匙，抿了口咖啡，瞥了眼那些姑娘们，淡淡一笑。 “不忙不忙。”陈深抓住唐山海纤长精巧的腕骨，很不要脸地拉着人起来，“今天天气好，我正好想去外面兜兜风，可是没开车出来，既然碰到了唐队长，那就搭个顺风车，咱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呗。”说着也不管唐山海蹙眉嫌弃的样子，死乞白赖地真拉着人出了咖啡馆，当然没忘了放了些钱丢在桌上。 “你托李小男留口信给我让我独自到凡尔赛咖啡馆，到底是为什么”不太情愿地随陈深上了车，看着主动上手开车的陈深，唐山海眉头未展，不太明白陈深这是在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陈深抛了个媚眼给唐山海，“你要是累了就再眯下眼睛，今天是病假的最后一天，真不需要再跟老毕请些假多偷懒几天” “出院后已经在家里被碧成差不多强制躺了一个星期了，再躺几天我都怕我要发霉了。”唐山海瞪他。 陈深看他气色不错，自己也是一阵愉悦，“发霉不至于，徐碧成是希望你再多长点肉，把生病掉的肉给补回来。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的，都跟你说了，行动处那边再没抓到什么人。影佐回上海了，好像明天就要到行动处开会。” “八成是要给苏三省论功行赏了吧。”唐山海望着窗外，眉宇间闪过一抹郁色。 “说到他，他给你送的那些所谓调养身体的中药你没喝吧这人可真不上道，徐碧成都说了你在家休养不见客了，他没事还要舔着脸上门，幸亏都让徐碧成给挡回去了，可药非得塞手里。”陈深说起苏三省就没好气。 “喝什么喝又苦又涩的，碧成都扔了吧。”唐山海哼了一声。 四月初了，春意更加浓重。陈深开车出了市区，沿途人烟渐少，树林里大树小树纷纷返青吐芽，路边杂草泛绿，各色野花起香迎春，一路称得上春色撩人，风暧气轻，加之蜂鸣蝶飞，鸟儿啁啾，麻雀乱叫，煞是热闹。空气中都是令人愉悦清爽的气息。 唐山海一手枕着车窗，望着这人间四月天的风光，心中的沉郁也慢慢纾解了许多。 从陈深的角度看，温煦的日光滑过了唐山海圆弧般的侧脸线条，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一根一根随着软和的春风微微颤动，睫毛纤长如同风中晃动的蝉翼。 “还可以吧”陈深眼含得色地邀功。 “什么”唐山海不明所以。 陈深敲了敲刚焊接上去没多久的厚实的车门，“你这车原来不是没装门吗我跟老毕说，这样挺危险的，而且你病刚好不能多吹风，就让他花钱，我去找人找材料给你安了两边的车门。”陈深又敲了两下门板，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我可是特地弄了防弹钢铁加厚加料给你装的，这玻璃也是挑了最好的。” 唐山海知道这车门是陈深弄的，徐碧成早就跟自己说了，自己心里本来是有谢意的，可看到陈深这么得瑟，感觉自己要是说谢谢对方多半会变本加厉地得意起来，于是只看着车窗外的春景，不置可否地淡淡应了句，“嗯，还行。” “就还行，啊”陈深顿时脸色消沉下来，瞥一眼唐山海。 见陈深吃了瘪，唐山海忍不住一笑，转头看着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谢意，“好吧，我其实，很谢谢你，陈深。不止为这个车门。” 看着唐山海在春风中坦然纯真的笑容，陈深脸颊一烫，心中悸动，反倒有了点不好意思，“互相帮助，应该的。” 在大路上开着开着，陈深方向盘一拐，拐到了一条窄小的仅能容一辆车通过的泥土路上。 唐山海被轻轻颠簸了一下，他看向陈深，“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深抬头张望着像找着什么，看到前方远处一辆停着的小汽车边站着的人影，对着唐山海近乎宠溺地一笑，抬首示意了一下，“别急，你看。” 唐山海也望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眼睛一睁，眨了几下，又紧紧盯着看，像害怕是做梦似的，还揉了一下眼睛，让陈深又喜欢又心疼，“陶大春”他一下子像个孩子一样转向陈深，带着不敢相信的笑容。上次江边码头与陶大春因事态紧急没来得及说太多，唐山海又因生病错过了之前说好的接头时间，之后也没收到过陶大春的消息，一直正担心着陶大春的下落呢。 “是啊，就是他。他没事。你出院前我就找到了他，让他先躲起来避风头，等你身体好些再找机会让你们见面。”陈深肯定地点头，笑意柔和比四月的春阳还要温暖。 那边陶大春也看到了他们，遥遥向他们招手，奔了过来。 “还是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唐山海笑着也向陶大春挥手示意，话是对着陈深道。 陈深见他这么多日总算又露出了一些开怀的笑意，心中也是柔软得不行，很无谓地道，“别着急，到时候我一定让你连本带利还我的。” 当唐山海与陶大春在小车边进行谈话时，陈深识趣地退到了吉普车边，领着陶大春带来的那个小乞儿虎子到一边玩耍一边注意观察四周的情况，权当为他们望风。 “全都投降了”军统那些被抓人员的审讯情况，陈深之前也都跟陶大春说过了，现下看唐山海的神色，陶大春明白陈深没有骗他了。 刚见面的喜悦顿时沉了下来，唐山海垂眸道，“怪我，没能把消息送出去。” “这怎么能怪你呢”陶大春握紧拳头轻砸了下车窗，“你和碧成的身份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暴露的，你本不应该再做冒险的事。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消息传到我这儿，是我没用” “这也不怪你。”唐山海摇头，“你被苏三省打中一枪，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陶大春发狠道，“要怪就怪苏三省你有他的行踪吗，我要立刻杀了他。” 唐山海望着陶大春狠戾的面容，摇首轻道，“你还是走吧。上海区现在刚刚遭受重创，跟重庆取得联系才是最要紧的。锄奸的事来日方长。” “可我一刻都不想等了。因为这件事，不但死了那么多弟兄，连你也差点因他而死”陶大春恨恨道。 “我又何尝不想杀苏三省呢”唐山海平静道，“苏三省刚刚投靠特工总部，身边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严密，出行都带着大量的随从人员，我们未必有机会下手。现在你我手上无人可用，而你伤也没全好，不宜操之过急。再等等吧。总会有一天找他报仇的。”说到最后一句，唐山海眸中一道冷光闪过，那恨意比陶大春更令人胆寒。 “好。”陶大春知道唐山海说的是对的，其实唐山海对苏三省的仇恨比他自己还要深，毕竟对方是眼睁睁看着苏三省如何亲手捣毁了军统上海区的，“山海，我都听你的。就让他再多活两天。” “早日回来，我等着与你再次并肩战斗。”唐山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两人谈完了话，来到陈深面前，陶大春去喊虎子过来。 “陈队长现在是我们的朋友了，你这车也是他帮你弄的吧。”唐山海看了眼陶大春的小轿车。 “对，我出钱，他出力。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陈深同志。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陶大春主动向陈深握手致谢。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又出钱再出力不都说军统有钱嘛。你可是几次要过我的命，我还没跟你算呢。”陈深笑着回握了陶大春。 “欠你的这份人情，我陶大春记着了。”陶大春握手时虎口暗暗用了点力气，笑眯眯道。 “那这么说，是可以秋后算账”陈深看着唐山海别有深意道，正想也用力怼回去，对方已经一下放开了。 一旁的虎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稳重地伸手，“陈大哥的这份人情，我虎子也记着了。”他已不是脏兮兮的乞儿摸样，理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肤色有点黑，五官清正，眼神明亮，就是一个很精神的小小伙子了。 “你小子，学我说话干什么”陶大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小家伙救了他，而且本身资质也不错，陶大春决定把他带回重庆军统训练，也给他个饭碗，无论如何总比在上海滩乞讨要好。 “陶哥，您算是我亲哥。唐大哥也是，陈大哥帮了唐大哥和你，怎么就不是我欠的人情啦”虎子理直气壮地反驳。 “还回嘴了你，滚车上去。”陶大春一瞪眼，虎子撇了撇嘴角。 “哎，别说，我觉得虎子说得有道理，这个生意可以做。”陈深微微弯下腰，握住了虎子的小手。 “我会尽快回来的。”陶大春回身又握了握唐山海的手，然后微一使劲，拉着人就抱过去，在他肩膀上顿了顿，说，“山海，多保重，等我回来。” “保重。”唐山海身体微僵了下后马上放松了，笑意融融，回拍了下对方的背。 待陶大春上了小汽车，本要坐后面的虎子没有立即上车，忽然转身抱住了唐山海的腰身，他个头还小，揽不到对方的肩膀，只能埋了埋胸，“唐大哥你真好看，还有真香啊，等我回来保护你” 陈深这下不乐意了，瞪着眼将虎子拎走了直接丢到小轿车上，于是陶大春也回头迅速地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记。 在虎子摸着脑门的哀嚎中，陶大春开着小汽车走远了。他的安全离开，代表着军统上海区重建的希望。 唐山海望着小汽车远去扬起的烟尘，轻轻舒了一口气。 陈深与他并肩而站，一起看着那辆逐渐消失的汽车，似乎有感而发，“同志真的是一个好的称谓，只怕我没有唐兄的宏图之志。” 唐山海注意力转回到陈深身上，“那不知道陈兄志在何方”像是个问句，神色却是一脸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0章 218小媳妇喝酒 218小媳妇喝酒 陈深已然是盟友，他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彼此也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如果还能更近一层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唐山海也不过这么随便试探，陈深的想法他大致是清楚的。 “随波逐流的人，哪有资格谈志向”陈深眼珠转了转，顾左右而言他。果然，他明白唐山海的意思，但是想回避谈这个。 “有时候我觉得你其实才是最高明的间谍。”唐山海抬头道，“这方面，我大概是不如你。幸好，你我值此国家存亡际，尚有统一的目标。” “党国培养你跟我，都需要我们成为间谍，可是我这个黄埔十六期的老师反倒成了汉奸，我那个最差劲的学生，徐碧成，他却成了间谍。”陈深双手插着裤兜，貌似很随便地说。 “你不是汉奸。”唐山海笃定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转身向吉普车走去，“回去我开车，请你吃个饭。” “那敢情好，却之不恭。”陈深一口答应，正要随唐山海离开，一转头视线瞄到路边的一株低矮的小野花般的植物，眼睛一亮，立即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笑容满面，“山海，你过来。” “怎么了”唐山海疑惑地走到陈深脚边，被陈深一把拉下来搂着脖子指着那小花看。 这小花茎长叶矮，小小的花朵都长在茎的顶端，花蕊深紫，由中间向外呈极淡的粉紫，纵面是细长形，彷如由窄窄的底部向上宽口的瓷瓶形状。花冠细长小巧，纵剖面来看最宽部分也就约七八岁小孩一根手指粗细大小。 “认识这是什么吗”陈深兴致勃勃地问。 应该是一种草药吧唐山海想，不过这些方面他可是一无所知，瞄了眼陈深，“你认识” 陈深扑哧一笑，“不是吧，这你都不认识就是你啊。” “有病吧”唐山海愈发摸不着头脑，眼珠子瞪圆了瞧陈深，一副马上要不理人的样子。 “熟地黄啊，真不认识不就是你吗”陈深揭开谜底，大笑道。 唐山海心里一跳，刚想辩解，想想陶大春他都认识了，还有什么好打机锋的，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甩开陈深的手臂就站起来。 “可惜不方便，不然还真想挖一株养起来。”陈深摇头叹气，趁着唐山海启动车子之前，还是很不要脸地先上了副驾驶座。 “你要养就养吧。谁不知道陈队长对野花野草什么的最是情有独钟啊米高梅那些姑娘还不够你看的吧。”唐山海脚下踩了油门，开着车揶揄道。 陈深转头看唐山海，“在我们老家，乡亲们都不叫这种小玩意儿是熟地黄，你知道叫什么吗”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唐山海见他那个笑容就料他嘴里没好话，板着脸道。 但陈深已经说出了口，“小媳妇喝酒。看唐队长你平时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喔，你自己说那是谨小慎微，那小模样，啧啧，小媳妇喝酒，这形容还挺贴切挺像你的不是吗” 车子一顿，陈深差点撞上头。 唐山海侧了头，在陈深满脸的疑惑中，笑容端庄无比地，伸出了一只大长腿，狠狠地，一踹 “喂，喂，你干什么我开玩笑的，山海你别这样，山海好好好，要不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哎哟喂我去疼疼疼疼好，好，我放手，我放手说好要请我吃饭的呢唐队长你怎么是这样的” “让你的小媳妇请你喝酒去吧。” “我小媳妇儿不就是你吗” 须臾之间，陈深被滞留在大路上，望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的车屁股，一个人站在晴朗的天空下，深深深深地，惆怅着，后悔了。 以为自己得走到天黑才能到家了，陈深垂头丧气步行在路上，沿途的四月风光也无心欣赏，走着走着可能没多少时间，抬头忽见前方一辆熟悉的吉普车正停在路边，仿佛等着什么人。陈深一喜，嘴里嘟囔着“就知道我的小媳妇舍不得扔下老公”之类的话，迅速迈开步伐飞奔过去。 走得近了，来到驾驶座上，还未上车，打开虚掩的车门就闻见了一股烟味，眼眸一抬，唐山海正优哉游哉地坐着抽烟，右手夹着烟的两指纤长如玉，随意地送到嘴边，丰唇一抿，吞吐之间青烟弥漫，缓缓氤氲了他俊雅的容颜，姿态放松，又洒脱优雅到极致。 陈深是看过他抽烟的，他想再没有人抽烟像唐山海这般好看又别有味道了。上次吴龙事件中，唐山海在公寓门前的夜色中烦闷地抽烟，整个人像一把紧绷的利剑。现在，春日晴空下，身前身后均是春情弥漫的青嫩景象，远处是大片生机勃勃的油菜花田，点缀着黄红粉等各色野花，一身端庄三件套坐姿习惯性地端整着又懒懒抽着烟吞云吐雾的唐山海映着这生气勃勃的春景，丰神俊朗光彩照人不说，还有几分像是无意闯入了粗鄙乡野的富贵牡丹，独自勃发着清贵雍华。 “来了走得还挺快的。我一支烟都没抽完呢。”唐山海眼一抬，唇角噙着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比方才盛开的熟地黄的小紫花还生动明丽极了。 陈深将唐山海的这笑容在心里记了一记，面上也不显愠色，只吸了吸鼻子嗅了嗅，又在身上摸了摸，口袋里掏了个空，上了副驾驶座，一脸了然，“刚才居然将我的香烟拿去了手脚这么麻利可真不像是你能干的事儿。哎，你不是不爱抽我这都是草味儿的日本烟么你的进口美国烟呢” “我还真不爱抽。”唐山海将剩余的那包香烟扔给了陈深，他也就只拿了嘴上的这一根烟，“要不是碧成最近把我的香烟和雪茄都没收了嗯” 陈深眼疾手快地从唐山海嘴里夺下了他正抽的那根燃着的半支烟，堂而皇之地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满是得色道，“好嘛，反正你也不喜欢，给我抽咯，省得我自己再点火。”不出所料地得来了对方的一枚优优雅雅的唐山海式的白眼。“碧成也是为你好嘛，你刚生完一场大病，抽什么烟呀，小心再咳嗽。” 唐山海皱眉发动了汽车，脚踩油门猛然一开，陈深一手抵在了驾驶台上，没有如某人所愿撞上前车窗，“就知道你要使坏。” 唐山海被看破了小心思，对着陈深一脸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完全没有一点羞意，继续开自己的车。大概是跟陈深这种人待久了，自己难免也染上了一点没那么要脸的臭毛病。 陈深美滋滋地吸着那唐山海嘴唇里滋润过的半支烟，感觉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甜味，使劲咂了砸嘴。 “我听碧成说，”开了会儿车，唐山海望着前方的路面，脸色沉静地开了口，“你和毕忠良想对付苏三省。你打算怎么做” 陈深一听就有点乐，“今天是几号啊” “七号吧，怎么”唐山海回答。 “那就还不着急，过了十号再说。”陈深抽着烟慢悠悠道。 “十号”唐山海瞧着陈深的神色，眼珠慢慢一转，“发月饷的日子” 陈深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毕忠良不但想对付苏三省，而且一天比一天更看不惯苏三省。唐山海生病这些天没看见，苏三省成天到晚往李默群那儿奔，被李默群带着去各个码头公司巡视，大有将自己的部分生意交给苏三省打理的意思，在行动处很少露面。他不露面跟着李默群到处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仗着李默群的指令带上了三分队的人到处跑，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似乎还去特工总部揪出了几个所谓的嫌疑人物实际上都是平日不太听李默群话的跟毕忠良倒关系不错的那几个中层干部，抓起来敲打敲打直到他们听话对李默群真正俯首称臣为止。昨天一早毕忠良在狗舍还跟陈深抱怨现在自己也只能管得动阿四这条狗了，言语间大有催促陈深赶紧想办法搞死苏三省的意思。 “这么说，毕忠良倒是比我还着急”唐山海轻笑一声。“李默群跟碧成说过，他带着苏三省确实有让他打理部分不太好上台面的生意的意思，喔，还带苏三省去见过了福寿馆的华老板呢。特工总部那几个所谓的嫌疑人，敲打毕忠良的作用更大吧。李默群现在刚收了一只很好用的狗，正在兴头上想试试他能有用到什么地步呢。” “狗仗人势，其实是很容易倒霉的。”陈深啧了一声，“他越这样，毕忠良越看他不顺眼，要给他小鞋穿，让他在行动处孤立无援。县官不如现管嘛，他要是事事都向李默群打小报告，用不了多久，李默群也会烦他的。而且，毕忠良跟他关系继续恶化的话，咱再找机会让他觉得毕忠良有问题，追查下去，给他设个套，由他拿着李默群的尚方宝剑去档案室查秘密档案之类的，咱们就可以趁机反咬他一口说他投诚动机不纯” “毕忠良就能借机除掉这个新来的眼中钉了。”唐山海听着，唇角一勾，看了陈深一眼，其中有些令对方捉摸不透的涵义，“档案室苏三省去档案室查毕忠良的什么证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1章 219针对苏三省的合谋 219针对苏三省的合谋 陈深脸上笑意收敛，“宰相死得蹊跷，让苏三省觉得毕忠良跟中共有什么关系，杀了宰相灭口，他肯定会去档案室查有关宰相的资料的。” 唐山海收回目光，神色一凝。陈深与“宰相”的关系，对方已经告诉过自己了。“毕忠良知道你要先出卖他一把吗” “他知道，很赞成。”陈深吸了口烟，将香烟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我告诉他，在苏三省调查档案的时候下手，想办法令苏三省背上窃取最高机密文件的嫌疑，最好趁着李默群那边没有动静咱们抓紧机会”陈深比了个一刀的手势。 唐山海慢条斯理道，“影佐前些天从日本回来后，先去了南京，到上海后迅速联合了日军的几个情报机构包括特高科和特工总部的头头脑脑召开了很重要的秘密会议，正式宣布了一个之前日本军方就酝酿了许久的绝密计划。这份计划现在也到了特工总部，你知道代号是什么吗” 唐山海的视线没有看着自己，但是陈深知道对方这话无疑也是在试探自己对他保留了多少。这份计划的代号陈深已经从毕忠良那儿打探到了，想到唐山海这儿李默群来看望了几趟，能说的也都该跟唐山海说了，也许对方知道得比自己还多，就不再犹疑地点头，“知道。老毕说了，归零计划。” 对于陈深的这份坦诚，唐山海似乎有几分满意，“我没猜错的话，一旦档案室遭遇泄密危机，所有档案必须归档整理，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就有机会知道，这份归零计划到底在哪儿了。一石二鸟，计划得不赖。” 陈深夹着快要熄灭的烟头，习惯性要扔到车窗外，思绪一转就停了手，只拿在手指间把玩着，瞧着唐山海笑得一脸被夸奖了的嘚瑟，“那还不是为了帮你啊。” 这种话唐山海自然不信。中共得到这份机密计划的消息比重庆城府还早，甚至让熟地黄调查这绝密机会的指令也是依据中共那边的消息而下的。陈深的任务绝对也是这份绝密计划。 双方对这种事都心知肚明，不便说开。 唐山海又想到，让毕忠良和苏三省狗咬狗，如果不慎真叫苏三省咬下了毕忠良的一块肉下来，那也是陈深乐见其成的结果吧。“宰相”的死亡对陈深到底有多大的影响，毕忠良成为“汉奸”以来的行事作风令他对毕忠良在多年的生死兄弟情分之外产生了多深的失望和仇恨，唐山海并不清楚。只是，恐怕陈深对毕忠良的恨意，远比自己所看见的要深沉得多。 这不是一石二鸟，是一石三鸟。 心下思忖良多，唐山海面对陈深明晃晃得没有一点阴影的笑容，似觉真的晃眼，移开了视线，颔首佯作承了陈深的这份人情，“既然如此，那就帮我到底。” “什么”陈深正偷偷摸摸将那只不烫了的烟头小心攥到口袋里。 “我可以做你的传声筒配合你跟毕忠良给苏三省下套，只有一个条件，苏三省必须死。”唐山海说到苏三省的名字，银牙暗自一咬，翻天覆地的恨意几乎又要翻涌上来。 “这个我们当然是要苏三省死的，可是你去跟苏三省接触”陈深不太同意，但唐山海开着车，扯开了话题，随意地与陈深聊了聊这些天行动处的其他情况，也没多久，双方就趁着午饭之前回到了国富门路的公寓。 一回到家，唐山海见到客厅的桌上放着一大包中药，不由眉心拧了拧，“苏三省又过来了” “是啊，他到这儿来见你不在家，硬是扔下了这包药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扔。碍眼的话我现在就拿出去扔了”徐碧成正在厨房准备午饭，探头出来道。 唐山海眼睛一眨，“算了，先留着吧。下午和明天早上都熬一熬，我喝几碗，承一承他的情。” “不扔你还想喝下去，虽说他不至于给你下毒，可你真喝得下你想干什么啊”其实陈深看见那包药比唐山海见着它还碍眼，伸手就要代替徐碧成拿出去扔了，被唐山海拦了下来。 “不跟他套套近乎，怎么叫人传消息让他坚定彻查毕忠良的决心行动处里谁传话给他他能信也就只有我了吧。”唐山海细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些透着浓烈中药味儿的药包，面色发冷，笑意也似含霜带雪，惊得陈深一激灵。 “可是”他直觉这种做法不妥，有心要阻止唐山海。 “可是什么啊你，毕忠良还有我，谁都看苏三省不顺眼，难得这次毕忠良跟咱们站到一条线上，那就大家顺水推舟合作一把呗。”唐山海一副不容反驳的模样，看了看还在犹疑的陈深，招了招手，“碧成的饭菜也快准备好了，要不你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陈深把之前的忧虑忘记了，笑呵呵一展颜，“好啊，省得我再厚脸皮开口了。” “哼，你还怕厚脸皮啊，不是本来就比北京城的城墙还厚嘛。”徐碧成在厨房里冷笑了一声。 “碧成，今天我运气真好，买到了徐家老卤的最后一只卤鸭子”李小男一脚踏进唐山海家，兴致勃勃道，看见了陈深和唐山海，笑容绽放得更加绚丽，“咦，陈深，唐先生，你们都回来啦，正好啊，还是碧成料得对，说你们八成还是会回来吃午饭的。” 陈深以为上次已经把话跟李小男挑明了，结果李小男完全没拿这个分手当分手，还是一如既往地仗着陈深女朋友的身份在行动处里来去自如，在陈深心烦时就拿出妹妹的身份当挡箭牌，没有一点分手后的女孩子家的矜持自觉。搞得陈深对她的尴尬和愧疚也渐渐磨没了，一见到她只有满满的无可奈何，只好当自己身边这个自以为是女朋友的妹妹脑袋不好使，没办法就多让着她点呗。 徐碧成好像跟李小男关系更好了，每次陈深一来，李小男也来，名义上是帮着照顾唐山海的唐山海有徐碧成哪里需要这个毛手毛脚的臭丫头照顾啊，其实是徐碧成暗中给机会让他们多在一起。不管陈深明里暗里对徐碧成明示暗示警告了多少回，徐碧成还是坚定地站在李小男那边，丝毫不放弃用李小男来膈应他的无聊又幼稚的战术。 这次看李小男不在，陈深以为终于可以和唐山海清清静静吃一顿饭了哪怕有个徐碧成眼睛里下刀子雨，不说话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是，陈深早修炼出来了，可是李小男那叽叽喳喳的天然人工噪音器就没法当不存在了啊，老缠着陈深说话搞得他都不能安安心心看唐山海下饭了。早知道就不用熟地黄“小媳妇喝酒”的俗名来惹怒唐山海了，他们在外面单独吃上一顿饭多好。唐山海也真小气，恼了一下就真的不肯在外面请陈深吃饭了，非要回来吃。没关系，这顿陈深也会记上的，他欠着陈深的饭可多了，最好多得他一辈子陪着自己吃饭都不够还。 脑子里百转千回地怨念了一番后，陈深对着李小男不咸不淡地扯了个笑脸，“喔，本来我们打算在外面吃的，唐队长考虑到他弟弟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吃饭不好，才大发善心回来的。” “陈深你待会儿有本事就别吃我做的菜。”徐碧成一边炒菜一边还听着这边的动静怼陈深。 “烧菜还分心，当心炒糊了伤着你哥的胃。”陈深坐椅子上随手剥起了桌上果盆里的瓜子，一看就知道是李小男从自己家里搬来在这儿跟徐碧成边聊天边嗑着吃的。 “碧成，待会儿给陈队长一碗白饭就行了。”唐山海脱了外套淡淡道。 “赞成”李小男拍手道，一点也不怕陈深的白眼。 翌日早上，为了感谢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陈深早起出去买了豆浆油条豆腐脑还有雪白热腾的馒头包子去唐山海家吃早饭，免了他们准备西式早餐的功夫。李小男那家伙闻着香味儿穿着睡裙就过来蹭早饭了，吃完了又梦游一样回去睡觉惬意得让陈深有点后悔将这公寓让她继续住的决定。 吃完了早饭，唐山海还真咕咚咕咚喝下了小半碗苏三省送来的中药，放下碗，一张小脸皱得跟小包子似的，把陈深和徐碧成乐得转身偷笑。 到了行动处里时间尚早，许多人还没上班。唐山海有点犯愣，毕忠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等着了，瞧见他来了微微一笑，倒是挺和悦的模样，“山海，来了啊。”鼻子稍稍一抽，感觉到一阵扑鼻而来的中药味儿，“你还在吃中药啊” “是啊，处座。苏队长送来的，好像对调养身体比较好。”唐山海一点头，以为毕忠良有什么话要说，陈深也是一脸小疑惑地盯着毕忠良。 “等会儿影佐就要过来宣布这次剿灭军统上海站各人的荣誉嘉奖，别忘了换军装。”毕忠良一脸严肃道，对唐山海提到的苏三省不置一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2章 220毕忠良的迷茫 220毕忠良的迷茫 “喔，好。谢谢处座提醒。”唐山海眨了眨眼，这种小事用得着毕忠良特地跑过来说心下疑惑也就乖乖巧巧地应了，低头先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没锁，张大贵正在里面擦桌子呢，其实他天天都来擦，屋子里各处随时都是干干净净的。 “唐队长，你身体没事了吧你可回来了。”张大贵与平日有些不同，也换上了一身黄皮子军装，见着唐山海就欣喜地跑来问候，才看见了毕忠良和陈深，脸上一惊，赶紧也向毕忠良和陈深鞠躬打招呼，“处座，陈队长。” “没事了。屋子里挺干净的，谢谢你了。”唐山海目光在屋内转一圈，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张大贵笑道。 “谢什么啊，都是我该做的。我去给唐队长您打开水。”张大贵拎了两个暖水瓶先出去了。 唐山海先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那个小衣柜，拿出了就刚来到行动处拍身份证件照片时穿过的那套军装，一回头想换时发现毕忠良和陈深还在，眼睛扑簌扑簌眨了几下，看着毕忠良和陈深，“处座和陈队长不需要回办公室换军装吗” 那晚唐山海得到了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送来的特效药，毕忠良眼看着人的热度退下去了就先回家了。 深夜里刘二宝开着车送他回去，他在车上，眼睛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只看到了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面目模糊不敢相认的一张脸。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敢看自己的脸，仿佛那面容中藏着他亦不自知的魔鬼。 有过那么一刻，他居然真的想要唐山海去死。为了自己的心灵能够得到安宁，不再受到惊扰。 然而，此时如释重负的放松也是真的。 他有些疑惑了，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本来，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清醒最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类人。 今夜之后，他真的不确定了。 就如，他对陈深那般始终无法绝对信任的不确定。 一个人如若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想要什么，还能相信谁 家里的灯还亮着，在巨大的夜色中看起来很不起眼，小小的又是昏暗，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毕忠良走向那极其柔弱的光明，如同以往那样推开门，刘兰芝没有睡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他就迎上来嘘寒问暖，温婉明丽，是足以照彻毕忠良生命的所有的光。 毕忠良抱紧了她，想着自己也许是迷路了，然而只要刘兰芝还在身边，他就算迷惑了，最终仍会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彻彻底底需要他的，终生被他庇护又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 别人都觉得刘兰芝依附着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对刘兰芝的依赖也许更甚，世界上的诱惑如此纷繁诱人，陷阱更多不胜数教人不得不心动着又不敢心动。只有刘兰芝是永不会让他怀疑的唯一存在。他那点可怜的绝对信任，都放在了相濡以沫的妻子身上。除此之外，毕忠良对世上一切人事物皆存疑问，包括陈深，遑论唐山海。 脚下，已然睡熟了又被惊动的“深深”和“海海”围绕着毕忠良和刘兰芝打转，表示着欢迎。毕忠良嗅着妻子幽淡的发香，冰凉的指尖汲取着怀里温软身躯的暖意，听着脚下小猫们奶音十足的细细叫唤，在客厅吊灯的光亮盛大到荒凉的笼罩下，感到了一种正在活着的卑微又真实的觉悟。 生命如此平凡荒芜，他所能够拥有的，也许只能这么多，不能再贪心了。 其实唐山海也没那么好，长得好也不是顶顶好的，是聪明的也不是顶顶聪明的，是有趣也不是顶顶有趣的只不过，只不过在自己有限而不那么丰富的人生中，他恰好那么闪亮登场，让见识不够多的自己被晃了一下灵魂而已。 所以即便输给了陈深，自己也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第二天听刘二宝汇报唐山海已退烧没有再复发，确认无生命危险后，毕忠良就再没去医院看望过唐山海。及至唐山海出院后批准了对方的病假，也没有登门探望过，就客套地打了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毕忠良一大早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早早来到行动处，在办公室里等着，听到了大门口的动静，脚步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唐山海的办公室门前，等着对方上来，望着那张久违而熟悉的端丽面容，心中一悸，才知晓自己无意中又重温了一遍年少时才有的思念骤然被打破那一刻的欢欣鼓舞。 这可真不该。 当唐山海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时，毕忠良沉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没顾得上理会陈深询问的问题。 “喂，老毕，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内幕消息了，那个苏三省是不是功劳很大到底什么职位啊”陈深不急于换军装，追着毕忠良到办公室发问。 “三分队的队长。喏，”毕忠良面无表情地朝唐山海的办公室那儿抬了抬下巴，“你和苏三省的办公室，都临着二分队队长室，一边一个。马上要开会了，小赤佬自己去换衣服，别到时被影佐指明骂了又连累我。”说着，毕忠良一下关上了处长办公室的门。 “吃了枪药了啊”陈深难得在毕忠良这儿碰了个钉子，不太理解对方今天为何忽然心情不好起来，之前不还对着唐山海傻乐么好像这些天情绪隐约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陈深对毕忠良各种情绪变化的缘由向来了如指掌的，其实有些明白毕忠良这些天莫名的不悦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只是因为苏三省的出现抢了太多风头。毕忠良会为苏三省得了大功感到不快，会冷静地筹划怎么除掉这个对手，却不会有一丝丝心烦意乱的苗头。毕忠良这情绪波动八成还是为了唐山海，那活该他不高兴。之前还想着人没了自己心里舒坦就好呢 夹杂着对毕忠良的一丝解恨的想法，陈深撇了下嘴巴，就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办公室换军装了。 当陈深对着那套黄皮军装满不情愿地慢腾腾穿好后开门出来，不少人已经到行动处了，都得到了消息今早影佐来，没人敢迟到。唐山海办公室门开着，好像挺热闹的样子，进去一看，果然，换上了军装的柳美娜和徐碧成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陈深很不想看到的人，苏三省。 “既然唐先生觉得我送的药似乎有点效果，那我以后每周都送。”苏三省脸上笑意满满，褶子都出来了，两颊鼓鼓的，比早上喝了重要皱着脸的唐山海还像个包子。看样子他们之前正在说苏三省送的中药的事。 这个唐山海，居然就真的这么卖力地开始跟苏三省套近乎了。明明昨天上午还毫不犹豫地要把药都扔了的。 “那就不用麻烦了，我喝了这么多就行了，再喝多了怕胃受不了。”唐山海低首，手指点了点鼻尖痣，似乎不太好意思地拒绝道。 苏三省一听，连连搓手瞪大了眼睛道歉道，“喔，对对，是我考虑不周，唐先生向来胃有点小毛病的，抱歉抱歉，下次我让那中医注意着点儿，再加点对胃好的几味药” 唐山海张了张嘴，在想着要不要直白果断地告诉苏三省自己不喜欢喝中药，让对方以后别送药了这样会不会不利于自己要跟对方“套近乎”的计划 “中药苏先生以后还是别送了，唐队长这种洋派人物，喝中药就像上刑是吧”毕忠良带着刘二宝来到了唐山海门口。这时，很多人都换上了军装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毕忠良的指令呢。他这声儿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苏三省这儿跟唐山海话正说得高兴，猛然听到毕忠良的声音，回头一望，眼中狠戾的阴霾一时未收，叫毕忠良瞧得一干二净。“是这样吗唐队长”苏三省声音低沉下去，礼貌地问着唐山海。 唐山海挠了挠头发，一派不太好启齿拒绝别人好意的绅士风度，“处座说得不假，苏先生送的药自然是好东西，我是觉得呢既然我身体好差不多了，就没有必要” “那好，我知道了。”苏三省点头，干脆地截断了唐山海的话头。 “就是，苏先生你送的那药多苦儿，我可是看着唐队长吃过早饭喝下去的，喝得他差点把早饭都吐了。”陈深站到了毕忠良身边，插话逗趣道。 唐山海瞪了他一眼。“某人明明在对面未婚妻家吃早饭，非要过来瞧热闹也够无聊的。”陈深这揶揄显得他跟自己太亲密了，脑子短路了吗，明明知道自己要跟苏三省亲近，还说这种话，好像自己和他一起吃早饭关系匪浅一样唐山海只好自己找补，将火药味燃得浓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一大早的，行动处一分队队长和二分队队长的火气就挺大 唯独毕忠良，一眼就看出了猫腻。看破不说破而已。这俩小赤佬，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做戏了，哟，是不是他们达成共识了唐山海同意陈深的计划，跟自己和陈深一道给苏三省下套 张大贵不管这些，哼哧哼哧很尽责地给唐山海打上了两瓶刚烧开的开水，将所有茶具都烫洗完毕摆好位置后，默默地要退出此时人员众多的二分队队长室。 此时他即将穿过刘二宝与苏三省中间的空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3章 221嘉奖会议 221嘉奖会议 陈深看到了张大贵，不知为何噗嗤一下，目光从苏三省到毕忠良身后的刘二宝身上转了一圈，狠命地拍了下毕忠良的肩膀，像发现了一件十分好玩的事，“喂，老毕，看见没咱们行动处里，张大贵，刘二宝，苏三省，这一二三都齐活了啊”说着还手指一个个指过去。 “哟呵，还真是。”毕忠良眼睛一抬，对陈深的这个发现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翘了翘。 “可不是嘛陈队长眼光真毒。”柳美娜十分捧场地一笑，与徐碧成对视而笑。 与此同时，走廊那边探头探脑的钱秘书等人也都听见了，大家都从这个偶然的巧合觉出了一点笑话的意味。加上陈深笑得那么放肆，毕忠良又一副挺愉悦的样子，于是钱秘书带头跟人在走廊里附和大笑起来。 一时间，行动处还真是处处欢声笑语了。 苏三省的脸色霎时间肉眼可见地难看极了。 陈深这种玩笑对张大贵和刘二宝都没什么影响。张大贵本来就是个行动处的杂工，唐山海到行动处之前比这更狠毒百倍的嘲笑都听惯了，面上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一般，只当陈深是在夸自己，嘿嘿地摸着脑袋憨厚道，“不敢当不敢当，就是巧合，我这种小喽啰，哪能跟苏先生相提并论呢” 刘二宝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陈深和毕忠良这是当着行动处所有人的面可着劲挤兑苏三省呢，故而只是嘴角噙着一点笑意，什么也不说。 “哎，少个四喔，对了，老毕，你把阿四牵过来，这样咱行动处老四也有了，可以凑一桌麻将了”陈深见大伙儿笑得开心，更得寸进尺地搂着老毕肩膀洋洋得意道。 唐山海心里只想摇头叹气，陈深的计划不是让苏三省去查毕忠良吗他这张狂样，这是非得让苏三省将仇恨值都对准他啊傻死了。 “处座，我看时间不早了，应该大家都去门口候着影佐先生了吧”唐山海戴上帽子，并未加入到这场玩笑中，只是转头向毕忠良轻声建议，将苏三省从众人的注意力中稍稍拯救了一些。 毕忠良看了看他。 唐山海穿上了军装，腰身比起平日的西装被武装带勾勒得愈加紧实纤细，一双长腿笔直秀挺，小腿被束缚在黑色长筒军皮靴中，鞋尖都闪闪发亮，整个人在禁欲端庄的气质中凸显了一种不太常见的勃发英气，帽子下面一张端正俊雅的小脸好像更白生生得勾人了。 视线一转，毕忠良低头瞄了眼手表，点头应道，“嗯，好了，大家都出去门口列队等影佐将军吧，不能让日本人看见我们没规矩。” 于是众人都往楼下走，毕忠良领头，陈深和唐山海并肩随后，其他人跟着他们，苏三省走在最后面，遥遥望着唐山海比众人高出那么一些的脑袋，默然无语。 “哎哟，这小脑袋，戴了帽子还挺精神啊是不是有点歪了我帮你正一正”陈深上手要去动唐山海的帽子，被后者“啪嗒”一下不留情面地拍掉了手掌。 影佐是与李默群一道来行动处的。 会议室都准备好了，影佐和李默群一来，行动处中层以上干部全去了会议室开会，一个也不能少。 嘉奖文件之类的其实之前就都到了毕忠良手上，这次开会，主要就是正式宣布一下，以示影佐对新投诚的苏三省和曾树的重视。 毕忠良先行汇报了这次剿灭军统上海站的总体情况，接着在影佐和李默群的示意下宣布苏三省剿灭军统上海区有功，记一等功勋一次；唐山海全力协助苏三省追捕军统漏网人员有功，记二等功勋一次。特工总部正式任命苏三省为行动处第三行动处队长，曾树为第三行动队副队长，毕忠良代表行动处全体同仁欢迎二位新进人员的加入。 当听到唐山海也被记了功，陈深虽不是太感意外，还是忍不住瞧了瞧唐山海的脸色。想想又觉得，对方心里应该是有数的，苏三省这么要为唐山海揽功，李默群又在其中也该是极力促成了他的功劳，少不得事前就通过气。可事实上这对唐山海来说，该是多么讽刺又残忍的一件事。 苏三省先起身道谢，头低着，眼睛垂着，余光不过是盯着对面那个人，大声道，“愿为影佐将军效劳，愿为特工总部效劳，愿追随李主任，处座，唐队长等人，愿与诸位并肩作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唐山海面带微笑，不骄不躁，极为谦虚，在苏三省道完谢表完忠心之后，他也就说了几句诚惶诚恐不胜荣幸不敢居功成果都是大家通力合作的结果之类的话，对比起苏三省落座之后寥寥无几的应和掌声，唐山海一说完便是钱秘书大声叫好，掌声如雷，这高涨的人气让一直冷眼旁观掌控大局的影佐格外注意地瞥了瞥唐山海。 “唐队长很受人欢迎嘛，原来不止是在女孩子们中间才有那种一吻难求的事，上次已经看到报纸以为已经见识过了，没想到同事之中也是这么受人爱戴。看来还是我见识少了。”影佐笑呵呵地与左右的毕忠良和李默群说话，很是愉快亲善的模样。 “唐队长这样的人物，在特工总部有多受欢迎，李主任是再清楚不过了，用人紧张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带人去特工总部抢回我的二分队队长过来干活了。”毕忠良含笑说，又带点恭维地看向李默群。 李默群一摆手，仿佛炫耀自家宝贝那般故作“谦虚”道，“哎，那是特殊时期，没什么可说的，总部的几个日本顾问和军事翻译忙不过来，唐山海懂几国语言，帮着来做点翻译的活，干得还不错就多做了几回。好歹他还是你毕处长手底下的人，我就是想调他过来也得看你的脸色嘛。” 影佐摸了摸下巴，点头道，“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我们刚占领租界那阵子需要对外国人重新登记就把唐队长抓过去帮忙了，共事过的同僚都说他很能干啊。” 下面顿时一片附和之声，气氛轻松愉快得甚至有人开始说起那次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舞会上的“一吻难求”的具体情形，让影佐更是笑眯眯地追问了几句，似乎听得很有意思。陈深甚至一副“最有发言权”的姿态，带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更多报纸上不会写到的舞会细节。当然，至于之后的刺杀这种扫兴的事，是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提一个字的。 在影佐刚提到“一吻难求”这事时，苏三省就发觉了唐山海的不高兴，小脸一板，嘴角向下一耷，忍着不说话气鼓鼓的小模样挠得他心里有点痒。有心要为对方解围，可是影佐与李默群、毕忠良说话哪有其他人插嘴的份儿，只能用眼光瞧着对方表示一点安慰，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到。 哪想唐山海好像有了感应，睫毛翘着眼珠子一抬，向苏三省抿了抿唇，无声传达着某种委屈。苏三省心里一颤，不由就露出了包容的笑意，轻轻摇头，表达不管别人说唐山海什么，自己都不信，让对方别往心里去的意思。 唐山海似是接收到了这份好意，抿紧的嘴巴翘起了一点勉强的弧度，对着苏三省稍稍地颔了颔首。 苏三省心头愈发颤巍巍的，好像漂浮到了空中，浮沉之间不由自已。 影佐与李默群、毕忠良这些特工总部的高层打趣几句也就罢了，后来陈深进入这个话题添油加醋使劲揶揄哄笑的架势就很讨嫌了。 一直有点生无可恋神色的唐山海本就微微嘟着嘴，气嘟嘟的，在陈深开始说话后，眼刀子飞过去了数回。陈深愣是当没看见一样照样说得唾沫横飞的。 一会儿之后，唐山海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地开口，矜贵冷淡的声音倒听不出有多气恼，“陈队长，你这行动处一枝花的事迹说出来可比我有意思多了，要不我也向影佐将军介绍介绍” 苏三省微笑，立即搭腔，一副要笑不笑的阴沉脸，“唐队长说得是。我就是刚到行动处，也听闻陈队长花名在外，在米高梅舞厅声望很大啊，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有一次去舞厅一下子五六个舞小姐抢着要和陈队长跳舞，彼此大打出手有一个还被划花了脸上过当地的小报，也挺有趣的。” “我呢不过想活跃下气氛，让大家看到我不要那么紧张。虽说重要会议上要严肃些，毕竟今天宣布的是好消息，大家都轻松些，咱们之间的同事情谊可以更紧密些嘛。”影佐带着爽朗的笑意打着圆场，回到了今天的议题上。 介绍了一番日本目前在太平洋战争中的可喜形势以及日本国内针对中国亲善大方向的近期合作政策后，具体到特工总部的工作上，影佐将军大力褒奖了这次剿灭上海军统站的所有参与人员，对近日行动处的工作表示满意，当然也特别点名表扬了苏三省的巨大“功绩”及唐山海参与执行任务时奋不顾身的英勇表现。 总结之后，影佐陈词道，“李主任，毕处长，诸位行动处的同仁，苏三省的弃暗投明，他的这一作为给了军统上海区致命的一击，今后行动处的主要任务就是紧密配合梅机关，欢迎军统投诚人员，严厉打击顽固不化分子，对于那些概不投降的中共地下组织成员、国民党军统成员，只有一个字，杀” 虽然影佐说话的过程当中一直笑脸相迎，没什么脾气的模样，但话音末尾一个字的“杀”字就足够显露了他是一只“笑面虎”的事实。 最后，影佐宣布今晚在虹口饭店为行动处全体同仁专门举办了庆功宴，好好慰劳大家一下，赢得了比方才唐山海更高涨的掌声与欢呼。这个梅机关的最高负责人眯起了眼睛，满意地笑得更愉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4章 222土匪和流氓 222土匪和流氓 影佐宣布了散会，与李默群和毕忠良先去了处长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还要“重点关照”什么大事。待这几个领导一出了会议室，唐山海也无法忍受一般起身就走，对身后陈深嚷着“一起走”的邀请充耳不闻。 “唐队长，你穿上军装，显得更精神了，也十分好看。”苏三省见机行事，主动走到了唐山海身边，真诚地赞赏道。 “你也不赖啊，苏先生，喔，不，应该是苏队长。”唐山海对他有了好脸色，贝齿微露，笑容像抹了蜜一般，让苏三省看着都觉得舌头上滋生的全是甜滋滋的味道。 陈深知道唐山海想干什么，但是唐山海不清楚苏三省比他自己知道的更加危险。陈深没法说什么，郁闷之下，坐自己办公室闷了片刻眼看影佐和李默群已然下楼离开了行动处，马上就去处长办公室那儿，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比自己更郁闷，好给自己找点儿安慰。 行动处立了这么大一功，影佐这小日本还真的就只给了毕忠良一个苏三省附赠一曾树，奖金听说也没多少，陈深的那份都不够补之前的亏空。陈深没多少失望，倒是毕忠良，这心头累积的不快和憋屈应该是大了去了。 毕忠良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深这小赤佬还挺贴心地主动给自己温酒，叹了口气，“行动处的人越来越多了，树大招风啊。” “是啊。你看李默群高兴得，一个苏三省一个唐山海，统共两个人受了嘉奖，说起来都是他那边的人。不过，还好唐山海挺识趣的。”陈深不咸不淡地附和，没忘了给唐山海转圜两句好听话。 毕忠良望着热酒的小酒精炉子中的蓝色火焰，“他已经安插了一个唐山海在咱们这里，现在又让曾树和苏三省也来我们这儿。” 陈深坐在毕忠良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着酒精炉子上的酒，“李默群想安插苏三省也就罢了，影佐怎么也就这么看着他随便插手行动处。这小日本也挺损的，就想看我们中国人自己先窝里斗一斗，哎，就跟武侠小说里那个养蛊似的，养的蛊虫里最厉害胜出的那只斗盈了其他蛊虫，再拿出去跟别人斗。” “影佐我倒不担心，他就是坐山观虎斗，不会真正下场参与这些事。可是这几天晚上啊，李默群每天都叫苏三省去喝酒，你见过哪个新来的受过这么大的待遇你说他这不是拉拢羽翼安插心腹是什么”毕忠良一口气郁结在胸，这会儿总算有个出气的地方了。 陈深摇头，看酒热得差不多了就给毕忠良倒上，“哎哟，我想想都替你觉得累，还是我这样好，混口饭吃，也不招惹谁。” 毕忠良轻声一叹，接过盛了酒液搪瓷杯，捂着手心也发热了，“我也想混口饭吃啊，我就想多挣点钱，守好我家里这一亩三分地，照顾好你嫂子，还有你，”一指头指向了陈深，“还有”毕忠良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蓦然住口。 “还有”陈深惊讶抬头，眉毛上挑，“你还想有谁啊” “没了。”毕忠良头摇得很果断，看陈深不信，眼睛一转，道，“顶多还有家里那两只猫主子再多的话，就等得你嫂子怀孕了” 陈深指指他，好像信了这说辞，低头正经点地说，“要不啊，我说老毕，你也别那么为日本人拼死拼活了，你看日本人这德性，把咱们当狗用，咱们有危难的时候，哪能指望他们啊唐山海在医院病成那样缺个药，李默群这种地位对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要不是周兰兰和小田野子过来，唐山海拼了小命给他们抓军统这个那个的，死了也是白死何必呢还不如以前跟着老蒋有盼头呢” “日本人确实不是东西。就唐山海这件事来说，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女人可靠呢。可是话说回来，我能不卖力吗”毕忠良无奈道，“我要是不卖力地在这儿干活，那别人就可以抓到我的把柄，拿这个去说事，到时候影佐那个东洋王八蛋能放过我吗那咱们还上哪儿混这口饭吃去” 陈深看着毕忠良喝下一口花雕，眉眼一眨，有些不服气道，“要不就换地儿混口饭吃，咱们又不是没换过码头。” 毕忠良闻言立即瞪他一眼，左右看了看，虽然在处长办公室里压根不会有其他人，“就在我这屋里说说就行了，出了这个门你给我悠着点儿啊。” 陈深放松一笑，兴致勃勃还想继续探讨的小样儿，“放心吧，门关着，咱接着说，你想奔哪儿去” 毕忠良也是打开了心里闷着许久的话匣子，似乎终于愿意跟陈深掏心掏肺了，“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汪先生这个门面能撑多久，谁心里也没底，到时候谁给饭吃，就去谁那儿吧。” 听毕忠良这口气，还真是别有所图了陈深内心一动，面上也是诚恳地出谋划策，“你杀了军统这么多人，重庆那边应该不会要你吧” “你说呢”毕忠良看陈深。 陈深笃定地点头，“我觉得会。因为他们更怕你去共chan党那儿。”语毕与毕忠良相视一笑，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战场上两人默契对敌的那一刻。 毕忠良喝着热酒，喉咙里俱的暖意，酒意上头，对上陈深清澈的眼眸，即便看不透，也能察觉那里面的一道真心，心头一热道，“说句实话，汪先生这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有真正的信仰生存才是唯一的信仰，只有钱不会背叛你，所以我就想啊，再多攒点钱，如果你嫂子身子骨要是好一些的话，再跟她生个孩子，到时候带他们去国外，什么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都行嗯”毕忠良盯着陈深，“你也一起啊。”嘟哝着，“这一锅的乱仗，什么共chan党，国民党，谁爱打谁打去” 陈深一笑，不置可否，又给他倒了些花雕，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连个abc都认不全，我呢，也就是上过一两年日本军校，说点叽里呱啦的鬼子话还行，让我见到漂亮的西洋妞啊最多是说个hao are you啊什么爱老虎油的水平。嫂子最近几年跟修道院的几个外国修女打交道多点，那英文还都比我们好些呢，但我们这种水准的”陈深比了个小拇指，“到了国外，那都是文盲，钱再多，你买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生活啊” “有钱哪里不能活我就不信了还”毕忠良听他提到这一茬，心里也有点虚，嘴硬地反驳。 “要说谁去国外什么障碍也没有，照样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活得更好的人，我还是羡慕咱们唐队长，会好几国语言，去美国还是英国德国都不成问题。”陈深一瞅毕忠良，幡然醒悟一般，“哎你还跟唐队长学什么琴别学了，赶紧跟他学点洋文，这个才实用，到了国外保准用得着。” 毕忠良一愣，头点了点，似乎真被提醒了，“你说的这也是，现成身边就有一个水平高的洋文老师，让他只教我弹琴是挺浪费的喔。” “我就说吧。学，马上学，赶紧让他开始教你洋文，琴就算了。”陈深一眨眼，十分怂恿的口气。“然后让我沾沾光，跟着你一起学，好歹你有处长的权威呢，对着我他就爱理不理了，哼。” “行，待会儿我就去跟他提一提这事。”毕忠良一气喝完了搪瓷杯里的酒，拍板道。 陈深刚想跟着拍手，一拍脑袋，懊恼道，“算了，最近你都要跟他保持距离，他得先跟苏三省套近乎，让苏三省这条狗盯上你，咱们才有机会对苏三省下套。” “是你跟他说的他答应了”想到苏三省死心塌地想讨唐山海的好，却根本不知道唐山海与自己这边三人共同密谋着要捅他一刀，毕忠良阴暗了几天的心情忽然畅快起来。 “他为什么不答应苏三省这一来就是整个军统上海站，他上次送的军统小虾米一对比就成了笑话，他能高兴苏三省得势李默群那边，就算同为心腹，怕是两人还想争个长短呢。”陈深理所当然道。 “李默群不会不想着唐山海的。”面对陈深兀自不解的眼神，毕忠良没有多加解释。他对李默群的了解可比陈深多多了。在李默群眼里，苏三省只不过是他找的一条狗，他想要这条狗代替唐山海做一些不干净的事，也想让这条狗护着点唐山海。只是，李默群恐怕都不清楚，这条狗其实是条不听话的狼崽子，一不小心就会反咬主人的。 陈深观察着毕忠良的神色，看他有了几分愉色，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唐山海还让我跟你说一声，近期既然大家想对付苏三省，你就暂时不要找他学琴了。哎，老毕，我估计你那琴这一段时间又不学，是不是又要忘光了啊” “既然这样，”毕忠良沉吟赞同着并不存在于此的唐山海，不理会陈深的揶揄，“不管学琴还是学洋文，都只好暂时放下，不找他了。要不” “怎么了”陈深难得见到毕忠良露出一丝坏笑。 “咱们要真有门路可以安全逃到国外了，大不了挟持我们留过洋的本事大大的唐队长一起出国呗，有他这个人形翻译机在一旁，咱们不懂洋文也没关系啊。”毕忠良轻描淡写道。 “噗。”陈深笑了一声，抬头看毕忠良，“老毕，我都多少年没听见你说这么土匪的话了” “呸小赤佬，什么土匪，老子是军阀出身，没做过土匪”毕忠良拿着空搪瓷杯去敲打陈深的头。 陈深站起来绕着沙发边躲边笑，“那个时候，你这小军阀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吗一个枪多一个枪少而已”他一下站住，手朝前一伸阻止毕忠良过来揍自己，“哎，别闹了，土匪也好军阀也好，你这个主意啊，我赞成。要是怕制不住他，还可以用徐碧成和柳美娜的性命来要挟，一个兄弟一个女人，怎么都够让他掂量着跟我们去国外了对不对” 毕忠良举着空搪瓷杯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面皮白净的好兄弟半天，大睁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最后放下杯子，笑眯眯地啐了他一口，不客气地指着他道，“你才是流氓” “没事，土匪，军阀，流氓，三管齐下，正好能治治他这个瞎讲究的唐大少爷”陈深欣然应道。 当事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这只不过一场玩笑，几分真心吐露都是做梦般的呓语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5章 223苏三省的庆功宴 223苏三省的庆功宴 晚上虹口大饭店特工总部行动处的专场宴席，人人都心知肚明，主要就是苏三省的庆功宴。 特工总部到行动处上下都知道苏三省是影佐和李默群看中的新贵，不少行动处和特工总部的中层干部都过来凑热闹了，见到苏三省无不恭维他年轻有为，魄力非凡，一投诚就端了军统上海区总部，新政府成立以来哪个投诚人员都没送过这样的“大礼”，甚至南京政府那边的汪先生也听说了，一高兴还专门发来了一封贺电，表彰特工总部和行动处的功劳。 苏三省很开心，不光是因为他终于在这儿成了出尽风头的人中龙凤，人人巴结恭维的对象，还因为李默群将他的姐姐苏翠兰不声不响地接到了上海给他们姐弟俩安置了一处尚算干净的院落。苏翠兰因为之前苏三省没回家过年的事难得地找人写信来问过，苏三省明白她的担心，但那时候苏三省准备投敌，一堆事盘在心头，趁着春节要调查清楚新一年上海军统各分站点的变动和人员物资调配，没时间回老家过年，他亦不愿苏翠兰来上海被曾树或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平白生了事端，所以只是汇款寄信给苏翠兰，以公事走不开为名，自己一个人在上海过了个冷冷清清又甘之如饴的年。 姐弟分开多年再度重逢，自是无限欣喜，除了苏翠兰并不知晓自己的亲弟弟在做什么事以外。苏翠兰只是个乡间农妇，还以为苏三省在做打鬼子和汉奸的事，不时念叨一下让苏三省多杀鬼子和汉奸给自己被日本人杀害的丈夫和孩子报仇，给苏三省亲人相逢的喜悦笼罩上了一层不可言说的淡淡阴影。 毕忠良与陈深借口的提前离开没有在苏三省心中泛起一点不快，相反，他求之不得。 苏三省最高兴的，则是今晚应酬众人之后，他尾随着唐山海的身影，与对方单独相处在一个露台上，唐山海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看了看自己，举杯邀饮，一副很愿意与自己谈谈的亲近模样。 陈深开着毕忠良的汽车，缓缓远离饭店。灯火辉煌的大酒楼楼上某个华丽的白色露台上，两个人影立着，相谈甚欢的情形。毕忠良与陈深都瞧得清楚。 “别看啦，想给苏三省下套，总得让唐山海跟他先套点近乎。你这么冷冰冰盯着，别说苏三省，这山海啊也不会自在的。”毕忠良貌似大度地说，名为劝慰实为揶揄。 陈深冷笑一声，“我听出来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是吧。”他脚下一踩油门，猛然一个拐弯，愣是将毕忠良冷不丁撞了个头。 “小赤佬”毕忠良捂着脑袋破口大骂，“十三点兮兮的，跟谁学的” “跟你呗，还能有谁”再看不见露台上那碍眼的人影，陈深去更觉气闷，没好气道。 唐山海雨夜初见的那种冷淡矜傲在此刻褪去了许多，月光下身着晚礼服挺拔修长的唐山海仰头喝酒，露出一段纤长白净的脖颈，回眸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温软可亲得很，让苏三省的心脏再度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唐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四月份了，晚上外面还是有些凉的，不宜待太久。”苏三省与唐山海碰了碰杯，开口实诚，然后才觉得在对方面前这样说话貌似很不讨喜。 果然，唐山海轻轻一蹙眉，晃了晃酒杯，苦笑一声，“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支开碧成，让他去做点事，苏队长就别跟他一样念叨我了。” “徐碧成你弟弟也是为你好的。”苏三省望着唐山海晃着酒杯的纤白如玉的修长手指，酒液红润的光芒下也是莹润生辉，教人移不开眼，说出的话也有些结巴。 唐山海一瞥嘴，“知道他是为我好，不过我醒来之后这些话已经听够了，今天咱们不提这个，行吗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还是”唐山海眼波流转，带了些无辜的探究和怀疑，气嘟嘟地鼓了鼓脸颊，盯着苏三省一指，“以后你还要拿这个来笑话我，就跟陈队长一样” 苏三省的目光就瞄到了那伸到面前的食指，纤长润白，小巧的指甲盖泛着天然粉嫩的粉色，浑圆可爱，干干净净。 “不不不，唐先生，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哪会笑话您。陈队长他才是行动处的笑话，鼎鼎大名，我听说他身为一分队的队长，还不会开枪，也不知道这位置是怎么坐上的”瞧着那食指愣了愣，直至对方抽回手，苏三省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一样，连忙摆手摇头，笑意讨好得太过明显。 唐山海也像是确实被讨好到了，展颜一笑，唇红齿白地绽放在苏三省眼前，歪头一点，俊眉修目顾盼流光，“嗯，这话我爱听。”随手将酒杯放在了手边的栏杆石板之上。“苏队长，这句话我还没说过，可能你今天也听得够多了，恭喜你，希望以后我们在行动处，能够合作愉快。” “那是当然的。你我都是军统出身，以后又同样为特工总部和李主任效力，自然更应当互相帮助。”苏三省顺着唐山海的话中，看他眼里的波光与嘴边的笑意愈发摄人心魂。 “按理说，我们也该是为毕处长效力的。苏队长刚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对于我们的顶头上司毕处长是什么样的人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唐山海又举了举杯，蕴意颇深道。 “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以后还需要唐队长多多指教，你我都是军统出来的，说起来还有一层同源关系呢。”苏三省几乎心花怒放，急忙主动双手捧着酒杯与对方相碰，一时眼里都是对方莹白美好的玉质纤手，并未察觉对方听闻此言刹那间眼底急速掠过的暴戾气息。 “砰”一声清脆的微响在两只酒杯之间发出。 “指教谈不上，但是以后这样一起喝酒的机会，应该多的是。最近在家休养，好多天没去行动处，听说苏队长最近与我舅舅李主任走得很近，还挺忙的”唐山海貌似无意地闲聊着问道。 苏三省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不知该怎么说的模样，“嗯唐先生，关于这一点我希望您千万别误会，李主任是交代我去办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些小事他觉得都没必要麻烦你，何况你在生病，我我在这儿就是为了你你不用去做那些琐碎的杂务” 唐山海看着苏三省有些手足无措笨拙解释的情态，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分不清这人是伪装出的窘迫还是真的如此不善交际他可是摧毁了整个军统上海站的男人啊。 “不，”唐山海轻轻摇头，善解人意道，“苏队长也别误会我的意思，舅舅让你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考量，我并不是在意这点。我想提醒你的只是，你最好特别注意一下毕处长的反应。舅舅让你做的事当然要做，舅舅的话也不能不听，可是，毕处长那边，也得尽量照顾一下他的面子吗，不然咱们的处座，也不是特别大方的人。” 苏三省不是很听得懂的样子，事实上他脑子除了眼前言笑晏晏的唐山海，也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分析这些话，只是点着头感谢唐山海的好意，“是，是，谢谢唐队长，我一定注意。李主任交代的事情之外，毕处长有什么要交代的，我自然也要一视同仁地办理。” 看来没听懂，也好，唐山海也没希望他能听多懂，不免怀疑这个原上海区的副区长到底是不是官场中人，竟如此生疏于官场世故人情。看看曾树，此时在宴会上如鱼得水跟众人觥筹交错的，可比这个苏三省官僚习气重多了，怪不得之前苏三省当副区长代理区长多日最终还是没能转正上面任人确有失当之处，但是苏三省为此就能一举反水，未必不是反过来证明上面也是有某些远见的 “唐先生，你”苏三省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包印着英文标识和马匹图案的美国进口的id horse野马牌香烟，他第一次买这种烟，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种场合递给唐山海。不太熟练地拆开包装，苏三省掏出一支烟递给唐山海，还拿出了打火机准备着，“抽一支烟吧。” “你也喜欢抽这种烟”唐山海接过烟，看了下苏三省手上香烟的洋文标识，很顺畅地两指夹着，由着苏三省恭敬到颤巍巍地靠近自己，点燃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 苏三省看着唐山海将自己的香烟伸入了那粉舌隐约的口腔中，莫名雀跃。 没有什么停顿，苏三省自己也掏了根烟放进嘴里。 “以前没抽过，是听别人说你喜欢抽这种烟，总是让张大贵去买几条放在办公室里。我想，唐先生你喜欢的，一定是好东西，我也该试一试。” “这个是我抽惯了的，但有的人未必会习惯。来，我给你点上试试。”唐山海拿过苏三省手心握着的打火机，察觉到一点微微的湿意，好像是汗渍，唐山海心里一膈应，手上一顿，还是点燃了打火机，举着小火苗微微倾身凑近对方嘴里的香烟。 没抽过的进口烟气味翻涌着滚进喉咙，浓烈的味道让平时很少抽烟的苏三省忍不住呛了好几下，还没吞云吐雾几口，苏三省就被呛得直咳嗽。 唐山海将打火机丢到一旁，伸手给他顺着背，声音中含着笑意，“算了，苏队长不习惯还是不要抽这种烟了，国人不少嫌它味道太烈了。” “不，我会习惯的，我一定会习惯的。”苏三省一把抓住唐山海精致的腕骨，手指在那细细滑滑的肌肤上摩挲而过，抬首呛得眼睛都泛了几分红，可还是发狠地说。 唐山海不解他这股执念从何而来，正要再劝，苏三省已然咳嗽平复下来，又将香烟果断地塞进嘴里吸起来。呛得红红的眼睛兔子似的带着点小委屈瞧着唐山海，令后者瞬间有了种哭笑不得的心理。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的他一边疑惑着一边给重新呛到了咳嗽的苏三省顺背，见识到了行动处新来的三分队队长是如何跟外国烟较劲了一个晚上的全过程。 真是固执到发傻又可怕的人。唐山海末了想，他给苏三省拍后背拍得腕骨都有些酸痛了。 唐山海不知道，苏三省所的想法出乎意料地单纯。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习惯，而且一定会喜欢上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6章 224互相取暖 224互相取暖 这日傍晚，苏三省从行动处下了班回到家，眼神比平日更加阴沉，透着压抑不住的戾气。毕忠良以苏三省上班天数不够为由克扣了一个月的工资，苏三省打了电话给李默群说明情况，毕忠良下午就好声好气请苏三省去办公室谈了一番话工资问题没解决，毕忠良说财务程序已经走完了，请苏三省喝了杯滚烫的花雕，烫着了苏三省。拒绝了毕忠良假惺惺要借钱的说辞，苏三省忍气吞声出了处长办公室。 来到家门口，咂了咂唇舌，被毕忠良的烫酒灼了一下的舌头还有些发麻的疼。在要推开家门时，苏三省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脸色，自觉应该温和多了，才将手放在门板上。 还未敲起，门应声打开，苏翠兰亲切的笑容迎了上来，“三省你回来啦快快快，你朋友唐先生来找你了，还带了好多礼物呢你看” “姐”用不着眼睛去找，苏三省就看见人了。 唐山海坐在正对大门的客厅中央，刚才似乎是坐着等人，在苏翠兰身后闻声而起，长身玉立盈盈一笑，问候的语声透着温婉亲和。“回来了”此时的唐山海完全不复那个雨夜的矜持冷淡，整个人温和而沉静，仿佛是等着苏三省归来的亲朋至交，见到了归人也是一派如苏翠兰一般的欣悦诚挚。 苏翠兰说的是“你朋友唐先生”，说明唐山海对苏翠兰介绍自己时用的名义就是她弟弟的朋友。是朋友，不是普通同事。这是唐山海主动向自己递出的橄榄枝，自己还没有做什么，甚至还没有向他开口确认这个身份，就已经自动成了唐山海的朋友。 “唐队长”苏三省有些不敢相信，笑意自然而然地爬上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喜悦着，之前在毕忠良那里吃了一记闷亏的沉郁心情一扫而空。他无暇顾得上苏翠兰，大步向前一步，走进了自己的家中。 苏翠兰回来这几天头一次看到自家弟弟露出这般发自心底的愉悦笑容，想着唐先生果然是弟弟的好朋友吧，能来看看他真是一件好事，也是满面笑容地关上了迎街的大门。 唐山海亲自掏出丝绢手帕将仿青花瓷的小茶碗擦了又擦之后，才将空茶碗放置于面前的竹篾编织的茶几上，神态坦然自若，仿佛如此举动再正常不过。 苏三省看着他擦碗的动作，只觉那纤长五指在手帕之中更是光洁如玉，秀美异常，回过神来方意识到这位唐先生不知是洁癖严重还是在自己家中嫌弃茶具不干净，心中不觉生气，只感到对方少爷习气果真不是传闻中说说而已，小心为他斟了茶水，也有了这碗茶水也未必能入了对方眼的心理准备。 趁着对方倒茶的时候，唐山海眼睛扫了扫周围，苏翠兰走上前来，“你们先喝会儿茶啊，我去买点小菜。” “苏姐不用客气，唐某坐坐就走。”唐山海双唇微动，婉言要谢绝对方想留自己吃晚饭的好意。 “去，”苏三省插了话，抬头对苏翠兰吩咐，“多买点鸡爪子和花生米。”苏三省心情很好，非常高兴。投诚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精神紧绷，没法好好享受什么，投诚之后马不停蹄地抓人做事，也还没有空放松。现在唐山海就在他家里，就在他面前，他也想起来自己许久没有吃过自己最喜欢的鸡爪子和花生米了，嘴巴突然就有些馋。 听到苏三省说要买“鸡爪子和花生米”时，唐山海未动声色，眼角轻眨，内心已然决定今天绝对绝对不在这儿吃饭，十分决绝。 苏翠兰的笑容中浮上一丝难言之色，“你来。”小声对弟弟提示了一下，眨了眨眼。 苏三省立即意识到什么，随苏翠兰来到了大门外。 将大门虚掩起来，苏翠兰看看客厅里面佯作喝茶的唐山海，更加小声地对苏三省道，“你，你能不能再给我点钱哪你上次给的早就用完了，这上海什么都贵” 苏三省听明白了，马上回头看了眼唐山海，他不喜欢唐山海听到这些，意识到此时自己有些窘迫狼狈的处境，立即掏出钱包，将里面不多的钱和零钞一并给了苏翠兰。 “全都给我了”苏翠兰不太放心他身上一分钱没有。 苏三省手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推着她往外走，“多买点好吃的。” “好，那我走了。”苏翠兰拿着钱向街道上走去。 苏三省给钱苏翠兰包括他们的对话，唐山海隐约听到了一些，之前他等苏三省的时候打量过这里的屋子。李默群给苏三省的这处小院落不过普通民居，陈设物品都一般，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破败的无法清扫干净的痕迹，居住环境和条件都比唐山海自己住的那套高级公寓差远了。苏三省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李默群就安置这么一个小院落，看来跟毕忠良一样，也有点抠抠索索的本性。 苏翠兰是个朴实本分的乡间村妇，没什么文化，人挺热情，对于到上海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作为弟弟朋友身份上门的唐山海更是格外殷勤，都不用唐山海怎么旁敲侧击，她自己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尤其是关于苏三省从小到大的许多事，也不管唐山海想不想听，一股脑说了很多。唐山海边听边总结，这苏三省父母死得早，好在姐姐嫁人还能接济些，虽然家里穷，苏三省从小还有些心气，到姐夫家日子过得不顺，十几岁就出去当兵，受伤回家后日本来了，姐夫一家除了姐姐都被日本人杀了，他就又去参加了军队什么统的。苏翠兰不明白什么军统不军统的，只知道弟弟干的是杀鬼子杀汉奸的好事，天天指望着苏三省给自己丈夫和孩子报仇，也毫不知情目前苏三省做的正是汉奸的勾当。 似乎苏三省这些日子也就给过她一次家用，她感叹着上海物价如何昂贵，手里钱不够用。 唐山海意识到，毕忠良这次不给苏三省发月饷，还真是拿捏到了苏三省的痛处。果然是官场老滑头，知道如何用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就整得人难堪不已。唐山海不动声色地折叠起自己的手帕，塞进了西装上衣袋里，规规矩矩地只露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三角。 看着苏翠兰远去的背影，想到身后的唐山海也许不动声色地看到了这一幕，苏三省的喜悦蒙上了一点阴影，这本该是个完全的欢乐的日子，但是毕忠良用他那龌龊的小手段玷污了它毕忠良苏三省眼中闪过一点阴狠的气息，然后再次关上了家门，转身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高兴样儿对着唐山海。 “哎呀，唐队长，您大驾光临，苏某感到无上的荣幸。”在唐山海对面坐下来，苏三省开口诚恳地说。 “唐某冒昧到访，苏队长不要见怪才是。”唐山海唇角微微弯起，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客套笑容。 “嗯这见的是什么怪”苏三省其实有点小紧张，嘴巴抿着笑得不太自然，眼眸垂了垂，“说老实话，唐队长您是苏某来到行动处之后第一个来看我的同事。”说到“第一个”时，苏三省轻轻顿了顿，有些强调或者感念的意味。 唐山海轩了轩长眉，轻叹了一声，笑意通透，耐人寻味，“您那么忙，在行动处哪儿见得到啊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到府上来拜访啊”说着眼眸向上转了转，又打量了下这个房子。映着天井里投过来的日光，那张细腻泛光的玉容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澈透亮的眸子琉璃似地这么一动，流光溢彩灵动非常，生生多了几分天然讨喜的俏皮狡黠来。 苏三省瞧着他，眼珠一动不动，对上了那双明丽生辉的眼睛，才低头笑了几声，回味了一下之后，抬首道，“大家都是军统过来的人，以后要多多来往才好。”苏三省说这话不是客套，是真心地希望着。 “别这么说，您现在才是大红人。”唐山海摇头不甚赞同道，“往后应该是苏队长多提携我才是。” “唉，不敢不敢不敢”苏三省看不出唐山海这些美丽而客气的笑容中的真意，仍然是高兴又生怕他误会什么，连说了三个不敢，“论资历的话，您是我的前辈，而且，您是李主任的” 唐山海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皇亲国戚那一套吧前辈不前辈不好说，但是不瞒你说，行动处的日子不好过啊，舅舅是舅舅，我是我，这跟我是不是李默群的表外甥没什么关系。” “这叫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唐队长您不但是李默群的亲眷，还是个高等人才，日本人都看重您的才能。如果您在行动处的日子不好过的话，那么像我们这种小角色，那根本就没法混了吧。”苏三省惊讶不解道。 唐山海敛了笑意，别有深意地一瞥，微微倾身对苏三省道，“县官不如现管。如果你领教过毕忠良的厉害，你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他温和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从上到下地看了眼苏三省，丝毫不管这样陡然锋利的视线令对方瞬间心都颤动得不能自已，“不，你应该已经领略到一些了吧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我之前告诉过你了，苏队长，让你不要太忽略我们毕处长的感受啊。可惜你好像没有听明白。” 苏三省笑意也凝固了一下，随即消失，终于意识到对方这一趟来可不只是来客套的，不，他本该一见到唐山海就该这么想到的。眼眸转了一圈，回忆了自己来的庆功晚宴那天晚上唐山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对方是些警告的意思，可是当时自己并没放在心上，或许是有些色令智昏了他点点头，微微不好意思，“初来咋到，没能好好识得唐队长的好意，苏某惭愧。” “那也不重要了。”唐山海又笑起来，似乎眉眼轻弯的弧度都那么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装了两条小黄鱼的棕色漆面木制小礼盒，“重要的是各取所需。”纤长洁白的手指一推，那小木盒就被推到了苏三省的小茶碗面前。 苏三省低眸看了一眼，嘴边的笑意倏忽消失，脸色平静，没有多大异样。在他的感觉里，唐山海从来不是一个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拿着金条去别人门上谋求着什么。 “总之我们这些人要是想在行动处活得好，免不了互相取暖。”唐山海话说得优雅，姿态漂亮，这让他的举动少了很多本是不好的意味。“当然，这口惠而实不至的事，唐某是不会做的。初次上门，总要带些小礼物。” 唐山海的那句“互相取暖”无形中取悦了苏三省，后者笑意再起，接过了小木盒，打开一看，两根金灿灿的小黄鱼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想收买我做什么事两根小黄鱼，他认为我只要这些就可以被收买了 苏三省眼神凝重地看向唐山海，内心的疑惑不解并未传达给对方。 “我知道李主任有一个特别任务要给你，而我呢，恰恰也知道毕忠良的一些秘密。”唐山海眼眸对上苏三省，容色无辜，“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听啊” 唐山海讨厌毕忠良，自己也讨厌毕忠良，如果这是唐山海希望自己做的事，苏三省当然会替他做到，并不需要送什么小黄鱼。李默群确实也怀疑行动处里还藏着不干净的虫子，甚至希望毕忠良为此栽个大跟头，他下台了，自然就轮到唐山海上台掌管行动处了。 不过这些，苏三省没有对唐山海细说。在现在的唐山海眼里，似乎对方和他还只是赤裸裸可以相互利用的关系，苏三省有些失望也没有多不高兴，他总有机会能够证明的，自己对唐山海有多么衷心向往。所以唐山海给他的小黄鱼，他也收下了，并不是因为他缺钱，而只是因为这是唐山海给他的东西。 苏三省表面上缺钱也有做戏给毕忠良看的成分，他在阿生那里还有一大堆烟土，目前华老板那儿一大批烟土报废，直接导致了市面上烟土紧缺，他随便拿一点出去卖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换回几根小黄鱼。他不但不缺钱，他还可以很有钱。但财不露白，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批烟土的存在。 那天傍晚唐山海与苏三省聊了些毕忠良的事后就匆匆离开了，没有留下来跟苏三省一道参与鸡爪子与花生米搭配几两粗糙白酒的晚餐中。他就带了一条手帕，怕是不够用的。 苏三省一边啃着鸡爪子嚼着花生米一边回味着唐山海此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心中甘美滋味不可言说，不时流露出兀自痴笑的笑容，惹得苏翠兰嗔怪他是不是发痴了，高兴成这样。 不管对方什么目的怎么想的，一年之前，苏三省从来没想过唐山海有一天还能亲自登门拜访好声好气地与自己商量做事，还声称要“互相取暖”，这可不就是一件值得他高兴坏了的事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7章 225不该有的期望 225不该有的期望 唐山海回到国富门路公寓有点晚，以为徐碧成已经烧好晚饭先吃了，因为不知在苏三省家会待到几点甚至还想过必要的话可能要在他家吃晚饭，所以唐山海之前嘱咐过碧成不用等自己吃晚饭。 没料到一进家门，迎接他的会是餐桌上三双眼睛眨巴眨巴的视线，一桌子七八个菜纹丝未动，像是专门等着他似的。 徐碧成，陈深，还有个李小男。 唐山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家里的饭桌上除了徐碧成，也总是有另外两个来蹭饭的人了，熟稔得好像就是一家人一样，彼此都是兄弟姐妹。虽然他们并不是一家人，甚至连组织都不一样。经常这样和乐融融地一起吃饭，偶尔唐山海想起这点会觉得挺奇怪，可是想到上海这儿的潜伏任务本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面临，也就刻意不去想这些有多奇怪了，其实相处起来都挺自然的不是吗 “看我干什么吗不吃饭吗我说过今晚不用等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唐山海脱了外套，徐碧成已经走过来主动接了他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哎呀，山海你可回来了，我肚子都饿了，他们非说要等你。我就说嘛，你不过去个苏三省家，他还能吃了你不成这一个两个担心得跟什么似的”李小男解放一般地大声笑着，赶紧去盛了几碗饭过来，很高兴自己终于有得吃了。 “哟，这是什么”陈深注意到唐山海拿着个公文包之外，手上还揽着个扁扁的圆形的东西。 “是苏三省给我的唱片。”唐山海将唱片随公文包一起想随便放到一张空椅子上的，被陈深一把拿过去了。 “贝多芬精选集两条小黄鱼你就换回了这个”陈深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又放到一边。 “好像是唱片店的老板跟他说留过洋的人都喜欢听，他就买了，说早准备好了想送我一个礼物。”唐山海回想着从苏三省家临走之时，对方匆匆忙忙跑进里屋拿着张唱片出来结结巴巴边送给自己边解释的模样，局促不安到有些好笑，脸上不免就显出了些无心而起的笑意来。 陈深拉着唐山海过来吃饭，对于对方明显因为苏三省而起的笑容有些碍眼，“不是吧送唱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官场中人送礼物是送唱片的，这又不是小情侣讲什么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这么不会交际的人，在军统还是做到了上海区副区长的位置，可想而知他之前是有多么能干卖力才能硬是凭着实绩升了上去，可惜”唐山海没注意到陈深话中额外的揶揄，看着唱片想起苏三省，说着脸色又严峻起来，恼意兼着恨意。 “那他这算是认同你了”徐碧成给唐山海递上筷子。 “暂时算是吧。”唐山海开始低头吃饭，抬眼对陈深道，“他应该很快会去跟李默群要特许去调查行动处的档案，依我看，他这人做事像是比较急性子，可能就在这两天你和毕忠良准备准备我的任务可是已经完成了。” 陈深吃了一大口菜，含糊又自信道，“没问题，老毕，我，加个刘二宝，保准做事滴水不漏，这次不玩死他算我还有老毕输。” “对了，这次去他家我知道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信息，苏三省的姐姐苏翠兰前些日子被李默群接到了上海，跟他住一起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但是苏翠兰并不知道苏三省做了汉奸，还以为他是在做杀日本人和汉奸的差事呢。苏三省应该是有意瞒着她这些的。”唐山海想起来就对陈深继续说。 “好，我知道了。”陈深应道，“这可是他的一个软肋，肯定有用。”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啊”李小男听得似乎有些心痒，刚才闷头吃东西吃了大半碗饭后，终于有些心情来掺和什么事了。 “吃你的饭吧，这么多好吃的，够堵你的嘴了吧。”陈深白了她一眼，又是警告又是叮嘱，“别来捣乱。” “切，我什么时候跟你们捣乱过了”李小男不满地嘟哝。 “小男，这事交给我们自己办就行了，你别加入，这也是为你好。”徐碧成对李小男微笑道。 “知道啦。”李小男对徐碧成的好意还是吃的，笑了笑，“那祝你们明天马到功成，再杀一大汉奸。” 晚上洗完澡出来，徐碧成看到裹着个睡袍的唐山海正尝试着搞家里那架基本没拿出来用过的留声机。 “怎么想起来要用这个了”徐碧成走过去帮忙，见到唐山海手边放置的那张苏三省送的唱片，立即明白了这留声机拿出来的原因。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普通唱片，也许他有特别的信息要告诉我”唐山海低头看着留声机的指针，做最后的调试。 徐碧成失笑。唐山海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几分不自知的天真。“你该不会是觉着，苏三省叛变整个军统上海区有什么隐情，也许唱片里会告诉你吧” 唐山海抬头，小脸一板，语调严肃，“我没这么想。”他拆开了唱片的封装，眼睛眨了眨，带了一丝迟疑，努力想解释着什么，“我就是想听听，是不是有些别的他想告诉我们又不便于说的信息” 那还不是一样。徐碧成撇撇嘴，没继续跟他怼。事实总会说服他的。 慷慨激昂的旋律响了起来。 还真是如假包换的贝多芬精选集，开篇第一首曲子的旋律就很熟悉，正是那首举世闻名的命运交响曲。 徐碧成拿眼睛睨唐山海，一副“我就说是这样吧”的神气。 唐山海听着命运交响曲，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道，“就当是我多想了，也没什么损失。贝多芬的曲子，音乐大师，就这么放着吧，还挺好听的。”转身去客厅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了些酒，站在窗边对着夜色喝起来。 命运交响曲唐山海望着无限深邃的夜幕，心中满是怅然若失。他的确有那么一丝丝期望过，期望苏三省也许是有什么隐衷，也许是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毕竟他曾经是英雄，或许他并不是真的这么冷酷无情，决然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 徐碧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不该有的期望，这么想的自己，太天真了。 苏三省确确实实是叛变了，助纣为虐，摧毁了整个军统上海区，杀害了无数的战友和同志。他的选择已然做出，命运也已然注定，无可变更。 即便扼住了命运的喉咙，那些不应当发生的历史，终究也是发生了，无法挽回。 苏三省比唐山海预料中的更加心急。 第二天一早，苏三省先到了特工总部等李主任上班就汇报了关于对毕忠良是中共麻雀的怀疑。李默群早就有意收拾一下毕忠良，虽然不是很信毕忠良会是中共，觉得要是苏三省能抓到什么把柄借着这个由头修理一下这个越来越心思歪了的名义上的下属也好，于是爽快地允许了苏三省进行调查，给了他调阅档案的特批令。 苏三省拿着李默群的特批令直奔行动处档案室。对于李默群让他务必悄悄进行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叮嘱，也是记在了心上的。 柳美娜到行动处上班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特批令，看着文件上硕大的一行字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工总部特批令以及落款李默群亲笔签名和授权签章，不免惊讶状地赞叹了一句，“嘿哟，这就是特批令呀，苏队长好大的面子” “我就是个跑腿干活的，要说面子的话，那也是李主任的面子。”苏三省沉声道，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的微笑。 “哎哟，苏队长你就别谦虚了，需要什么告诉我。可以在这儿审阅，非绝密档案也可以借阅，不过呢，需要做个登记，送处座那儿报备。”柳美娜大方笑着简单介绍了档案室借阅档案的规矩。 在苏三省与柳美娜两人对话间，档案室门外悄然经过的陈深默默顿了顿，走到一旁，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着。 “借阅就不需要了，我在这儿审读一下就可以了。”审读不用向毕忠良报备，应该不会让他很快察觉。出于保密的需要，苏三省当即选择了就在档案室审读档案。 柳美娜点点头，眼珠转了转，一口应允，“那好，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 她表面毫无异样，心中却有些嘀咕。 行动处也就苏三省敢这么愣头青一样直接越过毕忠良去李默群那儿申请特权，稍微有点官场头脑的人，哪能干出这样蠢的事儿。就扁头这种货色都知道越级跟上司讨事那是嫌自个儿在行动处活得太顺了。 那唐山海还是李默群表外甥呢，就从来不会做这么不上台面的事儿，要去特工总部那儿办什么事，都必定会尽量亲自向处长报备先征求毕忠良的意见，哪怕有什么急事之前来不及说，事后也要周全地道歉说明。所以尽管一开始毕忠良可能不那么待见唐山海，渐渐地因为从抓不到唐山海什么错处，加上唐山海一向知情识趣掌握分寸，倒让毕忠良对他越来越重视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8章 226苏三省入局（1） 226 苏三省入局1 真是的。柳美娜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突兀，怎么能拿唐山海跟苏三省比呢，一百个后者也比不上啊。 苏三省一说只在这儿审读，柳美娜就猜到他借阅档案恐怕是不想让毕忠良知道，直觉想着要不要报告毕忠良，转念又想到这特批令是李默群那儿的，恐怕这是李主任的意思。自己说起来是什么档案室主任其实也就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还是别掺和到这些大人物的勾心斗角里了，装不知道最好。再者说了，自己自然是无条件该站在唐山海一边的，唐山海的真正后台是李主任，四舍五入差不多该算是站李主任这边了，对这李主任给的特批令，自己就更不能多事地积极去跟毕忠良汇报了最多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貌似无意地提醒一下毕忠良，想来毕忠良也不会多为难自己这个小人物。 “你帮我找一下郑苹如刺杀丁世邨案，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被刺案，还有中共特务宰相案。”苏三省重点挑了三个卷宗，前两个都有些掩人耳目的意思，第三个才是重点。 “没问题。”柳美娜拿了钥匙就去档案室找卷宗。 苏三省跟在她身后进去。两人都没发觉门外有什么人。 陈深没做多余的停留，当即转身去处长办公室。苏三省行动这么快，他得催促毕忠良也同意自己抓紧时间尽快布置陷阱。 “上钩了，可以动手了。”陈深来到毕忠良面前，一脸轻松道。 毕忠良坐在办公椅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苏三省，心还真大。”他是同意了让陈深透过唐山海传话，自己可能与中共有什么牵扯，好让苏三省来查自己，可他也真没想到这个苏三省居然眼皮也不眨甚至都没来自己这儿旁敲侧击试探什么，就这么一股脑地闷声查起自己来了。 这让毕忠良对苏三省的行事作风更加来火。这个苏三省，一点规矩也不懂，活该早晚被人弄死。 陈深乐得毕忠良对苏三省火气更大，他嘴角一勾，请示性地眼皮一抬。 毕忠良心有灵犀地微微一挥手，陈深回了一个“交给我了”的眼神，起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出去时碰到了在厕所门口的水池洗手的徐碧成，陈深见左右没人也进去水池那边随意开了个水龙头，站在了徐碧成身边，告诉他，“苏三省已经进了档案室。” “这么快”徐碧成有点惊讶，微微挑眉。这可比唐山海预计的还要快，唐山海说苏三省心急说对了，可是也没料到对方这么心急吧。莫非是那两条小黄鱼送出去的效果就这么显著 “我需要你和唐山海，帮我拦住柳美娜，恩应该只要他一个人就够拦住柳美娜了，你这个多余的没事干就从旁协助一下吧。”陈深关了水龙头。 徐碧成脸一臭，瞥了瞥他，转身走了出去。不过陈深相信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虽然唐山海跟柳美娜现在在处里明着是一对儿了，但也不能总是在工作时间公然地站到一块儿吧，容易引来闲言碎语不说，而且毕忠良都明里暗里警告过柳美娜几次了，所以徐碧成是不会让唐山海直接去找柳美娜的。他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直接打电话给柳美娜，“美娜，我是碧成，这里有一份文件要入档，我这儿有事走不开，你能不能过来收一下” 柳美娜满口答应，不疑有他，“没问题，正好啊，我也有问题想找你咨询咨询呢。” 挂了电话，柳美娜兴冲冲要往徐碧成办公室走，看了看档案室内库，眼珠一转，拿了钥匙就先往那边走了一遭，“苏队长，不好意思啊，我离开一下。如果有人找我，你让他等我一下。” “好，你忙。”苏三省专注于眼前的档案文件，侧了头看了柳美娜一眼就回了头，随意应了一句。 柳美娜跟苏三省打完了招呼，随手拿上最近的两本电影杂志，这就没有顾虑地放心出门去找徐碧成了。 唐山海在二分队队长办公室内貌似在品茶，实际是听着柳美娜那边的动静，听得柳美娜的高跟鞋在走廊上响起又渐渐远去的声音，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他起了身扣上西装外套上的扣子，整了整衣领，就往门口走去，马上就该自己出场了。 来到门口前，陈深从门口经过，他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进来讨两口茶喝，只是脸色怡然地瞧了唐山海一眼，就往前走去。 不动声色地跟陈深对视了一下，唐山海关上办公室的门，与对方擦身而过。 陈深来到虚掩着的档案室门前，轻轻关上，将门外面的锁栓对好合上，再将大号铁挂锁串上，锁柱往锁孔里轻轻一扣，这门就算锁牢了。 苏三省在里面看着文件，隐约好像听到了一点响动，但想想外面是走廊，这办公楼的走廊上有人走动往来也很正常，并没有往心里去，也丝毫料不到一个致命的陷阱正向他逼近。 “你看这旗袍，我就喜欢这个颜色，我要去盛记让他们也进一块这个布料照着做一件，你觉得你哥会喜欢吗”柳美娜听徐碧成说了要归档的材料先放在一边，带着自己的两本杂志翻开看看那些女明星最新穿着的旗袍样式，询问着徐碧成的意见。 “这个好啊，这种布料的颜色也就你这种肌肤胜雪的人才能驾驭得了了，皮肤黑一点的身材再好穿这个也不怎么好看了”徐碧成本就有心拖延时间，这下自然是求之不得，一边赞着柳美娜一边想着法研究各色女明星的时髦着装分析着各款服饰的优劣与柳美娜是否合衬，甚至还开始研究那些男明星的着装来。 “这个就算了吧，感觉还没你哥自己的西装好看”柳美娜正评价着一位男影星的着装，唐山海不知何时走到了徐碧成办公室的门边，敲了敲门。 “两个人聊什么呢” “山海，哎，你来了正好帮我们看看，你说，我做一件这个旗袍怎么样”柳美娜迎上去拉着唐山海过来，指着杂志上自己方才看中的那页的女明星的旗袍问道。 “你要问人，怎么不直接来我办公室呢”唐山海歪了歪脑袋，嘴巴抿了抿，眼睛瞧着柳美娜满满的笑意，面上是故作的不悦。 柳美娜拉着他小臂有些撒娇似地哄着，“哎呀，你也知道的嘛，毕处长都几次提醒不能在工作时间那个太明显，我反正是不要紧，被说几句也没什么，这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以为我不想去找你吗我啊，恨不得24个小时”柳美娜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徐碧成还在一边听着呢，有些话虽然是小情侣间的调情外人听来也未免有些露骨，于是语声一顿，没再说什么，眼含秋波脉脉地瞥向唐山海，未尽的语境情意就都在这一眼里传过去了。 唐山海就一笑，拍拍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背，好像十分满意地一点头，“嗯，好吧，接受你这个解释了。你要让我看哪件衣服啊”微微倾身去翻柳美娜的那本电影杂志。 柳美娜回身拿杂志翻给他看，两人和徐碧成你一言我一语颇有兴致地讨论了片刻，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有人慌张的喊声，像是阿达或者阿庆的，“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 徐碧成立即与唐山海视线相交，陈深这动作也挺快的嘛。 “着火啦”柳美娜一愣，站在那儿又听了两句，发现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乱，办公室里的人员都跑出来，慌慌张张地从门口经过，下意识地求助地望向唐山海。 “别急，先去门口看看。”唐山海牵着柳美娜的手，不慌不忙看了眼徐碧成，“碧成，一起走。” “好。”徐碧成与他们一起来到门口，发现果然有阵阵白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飘到了走廊。不少同事捂着口鼻正匆匆向楼下跑。 “有烟”唐山海脸色凝重起来，转头吩咐徐碧成和柳美娜，“不管什么情况，我们跟大家一起跑出大楼。” 柳美娜本要点头，想起来苏三省还在档案室，有些着急地摇头，“不行，苏队长还在档案室呢。山海，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去看看” 唐山海抓紧了柳美娜的手腕，一脸不容置疑，“你管他干什么，他自己会跑的。” “对，快走。苏队长一个大男人，这么大动静他自己听不到呢，用不着你回去通知吧”徐碧成搭腔道。 “碧成，走。”唐山海拉着柳美娜往前走，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 柳美娜以为唐山海是关心自己，不容许自己有一点危险，对方平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眼下这难得的霸道作风在她心头更泛起了一阵阵甜蜜的涟漪，顿时忘记了其他人，只一心跟着唐山海走。不管什么真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此时此刻此地，这就是她的男人，她不跟着他，又能跟着谁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9章 227苏三省入局（2） 227苏三省入局2 苏三省在档案室翻阅卷宗瞧得正专心，猛听得人声纷乱，有人喊着火，心下疑惑，只好先合上档案卷宗，从档案库出去，想看看什么情况。 可是来到档案室最外间的那扇门，想打开，才发现门是纹丝不动。眼神一凝，意识到情况不妙，又尝试着转动了几下门把手，才确定门是真的被锁上了。柳美娜出去之前跟自己打了招呼，说一会儿就回来，没道理特意将自己锁在这里面。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开始用力拍打门，大声询问，“有人吗开门给我把门打开” 这时外面那些经过的文职人员都心慌意乱的，以为这火不光是普通的起火，也许是有人特意搞袭击，无不忙不迭地逃命似地向楼下奔，喊着失火啦救火啦之类的糊啊，甚至有胆小的女职员尖叫着奔走，噪乱一片，根本没人注意到苏三省的声音，也没人会想到关着的档案室门里面居然还困住了一个人。 苏三省愈发着急，声音也更大，一边拍门一边喊着，“有人吗开门，开门快把门打开” 这样又拍门又喊了一会儿，门外似乎很多人已经跑过去了，动静小了些，终于有人听到了苏三省的声音，客气地问，“是苏队长在里面吗” “对，是我给我把门打开”苏三省心头一松，忽然觉得也许这一切真是巧合，声音放缓了一些回答道。情急之下并未注意仔细辨认对方的声音有些刻意的修饰和沙哑。 门外那人没说话，只听见外面门锁啪嗒一声打开的声音，苏三省即刻打开门出来，汹涌而来的白烟迅速遮住他的视线。 苏三省眯着眼睛试图观察周围的情形，一边挥去眼前的白烟一边被呛得有些咳嗽，没防备脑后一根棍子突兀而早有准备地一击即中。 只听一声闷响，苏三省来不及思考更多，只想着“糟了”就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行动处所有人员都到了大楼下面，在大院里三三两两分作几群人聚集，纷纷询问怎么回事，嚷嚷声一片。陈深也掩着鼻子下来了，毕忠良神色凝重地看着大楼。 “哪儿着火了这是，这么大烟”扁头咳嗽着抱怨，挥手散去眼前的烟气，走廊上的白烟到了楼下已经是滚滚的黑烟了，站在大门外这么一看，还怪唬人的。 刘二宝的脸色就是纯然的放松，只是看着毕忠良，随时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嘴上做做样子地问一句，“处座，您没事吧” “查一下起火原因。”毕忠良镇静地吩咐。 “是。”刘二宝应道，在浓烟滚滚之中往大楼里走去。 唐山海牵着柳美娜也才刚出来，见到毕忠良投来的视线，柳美娜心里一跳，赶紧放开了唐山海的手走到一边，还小小地推了唐山海一把，示意他去慰问毕忠良。 当然，这种事不用柳美娜提醒，唐山海也是想得到的，柳美娜此举无非是想在毕忠良面前表示自己多识时务。但是识什么时务呢柳美娜一时也没想明白，只知道毕忠良不太喜欢看见自己和唐山海在公开恋情后工作时间也腻在一块儿。 无暇察觉柳美娜的小心思，唐山海走向毕忠良，“处座，您还好吧这么大烟，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起来的” 毕忠良嘴角弯了弯，近前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满脸忧心地长叹一口气，“是啊，意外起火倒不怕，怕就怕是有人故意要搞什么事情啊。”说着转头吩咐所有人，“原因没有查清楚之前，所有的人留在这里，原地待命” 陈深转了转头，向着所有人这么一瞄，随意道，“哎，人都到齐了吧火无所谓，人没事就好啊。” 扁头立即行动起来，“排队点名不就知道了吗来，点一下。”他开始组织人手让大家排队。所有人也都脚步移动着排好队。 唐山海仗着身高优势，举头四周微微一看，貌似无意地那么一提，“好像没看到苏队长。” “是啊，怎么没见着苏队长你看见了吗他要是没出来在里面出事了还是有事耽搁了啊”徐碧成故作着急，问着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 于是大家纷纷看看身边的人，意识到确实没有苏三省，不由心下存了一个疑惑。 几个人这么一唱一和的，这场意外的疑似失火事件在行动处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下就成了具有众多疑点的非意外事件，如果确定了事出有因，那么不在场的苏三省必定会是第一嫌疑人。 柳美娜站在人群中犹疑不定，她当然清楚苏三省应该是在哪里的，而且唐山海和徐碧成也该知道苏三省在哪里，出来之前她有当着他们的面提过一句的。苏三省去档案室查阅文件既然不想让毕忠良知道，肯定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她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就这么说出来，隐约觉得毕忠良和陈深以及唐山海这些话里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了。 自然，这些奇怪应该是与她没有太大关系的。在不确定什么情况之前，柳美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苏三省秘密调查档案的事。不，这起“意外”追查起来的话，所有人都得向毕忠良陈述当时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一言一行都要说清楚，柳美娜不能等到那时候再说出苏三省来档案室秘密查阅文档，否则毕忠良误会自己跟苏三省一伙的就不好了，一抬眼又见到唐山海望向自己似安慰又似含有某种鼓励之意的目光，柳美娜心一定，立即大声惊叫道，“哎呀，坏了，苏队长还在档案室呢，他该不会还没出来吧”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少数几个八卦的登时窃窃私语起来，大家对于苏三省的疑惑更深。扁头自发召集的排队点名也乱了套，叫了几次见没人应，扁头也就不管了。毕竟毕忠良还没发话呢，他可不能太出头。 档案室算是行动处的重点机密部门，除了交接普通文档，基本所有人进出档案室查阅文档都要事先征得毕忠良的同意，即便是陈深这么备受信任的一分队队长，在档案室进出拿文件什么的也总要报备毕忠良知晓或者干脆就是奉他的命令去档案室拿文件。稍微重要一点的档案无论查阅还是审读，向毕忠良报备是最基本的程序规定。 这个意外事件的时刻，苏三省竟然在档案室，竟然好像没有报备毕忠良知道，众人对苏三省的怀疑更上了一层。 此刻，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晕过去的苏三省被行动处一分队的两个队员麻利地又拖到了档案室内库中，侧着身体倒在地上，全无知觉。 果然，柳美娜那句询问苏三省的话一出，毕忠良立即瞪大了眼睛，满是愠色，“柳美娜，处里什么时候规矩都坏了没有我的同意，谁都能进档案室啊” “没有，处座”柳美娜有些急。 “好好说，没事的，美娜。”唐山海又过来牵了她的手，柔声安抚。 柳美娜点点头，转头向毕忠良冷静地解释，“处座，您误会啦。我哪敢坏处里的规矩，苏队长是拿着总部李主任的特批令来的，我刚想跟你汇报这事。”最后一句柳美娜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要不是出了事，她未必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毕忠良苏三省秘密查阅档案室文件的事。 “特批令”毕忠良看向她。 “嗯。”柳美娜点头。 特批令行动处可是很少有人能有这东西，也没几个人见过。可李主任要是给行动处下面的人特批令，那不就意味着没把毕忠良这个行动处处长放在眼里直接越过了毕忠良这一层给行动处的手下以特权 众人互相嘀咕，面上都是疑惑，只不过当着毕忠良的面，不好直接疑问出声，但都暗暗记下了这个八卦，等着待会儿毕忠良不在的时候可以互相拿出来讨论讨论。 “苏三省本事还真不小啊，特批令都拿到了”毕忠良的口气愈发咄咄逼人，“柳美娜，你来行动处以后，见过几份特批令啊” “就就苏队长那一份。”柳美娜低声道，没见过毕忠良这等气势，不免又被吓住了。 “你说你”毕忠良貌似恨铁不成钢地指指柳美娜，“我看你之前做档案工作也不少年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你都没见过特批令，怎么就能确定苏三省拿的那份是真的特批令还不事先就向我汇报，至少让我核实一下” “是啊，娜姐，咱行动处可是保密单位，有些事是得小心再小心，不然你说要是重要文件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或者拿走了，那你这个管文件的人可不也得担责任”陈深语气温柔地在一旁搭话，面上可一点也不温柔。这种少见的神色出现在陈深脸上，连跟他熟稔了的扁头见到都心中害怕。须臾之间就让柳美娜脸色发白，吓得直接反过来握紧了唐山海的手腕。 “陈队长，用不着这么吓唬人吧苏队长立了多大的功劳大家都清楚，你就是不喜欢他也不用凭空这么说他，更不必拉着美娜来吓唬吧一个大男人，没事吓唬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唐山海挡在柳美娜面前，一副甘愿为佳人出头的矜傲做派，冷冷对着陈深。 唐山海表面好像是在说苏三省不可能偷档案，但与陈深这么一番大声对话下来，听在众人耳里，就更凭白坐实了苏三省一个疑似涉嫌以李主任特批令名义偷阅档案室机密文件的罪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0章 228苏三省入局（3） 228苏三省入局3 面对唐山海出头护住佳人的举动，陈深貌似语塞了，晃了晃脑袋，好像不愿意正面杠上他，嘿嘿一笑，“那就但愿苏队长最后的表现没让唐队长失望啊。至于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老毕”陈深冲着毕忠良道，“要不我找人进去楼里也看一看” 一直默不作声隐于人群中的曾树这时候急忙插话，恭敬出声，“啊，我跟陈队长一块去看看吧。” “不用。”毕忠良一口回绝，“等二宝查清楚火因，他出来之后再说。” 徐碧成有些奇怪地瞧了眼曾树。这个曾树，怎么好像有点替苏三省出头的意思他不该是最恨苏三省的吗 陈深看了唐山海一眼，接着望向了依然有黑烟不断涌出的大楼的门厅大门。 “就算苏三省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儿”毕忠良这话一出，好似就已经给此时不在场的苏三省定下了某种危险的结论。 众人顿时噤声不语。 “处座，咱们需不需要先点个名呢”钱秘书小声问道，也是个示好的提醒，如果苏三省真是去偷阅档案室档案的，也许不在场的也有其他人是同伙也说不定，最好点个名确认一下。 “点”毕忠良果然听进去了他的建议，厉声道，“一个一个全给我点清楚了” “是。”钱秘书如得了尚方宝剑，转头向着大家伙儿脸色一板，“点名来来来，排好，排好，点名点名” 扁头嘀咕了一句，“我就说嘛要点名，本来是我先想起来的。”也还是没有犹豫地即刻站出来帮忙，维持大家排队的秩序。 无人注意到，曾树一边貌似排着队，一边不断地在让出位置，让其他人都排到自己前面，自己刻意地排到了队伍的最末尾，离大门只有几步远。 曾树盯着不断冒烟但是没有一点火星子飘逸出来的大楼，寻思着这件事里的诡异之处。他毕竟也是军统里待过的老特工，而且官场混迹许久，尽管没有一丝证据，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整件事似乎都是冲着苏三省来的。 苏三省这个小人得志的家伙，一到行动处就给足了自己几个下马威，又是改称呼叫“苏队长”又是鞋子脏了随便就要曾树用袖子去给他擦鞋底，比之曾树曾经给过他的难堪，苏三省的侮辱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十二分的无耻下流没品。 曾树当然觉得屈辱，希望苏三省去死。 毕忠良和陈深这些人对苏三省好像都很看不惯，已经不知不觉间设计了一场针对他的阴谋陷阱，甚至也许唐山海都隐约牵涉了其中但也说不定他只是坐山观虎斗。这一出玩得太漂亮了，然而眼前所见的这些极有可能仅仅是前戏，曾树猜测毕忠良他们肯定还准备好了更精彩更滴水不漏的后续让苏三省合情合理地去死。 如果没什么意外，苏三省这个官场愣头青，丝毫不懂规矩的疯狗，被毕忠良、陈深甚至可能还有唐山海这几个人精设计并中了圈套丢了小命，一点也不冤枉，甚至算得上荣幸。 可是很遗憾，曾树不甘又坚定地想，自己不能让苏三省死，至少不能让苏三省这个时候死。 因为他要是出事了，自己也就没法活了。 苏三省正式任职后第一次在三分队队长室与自己进行的那场秘密谈话，对方除了极尽羞辱地命令曾树用外套袖子给他擦鞋底，还运用了让曾树比屈辱更值得恐惧警惕的威胁。他轻描淡写地指出了曾树故意没有向毕忠良和盘托出军统上海区资金链的事，看透了曾树自作聪明的想法，他甚至也明白自己不讨毕忠良的喜欢，在提前警告曾树，万一毕忠良要对他下手，曾树别想着能落井下石掺和一脚。相反，在这个时候，曾树必须费尽全力地帮助自己脱离危险。这样，他就不会将曾树隐瞒了军统上海区资金链别有二心的事报告给影佐或者毕忠良听。一旦他在毕忠良手上出了事，那么他会竭尽所能地能咬出多少人下水就咬出多少人，尤其是曾树，他要是下地狱，曾树也绝不会幸免于难。 目前看这架势，毕忠良这等聪明人为了事后能向影佐和李默群有个礼貌而得体的交代，必然不会简单地弄死苏三省，少不了要让苏三省“屈打成招”，自认“罪行”。前期的所有重要过程都是在行动处的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大家都看到了，苏三省具有涉嫌偷阅甚至盗窃行动处机密档案的疑点，届时都是有力的见证者。影佐事后调查起来即便有怀疑也无可奈何。而苏三省这条疯狗到了那种绝境下当然不会放过自己，必定会直接说出自己没有向毕忠良如实招供关于军统上海区资金链的事，渲染成自己是为了刻意保护了军统上海区的资金链转入更深的地下，他曾树自然也不免要落个吃里扒外假装投诚的罪名。 虽然毕忠良更讨厌苏三省，但也没多喜欢自己，自己能够当上副队长完全是因为他要用自己来膈应苏三省，一旦苏三省不存在了，他这个膈应了苏三省的曾树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苏三省咬出自己的时候，毕忠良不会保自己，大概更乐意顺便又能甩掉一个碍眼的存在吧。 尽管苏三省的存在总是给自己屈辱，但是至少自己在行动处还能活命。而苏三省出事，自己很大可能就连活着受屈辱的机会都没有了。 曾树是这么算这笔账的，并自认为算得无比清晰，明确。 在钱秘书从后往前点名，报上名字后，曾树看着钱秘书往前数着人头，趁着所有人没注意，转身就往大门外走去，迅速地消失了。 刘二宝得了毕忠良调查起火原因的命令就脚步不停地冲进了大楼，根本没有查看什么楼道楼层，直接冲到了西边楼梯平时无人走动的二楼和三楼之间最里面的一处楼道里，那儿有两个常跟着刘二宝的行动处队员正卖力地对着一个半人多高直径约半米多的大铁桶扇风点火，里面装了点燃了的各种废旧纸张木头柴火还有一些能够引火的废弃杂物。白烟和黑烟都是从这个桶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的。一人扇风，一人正起劲地往里扔旧报纸旧杂志，他脚边还有一大堆呢。 那两个人见了刘二宝也不惊讶，迅速向他招呼，“刘队长。” 刘二宝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看手表，估计着时间，向他们比了个大拇指，点头道，“不错，差不多了，灭了，灭了吧。” “好，灭了。”这两队员立即停了扇风，一人将早准备好的一桶水往火桶里一浇，正燃烧着的旺火迅速被扑灭，冒出最后几缕滋滋的白烟，同时这两个人迅速收拾了现场，避免留下各种人为纵火的痕迹。 刘二宝带着这两个人在尚未消散的浓烟里迅速撤了出来。这两个多出来的人可以从楼下早开好的一条平时锁着的后门通道直接奔向行动处大院无人的后门，离开行动处，再若无其事地上街巡逻，他们都是在今天出勤的名单上的。方才的情况乱糟糟的，人太多太乱，每个人顶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人，不会有人能够有心思留意到行动处所有人员的情况，即便有人这么细心，凑巧察觉到其中的猫腻，也没有人敢于做声多管闲事的。 毕忠良在另外一座仓库楼大门门亭下正襟危坐两腿交叠的姿势，不知是哪个队员给他搬来的椅子，左手边陈深撑着砖砌方体门柱姿态两腿随意交互地站着，和毕忠良都是正面向着前方等待钱秘书点名的结果和刘二宝出来汇报调查结果。右手边唐山海伸着两条长腿微微交叉不是那么用力地靠在门亭下水泥砌的一米多高的栏杆上，没有像往日那样站得笔直，而是一副十分放松闲适的姿态，身材却更显修长柔韧赏心悦目。他侧了身体对着前方，因此需要微偏了头才能将视线投到前方。 三人或坐或站，由于唐山海靠后站了站，三人所站形势是呈一个斜三角的形状，每个人位置不一样，姿态都不一样，神情也是或凝重或随意或淡然，但都有意无意地交叉着双腿。仿佛他们的关系，猛一看乍无关联，不过是普通的上下级或同事对手的关系，细微之处却又藏着众多似有若无无法言说的联系。 “处座，查清楚了。”钱秘书点完名后就跑来向毕忠良以及两位队长报告结果，“办公室除了出去办事的兄弟，就苏三省不在。” 这些话，除了被毕忠良、陈深和唐山海听见了，自然也被在院中排着队伍的其他行动处人员都听见了。 刘二宝这时也气喘吁吁地终于从大楼里跑了出来，“报告处座，火因已查明，是西边楼梯二楼和三楼之间堆放的一批物资起火。” “怎么着的”毕忠良沉声发问。 “怀疑是”刘二宝瑟缩了一下，故作迟疑着开了腔，“有人乱丢烟头引起的火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1章 229局中戏（1） 229局中戏1 “乱丢烟头就这么巧啊赶在苏队长秘密查阅档案的时候”毕忠良冷笑一声。柳美娜等许多普通员工只觉得毕处长的气势比平日更加可怕了。 “火灭了吗”陈深发话。 “所幸火势不大，已经灭了。”刘二宝点头。 “扁头，”陈深叫着人吩咐，“带几个人去处理现场。” “嗷，好。”扁头连连点头，出了队伍，他身后三分队的阿强也想出列，已经机灵察觉什么的扁头推了他一把往后站，“你别动。阿达，阿庆，”他叫着自己一分队的两个最要好机灵的兄弟出列，“快，各带几人，跟我一起过去。” “哎，我也上去看看吧。”张大贵殷勤道。 扁头看了他一眼，没反对，“行啊，你也带几个人吧。” 于是，阿达阿庆立即带上自家一分队的兄弟们，张大贵也兴冲冲地招呼了二分队的几个兄弟们跟在扁头身后一起上楼。 阿强不服气地盯着前方一分队和二分队那些队员的背影，又看看最领先的扁头，嘟囔了一句，“得意个什么劲啊，切。”同时心中暗觉倒霉，刚跟了一个功劳很大貌似很有前途的三分队队长，以为以后有好日子了，这下大概全泡汤了。 人群中一阵并不紊乱的动静，老好人牛科长嘱咐上去的人小心，方头大耳上一双小眼睛眯着看大楼，不知在想什么。 “等烟散一散，再让大伙儿进去吧。”毕忠良脸色缓和了一些道。 “好。”陈深马上应了。 “山海，”毕忠良转向唐山海，从椅子上起身，用让陈深有几分眼熟的动作系着西装外套上最下面的一个扣子，“你跟陈深和二宝先跟我进去。” “是。”陈深眨了眨眼，余光瞄了下唐山海。 两人跟在毕忠良身后，自然而然的从不同的方向并肩走到了一起。刘二宝则识趣地往旁边迈开了一步，莫名直觉到这三个人中，自己插在他们的哪两个中间都不太合适。 徐碧成看着他们几个人一起先进去了大楼，知道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步，举目四望正要放心地松口气，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曾树不见了。 明明之前他还在场，也出过声的，点名的时候也没拉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不见了点名后就跑了 徐碧成转头望望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是只是再次确认，曾树确实不见了。他能去哪儿他这么急匆匆跑出去是要干什么 “曾树呢”徐碧成貌似无意地问了句。 他身后的柳美娜闻言回头看了看，“奇怪，他刚才还在这儿呢。” 徐碧成心下一沉，望着身后行动处的大门方向，突然开始担心了。 行动处档案室里。 毕忠良一行人围着档案室内库晕倒在地的苏三省看得一本正经全神贯注。即便苏三省在庆功宴上，也没同时得到过这三人如此重视而探究的视线。 唐山海还格外认真严谨地去探了探苏三省的鼻息，拍了拍他的脸颊，以确定他还活着，没有被一棍子打到了要害就这么随意地一命呜呼了当然他的内心是觉得十分遗憾的，陈深找的人太可靠，居然没有出现这种失误。苏三省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和徐碧成都会觉得大快人心，至于毕忠良要怎么像影佐和李默群交代会有多么头疼，那他和徐碧成更是喜闻乐见。 刺鼻的烟味尚未散尽，吸入喉咙引得微微生疼发痒，唐山海轻咳了两声，不免就用一只手捂住了口鼻，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一些呛人的烟气。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墙壁上看似被动过手脚的绝密保险箱位于书桌上方墙壁上凿出的一个两三尺见方的长方形小洞里，那也是平常挂着画像的地方，这就是柳美娜说过的刚换过电子锁的保险柜，目前里面真的有归零计划吗如果自己现在能够离这个计划这么近，那还得多谢谢有意帮忙的陈深，以及无意帮忙的毕忠良和苏三省了。至少知道了绝密文件柜的位置。 毕忠良望着唐山海莹白纤长的五指遮着嘴巴到下颌，衬得他的眼睛更加黑亮圆溜，灵动异常，转了一圈回到苏三省身上想什么，显然是在使着什么坏，想到他如此迎合自己想办法栽赃苏三省，毕忠良就越看越觉他可爱讨喜。这也正是他需要唐山海使劲狡黠使坏的时候。 陈深盯着唐山海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有点奇怪，自己事情都做得这么漂亮了，他还不满意什么啊嫌弃烟味大吗那就没办法了，要想陷害苏三省，可不得让烟浓一些。 毕忠良看着档案室内库墙壁上凿空的那个用来放保险柜的地方，皱着眉下了论断，“确实是被人动过了。”他转向陈深与起身后依然若有所思望着苏三省的唐山海，“你们觉得今天这场火灾，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吗” 陈深倚着墙一站，两脚交叉，面前脚下是横躺着的苏三省，唐山海与毕忠良就分站在陈深两边苏三省的一头一尾，三人站势有些类似于正三角。 刘二宝也是下意识地遵循先前的直觉，远离了这个三角站位，从来不想参与其中，就这么默默地跟在毕忠良身后几步远，安心地认为这样自己才是处于安全距离。 “就算是，也是有人故意制造的火灾。”陈深首先开口。 唐山海放下手，慢条斯理道，“会不会是苏三省想要盗取情报，蓄意制造火灾” “哎，”陈深打断他，难得正经地纠正道，“是盗取情报未遂。” “那他”刘二宝有点憋笑地加入讨论，“还得有同伙” 陈深毫不犹豫地接话，“因为我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同伙为了自保，先跑了。” 毕忠良用望着到手猎物的眼神玩味地瞧着地上的苏三省，“那他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呢” “因为时间不够，为了自保，他只能自演苦肉计，把这个嫁祸给别人。”看唐山海还有点咳嗽，想到他病也才好呢，别真的被浓烟呛着吧，陈深就加快了进度，也不用唐山海再多说些什么，自己迅速加快了给苏三省定罪的推理过程。 唐山海瞧着他，眨了下眼，一副“什么都是你说我听就够了”的优哉游哉的无辜神色。 “嗯，”毕忠良满意地抬头，面色轻松，“合情合理。看来诸位都是推理的高手啊。”目光扫过了陈深和唐山海，最后落到了刘二宝身上。 刘二宝会心一笑。 “如果一切属实的话，那么这次苏三省”陈深说着转向唐山海，强调道，“应该难逃死罪了。” 陈深对着唐山海的眼神里藏着一抹得意。那意思很明确，你说要苏三省死，我就能让苏三省死。 唐山海貌似不经意地向陈深眨了眨眼，又看向地上的苏三省，心情没在场其他人那么轻松。死一个苏三省也挽不回军统上海区全军覆没的惨痛损失了，苏三省只是，必须死而已。而纵然他死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让他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唐队长，陈队长，”毕忠良也望向唐山海，眼神充满了让对方费解的近乎过分的慈爱和示好，“审苏三省的任务，就交给二位了。记住，千万不要冤枉一个忠臣，也不要放过一个奸细。” “是。”陈深和唐山海同时应声。 一众队员将仍在昏迷的苏三省放在担架上，一路抬着去了行动处的大牢，路过的员工们惊异地看着他，从大功臣新贵到阶下囚，这苏三省所用的时间委实也太短了些。就这一点绝对称得上是特工总部的第一人了。 唐山海来到大楼下面的廊檐上，望着苏三省被一众行动处人员毫无知觉地抬进了大牢那边，这才显出一丝狐疑，“为什么毕忠良愿意花这么大的心思对付苏三省” 他知道毕忠良看苏三省不爽，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不爽到这地步，一出手就是杀招。本以为这个计划主要是陈深推动唆使，毕忠良不会太过积极主动地参与，现在看来，毕忠良更像是主导，陈深才是顺水推舟的那个。 陈深与他并排而立，看向他的侧脸。如果暂且忽略了唐山海突出锋锐充盈着傲气矜贵的眉骨，只看他的下半边脸，其实唐山海的侧脸就完全是肉呼呼圆嘟嘟的状态，很像小孩子，尤其嘴巴丰盈润泽，一抿一张之间，更显得孩子气十足，既纯然天真又可爱勾人，那嘴角若无意识地稍稍往下一撇，即便不是有心，也好像透着十足的委屈，让人忍不住想要哄哄他。 大概是老毕想哄你开心吧因为你也明显不太喜欢苏三省啊。陈深这么想着，没说出口。其实陈深心底清楚，毕忠良与自己这么容易对苏三省起了杀心的原因除了苏三省的所作所为实在危害到他们的利益之外，还有一个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又不能说破的重要原因，就是苏三省初来乍到却对唐山海的觊觎就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人不得不厌恶，并警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2章 230局中戏（2） 230局中戏2 “他改天要是用这种心思对付我的话，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毕忠良今天出手的稳准狠让唐山海心中暗叹，感觉自己以前似乎还是小瞧了毕忠良。他得庆幸自己不像苏三省这么不识趣，没让毕忠良对自己这般下狠手，即使毕忠良知道自己是李默群派来的也同样不太喜欢自己，好歹没让自己吃什么亏或许也跟自己耐心教毕忠良弹钢琴有关系那这些教弹琴的时间果然是不算是白白浪费精力了。 陈深不知道唐山海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不免失笑摇了摇头，马上回道，“你和苏三省不一样。”而且在老毕心里，恐怕是非常非常地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深当然是最了解毕忠良的人，唐山海有点疑惑自己和苏三省在毕忠良心里到底哪里不一样，故而带了虚心请教的口气认真问道。 陈深打算随便开点玩笑话糊弄过去。到底为什么不一样，他知道，毕忠良也知道，可让唐山海知道就不太好。 “第一，”陈深眼皮一眨，就开始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瞎扯淡，“你有李默群作为后台，苏三省没有。” 唐山海眼皮一转，反问道，“李默群不也算是他的后台吗”人都是李默群带来投诚的，不是他的人又能是谁的人大家都知道苏三省的后台也是李默群。陈深这个理由在唐山海看来不大站得住脚。 “当然不算了。”陈深果断道，“如果苏三省出什么事的话，李默群会在第一时间跟他撇清关系。这怎么算后台”他信誓旦旦地对上唐山海的眼睛。 这也不对，唐山海想，李默群这个人老奸巨猾，我和他只是表舅甥关系，不比苏三省亲近多少，如果我出什么事，李默群也未必不会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忽然想到了徐碧成说的自己重病高热不退那夜李默群四处奔波为自己去求日本人拿药的事，心下又迟疑起来，暂且放下这个疑问，追问陈深，“第二呢” 陈深瞧他神情思虑了片刻眉色才略微舒展，觉得他应该是勉强认同了自己的第一点，于是继续说， “第二，如果苏三省要是能像你那么会做人的话，老毕未必那么着急要杀他。” “也对，先下手为强嘛。”唐山海轻笑一声，眼神顿然无比明亮地看向前方，话语平静而犀利，“苏三省直接去档案室查他的老底，等于是一心要对他下死手，毕忠良当然恼火，想先杀他而后快。并且，毕忠良还不想自己一个人担了这个搞死他的名头，得拉着你最重要的是我来审问他，最后他要是死了，好像还有我一份事呢。舅舅那里问起来，要不就是恼火我被人利用，更糟的就是疑心我已倒戈向毕忠良，从此对我失去信任，那我就连李默群这个最大的后台也没有了，除了他毕忠良，我就无所倚仗了吧” “你”陈深猛然抬眼，转向他。 “陈深，”唐山海面上微笑顿然有霜雪之意，“别说你根本没想到过这点吧或许，这也是你所希望的甚至，这都是你和毕忠良商量好的” “我没有”陈深立即摇头，脸色一黑，想要否认。他想说他主要是帮唐山海杀苏三省解恨，反正毕忠良也不喜苏三省，想说这些本来就是三个人商量好的，自己并没跟毕忠良合谋还要顺便算计一把唐山海 “以你和毕忠良之间的兄弟默契，还用得着一字一句地明说吗你和他一个眼神，彼此什么想法都很清楚吧”唐山海闭了闭眼，又张开，眼神里一片平静，什么情绪也没有。 陈深突然说不出什么解释来了，其实唐山海说的何尝没有正中了他心底那点晦暗不明的思量。毕忠良没有明说，他陈深就真的不清楚毕忠良的心里到底有把几把算盘吗杀了苏三省固然对他们三个人都有利，才会有这次合作。而迫着唐山海彻底倒向毕忠良，对毕忠良对自己都是有利的，不仅能令唐山海与自己合作更紧密些，还能让唐山海多分担一些毕忠良的“关爱”和注意，自己的手脚会更自由些。 唐山海脸上仍旧没什么波动，仿佛陈深的这些算计理所当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客观地陈述出来了而已，“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要跟你说一声，我马上要上楼去跟李默群打电话，告诉他，他新收的得力干将遇到危险了，我也是好不容易趁了毕忠良和你不注意才能偷偷打电话告知这一消息，以确保我在他的心里，还是他的好外甥，好心腹。”唐山海眼睛注视着门口台阶下的明朗日光，语音铿锵决然，不容置疑，“而你我，必须在李默群到来之前，找机会杀了苏三省，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陈深不知该说什么，只微微点了头。他忽然感觉自己做错了，自己这样有意无意地留有余地的合作之中，仿佛是在心灵的层面上将唐山海推远了自己。从此之后，唐山海会更加审慎地研究自己出口的每一句话，乃至未曾出口的话吧然而目前的情况下，陈深尚无从为自己辩解。 是自己再次提醒了唐山海，他们毕竟只是临时的同盟而不是长久的同志，所以总不能完全相信，时时有所怀疑，也有不可避免的小小算计。 徐碧成匆匆走出大楼，目光四处搜寻，像找什么人，头一偏，看到陈深和唐山海就在一旁站着，赶紧走过来，着急道，“哥，曾树好像不见了。” 唐山海转头瞥了瞥陈深，两人都猜到了什么，唐山海首先否定地说，“曾树一向跟苏三省不和，处处被他压制，应该不会帮他吧” “如果他真的以为，我们对付了苏三省，接下来就是他的话，那他真的会帮苏三省的忙吧”陈深揣度到。 “你是说，他直接找李默群去了”唐山海长眉一拧，忽有些忧心。 “那怎么办”徐碧成愈发着急。 “我们要赶在李默群到之前，让苏三省死得合情合理。”陈深看向唐山海，手忽然伸出去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笑意倒是轻松，“反正都要让苏三省快点死就是了。你也抓紧时间，快去打电话给李默群，赶在曾树之前通知他这个消息，我想他手脚再快，也不至于马上就能飞到行动处。老毕也早准备好了借口，他打电话来只会让刘二宝先挡回去。” “好。”唐山海望向陈深的眼睛，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又清澈干净还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好像值得人全心信任，但他不能被这微妙的清澈和暖意迷惑，对方越是如此他越不该丧失警惕，正因为对方尚不是敌人，才更应该要警惕，那毕竟也不是同志。 唐山海最终点了点头，压下自己心头那些纷乱微小的思绪，“你想让他怎么合情合理地死要不，你先去吓唬他，让他觉得自己再待在行动处必死无疑，于是在我的怂恿之下他假装劫持我要逃出行动处，逃跑过程中行动处人员只好将他乱枪打死” “嗯，这个办法好。那我先去审苏三省，你待会儿过来。”陈深赞赏地一笑，欣然答应，摆摆手，转头就向行动处大牢走去。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李默群啊”徐碧成一时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看着陈深的背影疑惑地发问。 “为了表示这次给苏三省下套我们可没有跟毕忠良他们穿一条裤子呀。”唐山海嘴巴抿了抿，无奈眨了眨眼，也背身过去，大步进了大楼。 徐碧成站在门口，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有点想通了，又回想唐山海刚才那语气那表情，有几分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急急赶过去跟上了。 行动处大牢里，苏三省又来到了那个曾关押过曾树的审讯室，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被审的那个。 陈深看着被绑在刑架上仍无神志的苏三省，感叹了一句，“睡得可真香啊。”让人取了杯冷水过来，哗啦一下对着苏三省喷过去，冷水泼了他一头一脸，激得苏三省一下子从晕沉的意识中惊醒，睁开眼睛。 他轻咳了两声，视线逐渐清晰，陈深泛着冷意的脸孔无比清楚。苏三省左右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对上陈深的眼神，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脸上的水滴还在狼狈地落下，苏三省甩了甩头让自己的眼睛不至于被水珠模糊。 “苏队长，在这个审讯室，像你这么反问我的人，你是第一个。”陈深半倚坐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拿着倒空了水的透明直筒玻璃杯，指了指苏三省。 “你为什么要拷住我”苏三省镇静地问。 “你应该心里清楚。”陈深指指对方心脏的位置，笑容还是像往常那样和善而无所谓，好像没什么事值得他关心，可是苏三省感觉到了陈深那指着自己的手指所带来的森森寒气。他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并不愿承认那是由于恐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3章 231局中戏（3） 231 局中戏3 “我心里不清楚” 苏三省提高了声音，他有莫名其妙，更多是自己被设计了的紧张。到底怎么回事他尚不明白，但是陈深和毕忠良想要什么他已大致明了，对方既然敢这么做，恐怕就想好了后续的布局，不会让他这次轻易逃出升天。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他并没有做什么事，何以就惹得毕忠良与陈深对自己竟然起了这么大的杀心，这么快就对自己出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出招快的难道，自己查阅什么卷宗什么行动毕忠良都了如指掌是了，行动处哪一个人不是他的眼线，除了自己，谁敢瞒着毕忠良任何事不，也许还有他，唐山海 “你骗取李主任的信任，让他给了你特批，以查阅档案为名，肆意制造火灾，偷取归零计划，可是功亏一篑，你为了自保，演了这出苦肉计。我说得对不对，苏队长”陈深一股脑将他与毕忠良、唐山海等人方才的“推理”结果说了出来。 苏三省睁大眼睛眨了眨，瞬间的茫然过后是无比的恼怒，“什么归零计划什么火灾这些跟我没有关系”陈深无比冷静甚至到冷酷的面容让苏三省顿时了悟，“圈套全是圈套有人要陷害我我要见李主任” 陈深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似是嘲笑对方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痴心妄想，“你觉得李主任会见一个假投诚真卧底的奸细吗” “我不是奸细，我要见李主任”苏三省矢口否认。 陈深无动于衷地看他，彷如看着一具尸体。 苏三省渐渐胆寒，第一次深刻见识到行动处一分队队长原来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个徒有花花公子外表的脾气随和的草包。 陈深的阴险，甚至不亚于毕忠良。毕忠良的多疑在明处，陈深的心机全在暗处。 然而这个领悟若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那也太惨痛了。 “陈队长。”一个行动处队员进来审讯室报告。 “什么事啊”陈深漫不经心地问。 “处座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陈深微微颔首，那名队员就先出了审讯室。 “我要见李主任。”苏三省坚持道。 “可以呀。”陈深屁股离开审讯室的桌子，笑意如同刀锋在苏三省的脸上划过，让对方被冷水泼得冰凉的脸颊更觉寒意侵人，“但你要保佑你活得够长。”陈深举着透明玻璃杯在苏三省面前挥过，然后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砰然一声响。 苏三省看着那桌子边缘摆放的水杯，只要一点点距离再稍稍发力一推，它就会掉下桌子粉身碎骨。而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这只杯子更岌岌可危。 不，他不能就这么倒下他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他不允许任何人来阻碍自己的他必须活着从这里出去苏三省眼睛发狠地红了红。 陈深可不管苏三省什么想法，丢下他就长腿迈开出了审讯室。审讯室的两重门外，唐山海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了。 “该你了。”陈深走到他面前。 唐山海无声点了点头，随即向审讯室走去。 陈深望了望他的背影。不知道苏三省到底会用什么来劫持他是他故意递过去的手枪还是自己放在桌上的水杯他还要挂着亲善的虚伪面具去骗苏三省劫持他出了行动处大牢，出了大牢的门，就有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苏三省，让苏三省插翅难飞，性命不保。苏三省虽然还想相信唐山海，经过这一遭，更容易谁也不敢轻易相信，也许不会去接他准备好的那支银色的英国造韦伯利左轮手枪。说实在的，陈深不知道唐山海到时候究竟会做什么，只是直觉认为，苏三省还是别用枪的好。 “下棋的一定是毕忠良”苏三省紧张地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找到一条生路，脑子慌乱间，听见审讯室的门打开的声音，不由抬起头来观望。 唐山海右手拎着枪，缓缓踱着步走了进来，姿态翩然，长身玉立，仿佛他走进来的不是一个审讯室，只是一个绅士聚集的名流酒会。高墙上的小窗透过来的一点可怜的光线都照耀在了他的身上，竭尽所能地讨好着他。 苏三省死死盯着来人，试图从那平静清澈的眼神中找出一点心虚和图谋不轨的证据。两人视线相交，没有一个人退缩。 唐山海的眼睛太干净了，太坦然了，让苏三省想要怀疑他是不是与毕忠良串通了这一切，毕竟是他让自己去查毕忠良的。但又生怕自己误会了他，让他受了委屈，让自己坠入了地狱。 苏三省眼神微动，注意到唐山海拿枪的那只手，轻轻地搭了搭扳机。 一股无来由的杀意顿时让苏三省脊背发凉，冷汗频出。他瞪大了眼睛，直觉到唐山海此来，并不是因为与毕忠良串谋了什么交换了什么利益，他只是想，杀了自己。就是这么简单纯粹地，要自己死。 唐山海经过了苏三省，没做停留，缓步走到了审讯桌前，如同陈深一样，半倚在桌子上，右手还拿着那只手枪，枪膛里装满了子弹。他只要对准了苏三省，随意地扣下扳机，就只需要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苏三省就能死。 这么一个背叛了整个军统上海区的大叛徒，怎么能不死多活一天都是整个军统所有军人的莫大耻辱。 不得不说，杀了苏三省的这个想法，在此时对于唐山海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不管外面有多少勾心斗角的利益考量，你来我往的迂回盘算，在这个审讯室里，至少在此时此刻，苏三省的命，是完全掌握在唐山海手中的。他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手不自觉地在手枪的扳机附近来回摩挲。 苏三省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唐山海，此时却福至心灵一般预感到了生命中也许是最大的危机，只是死盯着唐山海，一句话不说。 当年满身鲜血躺在战壕里等死的时候，苏三省也从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他不知道唐山海是要做什么，他的本能告诉他，对方现在无比想要自己死。也许唐山海不会承认，苏三省也看不透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此刻自己内心深处而发的直觉，骗不了自己。 仿佛看穿了苏三省此时此地的万分惶恐，唐山海唇角弯了弯，像是嘲讽又像是轻视，手指搭在扳机上，抬起枪直直对准了苏三省。 苏三省顿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他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脑子里不是面临死亡的恐惧，而是另一种，更为令人遍体生寒的，让他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一场笑话的恐惧。他太害怕这种可能性了，以至于在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头脑都一片空白，眼神里的光亮消失了，只是神情有些呆滞地盯着那枪管，像是等待着神明最后的必然残酷而无情的宣判。 唐山海冷冷观察着苏三省任何细微的表情，他看到了颓丧，懊恼，愤怒，怀疑，恐惧然后还有莫名的委屈。陈深还在审讯室内时，他站在牢门外，听到了苏三省对陈深的怒吼，以为苏三省也会怀疑地质问自己，即便情绪没那么失控，至少也不该是这么一声不吭。这让他有些惊奇。 在看到自己之后，苏三省的神色在惊疑恐惧之间徘徊着，而这惊疑和恐惧似乎也不是如他所想象的对于自己参与了毕忠良这场计划的惊疑，和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陷阱的恐惧，他好像更害怕着别的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盯着苏三省颓然低下去的还闪着水光的湿漉漉的脑袋，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落水狗一般，唐山海眼里一时涌上来的杀意渐渐消弭，理智重新掌控他的所有情绪。 是的，自己不能在这儿直接杀了苏三省。苏三省是该死，但不能死在自己手上。不然，不但李默群那儿自己不好交代，毕忠良也会对自己起疑心。甚至自己就这么杀了苏三省，倒正好让毕忠良和陈深的小算计得逞了，既拿捏住了自己的短处又让他面临李默群的怀疑失去最大的靠山只能倒向毕忠良。 思及此，唐山海渐渐平心静气下来，冰冷尖锐的笑意与杀意一起消失，他双手握住枪壳用了巧劲一掰，枪膛里的几颗子弹悉数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桌子上再滚入地上，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苏三省抬起眼睛，看着这一切，黯淡下去的眼神又陡然亮了起来。 唐山海朝他笑了一笑，温和的，无害的，看不透的，又虚伪得讨厌不起来的，就像那日他在苏三省家中对着对方说着“回来了”的笑容，“你得马上从这儿离开。” 苏三省长舒了一口气，暂时从那可怕的恐惧深渊被脱了出来，他望向唐山海，理智也回笼了，试探性地问道，“你也是毕忠良派来的，对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4章 232局中戏（4） 232局中戏4 就算唐山海真是毕忠良派来的，这也比自己最初的那个可怕的联想要好很多。 “被咬过一口的兔子，难免怀疑所有人。”唐山海没有直接否认，但不生气，也不承认，“别忘了，我早就提醒过你，毕忠良什么都干得出来。”眼神坦荡得无一丝杂质。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还有这样的一个花瓣般柔软丰润的嘴巴，说出什么话来都让人不得不信，什么都愿意相信。 何况，苏三省用着自己最后的理智努力说服自己，想起了唐山海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婉的提醒，每一次总是自己没有及时领悟而吃了亏。无论是那次没领到月饷，还是这次一脚踏进了这个生死陷阱。撇开那该死的直觉，唐山海的所有行为都无可指摘，很说得通。他对自己，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总之我们这些人要想在行动处活得好，免不了要互相取暖。”苏三省记得最清楚的，是这一句，这最让他高兴的一句。 对方连愿意互相取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普通的客套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唐山海，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自己来到行动处，还有什么意义呢也许他这些天对自己有点距离的态度只是因为还对自己存着几分疑虑，那也是正常的，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了。 苏三省不说话，唐山海以为他认可了自己的说辞，继续劝说，“你现在要想活着从这儿出去见到李默群，洗脱你的罪名，”唐山海顿了顿，双唇习惯性地抿了抿，形成一个微微嘟起的无辜表情，转而剑眉上挑眼睛一弯，笃定地结论道，“也只能相信我了吧。” 是，苏三省想，自己没得选，只能相信他了。不是走投无路的没得选，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没得选。 除了唐山海，自己不会愿意相信任何人，无论唐山海做过什么，哪怕他真是毕忠良派来的，也许他是被毕忠良利用了，也许是还对自己有所误会以为是来抢功的，也许单纯只是因为他是被军统排挤出来投奔李默群的所以很厌恶同样来自军统的自己这都没有关系。来日方长，自己总有机会能够向唐山海证明，自己对他一心向往，从无二心。 只要只要，自己没有走错了方向，只要唐山海不是熟地黄。 什么都不重要，生死都不足以让苏三省太过恐惧，他唯一最怕的事只有一件，假如唐山海是熟地黄。 方才的直觉所感知的强烈杀意，应该就只是单纯的错误的直觉，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毕忠良端坐在行动处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只是看着，并不拿起来接。 门被人推开，陈深走路带风地进来，“唐山海已经进去了。”他自然也听到了电话铃声，看着那电话。 “如果这个电话是李默群打的，就说明他现在还在总部。”毕忠良推断道。话外之意就是说，总部离行动处不远，要是李默群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花很长时间就能赶过来救苏三省。 “唐山海会让苏三省劫持自己。”陈深怎么会不懂毕忠良这时的心思，平平道，“只要苏三省上钩了，我们就有机会杀了他。” “劫持他用什么劫持唐山海要给他枪”毕忠良眉头微皱，对于唐山海这种再次甘愿以身涉险的行为并不赞同。 陈深解释道，“给他的枪里面没有子弹，所以唐山海不会有生命危险。” 毕忠良心下略松，看向陈深，“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行，怪不得我们。”这个“他”自然说的是苏三省，这个“我们”也是很明确地指的是毕忠良，陈深，还要加上一个对他们兄弟俩来说似乎已经必不可少的，唐山海。 陈深微微一笑，点头道，“刘二宝已经准备就绪。” 电话铃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来，两人目光向着电话一瞥，只任由它孤独地响着，无人去接。毕忠良豁然倾身，对着陈深轻声催促道，“要快说不定李默群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审讯室里，唐山海已经从刑架上解开了苏三省四肢的锁拷。苏三省松了松手腕，终于暂时得到了自由。 唐山海转身拿起桌上那把空枪递给他，“你拿这把枪劫持我，然后跟他们要辆车，这样你就能活着见到李默群了。” 苏三省看了看他，慢慢接过了那把枪管细长造型优雅神似主人的英国造银色韦伯利，似感慨良多，“唐兄，三省这回要是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报你的大恩大德。”说完醒悟此刻的自己在唐山海面前说什么报答更像是空口说大话，自嘲地轻叹了一下，语声低下来，“再说吧。” 将唐山海的那只空枪又放回了桌子上。这枪挺好看的，握在手心冰凉沁人，很趁手，即便没有了子弹，也能感觉到那优雅萦绕的杀气。苏三省只觉得自己，不适合用这么好看的枪。这是唐山海的枪，只有他才最合衬这把枪。 放开了手枪，手微微移动，苏三省握住了陈深方才放在桌子边沿的那只空的水杯，拿起来看了看，对上唐山海有些迷惑的眼神，猛地将杯子对准桌子一角狠狠砸下去，迅速捏了一块边缘最锋利的长条形玻璃碎片放在了唐山海纤细的脖子上，“唐兄，得罪了。” 唐山海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只凝了凝，微微一眯，也没说什么，配合地一动不动，任由苏三省上前来成功地“劫持”了自己。心中却想着，那只杯子该是陈深放在那儿的，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行动处大牢最外面守着的两个值班人员忽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一回头，苏三省已然用一个玻璃碎片抵着唐山海的脖子躲在他身后推着人走了过来，大声呵斥，“让开把门给我打开” 守在仓库楼那边的刘二宝听到了响动，迅速地带人向大牢这边包抄了过来。 两个守着牢门的值班人员见苏三省挟持的是唐山海，顿时不敢轻举妄动，给苏三省开了门。苏三省推着唐山海小心地出来了，当然，手上的玻璃碎片的锋利边缘还牢牢地抵着唐山海的脖子动脉血管处。 “苏三省，放开唐队长”张大贵也带着二分队几个人包围过来，着急地冲苏三省嚷嚷。 “苏三省，你最好冷静一点”刘二宝举着枪道。 苏三省不说话，他本来就比唐山海矮了几公分，此时更是有意整个人缩在唐山海身后，像是以被挟持者作为自己的人肉盾牌，来防止行动处人员万一射过来的子弹。他一边挟持着唐山海一边往前走，刘二宝他们也只好随着他的前进而步步后退。 “我怎么冷静啊”苏三省咬着牙道，继续向前走。 这时几乎全行动处的人员都被惊动了，带枪的人都不由分说掏枪上前包抄过去。陈深带着扁头他们也匆匆从办公大楼那儿出来。徐碧成随着诸多下楼来观察以及凑热闹的普通工作人员也出了大楼，站在大楼门前阶梯上就见到了被苏三省用玻璃碎刃劫持的唐山海。虽然知道唐山海这么做是故意的，还是免不了一阵忧心焦虑。 “怎么回事啊”“哎呀，唐队长被劫持了”许多人议论纷纷，不少普通文职的姑娘更是担忧起了唐山海的安危。 “山海”柳美娜的恐惧更甚于其他人，几乎要腿一软，要不是被徐碧成上前扶着，她就快站不住了。 此时苏三省和唐山海身后是行动处大牢，身前围着的诸多行动处特工呈半圆弧形拦着他们。 “扁头，”陈深小声吩咐，扁头靠了过来听着，“去把他姐姐请过来。”虽然没去过苏三省的家，可是行动处的任何人尤其是苏三省这样的，什么家庭住址家中几口人都别想瞒得过老毕和陈深，不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恰恰相反，这些信息连扁头都早积极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好。”扁头立即会意，退开了几步，转身就朝行动处大门走去。不过他并没有真的去往苏三省的家，只是出了行动处大门就趴在门前看情况了。这时候去请苏翠兰再过来，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他能感觉得到陈深心里应该是想趁此机会除掉苏三省，甚至毕忠良也是参与其中的，如果苏三省要死了，当然更没必要去找苏翠兰了。 苏三省口中像对着刘二宝说话威胁，目光却盯上了陈深，他没有听清陈深对扁头的吩咐，但是看到了扁头匆匆出门的身影，内心有一丝不妙的预感，于是更加阴鸷而怀疑地对着陈深道，“如果你不想唐队长血溅当场的话，把人给我散了” 在包围人员后面站着的陈深目光从苏三省瞪着的眼睛滑到唐山海尚算平静的脸上，发话了，“二宝，叫他们都放下枪。”分开人群走进去，到了唐山海和苏三省面前。 “把枪放下”刘二宝立即放下枪，转头大声吩咐。 所有人举着枪的手纷纷往下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5章 233局中戏（5） 233局中戏5 陈深与唐山海目光交错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身后躲着的畏畏缩缩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真有些滑稽让人要发笑的苏三省不过身高原因，即便他站直了也没法高过唐山海，“苏队长，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在这儿等死才蠢呢。”苏三省对着陈深道，“我要见李主任” 楼上的行动处处长办公室，毕忠良在窗户百叶窗后面望着楼下的动静。按这个架势，苏三省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行动处这些人的包围圈的。唐山海虽然被苏三省劫持着，似乎还挺镇静，苏三省要去见李默群，总不会在这儿杀了李主任的表外甥吧那样的话，他去见李默群也是个死路。 “苏队长，你太冲动了。”唐山海冷静道，“你想见李主任的话，让陈队长打个电话，李主任就会来。你把我放下，咱们好好谈谈。”在外人面前，他总还是要装出一副不得已被劫持的样子的。 “唐队长对不住了，你再忍一下，我信不过他们。”苏三省凑着他耳朵低语，热气一凑，那小巧的耳蜗立即就粉了一圈，苏三省看着心中一紧，手下也不免用了力，玻璃锋刃无意间离唐山海的脖颈更近了一分，蹭到了肌肤，立即显出了一道红色的浅痕。 唐山海察觉到痛感，蹙了下眉头。 “苏三省”陈深眼睛睁圆登视苏三省，严厉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苏三省一看，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然划伤了一点唐山海，忙微颤着手将玻璃刃口离开了些微距离。“唐队长，真对不起。”他嗫嚅着用只有唐山海听见的气音说了句。 唐山海受不了他在自己后颈上不时呼出的热气，有些痒，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微微尽量偏了偏脑袋，眨了几下眼睛看陈深，表示自己没什么。 柳美娜惊呼了一声，徐碧成扶住她，自己也是满心焦急。 “苏三省我看你是心虚吧”刘二宝嚷道。 “苏三省你再敢动我们唐队长一下，老子剁了你信不信”张大贵胆气横生，眼看着唐山海在自己面前见了血，举着枪几乎就要往前冲。 陈深拦住了张大贵他们，看着苏三省，“苏队长，你想见李主任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苏三省对陈深恨极，要不是他手里只有一片碎玻璃，如果是一把装了子弹的枪，他现在就能毫不犹豫地射杀对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有。”陈深眼神犀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队长好像有一个姐姐也在上海。” “你什么意思”提到苏翠兰，苏三省有些不淡定了。 “苏队长的家人也是被日本人杀的吧”陈深停顿了下，给苏三省一个反应的时间，“如果你的姐姐知道，其实你就是一个汉奸，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陈深，你敢”苏三省蓦然瞪大了眼睛喊，几乎就是恼羞成怒。想到方才扁头匆忙跑出去的身影，立即猜出了扁头的去向，脸上更加难看扭曲了几分。 陈深观察着苏三省的表情，一脸胸有成竹，“你现在觉得我有资格跟你谈条件了吗” “你说。”为了苏翠兰，苏三省不得不做出一副暂时妥协的姿态，注意着手边玻璃碎片与唐山海脖子间的距离，掌握着微小的平衡，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很公平，你把唐队长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陈深平和地说。 唐山海眼睛一眯，有些意外地看向陈深，含着一些责怪。他当然明白陈深此举是想借着换人质的时机来动手擒了苏三省甚至借机杀了苏三省，可是陈深应该明知道苏三省劫持自己只是走过场，要去见李默群保命苏三省怎么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陈深只要找机会接近苏三省扑过来擒住人就行了，自己也会配合他的。苏三省不敢杀自己，却未必不会杀陈深，他肯定觉得这些都是陈深的诡计，对陈深已是恨之入骨，陈深跟自己交换，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也根本用不着做到这一步的。 陈深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脑子挺灵光的么，突然怎么就傻了唐山海向陈深眨了下眼，表示不赞同。 陈深可不管唐山海怎么想，也不理会身边阿达阿庆他们阻止的声音，继续对苏三省道，“我陈深一人吃饱全家不挨饿，”重点强调道，“你把唐队长放了，”然后看了看大楼那边神色紧绷的徐碧成和柳美娜，“徐先生和柳小姐也不会担心。” 陈深当然明白苏三省是很想杀自己，这样苏三省才会心动，他才能有机会换出唐山海哪怕明白苏三省应该不会杀唐山海，可谁知道这疯狗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唐山海已经被他弄出了一点伤了况且，陈深也十分不乐意看到唐山海再被苏三省贴那么近了。 “好。”果然，苏三省点了头，想着趁这个机会劫持了陈深，自己就不用让唐山海受罪了，只要陈深到自己手上，不弄死也要弄残他一顿，“给我备车，我要去总部。” 陈深从身上不知哪个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车钥匙，挂在右手的大拇指上，明晃晃地荡着，举着手让苏三省看得清清楚楚，“车钥匙就在这儿。” “给我送过来。”苏三省略一颔首。 陈深当即拿着车钥匙上前。 “举起手都别动”苏三省高声警告着陈深身后那些行动处的特工队员们。 陈深双手举起，慢慢向苏三省和唐山海靠近。 “过来。”苏三省捏紧了手里的玻璃碎片。 唐山海感觉得到苏三省的紧张，对方的心跳正急速加快上升。他脑子里也在高速旋转着，如何趁机杀了苏三省。其实以他的身手，他根本不畏惧苏三省手里这小小的玻璃碎片，也许他可以趁陈深过来时夺过刀片反过来割了苏三省的脖子众目睽睽之下苏三省劫持自己还弄伤了自己，自己情急之下反抗自卫没拿捏好尺度杀了他也不奇怪。可是 不行陈深的目光这么告诫着唐山海，不准唐山海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身手。不光是这么多人，楼上毕忠良必定在看着这一切。唐山海到行动处来后，并未显露出自己有多么高超的身手，虽然他的成绩优异，众人认为他实战中好像没那么优秀，而且毕竟是个大家公子哥，似乎也有理由身手没那么好。如果他这时候显出自己实战技能非常不错，那么他的被劫持，甚至之前的一些行为，都不免会让楼上的毕忠良看在眼里，心里起疑。 唐山海看懂了陈深的告诫，愣了愣，须臾之间，陈深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了。 “唐队长，对不住了。”苏三省拿开了玻璃碎片，将唐山海一把向一旁推去，出手如电就去割向陈深的脖子。 楼上毕忠良不由屏气，脑袋凑近了窗户细看，一颗心悬了起来。 陈深的动作比苏三省更快。他没让苏三省有机会将玻璃碎片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转手就带着苏三省往地上推，脚一伸一揣，脑子后面肿着一大包的苏三省没防备这招或者说没能力防备近身格斗技术在他之上的陈深，脑袋发晕着就被陈深踹到了地上，但还是反应不算慢，倒地之前拿着玻璃碎片往陈深身上一划，在陈深手腕到手掌上划出了一长条的血缝。 旁边几个行动处人员随即机警上前，将苏三省摁在地上，牢牢压住了他的手脚。 陈深来不及感受手上的伤口疼痛，向着待命的刘二宝一示意。 刘二宝眼神发狠，立即掏出了手枪，保险扣打开，对准了苏三省的左胸位置眼看就要开枪。 苏三省下意识地转头去望一旁的唐山海，发现后者正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表情微凉，仿佛等待着一场大戏期盼已久的落幕。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一句很久以前经过哪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听到的一句戏词。 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唐山海是他生命中最亮又最凉的那道光，也可能是，他最不该追逐的那道光。 他的心曾被那道光照亮，又最终被那道光冻成了一片荒芜。 或许，他是真的做错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啊苏三省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对上唐山海，像是要把一生的血气和命数都用尽在这一眼里。然后从对方的眼里些微的愕然中，自觉到了一丝狠毒的快意。 这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眼了。 唐山海，你给我好好记住了，我是苏三省，你要记得我久一点 唐山海眼中显出了苏三省疯狂的眼神，最初的一点愕然后他眼中也逐渐染上了抑制不住的杀气。 苏三省对不起组织，害死了那么多同志，这个人竟然到死还毫无悔意，更是该死 陈深盯着刘二宝手上的枪。 快，快开枪徐碧成心里呐喊着。 就连此时楼上的毕忠良，也握紧了拳头，等待那一声能够终结了苏三省性命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枪声。 刘二宝眼中闪过略微的迟疑，但仍然貌似坚定地要摁下扳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6章 234局破 234局破 行动处大门外忽然响起了两声警告性质的枪鸣。所有人怔然回头张望。 插着日本旗的黑色小轿车和一辆绿色军用篷车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行动处。扁头跟在军用篷车的后面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他方才在行动处大门口远远看到了冲着行动处而来的车辆，内心一直祈祷着陈深能尽快得手。当这些车辆疾驰闯入行动处大门时，扁头忍不住闭眼比划了个乱七八糟的祈祷手势，然后跑进去。 徐碧成率先认出那是影佐的专车，后面是常驻梅机关和77号的日本宪兵小分队，心中一阵懊恼。 李默群没来，影佐来了。苏三省就更死不成了。 “放手，放手，放手”苏三省眼里一喜，盯着影佐的专车，大声呵斥着两边将他按倒在地的行动处特工。 一见到日本人，行动处再凶悍的特工们也立即怂了，一个个不敢动作，任由苏三省挣脱了束缚。他即刻转向唐山海，深深望了对方一眼，并没有从那双明净的眼里见到什么显而易见的失望，唐山海仍然是一脸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宪兵小队队长涩谷嚷着日文，悍然先下了轿车，训斥着众人什么。 唐山海听得懂，在日本陆军学校训练过的陈深也听得懂。涩谷说的是“停下都不许动所有人给我住手”周围的人即便听不懂，也从涩谷凶蛮的肢体动作中大概领会了他的意思，个个早停下了手。 卡车上二三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跳下来，跟在涩谷后面，极为迅速地一律长枪抬起枪口对准众人。 楼上，毕忠良无奈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无比泄气，“这个老狐狸李默群，自己不来，把日本人搬来” 接下来自己还得费心去应付更难对付的笑面虎日本人影佐。 不过之前所有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毕忠良不怕影佐怎么彻查。行动处那么多人证呢，都可以证明苏三省有重大嫌疑，况且，自己只是暂时关押苏三省，是对方沉不住气还想越狱，这嫌疑不是更大了吗 先让涩谷带着宪兵小队控制住局面之后，影佐直接上了楼，毕忠良一边赔罪说着有失远迎的套话，一边召开紧急临时会议，将苏三省和行动处所有中层以上干部以及相关部门重要人员都抓过来开会向影佐说明情况。 其他人暂时都散了回到行动处各自的办公室。扁头注意到了陈深还滴着血的手腕，但没法过去询问什么情况，只好拉着张大贵打听刚才到底怎么了。 有了日本人在场，苏三省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等毕忠良、柳美娜和唐山海分别客观介绍完了今天突发火宅的情况、之前苏三省在档案室审阅机密文件的事情以及唐山海在审讯室不慎被苏三省挟持的经过，苏三省才大喊着，“陷害这分明就是陷害”他的目光刻意越过唐山海扫视了一下众人，“影佐将军，我已经把军统上海区全部”苏三省双手做了个捧送的姿势，“送给了特工总部我早和军统已经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去帮他们偷情报绝对是陷害”最后他目光直视毕忠良。 “苏三省，”毕忠良敲了下桌子，语气严厉，“太冲动了吧你影佐先生还坐在这儿。自始至终，有谁把盗取情报的罪名归到你头上”他对上苏三省的目光，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你是有多心虚啊这么着急要离开行动处，还不惜劫持唐队长为人质”他抓头看向身边的唐山海，指向对方脖子上尚未处理的浅色伤痕，“你看唐队长那脖子上，力气再深几分，这后果你担得起嘛” 一听到唐山海的名字，苏三省立即低了头，表情惭愧，“我对唐队长是冒犯了，这是我不对。”他倏然抬头仇恨地盯着毕忠良，倾身道，“可陈深不是像毕处长你那么说的啊” 影佐双目微阖，似乎是在瞌睡，但谁也不敢当他真的在瞌睡。 陈深挠着耳朵，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很随意地插了句话，“看来是我的推理，让苏队长吓破了胆。”他直接用袖子捂住了自己还渗血的手腕，面上一丝症状都没有。 “推理”苏三省哼笑了一声，右手一根食指伸出来，对着他们众人指指点点，只是避开了唐山海的方向，情绪逐渐激动，“你们能把我当奸细拷起来，你们就能杀了我，然后说我招了我会在这儿等死吗”说到最后他几乎破了嗓子，食指用力地敲着面前的会议桌。 “是吗”毕忠良出声，“那为什么不趁你昏迷的时候直接把你给杀了，我们还要等着你醒来呢” 苏三省刚要反驳，陈深那边自言自语似地慢慢说，“莫名其妙，发生了一场火灾，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办公楼，只有苏队长你一个人”他转向苏三省，“还待在档案室。可是半个小时以后，当我们的人回到档案室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晕倒了在那里，而且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可是呢，在档案室绝密的保险箱上面，却发现了有人试图打开它的痕迹，我想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把此人列为嫌疑人一问究竟的。” 陈深等于是将之前他们几个人在档案室围绕着昏过去的苏三省所共同作出的“推理”过程和结论再以更通俗精确的方式向影佐说明一遍。影佐未必会相信苏三省是偷取情报的军统奸细，毕竟他端了整个军统上海站只为了来做这个卧底，那代价太大了，军统再有钱也不至于这么挥霍人力。陈深这么仔细地说一遍推理过程只是想向影佐证明，他们对苏三省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程序，并没有特别的逾矩或者欺上瞒下的情况。 苏三省就按捺不住了，他完全没法忍受陈深这么颠倒黑白，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竭力要给自己按上“偷取情报”的罪名，当即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喊，“放屁”并没注意到这声音刺耳得连闭目养神的影佐都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着火的时候我在档案室待着，门是有人在外面反锁的”苏三省一边激动地说一边挥着手势，像个手舞足蹈的小丑，而他辩解时未加克制的唾沫星子也很不懂眼色溅了一些到影佐的脸上，这让影佐的表情更加不悦，其他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憋着笑神情严肃，看着苏三省依然不顾一切地控诉，“谁放的火我知道吗” 眼看苏三省情绪就要陷入失控的状态，影佐的神情快不悦到了极点以往无论在特工总部还是行动处甚至是南京政府那儿，都从没有人能够这么野蛮而不懂半点克制地在他面前放肆。 唐山海轻柔地开口， “那个，”等众人的注意力转来特别是苏三省看到自己后，唐山海娓娓道来，“我觉得苏队长劫持我这件事确实干得冲动了一点，啊但是他应该，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么多事。” 毕忠良目光轻飘飘地经过了唐山海，他诧异着唐山海此时置身事外一般地为苏三省解释的言辞。陈深倒是完全不意外的模样。 濒临爆发边缘的苏三省听完唐山海这句像是在为自己开脱的话，狠戾的神色一变，平静了下来，如同暴戾的火焰经历了一阵淅沥温柔的春雨，平息了情绪，立即对着唐山海微微鞠躬并道歉，“唐队长，不好意思。” 唐山海面色娴静，没有笑容也没有一丝戾气。 “影佐将军，”苏三省又恭敬地转向影佐，唐山海方才又暗示了自己，不能在影佐面前太过放肆，他已经在毕忠良面前吃了亏，不能再让影佐也讨厌到真心想让自己死了，毕忠良想冤枉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也不是毫无办法的，“我觉得是有人怕我查档案的时候，发现了内奸通共的痕迹，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我，我要求彻查此事，还我一个清白。” 毕忠良就等着苏三省这么说呢。他这么一说，自己和他互相怀疑对方是间谍，在影佐那里只是更坐实了自己和苏三省互相内斗的印象。影佐不相信苏三省是军统的奸细，那就更不可能相信毕忠良会是通共的内奸。这样的话，这整件事就更好办了，所谓的“彻查”，只要结果能圆得上说得过去，影佐就不会再多加关注。 “毕处长，”影佐闭目了半天，总算睁开眼睛说话了，“我好像已经听明白了，这件事情，好像是一场误会。” 陈深和唐山海心下各自明镜似的，影佐能说出“一场误会”，那多半最后结果就是和稀泥了。 “我也希望是个误会。”苏三省双手插裤兜看着毕忠良，气势咄咄逼人。 毕忠良抬眼瞧他，眼神中充斥了厌恶，满是对于对方不可理喻的观感。 “为了将此案调查清楚，我会把苏三省带回梅机关，也会责成宪兵队调查此案，希望毕处长能予以配合。”影佐下了个暂时性的决定。 “遵命。”毕忠良恭敬低头应道。 苏三省去了宪兵队，不用说，自然是一点事也不会有了。这次对于苏三省的陷阱，没能杀得了他，下次再想搞死他，就更难了。 陈深心下也不免懊丧，想到唐山海，他的心情应该更加糟糕吧。 唐山海无声轻叹了口气，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无力感以及愤怒。 他们都这么精心设计了，居然还是没能弄死一个苏三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7章 235山珍海味 235山珍海味 陈深与唐山海随着毕忠良一道迎送影佐到办公楼的楼下大门。 两个日本士兵押送着苏三省先上了影佐的专车，经过唐山海时，苏三省微笑着对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唐山海没怎么注意到，陈深却看到了，那种缠绕着蛛丝一般的眼神令他替唐山海感到了一阵恶心，不由将唐山海向自己身后一揽，挡住了苏三省的视线，宁愿苏三省是怨毒地瞧着自己上了车。 影佐带着毕忠良向前走了几步，说着些自以为诚恳的谈心话，“毕处长，整个行动处里，你是我最欣赏的人。” 毕忠良谦虚地躬身低头，“影佐将军如此厚爱，忠良真是受宠若惊。” 影佐满意地点头，这才是他所熟悉的为日本人办事的政府机构官员的风格，察言观色知道分寸，苏三省那种太异类了，而他这样的异样，实在有一个就够受的了，不宜过多，但因为够能干，所以也需要一点容忍之心，“你除了有极强的行动力之外，还有一颗强大的包容之心。其实，我知道你在承受什么，这方面我是非常赞赏你的。”他颇有言外之意地说着，“但只是一味的承受，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个人的恩怨都是渺小的，完全可以抛弃。” “其实每一次听影佐先生的教诲，忠良都会倍感自己的渺小。”毕忠良真如一个好学谦虚的学生那般低头恭维着师长的教诲。 影佐被他的态度取悦了，笑了几声，“你的这一点我很喜欢，你很会说话。”他微靠近了毕忠良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苏三省，他这个人不懂得收敛，即便有再大的本事，这样做总会招人讨厌。但是在他这种人身上，却有一个极强的优点，让人难无法漠视，那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他会竭尽所能，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需要这样的人，”他对着毕忠良道，又忽而转向大楼门口阶梯上一直安静站着的陈深和唐山海，“你们也需要这样的人。” 唐山海和陈深迅速恭敬地对影佐低首示意，表示一直在聆听着他的教诲，就如毕忠良那么听话温驯。 影佐脸上的笑纹更加扩大加深了，“当然，像唐队长和陈队长这样的人才，都是我们所更加需要的，各种人才我们大日本帝国和整个东亚共荣圈都是需要的。苏三省是个怪胎，但我们不是，所以，我们”影佐的视线依然扫过了陈深和唐山海，表示这个“我们”里是包含了他们的，不止是他和毕忠良，“仍然需要包容他这样一个怪胎，让他为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做事。你们说，是不是” “影佐先生所言极是。”毕忠良低头应道。 “是。”陈深和唐山海也乖巧应答。 目送了影佐和宪兵小队的车开出了行动处，唐山海的目光投到了陈深被苏三省以玻璃碎片划破了的手，裂口还挺长挺大的，陈深只是用手帕随便包扎了一下，到现在血都没有完全止住，手帕大半都被血色浸透了。唐山海看了看四周找了找，又低头看到胸前口袋里插着的规规矩矩露出一个小三角的手帕，扯了下来，直接拿过陈深的手又包了一层，以陈述的语气平静道，“血流了不少了。” 陈深脸上流露出一分惊喜的神色，徐碧成撇了撇嘴巴。陈深这伤怎么说也是为了交换唐山海这个苏三省手里的“人质”而来的，就算想揶揄人，他还是懂得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只是闭嘴不言。 毕忠良回头也见到了陈深手上那一坨血色，怪渗人的，马上挥手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呀，还不赶紧上医院” “一点小伤没事。”陈深低头看着唐山海专心给自己包扎手，笑眯眯地出口。 唐山海手上动作一顿，长眉一轩，抬眼斜了他，“你还真不怕万一处理不好感染啊。” “是啊，山海说得对，”毕忠良瞧着陈深有唐山海包扎就美滋滋的模样也觉没好气，不想看见，抬首对着徐碧成和唐山海吩咐，“你们两个人赶紧帮我送陈深上医院。” “是。”唐山海扶着陈深就向院内泊车的地方走，徐碧成也紧随其后。 毕忠良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伤受得还挺值了小赤佬，啧。”摇了摇头假装自己没受到任何影响地，咬牙进了办公大楼。 同仁医院的急诊处理室门外。 唐山海和徐碧成坐着等待正被医生处理伤口的陈深。唐山海脖子上的一道浅痕已经被陈深叫医生先涂了药水了，要不然陈深不肯包扎，唐山海拗不过他，也就由医生处理了一下。 “真可惜，”医院此时人不多，周围没几个病人，徐碧成开口，充满了扼腕遗憾。 “如果不是日本人突然来了，这件事本来可以完美解决的。”唐山海说。 “你说李默群这个人怎么这么狡猾啊，他自己不出面，倒把日本人给搬来了。”徐碧成愤愤不平。 “李默群既然给了苏三省查阅档案的权限，就知道苏三省一旦出了事，他也会受牵连。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让日本人来救苏三省，实在是非常高明了。他知道毕忠良想对付的其实是他，自己过来未必压得住毕忠良，日本人就不同了。”唐山海冷静地分析。 徐碧成叹气，“我本以为我们和陈深这个计划已经够天衣无缝的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容小看。你我还有得学呢”唐山海说道，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 手上抱着纱布的陈深推开门出来了。 唐山海和徐碧成起身迎向他。 “每次失血过多，都觉得好饿。”陈深一边不习惯地摆弄着手上的纱布打结多出来的一小段，一边随意地抱怨着，“得吃点好的补一补。”然后看向唐山海，仿佛对方就是那个可以让他“补一补”的“好吃的”东西。 这又是在讨吃的了。今天当然是格外理直气壮了。 “想吃什么，我请。”唐山海笑颜微露，慷慨道。 “我想一下啊。”陈深眨眨眼，眉眼都弯起来。 “能想到吃，你还真是属猪的。不就手上受个伤，难道还想吃什么大餐啊”徐碧成忍不住嫌弃地插了句话。 “你觉得日本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其实日本人怎么处理这件事都牵扯不到唐山海身上，起火的事主要是毕忠良和陈深找人干的，但是影佐说了一句要调查，唐山海这么问还是有些为陈深担心的。 只是见到陈深那诡异上翘的弧度，徐碧成就知道陈深又乐得要犯嫌了。 不出所料，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马上搭上了唐山海的肩膀，笑嘻嘻地问，“哎呀，唐队长是在担心我嘛是不是啊” 徐碧成觉得陈深此时一脸乐开花的傻嘚瑟的样儿简直就像某种动物，就差身后摇个大尾巴了。尾巴啊，还真像阿四被熟人喂食之后那副饱足满意摇着尾巴讨好感谢的小样 “跟你说正事呢。”唐山海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这人突然又不正经起来，明明说的事都挺严肃的。 “好吧，好吧，正事，正事，我们说正事。”陈深连连点头，半哄半劝道，“哎呀，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了，毕忠良那种人滴水不漏的，这种小事他肯定能搞定啦，他懒得搞的话我也得帮他搞定啊，不然他怎么当这个处长罩着我这么多年啊重要的是，”陈深瞬间正色道，“档案室经过这次变故，一定会清查归档。届时毕忠良定然要让我参与。” “这么说，我们有可能会找到归零计划啦”徐碧成脸色一悦。找到归零计划，他们的潜伏任务可就算完成大半了。 “你说，我可不可以想着请你们吃我什么大餐啊”陈深眉毛一跳，挑衅似地丢了徐碧成一个白眼。 这家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徐碧成气鼓鼓转过头去。 唐山海听见了归零计划的消息，而且这是陈深主动向自己透露的情况，说心里不高兴那就太装了，脸上笑意更浓，“陈队长，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多。” “唐队长，山海，因为我们是朋友。”陈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发着光芒似的，有些晃眼。 唐山海笑得更加柔软甜暖，转过来的眼神中流露着少见的不带任何矜傲的温柔和顺，“说吧，你想吃什么，只要上海能找到的，我都一定请。” “真的”陈深确认地发问。 “嗯。”唐山海郑重地点头。 “那我想吃”陈深眼皮抬了抬，一字一句道，“山、珍、海、味。” “你做梦”徐碧成一下听明白了陈深的意思，气急败坏丢过来一句。 唐山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种要求为什么会让他突然生气，轻轻摇头让徐碧成控制点情绪，然后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并提出建议，“山珍海味你这个说法很笼统啊。而且我没听说过上海哪里有一道名菜直接叫山珍海味的，野鸡啊了龙虾啊三文鱼啊都可以算山珍海味吧，要不我们去选一家既有山野菜又有海鲜的大馆子去吃，或者分别去哪家以山林野味或者海鲜珍菜闻名的中小馆子去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8章 236李默群拉伙 236李默群拉伙 陈深望着唐山海努力想着去哪里吃的神情，又可爱又懵懂的，让他瞧一辈子都嫌不够，脸上的笑容越发掩不住，最后半靠在唐山海身上呼哧呼哧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是你要吃的，你还不提出个具体的菜名或者馆子名来”唐山海莫名其妙地横了对方一眼，照顾着受伤人员他才没有将陈深甩开。 “傻瓜，你叫什么名字呀”陈深伸出食指，点了点唐山海那颗精致小巧总惹得人想要伸手摸一摸的鼻尖痣。 “我叫”唐山海顿住，原本认真考虑吃什么的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感觉自己被戏弄了的气嘟嘟的愠色。 “唐山海嘛，对不对”陈深见状不妙，赶紧顺毛，“很简单啊，只要是跟你一起吃饭，有你陪着，我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唐山海不恼了，可耳朵尖迅速泛上一层粉意，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翘长纤密的睫毛上下翻飞像小刷子一样刷得陈深心里痒痒的。 他总觉得陈深这话，不该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很不对劲，果然还是在拿自己开玩笑的吧自己也不是开不起玩笑，这家伙，偶尔也真该给点颜色他看看。于是冷哼一声，淡然道，“既然陈队长这么说的话，我今天特别想吃点清淡的，青菜萝卜怎么样” 陈深垮下脸，自己说出去的漂亮话自己得兜到底，笑容顿时像浸了一层苦瓜水，“那当然是，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咯，也是山珍海味啊”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徐碧成在一旁围观到最后，下了一个发人深省很有警示教育意义的结论。 那天晚上，陈深果然对着唐山海吃了一顿别开生面的“山珍海味”。 饭桌上只有唐山海亲手做的各种素菜，一丝荤腥都没有，据说是为了照顾陈深受伤不能吃太油腻之类当然这绝对是对方睁眼说瞎话了。但是就着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的唐山海喝着稀粥吃着淡出鸟来的唐山海独家专有别无分号的清炒素菜，陈深也觉得特别有滋有味。这可是唐山海专程为他特别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再不好吃，那起码好看啊。 看着如此的陈深，被满桌子素炒染得也一脸素色苦相的李小男连连摇头，突然明白了茶楼说书先生经常讲的故事里那些古往今来各种昏君手下恨铁不成钢的忠臣们是何等心情了。 心里酸，胃里苦。 美色果然能误国误事，现在就耽误了她的宝贝肚子，古人诚不欺她。 两三日后。 陈深从毕忠良办公室出来，就直接去了二分队队长室。门虚掩着，一推开，就见唐山海坐在椅子上，柳美娜正坐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娇声俏语说着什么，而唐山海微低着头听着，两人脸上都笑意盈盈的，旁人即便什么都听不清老远也都能闻见那种小情侣之间独有的甜蜜得齁人的气息。 敲了敲门板引起他们的注意，陈深举着包着纱布的手对着唐山海也是笑得很无辜的样子，“哎呀，唐队长，麻烦送我去医院换一下药咯。” 柳美娜没看见陈深，起先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大概以为是毕忠良，连忙跳离了唐山海的大腿，抬头见是陈深才松了口气，望着这人故意抬起的手，语气嗔怪道，“陈队长，你可真是的，扁头送你去不就行了，还特意要让山海送你去医院啊。” “话不是这样说的，美娜，”唐山海脸上笑意微冷，又耐着性子对柳美娜貌似客气地替陈深解释，“谁让陈队长这伤是因为我而受的呢，我多送他几趟也是应该的。” “好吧，晚上等你电话啊。”柳美娜弯腰给唐山海整理了一下领结，亲昵地在他耳边蹭了一下，才踩着高跟鞋兴致勃勃地出去了。 陈深望着她的背影出去好一会儿，才转头，与唐山海四目相对了个正着，“哟，这好得总不会马上就要结婚了吧” “等你和李小男先结婚了也许我会考虑的。”唐山海从椅子上站起来，系上扣子。 去医院的途中，车上陈深把自己之前与毕忠良的对话给唐山海说了。主要也就两件事一个是找个小喽啰将这次失火的事都扛下来，苏三省这次吃亏找不到相关人只能平白吃个闷亏，毕忠良将这件事交给陈深去办，反正也不难办；一个就是这两天档案室的档案要重新归档清理，毕忠良觉着找别人不放心，还是要陈深亲自去盯一下。 “正好，美娜跟我说上午她和毕忠良去总部开了个会，毕忠良手上有份绝密文件要放到档案室的绝密保险箱，之前都跟她对过几重密码了。我想，应该那就是归零计划吧，你清理档案时可以看看有没有这个文件，是不是就放在绝密保险箱里。”唐山海点头道。 “柳美娜这个都跟你说了看来她真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陈深吹了声口哨。 “有必要的话，也许可以在关键时刻策反她。”唐山海没理陈深话里的揶揄，倒是认真考虑着柳美娜的事。 “哟，你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陈深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句，在唐山海要炸毛之前赶紧举起受伤的手装可怜，“玩笑一下嘛，又少不了一块肉。策反不策反柳美娜再说，我觉着啊，说不定毕忠良到时会拉你和我一块去清理文档。” “不见得吧，他又不像信你那么信我。”唐山海摇头。 “拉拢你嘛。”陈深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掌心白得要反光，五指得意地抖了抖，“要不咱们打个赌，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我还没想好。” “不赌。”唐山海一点兴趣也没有。 “切。小气鬼。这么怕输还当什么特工”陈深收回手，满心失望地嘟囔。 “找你那便宜大哥勒索去吧，我这儿的资金可不是用来赌博的。”瞥了瞥陈深吃瘪的脸，唐山海唇角上翘，挖苦道。 “谁说我是想赢你的钱了，想赢你的人还不行吗啊呀，好好开车说到这个，晚上我还是要去老毕家打牌，已经算好了要狠狠敲他一笔，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你我联合咱嫂子，一起赢他个落花流水”陈深眼睛一亮，又想出个主意。 唐山海眼睛眨了眨，眸光闪动，好像也有几分动心，可是话语却是拒绝的，“不行，晚上我答应了李默群去饭店吃饭，喔，还有苏三省和曾树，估计是要对苏三省进行一下安抚吧。” 陈深一听就老大的不乐意，“你看看，你看看，苏三省这趟出事，我和老毕吸引了他的全部火力，你倒成了他救星，李默群那里也以为你是帮着他的，谁都想不到这次苏三省差点被害你也出了一份力就你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老毕和李默群这两帮人就是都想拉拢你让你当自己人所以我说，他琢磨了半天最后总还得犹犹豫豫让你参与清理档案的工作，哪怕不让你全程参与也得带着你看一下，显示显示他对你还是很大度很信任的” “听你这么说，那我还挺有戏的”唐山海斜他一眼。 “当然。”陈深笃定点头。 “要真这样，那我倒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又想对你或者我或者是我们，一起又来设个套了”唐山海头脑十分清醒。 毕忠良对自己的怀疑可比陈深大多了，要是让自己也参加，十有八九是别有居心。 “管他呢，要是能接触到文档，咱有机会就先看看这归零计划什么样再说呗。”陈深赞同唐山海的判断，可还是非常乐观地说。 夜晚，上海大饭店的贵宾厅里。外面大雨倾盆，里面暖意融融都到了要出几层汗的程度了。 喝点酒吃点菜，即便脱了外套，唐山海也还是觉得身上有点粘腻，不太舒服地理了下领带，李默群关心地问道，“山海，今天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只是房间里暖气好像开大了，都觉得有点热了。”唐山海立即回答，笑容温顺。 “下雨天气凉，我可是怕你又发烧啊那天下大雨之后，对了，就是苏三省来的那天晚上，雨也是这么大。” “主任说得是，那天我来到了行动处，又见到了唐队长，正式向76号和您投诚，这天是我的幸运日，但也害唐队长受了凉，实在十分抱歉。”苏三省望了望唐山海，对李默群恭敬低头，又敬了杯酒。 “哎你来那天，军统上海区整个被毁，本来这也是我的幸运日，山海这场病就当好事多磨了，最后不是只有你们俩受到了最大嘉奖吗”李默群客气地摆手，冲两人笑道。 曾树好像被在座的所有人无视了，不过他有的是适时找存在感的办法，“这次还要多亏李主任及时请来了影佐将军，才能让苏队长和我幸免于难。李主任高瞻远瞩，布局深远，虽然行动处失火那天我察觉不对急忙去76号找李主任汇报，可是李主任您说已经打电话给影佐了，让我不要着急，当时我就觉得，李主任果然不愧是特工总部第一人，唐队长也实在是高明。” 曾树对李默群和唐山海比了个大拇指，满口的恭维拍马。李默群在行动处肯定有内应，并且这内应不是自己，所以李默群才能及时找来影佐去行动处营救苏三省，在他看来，这个内应就只能是唐山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9章 237天真的汉奸（1） 237天真的汉奸1 李默群笑呵呵的，对于这种恭维从不抗拒，“曾队长，这次你能知道来特工总部找我，说明你也是有远见的人物啊，所以这一顿，我是一定要请你的。”又看看唐山海，“山海是我外甥，我就不谦虚了，他有多少本事，以后你会知道得更清楚。” “不敢当，不敢当。”曾树连连举杯谦辞。 “曾队长客气了，唐某才是不敢当。”唐山海微笑。 居然不是因为曾树去报告李默群，李默群才叫了影佐来行动处唐山海心下一惊，仔细推算起时间来，自己打电话应当是晚于或者不会早于曾树汇报的时间的，那么除了自己和曾树，李默群在行动处应该还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内应而李默群似乎也有意让别人认为他的这个内应就是唐山海。但实际上，这个李默群埋在行动处里的内应，会是谁呢而且这人能这么快断定失火事件跟家嫁祸苏三省有关及时通知给了李默群，也挺不简单的。若不是这场行动中早就知情的人，换成一般的行动处人员，在行动处大楼疑似失火时，恐怕没那么快搞清楚形势吧唐山海很快想到了一个人选，只是默默记下了。 “总之，苏某这次要多谢李主任的出手相救，还有唐队长，不但在行动处对我施以援手有意维护还及时向李主任报信，不然恐怕在影佐到行动处之前，我就被毕忠良当场打死了。”苏三省再次站起，对李默群和唐山海深深鞠躬，然后坐下，收到了唐山海挑眉斜了眼曾树所坐方位的暗示，瞬间明了，不太情愿地开口，“嗯，以及谢谢曾副队长的关心。” “在行动处，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的耳朵和眼睛。”李默群冲着眼前三人笑眯眯道，特别是苏三省和曾树，“希望你们，不管之前有过什么恩怨，既然都到了特工总部来我这儿吃饭喝酒了，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要太计较以前的事了，行不行啊” 不待苏三省和曾树回应，唐山海首先举杯附和，“舅舅说得对，行动处里毕忠良大权在握简直就是一手遮天的架势，我们这些人在处里单打独斗总觉掣肘良多，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团结起来，互帮互助，抱团取暖才对。”说着，冲苏三省眨了眨眼。 在李默群和唐山海的注目下，苏三省勉强地举了面前的杯子，与曾树碰了碰，“苏某愿意聆听李主任和唐队长的教诲，与在座各位同舟共济，通力合作。” 曾树自然顺坡就驴，接受了苏三省这主动示好的意图，再次表达了一番对李默群和唐山海的忠心，一顿饭下来，李默群在行动处俨然就有了三个得力心腹，大家都一条心系在一块儿了似的。 “没想到毕忠良为了对付我，竟然设计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套。”酒至半酣，话题又回到毕忠良身上，李默群拍了下桌子，似是很感慨又心寒，“我太轻敌了。” “怪三省，三省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太急于求成，这才险些丢了性命。对于唐队长几次三番的好意提醒也没有及时领会采取措施，实在丢人。”苏三省自责道。 “苏队长初来乍到，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提防小人，吃了一记暗亏，记下教训，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唐山海宽慰了一句。 李默群看看唐山海，想着自家表外甥怎么就从来没碰到这样的事呢，还是毕忠良觉得唐山海不好动，所以拿苏三省撒气苏三省小命真没了自己除了稍微有点可惜也不会拿毕忠良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确实苏三省做人问题也很大。于是一边对唐山海的话点头一边对苏三省和曾树道，“三省，曾树，山海到行动处比你们早一些，有些事我不方便时时指点你们，你们有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问山海就行。” 李默群这意思就是唐山海在行动处等于是他的代言人，苏三省和曾树都得先听他的话。 苏三省忙不迭心甘情愿地回复，“这个自然，在军统时我就敬仰唐先生已久，有机会与唐先生共事，听候唐先生差谴，苏某喜不自禁，三生有幸。” 李默群听来，苏三省这些都是恭维的套话官话，熟知苏三省甚少会说漂亮话个性的曾树却是暗暗惊奇，如果苏三省在上司面前都是这么会说话，也许自己当初根本没有机会来上海军统区做这个区长。联想起苏三省接到唐山海叛变消息时的激动情态和唐山海在场的情况下苏三省时时克制的态度，曾树觉得，能让苏三省做如此改变的人，不会只是李默群，恐怕更主要是有曾树的眼睛瞟向了唐山海，随即低首，有些不敢与那人清亮的眼眸对视，只喏喏说着，“这是当然，以后还要麻烦唐队长多多关照。” “关照不敢说，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互相帮忙是当然的。”唐山海清凌凌地一笑，客气又傲气。 李默群满意了，进一步嘱咐苏三省，“三省，回去以后不要再有新的动作，先老老实实在毕忠良手下当差。” “三省明白。”苏三省当然知道李默群这是让自己回行动处以后先不忙惹毕忠良他们，暂时夹紧尾巴做人，他心有不甘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了。 “不光是在毕处长手下老实当差，行动处其他人，苏队长也务必注意才是。”唐山海悄然提醒了一句。 “对，山海说得有理。至于行动处里面其他人，你也清楚应该怎么跟他们相处，特别是那个剃头匠陈深。”李默群接着叮嘱苏三省。 苏三省看着他们，点点头。 “先按兵不动，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我一定替你扳回一局。”李默群最后碰了碰苏三省的酒杯，掷地有声道。 “是，三省一定谨记李主任和唐队长教诲。”苏三省向他们举杯，透过酒红色的液体看着对面的唐山海，笑意轻柔纯美如同美酒，可总透着一丝淡然的无法说清的冷意。 酒席结束，李默群坐专车回家，曾树自己坐黄包车，唐山海和苏三省要顺路一段，于是苏三省就坐上了唐山海吉普车的副驾驶座。 雨声未歇，湿冷的雨水打在车前窗上。 “曾树这个人不能轻信，他只是个十足的投机者，谁对他有利他就会倒向谁。”苏三省忽然出声。这时说这种话很像挑拨，可苏三省的态度是真诚的。 唐山海笑了笑，声音里全是雨水的清冷劲儿，像自嘲又像无所谓，“说到底，能投奔到这儿来的，哪个人不是投机者” “至少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是。”苏三省望着唐山海精致流畅的侧脸，睫毛低垂投下一片勾人心痒的阴影。 明明已经这么近了，放弃了所有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可总是觉得对方距离自己很远很远，到底是为什么呢 “多承苏队长高看，我不过也是一个不能免俗的普通人而已。哎，你家是从这边走吧”唐山海眼睛瞧着路上，前方到了一个分叉口。 “唐队长把我在这里放下就好，我自己走回去。”苏三省道。 “你没带伞吧顺路送你一段，不妨事。”一阵凉风吹过来，唐山海无意轻咳了一声，并没打算停车。 “我喜欢淋些雨，这样会让我更清醒。”苏三省手搭在了方向盘上的唐山海的手上，内蕴的热度灼了唐山海一下，而唐山海纤长五指上的凉意也让对方皱了皱眉头。 唐山海不再坚持，停了车，“喜欢淋雨苏队长真有雅兴。”他挑眉一瞥苏三省，眉目清朗，眼神流转，在雨夜的路灯下透着氤氲迷离的光彩。 细一端详，明明是唇红齿白，浓丽逼人。 “唐队长也早点回去，别受凉了。”苏三省还搭在唐山海手背上的手以慢得出奇的速度一点一点迟疑地离开，直至最后指尖完全脱离了那微凉细腻的肌肤，他眸光一动，转了头，身躯有几分僵直地下了车。车外的雨立即毫不留情地浇在了他的身上，肩膀上当即湿了一片。 苏三省那孤直的背影让唐山海有几分戳眼，没多想什么，随手拿出之前徐碧成特意放在他驾驶座旁的黑伞，直接以伞尖敲了敲苏三省突出的肩胛，“春雨寒凉，夜深路黑，苏队长请多保重吧。” 苏三省愕然回头，定定地瞧着那把伞，脸上无措的表情让唐山海也觉意外。有时候这个人不加掩饰的神色真的很容易让他想到无知又无辜的稚童，此人的许多做法也显示这人的确不那么熟谙官场规则，是个十足的只会干实事的家伙，多数时候一副冷峻阴鸷的面貌看着不太讨人喜欢，却分明又有着天真淋漓的一面。 如果能够早些碰到他，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下，唐山海想自己应当会很欣赏他的 可他已经是个该死的大汉奸了。 尽管很多时候看起来不太像。 所以苏翠兰也才能轻易地相信着自己的弟弟，不会去做日本人的走狗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0章 238天真的汉奸（2） 238天真的汉奸2 “当然，如果苏队长非要坚持淋雨的雅兴，唐某也不便阻止”唐山海莞尔一笑，像是被苏三省的愣怔逗笑了，眉眼霎时暖意荡漾，再没有了那让苏三省始终困惑的冷意。 “谢谢唐队长，我会珍惜你的每一分好意。”苏三省接过唐山海的伞，已经被雨水沾湿的清秀眉眼无害而温驯，深深地看了此时的唐山海一眼，就倏然转身，撑着伞走在夜雨路途中。 苏三省被唐山海这难得暖意熏然的笑容捂得心口暖了些，之前那些遭遇中细想之下关于唐山海的种种疑点都不算什么了，又惶惶然地害怕下一瞬间，唐山海就恢复了那冷然矜淡的姿态，清隽似月如隔云端，仿佛他和他之间存在着永不能跨越的天堑，无论身体离得多近也没用。苏三省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生了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的预感，也恐惧如此的预感，所以才在唐山海还愿意维持着温暖笑意的时候，急忙抽身而逃，似乎这样，在心里就可以想象那个人能一直这样对着自己笑。 唐山海瞧着雨中那不自然地打着自己的伞的走在雨夜中的孤僻古怪的背影，嘴角噙着的暖意弧度渐渐冷硬，驱散了之前的假象。他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走人，听着车外近在耳边的无尽雨声，手上沉稳地动作着，掏出了自己的烟来抽。 打火机一闪，微光扑上他舒眉朗目的俊秀面容，淡红色的火苗小小地在手心跳跃着，小心为他点燃了香烟。 长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心中的憋闷也散了一些，唐山海眼神微凝，杀意满面。 苏三省一定要死，要尽快死。 唐山海实在忍不下去了。心中的汹涌怒意混着骨子里的热血从那个雨夜后一直在他胸口一刻不停歇地灼烧着，他也不想让这热血冷去，这怒火熄灭。他仿佛又感到了萧萧出事后自己盯着陈家后生准备下手的那种坚忍的冲动。唐山海的骨子里有一把锋利而高傲的剑，平时藏着锋芒与常人无异，但当有人触发了这把剑，剑刃嗜血的渴望越过了一切理智和顾虑，谁也拦不住它出鞘，不尝到血是不会回头的。 苏三省这个人多活一天，在唐山海的心中都是多一天的耻辱与煎熬。与毕忠良他们联合设计都没能弄死这个人，让唐山海很恼火，觉得也许就是自己考虑得太多了，才让苏三省能够平安脱身。如果在大牢的时候，自己直接出手，最后说苏三省要劫持自己，自己自卫反击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哪怕毕忠良怀疑李默群怀疑又能如何只不过死了一个苏三省，在他们眼里等同于死了一条狗而已，不，苏三省这条不听话的狗在毕忠良心里还不如听话的阿四重要呢。 回到国富门路的公寓，徐碧成还没回家。他和李默群的秘书孙秘书今晚一道捧着厚礼去周扶海家上门道谢，以示双方之间的正式和解。按理应该是唐山海亲自去，但由于和周兰兰的那档子事没成，他去倒不太合适了，由徐碧成代替还比较方便。孙秘书是李默群的亲信，谁都知道，李默群不便当场低头，但是孙秘书说的那些道歉和感谢都是李默群的意思，加上孙秘书带的大礼不止是他送来的几根人参和几瓶昂贵的洋酒，还有特工总部出让给盛海公司的几块地盘，周扶海没道理因为李默群和唐山海没亲自过来就不开心。 唐山海打开酒柜拿出白兰地，喝了几口仍觉不爽利，干脆又去切了段雪茄，坐沙发上抽。缭缭的烟雾混和着酒精，终于令他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在家坐沙发上抽了会儿雪茄，徐碧成也回来了，一进门就跟唐山海一股脑儿汇报了今晚和孙秘书见周扶海的情况，学了学周扶海拿腔拿调一阵子最后还是笑呵呵收了李默群大礼表示以后双方还要多多往来的话，惹得唐山海露了几分笑意。 “周扶海和李默群之间现在没嫌隙了和好如初，姓周的也不提你和周兰兰的那事了，看起来，他应该对你和李主任都消气了吧”徐碧成最后问唐山海。 “这些大汉奸哪个不是人精还不都是表面上好聚好散而已。这次他们之间是互相捏了把柄在手，不得已握手言和，私下戒心只会更大。”唐山海将一口雪茄的烟气在口腔里回味了一遍又缓缓吐出来，说道。 “你抽雪茄了，今天晚上跟李默群和苏三省他们的见面不顺利”徐碧成到他身边坐下，看到唐山海面前还摆着半瓶开着的白兰地和一个酒杯。 “没什么事，很顺利啊，苏三省和曾树已经向李默群表了忠心，李默群也表示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唐山海面无表情道，“我就是想抽会儿雪茄了，好久没抽过了。” “还不是你大病了一回，这窗户开得太大了些，抽雪茄也不用开这么大，风吹进来不凉啊你就注意点儿吧，我的哥。”徐碧成唠叨着起身去将窗子关小了些。 唐山海没说话，思考着什么，最后在徐碧成的抱怨中，放下了雪茄。 处决苏三省的事，他等不及陶大春他们过来再动手了，这时候苏三省身边的保安措施弱了些，自己才是最有机会接近苏三省身边的人，也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当然，莽撞行事要不得，自己出手的话，就一定要得手，不能出差错。或许，他还是有必要与苏三省接近一段时间，摸清对方的活动日程和日常出行习惯。 半夜，行动处处长办公室的窗户中，透出突兀彻亮的灯光。看门的老张头望着窗户，感叹着上司的敬业。行动处任务繁忙时，毕忠良在办公室待到三更半夜是经常的事，即便不忙，有时他想起什么事情没做完就会来到处里连夜处理。 如果此时有人进入到行动处处长办公室，会发现根本里面空无一人。 而在那面书柜的背后，另有一个无人知晓的暗室。 暗室里，灯光晦暗，毕忠良坐在靠墙的小桌前。桌上是日本人命令禁止私人拥有的具有收发报功能的电台设备。 毕忠良神色严峻，看着手中刚刚接收到的电报讯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电报自然是有密码的，对着约定的译本破译出来的内容清清楚楚。军统已向潜入76号的特务“熟地黄”下达了寻找“归零计划”的指令。据重庆方面得到的消息，中ng特工“麻雀”亦在寻找“归零计划”。最后的落款是“金钱豹”。 熟地黄已潜入特工总部，会是在行动处吗他和麻雀都在找归零计划谁是麻雀，谁又是熟地黄毕忠良的脑海浮现出了两张最熟悉的脸，随即他摇摇头，自觉荒谬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恐惧。一个多小时之前他还在跟其中了一个小赤佬打麻将，输了许多钱骂骂咧咧不甘心地将钱给了他，之后看着他招呼黄包车去了国富门路公寓的方向，自己陪着妻子睡下后又偷偷起床，半夜静悄悄来到了行动处。就为了等“金钱豹”的这个电报。 许久后，毕忠良关了暗室的灯，回到了正常的办公室，书柜上方一个花瓶底座一扭，暗室的门也关上了，无人知道里面还有个隐秘的空间。毕忠良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掏出一盒雪茄，拿出一根切了半段点燃抽起来，随着火柴的燃烧，浓烈的雪茄烟味渐渐升腾飘散，毕忠良眼神放空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直到火柴的火焰烧到了手指，指尖无意识地抖了一抖，火柴掉到了地上，小小的火苗瞬间熄灭。这不像是个好兆头，让毕忠良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以至于他拿起雪茄抽时嘴唇都抖索了一下。他狠狠吸了一口子，将呛人的烟味悉数恶狠狠地故意吞下去，期望缓解自己的某种紧张。 走廊尽头灯光微明的处长办公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不时的咳嗽声。 早上唐山海刚到办公室，还没开门，隔壁一分队队长室的陈深一边用没带伤的手吃着油条吃得满嘴油汪汪的一边靠过来。 徐碧成瞪着他，让他那油手离自己和唐山海远点。 “看来昨晚陈队长在毕处长那儿打牌到很晚，有没有赢很多钱啊”唐山海知道陈深是有事要跟自己说，他也有话告诫陈深，懒得说些嫌弃打趣的话，直接将人放了进来，主动给他倒了杯热茶。 “钱当然是赢了很多啦。”陈深瞧了瞧徐碧成，下颚一抬指挥道，“你去门口望着点儿，我跟你哥有重要的话呢。” “没重要的话，以后你就别来我家蹭吃蹭喝了。”徐碧成一咬牙，走到了门边。他们今天来得还算早，此时上班的人没几个。 “其实昨天打牌的时候，嫂子在，你知道这种情况下老毕不会说什么的。”陈深咬了口油条，滋吧滋吧嚼了几口，眼睛盯着唐山海，“我是想知道昨晚你在李默群那里听说了什么苏三省有没有为难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1章 239双队理档案（1） 239双队理档案1 “他倒不会为难我。不过，李默群向他保证了，有恰当的机会，他一定要替苏三省扳回一局呢。”唐山海坐在茶几那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悠然开口。 “嘿，巧了，老毕也说了，我手上受的这个伤，他一定会让苏三省加倍偿还的。你说，是李默群先兑现诺言还是老毕先帮我报了这个仇啊”陈深抬起自己带伤的手晃了晃，一脸失笑，颇有兴致道。 徐碧成突然从门边走回，眼神示意着，自己走到衣挂架那儿装模做样帮唐山海整理外套。 陈深和唐山海迅速会意，是毕忠良来了。 陈深眼睛一眨，大声开口，“哎，唐队长，这你就不地道了吧，我这手上还伤着呢，你半句话不说，回头就跑去跟李默群还有苏三省吃饭了，到底几个意思啊你” 唐山海下巴一扬，一脸矜傲，“陈队长是什么意思啊我跟我舅舅吃顿饭怎么了，他是我长辈，他叫我吃饭我能不去吗苏三省是他请的又不是我叫的，我还能管我舅舅请什么人吃饭哪我要是有别的意思，我干嘛要告诉你昨晚我和舅舅还有苏三省吃饭的事，我都跟你说了苏三省发誓这亏不能白吃一定要报仇，好心提醒你以后注意点儿，还反倒怪起我来了，你才是不识好人心吧” “哟，大清早的怎么就吵起来了不嫌难看啊”毕忠良大步走了进来。 唐山海立即收敛了小脾气，小下巴往里一收低眉顺眼得可人，“处座。” “我这不是在跟唐队长讲讲道理吗”陈深哼哼道，在毕忠良面前大喇喇举起自己包扎了的手使劲卖惨，俊俏的小白脸皱成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苦瓜脸，“瞧瞧我这手，可精贵着呢，多少女人等着我帮她们弄头发重新光彩照人，就这么白挨了玻璃片吗” 要是刘兰芝在场，见陈深这么卖惨一定已经紧张得不得了地过来嘘寒问暖了。可是毕忠良瞧着愈发想冷笑，只想拎起对方脖子好好甩一甩对，没错，就跟甩家里那皮得不行的“深深”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不讲道理”徐碧成小声插了句话。 “行了”毕忠良挥手，指指唐山海和陈深，“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唐山海和陈深互相不服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宛如两只斗气的小猫咪，双双气咻咻地跟在毕忠良后面进了处长办公室。 徐碧成轻轻虚掩上二分队队长室的门，望着他们三人在走廊上一起走远的背影，流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得逞笑容。 在办公室里一起被毕忠良训了一顿，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两人就被毕忠良又一起拎出来丧眉耷眼地往柳美娜那儿奔去。 “美娜，今天陈队长和唐队长跟你一起整理档案室的文件档案，三个人应该一天内能完成吧，可别让我觉得男女搭配办事果然效果很低。”毕忠良意味深长盯了唐山海和柳美娜一眼，最后说道。 “那当然不会耽误工作了。”唐山海和柳美娜一块儿小心表态。 毕忠良没一会儿就被一个电话叫到特工总部开会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柳美娜等他走了才敢出一口大气，看着陈深和唐山海，“你们一大早的又怎么惹处座了害得我这条池鱼都被殃及了。” “谁敢惹他啊是不是，唐队长”陈深冲唐山海雀跃地眨了下眼睛。 “别说废话了，处座下了令，我们最好还是趁他回来之前尽量整理好文档吧，不然看样子他只会怪我和美娜你，不会怪某人的。”唐山海摸了下鼻子哼了声，跟柳美娜撇了下嘴。 “也是。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们跟我进来吧，陈队长应该了解，山海你还没正儿八经到里面来过呢，我来给你介绍”柳美娜工作起来也挺尽责，听唐山海这么说立即收了玩笑的心思，进入状态，拿了档案库房的钥匙就去开门。 陈深和唐山海跟在柳美娜身后，瞧了瞧左右无人，陈深小臂轻轻碰了唐山海一下。唐山海略低头一看，那家伙手垂下来伸着掌正暗搓搓向自己这边晃，是一个要求小小击掌的庆祝的架势呢。这也太嘚瑟了，有必要这样吗 唐山海腹诽着，眼睛看着柳美娜的背影，还是与陈深贴近的那只手慢慢地靠了过去，对着他的手掌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这个秘密又幼稚的庆祝仪式。 陈深得逞地一笑，击掌之后手握成拳又径自过来碰了碰唐山海的掌心，在对方蹙眉之前跟着柳美娜率先进了档案库。 能够有机会接触到档案库甚至绝密文件，唐山海自然是高兴的，尽管内心也在警惕着毕忠良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但是，有这个机会总比没机会要好，不然他和徐碧成始终只能无头苍蝇般在档案室外绕着转。而且，毕忠良这么一嘱咐，柳美娜以为唐山海得到了他的授权都能进档案库房了，那么一些关于绝密文件的消息会更不加警惕地告诉自己的。 柳美娜的档案室，外间就有两道门锁着了，每道门至少要上两道锁。一道铁门一道木门，那次关着苏三省的就是外间最外面的铁门，锁也仅仅只是用了一把大号铁挂锁。如果是柳美娜日常下班锁门，光这档案室外间的门就有四道锁两个门上各一把铁挂锁和一把防盗锁。到了档案库，还有两道门，一道推拉式的铁门加上里间的木门，也是两把铁挂锁和两把新式防盗锁。铁挂锁倒都是普遍式样，与外间没什么区别，可是里间档案库的两个防盗锁锁芯复杂程度都比外面高级了几个档次，开门都比较复杂费劲，正常用钥匙从档案室外间到里间的档案库，以柳美娜的娴熟手法都得开个两三分钟，如果是个笨拙的生手，拿着钥匙来开这几道不熟悉的锁，只怕拖个七八分钟都有可能。而且这些锁还会时不时地轮着换新锁，最近听柳美娜提过由于梅机关的要求，档案室除了大门锁，从里到外其他锁都升级换新了。 以上这些都还只是档案室内外几道门的门锁，至于内里的存放绝密文件的保险柜，那密码转轮锁又是最高级别的难度了。至于这密码转轮锁的密码，恐怕就只有柳美娜和毕忠良知道了。 其实进出档案室又与柳美娜伪装约会那么久，唐山海早趁机断断续续摸清了柳美娜身上藏有钥匙的地方，也弄清了每道门上每道锁大概是什么种类，所以更清楚想凭一己之力不用钥匙就不惊动行动处任何人地撬开这所有锁窃取绝密档案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种式样普通的铁挂锁，就是没钥匙他也能轻而易举地以一根铁丝就撬开来，毕竟军统情报训练的重要科目之一就是开锁，熟悉各种保险箱和文件柜的锁。最难开的是各种加密方法复杂繁复的加密锁和电子锁，这种锁一般非得专业级别的江湖大盗才有办法了，唐山海再优秀，也只是个特工，一般的锁能开，这种锁他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但是归零计划这种绝密文件，正常人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放在某个绝密文件柜里，必定也是高级别的加密锁。如果想要偷盗归零计划，在知道的确是处于绝密文件柜内的前提下，除开行动处里时时值班的人员和重重门锁，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正确地无声无息地撬开绝密文件柜的锁。只是会撬普通的铁挂锁，是连档案室的第一道门都打不开的。 在唐山海的设想里，偷盗归零计划这个行为本身已经是万不得已才能采取的下下策了。一旦发生偷盗行为，必定被毕忠良发觉，谁都有嫌疑，行动处还要经历一番大动静，即便找到替罪羊，自己和徐碧成也都有暴露的风险，更不能保证绝对不连累无辜人士。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看过或者复制归零计划，不将文件本身拿出去惊动任何人，自己照样可以将这绝密文件的具体信息传递出去。 陈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如果能借着毕忠良的手，但是背着毕忠良可以看到这份归零计划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上上策了。但如果是毕忠良故意让自己看归零计划，那就要警惕这份文件的真假了。如果是真的文件，那能够安全传递出信息就此全身而退及时撤出上海，当然也是值得的。可文件若是假的，只怕从一开始，毕忠良就不会让任何怀疑的对象逃脱了。 何况，想要偷盗归零计划，要经过档案室内外这重重门锁，柳美娜身上的那些钥匙是必须拿到手的。唐山海曾想过与柳美娜约会时趁机下手拓印这些钥匙，可是柳美娜为人仔细机敏，对待工作上的事竟然格外认真细致，每次外出钥匙都是放在贴身衣袋里，偶尔无意稍一碰触她就会警觉地避开。而且，据唐山海所知，在进入行动处管理档案之前，柳美娜也是接受过临时的特工训练的。虽然她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爱美的女孩子，实际上特工该有的警惕心和防备心她都有，并没那么好糊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2章 240双队理档案（2） 240双队理档案2 普普通通的多次约会下来，唐山海竟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拓下柳美娜身上携带着的档案室的钥匙。小田野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能进入特工总部以及行动处工作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包括柳美娜这样的纤弱女子也不可小觑。 唐山海和陈深在档案库里一边与柳美娜核对着各种其他秘密级别的各式档案文件，无意间倒也清楚了一些过时的秘密消息，但跟他们想要知道的归零计划关联不大。整个档案库里文件不少，三人虽然彼此熟悉，因为毕忠良那边发话了要今天完成，所以一天下来并没刻意偷闲说多少闲话，基本还是兢兢业业在整理清点着文档。中午吃了饭三人也没顾得上午休，马上返回档案库继续进行清理工作。 下午下班时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眼看清点工作已然完成，陈深和柳美娜正在做最后的一点收尾工作，唐山海站了一天也忍不住松了松筋骨，先去了趟卫生间。 “嗯，这里就是今年入档的所有文件了，你和山海今天都辛苦了。”柳美娜合上了文件登记簿，对陈深道。 望着眼前的一大堆码放得整齐的文档，陈深也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还真亏有了个唐队长啊，不然这么多文档，我起码还得搞一天才弄完。老毕这个没良心的，苦活累活总是少不了我。” 柳美娜瞧着他一笑，“那还不是处座就信任你还有山海嘛，叫别人他不放心。”柳美娜笑容略显迟疑，但她是低着头，并未让关注着手头档案的陈深注意到自己的些微异样。 无人知道，今天大清早的，毕忠良直接打电话到了她家要求她从档案室调取一份文件送到办公室，柳美娜只好困顿不已地比平日早起了足足两个小时来到除了几个值班人员尚无人声的行动处。打开档案室的门送毕忠良要求的文件来到办公室时，毕忠良果然在那里，一脸阴霾看得柳美娜心惊胆战。 毕忠良别有深意地趁机“敲打”了她一番。柳美娜起初并无所觉，还娇嗔地埋怨了一下毕忠良的敬业让自己这个做下属的也实在有些跟不上趟。毕忠良当时笑眯眯的，没什么脾气，拉家常似地询问柳美娜关于最近与唐队长的感情进展，有没有打算订婚之类的事项，柳美娜立时娇羞起来，大约是起早了的困意与本能的喜悦麻痹了她平日还算机灵的神经，她不无喜悦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唐山海对自己如何体贴细致的情景可能陷入恋爱中的女人天生总是很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幸福心情的，平日在行动处里比较低调只是压抑了这种本能，直到毕忠良冷漠而不屑地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柳美娜才恍然一惊，自觉收敛了满心的愉悦，低下头来，匆匆作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山海和我在一起，也就是做些平常人都会做的事，无聊的话说来说去就是自个儿觉得有滋有味。看我也真是的，处座稍微关心一下，我就说了这么多，太不懂事。”柳美娜有些心虚地说。 “美娜啊，”毕忠良微笑不减，只是柳美娜不太敢看直视对方，那双眼睛里可一点笑都没有，犀利得吓人，“小情侣恩爱没什么不好，山海呢，一表人材又是李主任亲眷，前途无量，你想抓紧他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做人呢，关键时刻总得有点自知之明，不管你怎么小女人，至少你还是我行动处的人，脑子里得时刻绷着一根弦，懂吗” 柳美娜尚未听得懂，也听不出毕忠良到底要说什么，先是迷茫地摇了摇头，又随即讨好地点了点头。 毕忠良目光落在眼前写有归零计划的档案袋上，手指敲了敲那几个字，“这个文件很重要，你是个机灵人，要是有什么人特别关心这文件，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吗” 柳美娜惶恐地点点头，还是不明白毕忠良为什么忽然跟自己说这些。 “注意是谁会特别关心归零计划，然后有什么情况，你也要跟我说说。”毕忠良最后发话。 毕忠良话说得隐晦又含糊，好像指向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柳美娜不敢深想又不能完全不想。知道毕忠良特意指明让陈深和唐山海帮忙归档，她是有些吃惊的。大家都知道毕忠良最信任陈深，让陈深帮忙无可厚非，可是唐山海也参与其中，难道毕忠良对唐山海也如同对陈深那样信任了 柳美娜仔细回忆唐山海和陈深他们与自己相处的点滴。陈深对处里大小事情很少主动过问，但真问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端看他愿不愿意对你说而已。扁头在他之前就将处里大小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了，自己跟陈深说话也经常随便说，有些话可能陈深没问，但他总能提起话头，让自己顺着说下去，不知不觉很多消息就告诉他了本来自己在处里没什么背景，也就各种消息灵通些，跟上上下下的人尽量打好关系好好相处就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对唐山海呢她喜欢他，想讨好他，自然会跟他说些更多自己知道的别人不知道的事，私下里唐山海也并不会刻意问她档案上的事，除非工作需要要说打听痕迹略明显的，只有徐碧成，但那跟扁头没事来吃瓜子八卦闲聊打探一下消息不是一个性质吗毕忠良是让自己注意监视谁吗陈深还是唐山海，还是自己多心了 柳美娜偷偷又看了陈深一眼。 “这些东西清点完了，这盘点的事就都结束了吧”陈深不知道柳美娜现下有些纷乱的心思，貌似无意地发问。他还没见到那个绝密文件的影呢，有点不甘心。 柳美娜抬头，踌躇了一下，“额，算是吧。”美目中掠过一丝疑虑。 “什么叫算是啊”陈深撇嘴。 “喏”柳美娜微微嘟嘴撇向了陈深身后墙上挂的那幅汪主席的画像，尽量像平时那般不经意道，“那里还有一个绝密文件柜。除了处座，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哎呀，等处座告诉我，那里面也可以了，这事，才算完结。” 陈深回头看。 这档案库也是前两天陈深和毕忠良等人借着“失火”事件在这儿推理了苏三省蓄意盗取文件未遂整个过程的现场，绝密文件柜的位置就在汪主席画像的背后墙壁上。那天这画像还没挂上去呢，这两天就已经挂上了，是否说明，这个归零计划很可能也是毕忠良最近刚刚放进文件柜的甚至是苏三省一出事后毕忠良就在文件柜里装东西了 “这事跟我们也没关系吧”陈深不以为意道，眼珠一转，凑过来套近乎，“哎，娜姐，等这儿盘点完了，我请你去米高梅跳舞吧，有一个华尔兹你会吗” 柳美娜兴致勃勃抬头，“会啊，我还专门做了一跳舞裙呢。” “太好了，咱们练习一下。”陈深挑眉怂恿。 柳美娜手头的工作也做完了，正要答应，忽然想到什么，退了一步，面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这个现在不方便吧，山海马上要过来了” “哟”陈深马上看出来她什么意思了，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激她，“不就谈了个男朋友嘛，人唐队长也没限制你社交啊，咱俩之前就是舞友了，这会儿你倒要避嫌了，不跳就算了，以后也别找我盘头发了” “山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瞧你，这么容易生气干嘛练习就练习嘛。”柳美娜听陈深说以后不给自己盘头发了，急忙上前半哄半娇地说。 “那就来啊。”陈深走到空地上，伸出双手。 柳美娜带着笑脸走到他面前，两人摆出个华尔兹的架势，还真的练习上了。 陈深步子节奏踩得不错，柳美娜不由夸赞起来，“不错啊，陈队长。”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陈深得意道。 两人兴致盎然练着舞步时，毕忠良和唐山海悄然走了过来，陈深似乎还是无所察觉。在唐山海黑脸之时，毕忠良先替他出声教训人了，手上还拿着个什么密封的文件袋，“要不要把我办公室的留声机给你们拿来啊真把这儿当米高梅了” 柳美娜迅速与陈深分开，抬头看了毕忠良还发现了他身后一脸不悦的唐山海，睫毛垂下来，“处座，唐队长。” “美人当前，情不自禁，像你这种年纪不知道我们年轻人的冲动。”陈深毫无工作开小差被抓个正着的羞愧心，反而指了指毕忠良，满肚子的理直气壮。 “情不自禁陈队长情不自禁没错，可你搞错对象了吧。”唐山海冷冷插话，凉凉地扫了一眼，又掠过了脸色微羞的柳美娜，端正的小脸上慢慢飘出了一股掩盖不住的淡淡醋意。看得陈深和毕忠良心里均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不是滋味的滋味。 细细体味一下，嗯，也是酸不溜秋的，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3章 241归零计划初现 241归零计划初现 美娜有些心虚地要辩解，又被唐山海这微露醋味的神色取悦，碍于毕忠良在场只敢看着唐山海眨眼表示自己的无辜。 “没大没小。”毕忠良也瞪陈深，瞥了瞥偷笑的柳美娜，“美娜，出去。” 柳美娜马上退出去，走之前扭扭捏捏瞧了唐山海一眼。唐山海好像也没什么心思在这儿了，眼神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人都不见了还没转回来。 “处座，我是不是也要”唐山海一副很想尾随佳人而去的焦虑神色，很自觉地知道接下来毕忠良要做的事，自己本不该在场。 从卫生间出来他就正好碰上了手拿密封文件袋过来的毕忠良，在对方想要遮挡之前，唐山海已经眼快地扫了一下，那文件袋上就是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归零计划。他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不关心那是什么先向毕忠良汇报了一下今天清理档案室文档的情况。毕忠良夸了一下有他在场效率就是高，不然陈深那小赤佬保准要拖个两三天才能弄完，又说现在他不在，指不定陈深又得怎么偷懒，拉着唐山海就特意放慢了脚步来捉陈深摸鱼的。嘿，还真被毕忠良说着了，陈深不但偷懒，竟然还拉着名义上已经是自己女朋友的柳美娜练习跳舞，被发现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这脸皮，啧啧就算不是柳美娜真正的男友，唐山海也对陈深的这厚脸皮深深地看不惯了，不悦的脸色三分演七分倒是有意凸显的了。 本来毕忠良也犹豫着要不要让唐山海先出去的，见到对方这心不在焉的小模样，心里一阵来火，语气一硬，“山海，你先留下来。” 唐山海脸上一阵惊愕，有些失落地低语一声，“喔。”余光还偷偷向着柳美娜消失的方向。 毕忠良暗骂了一声没出息，要不是想着这人是唐山海不是陈深，差点一个“小赤佬”就脱口而出了。不出声自顾自地走到了汪主席的画像前，毕忠良伸手将画像打开原来这等于就是保险柜最外层的门。 陈深不避嫌，跟着毕忠良身后慢悠悠地看着，出声道，“原来这归零计划没一直放在档案室里，是在你那儿啊” 毕忠良一回头，拿着文件的手往身上藏了藏，冷冷一瞥，“谁让你过来的” 陈深“啧”了一声，“你又没让我出去。行行行，我过去，跟我们乖乖的唐队长一起背对站着行了吧不想让我们看我们就出去呗，又要人留下又不准看，你可真难伺候啊，老大哥”陈深嘀咕着去站到唐山海旁边，以眼神示意对方，搭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后转头。 毕忠良瞧了瞧两个人的背影，说是玉树临风或者修长挺拔都可以或许姓陈的小赤佬那松松垮垮的站姿没那么“挺拔”，总体一看还都是挺赏心悦目的，不知怎么就让他想起家里那两只猫主子靠在一起的圆嘟嘟的小屁股，无声哼笑了一下，毕忠良回头开始轻轻扭着着保险柜上密码锁的数字。 陈深听着毕忠良开启保险柜的声音，想到了保险箱密码锁上的数字，毕忠良对他说过，每次都会恢复成767。一面注意听着，一面开始瞎扯淡去分毕忠良的神不要过分关注自己和唐山海，“不过苏三省要是上次真的被我们整死了，也确实是挺冤的。” 毕忠良回头看了看他们，继续转头去弄密码锁，“影佐已经打来电话了，说让姓苏的明天就回来。”他对着的保险箱的密码锁又扭了几下，打开了保险柜，里面什么也没有。将自己手上的文件放了进去，这保险箱里才算有了实物。 听到苏三省的消息，陈深比唐山海还反应大，手下捏了捏唐山海的肩膀，才发觉对方一点波动也没有，不光是脸上，身体上也是。喔，昨天晚上都跟人家吃饭了，肯定是得到消息了，早有心理准备。 “吃了这么大的亏，也该收敛收敛了。”陈深无谓道，听着毕忠良将什么东西放进保险柜的声音，又关上了保险柜的门，然后继续拧着密码锁锁起来的动静，“不过影佐说得对，像苏三省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确实是个人才啊。” 唐山海不出声，有陈深在一旁说话注意毕忠良，他就专心地盯着两排文件柜玻璃框中所倒映出来的毕忠良那点角度倾斜到清奇的影子，勉强能看出毕忠良放了文件到保险柜中后，马上就关门上锁，上锁的动作细节实在看不清，只见毕忠良最后将画像又覆盖上去，掩盖住了墙上的保险柜。 毕忠良不以为然地走过来，“要按这么说，你和山海，哪个不比他人才，啊” 唐山海马上收起目光，眨着眼看毕忠良。 陈深若有所思地皱眉，“这句话，怎么像是在骂我呢” 毕忠良愈发凑近陈深，也让他的话愈发清晰地传到了唐山海耳朵里，“如果人才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叫心、腹、大、患。” 唐山海唇角莞尔，消解了此时蓦然凝重的气氛，“以苏三省的现状，他再回行动处，那不叫心腹大患，而是丧家之犬吧。” “还是唐队长说话我爱听。”陈深搂紧了唐山海的肩膀，貌似解脱道，“完事了吧，老毕走吧，唐队长，我请你和美娜一起去米高梅跳舞啊。至于某些老家伙，咱们就别管他啦。” “小赤佬。”毕忠良的骂声俨然也早不在陈深耳朵里了。 翌日上午，影佐果然亲自带着苏三省回到了行动处。 毕忠良照旧召集处里的中高层穿上军服欢迎影佐并开了个短会，向影佐汇报了那次“失火”事件彻底调查清楚的情况。陈深办这种事当然是利落的，事故原因和已经逃匿的嫌疑人等情况都在报告中写明了，完全没有漏洞。 影佐听完没说什么，像是早有预料，“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畏罪潜逃，那么在没有抓到此人前，没有证据证明苏三省跟此人是同伙，是不是这样啊，毕处长” “是，我已经派人继续抓捕嫌疑人了。”毕忠良道。 “喔，那么”影佐慢悠悠道，“我还是愿意相信苏三省先生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忠诚的。” 唐山海面无表情，与毕忠良坐了一边，仿佛没看到对面苏三省投来的炽热的视线。 “我也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毕忠良赞同着影佐的结论。 唐山海这才有意无意地瞥了瞥苏三省，后者立即起身，面向影佐，声音一如既往的阴郁低沉，但是又有着刻意压制后的温和，“影佐，处座，我愿用加倍的忠诚和努力，来报答二位对我的信任。”他分别向影佐和毕忠良微微鞠了躬，只是面对毕忠良时，嘴角隐约还有一丝不服的戾气。 影佐满意地一笑，挥手让苏三省坐下了。 唐山海一抬眼，接收到了苏三省再次投来的视线，仿佛在说“我这么做对了吗，唐先生”，宛如谦虚好学听话的小学生。唐山海无奈眨了眨眼，就当是对他认同了。苏三省唇角就流露出一丝微小的但是唐山海能够感知的笑意。 影佐浑然不觉手下人的这些小举动，认真地教诲着，“我只是希望每一位进入到我们阵营当中的精英，都能像我们日本军人这样，一致对敌，共建东亚共荣圈。”他转像毕忠良，“毕处长，作为一个领导者，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是。”毕忠良起身回应。 鉴于影佐对苏三省的格外垂青和眼下的形势，他也只能暂时容下苏三省这个官场奇葩了。 苏三省眸光微动，瞥了下毕忠良，眼中的狠戾并未完全掩饰。 毕忠良对着影佐表态，“我一定率领行动处诸位，全力以赴，定不负影佐先生所望。” 影佐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麻烦事，开完会没怎么停留就离开了行动处。苏三省还是回到了三分队队长室。看热闹的人们一见这位脸色阴沉倒过大霉又幸运地在影佐护送下重回行动处的特工总部新贵，各自惴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再不敢当面投来窥探，生怕被他记住了开始报复。 “苏三省这次回来，看来是改变战术了。”陈深随着毕忠良到了处长办公室，一进门就道。 “这个苏三省啊，你看他对曾树睚眦必报的那个作风，我相信一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你和我。”毕忠良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担心的意味，而是充满着不屑和轻蔑。 陈深牙疼般咂了下嘴巴，“睚眦必报，哎，那你说，他对唐山海会不会涌泉相报呢毕竟他可认为唐山海是救了他呢。” “反正他不会报复唐山海就是了。”毕忠良哼了一声。 陈深用力点点头，“这个臭毛病咱不能惯着他你说是不是” “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毕忠良看了看陈深，叉起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4章 242自我消解的疑心 242自我消解的疑心 陈深还是笑嘻嘻的脸色，随口就问，毫无设防似的，“什么” “我也觉得中ng的麻雀也许就在我们行动处里面，甚至还有熟地黄”毕忠良深思着，眼里藏着刀锋一般飞快地掠过了陈深，但是陈深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一点都不会略过去。 陈深哂笑，“唐山海跟他说你就是中ng的麻雀，”狐疑地审视毕忠良，“你不会真的就是中ng的麻雀吧” “小赤佬，我看就是你”毕忠良一下变脸，骂道。 “我”陈深挥起双手轻轻飞向办公室外，仿佛真成了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麻雀，“好吧，那我去找唐山海，问问他是不是熟地黄，干脆我俩一人一个名头，都交给你处置让你去小日本那儿升官发财得了” “否懂情头”不懂事的意思毕忠良又骂出了一句上海话，随手拿出笔筒里那只被陈深剪秃了毛的毛笔扔出去，当然，依旧是什么也没扔着。 从柳美娜那儿得了几句信息后刚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个不停。唐山海拿起电话，“喂” “喂，唐队长，”是苏三省客气到谦卑的声音，“我苏三省啊。” “苏队长”唐山海有点奇怪，不由自主看了看门口。这人今天在行动处没出去吧，他办公室不就在自己隔壁吗有什么事直接过来说不就行了，还特意打个电话来 “唐队长，承蒙您的帮助，”苏三省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地发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或者紧张，“我还欠您一句专门的谢谢。” “别客气，我就是看不得”唐山海又瞧了眼门外，没什么人经过，压低了声音诚恳道，“毕忠良还有陈深合伙欺负人。” 苏三省不由得笑容满面，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尽管没人看得见，唐山海的话让他接下来的话更有勇气说出来了，“唐队长，今天不知道有没有空，晚上可以一起到寒舍吃顿便饭啊” 唐山海刚想说什么，听得身后动静，是徐碧成过来了，还特意关上门，应该是有事要说，“好啊，稍等一下啊，我这儿有点事情，过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啊，好，我等你消息。”苏三省也听到了唐山海那边有什么响动，断定这不是对方的托词，笑容未变道，放下了电话。 唐山海挂上电话，满脸问号，还有为难真要去苏三省家里吃饭吗如果还是鸡爪子和花生米要怎么办上次自己借口推掉了，这次得找什么理由推脱呢 “谁”徐碧成上前来问。 “苏三省约我晚上到他家吃饭。”唐山海道。 徐碧成满脸嫌恶，“他就这么信你啊这是刚回到行动处就迫不及待又来讨好你了” “未必吧。”唐山海不置可否。 “那你晚上去吗”徐碧成担忧地问，忽然想起来自己哪里觉得奇怪了，“哎，我刚过来，就看到他在隔壁办公室啊，又没出去，就这么几步路，特地打个电话约你吃饭一般人不该直接到这儿亲自跟你说吗” “不知道他想在什么。”唐山海摇摇头，“不过，我演戏还是要演全套的。”总不能他回了行动处自己就对人家冷若冰霜，那不摆明了告诉苏三省之前诬陷他的一场戏就是唐山海和毕忠良还有陈深合起伙来坑人的。 “喔。那就是说，你真的答应他了”徐碧成眨了眨眼睛盯唐山海，他实在不喜欢唐山海再跟那个苏三省有什么接触，哪怕陈深甚至是毕忠良都比苏三省感觉要好一点。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好像没有可以推掉他的理由啊。”唐山海眼睛低垂着微微叹了口气，嘴巴轻轻一抿，也很苦恼不知该以什么借口来拒绝苏三省的这次邀请。 “其实”徐碧成看了看他，有些犹豫地说，“小田野子刚打了个电话给我，因为没打通你的电话，她邀请我们晚上去她家吃饭，就是北辰流上海武馆那儿。” “吃饭有什么事吗前两天不是刚吃过吗”唐山海偏了头问。那次危及生命的高烧后，小田野子来医院和家里都看过他一两次，似是对他心结已解，唐山海和徐碧成也向她表示过对她及时送药剂来的感谢，双方俨然已经成了交情不错的普通朋友。只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小田野子也不至于这么频繁地联系他们，她自己管理着一个大武馆，杂事也挺多的。 “不清楚，电话里好像挺高兴的，让我们晚上尽量抽空过去一趟，我说先问问你的安排再答复她。”徐碧成问他，“你去不去啊” 唐山海稍忖片刻就果断给了回答，“既然是小田野子的邀请，不能不赏光。苏三省这边先放一放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那我马上打电话给她。你这边也打电话给苏三省”徐碧成松口气般一笑。“不用我出去时顺便给你传个话给他” “嗯他打电话给我，那我当然也电话回复他了。反正浪费的是行动处的物力。”唐山海双手一摊，十分理直气壮道。 曾树进三分队队长室来汇报关于三分队目前队员的相关资料时，苏三省正在接唐山海打来的电话。 “啊，唐队长啊喔，您今天晚上已经有安排了没关系，来日方才嘛，我们改天再约嗯，好，我一定提早约您再见，唐队长。” 苏三省脸上挂着的笑容在放下电话后就倏然不见，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他本是满心期待的，以为唐山海不会拒绝自己，哪怕做戏呢，也不该这么干脆回绝了自己平安无事归来行动处后头一次提出的邀请。甚至，他都提前打了电话给姐姐苏翠兰，让她早早买些菜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多烧几个家常菜了。 曾树默默关上了门，在苏三省身边站定，察言观色，自然觉出了对方的神色变化，放低了声音开口，“苏队。” 苏三省眼神凶狠地一瞥，嘴巴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曾树即刻噤声不语，生怕无意间触到了这个反复无常的新上司的逆鳞。他可不想再用刚做好的新西装去给苏三省擦鞋了，不然他就只好去跟李默群诉苦了明明跟李主任吃饭时这家伙已经答应过既往不咎大家好好相处了喔，对了，要不然跟唐山海说一下也不错，李默群说行动处里自己和苏三省都得听唐山海的。 “曾树，这次我出事，从头到尾，你有没有觉得，唐山海跟陈深还有毕忠良，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苏三省盯着曾树看了片刻，突然想听听外人的看法。 曾树看见苏三省的眼里阴翳之中稍显迷茫，不知道在苦恼什么，那眼神让自己有点发毛。 “你问我啊”曾树不清楚苏三省究竟想听什么，但是看样子跟唐山海有关，直觉地，曾树小心斟酌着用词，仿佛怕触碰到了苏三省的逆鳞，他有预感，如果自己对唐山海言辞稍有不当，恐怕会得到比用新西装擦皮鞋更凄惨的遭遇，“其实，我倒是一直有个问题是想问问苏队的。” “什么”苏三省瞧他，眼神愈发阴晴不定，徘徊在怒气压抑的边缘。 “苏队啊，那天整个过程里，你是最清楚的人，你真的觉得，唐山海是在帮你吗”曾树意有所指地发问。 “你想说什么，别废话。”苏三省催促道，心头却是一跳。果然，并不是自己有那种感觉吗关于唐山海，和陈深还有毕忠良实际上很可能是一块儿的感觉。 “当时你出事刚被抓到大牢里，我真的差点以为，唐队长啊，他跟陈深、毕忠良他们是一伙的。”曾树观察了一下苏三省的神色，考虑着自己的说辞，最终决定选一个最安全的说法。 跟苏三省这种人，有交心交肺的必要吗既然自己暂时没危险了，何必好意提醒苏三省自己还平白落个怨毒呢摆明了苏三省是不愿意怀疑唐山海的，他曾树要是这点都看不清那也白当了一段日子的前上海军统区区长了。何况，自己经过这一遭已经彻底倒向李默群，没法在毕忠良那边捞着好了，现在李默群都拿唐山海当接班人了，自己要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被唐山海知道了，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此时此地，巴结唐山海都是最佳的选择。 思前想后，曾树自我否定般摇摇头，显得自己不是在挑拨，更像是有感而发，“可是那天我去报告李主任关于你被抓的事，李主任早就知道了的样子。除了我，行动处里还有谁会这么迅速地向李主任通风报信后来李主任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我提出此事时李主任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那我更确定了，原来就是唐山海提前打电话通知了李主任你的事，也对，他可是李主任的外甥李主任级别还比毕忠良高呢。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站在李主任那边而跟毕忠良和陈深混到一起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5章 243北辰流武馆 243北辰流武馆 看着苏三省的脸色渐趋和缓，曾树知道自己说话方向对了，愈发卖力地继续说道，“唐队长这样的人啊，喝过洋墨水的，最会做表面功夫了，叫什么，绅士风度嘛，不会在面子上让别人过不去的，所以不能说好像唐队长没跟毕忠良红过脸就会跟毕忠良做事，是吧就算他可能因为身份地位比你我高一些而对立下大功的苏队你有些小小的不满，但在这等大事上，我认为，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站在李主任和你这边的。” 曾树这般如此的分析莫名正中了苏三省的下怀，对方想听的可能也正是这些。故而终于放下了板着的脸色，温和了一些，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曾树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唐山海 疑心生暗鬼，苏三省觉得自己对唐山海的怀疑实在太不应该。从第一次唐山海隐晦地提醒自己，毕忠良可能会给自己穿小鞋时，他已经一次次用他的方式好意提醒过自己许多回甚至也当着毕忠良和影佐的面维护过自己，只是自己太过愚笨没能及时完全理解对方的意思。竟然还要回过头来怀疑他如果唐山海知道了，恐怕会冷笑着认为自己这种出身低微之人果然不值得结交吧。 随意打发曾树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苏三省交叉着双手坐在办公桌前，越想越觉心中豁然开朗，脸色有阴转晴，兀自呵呵笑了起来。接着拿出一张纸来，一笔一划地书写起今后一两周的日期，圈掉了今天的日子后，他盯着后面几天的日期盘算着下次邀请唐山海吃饭的合适时间也许应该叫阿强去跟张大贵打听清楚后面几天唐山海的行程安排。 苏三省从办公室窗户上看着唐山海与徐碧成一起上了他们常开的那辆吉普车，出了行动处。陈深原本好像是要跟着他们的，然后唐山海回头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就被独自留下了，站在行动处大门望着吉普车车屁股后面扬起的灰尘，看起来有点孤单。 嘴角翘着，苏三省回到办公室桌边，收拾东西打算早点下班回家吃饭。好歹苏翠兰烧了一桌子菜，就算唐山海不去吃饭，也不能浪费了。 不像唐山海一来就领到了一辆吉普车作为代步车，苏三省被毕忠良以处里现有经费不足为由先领了一辆摩托车暂为代步。李默群先前借给他给他加强安保的小轿车和三四个高级保镖在军统飓风队基本落网后就撤回了总部能够借给他一段时间已经是格外给他脸了，不可能让他在行动处天天这么大排场地到毕忠良面前耀武扬威。 苏三省自己也认为，逃了一个陶大春即便不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不可能还能进行什么刺杀袭击的活动了。因此他也没有像刚来行动处那般要求第三分队至少一半人天天跟着自己出行，今日下班只是骑上了自己刚分配到的摩托车，像普通的白领那样一个人回家。 中途顺便会职业使然地不时注意着周围，都没什么情况，并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他，即便有，也多是盯着他的摩托车流露出几分艳羡。 直到在临近住家附近的菜市场那边，一辆车横贯冲出来一下拦在了苏三省的面前。 苏三省紧急刹车，没有撞上那辆小轿车，皱着眉头瞪着车辆。车子冲出来时撞翻了几个路边的小摊，当摊贩欲上前找车主理论时，两个黑衣大汉气势汹汹地从车上下来，张嘴就是一串叽里呱啦的日语，蛮横异常。那些小摊贩顿时知道这些是日本人，而且样子很像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特务，顿时无人再敢说什么，纷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能尽快逃路的都尽快逃了。 苏三省不想惹事，正要默默地离开，那两个日本特务却径直挡在他的面前，一人甚至上前拿住了摩托车的车头，不让他走的意思很明显。 “我是特工总部行动处第三分队的队长，你们想干什么”刚从梅机关出来，难道又要遇上什么祸事了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放过自己苏三省沉着脸看向那两个日本特务，慢慢握紧了拳头，心上其实也有些慌乱。 那小轿车的后车门打开，先是一双鲜红的高跟鞋落在了地上，接着出来一个五官明艳笑容皓丽的女子，慢悠悠地带着几分娇嗔以中文说道，“苏先生，久仰大名。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和我吃一顿饭。不知可否赏这个光” “你是”苏三省仿佛不认识这个女人，看着身边两个虎视眈眈的日本特务，知道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上海特高课一科科长，南造云子。”女子眼眸一抬，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份。 苏三省眼中充满审视。 他当然认识南造云子，这个危险的日本女特务曾是他在军统的刺杀目标之一。不过这个时候，她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企图呢 北辰流武馆在北四川路一带。 上世纪80年代起，日本人趁原本在此拥有大量产业的粤商经营不善不得不出卖地产之机，将吴淞路地段几乎整个买下，建立了许多日本商铺，各种日式鱼店、小菜店、点心店、衣料店等比比皆是，逐步形成了一片以吴淞路、北四川路为经两路的分支马路为纬的“日本化”和风街区，本地的三角地菜场专门供应从长崎运来的新鲜鱼和蔬菜等，渐渐有了“小东京”之称。注查自网络资料 北辰流武馆在虹口繁华地段占地颇大，前后三进的大院子，临马路的前院是武馆大门和道场，中间院落两边各一栋三层小楼是学生住宿休息的地方，而完全仿造了日式庭院建筑风格的后院则是小田野子生活起居和招待亲密友人的地方武馆弟子和外人没有主人许可是绝对禁止入内的。除了武馆招收学生的学费，最大的经济来源可能还是武馆两边十几家商铺租给小商贩们的租金吧不过这也就是唐山海和徐碧成仅从武馆周围所观察到的最表面的情况来猜测的。在虹口的繁华地段拥有这么大一间武馆，恐怕其挣钱的方法多得很。 唐山海听山本原说过，小田野子家是武道世家，在日本祖产颇丰，父亲去世后将那边的事务交给一个信得过的长辈远亲打理，小田野子自己带着一部分家产资金来到中国上海开设了武馆，应该是颇有经济头脑的，好像短短数年就盘下了武馆周边的很多店铺，而且凭借前代家主以及现家主山本原的影响力，与日本军方建立了不错的交情，跟周围的商家也和睦相处，不仅商家子弟，驻上海的日本士兵中也有不少是其门下弟子这些士兵不可能天天来学习，不过得空偶尔来请教老师指导练习一下。 幽静的院子里，一片亭亭密匝的青竹丛中延伸出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向日式大宅的正厅，厅前的一座石水钵上竖着一个以青色竹筒搭建的看似简单的装置，通过杠杆原理运动，使最上方的竹筒在一定量的流水的作用下，平衡转移，随着水流的重力向下而不断敲击石水钵的一端，发出清净又浑然的干脆声响是那种日式庭院里常见的“惊鹿”，原本是日本山野人家用来惊走鸟雀动物的，后来就成了富户庭院里经常可见的富有禅意的装饰。 前院莅临街道上的喧闹到了这里几不可闻，面对一院的幽幽青竹，潺潺流水，声声清响，大宅正厅榻榻米上几个盘腿而坐的客人们没有喝着清茶享受着这闹中取静的意趣，而是煮着热气腾腾川味麻辣火锅大快朵颐。特别是此间的主人小田野子，日本清酒搭配中国四川火锅，一边吃得吐舌头一边对着红滚滚的汤料欲罢不能。沸腾鲜艳的红汤中央围着一小块圆形白汤这就是给不怎么能吃辣的唐山海准备的了。 “就光是这四川火锅，我就不想回日本了。唐先生，你不是在四川待了好几年的吗，居然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种美味啊，真可惜。”一片热气中，小田野子涮了片毛肚扔进嘴里，又喝光了一杯酒，自己斟酒满上，感叹着美味似地说道。 “中国人什么口味的都有，八大菜系甜咸鲜辣，都各有嗜好的人群，我大概是不太能适应这一种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唐山海从清汤中捞出一块白菜还有一小块豆腐，放进面前的小碗里，小口嚼着。 徐碧成倒是不惧辣，不过饭桌上他操心的往往不是自己吃多少，而是时时刻刻指望着多放点菜在白汤里指望唐山海多吃点，最后唐山海不紧不慢将菜捞出来多半也都递还给他了，此时很坚定地将一块煮熟的牛肉塞进唐山海碗里。 矮方桌上的第四人瞧着徐碧成和唐山海之间这充满了心照不宣的小小互动，似觉颇有趣致，轻笑一声，自己从火锅里捞了一块煮得烂熟的酥肉放到唐山海的碗里，不出意料得到了对方意外又不满的轻微瞪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立时圆乎乎的，让他想起童年时家乡母亲养的一只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瞪圆了眼的小黑猫，很想逗弄一下。“唐先生，这种酥肉听说是四川独有的，而且也不辣，你吃得有点少，这个可以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6章 244反战同盟 244反战同盟 此人叫中田功，三十多岁，面容清矍，双目有神，中等身材，戴着金边眼镜，看着像一个斯斯文文的儒雅学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日本人的特征，而且不仅汉文说得流畅，更难得的是没有一点独属于日本人的口音。要是他自己不提，普通交流中很难辨认得出来他其实是一个日本人。 唐山海丝毫不敢小觑他，这人为满铁上海办事处调查室主任，并兼任日本支那派遣军特别顾问，日本“中国抗战力量调查委员会”上海负责人，他所在的部门主要职责是搜集战略情报，加以分析研究，提出决策方案，属供日本统治当局采纳的高级参谋机构。他是小田野子的朋友，小田野子今晚的这顿饭，似乎也是此人所托。据他所说，他很想结交近期从重庆过来的新政府官员，了解一下重庆那边的“具体新鲜现实”的情况按照他的职业关系，大概是想从中获取一些可供判断敌情的有价值的线索，因此才借着小田野子的关系找上了唐山海。 不用说，此人绝对算是个可疑的危险人物。听小田野子介绍了中田功的身份职业后，唐山海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找借口回避这顿饭。可是小田野子又说上次取得的特效退烧药，也是通过中田功的渠道拿到的，于是唐山海不得不表面客气地应对中田功，留下来表示感谢，至少不能这么快地回绝对方乐于结交的示好。 “贪多嚼不烂，谢谢中田先生的热情，您喜欢还是您多吃些才好。”唐山海看了看碗里的那块酥肉，收是收下了，却半点筷子也不想动，抬头对中田功微微笑道，已然有些婉拒的意思。 中田功19岁就来到上海在日本豪门近卫家族于中国开办的所谓文化交流机构的东亚同文书院读书，不但熟谙中文，还算得上是个中国通，对于汉语的各种言外之意也相当熟稔。是以他听懂了唐山海的话，和善地一笑，“做人确实不该贪多，但以唐先生这种小小的胃口，也挺容易吃亏的。以前我读书的书院都要进行军事训练，甚至吃饭的时候都是一场小小的考试与战役，抢食抢得多才吃得饱，慢悠悠不去抢的人后来大多被淘汰了。” 中田功提到的书院就是东亚同文书院，同时是日本专门针对中国开办的老牌间谍培训基地。其在日本特工组织中，酷似黄埔军校在当时中国军界的作用。书院毕业生凭借严格的训练在日本各特工机构中占有优越地位，同窗之间又彼此协助提拔，仕途上往往飞黄腾达。像中田功这样的，可不就混得风生水起的。 “吃撑了的也有吧我想，吃得太多的和吃得太少的，都会被淘汰。”唐山海抿了一小口白菜下去，慢条斯理道。 双方话语平和家常，如同这无害热腾腾的火锅白汤，好似一点火药味儿也没有。 小田野子望着今晚自己的两位贵客，吃了一口鸡肉，笑眯眯地插话，“小时候跟我父亲来过一次中国，第一次吃这火锅那可辣死我了，后来却念念不忘这种味道了。” “野子小姐心情很好啊。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唐山海瞪了徐碧成一眼，阻止了对方再欲塞东西到自己碗里的意图后，有意无意地问着小田野子。 今天是唐山海和徐碧成第一次受邀来武馆中吃饭，看中田功的模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小田野子等上完菜了就让下人侍女全退下去了，兴致高得很，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招呼唐山海和徐碧成多吃点，随便聊着中国各地的风俗饮食什么的。倒是中田功时不时地就问一问唐山海关于重庆目前的市井生活，甚至并不避讳地会提及重庆政府的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官场秘事向唐山海求证。 唐山海不觉得这只是简单的一顿吃饭，不想再被动回答问题，不由得就直接问小田野子，既是转移话题，也暗含了责备不解的意思。 小田野子神秘一笑，清酒的酒意在她的脸颊两侧染出了些嫣红，眼神是清醒而喜悦的，“是有件好事，可跟你们关系不大，就是想找我在上海认识的朋友们过来陪我吃顿火锅，谁让我的师兄和男朋友都在战场上生死不知呢没别的意思，唐先生可别多想，好好享受眼下的美食不是最重要的吗” 在日式大宅享受中国四川火锅徐碧成松动了一下盘久了有些不舒服的脚，内心腹诽着，我还不如直接坐在中国馆子里吃火锅安逸呢。他也是有眼色的，看出来这中田功话里有话，也许来者不善，怕自己说多了反而露出了什么破绽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沉默着自己吃东西和看着唐山海吃东西。 “是啊，吃得太多或者吃得太少，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以唐先生的远见，你觉得，我们大日本帝国现下，是得多还是吃得少呢”中田功兴致勃勃道。 唐山海喝汤的手顿了顿，抬眼瞧了瞧中田功，对方一副单纯探讨的好奇模样，并无一丝审视疑问的特务气息，温雅的气质也实在让人心生好感，可是这问话未免有些居心叵测。唐山海眼睛一眨，笑意颇深，“吃得多或少还是相对于胃口而言的，目前贵国积极南进并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显而易见胃口十分巨大，大概一个中国都不能满足得了了。只要全部吃得下，这些疑问好像都无所谓了。” 中田功摇头，“但实际情况是，日本并没有能吃下中国，建立的满洲国政权甚至您所在的新政府也不能真正代表全中国。就是没有快速地将中国吃下去，我们的高层才转而打起了南进的主意虽然在唐先生面前说这话不合适，可我想说，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赞同这场战争。事实上，一部分有识之士一直都担心战争会将自己的祖国拖入深渊，也努力过想要阻止” 抿了一口酒的小田野子默默投来一个不赞同的视线，似乎是觉得中田功在唐山海面前说这些话不妥，也不能直接阻止中田功，手摆到了桌下悄悄碰了碰对方的膝盖。 徐碧成借着夹菜的机会弯腰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愈发确认小田野子跟中田功是联合请了自己和唐山海吃这顿饭，就是不清楚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瞥向唐山海示意了一下。唐山海不动声色继续喝汤。 “我相信你说的。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但是绝大部分的日本人都选择了认同这场战争。贵军占领南京的时候，日本国民大喜过望，提灯游街欢呼中国被征服了，庆祝的灯火照彻四岛，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由衷喜悦，不是吗中田先生身为日本人，现在在做的事不也是为大日本帝国的战争事业添砖加瓦这也许是每个日本人都不能拒绝的诱惑和荣耀。”唐山海轻描淡写地喝着汤，不明白中田功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中田先生是自己有些困惑，但又不能公开发表这些言论被你们自己人盯上，所以要问问我这个中国人的想法吗恕我直言，您这些话真的不太适合随便对人说。虽然76号不够资格干涉你们日本人内部的事，如果有人匿名向梅机关或者特高课举报，您也是会有些小麻烦的。” 中田功不在意地笑了笑，给自己喂了一口酥肉，脸颊鼓起了一块，吃得挺香，没管小田野子暗地的示警，照样说话，“就如您所说，76号不够资格干涉日本人的事，就算匿名告密，谁知道是不是狡猾的中国人想挑起我们日本人之间的矛盾呢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唐先生应该不是那种多管闲事多此一举的人。” “承蒙中田先生高看。”唐山海颔首，“我个人对这些打小报告的事是不热衷，就怕中田先生不止是在我面前说过类似的话，那别人要是别有用心” “我就在你面前说过。”中田功一下打断了唐山海软中带硬的客套，微微凑上来，也没压低声音，“事实上，这本不是秘密。日本军部很多高层也知道内部存在诸多不同的看法，只是战争的猛虎已然出笼，整个国家和民族都是骑虎难下之势了，为了大局着想，必须在本国统一思想。他们不但要消灭中国境内的任何反抗行为和思想，也想要消灭本国国内的一切反战言论。实不相瞒，我认识一个朋友，就有这种被军部定义为卖国言论的思想，在国内走投无路，后来去了重庆，他现在追随鹿地耿先生做事。可能唐先生也有耳闻，重庆政府帮助他们建立了反战同盟” 听到“反战同盟”一词，唐山海内心恍然，感觉自己找到了中田功的目的，对方是想打听反战同盟以及会长鹿地耿的消息。作为一名持续不断在国际上发声并引起关注的日本知名反战人士，鹿地耿在重庆政府以反战同盟的名义工作，曾多次带队上前线劝降开战中的日本士兵，其出面建立的反战同盟是重庆政府用来对付日本人“大东亚共荣”谎言的一张王牌。日本人对鹿先生恼羞成怒，还发过重金悬赏令，找人暗杀他。中田功打探鹿先生相关的消息，是为了想找到他再次下手还是真的关心如今立场迥异的昔日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7章 245秘密的友人（1） 245秘密的友人1 反战同盟的事情，唐山海略知道一点。 该同盟的建立，日本反战人士鹿先生的作用至关重要。当时，不但重庆政府，在中ng的根据地，针对日本战俘改造的反战同盟运动也积极响应着鹿先生的号召。只是可惜，反战同盟的主要领导人是日本ng产党，对于早发表了“溶ng、防ng、限ng、反ng”方针的国民党来说，日共也是共。皖南事变后，重庆政府的监狱中“政治犯”激增。唐山海离开重庆之时，听闻重庆反战同盟的活动已经基本停止，鹿先生被重庆政府监视保护起来了，负责指导帮助反战同盟的原政治部第三厅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民众不解，有媒体质问军政部长官，都被官方套话不软不硬地挡回去了。 “是听说过。”唐山海点头，直直看向中田功，“中田先生是想打探朋友的消息吗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之前所在的是军统部门，完全不参与关于反战同盟的事务，好像这些都是国民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在做。至于你所说的鹿先生，我也向来只有闻名，从未见面。其实如果说反战同盟有什么消息，中田先生在各种媒体上应该有所见闻。” 反战同盟有什振奋人心的动作，重庆政府自然会大肆报道，甚至主动给名种外国媒体发稿，不愁得不到消息。 “自从皖南事变后，重庆政府辖区的反战同盟就没什么作为了，听说那些之前参与同盟的成员也重新被当成俘虏转移到贵州的俘虏所去了。”中田功点头，并不讳言道，“倒是中共的根据地那边，被八路军俘虏的日本士兵大多发展加入了反战同盟，建立了各个反战联盟的支部，与国统区反战同盟的惨淡现状相比，可谓如火如荼。” 唐山海听着对方这口气似有些责怪重庆政府不懂利用好反战同盟的含义，脑中思索着对方每一个字词的言外之意，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看来，中田先生对国统区和中共根据地的一些现状都很了解，不愧是日本军部针对中国国情进行调查研究的专门参谋机构。” 中田功放下手里的碗筷和酒杯，微笑如常，向着唐山海递出一张写了两三行字的小纸片，“初次见面，我理解唐先生对我一定还有诸多疑虑。如果关于重庆政府和反战同盟您还有一些想得起来的情况，愿意告诉我了，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唐先生大驾光临。” 唐山海接过，草草一看，发现那纸片上是一家书店的地址，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心中愈发疑窦丛生，瞧着中田功寓意颇深的眼神，默默地收下了放进西装口袋里，“好，如果我想得起来的话。” 小田野子起初还试图阻止中田功说些什么，后来就是自暴自弃懒得理会的神色了，气鼓鼓地吃着热菜喝着酒，用狐疑又期待的眼光不时瞄一瞄唐山海，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之后中田功并未再提及重庆政府或者反战同盟的话题，转而努力跟徐碧成搭话，问问对方的人生经历，徐碧成被问得实在躲不掉只好捡不重要的回答了一些，或者干脆说不记得了不清楚了这种话含糊过去。中田功吃了几回鳖也不恼，笑呵呵跟他们讲起来自己在中国生活十几年碰到的一些趣事来，当然，唐山海听得出来，对方也刻意回避了自己作为记者在东北满铁调查部期间随军调查的有关经历。 吃到尾声，唐山海感觉差不多了，不想再听中田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拒绝了小田野子留宿的邀请，整理好衣服就起身告辞。小田野子不拦他，与中田功一道送他和徐碧成至前院。中田功似乎是想跟着送到大门口的，小田野子瞪了他一眼。中田功只得悻悻然摸了下鼻子，疑惑地问唐山海和徐碧成，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唐先生和徐先生就这么回去没有人保护吗” “这个没有必要吧。在日本人的管辖治理下，上海治安良好得很。”徐碧成对中田功也有些莫名的烦躁，不耐烦地回答，“再说，一般人也不敢来招惹特工总部的人。” “不是，我怎么听说军统刺杀行动最近两年挺厉害的喔”中田功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是了，上次在办公室看到简报了，说上海军统区全军覆没，连赫赫有名的飓风队都未能幸免，唐先生还是有功人员之一。现在新政府的官员们当然不用担心再有什么刺杀了，怪不得呢”中田功转而自言自语起来，“我身边的一些军官最近接到的新政府官员还有商界名流的舞会社交这些时日又都多了起来” 唐山海眼神凝了凝，惯性的笑意覆盖了他真实的情绪，望着中田功，“中田先生说得对啊，就是这样，现在很多部门政要人员的安保工作都比往常轻松多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徐碧成拉起唐山海的手，手还带着火锅的一点暖意，没有发颤，可是在风中这微薄的暖意已经被吹散了许多了，凉意瞬间染上肌肤，“好啦，我们就先走了。野子小姐和中田先生也不用送了。” 中田功点点头，自顾自地，嘴巴没有停，“对，上次我还听周市长说了，现在重庆政府那边是党国无人，不足为惧。依我看，就他们对反战联盟的做法，不单单是党国无人的问题，就是有人才也不敢用。能用得上的哎，是了，上海军统区的区长和副区长以及一大批手下轻易投降了，好像周市长还觉得安排这么多人分配职务有些头疼，觉得还不如共党至少抓到了死一半多人也能少些麻烦事” “中田先生，”唐山海倏然打断了中田功兀自喋喋不休的莫名自语，“您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中田功愕然住口，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唐山海骤然冷若冰霜的面貌，吞了吞口水。对方却眉眼一弯，轻柔一笑，“话说多了，就得注意保养一下嗓子。” “嗯，谢谢唐队长提醒。”中田功受教地点头，想起了什么嘱咐道，“喔，还有，差点忘记了，5月份开始，我也许会去一趟浙赣，还不知道是去奉化还是金华如果那时节唐先生找我，我却不在的话，可以问一问书店的老板关于我的近况。” 唐山海颔首悍然望过来，而中田功回以意味深长无惧无畏的平静神色，好似自己并未说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中田功的的身份，他说要去出差，多半又是随军调查，他的路线基本就是军队的路线。浙赣，奉化、金华这几乎就是一个日军即将开启的大型军事行动的最新动向中田功竟然如此轻易就透露了出来，由不得唐山海不暗自惊骇，倒一时顾不上思考这一消息的真假了。 徐碧成心下自然也十分吃惊，下意识要抬头盯着中田功，生生又克制住了，只是转头望着门口几人被前院月门上的灯笼照亮的于夜色中拖拽着的长长的影子，掩饰着自己的惊疑不定。 中田功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送唐徐二人到武馆大门，只在后院出入口的月洞那儿停住了，目送他们离开，由小田野子继续送人到大门口。 “有件事，早就想跟你说了，野子”唐山海见中田功没过来后，走了一段路，忽想起什么道。 “什么”小田野子仰头看他。 唐山海缓缓道，“柳美娜的事我知道那次在火锅店你是好意提醒我不过，以后别再说这个了。很多人可能只知其一。汪伪特工要锁定茅丽瑛这样一个女流之辈的行踪，还需要柳美娜消息才能杀人吗当时76号是有人找过柳美娜进行调查，柳美娜胆子小，可能为求保命，说了个茅丽瑛经常出入的地方之一，这种信息派几个人多跟踪两天都有人能知道。只是，事后在汪伪特工刻意的渲染下，搞得是美娜出卖了茅女士的行踪，原来的单位混不下去，她也不能没有工作，就来到了行动处管档案严格来说，她没有真的想出卖茅丽瑛女士，或许她会害怕之中说了些什么，但毕竟不能要求她像一个军人那么无畏不屈。” “这是她跟你说的”小田野子加了句，“你不怕她是骗你的” “她在我面前从不敢说这个，”唐山海轻轻摇头，“是我听一个在总部上班的科长说的，他就是当时参与过刺杀茅女士的特工之一，茅女士的行踪他们早就了如指掌了，之所以问到柳美娜，是因为行动处即将成立，还缺一个有资质有些文化的档案管理人员。特工总部嘛，很多有文化有家世背景的姑娘其实是不大愿意来的。柳美娜没什么背景，性格很好拿捏，说出来的也确实是茅女士会常去的地方，所以就当她审查过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8章 246秘密的友人（2） 246秘密的友人2 在唐山海说这些的时候，一旁的徐碧成一副了然的神色，看来他们兄弟俩应该早对柳美娜做过调查了。 “听你的意思，你觉得柳美娜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做什么都是可以有选择的，对吗”小田野子若有所思地颔首，忽瞧向唐山海，一双美目灼然生辉，像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在她面前有所隐瞒藏私，“那唐先生认为，什么人才是没有选择的” “野子小姐不是很清楚吗你的师兄，你的未婚夫，都是活生生摆在你面前的例子。身为一个有着使命的军人，是不能有退路的。”唐山海面容坦然，望向远方的灯火，其后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是在说别人，也像是在说他自己，“如果连军人都有了可以退却的选择，那么整个国家就无路可退，整个民族也将流离失所终至消亡了。” 本来安静听着的徐碧成猛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微微笑起来。有些无奈和自豪，自己这个哥哥啊，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自己的信仰，情愿做一个没有选择的人。 “那么，”小田野子心中微有感叹，忽然不是那么担心中田功今晚的失语了，本来她还想软磨硬泡话里话外暗暗危胁警告唐山海不准将中田功今晚说的这些事泄露出去的，现在，她只想最后试探一句，“唐先生你来到上海，是有的选择，还是没的选择” “我来到了这里，当然是要恪尽职守，做一个没有选择的军人。”唐山海的回答滴水不漏，中田功已然向自己透露如此重大的信息，多半是友非敌，那自己又何妨向本就救过自己的恩人给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提示而且，这也不是十分确定的话语。 “我懂了。”小田野子欣然一笑，再也不问了。 可是唐山海抬起头看小田野子，“我倒有点好奇，野子小姐，即使柳美娜是真的出卖了茅女士，你应该知道我进行动处也是送了见面礼的，同样的事我都做过，为何你觉得我得防备柳美娜还是你认为，我跟她有什么不一样” 小田野子眼睛闪了闪，自信地一笑，“你当然是不一样的，因为我师兄看重你。如果我觉得你是跟那些人一样的，当初就不会去为你求药了。既然你对柳美娜的背景了解得这么清楚，那我也省得担心你被美人迷花了眼睛受了蒙蔽。” 站在武馆大门前独自望了唐山海与徐碧成开车远去的汽车背影直至看不见了，小田野子回到后院看见沉默站在竹林前的中田功，狠狠地剜了眼，拉着对方大步往后院书房走去。 “你也太心急了，才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说这么多，就算他是很讨人喜欢，也用不着这么不设防吧他可是特工总部李默群的表外甥，行动处的队长要是他向特高课告密，你的处境就更加而且你还想送他到大门，知道接你来我家之前我是多么努力才摆脱了那些监视着你的特高课特务的吗” 来到后院书房，确定四周无人窥探，小田野子气呼呼地对中田功道。 “他向特高课告密南造云子你觉得有这可能吗”中田功失笑，仿佛小田野子说了一个笑话，摇了摇头，一脸自信，又点点头，“你刚才提醒得我很对，虽然我来的路上咱们甩掉了特高课的特务，但说不定还有特务已经返回来蹲守在你家门外，如果看见我又看见唐山海都在你家吃饭，倒是容易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中田功带着由衷谢意看小田野子，“野子，我很确定我的目光。那次在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派对上，唐山海给我留下的可远远不止是一吻难求的风流佳公子的印象，他唱的红蜻蜓之歌令我确信，他绝不是真心投诚到日本人控制下的这个傀儡新政府的汲汲营营之辈。而且，今天我有意跟他说了些反战联盟的情况，他也不像那些急于表忠心的特务说着日本军部灌输给他们的观点唐山海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我并非是觉得他讨人喜欢才对他说这些的。当然，他的确从外表看就非常赏心悦目，用中国的古语来形容，有兰枝玉树之姿，相貌风度都不逊色于山本原” “即便如此，对他说出军部最近的行动也太冒险了。”小田野子声音低下去，愈发忧心忡忡道，“你的处境现在已经很困难了，要不是南造云子前段时间急于抓住唐山海的把柄，恐怕她早提前逮捕你了。白川的信里希望你尽早安全撤出上海去延安，你还不准备动身吗” “要你这么说，我就更应该感谢唐山海前段时间帮我转移了一下南造云子的注意力了。你放心，我打算好了，趁着日军去浙赣一带我随军的时候想办法脱逃。好在华东地区日军司令部的长官不喜南造云子，一时半会儿她想抓我还没办法。” 说到这里，中田功无奈长叹了口气，面色沉重，“你看，确实是时间不多了，我本想为阻止这场战争做更多的事，却不得不在这里中断，可我总希望趁着最后的时间能多送出点情报，只要我多在一天，就能多争取送出些情报，这每一份送出的情报，价值都远远超过我个人的性命最近日军在浙赣一带的军事行动是针对国统区的，国共两党现在的局势，通过中共辗转向国民党发出消息时间长也容易出问题你不是也想试探唐山海到底是什么人吗这也算是个机会。” “所以，你就是故意要对唐山海说出这些的，怀疑他是军统的人希望他直接向国民党发出警示吗”小田野子仍有疑问，“可你从来都和中共合作，跟军统人员并无接触，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潜伏在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军统特工呢即便他是军统的人，可他不认识你，又怎么会相信你的一句话就去向自己的上司报信示警要说跟踪他就更困难了，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跟重庆政府联系” 对于小田野子的这些问题，中田功并不很担心，耐心地解释着，“唐山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更是一个高素质的情报特工，他所在的部门能接触到的各种消息是很多的。如果他是军统特工一定会留心这些消息，加上我给的这个能帮他确定基本方向的情报，以他的头脑来综合这些信息加以理性地判断分析，他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中田功望向窗外的沉沉夜色，“消息我给了，至于他相不相信，甚至他发出的消息能不能最终被重庆政府相信被采纳，那就不是我一个情报人员能够决定的事了，我只能做到我该做的。” “不是很明白你们这些人。”小田野子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耸了耸双肩撇了撇嘴巴，“只是既然白川选择了这条道路，加上我父亲生前的一贯主张，那我一定会帮他，还有你以及如果真的是军统特工的，唐山海。也许你是对的，而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唐山海是一个有着自己坚定信念的人。” “唐山海对你说什么了吗”听闻小田野子此言，中田功投来了询问的视线。 “他说，身为一个国家的军人是没有选择的，他来到上海自是要做一个没有退路的军人。”小田野子道。 “这就对了。”中田功抚掌而笑，“好了，不用担心他的身份了。” “你是说”小田野子不太明白中田功的反应。 “不管他是不是军统，他都该是我们的朋友。”中田功笃定道，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丝苦涩而执着的微笑，“不过，他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军人应该是国家的盾牌，如果变成了纯粹噬血的战争机器，去侵略别国的土地和百姓” “我明白，中田先生，”小田野子清楚中田功心里的纠结，轻轻对他说，“军人，首先是人，不是机器，应该有自己作为人的判断和选择。您对祖国的热爱比那些叫嚣的战争狂深沉而明智多了，历史最终会给予你和鹿先生这样的人最公正的评价的。在我眼里，像你们这样不被战争洪流裹挟着前进而选择了退却并尽力阻止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谢谢你，野子，不愧是小田老师的女儿。”中田功点点头，拍了拍小田野子的肩膀，想到什么，突然满脸严肃，郑重提醒道，“白川君从延安寄给你的信，你最好还是不要留着。” 小田野子陡然睁大了眼睛，倔强地背过身去，“不，我一定要留着两年了，好不容易未婚夫有了消息，还不让我保存着有个念想，你们也太残忍了。” “以防万一，白川并不想连累你出任何事，南造云子对你也视如眼中钉，万一她” 中田功温言劝慰，觉得自己委托中共的交通员朋友辗转打听到了的白川相理的消息对小田野子这种我行我素的姑娘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虽然小田野子刚接到信的时候又哭又笑最后傻乐了半天的样子让他禁不住心软疼惜这个坚强又聪敏的女孩。 当初这个日本小姑娘毅然孤身一人来到中国筹谋开设武馆，既是为了家仇也是为了爱情，中田功与她结识也是因为与她的父亲早年有过交往，两人的反战思想相似，是一对忘年交。由于小田野子的未婚夫白川相理在一次与中共的交战中受伤被俘，小田野子一度伤心欲绝，中田功就试着通过中共交通员打听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了消息。白川相理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未婚夫，一次与中共部队作战中被俘，本就对这场战争心存怀疑的他很快接受了ng产主义思想，成为了一名坚定的反战人士，是延安抗日根据地反战联盟支部的中坚骨干。两人能有机缘鸿雁传书再度联系上，也算是上天不负这对有情人了。白川相理在信中多次提及对中ng的感恩之心，同时希望小田野子尽力协助中田功传输情报，因为相信小田野子肯定是会与她的父亲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同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抵过对于功名的诱惑，不听小田野子父亲的话，导致了她当时为难的处境，更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下了难以被宽恕的罪恶。 “我可不怕她”小田野子转身面对中田功，面貌坚毅，语声铿然。 果然是她会有的反应。中田功无奈又欣然地一笑，算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位难得的好同志，是日本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共同的好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9章 247党国无人（1） 247党国无人1 夜幕深邃，大路上已经没几个行人，清寥寂静。 徐碧成一边开着车，一边不时瞧着唐山海皱眉思索的神情，嘴巴动了几次都先暂时咽回去了。他当然听明白了中田功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告知了他们近期华东地区日军的大动向，关键是，这是不是真的而且以中田功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如果是假的消息，他又不是特高课那种专门调查逮捕反日或反战人士以及日军内部间谍的抓捕机构，就算是为了立功也用不着多此一举亲自来做这分外之事。如果是真的，那他是什么身份呢反战同盟的人日共或者干脆就是中共那边的人 虽然满腹疑问，徐碧成知道唐山海肯定也是在考虑这些问题，自己问出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答案，还容易打断对方的思路，干脆就先闭了嘴。等唐山海有了决断，他总会告诉自己理由的，以及知道该怎么做的。 途经虹口大饭店时，也许是什么酒宴刚刚散场，门口围着不少宾客与车辆，将路面一时堵塞了起来。 能在虹口大饭店吃饭宴会的不是日本人就是亲日的中国人或者干脆点说就是汉奸，大多是说起来有头有脸的人物，徐碧成下意识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跟在前头车辆后面行进着，同时本能地观察着此时从虹口饭店出来的是哪些大人物，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唐山海的目光也盯着饭店的大门。 门口陆续出来十几个宾客，当中有两个穿着日军将官制服的日本人似乎是这群人的中心，少说也是少佐以上级别的，正醉醺醺地与中间那位看来的做东的主人模样的西装革履的四五十的男子大声笑嚷着话别。忽而一西装男子一招手，手下押来两个衣衫不整血迹斑斑神情委顿的青年，胸前和双手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大腿也被并拢捆在了一起，被人押着走来时姿势可笑，只能连蹦带跳，像滑稽的小丑，逗得两名军官和其他手下嬉笑不已。 这名男子讪笑着向那两个日本军官说了什么，这两个日本人立即愈发放肆地哈哈大笑，连声点头“呦西呦西”地赞同着。这男子就招呼手下将饭店门口的路面清理了一下，招呼大家快些离开，别妨碍了日本太君找乐子。 “这能有什么乐子”徐碧成疑问出声，脚下发动了车子想趁机赶快开过去，可是前面的车刚走，后面就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过来恶狠狠地警告先停一停，让出这么一块地方，等太君玩游戏结束了才能通过。 看出唐山海不愿多招惹是非，徐碧成默默停车在一旁，他后面也有两辆车只能跟着停了下来，有人轻声骂了两句，等保镖转头看过来又立马没声息了。 唐山海抽了根烟给自己点上，漫不经心地动作着，可目光冷然清明又分明关注着那日本军官与西装男子的动向，“那个跟日本军官说话的，叫黎少昆，汪伪华东剿匪司令部的剿匪大队长，喜欢广泛结交日本军官，自诩跟日本人混得好，连他的上级对他也不敢太过不客气。那两个日本人，我倒是不认识，可是看他们的制服上的标志，应该是日军华东司令部麾下某个军的，最近驻扎上海的，是第三军吧” “喔，都是有后台的，难怪敢这么随便就在虹口大饭店门口封马路。”徐碧成点点头，不以为然中透着惯有的鄙视，“他们到底想干嘛啊也不像是要抓人什么的，真要玩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又看着被人押送着带到日本军官面前的那两个青年，“总不会是想当街杀人吧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话未说完，就见黎少昆拿过手下送来的一根鞭子，当着一胖一瘦日本军官的面狠狠地抽打起了这两名青年，一边打一边以污言秽语辱放肆地辱骂着，“我x你x的狗屁军统，让你们之前那么嚣张要刺杀我，来啊，来啊，现在老子就在这儿呢，ri你个xx的xx，还敢杀我呢，什么飓风队拽个屁啊，还不是一抓到说跪也就跪了。老子以前被你们搞得出门玩女人都提心吊胆的，这下好了，上海军统都被端干净了，老子这口气可算找到地方出了，老李这家伙也真小气，就肯给我两个人让我解气，不是他嫌投降的人多么，我帮着处理下还不好xx的，看你们现在还怎么杀” 那两个青年被捆缚着无法反抗动弹不得，哀嚎蹦跳着滚在一起躲避着残酷的鞭打，其中一个人直接从台阶滚落下去，立时就头破血流，他缩着脑袋胆怯又疼痛地发出悲鸣。他们的痛苦哀鸣与周围旁观宾客的哄笑声缠绕在一起，组成一首怪异难听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协奏曲。 是军统的人徐碧成第一时间去看唐山海，对方的面容陷落在袅袅青烟中，冷漠清绝，无动于衷地只是抽着烟，什么也不说。 上海军统站由于苏三省的背叛而全军覆没，没有严刑逼供没有拷打虐待，除了当晚抗拒抓捕当场被杀的人，活抓的人基本都投降了，军统飓风队在苏三省逼问之后活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招供“投诚”了。 由于影佐欢迎军统投诚人员的策略，特工总部要负责安排这些人的职位，李默群吩咐人事处将这些人大多分配到各个部门去了。因为是刚投降的人员，工作不可能太好。行动处也分到了一些，毕忠良不想这些人留在行动处与曾树或者苏三省又重新组成什么小派系，全部发配到行动处的松江分站等偏僻些的小地方，同时也叮嘱了下面的人留心他们的动向，有任何可疑迹象都必须汇报，紧急时处决了也没什么大事可以说，苏三省与曾树之外，这些投降的前军统人员在汪伪也捞不上什么好日子，能干些杂活已经算好的了，怕的就是被人侮辱取乐还不能丝毫反抗，否则小命随时不保也没有任何说法。毫无积蓄没法打点新去地方上下级领导同事关系的普通的前军统人员，日子有多惨淡几乎是能够预见的。 此时虹口大饭店这里的两个前军统人员大抵就是那种什么价值都没有的小喽啰，李默群手下的人懒得费劲，直接送给了黎少昆做人情。 “是那些已经投降的人，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听说黎少昆这个人睚眦必报，小气得很，暴戾又粗俗不堪。投降的人就是汉奸，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徐碧成小声道，有点担心着什么。 话音刚落，几声枪响惊得徐碧成蓦然住口，抬头一看，却是那名较瘦的日本军官掏出了枪对着滚落到台阶下的那个年轻的前军统人员连续射出了几发子弹，而这地上的青年恐惧得声音都变了，凄厉地尖叫着，几乎变了音色，像极了女人。直至枪声停止，他还瑟瑟发抖着尖叫数声才颤颤地低下声音来，身下迅速濡湿了一大片。 瘦日本军官打完了枪里的子弹又随身掏出子弹匣给装满了，笑呵呵地看着地上竟然是一枪未中的中国青年，他周围形成了一圈子弹落地又弹出的痕迹。还好周围清场了一大片，不然这些子弹再反射出去难免形成流弹伤及他人。不过还是有一颗子弹被反作用力冲击得直接向唐山海的吉普车飞来，砰然一声打在了前车玻璃上，子弹卡在了玻璃里，尾部还极速地震动了几下。 在这子弹飞来之时，徐碧成大惊失色地趴到了唐山海身上去挡着，回过头发现前车玻璃卡住了子弹，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是无止尽的愤怒气恼。 这些人，也太放肆了 唐山海扶徐碧成坐好，自己若无其事地下了车，仿佛是察看车子破损的情况，站在那里抽着烟看着，姿态悠然又暗暗透着一丝不好惹。 “报告黎队长，这家伙他尿了哈哈”一名手下去观察似乎被吓昏过去全身下意识地颤抖着的那名前军统人员，带着憋不住的笑意向黎少昆汇报。 黎少昆闻言乐得直笑，让身边的翻译赶紧给日本军官解释解释权当逗闷子的好笑话。果然两日本军官听闻这人吓得尿裤子了，小眼睛也笑得眯成一条缝，大踏步走下台阶来亲自察看。 “呦西，果然是尿了。”一直不做声的胖日本军官说了一句生硬蹩脚的中文，看看被吓昏过去的青年笑嘻嘻道，接着似是闻到了一股尿臊味儿，不由皱了眉头，捂了下鼻子，对着黎少昆兴致勃勃地阴险一笑，说了句日文。 黎少昆不解地看翻译，后者忙不迭告知太君的意思，“他说，不知道那另一个是不是也这么有趣。” “嗨，这有什么难的，小琦太郎大佐已经试过了，烟俊次中佐再亲自试试好了。把另一个再带过来，我们的太君还没玩尽兴呢。”黎少昆谄媚笑道，然后吩咐手下将那另一名鞭痕累累的青年带到了胖日本军官面前。 这青年望着地上同伴昏过去的样子竟然流露出一丝羡慕，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叠声哀求着，“黎队长饶命太君饶命长官饶命小的已经投诚了，愿为大日本帝国奉献一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0章 248党国无人（2） 248党国无人2 胖军官不为所动，慢慢对着他举起了枪，阴鸷一笑，“你的，我听不懂在说什么”说着，猝不及防地开了枪，跪着的青年“啊”的一声魂飞魄散，仿佛真的死了一回。而实际上，那枪是擦着他头顶发丝过去的，蹦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来的闪光，照得黎少昆和两名日本军官一晃眼。瞬间，又是咔嚓咔嚓几声，应该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在响，拍下了这一画面。 “谁在那里”一些保镖纷纷掏出枪去寻找拍照的人。他们没有找很久，从闪光灯发出的位置看过去，是一名年轻英俊身材修长的男子。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式长款外套，举着永安百货最新式的照相机，正对着黎少昆和两名日本军官款款而来，言笑晏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黎大队长。久仰久仰，在下特工总部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唐山海。” 特工总部那可不是个好惹的部门。黎少昆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特工总部随便来个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以间谍嫌疑带走了自己一个副队长的事。军队里的长官最讨厌这些特务，可通常也不敢得罪他们。唐山海这个人，黎少昆多少是有些印象的特工总部李默群的小辈亲戚，前途无量，而且挺受女人欢迎的，都上过小报，甚至还上过南京的大报，受到过汪先生的夸赞呢。 “哎哟，这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瞧我今天这运气好的，竟然偶遇了唐队长这么一位上海滩的大名人，失敬失敬”黎少昆满面堆笑，急忙上前握住了唐山海的手，然后对着两位日本军官简单介绍了一下，由着翻译去讲解。 唐山海还拿着相机，而且并不打算说这事的样子。两个日本军官虽然听翻译说了唐山海的身份敌意少了些，相对地，轻视之意就更重了。 他们看着唐山海指着他的相机叽里呱啦骂了几句什么。翻译为难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正要斟酌着如何去掉那些辱骂的词小心译给唐山海听，后者已然直接用日文与这两名军官不卑不亢地对话起来，听得黎少昆一头雾水。由于双方对话接连不断，语速也快起来，是以翻译只能先听着双方你来我往的交锋，以眼神示意黎少昆暂时翻译不过来，等他们说完了再给他翻译这对话。 在唐山海又一大段气势凛然的说辞后，两位日本军官互相看了看，眼里开始有顾虑，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随即他们跟着唐山海来到那吉普车前，对着那前车窗上卡住的子弹默然不语，似有理亏的神色。 “这唐队长说，他车上被刚才的一流弹打着了，现下是非常时期，要是日本人的子弹弄在他的车上，上司追根究底起来他难以解释，所以拍了几张现场照片，这就好交代了。而且两位日军长官公然在街上如此亏待已经投诚的军统人员，与梅机关影佐将军说的优待军统投降人员的政策相悖，届时他的长官恐怕会将这些照片交给影佐，到时会有什么影响，他就不知道了。他自己只是偶然经过，就凭白无故飞来一颗子弹被吓了一大跳，本不想多事，但76号是什么地方，所有职员任何异动都需要向上司做说明的，所以照片是一定要交的。这俩太君起先想骂，后来他们嘀咕了一下影佐、山本原、野子小姐、北辰流什么的，跟唐队长又互相介绍了彼此的身份确认了一遍，然后态度就软下来不作声了”翻译给黎少昆大致叙述了一遍方才唐山海与这俩日本军官交锋的经过。 徐碧成坐在驾驶座上，不时拍着心口一副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苍白模样。 观察完车子的情况后，两名日本军官顿时声气弱了很多，对唐山海商量着什么。尽管听不懂日语，黎少昆也能看得出在唐山海面前，这俩日本人的态度毫无疑问是落了下风，心下不由暗暗称奇，同时觉得自己对唐山海也必须更客气些了，毕竟日本人都对这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家伙服软了，自己可得识趣。 那胖日本军官贼精贼精的，后来说了句“我们不能侮辱投诚的军统人员，那让黎少昆好好培训一下这些人，令其洗心革面总是可以的。”就把手里的枪给了黎少昆。 黎少昆也不是个傻的，看出情况不对，自己不能给日本人当挡箭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接用枪顶着那还跪着发抖的前军统人员的下颚，阴测测地问，“想不想活命啊” “想，想想”那人连忙抬起头，吓出的泪水鼻涕黏糊糊了一脸，面貌都看不太清楚了。 “那好，”黎少昆把玩着手里的枪，“我从特工总部李主任那儿把你们弄过来，既是给你们教训，也是想要好好改造你们，让你们重新做人。你自己好好表现，让特工总部的这位唐队长看看，我们可没逼你什么，你自己该怎么做，懂了没有” 这名青年转了转眼珠，迟疑地看了看日本军官和唐山海，回头发现黎少昆眼中残忍阴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立即点头答应着，“懂了，懂了。”他扶起那昏过去的同伴，将对方弄成一个磕头不起的姿势，然后自己恭恭敬敬对着日本军官和黎少昆磕头，自言自语道，“都是我们自感以前执迷不悟，罪孽深重，所以特地来向黎大队长赔罪的，两位太君是来吃晚饭的，并没有谁侮辱我们。都是我们自愿这么惩罚自己的，以显示我们投靠新政府的决心，与蒋jieshi的fan动独裁政府决裂希望黎队长和两位太君能看到我们的诚意，好好改造我们” 唐山海眼珠缓缓一动，漠然的视线中只有这两名匍匐在地毫无尊严求饶的前军统人员。他不认识他们，从没有认识过他们。他只知道，这些人在苏三省叛变之前，曾是他的同事，他的战友，和其他军统人员一起组成了他在上海的后盾，他的底气，他的信心他从没有想到过，甚至在得知了被捕军统人员绝大部分投降后，也不愿去想象，他们如此不堪一击的模样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都是被逼的，都是苏三省背叛了他们，他们所有的卑躬屈膝自甘堕落，都只是苏三省一个人的错误。 可现实是，军统这些人如今的这般难堪的模样，真的都只要归咎于苏三省一个人的叛变，就足以解释了吗 徐碧成别过了目光，装作低头咳嗽的姿态，只是那声声畏怯的求饶不依不饶地传过来，如此清晰又可笑，让人心烦。唐山海站在那儿，应该是听得更清楚，更心烦吧。 黎少昆呵呵呵笑了几声，将手枪还给了那胖日本军官，转头对着唐山海得意道，“看到了没有唐队长，这可都是他们自愿受罚的，跟这两位太君还有我都没关系。瞧瞧那姓蒋的和姓戴的，手底下都是这种人，被端是迟早的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才是正统的国民政府，呸，还正统呢正统到党国无人，送乐子给我们成笑柄了”说着又豪放地笑了数声，惹得那两名日本军官听着翻译的话也点头发笑，更别提黎少昆那帮善于拍马的部下宾客了。 “什么党国啊，咱们新政府才配叫党国，他们充其量就是那蒋光头一个人的专制违法政府。真以为弄点人来搞恐怖活动就能吓唬到我们了，还不是被咱特工总部给治理了” “就是，这下子咱们以后出去打牌跳舞也能少担点心了，老婆出去做头发都不敢这是个什么日子嘛。” “飓风队都被抓了，还怕他姓蒋还是姓戴个球上海就是日本人和新政府的地盘了，该横着走的可是日本人和咱们了，什么军统该死照样死” 各种庆幸的，咒骂的，奉承的，欢欣的声音，附和着黎少昆的话，赞美着上海军统区和飓风队的覆灭，奚落着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和戴老板，俨然自己和日本人一样是全上海滩真正的主人了。只是一抬腿，始终改不了狗撒尿的天生姿态。 “是是是，黎队长说得对，姓蒋的早就党国无人了，不，不，咱新政府才是正统党国”那个跪在地上的前军统人员持续讨好附和着。 唐山海不发一言地听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超然物外无可无不可的矜傲姿态。 “你拍照片也行，我这边也可以给他们做个笔录，那梅什么机关的长官一调查，还不是要实事求是地处理嘛”黎少昆笑完了，又客气道。 唐山海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漫不经心地掸着烟灰将烟蒂落在了地上，脚底踩上去，碾了又碾，才缓缓抬头，笑了笑，回应着黎少昆，“黎大队长说的是。这些前军统人员自愿受罚当然很好，那我把照片交上去就更不用担心会给您和这两位军官阁下引起麻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1章 249党国无人（3） 249党国无人3 “哎哟，唐队长唐队长，咱们好好商量嘛”黎少昆脸色僵了一下，看着唐山海似乎要离开的情态，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其实这些情况你都清楚，何必多此一举呢。你看” 黎少昆眼睛一瞪那名前军统人员，对方即刻又告饶起来。 “唐队长，听人说您也是军统投诚过来的，您高瞻远瞩当然比我们眼光长远得多了就看在都是军统投诚过来的人的情分上，放我们一马吧，您车上那子弹也是我们不小心帮太君试枪打中的，我，我们都可以做笔录为您证明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就，就别向特工总部的长官汇报了，算我求求您行不行，唐队长，好歹都是军统过来的”这人顿了顿，突然开始打自己的脸，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声音分外响亮，“要是冒犯了您，我自己打自己给您解气行不行啊唐队长，唐队长，求求您，都是军统的” “闭嘴”徐碧成听得愈发气闷，被他们一口一个“都是军统的”的说辞给惹恼了，板起脸厉声道，“别乱拉关系了好么都是军统的又怎么了，你还都是重庆政府那边过来的呢，难道跟汪先生也能拉上关系了” 听徐碧成这么一嚷，那人就低声下去，懦懦地只是反复求着饶。 唐山海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打开了照相机底下放胶卷的暗盒，拿出里面的胶卷抽了出来，全曝光了个干净，展示给在场的黎少昆和那两名日本军官看得清清楚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太不识趣。这样吧，这两人既然是特工总部带出来的人，那我就带他们先回行动处，一是为我这车上的子弹说明情况，二来嘛，也省得了黎大队长将他们送还回去的功夫，您看这样是不是可行” 黎少昆将这两名前军统人员带出来早打过骂过出过气了，李默群那边也叮嘱过尽量别把人弄死，今晚不过是想趁着日本人在场找个乐子再最后出口气就算真弄死了也可以推到日本人头上左右不是个大事，现下突然冒出来了个不好惹的唐山海既然对方要带人走，那带走就得了，谁让他没注意拦了人家的车运气不好还偏偏让人家的车上嵌上一颗子弹了呢。 “行行行，当然行。唐队长随意，这两个人已经悔过自新，我也没什么要告诫他们的了。您要乐意带走他们，我当然没有理由拦着了。”黎少昆一放手，让手下给这两名前军统人员解绑，扶着他们坐上了唐山海的吉普车。 闻着这两人身上的一股尿骚味，徐碧成皱了皱眉头，勉为其难地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想着明天除了将车送到修理厂弄出子弹换块玻璃外，也一定要找人将车从里到外清洁干净。 两名日本军官看唐山海很识好歹地曝光了胶卷，知道对方确实是没有告黑状的意思了，挺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不干涉黎少昆的这个决定。他们其实是北辰流上海武馆的编外弟子，有时没事会去武馆请里面的全职弟子指教一二，对于武馆的实际负责人小田野子也是挺尊敬的。小田野子早在武馆弟子中放过话，特工总部行动处那儿的唐队长是家主的好朋友，别的日本人她管不了，但是武馆弟子不管全职还是编外的，但凡碰到这位唐队长都得礼让三分客客气气。所以这两名日本军官也没有像对待一般的新政府普通职员那样表现得太过蛮横。 远离了虹口大饭店，车上的两个前军统人员才敢哀哀地喊疼，那名一直昏着的人这时睁了眼醒过来，可笑又可怜，与同伴一起对唐山海和徐碧成千恩万谢地表达感激。唐山海车上没说什么话，徐碧成沉默地开车，也就问了问这两人的住址，先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住处。说什么送回行动处只是一时的说辞，徐碧成明白唐山海只是看不过去这两个没骨气的前军统人员被汉奸和日本人这么玩弄侮辱。可是虽然情势由不得人不低头，徐碧成也觉得这两个家伙毫无被救的价值，纵然没有苏三省这次的背叛，遇上别的什么事，但凡碰到些危及性命的事也会是如此畏畏缩缩很快投降吧。 连活着的价值都不配有。 送完了两人，徐碧成才开车与唐山海返回国富门路的公寓。 唐山海不发一言地走进公寓，一直压抑着的平静面容终于有了裂痕，呼吸声渐渐加重。他走到客厅桌子前，忽然一拳砸在桌面上，眼中冒着破碎的火星，“党国无人呵日本人这么说，汉奸这么说，连我们自己人都这么说” “什么自己人刚才那两个没用的家伙才不是我们自己人。”徐碧成关上门，走过去双手护住唐山海的拳头，防止他再不知轻重地砸到自己，他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安慰或者劝阻都是徒劳的，他只能陪着他，尽量放柔了声音，希望能唤回唐山海惯常的冷静和睿智，“哥，你别生气。这种货色不过是党国的败类，哪里都有，不值得为他们气着自己，以后碰见这种事咱们也别管了，根本不值得” 唐山海的手心微微的颤抖，指尖冰凉。 徐碧成赶紧去倒杯热水放进唐山海的手心给他捂捂，白色的水汽中，唐山海眼睛定定地瞧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这让徐碧成感觉到不安。 去卫生间打开了烧热水的设备，回到客厅来，唐山海还没有脱外套，连动作都没有变换过。 “哥”徐碧成试着轻轻唤他。 唐山海总算有了反应，转向他，开口的声音无比冷静清晰，“碧成，黎少昆这个人也在我们当初的刺杀名单上，你记得吗” “嗯，是啊。”徐碧成点点头，不知唐山海提到这个干嘛，心口一跳，总不会是想刺杀黎少昆吧 “我有耳闻，也搜集过关于他的信息。听说是很喜欢大吃大喝的，有点什么名目都会请人吃饭，而且酒品不行，喝醉了就容易出丑，容易得罪人。所以虽然他喜欢结交日本人，也是有什么正经事或者有目的才会请日本人吃饭，自己注意着不会喝太多酒，免得自己喝醉了太随兴得罪了日本人。这些年来，除了有意结交外，但凡汪伪剿匪司令部的伪军需要配合日本人的什么军事行动，黎少昆都会特意恭恭敬敬邀请自己的直属日本监督官员吃饭喝酒，联络感情，防止日本人在军事行动中太过为难自己。”唐山海目光一凝，这时徐碧成才听出了他的打算，“小琦太郎大佐，烟俊次中佐，这两个日本人报了自己的名字。目前暂驻上海的华北方面日军也就几个军有部分队伍在此，什么动向暂时不清楚，少佐级别以上的军官并没有那么多，名录也非绝密，特工总部似乎也有这样，明天我上午去特工总部一趟，联络那些平时说得上几句话的日本顾问吃顿饭顺便查查这些日军军官的名录，应该能查出今天碰到的这两个日本人是哪个军的，如果是属于浙江那边留有大部队的常驻军” “那就说明，中田功今晚跟我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徐碧成思索道。 唐山海点点头，“除此以外，我们试着再找些别的线索，如果都能佐证中田功所说的日军动向，也许，我们该尽快向重庆发报示警” “即便是真的，中田功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他不是日本的情报人员吗”徐碧成不解。 “我想，也许他是日本共产党，我有听闻中共与一个日本共党潜伏在日军高层内部的情报小组有合作，有很大的可能性，中田功就是小组成员不，以他的级别，甚至也许他是小组的领导只是，他们一直只跟中共合作，重庆那边的反战联盟虽然有过情报合作的建议，我们的高层却不太愿意相信他们，不仅因为他们是日本人，也因为他们当中有人是日本的共chan党吧” “哼，不是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防ng就防ng呗，那日本人就算是共产党也跟你中国的国民党没什么关系啊，看人家共chan党多会用人，都有了个深入日军内部的情报小组了”徐碧成不满地撇了下嘴巴，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虽说中田功要真是这个情报小组的人员，他这么跟你说日军的动向也蛮冒险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是一直都跟中共合作的吗，把情报告诉你干嘛，不会以为你是中共的人吧” “不会。”唐山海摇头，“他肯定有能够联系的中共交通员的，至于为什么要告诉我，或许他以他的权限和手腕调查到了足够的信息判断出我们是军统的人之所以告诉我们这些，我猜是因为明显日军的这个动向是针对重庆政府第三战区的，他希望我们向重庆示警通过中共那边的话，也许重庆政府不会轻易相信又或者辗转交接情报的时间过长会来不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2章 250苏三省的打探 250苏三省的打探 徐碧成边听边点头，还是道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那我们能相信他吗万一他不过是诱敌之计，要趁着我们发报的时候跟特高课配合来抓熟地黄的” “所以我们必须尽可能掌握更多的信息来做出判断。”唐山海肯定了徐碧成的问题，也谈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工作只是搜集情报参与初步的方案以供军部参考，抓间谍不属于他的职责，而且，南造云子交好的那几个日军高级军官中，也没听说过有他，这个我们可以想办法再打听一下。” “嗯。”徐碧成点头，突然高兴了一些，“照你这么说，那这消息真实的可能性很大了。万一是真的，我们就尽快发报给重庆，让那边在第三战区做好准备，狠狠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哼，让他们得瑟什么党国无人” “是的。”唐山海抬头赞赏地看他，“就算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党国也是有人始终在坚持的。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傻等着陶大春回到上海，该做什么还要做什么，尤其”唐山海面上有了一丝微笑，“要让这些日本人和汉奸认识到，即使军统上海区没了，他们也没法那么舒坦。” “我明白了，哥。”徐碧成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怕唐山海不同意，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只是握着唐山海重新被热水捂暖了的手，放松地笑了笑。 此时，除了嘴上说着的关于中田功告知的日军动向的事，唐山海还想的是，不能等重庆来人了，苏三省跟曾树都得死。自己一刻也不想等了。 只是这话说出来，徐碧成免不了又会担忧，也肯定会阻止。 唐山海的理智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是冲动了，但是血液的热度让他无法再安然等下去了。 就算这些前军统人员懦弱不堪至此的原因不全在苏三省这些叛徒身上，但他的巨大背叛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光这一件事，苏三省和曾树二人都是百死不足惜。 第二天一早，瞅着三分队队长室的门开了，应该是苏三省来上班了，阿强进去献殷勤地给他打点开水。 苏三省一来就端了军统上海站，起初阿强还以为自己遇到贵人了，可以跟着这位特工总部的新贵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愁上头没有人罩着，不用天天看扁头还有那个原本什么玩意都不是的张大贵得瑟了，没想到自己还没高兴几天，苏三省就惹来了一桩祸事，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阿强琢磨着哪怕毕忠良和陈深都看苏三省不爽，想给新来的三分队队长下绊子，可主要还是日本人影佐罩着苏三省，所以苏三省也才能什么事都没有。只要日本人站在苏三省这边，苏三省就还是特工总部的新贵，自己也就还有希望，所以还是得老老实实给苏三省当差讨新主子欢心才是正道况且，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大起大落之下，阿强跟苏三省一样在行动处低调了很多，默默做事，遇见扁头和张大贵也都低眉顺眼的，不像苏三省刚来那样说话硬气了。 阿强刚拿了暖水瓶要拎走去打开水，站在窗边一直望着楼下不做声的苏三省突然问了一句，“这陈队长怎么总是坐唐队长的车过来上班啊” 阿强跟着去窗前看了一眼，就见陈深搭着唐山海的肩背与徐碧成一道下了车向行动处办公大楼走来。“他们住一起啊，唐队长有车，陈队长虽然也有，不过他懒得开，车经常就在行动处放着，更喜欢蹭唐队长的车吧。说起来，毕处长也有点不厚道，陈队长跟唐队长都有配车，怎么就苏队长您”阿强刚要表达一些抱怨，就被苏三省打断了。 苏三省的想法跟阿强显然不在一条道上，其实他都去唐山海家送过几回中药了，哪能不知道陈深跟唐山海住一栋楼，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他想知道的，“他们住一起啊，喔，我有听说过不过，好像唐队长刚来就住国富门路了，那时陈队长应该是住别的地方啊，他们怎么就住到一起去了” 阿强自然知无不言，笑了笑，“嘿，这还不是陈队长有一阵子挺倒霉的么，总被刺杀，有一回那飓风队竟然直接在他家放了炸弹，把他家都炸飞了，他就要求换地方了，然后就换到了唐队长楼下的房间了对了，那次爆炸，还是唐队长碰巧路过救了陈队长送去医院的呢” “爆炸”苏三省看了看阿强，不知想着什么，“唐队长和李小男分别住了楼上的两套公寓，楼下就是三四个房间，陈深就只住了一间，还有其他几个房间就没人住了” “是啊。”阿强点头，“本来楼下几个房间都是放杂物的，因为陈队长非要搬进去住，所以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其他房间也都是杂物，不好住人的当然，要是非有人想住，也可以再收拾收拾，把杂物直接都放到咱们行动处的仓库大楼里，反正空地方还挺多，其实那栋楼可是处里最好的房子，一般人哪能住得进去，宁愿空着也不会借给我们这些小喽啰住的，现在住了两个队长，恐怕也不会再允许分配人进去住了” “喔，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苏三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满意了，点点头道。 “好叻。”阿强答应了一声，拎着暖水瓶先出了办公室。 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紧盯着的人已经进入大楼，看不到什么了。苏三省摸着下巴思考着昨晚与南造云子会面的情景。 南造云子“邀请”他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根本没什么合胃口的，搞得他一边吃那些小碟子小盘子里看着冷冷清清的东西一边想念姐姐在家里做的热腾腾的家常菜。当然，南造云子的主要目的不是吃饭，苏三省维持着近乎木讷的表象，很快就听出来了这女人打的什么算盘。她先是提及听说了苏三省在特工总部的遭遇，假模假式地打抱不平一番后，就开始说关于毕忠良的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多疑小气锱铢必较这些之外，为人阴损刻薄虎狼之心甚至心思不纯，话锋一转说到了唐山海身上，从唐山海的出身来历到其接近特工总部高层核心的作为，认为毕忠良与唐山海可能有所勾结，与重庆那边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她有所怀疑，苦于一时找不到线索，前些日子有意试探一番倒先被对方有了准备摆了一道，话语之间有欲联合苏三省一起合作找出毕忠良和唐山海的真正把柄共同报仇出气的意思。 这个女人苏三省内心冷笑。南造云子之前打算在行动处搞事找人替罪被唐山海反过来将了一军的事，苏三省也有耳闻，唐山海耳朵上的伤就是南造云子弄的，对于这个女人天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这次事件，这个女人好像就更加恨上了唐山海，包括毕忠良。 苏三省面上无表情，对于南造云子针对唐山海的那些话不以为意，不过他确实是恨毕忠良的，如果能跟这个女人合作设法搞一搞毕忠良，他倒是不介意，况且，这女人还一副一心要拉唐山海下水的模样，自己搞清楚她到底打什么算盘也有利于在必要的时候帮一下唐山海。 因此，苏三省并没有直接拒绝南造云子的“好意”，只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毕忠良的不满，有意无意地答应跟南造云子从此之后共享一些信息，他会在适当的时机告知南造云子关于毕忠良和唐山海的“可疑”动向。 南造云子对苏三省也在考察，知道不能急于求成，最初就是想先互相了解一下，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这第一次会面就不算白费。因此没有多说什么，与苏三省吃吃喝喝一顿后相对友好地互相道了别，各回各家。 苏三省回到家后，苏翠兰一边抱怨他回家太晚质问客人在哪儿一边将冷掉的菜又都热了一遍摆到桌上，苏三省含糊说了一下临时有事没来得及通知，对着满桌子菜大快朵颐，两颊塞得鼓鼓的跟只仓鼠似的，惹得苏翠兰发笑，生了一腔怜爱，给他狠狠地夹了一大碗菜。 陈深照常去二分队队长室喝茶的时候，唐山海正翻看着面前一大摞的报纸，都是近期的报刊自然主要是日本人支持或者汪伪政府同意发行的以鼓吹日本人在东亚的政策和新政府为主的各种“官方主流”报刊，经常会有各地什么战役大捷的消息，有时也会有关于日本人和汪伪部队一些已经公开的重大军事动向的报道其中有真有假，不乏夸张的成分，与其信这些，还不如相信新政府内部发行的不定期的内参资料，这上面的消息还可靠一些。综合这些全部资料加以分析的话，经常也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这么用功啊不是又打算搞什么吧”陈深喝着碧螺春来到唐山海身边，眼睛望着那些报刊资料，感觉唐山海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3章 251敲打柳美娜 251敲打柳美娜 “我能搞什么啊又不像陈队长在这里这么多年什么情况都清楚，我到现在摸不清状况的地方还多着呢，多看看才能知道得更多。”唐山海不避开他，目光继续盯着桌上的资料，回答得漫不经心。 “瞧你这话说得，你想知道什么，尊口多开开问问我，让我告诉你不就行了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吧，唐队长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跟老毕学这个臭毛病，不然容易交不到朋友的”陈深一屁股靠上唐山海的桌子，一张口又是几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的不着调的玩笑话。 唐山海还没给陈深一个懒得理会的白眼，门边上传来了几声轻叩。一抬头，是苏三省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望着屋内。 “哟，陈队长也在啊，我没打扰两位谈什么事吧”苏三省脸上堆着笑，话语里透着廉价的歉意廉价到他都并无一点抱歉的表示，比如“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之类的客气话。 “没打扰啊，不过我们是在谈话呢，要不苏队长过会儿来找唐队长”陈深也不客气地发问，笑意虚伪地挂在那张白净的面孔上。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唐山海冷冷瞥了眼陈深，转过头来是温意满满的微笑，两种态度截然不同，“苏队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三省笑了笑，是真的高兴地笑了，“喔，也没什么，我就是刚来处里，有些情况不熟悉，又担心跟上次一样不小心就坏了处里的什么规矩再造成误会，所以想来请教一下唐队长关于总务处那边应该怎么先批假或者避免扣工资的问题” “好啊。”唐山海随手收了收面前的资料，站起身来扣上西装扣子，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脱离身边那个讨人厌的行走的陈姓“烦人精”的理由，一脸轻松地答应道，“正好我手头暂且没什么事，要不我就陪你去一趟总务处找牛科长问一问吧，牛科长为人挺好说话的，你多接触接触就好了”说着也没管陈深，直接走到了苏三省面前一抬手，就是一起出去的架势。 苏三省自然求之不得，望了望唐山海身后陡然冒出来了一脸黑气的陈深，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的话，脚步已经忙不迭地跟着唐山海出了办公室。至于陈深怎么办喔，那关他什么事喔，唐山海都不管这家伙了。 待两人走出去之后，陈深黑着的脸收了一收，目光放回了唐山海刚才看的那些报刊资料上，貌似无聊随便地扒拉着自己也仔细看了起来。 徐碧成誊写完今天刚送到机要处来的一份文件，就拿着办公桌上这几天处理完的文件去柳美娜的办公室归档，顺便再打听一下处里有没有关于近期伪军军职衔级人员的最新名单。 上海军统站那些投诚人员的名单信息都是行动处这边整理的，特工总部刚下了正式文件就这些人员如何安排的问题做了个决定，有一些人留在上海任职，住址都没怎么变估计是觉得军统站和飓风队都被摧毁了，自觉没什么危机了，也不需要搬家避什么祸吧。工作需要必须接触这些文件的徐碧成将这些信息都记得清清楚楚。脚步轻快地去着档案室的路上，他心情愉快起来，开始盘算起自己“有一个算一个能一不放过都不放过”的计划。 行动处办公室里，毕忠良偶得闲暇练着毛笔字，字没写几笔，脑子里已不知过了几千几万道沟壑了。他练字只是让自己放松思考的一个手段，至于心思，从不在练字本身。 “唐山海那边又怎么了”毕忠良漫不经心地勾勒了一个笔画，貌似随意地发问。 因为电话传召而刚走进来的刘二宝脸上挂着恭敬地笑容老实回答，“好像是唐队长带苏队长去牛科长那里咨询办理批假出勤的手续，撇下了陈队长，然后，陈队长待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回一分队队长室了。” “出息。一天到晚撩唐山海”毕忠良哂笑了一声，想到唐山海最近与苏三省逐渐亲密的关系，唇角翘起的弧度又慢慢凝起，字也写不下去了，但没放下笔，继续心不在焉地写着，不再提这话茬，转而问起刘二宝别的问题，这也是他叫刘二宝过来的目的。“二宝，你觉得，柳美娜这个人，怎么样 刘二宝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柳美娜这个人啊，办事还比较稳当，就有点嘴碎，人还挺聪明的。我跟您汇报过的处座，之前一次就唐队长刚来跟陈深去南京出差的时候，您让我去陈深办公室找他的公文包，是柳美娜给我打的掩护。” 毕忠良也想起来了，当时他怀疑陈深有异动，那日平时从不提包的陈深居然拎着公文包来上班，陈深就让刘二宝想办法拿到这公文包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后来公文包还是被李小男按照陈深的嘱咐取走了，刘二宝找人趁李小男不备偷走了公文包，里面只有些无足轻重的零碎物品，钱都没多少，还得再送到警察局辗转地让李小男再领回去。刘二宝确定，柳美娜看到了李小男到陈深办公室时同样在办公室里翻找着公文包惊慌之下躲在了柜子里的自己，但柳美娜没有揭穿自己，在李小男面前掩饰了自己的存在。当时听完汇报后，毕忠良就觉得，这柳美娜也是个有点小意思的人。 待刘二宝出去叫了柳美娜进来，毕忠良挂上了平常那般的和善微笑。“美娜，这些天，重新整理档案室的资料，工作量很大，辛苦你了。” 柳美娜其实心里有些惴惴的，她还没忘记整理档案前那一大早上毕忠良云里雾里的诡异敲打，嘴上客套着，不自然地笑笑，“不辛苦，应该的，再说还有陈队长和唐队长帮忙呢，熟人搭配事半功倍。” “陈队长和唐队长都是熟人搭配不是还有情侣搭配吗”毕忠良一脸和颜悦色，口气让柳美娜下意识地想打寒战。 “处座，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就是按照您的吩咐，那天都努力工作呢，可不分什么情侣不情侣的搭配。”柳美娜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加拘谨了。 毕忠良想起什么，一派平和有些遗憾地说，“之前我还想过，陈深和你，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想着也许你们俩能一起过个日子呢。” 柳美娜不知道毕忠良为什么忽然提这茬，为难地笑了笑，满是谦辞，“陈队长这样一表人才的男的，盯着他的人可多了，我可守不住，不敢想。”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是唐山海的女朋友，哪怕是名义上的，那在别人眼中也是正儿八经有主的了。她可没打算跟陈深弄出个什么花边小道出来。 毕忠良盯着她，大约有一两秒，脸上的神色愈发和蔼，语气也近乎温柔，“唐队长呢，喜欢吗” “喜欢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柳美娜才注意到毕忠良这忽然温和至极的神色，顿时有些被惊到，不由得笑出声来给自己壮胆掩饰，连续笑了好几声，柳美娜才停下来，笑意略带僵硬，“处座，您您就别埋汰我了。唐队长这样的，我本来更不敢想的。但是可能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所以这辈子才能遇上唐队长吧他现在中意我，我就很满足了。万一哪天他不中意了，那我想守其实也是守不住的。”说到后来，柳美娜满是心甘情愿的幸福神色。 “最近我看，唐队长往你那里跑得挺欢的呀这都不用你守了，是他紧张你”毕忠良语气轻柔到了极点，愈发令柳美娜胆战心惊。 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给唐山海添麻烦，柳美娜迅速又想到上次毕忠良语焉不详的试探，即便没想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意欲何为，也绝不能因为自己让唐山海在毕忠良这里多了半点不好的怀疑，于是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大方开口，不复先前的那点畏惧，“哟，处座，岂止唐队长呀，往我档案室那儿跑的男人，几时少过” “那你有没有听到唐队长抱怨过，说陈深总给他难堪，我又总是不管的事情你对唐队长和李小男的事，清楚吗”毕忠良慢悠悠地继续问。 “这个跟咱们的工作有关系吗”柳美娜一阵迟疑，不由得反问，问出口来看到毕忠良不变的“和善”笑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面对毕忠良这样的笑面虎，手下人是没有半点拒绝回答的权利的。于是柳美娜连忙清咳了几声嗓子，给自己找补解释道，“那，那个，处、处座，我是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工作上的事，我当然有问必答，可是跟工作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好乱说别人家的私事，更何况，这还涉及到山海的事情，您说是不是我只能告诉你，我相信山海不是那样的人，李小姐跟山海的事，一定是误会。那李小姐一直喜欢的都是陈队长，她怎么会转性突然跟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4章 252人各有忙 252人各有忙 毕忠良笑容依旧，点点头，“好吧，美娜，我了解了，你对山海呢，没的说。不过，美娜，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分两种人，一种人呢，叫自知之明，他晓得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另外一种人呢，叫做自作聪明，他以为暂时可以避过所有人的耳目，但是早晚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对吗” 柳美娜说不清自己在毕忠良心中是一个自知之明还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似乎有些像是前者。这语气似嘲讽非嘲讽，怎么听怎么都透着点阴恻恻的味道，可柳美娜实在不明白毕忠良对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态度。 想了想，柳美娜还是觉得自己听不明白，所以干脆迫不及待地袒露了自己的不明白，尴尬地笑了笑，自贬示弱道，“处座，其实吧，您知道我的，我就是个笨女人，没别的小心思，我就想找个好男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没别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了。”毕忠良点点头，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我知道美娜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所以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柳美娜露出了疑惑又胆怯的眼神。 “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要不然的话，日本人会找我们的麻烦。”毕忠良只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让柳美娜陡然一个激灵。 毕忠良要在柳美娜这儿早早埋下一颗暗棋，并非即时会触发，可一旦触发，必定能弄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他一点也不着急，面对猎物，猛兽向来很有耐心，着急的人，总是会先露出马脚的。他愿意等着某些人自动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回到档案室，柳美娜一时出神，没留意在档案室等候了一些时候的徐碧成，直到徐碧成唤她的名字，柳美娜才回过神来。 不知毕忠良跟柳美娜说了什么，柳美娜有些不在状态，大概又是因为在行动处里跟唐山海的某些举止受了些责备吧。徐碧成没多在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默默地记了下来。 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 堂屋里一张摆满了荤菜素菜的八仙桌上，东倒西歪地趴了两三个人，还有一个人直接滚到了地上，全都没有什么声响。桌上各人面前多半还有着半碗或者小半碗没喝完的白酒，猛一看着像是他们全部喝醉了睡过去了。不过凑近了略仔细看，就能发现每人脸色都不正常了，嘴巴边都吐出了些白沫，有的表情极度扭曲，双手揪着领口。有一个张大着嘴巴，眼珠都突出来了，临死之前想必是异常痛苦的。 确认没有一个活人，之前早早封死了门的徐碧成察看现场没有遗漏任何东西后，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整了整下领带和衣服下摆。 这几个人都是前军统上海区的人，包括那日被唐山海在黎少昆面前解了围的两个人，他们今日约了两个要好的前同事一起吃饭商量前途。徐碧成一副拉拢的姿态近日打了个电话询问黎少昆那边还有没有人找他们麻烦，他们自是感激不尽顺嘴把这事也告知了徐碧成，时间和地点都说了个透彻。 徐碧成跟唐山海一道下班后就借口去调查黎少昆以及那天那两个日本军官的行踪，暗中去这些前军统人员吃饭的地址那儿布置了。这些人约定吃饭的地方是其中某一人的住所，属相对较为宽敞的小院这个地址并不是这人在新政府登记报告的地址，看来也是有点心眼的。厨房在厢房一侧，院墙很矮，摸进去找到饭锅下个毒对徐碧成完全没什么困难。 将所有门窗都关得死死的，除了出口的门，徐碧成倒了一坛子酒在地上，然后从一人兜里掏出包香烟，点了几根扔在流淌的酒液上，在火苗生机勃勃地窜上来时，他不慌不忙走出了堂屋和小院，照样仔细地锁上了屋门和院门。 走远了些，再回头看，小院中透出的火光还不是很明显，远远看着更像灯火，慢慢地，才能感觉到火势大了些。 周围人家毫无所觉。等到别人察觉了，里面应该也烧得差不多了。 徐碧成满意了，加快脚步，迅速隐匿到了无边的黑暗中，仿若一个幽灵般，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回到家的时候，唐山海正在客厅弯腰俯在桌上对着铺开的一张浙赣地区地图比划着什么。见徐碧成回来，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先停下了手中的事，起身就给徐碧成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今天回来这么迟没发生什么情况吧如果觉得吃力就别跟了，万一被发现” “放心，我不会冒险的，今天就在外面等的时间比较长。”徐碧成一脸镇静地说着谎也不全部是谎言，虽然接下来的信息他其实昨天就跟踪到了，“我查到了，小琦太郎和烟俊次已经先去杭州了，黎少昆最近也在整备军队，确实是有大动作了” 果然，唐山海的注意力立刻全部集中到后面那些话上了，低头看着面前的地图，指尖在余杭地区比了比，“这两天跟特工总部那几个日本顾问吃饭的时候，我也打听到一个消息，有个比较熟悉江浙地区情形的顾问似乎是以调查团的名义也先去浙江那边了，具体什么地点时间不清楚，他们没有向我透露太多。我估计就是先去刺探地形军情什么的还有，他们中有人也与中田功有过来往，谈话闲聊的时候，提到了南造云子这人在军部其实被许多人不喜，跟不少中底层的军官有些或多或少的矛盾，中田功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 “那就是说，中田功跟南造云子关系不好，不太可能配合特高科进行什么诱捕行动从我们目前探听到的各种其他消息来看，中田功告诉给我们的那个日军的动向，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徐碧成道。 “还有两天时间，我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获取更多信息，虽然大致确定中田功的消息是真实的，还是要尽量取得更详细的情报发给重庆。”唐山海望着地图，抿嘴思考道。 “这些日子没什么人盯我们，应该问题不大。”徐碧成眼珠转了一下，又道，“黎少昆这人不太容易跟，身边人太多。我今天看到他副官了，感觉他这边比较好下手，要不这几天下班我也照样出去跟一下他，也许会有什么想不到的收获。” “也好，你自己小心就是，保证自身安全是第一要务。”唐山海点头，并没有想到徐碧成这话还有别的目的。 陈深这几天有点寂寞。感觉大家都很忙，就他一个人穷极无聊。 唐山海就不用提了，最近天天往特工总部那边跑，永远是早有安排，每天晚上不是跟日本人就是特工总部什么官员秘书或者又是哪个富家同学约了饭局。吃就吃吧，也没见吃了多长些肉来，那小身段瞧着还越吃越瘦下去了，脸颊上的小肉包也没长出来一点。 毕忠良最近开会不断，刚又去了一趟南京，梅花堂那边也是天天跑，不知道搞什么，每次开完回来都是一脸凝重，阴沉沉的不知又在想什么阴招，好像跟那什么归零计划有关。陈深有心要探听点什么消息，往往刚开了个头打趣还没说什么，就被毕忠良满眼“大人物的事情你一小赤佬少过问”的看小孩似的嫌弃目光给打回去了，甚至还主动塞了些钱给他让他去米高梅打发时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让陈深更警惕了，可一时半会儿面对防备心和警戒心满级的老毕他也是无从下手。 他跟唐山海探讨过这归零计划到底什么来路，毕忠良给他们看到的那个文件档案袋里是不是真的归零计划还是有意在引诱他们做出某种错误举动，讨论了半天，他们都一致认为老毕经常拿这文件袋去开会，柳美娜也透露老毕时常开完会了会往文件袋里再加些东西而且不是每一次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厚度，不管这是不是真的计划，至少说明还是个未有最终定论的计划，目前仍有修改补充，甚至可能这就是个假计划，即便是真的，陈深他们就是能偷到手，也很可能会与最终的计划有出入。因此在没有最终计划定下来的情况下，陈深和唐山海都决定对归零计划暂不出手，只随时关注，静观其变。 因此目前陈深没找到什么事干，可是唐山海忙得脚不沾地的让他十分狐疑。 想去找柳美娜探听点什么吧，这柳姑娘现在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都是跟她的亲亲男友唐山海或者男友的弟弟徐碧成分享，对自己明显没以前那么热情好套话了。而且最近她也是总往特工总部和梅机关那边跑，似乎是为日军的什么大计划要进行特别培训，内容自然是极机密的。人见得少，话说得少，想打探什么自然就更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5章 253徐碧成的透露 253徐碧成的透露 想到了徐碧成，陈深也气，唐山海天天跟这个吃饭那个吃饭，徐碧成这个向来的唐山海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居然也不怎么陪着唐山海去了，自己成天在街上不知转悠什么。 思来想去，这天，陈深隐隐担忧之下，闲极无聊死乞白赖跟在唐山海和徐碧成后面下班出了行动处。 到了一处唐山海跟人约好的饭店，眼见唐山海进了饭店，徐碧成没陪同，竟是自己开车去街上满马路到处转，陈深压根看不出他在做什么，后来徐碧成察觉了什么，在一个路口直接等着陈深，嘴角带笑眼睛带刀子地问陈深跟着自己干什么。陈深见藏不下去，只好大大方方走出来，说自己是路过。 “路过路过跟了我三个马路五条街七个路口九个拐弯啊”徐碧成哼了一声，眯着眼看陈深，“陈队长是这么无聊的人” “数得这么清楚，我看有人比我更无聊啊。”陈深上了吉普车的后座，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心虚。 “你有这心思还不如多费点劲去跟跟毕忠良想办法搞到他参加会议带回的那些文件。”徐碧成蹙眉冷冷道。 “哟，你还知道有文件啊那不是你们知道得比我多嘛，知不知道是什么文件”陈深不软不硬地回一句。 “哼，日本人秘密准备的东西，防下面人防得死紧，李默群都不敢多说几个字，我们能知道什么，还不是连蒙带猜。”徐碧成气哼哼又有些无奈道。 陈深长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打听不到什么，我就更没办法了。老毕最近开会好像是有带回些东西，不过都不是正式文件吧，一回来就把办公室门关着，等我进去，一股纸糊的味道，可能有用的东西都他被烧了。” “那你盯着我就更没道理了，我能有什么消息会比毕忠良还知道得多吗”徐碧成皱眉瞪他。 陈深摇头，冲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谁说我盯你了我就是路过。可是”陈深脸色正经起来，“这种时候，你和山海着急也不要病急乱投医啊，活动也太频繁了点，你们不会是背着我要搞什么事吧咱们是同盟，有些消息共享一下总是应该的，你说是吧” 徐碧成了然地点点头，“喔，听出来了，感情你不是担心我们的安全，是担心我们吃独食啊放心，行动处有什么秘密不都是你陈大队长先知道嘛，我们哪能吃得了独食。”他低眉顿了顿，这种瞬间思考什么的神色并没有逃过陈深的眼睛。 “那你们最近在搞什么啊可别冲动了，你哥最近白天上班不理我晚上又不见人”陈深语气不由自主地幽怨起来，“我” “你真担心”徐碧成挑眉看他，嘴角一点嘲弄的笑意。 “你不担心”陈深反问，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还是，你们组织给你们下达什么新任务了军统上海区刚被端，你们的上头没这么快联系到你们吧喔，你们有个备用密码本，可就凭你们两个人能做什么啊你们那上头不怕就剩你们这点独苗也瞎搞没了就算目前好像风头要过去了，你们还是得继续安静蛰伏一阵再说，最近这动向有点太高调了，真觉得毕忠良忙着开会就不注意你们了啊” “他注意也抓不到什么”徐碧成嘴巴抿了抿，脸上不是毫无忧虑，瞧着陈深是真的显露了一点忧心的模样，心思一转。这个时候，既然陈深主动找上门来，稍微透露一点给他也好，也许他真的会帮忙呢毕竟关于日军浙赣动向的情报，跟中共的利益是没什么冲突的。思及此，徐碧成欲擒故纵地摇了摇头，“陈深，这件事你别管了，跟你要找的那什么绝密计划没关系。我哥和我最近忙着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陈深追问着，马上注意到碧成颇有顾虑的模样，加紧卖好，“你们想打听什么，或许我可以帮点忙你说你们军统上海区都没了，陶大春也走了，就靠你哥和你，最近这么瞎扑腾能干什么呀告诉我，这个时候你们也没什么可以被我害的吧咱不是同盟嘛，互相帮助懂不懂” “主要是我哥不想欠你人情了呗。”徐碧成没好气道，“这事他不想拉你下水。” “到底什么事”陈深愈发想知道了。 “说不定你还是能帮上点忙的。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我哥啊。”徐碧成向他一抬头。 “知道了知道了。”陈深不耐烦点头答应。 “我们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日军在浙赣一带会有较大的军事动作，我哥和我正想办法努力收集各种消息来确证这件事并且想掌握尽量多的情况，好汇报给重庆及时示警。这事我不怕你们知道，反正共chan党总不会指望日本人打败国军继续扩大沦陷区，你要是能想办法就想办法，没办法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没什么大的变动，大概顶多再过两天，我哥和我就要想办法给重庆发电报了到时候这个方面你点便利也算是帮助我们了”徐碧成干脆说出了重点，至于这情报的来源他认为没有必要跟陈深太详细地说明。 “浙赣”陈深知道关于情报的来源对任何特工来说都是轻易不能透露给外人的消息，对方能告诉他这事情已经是对于自己的高度信任了，所以没有问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只是蹙眉开始思索，“这个是没怎么听说，不过日军最近有动作是肯定的，老毕有次从梅机关那里回来也提到了特高科最近好像在上海的在驻日军部队内部正配合协查什么重新完善军事信息保密制度，可能还已经盯住了什么目标或许就是在为这次较大的军事行动先进行内部清扫，确保没有消息泄露” “可惜特工总部没有有建制的部队，无论日军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像剿匪司令部这些地方容易得到消息。我们只能在外围调查。”徐碧成摇头叹息道。 “反过来说，这样更有利于你们的掩护吧。有军事行动泄密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毕竟隔得太远，倒是那些接触命令文件的人会第一个被怀疑，那又不是好事。”陈深笑了笑说。 徐碧成点点头，瞥了眼陈深，“这下你放心点了吧，我哥和我这些天就算忙这些，也没法确凿判断这次日军的军事行动，真正跟军事行动有关的直接人员我们很难接触到，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自己拿来分析只不过听到的越多，有时分析就越接近真相了。” “好，我明白了，我也去多方打探一下。对了，我那米高梅的老朋友莉莉小姐好像有个相好就是一个日本军官，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次军事行动的部队里。要不，你送我去米高梅，或者你也一起去玩玩”陈深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似地，有点兴奋道，“唐山海也可以来。我得教教他，打听消息不能只走上层路线，像我这样，多跟莉莉啊露西啊这些人接触，可是经常能知道点出其不意的有用消息呢。” “算了吧。”徐碧成兴致缺缺，看着陈深一脸盘算没安好心的黄鼠狼样就有点后悔的情绪了，“你想去米高梅就自己去，我也有事忙着呢。” 谁放心让我哥跟你去米高梅找那些小姐妹啊徐碧成腹诽着扔下了陈深在街上，自己开着车就走了。 陈深盯着徐碧成如愿以偿搞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心情好了一点，于是慢悠悠地往米高梅那边去，盘算着除了莉莉那还能如何打听到关于日军最近军事动向的消息。既然有了努力的方向，其他的事对陈深来说就好办多了。 在米高梅碰到正好空档的莉莉时，连向来幸运惯了的陈深都想感叹一句自己的运气真不赖。 莉莉对于陈深当然是亲近得很，被陈深陪着又上街又做头发的，随便陈深问什么，自己噼里啪啦都能说一堆话出来，她年轻貌美不说，关键是头脑灵活说话爽利，最近见了谁吃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像她这种普通舞女，最怕跟客人说话没法聊下去，也知道客人找自己主要是为了图个开心的，除了长得好看，嘴皮子甜会哄人开心热情大方也是很重要的留客利器，所以早练就了说话多的毛病，碰见害羞内向点的客人也不怕冷场。 因此一晚上下来，陈深把最近两天莉莉跟那个什么日本老相好相处的情况以及来龙去脉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莉莉那个日本老相好最近也要调动，据说就是去杭州一带的，因为说到了那边出美女，莉莉还打趣他不要被那边的美女迷住了心窍忘了自己。关于打仗的事莉莉没问到什么，只是跟陈深才貌似有点真心道，“其实老娘巴不得他死在那儿呢，没他们来占上海我现在生意也不会这么差而且在床上可会折腾人了”后面的话陈深没打断她，笑嘻嘻听完了，还宽慰莉莉以后有选择的话还是别找日本人了，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给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6章 254苏三省到访 254苏三省到访 陪完了莉莉，陈深自己回到国富门路公寓，居然一整栋楼都是黑灯瞎火的。唐山海和徐碧成都没回来不说，竟然连李小男也不在家。难道最近要拍夜戏没听这家伙吹过啊。 走到楼上，陈深站在唐山海家门口发现没人，转身去敲了敲李小男的门，果然也无人应声，不是因为李小男睡得早才没开灯。想了想，好像最近几天李小男也没怎么见到她，上次见面都好几天了，是来送早饭还是送夜宵来着陈深有点记不清了，当时她应该没念叨最近又要拍戏了啊自己虽然漫不经心也是有在听她说话的。 陈深开了楼梯的壁灯，一个人坐在了楼梯上。他不想睡觉，也不想回行动处，想着楼上这两栋公寓里的主人最近触目所及的举动，不知为何总有隐隐的不安。 白天在行动处唐山海尽量避免跟自己会面，除了看文件看报纸处理些杂事，就是跟苏三省走得比较近了。陈深理解唐山海这是做戏做到底的意思，说不定也是要跟苏三省多接触好得到什么消息，可又觉得唐山海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到的那些理由。他挺怕唐山海一时冲动对苏三省出手的，但是每次看到苏三省一脸神清气爽地在自己面前跟唐山海有说有笑，又巴不得有人早点弄死这丫的，想想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说不定唐山海只是觉得拉拢苏三省比自己更有价值才跟人家这么亲热的，想着想着心里的老大的不痛快，又没处发泄。 都这么多天了，唐山海有什么冲动也该冷静下来了。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陈深想，按照徐碧成所说的，唐山海这些日子是在为日军那个什么浙赣军事行动而奔走，搜集完消息还要发电报对了，老毕似乎提到过，过段日子日本人要弄几辆电讯侦缉车过来，最近要开始在特工总部和行动部找人手，毕忠良还希望自己能做些电码相关的培训工作，让自己先准备准备教程资料什么的嗯，得提醒唐山海尽快在这什么电讯侦缉车送过来之前发报到重庆，虽然老毕拿到了军统上海区联络重庆的密码本，但他并没掌握熟地黄的密码本，即便发现有人发报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多小心些总是好的。 缩着长腿蹲坐在楼梯台阶上，陈深脑袋靠着栏杆，看着昏黄的壁灯在光亮的阶梯地板上投下的光影，渐渐地就迷糊起来，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楼下传来的一点动静，陈深马上习惯成自然机警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倾听着楼下动静。有听到唐山海温和道谢的声音，似乎是谁送他回了家，难道不是徐碧成正思索着，陈深嘴角边漫开的笑意在听闻确凿无疑是苏三省那阴沉特别的声音时僵住了。 “唐队长客气了，顺路看到了就送你回家，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什么。倒是上次来过我家之后，未能留你吃饭，家姐一直过意不去，总催着我让请你去家里吃一回呢，她这人就是这样” “我看是苏姐太客气了，这几天应酬多，特工总部那边总有些场面人物是不得不应付的”这是唐山海的回复，一如既往的亲切有礼等等，亲切，这感觉还真比以前亲近了啊 陈深贴着头听着下面逐渐走近屋子的对话声和脚步声，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都到了这里了，苏队长不妨喝杯茶再走，不过太晚了要是苏队长想早点休息” “没事，我上楼喝杯水马上走，也不想打扰唐先生休息的。” 唐山海和苏三省边说边走上楼梯，抬眼就发现楼上最上面一级阶梯上坐着的陈深，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们，眼里冒着不善的光芒，跟扑腾扑腾的小火苗似的。 “陈队长，你怎么在这儿，是在等唐队长”苏三省看见唐山海发愣的眼神，转头直视等了半天的陈深，惊诧中透着股莫名的痛快发问。 唐山海眨了个眼睛，抢先说道，“陈队长是在等小男吧她还没回来吗听碧成说，这几天小男出外景拍戏，还挺忙的，有时候就直接住公司宿舍，不回来了。” 陈深接受到了唐山海话里暗暗的警告，摸了摸后脑勺，站起来，一下没站稳，扶了扶楼梯栏杆，“是这样啊，那唐队长让我去你家里也喝口热茶吧，楼下房间里没水，再烧水的话没你家那煤气灶快。” 唐山海今天见到苏三省心里也是一咯噔，不比陈深痛快多少。他今晚与特工总部的人吃饭，出了饭店正要招手人力车，苏三省就开着那小摩托过来，兴致勃勃地说好巧，非得送他回家。 巧个鬼，摆明了有备而来。 一时间唐山海惊疑不定，以为苏三省是察觉到了什么特意来盯梢自己。既然推脱不掉对方热情的邀请，就顺水推舟坐上了苏三省笑摩托的后座，顺便随便聊聊天试图打探点什么来。 苏三省说家姐刚到上海来不太习惯，晚上睡不着，家里临着大街，不时有车子经过，不像农村乡下夜晚寂静得除了狗吠鸡鸣什么声响都没有，这都好几天没有个好觉了，苏三省瞧着苏翠兰的黑眼圈觉得不行，干脆上街来转悠想买点安眠药了。没想到正好碰见了唐山海。说着还让唐山海去摸了摸他的衣袋，鼓鼓囊囊的是个药瓶的小方纸盒的形状。 当时唐山海戴着头盔坐在苏三省摩托车后座上，被夜风吹得沾染了酒意的脑子清醒得不行，拘束在后座上微抱着苏三省的腰正疑惑对方到底什么目的，冷不防被人抓着手就去摸上了衣服口袋，不由自主地身子前倾，与苏三省的背部贴紧了，倒是个搂得更亲密的姿势。 苏三省车子开得不快，可专门拣着路面不平的小巷什么的走，说这样能抄近路，颠簸得唐山海不得不紧紧抱住对方来维持平衡，前胸贴着后背的，没多久两人的温度就融在一起。 其实唐山海不介意走远道，只要能别这么颠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唐山海跟苏三省道了谢，客气了两句，那人居然接了话要来楼上喝口水再走，唐山海没辙，迎着人上楼意外地看见了楼梯口坐着有几分可怜巴巴的陈深。 明示暗示让陈深赶紧走人少搀和，后者装不知道，大晚上的也要喝什么茶。 当着苏三省的面，唐山海给了陈深一个白眼，并没有伪装的成分，包括他一脸不爽的模样。 在唐山海公寓的客厅里，陈深和苏三省面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杯泡好的茶，还是明前的龙井。 唐山海晚上不想喝茶，自己弄了杯白开水随便抿了抿。人没坐下，倚着椅子捧了杯水就那么站着，瞧着一张桌子上的陈深和苏三省，莫名觉得氛围尴尬。 哪里都有点怪怪的。 更怪了，一般只要陈深在场，不会把气氛搞成这样啊，甭管现场是不是有他讨厌的人。 唐山海咳了一声，感觉三个人死盯着各自水杯不言不语的情景实在诡异，自己先受不了地清咳了一声，结果陈深和苏三省齐刷刷地转头四道视线盯过来。 唐山海眼睛眨了眨，嘴唇不自在地抿了抿，有了种必须说点什么解救自己这个情况的紧迫感，“那个，陈队长，你几点到的就这么一直在等李小姐啊” “也没有很久。刚从米高梅过来的，唐队长和苏队长是去了什么地方啊一起回来”陈深脸上笑了笑，嗯，其实只有脸皮扯起了一点，眼睛里一点笑模样都看不出。 “我和唐队长没去什么地方，就是晚上碰到唐队长刚从上海饭店出来，顺路捎了唐队长回家。”苏三省不等唐山海回答，自动搭腔。 陈深点头，摸了摸下巴，一副回想的神色，“我没记错的话，苏队长家住在三福弄，跟我们这公寓不是一个方向吧哪来的顺路啊” “骑摩托车都很快，也没有多远。陈队长这么较真啊”苏三省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我这哪是较真啊，比不了苏队长这么有心。”陈深满不在乎地那么一说。 不对劲。喝着白水的唐山海感觉面前的陈深和苏三省都有些没有缘由的味，尤其是陈深，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总之大晚上的这两人在这儿都很碍事。 “陈队长，茶也喝了，天色也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想不到说别的话了，唐山海客气地说着逐客令。 “我还想洗个澡，唐队长别赶我走，你知道的，楼下可没热水洗澡。”说完不管唐山海和苏三省什么脸色，陈深径直往浴室方向走，脱了外套在沙发，看了看随意地在找着什么问道，“哎，好像小男说为了方便把我洗干净的衣服放了两套在这儿了，唐队长你知道在哪儿吗” 唐山海气结，语气一硬，“自己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7章 255再访苏宅（1） 255再访苏宅1 苏三省瞧着陈深这快把唐山海家当自己家的得瑟样儿自然是百般不爽，瞅着唐山海也是十分头疼的模样对于这行动处的一分队队长就更加不忿了。自己总不能真的干巴巴坐在这里等陈深洗澡，于是一气喝光了杯里的茶这可是唐山海泡给他的，自然不能浪费，站起身来，对着唐山海道别，“时间是不早了，那唐队长也早点休息，对于某些厚脸皮的人其实没必要那么客气的。” “明白。”唐山海唇角淡淡勾起。 “那唐队长，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空去我家吃饭”苏三省放下茶杯，眼睛盯着杯子里没了水而纠缠在一起成了一坨的茶叶。 “好。”唐山海微笑点头，算是应允。 “嗯，那我姐姐肯定就高兴了，明天下班我接你一起走。”嘴里说着姐姐会高兴，自己的高兴已经忍不住写在脸上的苏三省兴冲冲地说。 送走了苏三省，唐山海关上门。徐碧成不在，陈深不问是有意遮掩，苏三省不问倒是有些刻意，是为了不让自己太疑心吗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唐山海撇撇嘴，他可不信陈深真的在洗澡，热水都没烧呢，现在哪来的热水给他洗澡 来到浴室，唐山海倚在门口，果然，对方只是蹲在浴缸边，开着冷水碰了碰手指头，就哆嗦一下被冷到了似地缩回手，像只被冻到了的小狗。 “今天唱的是哪出啊你跟苏三省抬什么杠”唐山海不满地蹙眉。 “我没跟他抬杠，我只是在跟他对峙，让他别太注意碧成不在的事。”陈深笑嘻嘻地说，抖了抖手上的冷水，来到了唐山海面前，撑着他旁边的门框，伸手抓住对方细致的皓腕，那冷冰冰的湿凉也让唐山海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碧成告诉我了，你们最近想做什么。” “碧成他竟然会告诉你” 唐山海努力要抽回手，陈深不干，翻转了掌心贴上去，又让热意传递过去。“日军的浙赣动向是吧别动，我也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想听就别动嘛，看你手冷的。这苏三省也真是的，一点眼色都没有，让你坐摩托车吹冷风，没见你衣服这么薄受不得风啊。热水我已经在烧了，等会儿就洗澡啊，可别又发热了。” “废话少说。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唐山海果然不动了，任由陈深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和指尖，忍了忍，催促道。 唐山海绝对是陈深此生所见过的最敬业的军统特工了。 陈深心中喟叹一声，左右看了看，仿佛怕隔墙有耳似的，凑近唐山海耳边将莉莉说的话都一一告知给了唐山海听。 唐山海也以为陈深这举动是小心别人听见，是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着这样的姿势仔细听陈深说完了，迅速跟自己最近收到的情报结合分析思考起来，心思一点也不在陈深身上了。 “这么说来，应该是很确定了。日本人果然要在浙赣一带有动作，其实前段时间日本人就有决议不能让国统区的机场发展起来，如果是针对机场并试图借此打击第三战区”说了几句话，唐山海住了嘴，意识到陈深还在这里，他不是徐碧成，不是军统的人，更不是国民党的人。这些话虽无关中共，最好也别在他面前说太多。 陈深好像并没有察觉唐山海这瞬间转换的心思，只是又喝了一大口茶，很无心地奇怪道，“这徐碧成天天盯着什么人啊到现在还没回来” 唐山海不疑有他地给徐碧成解释，“他这些天盯着的人有些多，说是要盯着黎少昆的什么副官吧” “喔。”陈深点点头，喝着自己杯里的茶，抬眼瞅见了苏三省喝光的茶，撇了撇嘴嫌弃，“你说苏三省这哪是喝茶呀，这是牛饮呢吧，一点风雅都不懂。”说着起身将那杯子拎起，将里面剩余的茶叶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顿觉神清气爽，浑身爽利。 唐山海只当陈深好心给自己收拾东西，看陈深倒完了茶叶，自己也随手将陈深没喝完的茶收了倒进厨房垃圾桶，直接不客气地催着陈深快走。 摸了把鼻子，陈深心生一计，又用电讯侦缉车之类的消息多留了些时间，直至徐碧成深夜归家，唐徐二人一起无奈留着陈深洗完澡才赶他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晚霞如红色的纱雾铺满了半边天，城中许多户人家屋中飘出了各式饭菜的香味，已是吃晚饭的时分。 眼前基本都是江南人家餐桌上党见的家常炒菜，荤归荤，素归素，清炒的时蔬和红烧的肉类壁垒分明，颜色可喜，看着就干净清爽，加上充溢鼻尖的食物的热气和香味，唐山海还真看出了一点食欲来。 只是正中间那一大盆卤鸡爪子是怎么回事啊这姐弟俩就这么爱吃这玩意儿啊 “唐队长啊，今天可把你给盼来了。三省说了，他在行动处多亏有你关照，以后也拜托唐队长多关照点了。我家三省做人做事都太实在，人是不错的，就是不会说些好听的话，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亏。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没听说他有什么朋友，我还担心他被欺负呢。没想到他能交到你这么一位体面的朋友，我真替他高兴。唐队长，你可别跟我客气啊，多吃点”苏翠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手就没闲着给唐山海的碗里夹菜，碗快满了也余不得停下，眼看一个硕大的鸡爪子就要戳进自己碗里，唐山海再没法只是安静微笑。 “苏姐，你今天忙活了这么多菜太客气了，你也辛苦了，赶紧坐下吃吧，要吃什么我自己来就行。”唐山海伸出筷子，将苏翠兰夹来的鸡爪子客气而不失礼貌地推进了她的碗里。 “我除了家里烧饭洗衣又没别的事，哪有什么辛苦的。”苏翠兰没看出唐山海举动中对鸡爪子的婉拒，极力推荐着，“哎，唐队长我跟你说啊，上海熟菜店里的鸡爪子都比我家那儿卖的好吃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出的，你尝尝，我家三省从小也特爱吃鸡爪，到上海我两天没买他就惦记着问怎么没买了” 在苏翠兰兴致勃勃坚持要将鸡爪子落户到唐山海碗里的推拒过程中，一直杵在那里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苏三省总算说了句让唐山海松口气的话，“姐，你自己吃吧，别让唐队长为难了。我们吃什么不用你操心，自己夹就好，唐队长第一次来吃饭，别让人不自在啊” “喔。”苏翠兰很听这个弟弟的话，见苏三省开口好像嫌自己话多，她马上话少了，也不再推送鸡爪，放在自己碗里，“那唐队长把这儿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我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过啥世面，要是有啥不懂规矩的地方啊，唐队长可别见怪。” “哪有什么见怪，苏队长和苏姐别嫌我麻烦就好。”唐山海眼看着鸡爪子不再落入自己的碗中，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对，是茶。苏翠兰一开始倒是想给唐山海倒白酒来着，说是她老家酿的一坛子自己带过来的老白干，十几年了。喝惯了洋酒的唐山海对白酒基本是能不沾就不沾的，直接推说自己不喝白酒给拒了。 刚让苏翠兰把白酒拿下去，苏三省接下来就喜滋滋地从里屋拿出了一瓶红酒，“听说唐队长喜欢喝红酒，还好我准备了一瓶。如果唐队长喜欢的话，一瓶不够还有一瓶的”他没敢对唐山海说实话，这就是他投诚前从李默群公馆附近的那个外国人的家里偷出来的红酒。 唐山海盯着桌子上无法忽视的鸡爪，勉强笑了笑，浑不知在苏三省眼中是落了个怎样惶然为难的有点止不住的可爱模样，眼睛眨了又眨，跟张皇失措扇着翅膀的小蝴蝶似的，“那个苏队长，最近我应酬多，跟人喝酒有点过量了，这胃有点吃不消，所以我今天还是不喝酒了，对不住了。” 红酒配鸡爪唐山海觉得自己要是这么个吃法搞了一回那一辈子都别想过去这个槛了。 投敌之前，唐山海就像苏三省心里小心翼翼供着的一尊神像，无论苏三省堆砌了多少美丽的想象和幻影在上面，神像也只是神像，仅有初见的稀薄印象，美好又遥远，不是活生生的。进入到行动处之后，眼看着唐山海一举一动时常在自己面前展现，那个幻想中的神像美丽而冰冷的面具有了裂缝，苏三省毫无一点神像被打碎了的幻灭。相反，他的兴致更浓烈了。 生动鲜活的唐山海代替了那个神像，举手投足既有神明的优雅，又有活人的温度，苏三省感到了更无可遏制的情感悸动，仿佛随着神像的倒塌变成了活生生的唐山海的过程，自己那单纯的仰慕也变成了更有活气更能捕捉的情绪，像是欢喜又像是爱，会欣赏唐山海每一帧意外又不意外的小表情，觉察他的窘迫他的为难，没那么从容不迫了，也没那么冷淡了，也更可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8章 256再访苏宅（2） 256再访苏宅2 苏三省心情不错，对唐山海不喝酒不吃鸡爪没生出什么不满，脸上漫着平日难见的笑意，看着苏翠兰殷勤给唐山海夹菜，自己喝着一小杯白酒，跟唐山海随意地聊着什么，也聊到了一些以前的事，还说自己从很早的时候就听过唐山海的名字。 “那都是虚名，要说党国最需要的，还是做实事的人，特别是苏队长这样的人才，可惜重庆政府官僚习气严重，人才没有人脉和资本着实难出头”唐山海谦辞道。 按照一般的官话套路，接下来该是苏三省接话谦虚一下，并恭维起唐山海，两人互相商业吹捧有来有往一番顺便共同作为投诚人员赞美新政府的宽怀大度，如此才是正常流程。 不过唐山海已经了解苏三省恐怕不是那么套路的人，所以并不意外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语，只是也想不到他竟然说起了许久以前到达过西藏剿fei的事，但唐山海并不记得自己那时就认识一个叫做苏三省的人。 “唐队长，那时候我部伤亡惨重，你是跟着胡将军作为友军来帮忙的，解了我们的围。我受了伤，缩在一个战壕里都快死了，是你叫醒了我”在今天这顿饭之前，苏三省还没想过要告诉唐山海这件事，只是在饭桌上瞧着唐山海温言笑语地与苏翠兰和乐融融跟自己一起吃饭的情景，觉得自己梦里想要的似乎就是这样的场景，微醺的酒意和被喜悦膨胀了的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让他有好些藏了许久的话忍不住要对唐山海说。 在知道唐山海之前，他就被唐山海救过一条命了。虽然那时双方互不相识，可苏三省就此之后已经把唐山海记在了心里，再也没有忘记过。 “唐队长，唐先生，是你救了我，但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向你道声谢。”苏三省向唐山海敬酒，自己一口气喝干。 “哎呀，原来唐队长救过我家三省，他从川藏回来后养了几年伤，一直念叨要再见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我们苏家就只有三省一个男丁了，要是他出了事唐队长您可是我们老苏家全家的救命恩人”苏翠兰听明白了也是一阵惊喜，心想怪不得自家这个人缘有点着急的弟弟愿意跟面前的年轻人主动做朋友，对于唐山海也是一阵感谢。 唐山海惊诧不已这都用不着作伪，他确实惊讶，居然早年跟苏三省有过这样的交集，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这些事了。那时候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他天天奔忙，救过人也眼睁睁看着更多人死去，记不得死去的那些人的名字更没时间去关照那些活下来的人只要活下来就好，后面的只能交给军医护士或者他们自己了，不愿去想当时救下来的那些人还会有多少人抵不过恶劣的环境和恶化的伤势而最终仍然失去了性命。最糟糕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日本人步步进逼，险恶用心昭然若揭，他们却还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徒增内耗。卢沟桥之后，他觉得党国的领袖应该为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感到后悔他们为日本人提前杀死了多少那些原本应该去抗日战场上的中国士兵。好在最危急的时候，领袖做了最为艰难但又最为正确的选择。否则，他 “我记得那时挺乱的，感觉自己每天都在不停地走，不停地跑，不是去这儿就是去那儿，总是追别人然后又被别人追着打幸运的话能救下一些兄弟，不幸运的话等我赶到了只能见到满地的尸体”唐山海沉了沉声，嘴角勾出一个并不轻松的无奈笑意，“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包括你说的这件事。可是，你能活下来，这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苏三省打发了苏翠兰去厨房再烧点热汤过来，回头看唐山海，“最初缓过气来要找你，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走了。后来我进了军统，有一次去重庆见过你的背影，刚要追过去，你上了车没看见我，我两条腿也追不上四个轮子的。再后来，我想，我如果能当上了军统上海区的区长，也许就能看见你了吧，然后听说你到了新政府”苏三省喟然一叹，无限感慨与满足，“唐先生，苏某真的是，想见你，想了很久了” “我们这不是见到了吗”唐山海抿了口茶，笑容一下隐在清茶的热气里，让苏三省有些看不清。 “说得对，”苏三省脸上的笑意扩大，最终笑成了一个眼角褶子很深嘴角鼓鼓的包子，“唐先生，只要遇见你，苏某就一定是一个幸运的人。” 唐山海望着苏三省志在必得又诚挚满满的笑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点发冷又觉荒诞古怪，最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吃完晚饭回家时，由于唐山海特地开了车过来的，终于用不着苏三省再热情地动用他那摩托车送唐山海回家了。与苏三省再度虚伪客套一番道别，踩了油门开车，一下开出几条街后，唐山海才觉胸腹那口闷气散去了一些。 竟然是自己救过苏三省的命，救回了一个将来灭了整个军统上海站的叛徒。 真是奇妙又残酷的命运。 副驾座上没有人，躺着苏三省坚持要送自己的两瓶包装得很好的没开过封的红酒，外面的纸盒像是精心找人定做的。仅以红酒而论，唐山海认得出这红酒其实质量算是比较上乘的了。 唐山海伸手去抓红酒，有种扔出车外的冲动。修长的指节刚抚上了冷硬的纸盒，他想到，包装得这么好的红酒，扔出车外多半摔不碎。何况，如果以后万一苏三省到自己家里，问起的话 唐山海收回了手，重新摆到方向盘上。 知道了救过苏三省后，去亲手了结苏三省就更是自己的义务了。这恐怕就是他和苏三省之间所能有的也只能有的，最深刻的联系了吧。 生死之间，际遇翻转。 很多年前唐山海有责任奋力营救身为友军的苏三省，现在，唐山海更有责任杀了军统的叛徒苏三省。 冷冷的夜色中，唐山海望着死气沉沉的夜幕，脸色比黑夜更冰冷，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人察觉到的冷酷杀意。 是的，必须要这么做了。 他从死神手里救过苏三省，那也必须由他来亲自将苏三省归还给死神。 尘归尘，土归土。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苏三省的命，总是不能留的。也最好，是终结在自己的手上。 回到家里，徐碧成担心今晚苏三省请唐山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唐山海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没什么事，他只是单纯地，想叙叙旧而已。” 月光清亮，微云飘然。 同样的月色下，苏三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着唐山海今晚的声色容颜，舍不得早早睡去。 唐山海盖着被子直直平躺着，一动不动，想到了苏三省来的那个雨夜，想到了军统上海区那么多人在眼前被杀戮的腥风血雨，想到了那些投降的叛徒，想到了中田功和那些大汉奸肆无忌惮对“党国无人”的嘲笑，想到了苏三省今晚羞涩地说着自己救过他的事心上的火越烧越烈，愈发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地回响。最后疲惫地闭上眼睛之前，他想的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杀了苏三省。 得了陈深的提点，唐山海和徐碧成没再拖延，赶在什么电讯侦缉车运到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将日本人近期向浙赣一带派兵的大致军事动向包括大概的兵力分配和布署都及时给重庆那边发了电报当然所用的密码本不是已经被苏三省出卖的原军统上海区通行的那一本。由于熟地黄身份的高度机密性，以防万一，戴老板特意给了唐山海熟地黄专用的备用密码本，万一有什么情况，就按照备用密码本联络。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山城戴公馆内的秘室里，每到一定时间会有台收发报机打开静等着万一来自上海的消息在戴老板的设想里，万一收到了信息，那就预示着未曾料想的糟糕情况。 上海潘兴路弄堂的那座租屋里第一次用熟地黄的专属密码本发电报时，唐山海心情复杂，既欣慰于戴老板事先缜密周全的安排，又心痛于目下这不得不启用熟地黄密码本的惨烈前提。 “希望我们费这么多心力搜集来又发回去的情报能有用。”发完电报，迅速收拾好电台清理完一切痕迹，关上屋子与唐山海上了车后，一直紧张着的徐碧成心情一松，脱口而出。 唐山海发动车子，不置可否，眉间尚有隐忧，不像徐碧成那么轻松，“国军上下各自有小算盘的人不少，往往委员长本人也难以制衡，军队调动这等大事没那么简单，你我能做的只是尽我们的职责，把情报送过去，后续的事我们无能为力，至少是问心无愧。我想中田功甘冒风险给我们这个情报提示，也是这样想吧。” 徐碧成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一路，到快回家时又突然道，“可我们费那么大功夫花了那么多心力冒那么大风险送出了情报，要是因为高层和军阀之间的那些龌蹉全变成了废纸，我还是会很不爽，觉得自己做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唐山海踩了刹车，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瞪视徐碧成，“我们不需要判定有没有意义，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碧成，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9章 257各怀心事 257各怀心事 大早上的到了办公室，因为昨夜发电报一切顺利，唐山海的心情挺好，好到连陈深拿着油条进来用那只油汪汪的手在他桌上蹭来蹭去他都没怎么皱眉头。 “陈队长吃油条，没喝豆浆啊”唐山海笑眯眯地看陈深，语气温和，还带着点诡异的热情。 “本来买了的，半路撒了。”陈深嚼了一大口油条，有些丧气道。 “那要不要给你倒杯热水啊大贵刚给我冲来的。”唐山海不待陈深回答，径自给人倒了杯热茶放在了他手边。 陈深吃得有点噎，努力吞了下去，脑袋一偏，眨眨眼睛看看唐山海，不说受宠若惊，那副“我没看错吧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的惊疑模样也是差不离了。 “心情这么好”陈深不是心里完全没数。昨天他值班巡夜，带着一帮子人吃吃喝喝游手好闲，都没怎么去街上巡查。唐山海昨晚出去做了什么他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唐山海会高兴到主动给自己倒茶。虽说唐山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脸上表情淡淡傲傲的，一般人未必会看出他心情多么好来，但这在陈深看来已经是十分地外露了。 “嗯，有问题吗”唐山海抬眼一瞥，随手翻开面前新到的报纸。 “没问题没问题，你没问题就好。”陈深把油条吃完了，拍了拍手，刚要去拿茶杯，指尖的油光反射，他停了停，“我还是先去洗个手吧。”耸了耸肩膀先出门了。 唐山海的目光这才从报纸上抬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陈深离开的背影。 昨天除了晚上发电报的事挺顺利外，白天他还偶然听张大贵埋怨阿强那小子赌牌输钱欠了自己好几块到现在还没还，要钱的时候那小子嘚瑟明儿下午要跟着三分队新到的队长和副队长去特工总部一趟领取正式的聘任状还有工作证什么的，没准能得几个赏钱，大贵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跟唐山海吐槽不管怎么说明儿晚上一定要再堵阿强一回把钱要回来。 苏三省和曾树刚到行动处，虽然委任状已经下来了，还有些手续没齐备，加上李默群对他们刚来的挺重视，大概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多去特工总部几趟听教诲。昨天阿强说的明儿下午自然就是今天下午了。 唐山海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76号特工总部与55号行动处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即便开车走大路要绕些道也在十分钟车程内，两边经常有工作人员需要在76号和55号之间来回送往文件材料，很多工作人员图方便懒得开车上大路，直接两条腿走。尤其是特工总部到行动处之间有条近路小道，是几个巷弄连接直通，一般时候除了附近居民和偶尔路过的行人，平常都很安静。苏三省和曾树都还没有配车，要去特工总部九成也是要从这条小道经过的。 唐山海刚到行动处就对附近一带的地形勘察过，大路两端的高层建筑外，附近一片弄堂里多是鳞次栉比的平房和两三层的居民楼，巷密屋深，屋檐和屋檐之间经常是连着的，即便有断层也多能轻易跨过去。是如若行动起来也很方便撤退的有利地形。 如果在那条通往特工总部的近路小道中间等着苏三省和曾树，出其不意地袭击他们，开枪后立即撤退，虽然周边靠近特工总部和行动处，但只要熟悉附近道路，及时从那些房屋的屋檐上迅速撤离危险地带，基本应该是能避开那些被惊动出来散到各条道路和巷弄里的汪伪特工的。 何况今天下午特工总部值班的人本就不多，有些人要去梅机关接收侦缉车，李默群特地多带了些人去接收，生怕这么珍贵的设备车会半路出什么意外。 要是今天不采取行动，以后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好机会总是不容易碰到，也最好不能错失的。 尽管对于特工这一行来说，机会往往同样也意味着致命的危险。要想抓住机会，不管多么有实力，紧要关头，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好运气。 然而，放任机会白白溜过去，那好运气也永远不会降临。 唐山海不想再等了。 尽管觉得把握很大，可这事又并非毫无风险。所以唐山海在行动之前势必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尤其是不连累战友的准备。 万一的万一，行动中不幸失手被擒，今天就是唐山海以二分队队长的身份在行动处安然无事的最后一天，也是与陈深能够说说笑笑的最后一天。 如果真的是最后一天了，那么记忆里还是互相嫌弃针锋相对的一天的话，可能会觉得是种遗憾吧。 一种莫名有些不舍的情绪丝丝漫漫地爬上心头，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在徐碧成进来的时候，唐山海迅速收起了所有情绪，表现得像平常那样。 “今天处里没有任何情况，喔，好像电讯侦缉车已经到了梅机关了，也许这两天就送到行动处来。听扁头说昨晚值班巡逻时陈深出了好大一笔血，请他们吃大餐喝酒，还挺上心的。”徐碧成这最后一句“挺上心的”说给唐山海听，当然不是说陈深对他那些下属上心，而是在不遗余力给唐山海他们制造方便上面，这手脚实在无可挑剔。徐碧成再不喜欢陈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怎么你好像不甘心似的”唐山海笑笑，眼神中尽是温和，没有一点不耐。 以往徐碧成提及陈深情绪不好，唐山海总有些不想谈的样子。 “哪有不甘心，没有啊，我没有啊。”徐碧成立即眨了好几下眼睛，双手一挥，“我这不是挺高兴咱处里什么事也没有，大家都可以清闲一点嘛。”他想了想，又期期艾艾咬牙切齿地慢慢说，“你说得对，也许，有时候我是该向陈深学习学习，吊儿郎当，放松随意，也没什么不好。人嘛，有优点也有缺点的，陈深也是，我再看不上他的缺点，还是不能否认他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优点的”徐碧成说“缺点”时双手大方豪气地划了好大一个圆圈，说到“优点”时就十分小气吝啬地比了一只手小拇指那指甲盖上一点点的地方。“就这么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尽管觉得徐碧成这手势对比着实可笑，唐山海被逗笑之余这也还是一脸“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的神色，“哎呀，陈队长走得不巧，这话可得让他听听。我们家碧成啊，竟然会夸他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什么话啊什么不容易的”陈深洗完手进来，眼睛朝这兄弟俩扫了一眼，脸上喜色洋溢，应该是听到了方才兄弟俩的一些对话，走到桌边捧起唐山海给他沏好的热茶，美滋滋喝了两口，盯着对方兴致勃勃地催促，“什么好话啊，再说来听听啊我还能给你补充好多呢” 唐山海用手上的钢笔指指徐碧成，下颚一抬，“你自己对陈队长说。” “就不说，没什么好对他说的。”徐碧成一叉腰，气咻咻道。 “切，你总有对我说老实话的一天的。”陈深笃定地点头，像是说一个预言。 “做梦。”徐碧成作势啐了他一口。 唐山海低头轻笑，似乎是嫌面前两人的斗嘴实在幼稚，故作中立，只是嘴边的笑意显示他也正津津有味地关注着这场幼稚的吵架。 苏三省从二分队队长室门口走过，像是要去厕所。他一脸目不斜视的端正表情，但已经看得足够清楚，面对陈深和徐碧成的聒噪轻声浅笑的唐山海，神色非常温柔，非常非常温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另一面的没有一点冰意裹着的温软如春水的唐山海。 苏三省想，那应该对着徐碧成的，不是对着陈深的吧。毕竟唐山海和徐碧成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陈深才不配得到唐山海这样的笑容，自己自己和唐山海的关系还不能跟徐碧成比慢慢来就好了。也许很快，唐山海也会这样对自己笑的。 这些想法仿佛是在为谁解释着什么，其实谁又会在乎他的想法。 苏三省愈发挺直了背脊，这些东西深想了他不开心，他得想着别的可以让他开心的事。对了，今天下午要去跟李默群见面，听说办完了最后一道手续还能领些赏金，是不是又可以算作一个请唐山海来吃饭的好理由呢 徐碧成捧着一堆材料站在二楼通向办公区的走廊栏杆旁，有点发呆的样子。从这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唐山海的背影是如何优雅而快速地步出楼下的办公大厅出门的。之前唐山海说过了，要去一趟庆丰路的汽车修理厂，自家那辆吉普车刹车好像有些小毛病，自然，不光是因为这个，唐山海说主要还是想请修理厂的老板李默群的大舅子李哥吃吃饭，再听听他嘴里有什么其他渠道的事关特工总部和日本人的小道消息。徐碧成不怎么会喝酒，就不用跟着自己去了。 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徐碧成最近正忙着别的事也不想让唐山海知道，所以一口答应了。此时回过神来，心里忽然有一些不安。算了，今天是最后一回了，徐碧成想道，过了今天，自己就会停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0章 258作乱的“小虫子” 258作乱的“小虫子” 脚步一转，徐碧成捧着材料向办公区走去，赫然瞧见毕忠良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路外，神色淡然地瞧着楼下，显然也是跟自己一样在目送着唐山海出门。 徐碧成一惊，立即笑了笑打招呼，掩盖自己的惊愕情绪，“处座。” 毕忠良瞧了他一眼，眼里根深蒂固的探究如钩子般抓着徐碧成的脸，令后者的面皮都觉得一紧。“碧成啊，山海出门了吗是有什么事”他嘴角弯起来，眼里的钩子没有撤。 “喔，我哥说车子的刹车有点问题，他想先开去汽修厂瞧瞧。”徐碧成想到了什么似，补充了一句，“那个处座说过，像这种小事，我哥他就不用特意来跟处座说一说了，省得老麻烦您。” “嗯，我知道。是我准许的，他本来也该有这个特权。”毕忠良点点头，倏忽咧开了嘴巴，面上看不出一点不高兴，“没事。” 处长办公室。 桌子上是一叠看起来观感不那么好的照片，全是各种尸体，有的有刀伤，有的没有伤口，有的面容平静是突遭袭击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有的面貌扭曲似乎是毒死之前挣扎了一会儿。 刘二宝站在桌子前汇报着，“这是我接到了警察局的通知后去他们停尸房查看拍下来的，已经确定了，死的基本都是刚刚投诚过来的军统上海区人员，有一刀毙命的，更多的好像是被毒死的，法医鉴定结果还没出来。目前统计下来，死亡人员有八名，最早发现一具尸体的是一名房东，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人死在租屋里，报案之后警局搜到他的证件，经向我处核实确系刚投诚的前军统人员。由于涉及到特工总部，警局很上心，动用警力由部分投诚军统人员协助调查，结果在一些死人堆乱葬岗还有他们有的人登记在册的家里发现了这些尸体。” “那些已投诚的军统人员现在还有几个在上海的能不能全部联系到”毕忠良眼睛一跳。 刘二宝脸上显出一丝为难，“处座，这这个军统投诚人员一百三四十个人呢，不是都归我们处里管，分了十几个人给处里都打发到下面去了，总部那边几十个分配了，还有一些人分到南京去了而且，听说有的小喽啰一放回去就溜了不见了人，上面没重视下面的人也没管咱们能认出这几个，也幸亏这些人最早是处里抓住的，被抓时个个都拍了照片录了口供有存档” “行了直接说查不清就是了。废那么多话”毕忠良不耐烦地一挥手，拿起照片，又是端详又是思索，“军统上海区被端了，有人以为高枕无忧了，看来表面上的大虫子是除掉了，底下的小虫子还没清理干净啊。要是只有一个两个的，还可以说也许是有的人自己点背不巧就碰上强盗之类的，或者被道上混的什么人给寻仇了，可是这七八具尸体了二宝，你觉得这是谁干的” “这个”刘二宝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眼看毕忠良精光烁烁的眼睛里杀气渐盛，再不敢推脱不知道之类的，硬着头皮道，“那我觉得，就像处座说的，看来上海还是有几个军统的小虫子没弄干净，应该没什么力量掀不起风浪，只敢找这些投诚人员里的小喽啰下手，手法倒是挺利落，却不像小喽啰也许，也许是飓风队跑掉的那个对，陶大春” 毕忠良略满意地点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军统上海区被端，飓风队几乎全员落网，如果我是陶大春，这个时候侥幸没事的话，应该尽快离开上海去重庆汇报，甚至组织重建飓风队的工作吧，一个人在上海搞这种事既于事无补又罔顾大局我看，也许，还是那个熟地黄最有可能没了军统没了飓风队，他也干不了什么，潜伏在上海不能离开也不能暴露，暗地里找这些没人注意的小喽啰撒气倒是有可能但这也不太像一个成熟稳重的潜伏人员应该做的事” 刘二宝忽然又想到什么，诡异地笑了笑道，“那个，苏队长不是保证上海已经没有军统敢作乱了么，别的不说，这可不像是没有军统作乱啊” 毕忠良眼睛一抬，颔首一笑，指指刘二宝，心照不宣道，“死了几个小喽啰，在日本人那里李默群那里这算什么作乱，除非搞这些的人，”手指点着那些照片，收了起来，“再胆子大点把事情搞大点咯，那倒可以让日本恼羞成怒地迁怒一下苏三省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先继续跟进这件事，注意保密，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刘二宝立即回应，没有马上离开，等着毕忠良还有什么嘱咐。 毕忠良走到窗前，习惯性地看了看下面，奇怪地咦了一声，“这种时候，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呢，徐碧成走这么早做什么这兄弟两个，一个个的，在行动处还真是不见外啊” 刘二宝步前，看见了徐碧成正快步走出行动处大门的背影，觉察出毕忠良的不悦，机警地问，“处座，要不要我派人跟着徐碧成” 毕忠良眯上眼睛想了想，摇摇头，“先不管他，我是知道了，跟踪这些人没什么用，还会打草惊蛇。不过，我也相信，有什么马脚迟早会露出来的，不着急。” 他想着“金钱豹”的情报里提到的“熟地黄”，确定“熟地黄”是藏在特工总部了，这个范围就比之前以为的“熟地黄”也许藏身于新政府上海各个汪伪机关的可能性小多了。谁会是这个熟地黄呢那么麻雀又隐身于何处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或密谋 毕忠良知道，要揭晓这些答案恐怕没那么容易。放长线钓大鱼，走着瞧罢了，也许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呢。陈深，唐山海毕忠良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这两个人会不会有问题，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他们是内鬼还是喜欢他们不是不，他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他只看证据，并且如果不幸，万一真有什么证据涉及到这两人的话，毕忠良确实是想，至少，至少得是自己先取得了证物，掌握了先机和主动权，至于之后如何办法，那可以另外随机应变再做打算。 陈深百无聊赖地走进档案室时，柳美娜正翻看着一本电影杂志，里面还有些商业广告，提及最近百货商场新近的时尚服饰什么的。 一听到脚步声走近，柳美娜就机警地将面前的杂志用一份档案给遮住了，抬头见到是陈深就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又抽出杂志来看。 “娜姐，刚才着急藏什么哪”陈深笑嘻嘻地走近，一下看到了那本杂志，“哟，又看明星和新衣服哪，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女明星的新发型了” “没有。”柳美娜望着杂志上一个西装革履男明星的图片，指了指他戴着的那款深蓝色斜条纹格子领带，“我觉得这条领带很洋气，很适合我家山海。你说是不是呀，陈队长” 陈深一听柳美娜提到“我家山海”这四个字就心情不好，脸上不好表现出来，闷闷地随便看了看，想象了一下领带戴上唐山海脖子的模样，不置可否地点了下脑袋，“嗯，是挺好看的。不过唐队长这人，衣服领带都很多吧，好像还没见过他穿什么用什么不好看的。” “这倒是，我家山海穿什么都好看。”柳美娜盯着杂志没看到陈深的表情，只对他的话深以为然，“可是我还是想把这领带买下来。我听人说，男人要是接受了女人送的领带，就代表他愿意接受来自女人的束缚。” “哟呵，娜姐，我还以为你真是想送礼物给唐队长呢，原来用意在这里啊。好心机。”陈深指指柳美娜，一副“原来你是这样的柳美娜”的吃惊神色。 “讨厌，我就是这么听说的，可没这么想过。”柳美娜微微跺脚，一下收起杂志站起来，“哎呀不跟你说了，最近你说话总有点阴阳怪气的，都不太像我原来认识的那个陈队长了。下午没什么事，我先去永安百货看看这领带还有没有。要是处座问起来”柳美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陈深抛了个媚眼，“陈队长，你懂的。” “这就想把我赶出去啊。我不懂”陈深故意扒着档案室的门耍赖地说道，“你让我懂我就懂，那我多没面子，还说我阴阳怪气，呵呵，我才不懂，我全家都不懂” “陈队长”柳美娜穿上大衣，知道陈深这是在开玩笑耍闹，陪着笑脸拖长了声音撒娇，像以往那样娇声软语，“哎呀，知道了，我错了，你最好了啦” “为了给自己的男朋友去买领带，翘班不说，还对别的男人这么低声下气的，美娜你真的堕落了啊”陈深大摇其头，还是扒拉着档案内库纯铁特制的开着的拉门边沿，戏谑个不停。 “等陈队长你有了这么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你为那个人做任何事，都觉得理所应当，心甘情愿。”柳美娜浅浅一笑，盈盈美目中俱是沉浸在爱河之中的小女人才会有的让人羡慕的无比甜蜜和满足，手势一摆，要陈深赶紧走开，别妨碍她锁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1章 259毕忠良的问号 259毕忠良的问号 陈深顿了顿，垂下眼睑，看着柳美娜掏出了一大串钥匙准备要拖开自己锁门的样子，眼睛一眨，心生一计，继续玩笑着说，“哎，你把门这么一锁，老毕一看就知道你不在，我再怎么给你说话也像说瞎话，好像跟你串通了来合伙骗老毕，他肯定不信要不这样吧，档案室你先别关，我在这儿给你看着直到下班，这样万一老毕来也好说你就是去一趟厕所或者去特工总部送文件之类了” “那不得把钥匙留在你这儿啊，不然下班了你怎么关门哪”柳美娜听了陈深的话，眼珠一转，似有心动。 陈深内心愈发紧张兴奋，面上越是无谓随意，“那也行啊，我给你锁了门，明天早上再交给你好了” 柳美娜认真想了想，连忙摇头，“哎不行不行，我这钥匙啊就是我的身家性命，可不能随便给别人，那是违反纪律的陈队长啊，麻烦了，实在不行，你该怎么说怎么说我还是现在就把这些门锁上吧，顶多被处座说一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诱出钥匙计划日常失败。陈深双手插裤兜任由自己被柳美娜推出门，嘴上嘟哝着，“你们这些女人就是难伺候” 柳美娜开始一把锁接一把锁地，从档案库到外面的铁门，一道一道地锁上，时不时搭腔两句陈深的抱怨。最后门锁好了，她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包和钱都带了，门也都锁了，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似的，忽然，她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叫住了欲转身而去的陈深。“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把山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陈队长，山海本来让我下班前再跟你说的，我先跟你说了吧。他让我转告你，晚上你下班要是想去楼上蹭饭吃呢，就先买点菜回去，最好提前打个电话给碧成，让他准备一下多烧点饭菜。” 陈深刚开始还挺吊儿郎当地听着，听到后面脸色渐渐凝固，忽转头问柳美娜，“这是唐队长对你说的” “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陈队长看来你经常去蹭饭啊，碧成也对我提过呢好嫌弃的好了，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忘记了啊。陈队长”柳美娜一心记着要去百货商场，没觉出陈深瞬间怪异的表情。 “好，我知道了。”陈深微微一笑，面色恢复如常。 而柳美娜一转身，陈深就面色铁青地直接往徐碧成办公室走去。不对，完全不对徐碧成这么烦自己经常厚皮厚脸地去蹭饭，让自己打电话给徐碧成这是直接提醒对方不做饭出去吃还差不多唐山海怎么会留这样的口信给自己什么意思 忽然想到了早上唐山海出奇温静地给自己沏茶说话的柔和模样，陈深的心一下就抽住了。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是唐山海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隐晦地跟自己道别吧 唐山海要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一个字都没跟自己提让自己打电话给徐碧成，是希望自己能够在他万一失败了的时候帮他保护徐碧成吗 心乱如麻地走到徐碧成办公室，一敲门，无人应声。陈深一时无措，连续敲了几下，也许声音有点大，引来了隔壁几个房间外的张大贵。 “陈队长，别敲了，这会儿功夫唐队长和徐先生都出去了。” 陈深尽量表现得平静，笑眯眯地问，“喔他们一起出去的” “唐队长先出门的，说是去修车子了，然后徐先生也有点事吧先走了对了，听说好像过几天是李主任夫人的生日，可能是出去买礼物了。”张大贵客气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陈深克制住了握紧拳头的冲动，步子如常地向前走。不能慌，不能慌，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远远地，天际骤然划过一声隐约的声响，像突然的鞭炮声又像是杀气凛冽的枪声，应该距离没有很远，但也没足够近，所以不能分辨得很清楚。陈深一时愣住，双腿止不住想要发颤。 张大贵和两个值班室的人员来到走廊上，寻找着声音来源，互相疑问地看了一眼。 很快，连续的几声动静传来，不用再怀疑了，足够行动处的这些特工人员判定出，这就是枪声，并且来源大概就在行动处的周边地带。 “出什么事了”一些特工人员机敏地掏出枪，面面相觑。 毕忠良也走到了走廊上，竖着耳朵听着这些断续的枪声，“是往特工总部的那个方向。”他朝陈深点了下头。 “有动静，处里的行动队人员都先带上枪都跟我出去看看”陈深面色一沉，忽而厉声道，带着一队人马就冲出了行动处向着枪声来的方向奔跑过去。 “其他人员不要慌，都在原地，不要出去”毕忠良在办公走廊上大声道，维持秩序，路过大门紧闭的机要室以及二分队队长室和三分队队长室的时候，他的目光飞快地掠了过去，又在内心给每一扇紧闭的门都分配了数个不可磨灭的问号。 陈深带着扁头等人赶到出事的那条弄堂口的时候，苏三省已经把枪插回腰间，神色淡漠又笃定地转头，对着陈深和对方身后一串鱼似地跟着来的特工们道，“军统还有力量在上海。” 苏三省的脚下，那些蜿蜒的鲜血，渐渐聚积成一滩鲜红的湖泊。他站在这色泽沉重的湖泊当中，习以为常的神色里透着令人胆寒的意味。这些血自然不是苏三省的，是躺在苏三省脚下的曾树的这人刚刚结束了最后的抽搐，身上和嘴里都冒着血泡，只看一眼，正常人都知道，那已是药石罔效阎王殿收定了的模样。 扁头先是去查看了一下曾树的情况，转回对陈深摇了下头。曾树这人算是彻底没救了。 陈深记得很清楚，进弄堂之前，他又听见了一声很近的枪声。他想苏三省刚刚收回的手上的枪，枪口恐怕很烫，也许恰恰冒着一丝硝烟。 不止陈深有这种判断，恐怕跟着陈深过来的那些特工看到苏三省方才并不避讳地拿着枪的姿态，都会有类似的联想。 附近另外的街巷里，似乎是特工总部的特工也被惊动了过来，脚步繁杂，时不时也有几道枪声。 陈深让几个人先跟着那些脚步去当无头苍蝇乱转，自己插着腰貌似头疼地盯着地上不知何时停止了最后一口气的曾树看了看，又抬头，笑容很浅，没心没肺的意味很浓，“苏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大事，刚才我和曾树路过这里，有人袭击了我们。我运气好，躲开了。”苏三省走出了曾树的血液流淌而成的小湖，仿佛发现了什么，向前走去，随手一指曾树，“他运气不好，就这样了。” 随着苏三省的视线，陈深也发现了那个跟着风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孤零零的黑伞。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想起了唐山海那把做工精良的黑色油布伞，宽大，低调，伞布结实且有光泽，手柄上有着暗色的木雕花纹，每当唐山海纤长的手指撑着伞柄，这些木雕花纹就像是白色的瓷器中开出来的花，不再那么暗沉沉了。 苏三省拿起了那把伞，一下子撑开了，也很宽大，低调，伞柄光滑，是塑料制的。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一把普通的黑布伞，价格也普通，工薪阶层的人都买得起，不是唐山海那种细致讲究的雕花木柄的黑伞。苏三省也想起了军统上海区覆灭的雨夜里唐山海撑着的伞，制作精良考究，布面紧实泛光，伞柄是木制的，上面有雕花，打开雨伞，可见伞骨是铜制的，顶部有益友实业社的商标自从上次唐山海顺路送自己回家后，这把伞就一直在自己手里，苏三省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回去。他不是不想还，但是想到还回去了可能就少了个主动与唐山海搭讪的机会，他便暗自忍住了，想着下次还或者最好是碰到一个下雨的时候，能遇见没有伞的唐山海，自己恰到好处地走过去，与他共撑一把伞。 “袭击的人撑着伞从我们面前走过，连续开了三枪就跑了，我当时躲到一个木门后面，再出来这里就只剩了曾树，还有这把伞。这个人很聪明，一击脱离，干脆利落，没留下任何有特征的标记，我躲进木门时，匆忙中只看见了他举着伞的手，还挺好看的。”苏三省旋转着手中平凡无奇的黑伞，淡淡地说道，目光没从黑伞中离开，仿佛被伞中间那个旋转着的漩涡深深吸引住了。 扁头也带着人往弄堂另一边奔去了，因为听到了什么声响。 现在只有苏三省和陈深两个活人留在了原地。 陈深蹲在曾树的尸体边察看，数了数曾树身上的三个枪口，“哟，照苏队长这么说，那这曾树真够倒霉的，刺客就开了三枪，感情全招呼到他身上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2章 260苏三省遇刺 260苏三省遇刺 曾树的伤口上尚且冒着温热的血。 “他中了两枪，都是致命伤，没有一下子咽气，朝我呼救”苏三省收起了伞，目光对上陈深，笑了笑，“毕竟同事那么多年，我就帮了他一把。” 苏三省的这个笑，像是一尾黑色不详的鱼，游进了陈深的心脏，令后者感到了清清水波被无端翻涌污染了一般的恐惧和恶心。他甩了甩手，像要甩掉方才无意沾上的曾树的一点血还是什么脏东西，“苏队长还真是好心啊，这点我得向苏队长学习，什么时候你要让我帮这种忙，我一定会帮的。” 小心收好了手上的黑伞，苏三省客气地谢绝，恭恭敬敬，语意狠毒，“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就不劳烦陈队长了，因为说不定，陈队长得走在我前头。” 陈深笑了笑，双手摆在嘴边摆出了了一个人工喇叭，陡然转身朝那些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追捕着所谓“嫌犯”的行动处特工下属们大喊道，“喂，都给我听好了。行动处三分队的苏三省队长刚刚遇刺了，险遭不测，副队长曾树不幸殉职，大家都上点儿心，抓到凶手苏队长有重赏，知道吗” 扁头在巷子正追得气喘，听到这声儿一下子笑了，停住了脚步，叫住了前面还傻乎乎冲着的阿达阿庆，“慢点儿走跑那么快做什么，要看看路边有没有什么线索知道吗只知道往前跑，能找到什么” 苏三省遇刺真是活该，怎么不直接弄死丫的呢。扁头知道自家头儿看苏三省不爽，可能就是因为苏三省功劳太高了吧，还恬不知耻地成天往唐队长那里凑，妨碍了陈队长在唐队长那儿喝茶了都。他遇刺了，自己还费什么劲抓什么凶手啊，回家该给这凶手悄悄烧高香还差不多。得了，自己这儿磨个洋工交个差吧。扁头带着手下貌似仔细实则慢悠悠地在附近开始“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一草一木去找凶手也许留下的痕迹。 唐山海气喘吁吁地奔跑了很久，像一只黑色的兔子在这片居民区的房顶楼顶之间窜来窜去，机敏又精准，腿一蹬就是一个落脚点，接着长腿一迈又是下一个屋檐的落脚点。他在屋檐上奔走，几乎没人发现踪迹。虽然有一个落单瞎转悠的特工抬头发现了他刚刚凌空越过一个小道的矫健身影，在那人惊疑呼喊之前，唐山海旋即跳到了他身上直接拧断了对方的脖子，没发出什么声响，也没引来什么追兵。 被这种半路的突然刺杀惊动的汪伪特工们的临时搜索，没有计划性又无特定目的，多半都是随便跑一会儿没抓到人就返回去了，谈不上谋划长远。一气奔开三里地之外，判断着已经大致脱离了搜索范围，唐山海来到了一处之前踩点察看好的一所僻静无人的小房子里，脱下了那件军统人员行动时常会穿的方便携带武器不易被人注意的黑色大衣他就是想以军统残留人员的身份去刺杀苏三省，拿上礼帽，换上自己今日的西服，穿戴整齐，将大衣随意地丢进了房子后面干涸的水井里。 从这小房子里出去，再走过两条弄堂，就是大路，距离汽修厂不远。他早前从行动处出来，先把车开到了厂里，等汽车修理时，他和李默群的大舅子聊了几句就借故出来白相一下，过会儿再返回。 看了看手表，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 出了这巷子，就是一条大街，唐山海戴了礼帽，略压低了帽檐，走上街头，步履翩翩，完全是一副洋派绅士的派头。 大街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街上行人小贩不少。有的叫卖着酥糖之类的小零食，还有的拖长了音调吆喝着“磨剪刀叻”刚刚从一条小巷来钻出来。穿着旧旗袍的妇人牵着刚放学的小孩教训着什么，像是要赶回家做饭。着装普通的年轻小夫妻挽着手商量着要去什么馆子吃饭和吃了晚饭打算去哪家剧院看电影，谈论着最近蹿红的哪位明星。小孩乞丐灵巧地躲过警察的驱逐，嬉笑般向每位行人伸出自己看不出幼嫩颜色的黑乎乎的小手。蛋糕店里的服务员向顾客介绍着最新口味的点心，尽管可能自己昨天的晚饭只是一点剩饭。着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月白旧长袍的书生腋下卷着一些旧书本，行色匆匆地路过了刚停业的书店，不知要去向哪里。 唐山海衣冠整洁，举止从容，装作一个对眼前的平凡生活不屑一顾对身边的贫穷困顿视而不见的富贵精英，冷淡疏离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穿过他们平凡又困苦的生活，脚步没有停留。也许有一天，他也能如这些人一般，停下脚步，融入这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戴着这层毫无人气精致华美的面具这么前行下去。 如果没有看见李小男忽然抱着东西鬼鬼祟祟地跑进一条弄堂的身影，至少现在开始到今晚结束，唐山海可以吃一顿相对来说比较平凡的只需要与李主任大舅子应酬一个晚上的晚饭。 李小男也戴着帽子，围着厚软的围巾将大半个脸几乎都遮住了，还压低了帽檐梳着刘海要遮不遮地挡着些眼睛，匆匆忙忙地抱着胸前的毛线袋低头走路。要不是穿着高跟鞋走得太快好像崴了一下小声叫了下，唐山海可真认不出那个倏忽飘进了前面弄堂的人是她。听徐碧成说李小男最近也挺忙，常常晚上不怎么在家，不知道在忙什么。唐山海本想装作没看见，反正对方也没发现自己，正欲加快脚步走开，却又看见两个黑色西装的男子突然跑了过来，神色凶狠地寻找着什么，手上明晃晃地拿着枪，引起了附近人群的一阵夹杂着惊惧的骚动。唐山海随着人群走在最后，尽力躲避这两个人四处搜寻的视线。 两个人蛮横地推攘着行人，互相也大声用日语询问着，“那个女人呢” 是日本人，而这做派这口音，多半就是特高课的便衣特务了。 特高课怎么会到这边来总不至于是被自己刚才袭击苏三省和曾树的枪声引来的吧那这距离也太远了，而且，明显他们在找一个女人。 他们在找李小男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 唐山海还未细想，就见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特高课特务转身已经奔着方才的巷弄进去了，好像说着是发现了刚留下的高跟鞋依稀的脚印。 脚步顿了顿，唐山海攥紧拳头，眼睛闭了闭，神思转念间，他眼睛一睁，嘴巴一抿，憋了口气，迅速而隐秘地也跟在这两个特高课特工身后向着那个巷弄走去。 李小男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她是刚接到紧急消息临时过来接应的，没想到特高课的人早盯着了，左躲右闪，还是没能甩掉那两个眼睛特别尖的怀疑着什么的特高课特工。大路上视线广阔，眼看日本人很快会追上，李小男抱着怀里的东西，第一次产生了如此紧迫的绝望这是别人放弃了生的希望交给她的东西，绝不能被抓到。她希望自己足够幸运，能在这片复杂的巷弄里成功地甩掉那两个日本特工。 可是，转来转去，在李小男几乎转晕头的时候，她抬头一下停住。很不幸，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掉头就要走，没走两步，已然撞上了一个日本人。 “站住手里拿的是什么跑什么是不是间谍”日本特工一下掏出了枪，枪口对准了李小男，厉声呵斥。 李小男尴尬地笑了笑，想着对策，手悄悄动了动，“哎呀，你谁啊怎么跟着我呢” “不准动再动我开枪了”日本人举着枪，看出了李小男的举动。 李小男若有所思地瞧着冷峻的闪着寒光的枪管，停了所有的动作，只是脸上依然笑着，“我，我告诉你啊，就算你是日本人，我也不怕你” 当这个日本便衣举着枪过来要搜走李小男胸前的东西时，李小男狠狠一撞，撞掉了对方的枪，起身就去踹敌人下身。可是对方似早有防备，枪掉下去的瞬间手边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把匕首，躲开李小男的脚踹之时手臂一伸，虽然李小男也机警地避开了要害，匕首还是深深地扎进了她肩膀下方一点的部位，血色迅速晕开。 李小男闷哼一声，身手不可避免迟钝下来，对方一个抬膝已是狠狠地又踢中了她的腹部。李小男抱着手里的东西，情知不可纠缠，转身要跑，就被人扯住了长发往回拉。 当李小男握住身体里的匕首想要拔下来转身送给对方时，头皮一松，没有了向后扯着的力度，她不由自主往前一倒，还没完全回身，只听一声沉闷的轻响，身后紧追不舍的日本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她的身边，捂着冒血的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垂死挣扎的气音。 她一抬眼，见到了还举着带血的寒光凛冽的刀片，皱眉瞪眼没好气瞧着自己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唐山海，气呼呼的小样儿，又亲切又可爱。 唐山海黑漆漆的瞳仁映着水汪汪的一小圈眼白，透着点嫌弃，嘴里不满地发问，“你怎么在这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3章 261偶救李小男 261偶救李小男 地上那个日本人倏忽没了气息，在李小男的眼中，他的尸体此时是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尸体。 “你怎么在这儿啊”李小男立即松了一大口气，一边咧了嘴巴一边扯动了伤口吸着气，眼睛眨巴眨巴地，又惊讶又惊喜地瞧着唐山海，几乎与对方同时出声发问，竟然还笑出了一朵没心没肺的花。 唐山海眉头更紧了一分，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他不应该理会李小男的处境，按照自己的计划直接返回修理厂更好 可是别说李小男曾经帮过他们那么多次，就是素不相识，她被特高课的人追踪，至少也是一位爱国的仁人志士，本应出手相救。要是今日自己见死不救，试也不试就眼睁睁看着李小男陷入险境只怕日后自己总是会后悔，于心难安一辈子，唐山海可不想尝试那种滋味。况且，若是陈深知道自己竟然为求自保而放任李小男遇险，他也会瞧不起自己的吧 如果陈深在场，他也一定会出手救李小男的。 须臾之间收起了刀片，唐山海抬脚跳过了地上一道蜿蜒流淌的血迹。做就做了，接下来如何处理才是最重要的。 “碰巧路过，发现你被人跟踪了，就过来看看。怎么惹上特高课的人了”唐山海口气不善，动作没怠慢，长腿迈过去将受伤有些站不住的李小男扶起来，“还能走吗” “还，还行，可是还有一个特高课的人在”李小男脸色惨然，嘴唇发白，肉眼可见的痛得厉害，不过还是担心地张望着四周生怕突然冒出一个日本特工，尽力地给唐山海示警。 “我已经解决了。”唐山海观察了一下李小男的伤势，“还好，没伤到要害，可是伤口有些深，现在还不能把刀拔出来，总这么流血也不行。”他让李小男握住刀柄稍微固定住，自己脱下长风衣罩住了对方整个人，完全遮住了李小男的伤口，“你忍着点，我先带你回家处理伤口。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医院对吧” “不，我，我得赶快先去马尔赛咖啡馆有人在等我”李小男靠着唐山海努力想站直身体。 “不要命了吗现在我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还有特高课的人，可你这样撑不到马尔赛还会暴露自己，先回家再说”唐山海不容置疑地搂紧人，注意着伤口的位置，带着人直接从另一个巷口招了辆经过的人力车上车。 人力车夫没发觉这对男女的异样，只以为是一对爱腻歪的小情侣，况且女的被男的搂得死紧，连个正脸都看不清。听到了国富门路的地址，车夫抄着近路就开始跑，没出了两条小巷又来到了大街上。 依然是挺热闹的样子，仿佛没有过任何异动。 从人力车的遮阳车篷的缝隙里，唐山海察觉到街边另有两个特高课的人正慢慢在人群中移动，好像是商量好了要悄悄接近什么地方或者企图守着什么出入口。对于这辆匆匆而过的普通人力车，这些特高课的人都没有任何多看一眼的兴趣，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街边的那座七八层的普通商用办公大楼里。 日本人占领租界之前，这座玛丽大厦是许多小型外贸金融甚至是一些小报社日常租用办公的地方，里面甚至还有小型的印刷厂。 唐山海感觉到怀里的李小男有些发颤，低声吩咐了车夫，“师傅，从小路走，离那些穿黑衣服的人远一些，感觉不是好惹的。” “好叻，先生，我也正这么想呢。”车夫爽快地答应一声，方向一转，正要走远一些，突然前方砸下一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哐当甩在了马路上，把车夫吓得一激灵，李小男也随着突如其来地颠簸忍不住闷喊了一声。 “哎呀，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惊呼大叫。 这个天上砸下来的东西是一个人，现在是一个死人，像是从楼上跳上来的，后背上还有两三个可怕的枪眼，全都在咕噜噜地滋着血泡泡。头着地，红的白的流了出来，目不忍视。 车夫张惶四望，又看到几个黑衣人向这边来，两手扶起自己的车唰唰就向前跑，生怕霉运上头。他迅速地绕过了这具尸体，拼命狂奔。 李小男也从遮阳棚的缝隙中看到了这具尸体的大概，看清了那裂开的头颅上额边的一道鲜明的疤痕。 “老段”李小男低语啜泣了一声。 唐山海回头看了一下，几个特高课的没有追过来，只是都围在了那具尸体旁边，垂头叹气又跺脚的，好像是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到家把李小男放到床上时，她似乎快要昏迷过去了。唐山海先给人脱下了外套，迅速准备好了清水剪刀纱布还有一些止血消炎的药粉，在床边看着李小男苍白的脸色，修长的双手紧张地交握了一下，最后还是抿紧了嘴巴动作起来。李小男的血将里外的衣服都浸透了一大块湿漉漉的痕迹，毛衣跟伤口的血色粘结凝固，很难剥下来。唐山海用剪刀将衣服剪开时，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刀柄动了动，李小男痛得轻呼了一声，睁开眼睛。 “你别动，要是感觉还行，我先把刀拔出来。”唐山海盯着李小男，柔声道。 李小男点了点头，唐山海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自己当年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的经验，出手如电，一下拔出了匕首撒上药粉，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浪费一点时间。 李小男咬了下嘴巴，刀拔出的那刻痛得一下子意识轻忽，等回过神来时，唐山海已经在给她包扎伤口了贴纱布了。她清醒了些，手上动作一紧，还好，东西还在手边。 唐山海看她情况还行，给她处理完伤口，将那些用过的止血棉纱还有被血浸过的衣服都收拾成一团包扎起来打算找个安全地方扔了，轻声道，“你先睡一觉。我还有事，不能多留。你有什么事也等伤好些了再说。” 李小男一把摁住了将要站起来的唐山海的手，虽然身体虚弱，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犀利，声音也虚着仍是快速说道，“本来我不该告诉你这些，可你救了我，至少你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汉奸，可以信任。刚刚你见到的从玛丽大厦落下来的那个人，叫老段，跟我是一个组织的，平时不在一条线上，他为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小组工作。今天是他发出了紧急讯号，临时通知我过去取走了东西”李小男摸着手边的包裹，睫毛垂了垂，“这个东西眼下不用急着送出去，但是有一个消息我一定要尽快发出去警示我们组织非常珍贵的战友和同志。唐先生，我可以拜托你吗” “你的组织那就是中共了。”唐山海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她，目光清亮锐利，充满审视，他抿了抿唇，“特高课的人除了那两个跟着你的人，好像没有发现过你我，这点值得庆幸。我想应该没什么事了。既然你想拜托我，按理来说，你也帮了我几回，我帮你是应该的。可是，我可能还是要趁人之危地问清楚，陈深是不是麻雀” 空气一下有些静默。 李小男长久地无言地看着唐山海，仿佛要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瞧出几分真实的冷酷来。 “不是，但他是我们组织的人，可他并不知道我跟他一个组织。”仿佛清楚接下来唐山海要问的话，李小男依旧很快地说，“我之所以缠着陈深，一来是因为他虽然不是麻雀，可也是挺重要的卧底人员，跟自己的同志在一起我会安心一些，也希望有机会能给他做掩护二来嘛”李小男眼睛一眨，嘴巴翘起，理直气壮道，“行动处福利这么好，缠上了陈深可以白吃白住，省了好多钱，汉奸的福利不蹭干嘛不蹭其他的你还想问什么，就算你不帮我，不该说的我还是不会说。” 唐山海愈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地取材，物尽其用，贵党的抠门精神真值得我们组织的一些人好好学习。不过你不还是把陈深是你们的人这个信息告诉我了这就可以说” 李小男满不在乎道，“陈深是我们组织的人，反正你多半也有数了，你们都是同盟了，你是什么人我也知道，告诉你也无所谓。是不是，熟地黄先生”瞧着唐山海面色一变，李小男立即讨好地一笑，“别急，这当然不可能是陈深告诉我的，我自然有别的信息渠道。可是，唐队长，我是真的有点奇怪，你今天怎么就那么碰巧遇到我了你也是，有什么紧急事必须在今天做的吗”李小男偏着头看床边慢条斯理穿上西装外套的唐山海，她身体刚受了伤，面色苍白，却依然能从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精明的探究。 唐山海深深地瞧她一眼，看了看手表，不置可否，“别浪费时间了，你想让我传什么消息” 李小男不满地撅了撅嘴。果然，就知道唐山海这个家伙戒心重得很，大家都互相救过命了，嘴巴还这么紧。幸亏自己也没有对他说出全部的实话，不然自己多亏，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4章 262一波未平 262一波未平 唐山海下午在行动处附近通往76号总部的那条小巷埋伏的时候是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的。 他不能百分百确定苏三省和曾树会从这条路上走，也许他们临时起意走了别的路，或者今天会面时李默群也许没像往常那样多废话，叮嘱了几句就打发苏三省他们很快离开了，或许唐山海赶到的时候苏三省和曾树已经到了行动处 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凭着经验和推断，唐山海只是选取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并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在这儿蹲守埋伏。 即使无功而返，这个行动只要没发生就不会有什么代价。所以唐山海觉得值得一试。 习惯性地想看下表，唐山海刚抬起手腕才想起腕上是空的，为了不露任何痕迹他将平常穿戴的手表和戒指都先摘下来了。看了看不远处一幢高楼上的大钟，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还在唐山海的计划时间内。他握了握手中暂时撑在地上收起来的黑色雨伞这是他之前在路边摊上随便买的一把，十分普通的伞，从伞布到伞柄，没有任何暗纹和装饰。买伞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把伞借给了苏三省，对方一直没还给自己，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苏三省和曾树争执的声音有点大，这对于唐山海来说是个好消息。本来他还担心两人走过去时太过小心动静太小容易错过时机。唐山海没有浪费很多时间来听清两人具体争吵的什么，最佳的埋伏地点和时机就是此刻了，容不得拖延。 在曾树杠着脖子面容发狠地对苏三省说什么“银行”“别以为抓住了我把柄”之类的话时，唐山海撑着张开的雨伞如一朵黑色的云飘过了他们的面前，伞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伞，衬出那伞下握着伞柄的手格外的白皙修长，发亮一般。 苏三省当时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曾树那愤怒的脸上，充满嘲笑，其实有感觉到其他路人的靠近，看到雨伞的最初只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异样感，在终于醒悟到天气晴好却有人打着雨伞的怪异之处的同时，他暴起发力推着曾树往前一步，自己抓紧这千钧一发的须臾猛地撞开了弄堂的一扇木门冲了进去。两发子弹全打在了曾树的胸腹，弹片飞进肉体的声音仿佛死神的叩击让苏三省耳朵发麻。拔枪并迅速上膛，从木门再回到弄堂时，苏三省只看到曾树躺在一小堆粘稠的血中，不停地像一只被掐去脑袋的蚂蚱一样抽搐着。没有路过的人，也没有那把如黑色的云朵一样的伞。 苏三省“帮助”曾树结束了痛苦之后，立即想起了黑色的伞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唯独露出的洁白修长的手指，手背上隐约凸显的青筋都像是玉石上天然雕琢的纹路那般美妙天成，因为是惊鸿一瞥的一眼，那只手在回忆中愈发如玉如翠。他觉得似乎没有人可以拥有这么漂亮的手，除了一个人。 但是，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坐在办公室里，将那把黑色的伞旋转了很久，苏三省仰头看着它，感觉这黑色的云朵似乎正在逐渐吞噬自己的所有。 手上一紧，苏三省突然声息急促，额头青筋暴起，遽然将这把雨伞砸向了门口。他再小心摸上手边那座静置的雨伞，在自己头顶撑开了，手抚上那伞柄已经摸了很多遍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雕花纹理这才是唐山海的雨伞，是那个雨夜唐山海送自己回家时递过来的。 唐山海现在不在行动处，张大贵说他去修车行了。他真的一直在修车行吗 李默群的大舅子开的汽车修理厂，苏三省想自己应该立刻去查一下这个修车厂的电话，然后打电话给那大舅子寒暄一下，问问他唐山海是不是在那儿，行动处有情况需要他即刻回来。但是如果这个大舅子收了唐山海的好处或者别的嘱咐，要撒谎也是很容易的，没法求证真实性。 苏三省如是思考着，并没有那种想要查到真相的迫切心情。 徐碧成也不在行动处，听说是出去准备李夫人的生日礼物了，这个踪迹就更没法查证了，除非有充足的借口抓到他审讯，对他下午每一处的行踪再去各个他所说的去处寻找人证来逐一印证。但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抓李默群的亲戚来审讯逼供 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这件事跟唐山海或者徐碧成都完全没有关系，是飓风队还有人在上海陶大春还没离开上海，也或者，是陶大春为人比自己想象中精明得多，关于飓风队的所有成员名单，连曾树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还有秘密的人员，只有陶大春和熟地黄知道。今天下午想杀自己的人，就是得到了行动处内部人员泄露的自己的行踪，才来刺杀自己的下午自己和曾树要去特工总部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阿强都知道，他那个大嘴巴也不知道透露给多少人了唐山海就算想杀自己，也绝不会主动打探这种消息显出痕迹 不，不会是唐山海 苏三省轻轻摇头，手上微微发颤，平静旋转着的黑伞出现了不稳定的停滞，忽然一下被收了起来。苏三省抱着伞，已经全身都在发抖。 缩在沙发了抖了会儿，他豁然起身，将伞放在沙发上，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他得去查一下，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要查清楚 然而刚出门没走两步，匆匆奔来的阿强透着浮夸演技的大喊声让苏三省忍不住又抖了下身体，“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了，苏队长家被炸了” 毕忠良和陈深正在停尸房里研究曾树的尸体，陈深刚刚将自己怀疑曾树的第三枪是苏三省射中的推断告诉给毕忠良听，就听得外面阿强那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的喊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顾不得再说话，马上转身出了停尸房来到了办公室走廊上。 阿强还喘着气，见到毕忠良马上行了个礼开始汇报。据他所说，他是下午出门想给苏三省买些烟，顺便将处里发的一些福利物品送到苏三省家去，哪知刚走到苏三省家没多远就见屋子里突然发生了爆炸，赶紧过去看了看，还好苏三省的姐姐苏翠兰正巧出去买菜了，除了房子炸坏了，家具烧了一些，没有人伤亡。因为是白天，周围路过行人多，阿强让人帮忙灭火很快将火熄灭了，等了会儿看苏翠兰回家了，怕又有什么意外，就将人先带回了行动处。 此时苏翠兰在楼下大厅里惊魂甫定，苏三省已经跑下去安慰姐姐。 毕忠良和陈深随之来到楼下，苏翠兰抓着苏三省的手吓得脸色苍白。 “苏姐受惊了，人没事就好。”毕忠良客气地对苏翠兰道。 “这是我新上司，毕处长。”苏三省小声介绍。 “哎呀，毕处长，毕处长，你，你好我我刚来上海，就发生了这事，这，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可就只有三省这一个弟弟”苏翠兰对着毕忠良一顿哭诉，话里话外隐约有不想苏三省再干下去的意思。苏三省及时阻止了她。 “姐，没事，家没了可以再找，住的地方总会有的。” “可，可我们今天住哪儿啊家里半个院子都炸没了”苏翠兰顺着苏三省的话，马上操心起了今晚的住宿问题。 “苏姐放心，这个我们一定会负责。这样吧，你和三省，先去饭店住几天，我们尽快给你们找新住处二宝”毕忠良转头就要嘱咐刘二宝。 “不，我可不想再一个人住了，要是在旅馆，人家又来扔炸药怎么办我，我还是回乡下去算了”苏翠兰摇头，惊恐道。 “姐，我们得听处座的安排，乖，听话啊。”苏三省安抚着苏翠兰。 阿强看着苏三省的眼色，鼓了鼓勇气，迟疑着开了口插嘴，“那个，咱处里还有房子吧，唐队长住的那个公寓楼下好像还有两三个房间是闲置的大家都住一起有个照应，苏姐也不用那么害怕了” 这个场合下，按道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阿强说话的。阿强一边腹诽着这回可是为了新领导牺牲大了去了，一边迎着毕忠良和陈深投来的审视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个那个公寓楼下几个房间本来都是放杂物的，陈队长前段时间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住了进去，杂物都放剩下两三间房了其实咱们处里的仓库地方大着那，完全可以把那些杂物都转移到仓库里，空出房间来给苏队长和苏姐住。当然，有些东西杂物要是没用了也可以直接扔掉，省得占地方那楼房还比之前苏队长和苏姐的小院子条件好些呢” “唐队长是那个来过咱家的唐队长，你的朋友吗三省”苏翠兰眼睛一亮，问着苏三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5章 263兄弟互揭底牌 263兄弟互揭底牌 苏翠兰的眼里光亮得好似知道救星是谁了一般。。 “嗯，是他，他住国富门路那边的公寓，楼下是还有几个房间。”苏三省点头道。 “那我们就住那楼下吧，你们平时一起上下班，那还能相互照应”苏翠兰抓紧苏三省手臂道，觉得这样才能安心。 毕忠良听了阿强的提议，转头问陈深，“你觉得那儿还能住人吗” 陈深冷笑一声，目光放到苏翠兰身上又生出几分柔和的无奈，无谓道，“我是无所谓，就是这一楼住了几个大男人，苏姐一个女人家恐怕没那么方便吧” “不是，李小姐也住那儿呢，正好也能和苏姐做个伴”阿强脱口而出，在陈深犀利的瞪视下顿然噤声，不过他话里的意思苏翠兰是听明白了。 “你们当我是老妈子就行了，我，我可以给你们烧饭的，只要你们平时多照顾一下我家三省”苏翠兰以为陈深的话是嫌弃自己，赶紧说道。 “这样也不错。”毕忠良微笑了一下，看着陈深，不知在想什么，“二宝，赶紧找人去收拾一下国富门路那楼下的两间房子，别妨碍了苏队长和苏姐今天住进去。” “是。”刘二宝听了差遣正要去找人，钱秘书匆匆忙忙地过来嚷着。 “处座，处座，梅机关的影佐将军来电话，说有紧急行动要宣布” 唐山海和徐碧成赶到火车站时，苏三省已经在站长办公室等着了。 唐山海形色匆忙的模样，看见苏三省颔首致意，“苏队长。” “照片在这儿，影佐将军的急令，要求我们行动处协助特高科立即封锁火车站，码头港口，各个汽车站和临近交通要道，务必要抓到这个人。处座和陈深他们先去港口那边了，火车站这边交给唐队长负责。”苏三省对唐山海出示了一张照片复印件，并交到唐山海手中，“处座体谅我下午出过事，让我跟唐队长一起行动。” 唐山海接过图片复印件，里面的人他熟悉也不熟悉，是前些天在小田野子那里刚见过的中田功。他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对苏三省一点头，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带着苏三省和徐碧成径自进了站长办公室，向在里面瑟瑟发抖的站长出示了证件和照片，微笑道，“特工总部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唐山海和三分队队长苏三省，特奉上级命令来搜查抓捕此人，希望站长配合。”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站长连连点头。 徐碧成带着二分队和部分三分队的队员拿着分发的中田功的照片与火车站的检票员们站在一起，一个个核对着照片检查行人。 唐山海和苏三省站在靠近入口的月台上，看似无所事事，实际都在观察周围的情景。 不过唐山海确实也没多上心，就是不知道苏三省是上心还是不上心了。 徐碧成面上严厉，心里也是咚咚直跳，眼睛盯着面前鱼贯而过的乘客，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他在唐山海之后出了行动处，并没有直接去商场，而是注意着周围情况先换了身普通百姓服装因为上次的经验，换的还是女装，头巾一扎盖住大半个面孔，直奔上海宪兵总部司令一副官的宅邸那儿跟扔颗小石子一样扔了颗自制炸dan就走了，来到之前准备好的隐秘地方又换回正常服装，俨然教养良好的富家子弟逛到了几条街外的大新公司，施施然地在一些奢侈品专柜那儿转悠了有一些时候，还故意在一个女售货员那儿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腕表，让售货员记住了徐碧成调整过的时间点。这样即便事后万一毕忠良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要调查自己的行踪，就有了现成的时间证人。 感觉差不多时候了，徐碧成下意识先打了电话到行动处给柳美娜，本意是想像往常那样借着寻常的问候闲聊掌握一下行动处里当自己不在时有没有什么情况，结果得知了苏三省遇刺的事，这让徐碧成大感骇然。 徐碧成这些日子都是找自己没见过面又通过工作关系能大概得知其住址或行程的军统投敌人员下手，今天的这个宪兵总部司令副官的住址是徐碧成前两天跟踪小琦太郎大佐，烟俊次中佐时碰到他们一起喝酒顺便得知的。这个副官家的地址相对偏僻，可能是养了个小妾的关系，让徐碧成当时就记住了，当做了今天最后一次下手的对象他就是要造成一种飓风队的人员还没有完全撤离上海的假象，在杀了一些军统投敌人员之后，要想让日本人察觉这样的情景并借此可以迁怒到保证已经铲除军统上海区以及飓风队的苏三省，还是袭击日本人最能引起关注。 这次徐碧成做这些事是有自己的深思熟虑的，而且他一个人完全能做到，没有惊动唐山海一是不想让唐山海担心二是怕他反对。挑着下手的人员也都是慎之又慎的。 这些天借着因为中田功透露的消息真伪进行调查的事由，他早出晚归，唐山海没有怀疑过，徐碧成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在他面前伪装得很成功。 可是，万一这其实是因为唐山海也在瞒着自己要做些什么事呢比如，刺杀苏三省 徐碧成突然后悔起自己这些日子对唐山海本人行踪的刻意疏忽，原本是要唐山海少关注自己的行踪，可惜这样也让唐山海有了隐瞒自己做事的空间。 他应该能想到的。唐山海平时冷静睿智，沉稳有加，好似绝不会冲动行事，可他骨子里的血性一旦被猛烈地激发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萧萧的葬礼之后唐山海突然消失的那几天，徐碧成急得发疯，直到唐山海突然回来才没有真的急疯了。他不知道唐山海那几天是做什么去了，唐山海也不愿讲什么，直至一起离开重庆的前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涉嫌萧萧死去的陈家后生惨烈的死亡现场，望着唐山海平静似海的眉目，徐碧成才隐约明白自己貌似温和斯文的哥哥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事。 这次军统上海区的全军覆没和飓风队的近乎全员被抓，以及之后的种种，都早已深深地刺激了唐山海，也许可能比当年萧萧死讯的刺激还要深刻猛烈。唐山海怎么可能还安然坐得住，能忍到陶大春返回来的一天 怀着阵阵后怕，徐碧成挂了电话就直奔汽车修理厂而来，果然，唐山海来到修理厂就出去了。对李默群的大舅子李叔又恭维拍马了一番，让他坚信唐山海是偷偷出去摸鱼一定会给唐山海遮掩后，徐碧成在修理厂坐立不安了没多久，行动处的召集电话就打过来了，竟然还是毕忠良亲自打来的。当徐碧成尽量镇定地说明自己买完给李夫人的礼物后没事就来到了修理厂想跟唐山海一起请李叔吃饭的理由后，面对毕忠良唐山海在哪里的疑问，他借口唐山海刚好上厕所，有什么事自己可以转告。毕忠良却不紧不慢道，没事，可以等唐山海片刻。 徐碧成抓着电话筒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想要挂了电话马上去找唐山海逃跑时，唐山海终于匆忙出现了，对着徐碧成比划上厕所的口型，深吸几口气平缓了下呼吸，接起了毕忠良的电话，如常一般恭敬又乖巧。 毕忠良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没有试探什么，直接传达了影佐将军刚下达的要求行动处配合特高科抓捕一名潜伏在日军内部涉嫌向敌人情报长达数年的间谍人员叫什么中田功的命令，唐山海不用回行动处汇合，直接去火车站负责搜查抓捕事宜。 因此唐山海和徐碧成才急急赶来了火车站。 来的途中，徐碧成向唐山海汇报了苏三省遇刺曾树死亡，以及苏三省家被炸的消息。唐山海本来没什么反应，听着听着脸上也有了疑惑，最后道，“曾树是我杀的，苏三省跑得快，可惜了。但是苏三省家是谁炸的” 徐碧成知道了唐山海竟然真的是一个人去刺杀苏三省，气愤还未到极点就被唐山海疑问的口气给压了下来，“苏三省家被炸不是你干的” 唐山海一挑眉，“我还怀疑是你做的呢他白天又不在家，就一个乡下来的姐姐，谁会傻不拉几地跑去炸他家啊” “你不傻不拉几，我就会傻不拉几去炸他家了吗”徐碧成眉毛拧起来，哼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一下，忽然同时笑出声。 徐碧成轻松了下，至少确定了苏三省的家被炸跟自己和唐山海都没有关系。那么，又是谁干的呢 “难道飓风队真的还有其他人是陶大春还没来得及跟我们汇报的，留在了上海”徐碧成猜测道。 “不可能。不然老陶走的时候，不会不跟我说的。”唐山海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而且，这种随便扔炸dan的做法也不太像军统的风格，能炸死谁啊真想刺杀的话，这不是摆明了打草惊蛇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6章 264中田功的秘密 264中田功的秘密 “是啊真是奇怪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能给你这次对苏三省的刺杀做个烟u弹。加上影佐临时的紧急命令，毕忠良暂时也没时间去调查你挺好的。”徐碧成想了想道，抬眼瞪唐山海，“你去刺杀苏三省竟然不跟我说一声。有什么情况没咱们必须商量一下口径，免得毕忠良和苏三省突然审问。” 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吵架，徐碧成想着这笔账以后再算，现在大家先得彼此将情况都互相说清楚。 唐山海点头，告知了徐碧成自己刺杀苏三省的经过，以及救了李小男的过程。徐碧成越听越心惊，生怕唐山海又惹来特高课的麻烦。 “你还真的去帮李小男传消息了怪不得那么迟才来修理厂救了李小男已经还她人情了，还帮她传消息，这边行动处没盯上你，要又给南造云子盯上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徐碧成嘟囔道。 “我没进咖啡馆里面，在路口碰到了想要进咖啡馆的小田野子，戴着用来做暗号的红围巾。那时我就猜到了李小男想要保护的她们组织的重要战友和同志应该就是中田功了。” 唐山海笑了笑，自己也觉得缘分奇妙，竟然小田野子也跟中ng有关系。那时小田野子见到唐山海起先有些惊慌，或许是担心他是来抓人的，直到他将李小男给的红围巾交到小田野子手上。双方都知道事情紧急，很多话来不及解释，可是又什么都明白了。小田野子接过红围巾又给自己裹起来，直接将头脸都埋得几乎看不清，就匆匆走了。 仔细想来，若中田功是涉嫌通ng的日本军方内部人员，那在那晚北辰流武馆聚餐中表现出了与中田功非同寻常熟识关系的小田野子不可能与之毫无联系，小田野子跟中ng搭上关系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恐怕山本原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师妹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身份吧。目睹着小田野子急急离开的身影，唐山海同时注意到，小田野子身边没有任何有跟踪嫌疑的可疑人员也许，小田野子跟中田功的交往在外人看来，也是较为秘密的吧要是南造云子知道中田功与小田野子往来频繁，应该不会不派人盯着，或者是她想盯着，由于小田野子身份特殊而到底有所顾忌 无论如何，唐山海都希望小田野子能来得及去通知那些本不该被抓的同志即便都是姓共的也无所谓。无关党派，无关阵营，只因为他们此时都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同志。 “毕忠良的电话来得很快，直接说要抓中田功，应该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中田功吧不知道小田野子来不来得及通知他转移”徐碧成有些担心道，他当然是希望那个什么中田功早点离开上海，这样就不会牵扯唐山海了。 唐山海却想到了更多，“毕忠良的指令来得很急，是临时性的，之前没有一点风声。影佐那边的命令，大概毕忠良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原委。听那口气，特高科应该盯了中田功很久，而且我今天下午还正巧碰上了他们清扫中田功情报小组的行动。特高科通过影佐来传达这个命令，肯定是还没有掌握到中田功的行踪，也许他已经外逃，也许还在上海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火车站港口这些地方有检票程序，也往往是重点布控的地方，南造云子或许料想到中田功不会选择这些地方出行，所以她的监控重点放在了那些黑码头和城郊的驴马道上，这些地段很多很杂，即使向宪兵队借用人员都未必够，何况宪兵队的人也不可能全部借给她，所以人手不够就必须向影佐申请调用行动处人员火车站港口这些地方也不能完全不布控，但是在她的设想中相对没那么重要” “你是说，我们去火车站未必能碰上中田功是吗”徐碧成越听越觉疑惑，之前的疑问和生气也暂时放下了。 唐山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反而是在想，中田功在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暴露的情况下，还尽力传达情报，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特意通过小田野子以吃饭的方式通知毫无交情的我们，他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事作风如果我们真的在火车站遇见了他，该怎么做” 徐碧成这下听明白了，南造云子觉得中田功不会冒险去火车站轮船码头这些地方，但以此人大胆心细关键时刻往往孤注一掷的作风，反而那些地方碰到他的可能性最大。虽只见过一面，唐山海对如此非凡人物在这一点的的判断上应该不会错。 “要是真碰上他他给了我们重要的情报线索，对组织也算有过帮助，按理来说我们是应该帮助他的。可这并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如果苏三省不在，我们当然可以暗中放他一马，但是苏三省一定会紧紧盯着我们的，这种情况下要是帮他，是将我们自己置于险境。”徐碧成着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更加紧张，“你说，万一，他要是被捕了，为了立功求活命供出我们怎么办，他见过我们，怀疑我们是军统才告诉了我们关于日军近期的军事动向” “他的情报小组已经被上海特高课捣毁了。”唐山海摇摇头，并不是很担心道，“特高课应该并没有掌握他和他的情报小组以外的人员情况，更何况我们。他完全没必要主动开口出卖其他人。而且，以他冒险向我们通风报信的作风，他也不像是会主动出卖同志的人。退一万步说，充其量我们也就和他吃了一顿饭，他空口说我们是军统，证据在哪儿我们搜集信息到发报都没跟他有过牵扯何况，说实话，”说到这里，唐山海自嘲地笑了笑，“军统的人被捕才更让我担心他们的忠诚度能有多少在这方面，我更信任姓共的这些人的硬骨头，不管他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看出了唐山海脸上流露出的苦涩，徐碧成语气也低了下去，“话是这么说，可就怕” 唐山海挥了挥手，瞧了瞧他，“再说吧。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来这儿。我们曾受惠于他，特效药的事情上他也算救过我，只能希望他有老天爷保佑，能够安全离开上海了。” 徐碧成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可是，你说，他这种人，又是日本人，又给中ng做事，是该咱们的老天爷保佑他，还是他那儿的什么天皇保佑他啊好像哪个保佑他都说不通啊咱们老天爷为啥要保佑一小日本啊，可是，他情报给我们和中ng，他们那天皇也没理由保佑他啊” 唐山海看向车外，像是看到了当日中田功与自己临别时的那苦涩的笑意，“那就让他帮助过的人们保佑他吧可惜，老陶不在，不然我们从日本人手里把中田功拦截下来送到重庆也未尝不可，虽然有点乘人之危” “算了，老陶在也不会乐意这么节外生枝的。我们不举报中田功已经很帮他的忙了”徐碧成不知道唐山海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中田功真的了真实情报给他们，也不过是大概的动向，具体的信息都是他们自己查到的。用得着为了这个就死活非帮中田功到底吗，还从日本人手下抢中田功，那风险可太大了。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中ng能提前我们早知道归零计划的有关消息来源到底是谁从这个计划还没成型就有风声透出来，麻雀再神通广大也没法成为混进日本军部成为其中一员吧”唐山海沉吟道。 徐碧成眼睛睁大，豁然开朗，“你是说，中田功很有可能是归零计划最早的消息泄露者也许他能知道归零计划更多的消息，所以最好能劫持他到重庆去吗” 唐山海颔首道，“归零计划早期的方案雏形他应该知道一些。但他的职位能够接触到的消息多在策略制定层面，具体执行方案他无法参与，即便归零计划这个名字也是之后决定要落实了才真正确定的。所以中ng还需要派人拿到归零计划的确切方案。不过，不管他知道多少，既然也许跟归零计划有关，我们要是能将他带到重庆是最好的。” 徐碧成摇头叹息，“真不是时候，可惜上海军统站和飓风队都没有了，我们想趁火打劫可连趁火打劫的资本都没有” 唐山海其实不那么希望在火车站看到中田功。也许他有机会能帮助到中田功，但更有可能，他无法在苏三省的盯梢下顺利帮到中田功，甚至转移中田功。 有苏三省在场，他绝对不想看到中田功成为下一个于德亮。 苏三省是个疯子，虽然也许毕忠良在场并不会比苏三省好多少甚至更可怕，但至少不会像苏三省一样有着某种令人胆寒的完全不可控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7章 265火车站遇中田功 265火车站遇中田功 唐山海望着月台上往来上下的旅客，有的慢吞吞走着，有的步履匆匆。他能感觉到苏三省的目光没有一刻不在盯着自己，即便对方也许看向了别的地方，视线的落脚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唐山海确定下午的那场袭击中，雨伞的遮挡下，他并没有让谁看到自己的脸，可他不确定的是，苏三省是否察觉了那就是自己。 或许对方就是察觉了，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 唐山海掏出了香烟，正找着身上的打火机，苏三省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噗”地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凑上了唐山海抿在嘴里的香烟的另一端。他低着头，姿态很低，很谦逊，十足地讨好。 瞧了瞧那打火机上跃动的火苗，唐山海的目光一扫，忽觉十分眼熟，一下想起来这跟自己用的打火机是一个牌子型号的，甚至连颜色都一模一样。他没说什么，就着烟也低头倾上那火，点燃了嘴里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苏三省很注意地瞧着眼前唐山海夹着烟的手指，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粉色里透着白净，手背隐隐的青色脉络彰显着这看似精致纤薄的手掌中让人不敢小觑的力量。越看越发像是要与记忆中那黑色乌云一样飘过来的伞下那只玉色的手重合了。 不，不对，苏三省竭力地提醒着自己，分明唐山海这只手比那惊惶中一晃而过的刺客的手好看清晰多了。那一瞬间太快了，他根本没看清那是只什么样的手，那是死神的手，哪里能跟唐山海的手来比。 “苏队长也要来一根吗”唐山海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包烟，抽出了一根要递给苏三省。 苏三省没有伸手接过，稍弯下了腰极自然地张嘴衔过了香烟，像一只听话的狗从主人的手中叼走了赏赐的食物，湿漉漉的眼睛向上一抬，瞧了瞧唐山海。除了没有狗尾巴摇晃。 唐山海有些恍惚，尤其在苏三省的唇衔着烟仿佛不经意碰了碰他的手背时，那片刻湿润的触感好像也是狗舌头来舔了一下。他想起了以前在重庆军统训练基地里专人养着的几只德国黑背，高大威猛，在外人面前凶悍异常，只看到他们这些熟悉的工作人员就迅速摇尾讨好，舌头伸出老长，不要脸地卖萌，舔舐着喂食人的手掌手心，又湿又痒，这恶狠狠的外表之下的乖萌让他们发笑，也让他们更宠爱这些猛犬。 但是苏三省跟自己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足够唐山海说出“别像狗似的”这种似嫌弃更似亲昵的话。唐山海连皱眉都不曾有，像没感觉到一般，看着苏三省叼着烟慢慢挺直了腰，抬起了脸，正对着自己。 烟上没火。苏三省把打火机收了起来。他的目光瞧着唐山海。 细看过去，苏三省的眼睛是很亮的，并非清亮无垢的那种，那光亮很奇特，令唐山海想起了那晚送苏三省回家的雨夜里，路灯透过雨水折射出来的扭曲的光线，甚至更早之前苏三省第一次来到华懋饭店的宴席中，湿透的衣服下摆滴落的水渍里反射出来的天花板模糊而曲折的光芒。他来到的第一眼，就只看向了唐山海，像个落拓的水鬼，目光都是湿淋淋的，说不清是威胁还是凶狠，只让唐山海觉得全身发冷。 今天没有下雨，快要傍晚了也还是晴好，天边云朵的颜色比下午刺杀苏三省的时候更加瑰丽温柔了。 苏三省的视线落在唐山海身上，在没有下雨的此时此刻，唐山海仍然能感觉到那目光里莫名的湿漉漉的凉意。 像深渊里传来的无法回应的期待。 唐山海从身上摸了摸，没有问什么，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在手上，他还没有送过去，苏三省就自觉主动地凑了过来，动作来得突兀，唐山海不禁后退了一点，防止烧到对方搭下来的几缕碎发。 苏三省低着头，从脑后到脖颈完全落在唐山海的眼中，黑发覆盖的脑袋随着打火机轻轻地动作。 真的像狗。唐山海如是想着，脑海中愈发清晰地浮现出当年自己偶尔兴之所至投喂的那几只又凶又乖的狗畜生后一根根手指都被舔得干净发痒的情景，毛茸茸的脑袋在手上一蹭一蹭的甚至连这种触感都那么相似，当苏三省落下的额发终究得逞一般轻轻扫过了唐山海的手背时，唐山海忍不住缩了回来。 貌似无意地收起了打火机，唐山海盯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乘客，淡漠地说，“处座电话里对我说，我们要是捉到了人，之后必须立即交给特高科，行动处不准擅自对此人用刑，必须保证此人活着。” “是，因为他是日本军方的人，主要是特高课的人要抓捕他，听说最后还要送到东京接受他们日军军部的军事法庭审判。不管是不是抓到人，功劳都不会是我们的，有错，可能就是我们的了。其实，最好，我们还是期待这个人别在这里出现。是不是，唐队长”苏三省吸了口烟，笑了笑，话语很世故，对着唐山海笑出个一脸褶子，那些褶子里分明藏着一丝丝坦然的凶残的，天真。 徐碧成走了过来，显然他已经关注这边很久了。 “这批旅客都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下一班是去杭州的班车，检票还要过会儿，我让兄弟们继续盯着呢。”徐碧成对着唐山海汇报道。 “好。”唐山海将没吸到一半的烟扔到了地上，脚底碾压地踩过，抬首道，“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说着要走，苏三省似乎也想跟过来，唐山海转头，眉眼温柔地一笑，婉言道，“苏队长，你下午刚遇刺，家里又被炸了，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盯上了你。处座说是让你来和我一道负责封锁火车站的事，其实也是想我和碧成保护好你。你在这儿比较安全，我呢，总还得尽点力，不管功劳不功劳什么的，只求处座问起来，我能答得问心无愧。” 苏三省脚步停下了，歪了歪脑袋看了看唐山海，点了点头。愈发像一只暂时家养了的大型狼犬，凶悍又听话。 徐碧成来到苏三省身边，像是很尽心打算保护苏三省的模样。不过，他明白唐山海这是要自己盯住苏三省，等于变相为唐山海望风。 只要苏三省没有动作，唐山海所做的其他举动就没有任何人敢怀疑。 唐山海来到了火车站的厕所。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在他侧身给苏三省点香烟时，余光从窗户上看到了一个身着长袍拎着行李箱的男子走进了楼下的男厕所乔装打扮过，特意装上了胡子，穿上了中国服装，好像是个中国人一般。可是书生气还是很明显，又因为唐山海见过他与他谈过话，因此认出来就更轻而易举。 中田功，还是来到了火车站。如唐山海猜测的那般，勇气可嘉，胆大无畏也或许是孤注一掷，别无选择。 得感谢苏三省的目光几乎全部放在了自己身上这一点，所以没能注意到中田功，虽然对方很可能是因为下午自己对他的刺杀而如此关注怀疑自己追根究底起来要是能因此帮助中田功脱逃似乎也不算坏事。 厕所里人不多，唐山海用不着说话，刻意凸显的气势汹汹的气势让稍明事理的人结合一下此时火车站内外凶神恶煞搜捕什么的行动处特工的现状立即认出了这大概是什么人，无论在用厕所还是没来得及用的还是刚刚用完的，无不立即拉上裤子唯唯诺诺或是畏缩或是陪着笑脸退了出去。 唯独一个格间的门还关着。 唐山海听着周围人声渐渐全无，没一个人影，来到了那个隔间门前，板门下面的影子动了动，似乎透着有些沉重紧张的呼吸声。 唐山海将水龙头打开，在各个格间里漫步了几下，皮鞋轻轻叩击着地面，发出一顿一顿的富有节奏和规律变化的声音。 那扇紧闭的木门背后的中田功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是用未加密的摩斯电码传递的信息。 此路不通，换条路走。 唐山海去洗手池洗手，木门迟疑着，回应了几下敲击声。 我只能从这里走，来不及了。你是谁是中ng的同志吗李小男还好吗 既然对方别无选择，情势已然如此，刻不容缓唐山海微蹙了眉，转念之间已有了决定。脚尖抬起，叩击地面。 小男没事，别管我是谁。等会儿听到什么动静，你什么也别管抓紧机会混进去杭州的那趟列车。 木门又回应了几声。 太好了，我有去杭州的火车票。 是了，中田功说过本就要往浙赣去，杭州方向是第一选择。到了杭州，应该是有中ng地下党的人会接应他。 唐山海红唇一抿，漂亮的眉目间须臾即多了一抹坚毅决然之色。观察了一下四周，旁若无人地去关上了厕所门像是嚣张惯了的76号特工会有的作态。 他知道这很冒险，但这很有可能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见中田功的机会了，他有话必须要向对方问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8章 266掩护中田功（1） 266掩护中田功1 这种时候，容不得唐山海去问多少问题，他最迫切要知道的也还是归零计划的有关情况。 中田功内心惊叹着唐山海的勇气和大胆，将自己所能知道的关键信息尽量以最简短的话语和盘托出。 双方对话没有很长时间，片刻之后，仿佛只是一个解手的时间，隔着厕所隔间的一道门板，唐山海从中田功那儿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 最后彼此互道一声“保重”后，唐山海若无其事来到盥洗池洗完手，拧上龙头。开了厕所门，发现一个客人想要进来，看见是只有唐山海一个人察觉气氛不妙想要退出去，被唐山海喝止了。“等等，你来干嘛” “来上厕所。”那人结巴道，被吓住了。 “上厕所就上啊，见到我就跑，是有什么鬼吧”唐山海走近他。 “没，没有，我这就上，这就上。”那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待在原地不敢动了。 “让开，我要出去了。”唐山海一声，那人就立即兔子似地往厕所里冲进去，让开一条路。 唐山海走出去。随着他走出几步远，方才没敢进来的人都在不远处等着，这下又都去上厕所了。 这样才好，人多了，中田功才能混在人群中不起眼地出来。 这么多人，是随便找个机会制造一起斗殴呢还是唐山海目光巡视着火车站大厅里涌动不休的人潮，在看到两个长衫书生打扮也掩不了眼中戾气的青年男子时，有了主意。 特高科已经向行动处明确传达了，他们要抓捕的中田功是个曾在军中身居情报部门要职的彻头彻尾的日本人。 除此以外，对于中田功本人的经历性格特长，行动处的人根本无从了解，他们也只是根据手里的照片复印件来仔细认人，照着大概的发型，脸型和服饰风格来找。照片本来就是黑白，再经过复印，更加五官模糊，照着这个来认人十个有六七个以上要认错吧，何况上面的青年西装革履，面貌光洁。没人提示的话，一般人压根发现不了之前唐山海碰见的那个长衫男子就是照片复印件里的日本人。反过来说，要是有几个与照片中人身材脸型差不多的日本人经过，行动处的人觉得像很可能就会不由分说将人先扣押起来。 这会检票过程中，唐山海注意到那两个长衫男子比较沉默，像是青年学生的装扮，眼睛滴溜溜四下张望寻找着什么，举止上倒是相当低调谨慎。唐山海仿佛不经意地随着人流路过了他们，手下用了个巧劲，隔着人群将前方一位衣着入时面目不善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撞到了那其中一名长衫男子身上。那男子紧张地一躲，另外一个男子同样紧张地要从怀里掏出什么的样子，被同伴及时制止了。中年男人看着就脾气不好，立时转头想找推自己的罪魁祸首，结果当然是找不着。唐山海已经又溜到几个人后面，躲在一旁的角落里细细观察着这儿的动向，特别是这两个长衫男子的反应。刚才他看出来了，这两个长衫男子有一个动作分明是要掏枪的举动，绝对不是普通的青年学生。 那名脾气很差的中年男大概是道上混的不错，小范围内有头有脸的人，没发现是谁推了自己，气很不顺，转头看到俩青年学生模样的人，觉得好欺负，冲着两人就骂骂咧咧了起来。这两人也面色不善，起先还克制着不吭声，后来中年男大约是骂得愈发难听，终于两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忍不了了，戾气上脸凶蛮之色一点也不逊色与中年男，杀气腾腾压低着嗓音回骂了一句“八嘎”，虽然被同伴迅速地拍肩制止了，但是晚了，唐山海已经听清楚了。显然那个中年男子也听清楚了，脸上一愣，意识到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日本人之后，连忙低下头不敢啰嗦什么，含糊了一句抱歉就匆匆溜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个人八成就是特高课的便衣了。唐山海有些奇怪，上海特高课的人不是都忙着去封锁别的交通要道了吗如果说他们是循着中田功的踪迹而来，可是这两人明显一副并没有发现中田功的模样，难道是上海特高课有别的情报渠道得到消息中田功会从这里走，所以到这儿来埋伏的那更不对了，要是南造云子知道要在这里堵住目标，怎么可能只派区区两个盯梢的人过来 疑惑归疑惑，确定了这两个青年学生模样的长衫男子是日本特工后，唐山海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几步路外阿强正蹲在一根柱子后面鬼鬼祟祟地看这边。他招了招手，阿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脸色先一苦，接着陪上笑脸，殷勤地跑过来，“唐队长有什么吩咐啊刚才我这是在那儿观察情况呢” 唐山海不理会他的解释，下巴朝那两个互相小声说着什么的长衫男子一抬，轻声道，“这两人我刚才好像听到他们说日语了，复印照片不太清楚，感觉上年纪和身材都跟照片里的人有些像，他们像什么马上要去检票，你去嘱咐些人过来检票窗口守着。” 阿强冲那两人一看，有唐山海的提示，感觉这两人鬼鬼祟祟的，马上答应着先去集中各个月台巡视的人手过来。 苏三省还在月台上，见到阿强的举动，不用问话，阿强已自动过来先跟他汇报了唐山海的嘱咐。 “好，按唐队长说的办，万一那俩真是我们要抓的人，也许他们会孤注一掷同归于尽，一定要提前注意保护好唐队长。”苏三省点了头道。 “知道了。”阿强干脆地答应了。 “那我先去检票口看着点。”徐碧成听了很在意起来，瞧着那俩有嫌弃的日本人就奔去了检票口。 阿强还站在原地没动，瞧徐碧成走了，周围没啥人，想到了什么挠了挠脑袋，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期期艾艾冲着苏三省说，“那个，苏队长啊，你让我弄个炸dan去炸你家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去干的，我是尽量想把现场弄干净了，但要是刘二宝他们眼睛尖发现了什么你可一定要替我说话啊还有啊，苏队长您这演戏也太有两手了，让我去炸你家不说，你哪里找的人来刺杀你啊” 苏三省眸光犀利地瞪了过来，阿强一下住了嘴，讪讪地继续去找人集中到检票窗口附近了。内心腹诽着苏三省的脾气真是难伺候，哪像唐队长那么和蔼可亲，如沐春风，怪不得张大贵跟了唐队长之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自己就是一天比一天苦逼了，想要亲近些也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这个阴森森的上司。 苏三省之前说陈深和唐山海住一起也许两人有什么问题，自己也得住进国富门路公寓方便监视，让阿强今日趁苏翠兰不在家的时候去炸一下，这样就有理由搬家去国富门路公寓住了。上司这么强硬这么咄咄逼人，阿强虽心有疑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办事了。他带着苏翠兰回行动处，只听到别人说苏三省遇刺，曾树也死了，心下一惊，感叹自家队长好手段，以为苏三省就为了住进国富门路公寓都能演戏演得这么逼真，除了让自己去炸苏宅以外，还找人故意来刺杀自己，顺便除掉了曾树。深感这个队长竟敢这么对自己下狠手，这种人千万不能得罪，不然阿强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阿强无形中将苏三省想得那么可怕，并不知道上司实际上是真的差点被人搞死。 而苏三省，也懒得特意跟阿强解释这种误会。在他眼里，一条狗是怎么想自己的有什么意义随便怎么想都只是条狗而已，这条狗不听话或者不好用了杀了就换下一条呗。行动处最不缺的就是人形犬了吧。 去往杭州的火车要开始检票了。检票员举着大喇叭开始呼叫。 徐碧成和阿强他们在检票口前后都布置了人手，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苏三省负责外围，带着几个人守在月台那边。 那两个长衫青年也随着检票的人群缓慢向前移动。 他们也去杭州唐山海奇怪起来，联想到中田功也说买到了去杭州的票，不由眉头紧皱。中田功的消息肯定是有人泄露了，但是接受消息的好像不是南造云子一方那么这两个日本人又是哪一方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面对行动处一些人员的检查，这两个伪装成中国学生的日本人面容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坦然地随着人群来到了检票口。 阿强正拿着那张复印照片等着他们的。 在检票员看过两人的火车票后，眼见两人要穿过检票闸门，阿强伸手拦住了他们，“等一下。”他装模做样地仔细比对着照片和眼前的两人，盯着他们问道，“什么人啊哪个地方的干什么的” 这两人彼此望望，脸上仍然尚算镇定，就是不开口，手默默挪到上衣口袋那儿。 这一举动却让阿强大惊失色，他眼神狠戾，一把推了那个人往后一退，伸手就掏出枪抵在对方太阳穴上，词严厉色，“干什么啊想掏什么啊”一挥手招呼了两个行动处的队员过来，“这两人有鬼快来逮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9章 267掩护中田功（2） 267掩护中田功2 两人得知对方误会了，其中一人脸色终于有了些慌乱，忍不住出口，“误会，误会，我们有证件”出口后行动处那些队员都一愣，这么蹩脚的日式中文，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会说 “日本人好啊，我们今天要抓的就是日本人”阿强更来劲了，让两个兄弟死死制住这两个日本人，带离了检票口一些距离，这才敢去往两人身上搜查，首先就是先卸了对方的武器，查出两支枪牌撸子收缴，然后上下仔细搜，找到了两本证件以及一些文书之类的，都是日文，盖的什么章阿强也看不懂。 这边行动处带着人离开检票口一些距离，那边检票程序继续进行，主要的人员都集中在阿强盘问的那两个日本人周围了。检票口留的两个行动处小喽啰百无聊赖地盯着长得颇有姿色的检票员姑娘的脸，拿着照片晃啊晃的，就不怎么注意过来检票通过的游客了。 两个日本人忙着应付阿强的搜查问询，也没法四处盯梢，何况行动处人员平时受日本人的气多了，难得有机会现在给日本人晦气，也特别为难他们，只要他们眼睛稍微瞟了下出去都要大喝小叫借机揍一下。导致这两个日本人完全手忙脚乱，再没精力去注意周边的旅客了。 高度伪装的中田功就趁着这时候排着队慢慢挪到了检票口那边。 唐山海在稍远处不声不响地总览大厅观察全局的模样，余光瞥见了中田功安然通过了检票口，奔向了月台那边停靠着的将要发动去往杭州的火车。 苏三省在月台上隔着大厅窗户往唐山海这边瞧，发现阿强逮那两日本人没什么危险情况后他就只是抽着烟，不时通过窗户玻璃看几眼唐山海，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特别关注上车的旅客。 唐山海抬眼，目光与苏三省再次偶然交错时，他笑了笑，转身走向了那两个被阿强困住的日本人。 他看到了，苏三省的背后，中田功上了火车。 检票即将结束，火车开动时间快到了，中田功很快就能安全地离开上海了。 这两个日本人还在努力解释挣扎。 阿强懒得问什么，拿着那些证件和文书正琢磨，瞧见唐山海过来，赶紧将东西都递给他。“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都是日文，看不明白唐队长您看看，大家都知道您懂得多，日文洋文什么的都看得懂。” “放开我，我们是”领头的那个日本人面相沉稳些，像是有什么顾虑，目光瞄了瞄四下，始终没有大声说什么，转而放低了姿态，但仍带着日本人那种骨子里的轻蔑态度，“我要见你们的长官，我有秘密任务在身，只能跟负责人说。” “这就是我们的长官，行动处二分队的队长，唐山海唐队长，他懂日文，你有什么话跟他说。”阿强指着唐山海介绍道。 “唐队长，你要是懂日文的话，应该看得明白这些日文写的是什么。”领头的那个日本人盯着唐山海道。 唐山海翻看着这些证件，良久点了点头，抬首瞧向他们，矜傲之态一点不减，“我是看得懂，但是我不能确定这些证件是否属实。如果你们真的是这种身份，相信也能理解我们这么做的必要性，这都是必须履行的手续，见谅。” “这些证件要是真的，你们怎么不跟上海特高课直接联系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抓一个叫中田功的日本人，你们又正好是日本人，由不得我们不疑心。”徐碧成跟着唐山海也略懂一些日文，他来到唐山海身边大概看明白了那些证件，心里知道这两人八成是真的，唐山海是要拦截下他们让中田功顺利脱身方才他也在检票口那儿，认出了安然通过检票的中田功，对方好像也认出了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就向火车走去。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你们要怎么按照程序进行核实都没问题，可是目前我们也有紧急任务在身，能否先通融一下”日本人压抑着怒气，面对彬彬有礼的唐山海尽量解释。 “柳川助，玄尾挂一，东京特高课特别行动人员，海关公文都有看起来很逼真。”唐山海将这些证件文书交还给两个日本人，“东西先给你们。可是核实还是要核实，很抱歉，我们并没接到任何关于东京特高课会有人员过来的消息。” 开往杭州的列车发出的鸣笛声，即将启动。 柳川助，这个主要与阿强和唐山海进行交涉的从东京来的日本特工脸上显露了急色，“我们直接从东京秘密过来，就是要在尽量不惊动什么人的情况下迅速逮捕中田功。唐队长，你见多识广，应该能判断我们证件的真伪吧。” “这我可不敢说，毕竟这方面我又不是专家。”唐山海摇头，非常客气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不这样，您二位跟我去站长办公室，我直接电话里联络上海特高课，我想他们应该能有办法联系到东京特高课来证实您二位的身份，那样我自然就可以放你们离开了。” 玄尾挂一眼看着列车要开动起来，心中一着急，口不择言，“八嘎放肆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耽误了事情你们统统都要受军法处置” 中文再蹩脚，其他人也都听懂了。瞧这俩日本人底气很足的样子，阿强也不由惴惴起来，眼睛向着唐山海瞧来。 唐山海眉眼冷峻地一瞥，“我们照章办事，不怕受任何处罚。即便你们日本人有特例，没跟我们有过沟通，按规矩我们也不敢放人。据说中田功在军部高层身份众多，人脉深厚，若是伪造一些高级证件，旁人也未必能分辨真伪。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拦截中田功，对任何可疑的人员都必须进行核对。我想与其你们在这里纠缠争执耽误更多时间，尽快随我们去电话联系上海特高课证实你们的身份真伪不是更好” 柳川助恨恨地看了眼即将发动的列车，转回头对着唐山海一点头，脸上退去了急切，点点头，“明白了，唐队长教训的是，我们会随你们去打电话联络上海特高课。我们出来得急，不少手续还没办好就提前来了，上海特高课这边我想现下应该已经收到了东京过来的电报。该配合的我们一定配合，可是能不能麻烦唐队长先告知火车站，将这列车暂停发车片刻，我们要对这辆车上的人员进行检查。” 列车当然不能停下来。中田功就在车上。虽然行动队这边的人认不出中田功，难保这两个日本人会认不出。 “这就是我们的事了，用不着你们操心。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们也不能随意命令火车站延迟发车，不然引起特工总部跟当地政府之间的小摩擦，我们也不好交代的。”唐山海如此说道，算是间接拒绝了柳川助的要求。 柳川助没法，只得先跟唐山海去了站长办公室打电话。 本来电话是唐山海要打的，苏三省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主动先拿起了话筒，迎向唐山海有些诧异的目光，眼睛眨了一下，低首说，“要是南造云子接电话恐怕唐队长不太方便，我来好了。” 接电话的不是南造云子，是上海特高课里值班的一个人员，听说了有关东京特高课有人过来的事，急忙告知了那位不怎么务正事的总课长来接电话，南造云子此时正在外面紧急找人呢。这总课长刚开始还听不清什么事，后来听说事关东京特高课，连忙让手下查一查今天刚到的东京来的电报，果然是找到了一份东京那边发过来的特急接待函件，上面也确实告知了东京特高课的两名工作人员就是柳川助和玄尾挂一。 就在数个电话来回验证的过程中，没过一会儿，一声汽笛长鸣，火车上的轮轴缓缓地转动起来。 听着火车发出的巨大响声，唐山海与徐碧成互相看了一眼，发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终于证实了柳川助和玄尾挂一的身份后，那辆开往杭州的列车早已经在规定时间内驶离了车站，开出去有好几里地了。阿强腿有些发软，客客气气地将枪还给了两个日本人，自打了几个嘴巴表示对自己方才粗鲁态度的抱歉。 唐山海倒没半点心虚胆怯，更加彬彬有礼地表示了些微歉意，以及询问要不要自己配合帮忙什么的。 东京特高课是在日本东京抓获了中田功的一个老同学线人，通过这个人无意间的透露得知，中田功在完成近期的情报任务后会经杭州去往浙赣在那里跟当地的游击队汇合最终前往延安，所以柳川助跟玄尾挂一才会紧急从东京来到上海。他们不但打从心底看不上汪伪政府的这些特工，甚至瞧不上土肥原贤二掌权的在中国土地上开设的特高课，也担心消息泄露，故而并没有事前跟上海特高课通气。本想在中国偷偷迅速抓获中田功，回东京后再知会一下土肥原贤二给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没想到在上海火车站白白遭此阻拦，很大可能已经放跑了中田功。 柳川助和玄尾挂一没空想着拿阿强这些汪伪人员撒气，此时箭在弦上，他们不得不跟上海特高课合作，赶紧向上海特高课表示，跟杭州的特高课那边联络，在此列火车到站之前于杭州火车站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人手抓人，这边也加紧派人开汽车去追这火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0章 268一团乱麻的局面（1） 268一团乱麻的局面1 唐山海跟苏三省护着柳川助和玄尾挂一等来了匆匆赶来的南造云子。她是来接应柳川助两人开车一起去往杭州准备拦截中田功的，带了两三辆小轿车的人过来。 一见到唐山海，南造云子表情就有几分扭曲，只是柳川助和玄尾挂一催促得急，她没来得及跟唐山海说上什么话，瞪了唐山海几眼，就接受柳川助跟玄尾挂一的指挥，带着上海特高课的一些人去追那辆火车了。 尽管没见面几分钟，唐山海和徐碧成还是能发现，南造云子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些许，远不如初见时的意气飞扬。山本原战场上失踪的噩耗对她来说，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影响。而从唐山海身上，南造云子并未发现丝毫类似的影响，这使得她对前者的恨意无形之中又加深了几分。 等南造云子一行人离开后，徐碧成才长长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南造云子又借这个机会来为难唐山海。 影佐还没传来消息，没有命令行动处的人员撤退，唐山海他们暂时不能撤，只能继续守在火车站那里。 火车站的秩序恢复如常，剩下的行动处人员也没心思找人了，在现场无所事事地转悠着，跟巡逻的火车站警务人员没什么两样。 唐山海站在月台上，望着方才那辆火车远去的方向，心中郁闷不已。中田功还在危险当中，而自己已经帮不到他了。甚至无法通知他这危险的处境。 想来中田功大概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才会最终来到火车站。南造云子一定将其他的通路都堵死了，中田功不得不冒险来这儿，幸运又不幸运地，碰到了自己。但他不知道，除了上海特高课，东京特高课的人也早盯上了他。杭州火车站那儿，即便中ng地下党有接应的人，又如何能在上海杭州两地特高课特务的重重阻碍下接走中田功何况为确保抓捕顺利，东京特高课会不惜动用当地的日军和伪军力量吧。最好是有人能通知中田功在中途车站下车，可是谁能在此时追上火车去通知他呢 烦闷之余，唐山海又掏出了身上的烟，刚抽出一根来，一旁就有人递上了燃起的打火机。唐山海抬眸，仍是苏三省小心殷勤地靠了上来，小小的火苗在他手中跳动着，一点一点地想要凑近唐山海手里的香烟。 除了对自己，他没见过苏三省对谁这么小心过。就是在李默群面前，能恭顺地低下脑袋仿佛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别指望他能如此低声下气动作讨好。 顿了一顿，唐山海将烟往苏三省手里的小火苗上送上，看着烟被点着了，然后冒出了青烟，他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瞧着苏三省这才安然收起了打火机的自然姿态，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不自然。 “东京特高课跟土肥原贤二也互相看不顺眼啊，谁都想抢功，看来无论重庆政府还是新政府还是日本人那儿，在哪里都免不了这种事。就希望那个什么柳川助要是抓不到人，最后别把这口锅推到我们这儿就好。不然，我们就成了东京特高课跟上海特高课之间内斗的牺牲品了。”唐山海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说着这些话，显示他眉眼中的几丝郁闷是为了这事。 “唐队长的做法无可指摘。我想，就算南造云子有心落井下石，影佐这关她首先就过不了。唐队长不用太担心，而且，我苏三省也永远站在唐队长这边。”苏三省望着青烟中的唐山海，郑重地说。 “谢谢你，”唐山海掸了掸烟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这番好意我心领了。” 陈深和毕忠良很晚才回了行动处。 该死的影佐，该死的上海特高课，更该死的东京特高课。据说从杭州那边传来消息，要抓的那个中田功已经被守在那里的当地特高课人员布下天罗地网成功抓获了，东京特高课的人都接收完毕带着人要返回日本了，这边才通知行动处撤了封锁各处交通要道以及火车站等的行动。 对陈深来说，这当然不是个好消息。 中田功的被逮捕表明中ng失去了一个可以直接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好战友，一个绝佳的情报站点。这对中ng之后的军事行动会产生什么影响，还尚未可知，可以预料的是，绝不容乐观。 陈深跟中田功毫无交集，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免心痛万分。尽管从未谋面，但他们都是隐蔽的战线上彼此不知名的战友。 除了心痛以外，陈深的心力更多地为唐山海纠结着。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他需要理清楚，到底有几件是与唐山海相关的，特别是，刺杀苏三省的行动，是不是唐山海亲自动手的但实际上，陈深心底对答案是什么已经有七八成笃定了。 苏三省遇刺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地追查，毕忠良呢，他会怎么想唐山海有没有什么破绽已经被苏三省暗暗掌握了呢 最重要的是，这次苏三省又没死成，唐山海还会不会继续进行这种风险极高的行为，罔顾自身的性命和安全，以及别人的还有自己的担心 陈深觉得当务之急，是自己必须要严厉地警告唐山海，必要的时候，将人揍一顿也无所谓。天知道他刚刚产生了可能是唐山海去刺杀苏三省念头一瞬间，心里有多么惶惶不安如坠冰窖。 感觉天都要塌了。 还好后面又发生了苏三省家被炸的事以及随之而来的影佐的配合上海特高课抓中田功的命令，毕忠良和苏三省都没有时间来关注刺杀事件，整个行动处全被日本人牵着鼻子走。苏三省遭到刺杀的第一搜查时间过去，现场应该没留下多少痕迹了，所谓的杀手自然应该已经能逃多远有多远或者该说是没有被查到的风险了。 唐山海和苏三省以及徐碧成先于毕忠良与陈深回到行动处，由于有毕忠良事先的电话通知，今晚回到行动处后大家要集中开个会讨论一下今日发生事件的事项汇报，主要是苏三省遇刺以及家中受袭击的事，所以唐山海他们三人并没有先回家，只是在办公室先等着。 确切地说，是都在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等着毕忠良回来。 抓什么日本人这种事，毕忠良本来也没多上心，反正人抓不抓得到，责任都不在自己身上，跟陈深出去亲自转转只是为了向影佐表明自己对这件事是尽了心的。他和陈深那边没什么情况，电话里听说了唐山海跟苏三省这边的情形，挂了电话，心思又多转了两圈。陈深心不在焉地在他跟前发呆，一副无聊到瞌睡的模样。 返回行动处途中夜色深邃，路过华懋大饭店，陈深的肚子叫了两下，毕忠良才想起这会儿让唐山海他们在行动处等着自己肯定都是没吃晚饭呢，唐山海今天下午在火车站负责了半天，本来身体不怎么样又不吃饭可别受了累，想着就让刘二宝下车直接拐去了华懋饭店，叫人送一桌菜送到行动处来。 等会儿开会的时候，就一边听汇报一边吃饭吧。 陈深不失时机地插话，帮行动处值班的兄弟们还有待着等消息的苏翠兰也叫了些菜，反正的掏钱的是毕忠良，他装起大方来一点也不为难。 所以当晚行动处大楼的会议室里，难得桌上摆放的不是各类文件，而是十几道美味佳肴，众人一边吃饭一边汇报工作，气氛严肃又活泼。主要参会人员也无非就是三个分队的队长，徐碧成，外加一个刘二宝。 楼下的大厅里也是饭菜飘香，扁头、阿强和张大贵交流着彼此的见闻，还是阿强比较有话可讲，有了吹牛皮的资本，说着自己在唐队长和苏队长带领下怎么借机狠狠收拾了那俩东京特高课的人，白白打了他们几下人还没工夫跟你算账，挺爽的。东京特高课，那可是上海特高课那些人都不敢惹的。 苏翠兰被阿强按照苏三省的吩咐特意单独带到了三分队队长的办公室吃晚饭，还算清净。 会议室里，唐山海先跟毕忠良说了下午在火车站碰到了那俩东京特高科特工的情况，末了表示一下因为坚持履行核实程序可能得罪了对方的担心。 “我认为那种情况下唐队长坚持要核实他们的身份是对的，毕竟上面要求抓的就是日本人，这两个也是日本人，随随便便放走了万一他们是用的假证件，事后追究起来我们也有责任。”毕忠良听着还没说什么，苏三省先替唐山海开脱起来。 陈深吃着菜喝着格瓦斯，完全不当这是个会议了，瞧瞧唐山海又瞧瞧苏三省，阴阳怪气地搭腔，“哟，苏队长才来行动处多长时间啊，这么快就和唐队长穿一条裤子了，心很齐嘛。” “陈队长此言差矣，都是行动处的人，本就该齐心协力。我跟唐队长齐心，是自然之理，莫非陈队长觉得，这行动处里，心不齐才是常态吗”苏三省一时没憋住，出口呛人。反正见到陈深他就来气，对方还时不时这么上赶着撩人的火气，不怼怼他实在是心有不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1章 269一团乱麻的局面（2） 269一团乱麻的局面2 毕忠良内心呵呵，表面只得做着和事佬。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行动处一条船上的人，口舌之争就不必了。三省说的这个事呢，倒不用担心。毕竟人抓到了，没耽误事，影佐也知道我们是履行程序，就算那两个什么东京特高课的人小心眼想追究，也弄不出什么动静来。他们特高课自己日本本部和中国部门这两个地方相互不对付怪不到我们头上，何况咱们是归军部管，跟他们更不搭界。不会有什么事。来，多吃点菜，山海。”毕忠良慈眉善目的，颇有些哄孩子的口气，后面轻声慢语地对唐山海说话，自己夹了些菜送到对方碗里。 “谢谢处座，我明白了。”唐山海略微宽心的一笑，低首乖巧地吃菜。 “三省啊，”毕忠良话锋一转，看向苏三省，“你今天下午遇刺，偏偏遇到影佐的命令，咱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好好追查刺杀你的人，几个兄弟去你家现场也没查到什么痕迹，你有什么想法没” 陈深坐在唐山海对面，余光瞧了瞧对方，其实看不出什么来，唐山海太镇定了。就连徐碧成也比较平静，以往的那种只有陈深看得出来的紧张感一点也没有，仿佛这事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似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陈深心头忽生疑惑。 苏三省嚼完了嘴里的一口菠菜，点头道，“其实我之前跟陈队长说了，我猜是上海还有军统的力量，但是已经很弱小了，一直潜伏着不敢有动作，可能是最近我身边撤了人手，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加上，上海军统区就是我告密导致被一窝端，所以就只盯上我了。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一两只漏网的小虫子找出来的。” 苏三省并没有说在现场找到了一把黑伞。 陈深忽然“嘿嘿”了两声，“影佐说苏队长投诚，所以军统在上海的力量彻底瓦解，完全不用担心了，这下可有些打脸啊。” “一两只小虫子而已，算不上什么打脸。”苏三省阴沉沉回了句。 “怕就怕”毕忠良沉吟着开口，“不止是一两只小虫子啊，要是这些人暗中发展力量，还想搞什么大事，出了事，那整个行动处在影佐面前可就都没脸了。” 毕忠良这明显话里有话，所以陈深先问出来了，“怎么了，老毕莫非你还发现了其他的小虫子抓到了没” 唐山海和徐碧成也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苏三省就等着毕忠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小虫子我没抓到，不过这小虫子可是挺毒的，拉的几坨shi被我们发现了。”毕忠良冲刘二宝一颔首，后者坐在会议桌上没怎么吃东西，就准备随时听候毕忠良的差遣呢。闻毕忠良此言，马上拿出了些准备好的照片，给每个人都发了几张。 正是他们这两天刚刚发现的一些军统投诚人员的尸体和尸体现场的照片。 给这些尸体介绍了生前的主要身份和当地巡捕房里发现尸体当时的勘验笔录后，刘二宝说，“巡捕房那边有了初步的法医鉴定结果，这些人中有一半是被毒死的，有的水里下了毒，还有的是饭菜里下毒，看手法，这些杀军统投诚人员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但是不能确定跟刺杀苏队长以及炸苏队长家的是否同一个人。两个去苏队长家查看现场的回来说了，那炸dan威力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扔在了院子里，看起来不像是要人性命的，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威吓喔，这倒是跟今天下午宪兵部司令副官宅邸被炸的情景有些像，那个炸dan也是随便扔在了副官家的院子里，目前那些炸dan碎片还没取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自制炸dan。如果是的话，也许是同一批人干的，但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扔的。这两次爆炸时间太相近了，但是距离不算近，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同时炸了苏队长的家又去炸宪兵部司令副官的家的。” “什么”陈深故作惊讶地顿了顿格瓦斯的瓶底，“这还算小虫子啊杀了我们行动处的一个副队长不说，还杀了那么多军统投诚人员，连日本军官的家都敢炸了，这还了得啊好像影佐前些日子还刚在军部会议上表彰咱们特工总部成功摧毁了军统上海区的，这才没几天，又发生了这些事，影佐的脸在那些同僚面前要搁不住了吧这可怎么办啊，苏队长”陈深最后看了一眼苏三省，幸灾乐祸得溢于言表。 影佐必定会来兴师问罪，今天不问，明天也会来问，苏三省势必要准备好接受来自日本人的怒火了。 毕忠良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瞧着手下几个心思各异的队长，几乎有些头疼，只想喝几坛花雕来痛快一下。不过想到了苏三省即将有的遭遇，他心上亦生了点愉快的期待。 唐山海看着手里的照片，暗暗心惊，刺杀军统投诚人员的事他今天才听徐碧成说，当时徐碧成轻描淡写地提了下这段时日杀了几个军统投降人员之事，唐山海虽吃惊，由于赶着去火车站也来不及生气细想。这些照片一看，徐碧成杀的可不止几个还好徐碧成当时车上发誓炸了那宪兵司令副官家后就不会动手了 对于徐碧成这些天的胆大妄为暗自气恼之余，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苏三省的家是谁炸的不是自己干的，也不是徐碧成做的，那又是谁的手笔他看了眼徐碧成，发现后者脸上也有莫名的惊讶不似作伪，心头更确定了徐碧成不会在这事上骗自己。 炸苏三省家和炸日本军官家的时间来看，一个人不可能办到，下毒扔炸dan这种手段徐碧成会用。但徐碧成只去炸了日本军官家，苏三省家的被炸真的太奇怪了，时机这么巧，是还有人在配合着帮忙吗莫非军统在上海真的还有自己所不知道连陶大春也不清楚的漏网之鱼又或者，是其他非军统的单纯的激进抗日爱国人士做的 徐碧成知道唐山海早晚会清楚自己做的事，他也真的没炸苏三省的家，除此之外，其余的事就是他做的。不管炸苏三省家的是谁，这无形中倒成了自己所做这些事的烟幕弹，应该很难查到自己头上的。 陈深心下盘算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这兄弟俩今天离开行动处的时间，只想着一件事，一定得尽快找个机会让他们三个人“好好”地，详详细细地谈一谈 返回公寓的吉普车上，只有唐山海，徐碧成跟陈深三个人。 今天的行动处会议最后确定下来了，由毕忠良拍板，苏三省跟苏翠兰暂时就住到唐山海家所在的那栋公寓楼底下，跟陈深算是隔壁房间的关系了。那公寓楼底楼放杂物的房间下午已经由刘二宝找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主要是将那些杂物挑挑拣拣，该扔的扔，还有用处的就先搬回行动处的仓库。床和柜子这些基本的大件家具虽说有些陈旧，倒是还能用，其他需要添置的东西就等以后再慢慢添置了。 会议结束苏三省本想跟唐山海他们一道回国富门路的公寓，苏翠兰死活拽着苏三省非要先回原来的家收拾一些东西物品，总算让唐山海，徐碧成和陈深有机会三个人相处了。 估计三个人能自由说话的时间也不多了，苏三省和苏翠兰在那个被炸的家收拾不了多少东西，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要到国富门路这边来。虽然目前不清楚他非要搬到国富门路跟唐山海陈深住一栋公寓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至少有他在一旁盯着，唐山海他们和陈深之间很多话就不方便说了。 徐碧成开车，唐山海与陈深坐在后座上，两人一人坐一端，中间空出了老大一片位置，足可多坐两个人了。 唐山海眼睛盯着前方，不时眨巴着，明显有些不自在。上车前他是想坐副驾驶座，被陈深硬生生抠住肩膀带到了后座上。随着肩上着意加重的力道，他知道陈深有很多话要对自己或者徐碧成说而且一定没那么好听。 自己和徐碧成的行动确实没有及时告知他，甚至他们自家兄弟俩之间都互相隐瞒到事情结束之后才开诚布公。陈深一定一头雾水，急切需要问个清楚吧。 明白陈深可能会有的心情，唐山海不知为什么会有些无来由的紧张，仿佛做了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一样。 徐碧成才是他的学生，自己可不是。 这么想着，唐山海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又离开了陈深一个巴掌的距离。 陈深以余光丈量了下唐山海刻意与自己之间隔开的距离，眼角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嘴角无声翘了翘，不动声色地再次强行压下积蓄了大半天的多重情绪它们在暗暗地冒着泡，咕嘟咕嘟的，仿佛火上行将烧开的水，随时可能剧烈地沸腾起来，受不了地掀去平静的伪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2章 270陈深的质问（1） 270陈深的质问1 驶离了行动处一条街外，陈深看了看四周，没有“尾巴”没有盯稍，吊儿郎当的坐姿一下变换了，往唐山海那边一凑，几乎贴近了他，搂住人肩膀用力往怀里拐着，沉着声音好似亲昵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们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刻意压抑着情绪陈深仍然透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唐山海忍不住心底一寒，本能地要挣开对方的怀抱，但陈深死死扣住他的肩膀，一时挣不脱，想要瞪人，迎上了那双不知何时犀利又急迫起来的目光，心中转念，咬了咬唇，平平道，“曾树是我杀的，可惜让苏三省逃了。但是他家不是我炸的。” 这话说出来有几分辩解似的。 陈深闻言，脸色更沉了，他低下头去，掩去了眼中的阴翳，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自动放开了唐山海，令后者有些意外。 “碧成呢” 徐碧成摸不清陈深的态度，也感觉到了后者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从后视镜里看到唐山海示意的眼色，老实快速道，“那几个投诚的军统人员是我杀的，宪兵司令副官的家是我炸的，但是苏三省的家也不是我炸的。” “都再说具体些。”陈深头埋在昏暗中，慢慢强调道。 虽然拿不准陈深的情绪，徐碧成知道自己现下没有任性的资本，并未出言反对。得了唐山海的示意，他首先很快地将自己这些天盯着那些军统投诚人员暗杀的事和今天如何去炸日本军官宅邸的事都说了出来，表示自己事前都有周密计划，挑着杀人的地方都相对不易被外界发现，不会有什么疏漏。甚至自己最初杀的那几个军统投诚人员都还没包括在毕忠良发现的那些尸体里面，巡捕房都只以民居失火为由结案了，并没有认出那几具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是什么人。最后表示，自己已经收手，以后再不会这么干了。 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唐山海也尽量详细地跟陈深说了自己从计划拟定到步骤准备以及具体实施的每一步过程，包括自己撤退的路线，还有偶遇李小男和帮助中田功的事情也说了。好在李小男只受了点皮肉伤，问题不大，养些日子等伤口愈合了就好了。 同时，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快速将自己今天下午的所为再从头仔细梳理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任何可疑的细节。 陈深听完后，并未对唐山海刺杀苏三省和帮李小男传信助中田功脱逃以及徐碧成杀投降军统人员的事发表评价，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今天那个阿强很多话，他是第一个来报告苏三省家里炸了的，在商量暂时让苏三省住哪儿时，这个阿强总是提国富门路。炸苏三省家的这个人也很好心，我让扁头去看过了，炸dan是自制的，范围不大，扔在院子里，都波及不到屋子里，而且时机也未免太巧了，正好苏翠兰不在，又刚好呢，被苏三省派去买烟顺便送点东西的阿强来到苏三省家见到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徐碧成有点猜到了陈深想说什么，但不敢相信陈深这话里的深意。这也太疯狂了。 “我本来也不敢想这点的，以为跟你们有关系，或者是有谁因为杀不了苏三省而只能用这个办法警告一下他而已但是听你们两个这么说，如果这事跟你们完全无关，那就有意思了。在上海能自制炸dan还好心地趁汉奸家里没人才去扔一下玩玩有这种人吗”陈深慢慢地笑了一下，低着头一半脸都浸在阴影中，仿佛洞察了一切，又因为这深切的洞察力而陷入了某种阴暗的情绪中。 唐山海和徐碧成都被陈深话里的假设震惊一下，无暇去细察对方此时深埋着的而逐渐激烈的情绪。 “苏三省应该知道苏翠兰平常大概什么时候在不在家，打发阿强过去，自己扔个炸dan再贼喊捉贼地叫唤这些刚好的巧合就都有了解释”徐碧成满脸惊讶的不解，“可是为什么呀” 陈深抬眸，盯上了唐山海。“国富门路的公寓，他今晚就能住进来了。”这个事情用不着陈深告知，会议上毕忠良已经说了。陈深这话，是在回应徐碧成关于苏三省这么做的最大可能的动机。 “这也太”徐碧成想说些什么，看着唐山海有些严肃的神情，顿时住了嘴，睨了眼陈深。他们明白，苏三省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要这样做了。而有的人，虽身处其中，却最好不要让他明白。 “如果他的目的真是为了住进国富门路的公寓，那他是一开始就从来没放弃怀疑过我这样更方便他监视我或者是我们吗”唐山海咬了咬唇，以为自己明白了陈深与徐碧成那欲言又止的意思。 比起单纯的厌恶不悦的情绪来，唐山海更忧心的，是未来与苏三省楼上楼下做邻居相处的日子里，势必要更小心才能不露出马脚了。 “或许吧。”陈深与徐碧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而陈深更是想到了另外一层，毕忠良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让苏三省搬到国富门路公寓，恐怕目的也并不简单。 “那我们以后必须更小心了，不，从今天晚上起，苏三省踏进公寓的那一刻起，我们时时都不能掉以轻心了。”徐碧成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唐山海的话。 “那他也不怕事后万一被查出来，他要怎么解释”即便暂时接受了陈深提出的假设，唐山海还是不太敢相信苏三省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至于原来的家被炸，他不用担心谁查出什么，只要一口咬定是军统余孽或者中ng做的就行，今天这些事也证明了，确实上海还有残留的军统人员，即便可能人数很少，也足够引起一些骚乱，证明”陈深对着唐山海轻轻一笑，莫名阴郁了多时的脸色一时柔煦如春风拂面，声音足够清晰又肯定，“党国有人。” 唐山海被陈深这句话和这一笑弄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视线不自在地飘忽了一下，清咳了一声，笑意腼腆而克制，彷如春风轻抚之下才怯怯露出了一点真容的三月初开之桃花，有一点羞还有一点甜，最后小声应道，“是党国有人。” 声音不大，笑容微羞，可是唐山海的眼神很肯定，很自信。车窗外的路灯不时掠过的光芒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眉间，落在他的脸庞，像是这个人真的会发光，阴影挡不住，黑暗遮不去。 他的党国，有他，就有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的使命，他的党国，为了证明，他的党国，还有的是不怕死的勇士。 陈深无声地长叹了口气，那些蛰伏在暗夜中行将爆发的激烈又阴郁的负面情绪瞬间沉下去了大半，一股柔和而不舍的感情随着唐山海那羞涩又自信的微笑暧融融地于心间升腾起来，一点一点消弥着他的焦虑和怒意。他一言不发了很久。 唐山海和徐碧成也不再说什么，三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三人下了车进了公寓楼，一起上楼要去李小男家，站到了家门口时被打破。 “山海，我还有话和你说。”陈深突然开口，神色平静，没有了方才车上时的危险阴沉的气息。他不想吓到他，但该说清楚的他一定要说。 此时徐碧成和唐山海都正要推开李小男家的门，出门之前李小男将钥匙交给了唐山海。 转头看了眼陈深，唐山海将李小男家的钥匙交给徐碧成，“好，去我家说。” 徐碧成动作一滞，也不急着推开李小男家的门，转头狐疑不安地看着他们。 唐山海打开自家门，和陈深一起进了门，徐碧成下意识要跟进去，陈深却一把将门关上，并发出了落锁的声音。 徐碧成顿感不妙，上前敲着门，声音大了些，“陈深，你想干什么” “碧成，先去照看一下小男，我们等会儿过来。”唐山海的声音很冷静，吩咐道。他也觉得陈深确实有话对自己说，如果对方是要指责自己的擅自行动，他唐山海也不是一个受不起批评的人，哪怕连带徐碧成的那一份，他都能接受。而且，之后如何做，他们还需要好好商量配合。 徐碧成不再说话，看了下关着的门上玻璃格映出来的那两个人影，恨恨地去了李小男的家。 李小男的伤势怎么样了，也确实需要关心一下，尤其等下苏三省要过来了，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唐山海家的公寓里。 陈深站在紧闭的门前，只看着唐山海，成日含笑的和善面孔沉甸甸地像裹了一团乌云，眼底的黑色更加浓重深邃，良久不说一句话。 “不是有话要说吗要是没话，你还是去关心一下小男吧，她现在身体虚，很需要你的关心”唐山海进了家门，下意识心虚地不看陈深，先习惯性地脱了外套，就白衬衫配着收腰的西装马甲，几下利落地挽起了袖口，从桌上倒了杯热水，没放茶叶，握在手心，像是要暖一下手。 陈深走近了，唐山海就把那水杯放到桌上，向他的方向推了过去。 陈深没接杯子，慢慢抬起头，眼眸漆黑，深不见底，唐山海清亮的眸子对上去，并无丝毫退缩之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3章 271陈深的质问（2） 271陈深的质问2 伸出手，陈深搭上唐山海的手腕，对方也未回避。 “今天早上，你倒茶给我喝，我还以为，你只是心情好终于对我大发慈悲了一回。我也很高兴，你知道吗看见你开心，我的心情也会很好。” “你该不是只是要跟我说这些的吧，陈深”唐山海提醒陈深道，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毕忠良会如何做还不知道，唐山海见陈深并没有什么责怪之语，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商量后面怎么收尾，但是陈深的态度又奇怪又莫名，如果说是担心，都到这种地步了，做好应付后续任何事件的准备比说什么无谓的担心要有用多了。 陈深一把拽紧了，并不放开，眼神一凝，发出些寒光，“特工总部和行动处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从大路到小巷，两方可往来通道大大小小拐弯抹角是总有十来处，可平时两处在岗值班人员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小路再多，分头行动从两处进发逮人形成一个快速严密的包围圈并不难，况且李默群在进入特工总部之初就收缴了76号周边的几幢房子作为警卫宿舍和值班室，最少也会保持十五人以上的带枪值班人手。” 面对唐山海坦然的视线，陈深又道，“当然，今天特工总部好像派了不少人去梅花堂那边先进行两辆电讯侦缉车的接收工作了，李默群对这车很重视，把行动处和特工总部值班的人员派去了大半，似乎两边总共就只剩了不到十个的行动特工了。你很聪明，算准了今天这个时机埋伏好袭击苏三省，也算准了就凭这些人不可能形成一个有效的包围圈来逮住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梅花堂那边电讯侦缉车接收很顺利，他们提前回来又或者你袭击苏三省后撤离时碰上他们了，你还有逃脱的可能吗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陈深强作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他的眼里露出迟来而再难压抑的忧虑和恐慌。这样的视线灼烧着唐山海的脸孔，让后者没法再故作冷静或者冷漠地面对陈深这难得真诚的情绪流露。 “陈深，”唐山海将散发着热气的水杯塞到陈深的手里，发觉对方的掌心也是一片冰凉，不应该这么凉的，“假设没有意义。我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你说过的，我们要向前看。”唐山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陈深的手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如果是指责或者告诫，我已经明白了，你不用再说这些话来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陈深冷声一笑，顿然放下了水杯，砰然一声，声音有些响，唐山海微微愣怔，下意识地盯了那水杯看着，突然黑影靠近，陈深欺身上前，近在咫尺地盯着他，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炽热情绪，像是恨又像是无奈或者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唐山海，你”陈深轻轻摇了摇头，“你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想想，要是你下午刺杀苏三省万一没有成功，万一被抓到了，我会怎么办”陈深瞪着双眼，拍了胸口，眼眶开始泛红，一字一句揪心地说，双手也颤抖起来，“我，上午还好端端地跟你在一个办公室喝茶，说笑，聊天，我还想着中午怎么约你出去吃饭，晚饭跟你去哪里吃，趁你昨晚发报成功心情好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说说心里话然后呢就因为你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去刺杀苏三省，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甚至都不能为你掩饰什么，可能就得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捕，看着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身份暴露，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就像我的嫂子宰相那样然后你还让柳美娜传了口讯要我去救徐碧成” 唐山海起先与陈深对视着，后来眼里逐渐惊愕，惊愕于对方这愈发不加掩饰的失控情绪，这实在太不像陈深了，眼看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红快要向兔子看齐，唐山海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陈深”他叫出了陈深的名字。 陈深顿然停了下来，眼睛发红湿润润地瞧着唐山海，委屈极了的模样。 唐山海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太严肃太不近人情了，毕竟对方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于是又放软了语气，抬起手，不太自然地拍了拍陈深的肩膀，“你想太多了，陈深，既然没发生，真的别想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陈深不该这样脆弱的，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他向来是游刃有余满口不知真假的歪理。唐山海有些奇怪，也为对方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感到一丝暖意。 可是，理智与感性都告诉自己，这真的，反常了。 陈深眼里发着光，那光芒在此时格外灼热滚烫，让唐山海再不能忽视。 “那你要我怎么样若无其事地看着你出事，像看着我嫂子那样，即使心里吐血想要报仇想要救人想得快疯了也必须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继续跟毕忠良他们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吗”陈深反问着箍紧了唐山海的细致白皙的手腕，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像要看到他心底，“唐山海，山海，你做事能稍微想想别人吗就算你想不到我就算我在你心底什么人都不算，什么人都不是，可可你想想，你再想想碧成，他没有了你会怎么办你暴露了，难道他就能好过” 腕子上陈深的力道有些大，唐山海蹙了下眉，直白地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脉动，那些质问配合着陈深的语气，令他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理亏起来，“我有想过的，碧成，我交代过你” 陈深气极而笑，“呵，交代过我这时候你倒想到我了，希望我能保护好你的好兄弟，这样你出事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对吗你就只关心你弟弟，那我呢唐山海，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就只有这种作用吗只配被你利用对吗自己做事不想说就不想说，想利用我就随便让别人传个口讯”陈深气急之下什么话都说出了口，颇有些咬牙切齿，“唐山海，你当我傻吗” 利用在陈深心里，对方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唐山海看着那孤零零放在桌上无人问津的水杯，忽有些无来由的怒意，使劲要从陈深手中挣脱自己的手腕，但是陈深不放，肉眼可见地腕子上的红印越来越深。唐山海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肌肤遗传了那大家闺秀出身娇养更甚的母亲，娇嫩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小这皮肤就跟嫩豆腐似的，旁人随意一掐或者无意嗑哪碰哪了，身上就能留下些红红青青的印子，几天才能消。现下被陈深这么有意加重力道死抠着，可以想见能留下多深的红痕了。 抿了抿唇，唐山海皱眉看向陈深，眼里尽是抗拒，“要是陈队长觉得跟我们合作全是被利用，吃亏吃大了，那我明白了，以后就断了合作，谁也利用不了谁，这样行了吧”唐山海再度挣了挣手腕，还是没挣开，他真有些怒了，“放开” “断了你说断就断”陈深骤然发力，更用劲地握住了唐山海的手腕推着对方反向一转就将唐山海两只手都锁到背后，一把将人摁在桌子上，脸孔抵着冷硬的桌面，唐山海长腿再想用劲反踹已经晚了，徒劳地在空中不着力地蹬了几脚。 唐山海不是不能再反击，但那样势必要打翻家里的桌子椅子，弄出太大动静，苏三省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回来到公寓，那种局面下就难以解释了。故而唐山海暂且忍耐着被陈深以这样的姿势摁在桌子，侧脸顶着冰凉生硬的桌面，恨恨道，“陈深你发什么疯，把我放开不知道苏三省马上要过来吗你冷静一点，陈深” 陈深的身体都压在了唐山海的身上，呼吸尽数喷在了身下之人的耳侧后颈，热乎乎地发烫又发痒，“该冷静的是你，唐山海就是苏三省要过来了我才更要抓紧时间警告你刺杀苏三省的事再也别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苏三省又没死成，你是不是心里还是窝着火仍然想着要杀他上次苏三省在我们的圈套下没被弄死你就存了这个心思了吧你以为只有苏三省会怀疑你吗你觉得毕忠良答应苏三省搬进公寓来只是因为他对苏三省好心我想我们得进行一个更深入的合作了，以后我有什么事不瞒你，你有什么事也不准瞒我利用也无所谓，只要光明正大地互相说清楚，行吗唐山海” 唐山海尽力想站起来，但被压制得死死的，陈深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忽地压在了他身上，就是要他屈服。“深入合作不瞒我陈深，你大话说得够多了，撒娇也该有个限度吧”唐山海又拼命挣了挣，还是挣不脱，愈发气急，冷笑着反驳，“你都知道我是熟地黄了，还不够吗陶大春你也见过了，军统上海区大小十几个分站怎么被端的你一清二楚，怎么，还不满意你还想知道什么非要我像你的下级一样事无巨细向你汇报你才满意吗那你呢你又何曾大大方方对我说过几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麻雀你敢认吗连自己是不是地下党都不愿正面回应我一句你深入合作的诚意又在哪里大家各自为营，我不想逼问你什么，你自己知趣点不好吗目前统一战线，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谓，非要把话挑明了各自不留脸面才行” 陈深笑了开来，轻声的，无奈的，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充满着荒凉，“山海，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是这种想法觉得我处处对你保留，所以你也不肯完全相信我山海，我真的有那么不可相信吗”陈深语声低了下去，炽热的唇如一团火似的，忽地贴上了唐山海颈侧的肌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4章 272因为我爱你 272因为我爱你 唐山海一惊，顿时挣扎得愈发厉害起来，手间被制住的红痕越来越深，一小块肌肤抵着陈深的指甲，再挣下去怕是要见血。 陈深像是怕动静闹大了，终于起了身卸下力道，退后一步，深深地瞧着他。 唐山海被松开桎梏后活动了下终于自由的手腕，皓白的腕子上一片惹眼的红痕，望着陈深有些发愣的泛着红的眼睛，眼角还挂着些微液体欲掉不掉，真如一只十足委屈的兔子，冲天的怒火瞬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算了，陈深，你今天情绪不好，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去看看小男，然后早点休息吧。” 说着唐山海抹了下脖颈方才被陈深嘴唇碰到的地方，仿佛还留有一丝滚烫的温度，他尽力忽视这种异样的感觉，转身要去开门，身后陈深蓦然开口，“023。” “什么”唐山海回头，一时听不明白。 陈深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在我们组织里的代号，是023。”面对唐山海惊愕疑问的眉眼，仿佛支起了耳朵的警戒的兔子，陈深无奈地笑了笑，双手举起做个投降的手势，又放下来道，“我是说真的，我的代号就是023，在我的嫂子宰相来之前，我以为我已经被组织忘了，三年都没有人联系我，像断了线的风筝，她找到了我，告诉我，我的代号是023。安六三说宰相是麻雀的上线。我跟嫂子第一次接头，她就被毕忠良逮住了，根本没来得及告诉我更多信息，她只是启用了我这枚伏子，告知我要盗取日军的一份绝密计划。其他的，她什么也没跟我说，更没有说过，我就是麻雀。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麻雀。我的上线，我也没有见过他，我跟他只是通过一个邮箱联系。山海，我真的没有骗你。很久以来，我也在想，这个麻雀到底是什么人。后来，我才隐约想明白，我的嫂子是宰相，也是麻雀。也许我也是麻雀，又不完全是麻雀。麻雀，不是一个人，我最多只算是其中的一员。所以，我能确定告诉你的就是，我是023。” 唐山海眼睛睁大着听完了陈深的这段话，眨了一下又一下，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仿佛被大风惊到的蝴蝶，然后垂了下来，温顺了许多，他知道陈深能够说出这个秘密需要多大的勇气与信任而这些，自己未必能承受得住，是自己逼他太过了吗怎么说，陈深今天的失态都是因为担心自己唐山海心头瞬间有一丝歉然，低首喃喃道，“我我没有想要逼问你这些” “如果你气恼我不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麻雀，那我告诉你我是谁。是，我知道你很多事，你对我除了我可能属于中ng以外什么也不知道，好像是有点不公平，那你还需要知道我上线的代号吗”陈深缓步上前，又离唐山海越走越近了。 “行了，陈深，行了”唐山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手向前隔空一摆，不是出于害怕，但是出于什么心理，是心虚还是回避，他也不清楚了，“你别说了，你说这些，对我也没什么用。你是什么身份，对于我们解决今天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了”陈深急切道，“对我很有意义。你纠结我的身份，那就告诉你我到底什么身份。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也就把我的性命向你交了底。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瞒着我进行这些危险的行动你有任何计划，都必须事先与我商量，经过我的允许，大家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才能行动，互相配合，打好掩护。我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行吗，山海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他不知何时抓住了唐山海的手，十指冰凉，细细温柔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轻声问，“你怎么想到要亲自动手杀苏三省的你自己都劝陶大春不要冲动了，怎么自己就这么冲动起来了” 唐山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着眼睛，呼吸都有些颤抖，“我怎么能不杀苏三省你知道吗这个人的性命当初是我救的原本我还不知道，但是苏三省说那年在西藏我救过他，是我救的我救的这个人在上海，说为了追随我而背叛了党国，让整个军统上海区成为了他进入汪伪特工总部的敲门砖陈深，你说，我怎么能不杀了他既然他的性命是我救下的，那我更应该亲自动手杀了他，赎我的罪过” 陈深看着唐山海睁大了眼睛，水润的液体欲落不落，努力地吸着鼻子不想掉泪，尽量躲避着自己的视线，他不知道他这样有多么像一个充满委屈的小动物，让人只想抱在怀里好好安慰。陈深的怒气顿时消弭，只剩了莫大的心疼，轻轻抱住对方，也许是这样感到了一丝安慰也许是如此不会让陈深看到自己终于忍不住的泪水，唐山海没有拒绝，温顺地靠近陈深的怀里，无声的泪水也悄悄地流了满脸。 “傻瓜，你有什么罪过那是苏三省的罪过，不是你的山海，你别这么想。你救苏三省的时候，他是你的战友，你当然有责任救他。后来发生的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你不必为苏三省的选择而承担责任，也承担不了我还救过毕忠良呢，但是重来一回，回到那个战场上，我还是会救他，因为那时候他是我的战友是我的同胞，至少那个时候他还不该死” 唐山海听着陈深的话，默默地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闷地问着，“那你有没有后悔过毕忠良后来害死了你们那么多的同志和战友” 陈深抱着怀中人纤瘦的肩背，将自己一直埋藏着的从未对人说过的情绪坦然告知，“当他抓到了我的嫂子宰相时，我是真的有后悔过，可是过了那个最冲动的时候，我又想明白了，他这样的人，迟早会受到历史的审判。我相信，等光明重新照耀中国的时候，这些人也必定会有应得的下场。现在我们做的一切，并不是胆小怕事忍辱偷生，而是希望光明早一天到来所必经的考验在那一天之前，任何无谓的牺牲都不该有。”陈深抬起头，抓着唐山海的双臂，殷切地祈求着，“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全自己，山海，不要为了苏三省这样的人而乱了自己的心，他不值得你身上还有着远比杀他更重要的事，对吗答应我吧，山海，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陈深。”唐山海摇头，看着陈深坚定又哀切的眼神，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他没有必要这样的。 唐山海修长的双手捂了下脸，然后拿开，转头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语声凝重又透着无法掩饰的杀意，“即便不提苏三省曾被我救过的事，他和曾树是上海军统区的最高领导，轻易叛变毫无节操，导致整个上海军统区覆灭，百死不足抵罪。我不想等重庆来人了。再说，苏三省投敌也有一段日子了，再让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别说是他，恐怕全汪伪甚至日本人，都真的以为党国无人了。” “但是我看到了你你还有碧成，还有陶大春，我知道，我知道的，你的党国，还有像你这样的人”陈深走到唐山海面前，不想他只看着窗外的黑夜，只想要他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眼里的光亮。 唐山海也真的看过来了，看见了对方诚挚热切的眼睛，抿唇一笑，温和而坚定，“陈深，其实我很谢谢你，谢谢你能对我说，党国有人。我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这么说了他们总是说，党国无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陈深握紧了下拳头，低首听着唐山海的话，无人看得到他眼中一抹极其黑暗的情绪闪过。他克制着自己，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 “感谢你这么信任我，终于告知了你的身份。但是”唐山海正视着陈深，神情愈发坚决，“我们毕竟还是两个阵营的人，我姓国，你姓共，咱俩再合作，也不是一家人。我们彼此互相了解得太多，以后终究也许会是个麻烦。已经够了，互相了解，就到这种程度为止吧。” “那我偏要了解更深呢唐山海，作为盟友，同在行动处，我有权利知道你的任何计划，我也不会向你隐瞒我的行动。都知根知底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强行跟我保持距离只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党派，你不觉得可笑吗”陈深攥着拳头，语声也是无比坚决。 “以后我们各自有什么行动，如果有必要的话，事先可以找个机会商量一下，但是像你说的什么必须经你允许，那不可能。你是中ng的023，甚至是麻雀，我是国民党的熟地黄，我们只能是暂时的合作而不可能变成真正的联盟。我没有什么必要都要听你的。陈深，你理智一点，好吗”唐山海尽力地想跟陈深讲通道理。 陈深咬牙，一抬头再也无法忍耐了，眼里俱是濒临失控的怒火，“谁都这么说，要我明白大局，理智一点。我就是太理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多失去发生在我身上唐山海，以后你的任何行动都必须跟我商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有什么动作不管怎么样，就这么说定了我就是不准你再单独行动了尤其不准你再打刺杀苏三省的主意你今天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心里没数吗你留下的那把黑伞，他自己拿回去了，别当他很好对付除非你答应我，否则今天你别想出这个门”陈深猛然窜到唐山海面前，堵住了大门，一脸不讲道理的孩子样。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要唐山海还有那么一丁点想独自刺杀苏三省的念头，他就一定要不顾一切地阻止对方，掐死这个念头。他不能再受这样的惊吓了，在没有任何沟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失去对方这种事，哪怕只是有一点可能性，陈深都万万不想再来一遍。 唐山海望着陈深这副不可理喻的模样，愈发又气又无奈，怒意上头，无法再跟他好好说话晓之以理，口气也暴躁起来，“答应你陈深，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行动你是023还是麻雀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横你凭什么啊让开” 唐山海走进陈深，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就想来个过肩摔。 “凭什么凭什么”陈深说了这许多话，脸色也随着泛红的眼眶开始激动得发红，水盈盈的眼睛充斥着委屈和不依不饶的坚持，胸腔里一股无法遏制的情绪激荡着，深藏了许久的感情再也拦不住了，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谁也挡不了了，只能任由其泛滥放纵，后果自负，只顾得了当下了，“凭什么唐山海，你到现在就真的一点都没看明白吗就凭我爱你，行不行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唐山海” 我爱你啊，唐山海。 这句话陈深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像是从胸腔中，从心脏里，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带着压抑愈久爆发愈猛愈势不可挡的深深叹息和浓烈至极的情感，一股脑地全部撒向全无心理准备的唐山海，瞬间紊乱了对方所有的理性。 不看唐山海什么表情，是震惊还是呆愣或是拒绝，陈深都不想知道，他一下抱住眼前瞬间身体僵直了的人，不管不顾地对着那双梦里尝过无数遍的微微张开的花瓣一般的粉润双唇，紧紧地贴上去，咬下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算死，也要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5章 273慌乱的告白 273慌乱的告白 我爱你啊，唐山海。 在陈深说出这句话后，物理上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其实很短，不过须臾之间。 只是面对任务时向来机警应变灵活的唐山海对于陈深突如其来远超出意料的话语大脑好似超过了负荷瞬间罢工，导致一反常态，迟迟没有回神，惊疑与惊吓同时来袭，然而脑中同时却开始不自觉地回放起陈深那些无数或真或假的调笑，那双微挑细长的大眼睛时而深情时而轻佻，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心或假意。 这就是他的面具，一个高明的，不讨人厌的，经常不按理出牌的，中ng间谍。对他所说的任何话都要存三分怀疑才好。 因为你深知，你并非他可以毫无芥蒂放下心防的同志。你知道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回过神来时，唐山海的唇角感到了痛楚，还有那无法忽略的灼热真实的气息，陈深是真的拼了命在厮磨他的双唇，作乱的舌头豁出去了一般嗷嗷叫着往里闯，像一只急切的不请自来的大型犬，偏生他的头发稍有一些落在唐山海的面颊上，痒痒软软地企求着什么。 唐山海牙关欲紧紧咬合的瞬间只迟疑了那么一下，对方似有所觉，更用力地顶了进来，长驱直入，即刻作乱地扫过齿间，舔了上颚，抵着下颚，纠缠着不知所措的粉舌，来势汹汹地索取着他口腔中的一切，连空气都要被掠夺了。 感到了要被全面压制的危险，唐山海睁大眼睛身体有所动作，然而他从一开始就已失了先机，陈深早有预谋地一手将唐山海双手桎梏向上到头顶，一手压着唐山海的胸膛以身体的力量无可捍动地将人一把推倒在客厅的长桌上，双腿紧紧锁着唐山海的双脚，吻得更加深入，浑然忘我。这次他再不会轻易退却了，唐山海也不能。 唐山海没承受过这种剧烈的由男人主导的被动热吻，又急又气又惊，毫无章法地越挣越落了对方的桎梏，胸口猛烈起伏，忍不住要张口呼吸，而悉数被那狡猾的闯入者攫住了，口腔里的空气也迅速地被吸食殆尽，清晰的头脑不由自主地开始昏沉，被迫与恬不知耻的闯入者交换着津液，甚至他都能听到些微液体嗞咕的令人羞耻的声音 不行，不对，不能这样，不该这样的，唐山海拼着最后一丝灵台清明顶着陈深的额头就要撞过去。 陈深头一偏，躲开的瞬间，两人的唇舌终于些微分离，嘴角黏连出一道银色的水线。 “陈深”唐山海红唇微张，甫一能呼吸就反击了，长脚用力一蹬，力道十足地踹开了身上的东西。 随着“咚”一声闷响，陈深被一屁股踹坐在了地上。他好像愣得比唐山海更厉害，抬头看着对方，眼睛还是红的，张大嘴巴呼吸得有些急，唇上亮晶晶的都是水色，根本分不清那是他自己的还是从唐山海那儿攫取的唾液，方才在对方嘴里攻城略地毫不含糊的红色舌头伸出来，沿着唇四周仔仔细细舔了一圈，平日的精明相难得傻气毕露，蠢兮兮地一笑，视线里全是唐山海，甚至带点嘚瑟道，“甜的。” 唐山海的唇他不是第一次碰触，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入真切地品尝。当初“一吻难求”的那个舞会上，夜太黑，时间太紧，他更像是恶作剧一样匆匆吻了那朵玫瑰就被迫逃跑了，还来不及细细体味玫瑰甜美的滋味，回味起来也总觉如同梦幻好不真实，倍感遗憾。现下就不同了，嘴里满满的确实都是柔软回甘的味道，想忘也忘不了了。可还是不够，还想再更多的去沉浸在那极致舒服到头皮发麻的触感里，永远不要结束。 陈深这傻痴痴又贱兮兮的一笑看得唐山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从心起，嫣红发胀更像花瓣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因长时间偷袭接吻而引起的脸颊上的红晕如烟霞烈火，更添绮丽。他火冒冒地向着陈深走去，气喘吁吁，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曲线更鲜明，他不知道自己在陈深眼中是什么形象，只想把这个没正形的家伙吊起来狠揍一顿。 陈深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了。 “我没有开玩笑。”在唐山海的拳头即将欢送至陈深的俊脸时，陈深收起了所有的笑意，认认真真地只看着唐山海的眼睛，“唐山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吧又是在戏弄你吧我爱你，唐山海，从很久以前，在成都军校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他的手上抬，缓缓抚上唐山海停顿的拳头，视线温柔地对上那因为气鼓鼓而更加稚气可爱的面容，几乎又想吻上去，情感的堤坝一旦决了口，就再难收回来了，“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刚才吻你都不晓得换气，难道我不放开的话，你就打算这么傻愣愣地闷死自己么” 拳头倏然往下，果断挨上了陈深的腹部，力气没留多少。陈深一下弯了腰，捂着腹部，不由自主张大嘴巴缓解这骤然而来的被揍的疼痛。 “陈深，”唐山海唤出他的名字，咬牙切齿的，这恶狠狠的形状也更像急得要跳墙蹦跶慌不择路的红眼兔子，惊慌远多于凶狠，可爱远多于可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从嫂子死后，我从没像现在这么真心地想对你说，我爱你，唐山海”腹部的疼痛还未消解，唐山海是真的没留情，还好是打在肚子上，不然打脸上肯定要挂彩破相了，陈深有些庆幸，觉着唐山海这一副不知怎么办快要气疯的无措模样真是可爱透了。 唉，他不信啊。是自己说得太晚了，没关系，还有机会的。 “你要不信，就把我揍死吧。我绝不还手，揍死我，我也要说，我爱你，唐山海”陈深抬头看唐山海，眼眸柔软至极。 “闭嘴”唐山海气极地想对着那张脸再踢上去一脚，但这毫无保留拼尽全力的一脚下去人就很有可能半残了，而对方毫无反抗的意思，真就坐那儿乖乖等着一副任他处置的样儿。 乖个屁，哪里乖了，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 唐山海脚抬起，又踢不下去，最终忿忿地一脚蹬在了地板上，眼睛气得瞪圆了都快一大一小了，平日单着的眼皮都突兀地双起来。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踩着地板重重地往外走，一步一个脚印地与其说是走更像是连续地在跺脚，连那气极了跺下去发泄怒火的加深了的脚印都被陈深看出了几分气嘟嘟的小可爱样。 更别提这人本身该有多可爱了。 陈深不担心唐山海真气得拂袖而去，他有的是办法留住人。最重要的事说出来了，他心里释然了一大块，轻松多了。现在该轮到唐山海不轻松了也没什么关系，陈深会帮他放轻松的，他也别想这事能逃避得了。 “山海，你先别慌，也别乱，我没要求你现在必须接受我，但是，别把我的话当玩笑。我爱你是我这辈子最认真说的话了，就跟我的入党誓言一样认真” “闭嘴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唐山海气呼呼地打断他，转过头白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只肯给他看个插着腰的气急败坏不知所措的背影马甲收腰的那一截儿愈发细了，若抱上去也许一只手臂就能收拢 陈深挠挠头，目光移了移，“要不说点别的今天老毕没空调查这些乱七八糟一堆事，明天他肯定会细细查证追究，苏三省也必定会追究到底，不会甘心白白被刺杀了一遭。而且，徐碧成都炸了日本军官的家了，影佐那边势必也要责问毕忠良或者苏三省关于抓捕军统上海区余孽的事。虽然目前看你和碧成好像都没被怀疑，可你们应该清楚，这事光靠你们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车上你们说了动手的所有情况包括任何记得的细节，我会在毕忠良面前为你们打好掩护不露破绽现在的问题是，李小男她是地下党，就怪不得她一直以来能那么帮助我们了” 唐山海果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但是没走近，离开陈深反而退了几步，眼睛眨巴了几下，像是斟酌着什么，缓缓说道，“是啊，李小男就是你的同志，她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你的身边就有你的同志，虽然可能你们不是一条线上的，陈深，你瞧，你并不是你以为的一直都只是一个人所以，可能有时候你压力稍微有点大，容易想多了，人太孤独的时候会瞎想一些事，今天的话我可以当没听见过” “现在先不说这个了”陈深瞧着唐山海这欲盖弥彰的小心思，对方好像觉得说这些就能让陈深感觉自己的喜好只是压力过大下产生的一种心理依赖，不是什么爱情笑话，他自己的感情他能不清楚吗陈深蓦然感觉自己真把这人吓得够呛，笑了笑，又肃然道，“李小男目前受伤，虽然不严重吧，最好别待在这儿养伤，苏三省要搬过来，他不可能不会对李小男的异样没有察觉虽然你已经解决了现场的日本特工，但不知道南造云子在追踪中田功的事情上，能不能追查到李小男这儿。我们得想办法让李小男离开公寓躲一阵顺便养伤。要是苏三省发现李小男的伤势，也许会有些麻烦。” 这的确是个问题，眼下这个问题比陈深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更紧迫。看陈深主动不再深谈，唐山海眼睛闪了闪，也暂且不讨论这个，转而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窗外楼下一阵动静。 唐山海立即警觉地来到窗户旁，往下看了看，马上道，“苏三省来了。” 陈深还坐在地上，好像腹部的疼痛还没过去，微皱着眉头招了招手，让唐山海过来。 唐山海不疑有他，虽然方才还想着一定要离这人远远的，这会儿面临苏三省到来，莫名紧张之下也想不到陈深还能有什么不正经，听话地来到陈深身边，俯身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对方，张口道，“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唔” 陈深拉着人的手腕一把将其扯到了地上，翻身压上去，对着那微微开合的红唇，再次毫不客气地采撷夺取。 有花堪折直须折，陈深从此再也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机会了，甚至，还要制造更多的机会。 什么压力过大之下产生的心理依赖见鬼去吧。无数个深夜里蠢蠢欲动的小陈深最清楚自己对唐山海是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了反正绝不是吃素类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6章 274苏三省搬来 274苏三省搬来 苏三省陪着苏翠兰下车，阿强开着行动处的卡车装了些原来房屋还有些用的厨房用具以及小件家具之类停在国富门路公寓楼下，指挥着两个随行的三分队队员先搬东西。 公寓楼大门钥匙苏三省已经拿到了，即便没人敞开门欢迎他，他也可以自己开门不请自入。 “哎呀，三省，这儿可比咱原来住的地方还要好。”苏翠兰啧啧称赞地进入了公寓楼，上下看看，眼里闪现出欣喜的光芒，踩了踩光可鉴人的地板，摸摸干净光滑的棕色楼梯栏杆，止不住地笑开了花，“这简直就是那说书先生说的一句什么话来着，因，因祸福啥的” “因祸得福。”苏三省看着苏翠兰的笑脸，脸上也挂上了不同于平日的温和笑意，然后抬头看了看楼上。 “这楼上就是唐队长和徐碧成住的公寓，对面是李小男住的公寓。楼下东边这间是陈队长的房间，南边两间房是队长和苏姐您俩的。”阿强拿着钥匙给苏翠兰和苏三省将那两间下午经人稍微收拾过的房间打开了。 “哎呀谢谢呀，挺干净的。”苏翠兰看到房间了，感觉特别满意，非要自己住较小的那一间，较大的就让给苏三省了。 苏三省随便苏翠兰怎么安排，正想往楼上看看。 “砰然”一声，楼上老大的动静。 楼下正忙碌的众人愣了一下，都抬头往上张望。 突然又是一声大力推门或者说是撞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唐山海难得恼怒的声音，“陈深你别太过分” “咦，这是唐队长的声音，跟谁吵架了吗”苏翠兰停下了手边收拾的动作，来到楼梯口，疑惑着问苏三省。 “姐，你在下面，我上去看看。”苏三省突有些焦灼，急急往楼上走。 “我也去看看，是谁欺负唐队长了”苏翠兰跟着要往上走。 突然又是砰砰啪啪的一阵乱响，仿佛什么小物件全砸在了地板上，还有另一扇门突地打开，李小男的声音高亢尖锐，“陈深你发什么疯我不过感冒受凉了唐队长作为邻居来关心一下怎么了你打人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不干脆来打我呢，来啊” “李小男别忘了你是要订婚的女人，衣冠不整披头散发你见个别的男人这是膈应谁呢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住的房子都是我们处里的，要点脸的女人都不会像你这样”陈深似乎也是气急了，踢着什么椅子，怒气冲冲道。 “要订婚要订婚还没订婚呢有本事你马上娶了我，不敢就一边儿去什么破房子，真当老娘多稀罕似的，老娘不住了，今晚就走看着你这怂样就丧气”李小男呵呵冷笑着，接着又是一阵杂乱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徐碧成劝阻李小男以及呵斥陈深别发神经的说话声。 这听着像是什么“捉奸”现场一分队队长和二分队队长以及一分队队长的未婚妻本来跟着苏三省要往上冲的阿强他们听了几句，脚步顿时停下来，往后缩了起来。他可不是扁头有陈深这个处里的大红人罩着，哪儿有八卦就往哪儿凑，压根不担心被殃及池鱼。阿强可是在处里没爹没娘没人罩着的孩子当惯了，处处小心，虽然听着他挺心痒挺想上去看看热闹的，但是这个八卦里的两个队长都不好惹，没什么事他还是在下面待着最安全。陈深这个一分队队长平时笑嘻嘻的，万一惹到他不高兴，那阴起人来的手段阿强也是见识过的，可不愿自己成为那个倒霉蛋。 苏三省没阿强这么多有的没的念头，听到唐山海声音瞬间他就只想上楼去看看什么情况。 苏翠兰初来乍到，听着这情况感觉有些乱，看见弟弟没头没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冲，自己也担心唐山海到底被怎么了，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楼。 楼上两套公寓的大门都开着。 苏三省在走廊上眼睛一瞧，太阳穴直接抽了两抽就跨进了唐山海家。陈深揪着唐山海的衣领摁着人到地板上，双方都气息急促，似乎纠缠到一块儿干架了。唐山海头发凌乱，尽力地挣扎要甩开陈深，徐碧成也正在那里掰开陈深的手，一边骂一边要帮忙又有些无从下手。 李小男家里传来噼里啪啦不知道是扔东西还是收拾东西的声音，搞得动静很大，像是故意做给陈深听的。 “陈深你干什么”苏三省看见唐山海被陈深压在身下，几乎脑子一炸，不由分说上前就掰起陈深的肩膀。 陈深头也不回，直接放开唐山海，猛然蹦起抓着苏三省的手腕就把人往地上甩要不是唐山海起身迅速接住了苏三省往旁边一推，估计当场就要被陈深来个过肩摔，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陈深你脑子没问题吧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唐山海扶住苏三省，向他点了点头，回头怒视陈深。 徐碧成也来到了唐山海身边，三个人同时怒目相向陈深，饶是陈深身手再好也占不到便宜了。 陈深脸色难看地冷笑了笑，指指唐山海，发狠道，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再跟小男一起，老子最不爽头上戴有颜色的帽子了，谁想给我戴这帽子，我要他脑袋” “你干脆把我脑袋撸了好了”李小男好像整理好了行李，站在门口，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着，朝着陈深大怒道，显然不止是身体不舒服，精神上的受创更为严重。 “要走就走，你废什么话啊没了你，老子难道还找不到女人了”陈深看着不认错的李小男，也是怒从心起更加旺盛，出了走廊对着李小男嚷道。 李小男费力地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不再废话，“走就走陈深，只要你别后悔” “我后悔个屁”陈深恨恨地踢了下门板。 当着苏三省的面，唐山海似乎想要拦住李小男说些什么，手缩了回来迅速捅了下呆着的徐碧成，眼神一个示意，徐碧成马上明白了，走出去帮助李小男拿起行李箱，但是不是往前搬，而是往回搬，“李小姐，你要走也得明天吧，天都这么晚了，而且，你还发着热呢” “老娘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你要不帮我，就把箱子给我”李小男铁了心地要走，把手伸向徐碧成。 徐碧成看了眼唐山海，得到后者无奈地点头示意后，只好跟在李小男身后，一边拖着箱子一边小心扶着李小男下楼。 苏三省本来主要注意力都在唐山海这边，无意瞄了眼李小男，感觉对方那脸色要说是发烧好像有点脚步刚要转过去盯着，唐山海叫住了苏三省，含笑道，“苏队长来了啊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一幕，本来我们应该好好欢迎你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狗要疯，人可拦不住。”苏三省赶紧对着唐山海说道。 这么一来一往对话间，徐碧成扶着李小男就走了过去。 站在楼梯口傻呆呆瞧着这一切一时无法领会所有信息的苏翠兰赶紧先让了个道给李小男，有心想劝两句，又想起自己来之前苏三省嘱咐过的，初来乍到千万别像个乡下人那么多嘴多舌，不然容易讨人厌，于是闭了嘴，默默站到一边，只看着除了苏三省外唯一比较熟识的唐山海，关心地问道，“唐先生，哎哟，你胳膊上都青紫了，没事吧” 苏三省的视线也一下落在了唐山海的手腕上，原本白皙如瓷的肌肤上红痕青紫一片，不用说，肯定是被陈深抓扯的。唐山海皮肤跟豆腐一样不经碰，一碰就红，简直比一般的妙龄女子还娇嫩。 陈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目光从唐山海扫到了苏三省身上，在苏三省面前刻意地嘴唇咂了咂，炫耀着什么似的，然后回味般地瞥了唐山海一眼，再虎视眈眈地跟在李小男身后下了楼。“走了正好，老子明天再找个女人住进来也不是个事儿看什么看这么多人在这儿净添乱，算了，我还是先去行动处睡觉，省得被吵得想睡都睡不着” 下面张望着的阿强几个人顿时齐刷刷地散开，装没看见。连李小男跟徐碧成是如何走出公寓大门都没人关注了。 “你说，这陈队长说去行动处，其实会不会是出去偷偷哄李小男了今天吵得这么厉害，还能不能和好了”阿强身边一队员等陈深也出门走远了了才敢八卦地问阿强道。 “我怎么知道今天他们吵架你明儿到了行动处可千万别多嘴，咱又不是扁头说什么都没人敢管，小心陈队长想着法儿削你”阿强摇摇头，警告着手下。 “那我们不说，苏队长肯定也会说吧，早晚行动处里都会知道的”那手下小声嘟哝道。 “反正啊，上头没人问你们就当没看见得了。自己别主动没话找话在处里传。”阿强招呼着人，“赶紧搬东西，苏队长今晚还要睡觉呢。” 几个人应了声，也想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休息。 “唐队长你没什么事吧需不需要打电话给毕处长毕竟总有人得管管发疯的狗。”苏三省眼中顿时充满怒意，当然这不是向着唐山海的，轻轻指了指唐山海的手腕，小心翼翼道。 “没什么”唐山海抿了抿唇，似是又回想起了陈深方才的无礼举动，咬了咬唇，脸上的神色透着难堪至极的气恼。 苏三省忽觉不对，仔细看着唐山海，红唇艳丽丰润得过分，水盈盈的发着亮，是刚被滋润得足足的情态，唇尖甚至有一点破皮红肿，他到现在还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衣领被扯得半开，散乱的发丝落下了几缕，脸上还飘着未完全散去的可疑的红晕，不完全像是气出来的 这就像是，就像是，刚刚被人轻薄欺负过的模样 苏三省费劲心机，甚至不惜炸了自己那已经被苏翠兰经营得不错的温馨院落的小家，急不可耐地搬进这栋公寓楼，可不是为了来看唐山海被别人弄成这模样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7章 275苏三省意外之伤 275苏三省意外之伤 苏三省忽然明白了陈深临走之前那隐秘又强调着什么的暗示。 那就是一只护食的狼或者狗，在忽然闯入的外来同类面前标记好了自己的领地，不外乎警告或者，炫耀。 居心险恶，昭然若揭。 这李小男，恐怕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对着唐山海借题发挥的工具罢了，偏生小女子还一心以为陈深这天外飞醋都是为她吃的 发觉被苏三省死盯着，唐山海骤然投来略慌乱的一眼，然后躲避着苏三省的视线，转过了头去，不自在地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唇，浑不自知让那唇色更艳丽了几分，再转过来尽力正常笑着，“苏队长和苏姐刚来，要收拾的东西挺多吧，不知道要不要帮忙收拾” “没事没事，唐队长你看你都受伤了，你这儿也要收拾呢，自己早点休息就好，别管我们。我们自己会收拾，不用麻烦你了。”苏翠兰连忙摆手，看了看唐山海家里两个男人打过一架后必有的一地凌乱，“这要是有什么误会，都是年轻人，改天互相解释一下就好了。” “我没事，狗再疯，他也没真咬到我。”唐山海冲苏翠兰一笑，客气中带着惯有的恬然乖巧，倒让对方不好拒绝，“我没关系的，反正本来也打算等你们来了，就带你们先熟悉一下楼下的厨房和洗漱间的一些摆设，可能苏姐刚来会用不习惯呢。”说着唐山海已然带着苏三省和苏翠兰来到了楼梯口要下去。 “那就麻烦唐队长了。”苏三省眼睛盯着唐山海那冒了颗血珠的唇尖儿。对方似无所觉地轻轻一舔，艳丽鲜明的血珠一下就被粉红的小舌尖儿卷进了红唇白齿之间，令人不免遐想这唇尖儿包括这舌尖儿的味道，尝起来一定是极软极媚的却大概，已经被陈深捷足先登了。 在唐山海察觉到自己几欲燃烧的目光之前，苏三省低下了眼睛，于幻想中先将陈深戳了无数刀。 唐山海可不想苏三省这时候有心情去查看一下李小男和自己的家，谁知道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于是装作很热情客气的模样非要陪苏翠兰和苏三省下去收拾行李，介绍一下楼里的摆设用具。 徐碧成送完了李小男很快就返回来了，注意到唐山海的目光，直接上楼去收拾家里了，想必李小男家里也会再次仔细检查，确保不遗漏什么细节差错。 阿强此时已经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看着几个兄弟呵欠连天的模样，苏翠兰就说好些东西要自己摆弄，极为客气地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于是，楼下眨眼间就只剩了苏翠兰，苏三省，和唐山海三个人了。 苏三省不怎么说话，倒是苏翠兰很好学地跟着唐山海到厨房里仔细询问燃气灶的用法，唐山海也耐心给她解释并示范着。 “苏姐，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你就上楼找我们，大家都是邻居了，自然要互相帮助。”面对苏翠兰千恩万谢的话，唐山海温言安抚着。 苏三省落在后面，望着唐山海温和对着自己的姐姐说话的情态，没有一丝不耐和虚伪的客气。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时不时就要说些不合适的话出来让人笑话，下午在行动处有些人暗地里嘲讽苏翠兰的话，苏三省其实听到了，可自己的姐姐即便听到了也是听不懂的。 除了自己这个弟弟外，苏翠兰并没有在上海得到多少人的善待即便他清楚一方面是由于房子是特工总处找来的，左右邻居对他姐弟俩大多有些猜忌，不敢上前招惹也绝对没有多余的善意。 但唐山海做到了，善待了自己的亲姐姐，尽管他和自己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并没有多少亲近。也或许，唐山海就是这样的人，并不是他特别优待自己的姐姐，只是他对谁都是这样彬彬有礼惯了，如沐春风，一视同仁而已。 苏三省被苏翠兰用一个大包裹打发去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挂衣服，铺被褥。 私下的场合里，在苏三省面前，苏翠兰还是很有长姐如母的风范的，苏三省也基本是乖乖照做，听话得很。 感觉没什么事了，加上苏翠兰总怕打扰了唐山海休息催他回家，所以唐山海也打算上楼了，要走的时候见到苏翠兰搬着一个空的大行李箱想放到立式大衣柜的上面，唐山海随口说道，“苏姐，我帮你这个搬上去再上楼吧，放心，我个子高不碍事的，不然你够不上。”唐山海走过来拎起那个还有些沉的行李箱，抿着嘴巴向上一抬，只要再往衣柜顶端那边一塞就行了在唐山海和苏翠兰的预想中本该是这样的。 可他们没想到，这立柜看着高大坚实，底部有一角瘸了一块，是用块石头垫着的，下午有人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可能稍微挪了一下，那石头就滚动了一些，勉强撑着衣柜，稍有不慎就容易倒。可没人发现这立柜的一角有问题。唐山海拿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这么往上一甩，刚要回头，就见几步外的苏翠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发出了尖叫。唐山海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到了背后的阴影，情知不妙，长腿一迈，那阴影眼看要压了下来，唐山海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狠狠磕了一下，以为就要被衣柜这么往下压了，抿着嘴用劲打算硬抗的时候，背上并没有感到猛然下压的巨大力量。 “快走”苏三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手臂硬生生抵住了那立柜一下，争取到了短暂的停顿，唐山海才得以安然从柜下逃脱出来。 眼见唐山海出来了，苏三省收回手臂，立柜轰然倒下，重重一声，惊得全屋的家具都震了震。这一人多高的西洋风格的实木大衣柜分量可不轻，唐山海想象着自己要是被这衣柜牢牢压在底下，指不定被压死了那可成了个大笑话了。回过头来想感谢苏三省及时赶到的救命之恩，就见苏三省右手小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是个伤到了筋骨的模样，并且伤势还不轻。 “三省”苏翠兰急急跑过来，不敢碰触，着急地看着苏三省的手，又心疼又慌乱，眼泪都急出来了。 “姐，别哭，我没事。”苏三省皱着眉头，忍着手臂上钻心的痛，转向唐山海，“唐先生没事吧” “没事，”唐山海摇头，发愣地看着苏三省受伤的手臂，很快回过神来，扶住他，“我得谢谢你，苏队长，刚才你算是救了我一命。这手臂伤得不轻，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我自己去就行了唐队长你没事就好。”苏三省蹙着眉，明明痛得一头冷汗都下来了，还是尽力对唐山海笑着，“你要是在我面前出了事，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李主任也饶不了我。” “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唐山海拽住苏三省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他向外走。 “哥，怎么了”楼上徐碧成跑来问。 让徐碧成陪着苏翠兰留在家里后，唐山海坚决陪着苏三省去了同仁医院治疗手臂的伤口。 医生判断可能是轻度骨裂，幸运的是没有错位，还有些软组织挫伤之类的，为了好得快些，就给苏三省手上打了石膏，得有一段时间这手不能多动作了，要好好休养，至少半个月后才能拆石膏，个把月后才能恢复自如。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内，恐怕他没法正常开枪了。 苏三省皱了眉，这次不是因为疼。 唐山海去帮苏三省到药方拿些伤药的时候，回来苏三省似乎还在诊室里跟医生说着什么，无非是怎么尽快让手臂恢复，说自己作为一个特工不可能不拿枪的。 唐山海在门外停了停，没有直接进去，就近坐在了几步外的走廊长椅上。他明白苏三省听说一个月不能拿枪的惶恐，不过随即又想，那衣柜要是干脆砸死苏三省就好了。 天色已晚，所以医院里除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病人们都在病房里早入睡了。 今天晚月色明亮，即便不是满月，月光也如同清丽的流水一样撒遍了大地。 唐山海的心绪终于稍微安静了一些。疲累感渐渐涌了上来。 今天一整天都绷着的神经到现在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本来这一天都够累的了，陈深偏偏还丢了那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给他。 我爱你啊，唐山海。 他说爱自己。多么可笑，一个中ng，一个地下党，竟然说爱上自己。相较之下，男人爱上男人好像都没那么稀奇了。 本来也不稀奇。 唐山海留过洋，进过部队，不是从未听闻过男人和男人这种事，甚至当初留学时，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平静国家里，他见过当街亲吻金发碧眼的男女情侣，也见过公共场合无视其他人眼光旁若无人耳鬓厮磨的同性情侣他的同班同学中，就有一对互相暧昧的男男恋人，尽管被校园里偏保守的基督教信仰的师生们投以异样的视线，也坦然大方地面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8章 276月光幽情 276月光幽情 留学之初，初次见到同性情侣的同学，唐山海对他们也不理解，后来一次小组作业不得不与他们有了接触，得到了他们的热情相助。他们除了性向之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学业优异，做人做事相当潇洒大方，善良热心，是少数乐于指导唐山海这样初到异国手忙脚乱的亚洲留学生的同学，让唐山海对他们也渐渐欣赏起来，成了朋友。 在那时尚属年少的唐山海眼里，男人和男人之间谈情说爱虽然有些奇怪，见多了几次好像跟男女之间谈恋爱也没多大区别。而且他们也从不以肤色种族对唐山海报以异样的态度，通过他们，唐山海结识了一大群兴趣相投的异国友人。甚至有个长相帅气的金发学长还直接通过这对朋友向唐山海表达过好感其实就是试探唐山海的性向，因为觉得对方毕竟是来自一个传统国度的东方人，考虑到他的感受，就没有很直接地热情告白。 唐山海还是被吓到了一些，当即难掩惊恐地拒绝了，连连表示自己还是喜欢姑娘，性向正常，一度躲着这位学长躲了很久，让徐碧成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前哨观察站”，只要发现前方一百米内有这位学长，唐山海必定绕着走两百米以上。 但其实，这个对唐山海有意的金发学长倒也潇洒，很快交了别的男朋友，后来毕业典礼上唐山海才偶然再见到他，学长对这个来自东方的小学弟还是跟平常那样相处像朋友一样聊了聊天，唐山海最初会有的不安难堪慢慢就消失了，略略后悔起自己之前的盲目躲避。那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 也许是这对同性情侣和那对金发学长给他留下的印象太不错，举止行为太潇洒太自然，这段经历让唐山海对这种事情没有多大排斥，认为这是大千世界的另外一种比较少见的现象，只是自己不属于这种性向而已，在有了萧萧之后他就更确定自己果然在性向的问题上是非常平凡无奇的那种。 可也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陈深和自己之间。 因此对于陈深突如其来的告白，比起性向上的惊讶，唐山海更惊讶于对方不顾两方阵营之间巨大隔阂的感情冲动。 即便双方还在国共合作，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更何况，唐山海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他最多拿陈深当同胞，当同盟，以为陈深也是这么对他。 可对方竟然想的是 唐山海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即便陈深是女的，自己也不会对一个女ng党有那种心思。陈深也不该有这种想法。 完全不可能的事，陈深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如果只是玩笑，也未免太恶劣太超越底线了。而自己难道要面对一个玩笑来郑重其事地对陈深拒绝吗谁知道会不会又中了对方什么玩笑的圈套 如果不是玩笑陈深对于自己组织的忠诚毋庸置疑，这种不该有的感情他真的会有吗而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他该不该正儿八经地拒绝但对方又没给自己直接拒绝的机会，真是狡猾而讨厌的人。选在这种让自己不得不配合他的时机下告白，他会不会还是在利用自己呢 即便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他有李小男，我也已经有萧萧了啊唐山海的脑海中浮现了萧萧的笑脸，随即恍然一惊他好像，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想起萧萧了，甚至在陈深说出那些混账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起过，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对方，自己已经有萧萧了啊 萧萧想起这个名字，想起这个人，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又想起最后惨烈的结局心头再度涌上熟悉又强烈的抽痛唐山海强迫自己停止了思绪，不愿再想，也不愿再去分辨了。 他闭上眼睛，按压着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心烦，头疼，情绪上的无所适从更加重了生理上的发作的头痛。 唐山海觉得自己不能想这些了，比起这种事，他要烦恼的事更多。明天到了行动处，毕忠良和苏三省会就今天的刺杀事件以及那些投诚军统人员的事进行什么样的处理和操作都是未知数，他和陈深还有徐碧成随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他们更该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活下去完成个各自的使命，而不是在这里为这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儿女情长而心绪不宁该死的陈深 唐山海内心愤愤地骂了一句，握紧双拳忍不住敲了下身下的板凳，真希望这时候揍的是陈深那张可恶的脸孔。 靠着墙壁，唐山海尽量深呼吸给自己放轻松，别去想这家伙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这时候想太多也是无用。 至少李小男安全撤出公寓搬离别的地方养伤了，陈深一定会给她安排妥当，他们彼此知晓了同志的身份，也许正在借机互亮身份也说不定。终于有了确定身份的战友，哪怕不是一条线，对陈深来说也是个足够欣喜的安慰了吧，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李小男才是最适合他的人，是他的同志，还是一个姑娘。 苏三省咨询医生说了许多话，主要目的就是要问清任何尽快恢复的可能性。一个月不拿枪，他感觉自己的小命有些不保险。他才刚刚见上唐山海，刚刚搬到了唐山海楼下，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惜命。但是医生的话说来说去就是要好好保养，总是能好起来的，让自己别着急。怎么能不着急呢庸医一点也不了解苏三省的急迫心理。 出门的时候，举目一望，一下就看见了唐山海靠在长椅上微微蹙眉睡着的模样。月光照着他的脸，眉目温顺，睡颜宁静，那平日里就够生动的容颜愈发如玉如瓷，清隽得好像生了一股不食凡尘的仙气。 苏三省立时就放轻了脚步，竭尽所能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悄悄地坐到了唐山海的身边，只是那么看着。连医生出门都被他嘘了一声，不得不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坐到了睡着的唐山海身边，苏三省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知道唐山海这样的特工，如果不是今天累极，他一靠近，对方就该醒来的。 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他再走动着去拿衣服或者被子之类给唐山海盖上，对方一定会立即清醒过来。 苏三省想要这样安静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让自己一直不能动也没关系。他可以这样全神贯注地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他在自己的身边能够如此安然入睡，让苏三省无端生出了几分天长地久般的静谧幸福。 长久以来的渴望和空虚突然都得到了满足。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恨意和不甘都被无声地抚平了。如水的月光抚慰着每一寸的大地，也照进了他的心里。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就如此时唐山海安静美好的睡颜一样。 苏三省甚至都不再有任何渴望碰触的难耐欲望了，月光下的唐山海很干净，他只要这么看着就够了。 他会永远这么干净的。 哪怕自己是肮脏的。只要他干净就够了。 唐山海意识模糊之中依稀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没有什么侵略性，一时间并未警醒过来，直到飘忽的神智恍然想起了自己是陪着苏三省来医院，才一下子睁开眼睛，回过了神，彻底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苏三省安静的脸，甚至给他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苏三省还是看着他，视线里有些措手不及的回避。 唐山海懊恼着在苏三省面前这么睡着了实在不该，面上笑意迎人，将药拎在手上，“苏队长，跟医生说完话了，哎呀，不好意思，我居然瞌睡了。回去太晚苏姐该担心了，走，我送你回家。” “嗯，”苏三省点点头，跟上了唐山海挺拔的身影，却注意到了地上被清亮柔和的月光清晰照出的影子，也是挺拔修长，一如那个人本身的气质。苏三省看着地上的影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上前跟唐山海走成并排，然后余光注意着自己的身影，偷偷贴上了唐山海的影子，直至密不可分，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了，他笑得让唐山海感到有些突然，“唐先生，我们一起回家。” 唐山海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前方，暗自懊悔自己在苏三省面前一时无防备的倏忽，有心早点回去休息，并未注意苏三省的举动。 也没有注意到，苏三省的影子始终贴着他的影子，紧紧相随相依，几乎连成了一个整体，仿佛什么也不能让它们分开。苏三省嘴角的笑意，餍足又小心，神秘又温柔。 月光公开了影子的小秘密，揭开了某人藏着的小秘密，幽深的渴望和情感在纯净的月色里愈发一泻千里，不可收拾，有人沉湎其中甘之如饴。 还有人，懵懂不觉，一无所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9章 277送苏三省上班 277送苏三省上班 早上徐碧成在家里准备早饭时，苏翠兰小心敲了敲门，见他们起床了才放心提高了声音，极力热情地邀请他们下楼一块儿吃早饭，说她都弄好了。 因为这是苏翠兰来的第一个早上，盛情难却，唐山海和徐碧成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早上吃面包牛奶的打算，来到楼下的大餐厅里。 楼下餐厅的大方桌上，苏翠兰果然已弄了一桌中式早点，清粥小菜是自己做的，包子油条豆浆都是一大早去外面趁热买的。苏三省坐在餐桌上，像是等他们，碗筷都没动过，不过他一只手打了石膏，想自己动作也很难。等人都下来坐上桌了，苏翠兰才开始给众人盛粥。 苏翠兰说自己刚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弄，不然自己就能做包子蒸饺之类的，馅儿什么他自己弄得比外面干净好吃。桌上四人中，她的话最多，虽然很多是废话，至少也让桌上的气氛没那么尴尬了。苏翠兰说得最多的就是希望唐山海和徐碧成在处里多帮衬着点苏三省，这手又伤了一只，上班肯定不方便。 “其实苏队长这情况，我可以替你向处座请病假说明的。”唐山海面对苏翠兰给自家弟弟求关照的请求，不置可否，瞧了苏三省一眼说道，算是征询他的意见。 “那就不用了。”苏三省摇头，脸上浮起一层隐含着嘲讽的笑意，“刚来上班没几天，不能这么没规矩。也不是什么动不了的重伤，平常的上班还是可以的。” 苏三省这是还惦记着他曾被毕忠良以无故旷工为由克抠工资的事，唐山海明了地一笑，“苏队长这么敬业，处座一定很高兴。” 吃完早饭，唐山海自然是理所当然邀苏三省搭便车去行动处了，苏三省没拒绝，道谢了一声就坐上了车后座。由于搬家，他昨天是坐行动处的卡车过来的，自己的二轮摩托车还在行动处呢，唐山海这顺风车不搭上还真有点不方便。 “三省，这猪骨汤你带着到行动处喝，我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来煮的可别浪费，多喝点会早点长好骨头的”徐碧成开车之前，苏翠兰忽抱了一个鼓鼓囊囊圆柱形状的布包裹里面估计是保温桶之类的，她急匆匆跑过来，嘱咐道。 苏三省面有难色，不想带，“姐你自己喝吧，我这”他动了动受伤手那边的肩膀，“我带去喝也不方便哪。” “那那哪行难道你饭也不吃了吗”苏翠兰不依，抱着布包裹眼睛一眨就盯上了副驾座上的唐山海，“哎那就麻烦一下唐队长到了行动处提醒我家三省喝汤啊，我还放了一小瓶盐，觉得味道淡了可以加点盐的”苏翠兰将小包执意往唐山海手里一塞，然后迅速后撤。 “姐”苏三省的皱眉也没能阻止苏翠兰爱弟心切不惜麻烦别人的举动。 车子发动了，唐山海无奈抱着那放着保温桶等物品的布包，笑了笑，“苏姐对你这个弟弟当宝贝似的，苏队长还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吧。” 苏三省眼睛低下去，良久道，“我早就发过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由于苏三省一只手不方便，到行动处下车后，也是唐山海拎着一只布包一路送了苏三省到三分队队长室。 毕忠良脸色不善地站在二分队队长室和三分队队长室之间，不知道是在等哪个。其实进入大楼后，唐山海就察觉已上班员工的面色都有些不对了，比往常拘谨小心多了。 “处座早”唐山海和苏三省同时向毕忠良打招呼问早。 “处座是有什么事找我还是苏队长”唐山海带着惯有的客套又清甜的笑意，小心问着毕忠良。 毕忠良的眼睛先是在唐山海和他手中的土里土气的布包上转了一圈，大约猜出了那包里是什么，然后落到苏三省受伤的胳膊上，挑了眉惊讶道，“山海，我找苏队长。怎么了这是，莫非又遇刺了” “这倒没有，是昨晚我帮苏姐搬行李时，碰倒了一个大衣柜，砸下来的时候苏队长为了救我拦了一拦那衣柜，我没什么事，苏队长就受伤了。”唐山海忙出言解释，因为苏三省这伤是为他受的，所以他抢着给苏三省说话也挺正常。“昨晚我带苏队长去医院治疗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有些骨折，养一段时间就行。” “没那么严重，就是一点小伤。”对着毕忠良，苏三省嘴角挑起一个没什么诚意的微笑。 “这帮来救去的，唐队长知苏队长关系这么快就很不错了，我想李主任一定很欣慰了。”毕忠良闻言点头呵呵一笑，话里话外有些让人不舒服又无法明着询问的意味，在唐山海投来无辜的一眼时依然是那么一副和蔼的笑容，“不过，这以后还是要小心点啊。”回头呵斥刘二宝，“什么衣柜啊，这么危险，二宝，昨天让你找人收拾收拾，怎么收拾的” 刘二宝自是忙不迭地道歉，向苏三省和唐山海再三表示对不起，说马上就让人过去换了衣柜。 “有劳处座费心了，三省替我姐姐，在就里先谢谢处座的关心。”苏三省看了看身边的唐山海满含好意暗示提醒的神色，藏好眼里的冷意憎恨，低下脑袋，十成十地向毕忠良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不知处座找三省是有什么事” 毕忠良貌似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个事我也不好说啊，影佐将军今天一大清早打电话到我家，让我一上班就领着你去梅花堂。” 虹口路上的梅花堂是梅机关所在地，这么早影佐指名让毕忠良带着苏三省去，基本不会是什么好事。唐山海想起了徐碧成做的那几件事，特别是昨天在上海宪兵部司令官的副官家里扔炸dan的事。果然，日本人不可能不追究这件事。谁让特工总部刚捣了军统上海区大言不惭放话以后上海再无军统刺杀了呢，这当然就要找到特工总部，找到行动处，乃至苏三省头上，来查查到底是不是真的把军统都端了，到底这些事件是不是军统做的。就算最后查出来不是军统，特工总部也有责任找到真正的始作俑者，加以严惩。 瞧着苏三省跟着毕忠良走出去的孤直倔强的背影，唐山海眼神凝了凝，拿着布包先进了阿强开了门的三分队队长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瞧着也是孤零零地杵在那儿，无比冷清。 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陈深不知何时早倚着桌子看报纸了，就像平时那么不请自来，大大方方，神色自若得好像昨天他并没有跟唐山海说过什么逾矩的话。 我爱你啊，唐山海。 而陈深昨晚说着这句话时豁出一切的气势还深深印在唐山海的脑子里，没那么快淡化，还有唐山海不免又起了薄怒，不自在地舔舔唇，清了清嗓子，尽量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带上了门，有些话他还是需要问陈深的，“昨天你说得没错，影佐果然来质问毕忠良和苏三省了” “那是，影佐和李默群刚吹嘘了特工总部的这一丰功伟绩，转眼就被打脸，能不恼火吗要不是忙着配合东京以及上海特高课抓捕中田功的事，只怕他昨天就要拎着毕忠良和苏三省过去问话了。”陈深摇头晃脑，满不在乎道。 “不知道接下来毕忠良和苏三省为了推锅会采取什么行动”唐山海皱眉思索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陈深轻车熟路地去泡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到唐山海面前。 “李小男怎么样了”唐山海托着茶杯，关心道。 “没事，让她暂时住了一个干净可靠的小旅馆，住到朋友家怕她的伤不好解释反而惹来麻烦。”陈深呼着茶杯上的热气道，“还好你昨天拖住了苏三省没让他看出什么。反正处里现在都知道了，老毕也知道了，我跟她吵架了她负气出走了。”又握了握唐山海的手，虽然对方一下缩回去了，也是没再嬉笑很诚挚地说道，“山海，其实我该说谢谢你，昨天两次出手救了我们组织的同志。小男和中田功虽然都没和我工作过，但他们就是我的同志。” “中田功也帮过我们，我帮他是自然的，可惜最后他还是被捕了”想起中田功，唐山海其实有些挫败，叹息道。 “谁也没想到东京特高科那边还会派人过来不过幸好他是日本人，又在军部高层任职过，我想他在日本军部内应该有些人脉故旧之类的会帮帮他的，回到日本必然要经过严格的受审程序，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陈深拍拍唐山海的手背安慰道，“就是可惜了他的情报小组算了，他的情报小组是为我组织工作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你们组织搞的这些严格的单线联系虽然有一定保密性，可是不能横向联系有时也很容易造成误解，像你跟小男，在一起这么久了到今天才能确定也不，她是早就知道你是同志了才会缠着你的，说行动处的汉奸福利不蹭白不蹭”唐山海想起李小男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免有些失笑。 “原来她缠着我是为了这个啊，早说嘛，非要当什么未婚妻，就是没事消遣我的吧”陈深闻言顿时一副一言难尽的受伤模样，摸着下巴恨恨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0章 278深哥罩着你 278深哥罩着你 唐山海可不关心陈深的心情，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个可能的后果。 “为了掩护你们，我这下跟李小男可是彻底说不清了，名声也更差了。陈队长，你说，我欠你的，这算是还了多少了啊”唐山海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瞥一眼陈深，又转回来不无忧心道，“而且毕忠良那儿，我也更难交代了”想起毕忠良两次气势迫人的警告，唐山海着实有些发怵。 昨晚这一通闹跟李小男有关，毕忠良必定已知晓，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发飚。再来一次，唐山海真有点担心对方会把自己给一枪毙了。早上毕忠良那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要不是得按照影佐的指令先带着苏三省过去问话，指不定又要教训自己绿了他兄弟陈深的事了。 “哟，我看你平时在老毕面前装乖卖好的，他不是挺吃你这一套的嘛，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陈深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儿，随口揶揄了一句，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一枚白眼，眼看唐山海有点要赶人的架势，陈深忙正经起来，挑了眉不解道，“哎，不是，归根到底这是我们几个小年轻之间的私事，你要向老毕交代什么呀，他管得着吗” “还能是为什么”唐山海长叹口气，“当然是他特别看重你这个兄弟，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给你戴帽子呗。他已几次三番警告过我了，再来一次，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他面前过关了。”唐山海坐在椅子上，不由揉了把脸，比起陈深昨晚那没头没脑的话，他要烦恼的事可多了。 “他警告过你了”陈深蓦然抬头看着唐山海，思绪飞转，“我想起来有一次他把你叫到办公室里锁起了门是不是那次他对你动手警告了” 唐山海点点头，脸上还有点心有余悸的神色。“之后我跟李小男还算相安无事，他也没再找过我麻烦，你昨天怎么就只会用这种方法，而且”而且莫名其妙地亲自己是个什么操作只是找个借口演场戏有必要那么激烈地亲自己吗，还说这样能让自己反抗得更真实点唐山海怎么想都觉得是上当了，但是现在纠结这种细枝末节好像又太不大气，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唐山海只能当自己倒霉被狗啃了一两次算了。 可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相当恼火。 陈深暗暗握紧了拳头，恍然大悟。好你个老毕，原来借着这个名头早占过我媳妇儿几次便宜了警告我呸都是千年的狐狸玩这套把戏，也就能唬弄唬弄不明就里的唐山海了。 “没事，那我有空跟老毕说一下，喔不，严正声明一下，让他少管我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假装自己要面子，我都知道了李小男和你有什么没什么，我自己会管，用不着他出手，他这个外人越管我倒越会觉得丢人。”陈深笑嘻嘻拍着胸脯道。 他和毕忠良对彼此的小心思都已经心知肚明，他得尽快敲打一下老毕，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更别用他陈深的名义来欺负唐山海，之前的就算了，以后他要再知道了，一定不会这么算了的。 “那感情好，我也真不想再因为这种事而被他”话语顿了顿，唐山海想着合适的形容词，“修理了。” 唐山海半趴在桌上此刻提到毕忠良特别像一只蔫了吧唧的小奶狗，陈深越看越觉怜爱，忍不住伸出魔爪随便胡撸着揉他的头毛，跟揉毕忠良家的猫祖宗似的，满是戏谑宠溺，“不怕不怕，有深哥罩着你啊。” “滚。”唐山海一把推开陈深的手，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气呼呼又瞪来一眼。 陈深坐在桌子边缘就那么笑意愈深地看着唐山海嘴巴微微撅起气嘟嘟地整理头毛，眼里的温柔满得要溢出来。 “说起来你昨天还没答应我呢” “什么”唐山海从下往上瞧他，从这个角度看去眼尾上翘了点，别样勾人。 陈深手轻搭在唐山海肩上，略施了施力以示郑重强调，“不准再自己单独刺杀苏三省，也别跟他走太近，这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我知道这个人不能留，但是得有计划。等陶大春回来再说，你自己或者徐碧成单独去杀他，风险太大，太容易暴露。答应我” 唐山海不想答应。 不知是不是由于李默群的缘故，苏三省似乎刻意想讨好自己，有心亲近。唐山海没道理疏远他，而且苏三省手受伤了，这期间不能用枪，经常与其同进同出，如果有机会也不必非得等陶大春来了才能对苏三省下手。 何况，什么时机合适下手，唐山海自然会做出准确的判断。陈深这种拿他当雏鸟警告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反感。 “陈深，我又不是你学生，就算是也早出师了，用不着你来教。什么时候能下手什么时候不能，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你我跟你又不真是一块儿做事的，必要时才需要配合掩护，平时各做各的互不干涉才对吧这事你就别管了。” 唐山海这是摆明了没放弃刺杀苏三省的打算。 陈深眉心一拧，回头瞪着唐山海，“你这家伙怎么这样，我都跟你告白了，你看不出我多担心你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唐山海就怒从心起，横眉竖目地早憋了一肚子气，“陈深你少用哄女人的那套来膈应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正经下去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陈深睁大眼睛，一脸被大大冤枉了受伤颇深的委屈，“你居然说我是拿这话来膈应你唐山海你这话也太没良心了，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我骗你”他骤然凑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唐山海连人带椅子后退了一大步，椅子四脚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拖音，唐山海顿时想起昨晚被陈深按着两人强行双唇亲密接触的经历，阴影来袭，看向陈深的视线也有了些无措之下的警觉戒备，彷如耳朵竖直了的兔子，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要干什么”两手还握紧了成拳。 虽然表面上没多大影响，看来昨晚的一番举动不是对唐山海毫无影响。 陈深暗暗叹口气，举起双手一副无奈妥协的姿态，“好好，我不靠近你不就亲了两下，那也是为了让你更容易入戏跟我打架好作戏给苏三省看，以后我保证，不经你的同意绝不碰你了，除非下次还有什么特殊情况” “还想有下次”唐山海怒极而笑，对陈深这随随便便的态度更加气得牙痒得不行，手上青筋暴起，考虑着在办公室里就这么捧他一顿的可行性反正大家都知道自己和他因为李小男闹矛盾了，他这会儿到二分队队长室就是故意挑衅，自己忍无可忍对他下手属于正当防卫。老毕要是来过问干脆让他好好管这个兄弟少瞎吃飞醋呗，真当自己没脾性任他们两兄弟揉搓拿捏不敢反抗啊至少把陈深揍个鼻青脸肿让他一段时间不敢出门见人也算是教训了他又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打定了主意后，唐山海就那么笑意盈盈白牙森森地瞧着陈深，站起身来准备解开西装扣脱了外套方便教训人。 陈深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就那么站着眼睛张大了眨巴眨巴盯着唐山海的动作，“哎呦，唐队长这是要干嘛呢嫌办公室里太热了吗”对于唐山海周身不再克制的低气压以及释放出来的危险信号毫无所觉的样子。 唐山海抬起手正要动作时，门外传来了叩击声，接着是徐碧成的声音，“哥，在里面吗”听这口气，像是有事来说。 唐山海剜了悠然自得的陈深一眼，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去开了门。 “陈深你在这儿做什么”徐碧成进来一眼看到陈深，讶异道。在他的想法中，既然陈深昨晚当着阿强他们的面上演了一出为李小男争风吃醋的戏码，这两天他们两人就该是闹矛盾的样子，总来窜门算怎么回事啊。 “就当我是来膈应一下情敌啰。”陈深嘴角勾起冲唐山海乖觉地笑了一下，语带双关，笑得徐碧成直犯恶心。“情敌”这词落入徐碧成耳中有够刺耳，而且陈深似乎也确实是成功膈应到自己了。 唐山海只当陈深记恨自己方才那句话了，不想理他，问徐碧成，“怎么了” “没多大事，不过”徐碧成看了眼陈深，视线里有种隐约的报复的快感，让你丫的膈应我，老子也来膈应你一个，切“就是，美娜那边，也听说了你昨天晚上为了李小男的事跟陈深打架了，她以为你和李小男怎么了呢，一大早来上班就脸色不痛快你最好还是快跟她去解释一下呗” 柳美娜这不痛快来得也真及时。想了想柳美娜生气的点，唐山海点点头，穿上了外套，轻描淡写瞥了下陈深。今天暂时放过他好了，总有机会揍他一顿的。 “好，我现在去哄哄她，美娜不是个小气不讲理的人，跟她解释清楚是个误会应该就行了。”说完，唐山海就出门而去了。 “搞得跟真的一样，不会真拿柳美娜当结婚对象了吧”陈深瞅着唐山海扬长而去的背影，捂着脸颊，有点牙疼的样子。 “真不真的，反正人家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小情侣，轮不到你来嘀咕是不是真的。”徐碧成淡定投来一眼，语气更加淡定，“脸疼还是牙疼啊这下清楚是谁被真的膈应到了吧” 陈深白了他一眼，气呼呼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1章 279苏三省领罚 279苏三省领罚 望着陈深的背影，徐碧成的面色渐渐沉重。 他能感觉到，昨晚上苏三省来之前，陈深跟唐山海大概说了些什么。因为，很显然，陈深和唐山海之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他大概又手痒痒要杀陈深了，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重庆时眼看着唐山海与萧萧在一起的那样，无能为力，独自烦恼好在，还没有那么绝望。 因为陈深不是萧萧，也并不真正是他们的同志。唐山海已然选择做一个有着使命没有退路的军人，那么在感情上，更不会给非同一阵营的陈深任何退路了。从这点上来说，比起自己，陈深的境遇只会更糟糕。想到这里，徐碧成竟然对陈深有了一丝微妙的怜悯般的同情，或许，这同情同样是源于对自己的怜悯。 陈深不知道徐碧成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想骂人。 徐碧成这个傻子，柳美娜是个只甘心跟唐山海假恋爱的人吗行动处八面玲珑的档案室主任，真以为她是单纯无知的少女就太小看她也太低估行动处了。 不过，柳美娜这儿的小心思虽有，还不至于太过分，陈深暂且不会管她的。只要，柳美娜自己知趣些，太过了的话别说陈深，老毕首先就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深借着上厕所经过了档案室，透过那小小的门缝，果然看到唐山海正轻言细语柔声对柳美娜说着什么。 老毕此时不在行动处这俩男女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办公室调情，真是欠收拾 苏三省回来时是在中午快要吃午饭的时候。毕忠良没回来，大概是中午直接跟影佐去什么馆子下酒应酬了。 苏三省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只是心情上的不好看，而是真的肉眼可见的不太好看。眼部红肿，脸颊青紫，不知是被谁下狠手揍过。他从梅机关那里过来，除了日本人，谁敢这么揍他 苏三省走进行动处办公大楼的大门，很多人三三两两正要出去吃饭，一个个看着苏三省走过，从他面前的低头无声到他走过后的窃窃私语笑话，都是平凡无奇的场景。 那么多人都在笑，谁都知道他们在笑谁，苏三省却不能揪着他们的衣领一个个去质问，但凡当面问他们，他们都不会承认是在笑话谁，反而会说自己小气又多心，别的人则一定会在一旁帮腔，共同掩饰着他们幸灾乐祸又显而易见的心理。但你就是拿他们任何一人都没办法，毫无办法。 世人总是这么自作聪明又蠢毒。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陈深以及徐碧成、柳美娜几个人也下来了，看了眼苏三省，面无表情地走过。唐山海不在他们中间。 苏三省没跟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打招呼，默默地上楼，来到办公室的走廊上，向着三分队队长室走去。 “苏队长”唐山海站在二分队队长室门口，等着他走过，像是专门在等他。 “唐队长还没去吃饭吗”苏三省放慢了脚步，笑不出来，他不想让唐山海更清楚地看见自己脸上的难堪，躲已经来不及，于是低下了头，尽量以平常的语调打着招呼。 那人影却自觉自愿地走近了，带来唐山海身上独有的气息，“你的脸上” 苏三省看见了唐山海纤长的手指仿佛要伸过来，却又转瞬缩回去，接着果断拉起苏三省的手臂进了自己办公室，自然而然道，“我这儿有伤药，前段时间也受过伤，碧成给我备了好多，根本用不完，我给你先上点药吧，不然很容易感染” 被唐山海拉着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苏三省看着唐山海的背影在眼前忙碌，似乎不太想得起来那个药盒在哪里，翻了两个办公桌的抽屉，又去文件柜下面的抽屉里翻，纤细的腰身时不时弯下，连带臀部微微上翘，裤子绷起展露出曲线 “找到了。”唐山海拿出药水和药棉棒，挪了把椅子坐在苏三省面前，给他上药。 苏三省安静坐着，任由唐山海动作，“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还需要问吗”唐山海笑了笑，“谁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回来的是不是影佐发火了” 点了点头，苏三省似是嘲讽地咧了咧嘴，“他说我让他在同僚面前丢脸丢大了。毕忠良煽风点火，听着好像是替我说话，夸我之前抓了军统多少多少人，76号史上从未有过这个时候，他越夸我，影佐火气更大” “所以，涩谷下手就更重，影佐也装没看见，他怎么揍你都当没看见”唐山海以药棉棒沾着药水，小心在苏三省那些红肿的瘀伤上涂抹着。 苏三省无声龇了一下，忍着疼不想喊，但是眼睛疑惑地瞧了下唐山海，“你怎么知道是涩谷动的手” 唐山海意料之中的神色，娓娓道来，“影佐自诩是喜欢动脑子的文明人，这种揍人的事他就是让毕忠良做也不会自己来做。涩谷的宪兵分队就驻扎在梅机关和76号，他本人办公室在梅机关，有什么事除非是严令重大机密事项旁人不得在场或者是影佐有意命令，不然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跟影佐一起出现的。动手的事影佐从来不做，而涩谷又是那种最喜欢动手不喜欢动脑的人，不用影佐吩咐，有动手的事他一定早抢先影佐的副官去做了。” “唐队长说得没错。”苏三省点头，“是涩谷下的手，影佐和毕忠良乐见其成。我当然不能还手，只能乖乖挨揍了。没想到刚来没多长时间，我就从影佐看重的大功臣成了给他丢脸的存在，让唐队长见笑了。” “这有什么可见笑的”唐山海凑近苏三省的脸，动作愈发轻柔地给他涂抹药水，很是善解人意，“你只是比较倒霉，碰上了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你是投奔了我舅舅过来的事，算是舅舅的人。你可能不清楚，这个涩谷，以前跟舅舅因为争一个公馆宅邸有过些小摩擦，从此记恨上了舅舅，别看表面还客气，其实有点什么就恨不得落井下石，踹不着就踢一脚，影佐这次也真是，明知道涩谷跟舅舅不对付还带着他质问你，可不就给了涩谷顺便出气的机会”说到后面，唐山海摇头，颇有怨言，一副很为苏三省不平的小模样。想起了什么，关心地问，“除了脸上，身上还有伤吗毕竟在影佐面前，涩谷应该不会那么过分吧” 苏三省对唐山海这样的关心很受用，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感受着唐山海近在咫尺的气息，十分希望对方能丢掉药棉棒，用那温凉纤柔的指尖直接抚上自己的脸颊就算不能如此，唐山海离自己这么近，也足够他高兴了。“涩谷只是扇了我几巴掌，揍了两拳也都是往脸上招呼的，就是要给人看看以儆效尤，揍身上反而没那种效果了。放心，都是小伤。也许影佐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让涩谷出气，也给我教训，同时怕也是想警告一下李主任，以后要把事情做扎实一些吧。” “你”看着苏三省脸上有伤的地方都涂上了药水，唐山海收回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你瞧，你不是什么都清楚吗脑子也不笨啊，那怎么不知道说点什么讨个饶就那么硬生生被打成这样” “没关系，我认了，就当我倒霉。其实日本人的心思就那么一两道弯，反而好应付。让他们消点气，总比回过头再发火要强。”苏三省一只手有伤，就用另一只手想帮唐山海收拾。 唐山海阻止了他，将椅子移开，“你别动，我自己会收。”回过头看，苏三省果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姿态举止十分乖巧，乖巧得不太像那个穷凶极恶的行动处三分队队长。“苏队长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出去吃，或者你不愿意出去，我打电话叫饭店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过来的时候，我看徐碧成和柳小姐好像都在档案室边聊天边等你吃饭。早上我姐姐不是让我带了猪骨汤的吗，我就吃那个就行。再说，我这个样子”苏三省站起来，脸上带了些黯淡，方才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没有这么低落的，他稍微动了动受伤的胳膊，“也不方便” 唐山海这才想起来早上苏翠兰是托了自己带了一保温桶的汤水过来的。他看看苏三省，一只手动不了，只有一只手怎么喝汤吃饭啊当然苏三省怎么处理这种生活上的小难题本不该是唐山海关心的事情，只是 可能是早在心底把苏三省看成了必死之人，死囚判了死刑后也要好吃好喝才上断头台，心中的憎恨与这些基本的人道主义并不冲突，何况，唐山海也认为至少表面上拉拢苏三省是有必要的，一来是给李默群交代二来自己也能寻找到更好下手的机会至于是否真的下手取决于归零计划的窃取不会受任何影响。所以只是那么对着苏三省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唐山海眨了下眼睛，有了主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2章 280喂汤风波（1） 280喂汤风波1 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熟识餐馆的电话，吩咐送些饭菜过来后，唐山海让苏三省就在自己办公室坐下，自己去三分队队长室将那保温桶拿了过来，揭开桶盖，猪骨汤的热气香味弥漫开来，温度正好。 “这样吧，我们都不出去吃了，你就陪我在这里吃饭，估计饭馆送菜过来还要些时间，你手不方便，我一边喂你喝点一边等送饭的过来。苏姐挺细心，除了一小瓶盐，汤碗汤匙都一并带了来。”唐山海将汤倒入小碗，那一小瓶白盐放在碗旁，用汤匙搅拌了几下，盛起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感受了一下，“不是很烫，你先稍微尝一尝，如果嫌淡我再放点盐。”他将汤匙送到了苏三省嘴边。 苏三省一直有些发愣地看着唐山海的动作，直到对方确定无疑地送着盛了汤的汤匙来到嘴边，苏三省才真正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享受到了怎样的待遇，“我”他一下有些无措，用那只完好的手慌张地抬起要拿唐山海手中的汤匙，“谢谢唐队长，不，唐先生，谢谢我，我自己可以的昨天你已经送我去了医院，还送我回家，今早又送我来上班，我我怎么能这么麻烦你” 低下眼睛的时候，唐山海伸出的手腕就在眼前，肤色白皙，腕骨精致，皮肤的每一根纹理都透着细腻优雅，而对方如此的举动是因为他想给自己喂汤。 苏三省眼眶蓦然发热。 唐山海摇头，仿佛有些嗔怪的意味，“这算什么麻烦，举手之劳应该的，昨天要不是你，今天伤的就是我。别说你受伤是为了救我，就凭我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这点小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苏姐也嘱咐我要关照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了，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些。除非你讨厌我” “我没有，我不是”苏三省连忙摇头，急得辩解又不得其法，看着唐山海似乎抿起的嘴唇，不知说什么，于是低首主动一口咬上那汤匙，也不管烫不烫，一气仰头将汤水全灌进了口腔，唐山海微微睁圆了眼睛要说些什么之前，他笑开来，眼角嘴角都笑出了很多褶子，冒着点突兀的傻里傻气，其实一时之间压根尝不出嘴里是啥滋味了，只一味点着头说好，“不烫不烫，也不咸不淡，正好，正好。” 门外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闪过，扁头在苏三省投来危险的视线之前悄么几儿地跟张大贵轻手轻脚溜过去了。想想不对劲，扁头拉来了值班室还没去吃饭的阿达阿庆，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陈深、徐碧成还有柳美娜都待在行动处门口的传达室里等着唐山海。陈深本来想拽着唐山海出来吃饭的，哪想唐山海看了看三分队队长室，说要等苏三省回来打探一下情况，说不定影佐是要让苏三省做什么事，让徐碧成他们先吃饭，别等自己。 想想也有道理，陈深和徐碧成只得先拖着柳美娜下楼来等虽然唐山海说别等，他们觉得说几句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想等等一块儿去吃。 可等来等去都过了一刻钟了，唐山海也没下来。只是打探打探聊几句话，总不至于要这么久吧陈深记得自己走前明明跟唐山海单方面说好了一定会等他一起吃饭的，这家伙莫非故意没听进去还是被苏三省不要脸地拖住了手脚死乞白赖想要跟着唐山海蹭饭 “我看山海是不是跟苏队长有什么事要说，要不我们先去吃吧，他之前也说过不要我们特意等他的。”柳美娜对苏三省和唐山海独处没什么危机感，认为都是李默群的人，唐山海可能是特意想跟苏三省联络一下感情，是以等了片刻就对陈深和徐碧成道，不明白他们为何都有些紧张的样子。 说实话，陈深和徐碧成情愿唐山海是跟别的女人调情也不愿他跟苏三省多待会儿。苏三省这人，危险程度大概比处里所有女人加起来都大得多。偏偏唐山海这人竟然不但不远离他，还傻兮兮地想着刻意接近要除了他陈深最担心唐山海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时间精力还把他自己也赔进去。 “要不娜姐你跟碧成先去吃，我还不饿，想找唐队长说点儿事”陈深摸着鼻子道。 柳美娜这下倒警觉起来，陈深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她就觉得不能走了，“陈队长，你不会是还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吧，我跟你说，我家山海不会跟李小男有什么的，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看管好，别想着欺负我家山海了” “娜姐瞧你这话说得，这光天化日的，我能怎么欺负唐山海啊”陈深故作委屈地拖长了声音道，话未说完，那边扁头和张大贵急匆匆下楼来。 扁头走得快，张大贵天生肢体不太协调，加紧跟在后边追着。他们方才没下楼一直在楼上待着，扁头是经陈深叮嘱过的，张大贵嘛，就是想多关心一下唐山海的吃饭问题要怎么解决，所以这两人有意无意地就一起行动了。 “头儿，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扁头一脸浮夸至极的表情赶到陈深面前，危言耸听道。相对老实的张大贵在后面跟着没反驳居然还点着头，让徐碧成和柳美娜一下好奇起来。 “出什么事了”陈深瞥一眼扁头，有些不耐烦。 “苏三省在喝汤”扁头一脸严肃。 “我还要去吃饭呢”陈深给了个白眼，徐碧成和柳美娜也顿时嫌弃扁头这种大惊小怪的模样来。 “不是他自己喝的，是唐队长喂给他喝的”扁头大喘气一口接着道，露出不忍直视的神色，“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这关系好的像话吗头儿你昨晚上是不是得罪唐队长啦你看他今天马上跟苏三省这么好，这两人要是联合起来对付你，你可咋办本来唐队长不是跟你关系挺好嘛这个苏三省一来怎么唐队长都不大理你了” 听到扁头说唐山海和苏三省什么“你一口我一口”的时候，陈深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对扁头之后的抱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当即板着脸问，“你确定是你一口我一口” “是啊，我看见的”扁头狠狠点头确定道，这下徐碧成也变了脸色，柳美娜就是有点不太理解的样子。“快点吧头儿，要不你去跟唐队长道个歉嘛，咱行动处就三个队长，你跟苏队长是不可能关系好了，咱得争取唐队长不是，争取到唐队长就是争取到了李主任”扁头絮絮叨叨着，只觉一阵风从面前飘过，再一抬眼陈深已经不在面前了，脚下生风地进了大楼，扁头连忙跑过去要给他家头儿开道。就是，不能让那个苏三省太嚣张了，唐队长喂个汤，看看姓苏的这货色都笑成什么样了，他哪点好啊，又阴森又沉默完全不讨人喜欢，唐队长也真是，就算被头儿气到了也不用刻意去联合苏三省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嘛 随着陈深的转身，张大贵也转头哼哧哼哧地又跟着去了。 徐碧成和柳美娜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不管唐山海和苏三省搞什么，都先上去看看再说。 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办公室内。 阿达和阿庆按照扁头的吩咐正趴在门边听墙角。室内的人好像也没有注意到隔墙有耳，只是随意地说着话。 “还是我自己来吧”苏三省喝了几口汤，说话的语气都变慢了，特别柔和，跟以往在大家面前平常的冷硬阴郁的神态举止一点都不一样了。 “别不好意思了，趁着餐馆送饭来之前，咱们争取把这汤喝完，回家后你跟苏姐也好交代了。”这是唐山海落落大方的声音。 “真的麻烦你了，唐队长。” 唐山海无奈地一笑，脑袋略歪了歪，“就这么会儿功夫，你都说了几十个麻烦了，你说你，这才叫麻烦。今晚要下班了别忘记跟我说一声，最近你上下班都由我来接送吧，我要有事就让碧成负责接送” 苏三省刚想应一声好，想起了什么，脑袋摇了摇，“不了，今晚可能我得加班，你和徐先生不用等我。” “加班”唐山海诧异抬眼，“你这受伤了还要加什么班处座不是这么不通情面的人啊” “不是毕处长，是影佐先生。”苏三省一脸平静地解释，“他说军统袭击我包括袭击宪兵司令副官家的事，都是由于我并没有真的完全彻底地剿灭上海军统势力的关系，所以后续扫尾的工作还得由我来负责，希望我尽快给出一个交代。” 唐山海拿汤匙的手一顿，接着喂送入苏三省的口，“这军统上海区覆灭是毋庸置疑的，至于那些偶尔的漏网之鱼谁能完全保证百分百没有呢影佐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了，处座也没为你解释一下再说，让你尽快给交代，要怎么交代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3章 281喂汤风波（2） 281喂汤风波2 苏三省去了影佐那里除了被责骂，果然是又接受了新的事情要办。唐山海觉得，自己这么跟苏三省套近乎到底还是有必要的，虽然经常会冷不丁地杀意陡起，尤其提到军统上海区被一窝端的事时，但他已经能在对方察觉前及时地压制下这股突然而来的情绪。就如此时，他只是愈发皱紧了眉头，仿佛真心地在为苏三省担忧。 “毕忠良他怎么可能给我解释，他不说话不给我触霉头就算不错了。”苏三省冷笑一声，自然没有察觉唐山海查探的心思，自然而然知无不言道，“影佐还说了，中田功的情报小组虽然瓦解了，但是有些情报可能还是泄露了，鉴于中田功刚被抓到，应该上海的中ng地下党还没有来得及把刚收到的这些情报传出去，但是他们肯定也是尽快要传送出去的，怕是就在这半个月之内吧，而传出去最迅捷方便的方式是就是电台了。特工总部刚运来的电讯侦缉车已经安装到位，今晚就可以运行，要求我这段时间得负责电讯侦缉车24小时全天候的侦测窃听可疑电波讯号的工作，查出中ng电台的位置，以及侦测军统这段时间有无联络重庆的电报。” “影佐这是让你抓中ng还要让你抓军统他是为难人了吧”唐山海口气有些担心起来，“而且，这电讯侦缉车的使用，咱们处里还没有人受过培训，真的可以直接使用了吗” “培训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调了特工总部电讯处的几个专业人员和梅机关那边的日本收发报人员用起来，这个不是问题。影佐这一出主要是罚我，谁让我在送出整个军统上海区的时候还是留了尾巴没收拾好呢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无论军统还是中ng，只要我能查出他们中的任意一个电台，阻止了情报传送，我想我还是能将功折罪，让影佐消气的。”苏三省却没什么忧心的样子，淡然道。 “那要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什么电台，也没抓到什么人呢”唐山海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出口又问。 “就算找不到电台”苏三省又喝下唐山海送来的一口汤，安抚似地对唐山海咧了咧嘴笑道，“也总有办法应付的。我总是刚立功的人，日本人刚表彰了我又要治罪，这可不利于他们急于招纳人才的策略，他们也怕有什么影响吧唐队长不用担心，只希望你回去跟我姐姐，别说其他的，就说我比较受领导重视，所以这段时间工作很多，可能要回家比较晚，让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瞎想。” “知道了，你放心，我跟碧成也会关照苏姐的，你自己多小心。来，再喝一碗，小心烫，”唐山海点点头，又倒了碗汤，抖了抖桶里，已经差不多空了，只剩了些带肉的骨头。 苏三省不愿在唐山海面前没形象的用一只手啃骨头，所以推说自己不爱吃，不愿下嘴。唐山海对这东西顶多喝喝汤，也不愿多吃油腻的，是以自然就剩了下来。 “不用了，这一碗应该是你喝的，我姐准备这么多，不只是给我一个人的，她也想你喝一点。来，尝尝我姐姐的手艺，她熬汤是很好的”苏三省一只手拿起另一把没用过的汤匙，“你看，我姐这小勺子都准备了两把呢。”他直接用这汤匙盛了汤，小心抬起来往唐山海嘴边送，到了一定距离却停了下来，只是眨巴眨巴地看着对方，活像等待投喂的狗，可这明明是他想投喂唐山海。 唐山海被苏三省这目光瞧得不好意思拒绝，对着苏三省的视线也眨巴眨巴了几下，然后稍稍倾了身过来，准备好了被苏三省喂下这一口汤。 苏三省盯着唐山海凑近到汤匙边的红唇，丰润唇瓣微微张开，像被春风缓缓吹开了的柔软花瓣，最里面的整齐白齿和隐约小舌如同害羞的花蕊，欲露不露，有些勾人。瞧着瞧着，苏三省也不由靠近了身体，手却几乎忘记动了。 从门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离得那么近，脸对着脸的，好像是贴一块儿碰到了似的 “哎哟，你看你看，还真是你一口我一口”阿庆和阿达面面相觑着无声揶揄了一句，冷不防身后扁头忽然冒出来气势汹汹。 “让开，让让，我们头儿来了啊”扁头推攘着阿达阿庆然后理直气壮地一把将二分队队长室本就虚掩着的门推得更敞开了。 唐山海和苏三省抬起头，扁头侧开身体，陈深满面黑气地大踏步走了进来。瞧了二人一眼，脸上神色阴沉，煞气更重，慢慢踱步进了来。 屋里屋外的人全都屏声静气，瞧着这场大戏。 陈深虎视眈眈，眼里冒着无名火，步步逼近他们。 “咱们这头儿的表情，你觉得像什么”阿达和阿庆依然趴在门边听墙角，阿达感觉这情景有点莫名其妙地逗乐，非常好看，八卦地问阿庆。 “嘿，活像活像是捉奸”阿庆悄咪咪在阿达耳边说道。 “哎，那不是昨晚上头儿才捉了唐队长和李小男的jian情闹过吗，今天这唐队长和苏队长一起，头儿这是捉的什么jian哪”阿达疑惑不解道。 “谁知道呢瞧着呗”阿庆兴致勃勃一搭腔，两人正这么一来一往聊着，扁头过来一人给了个爆栗子和白眼，让他们安静点看好戏。 但是阿达和阿庆关于捉奸不捉奸的对话已经一字不落地都进了扁头的耳朵。扁头搂着双手仔细瞧室内的三人。 唐山海和苏三省坐着本来好端端互相喂着汤，被陈深怒气冲冲闯进来打破了这祥和宁静的氛围，这三人神情各异，唐山海和苏三省颇有些无辜的样子。唐队长当然是最无辜的那个了，而苏三省和陈深对视的瞬间却又是虎视眈眈暗流汹涌的景象这ta娘还真有点像那啥捉jian现场完了，完了，扁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阿庆和阿达这俩小傻子给传染了，自己脑子也不好使了。 这要算是捉jian，那昨天晚上所谓的自家头儿捉jian李小男小姐和唐队长的事，就不是因为李小姐了吧那，那，莫非就是因为唐，唐队长要是这样，就难怪头儿看着花心但其实对哪个姑娘都没上过心也从来没想过找老婆之类的事了哎，不对啊，自己这么长时间跟着头儿怎么就从没发现头儿有那种癖好呢头儿不是跟随便什么舞女什么丽丽露西的都玩得很开心的嘛，不然，难道要是对男的有想法的话但是只会看得上唐队长那样的，哎呦喂这眼光可真够高的啊呸李默群的外甥哪是谁都能惦记的那不是更要命了吗 扁头偷偷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细思恐极。 唐山海和苏三省一同看向陈深，苏三省还维持着一只手盛了口汤要喂唐山海的姿势，而陈深呢，冒着一脑袋的黑气瞪着瞧他俩。 场面一度十分沉默。 最后还是扁头勇敢地打破了这无言的云诡波谲的三人对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站在自家头儿那边的，无论头儿喜欢男的女的都永远不会改变这一点。是以，他走进来一手搭着门框冷言冷语地奚落着苏三省，“苏队长，您那不还有一只手呢吗，这么大人了吃个东西还让人喂，不嫌害臊” 唐山海先蹙起了眉，就那么静静瞥了扁头一眼。 扁头立即怂了下去，摸着脑袋后退了一步，低头喃喃地说了句，“唐，唐队长，对不起哈我多话了”想想自家头儿那晦涩黯淡的心情，立时又鼓起了勇气，“可是，唐队长，不是我说，我们头儿还在这儿呢，你，你那个” 唐山海觉着扁头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头一歪，黑白分明的眼睛愈发瞪大了瞥扁头，满面不屑和不解，冷着脸冻着声音反问，“我怎么了我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家头儿在不在这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队长，”苏三省压根不理扁头，放下那盛了汤的小汤匙，直抬首看向陈深，“我和唐队长午休的时候在办公室喝个汤，不算坏处里的什么规矩吧” “处里哪有这个规矩来，喝汤，别管他们了。”唐山海自己拿了原先的汤匙舀了一口递给苏三省，心里对陈深的这举止莫名其妙的。 不都说好了今天中午自己可能得跟苏三省待着好套话的吗，自己先去吃饭好了，上来干嘛，跟砸场子似的，不可理喻眼一抬，好家伙，徐碧成和柳美娜也已经上楼趴在门口跟阿达阿庆他们一起看戏呢，一个两个的都是不听话的家伙，这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这里有什么热闹好瞧啊，不就跟苏三省待个中午吃顿饭吗唐山海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咱们这苏队长待遇可真好啊。”陈深终于发话了，阴阳怪气得很，“唐队长来行动处这么久了，我还从没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伺候什么人，今天居然看见他给苏队长喂汤，啧啧，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喂饭呢” “苏队长一只手不方便嘛，有需要的话，喂饭也行啊，都是邻居本来就该互相关照。”唐山海咬牙露出一个假笑，虚伪得扁头都看出来那笑容有多么敷衍了。当然，陈深应该是能看得懂唐山海冰凉眼神中暗藏的警告的。 看得懂是一回事，陈深愿不愿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4章 282喂汤风波（3） 282喂汤风波3 此时此刻，陈深当然是绝对不想如唐山海所愿赶紧退出办公室留唐山海和苏三省继续二人世界你一口我一口喂汤喂饭你侬我侬了。有什么消息需要唐山海这样打探啊陈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别的途经比如旁敲侧击一下毕忠良就能很容易以知道今天上午影佐对苏三省说了什么，用不着看着唐山海做出这么巨大的牺牲。他并不知道，在当下，唐山海更愿意面对苏三省而不想面对毕忠良或者陈深。 至少苏三省对唐山海是非常配合的态度，不需要唐山海去装乖卖好地迁就毕忠良喜怒无常的情绪，也不用唐山海疑神疑鬼地费劲揣度陈深每句玩笑话里似真似假的地方 相对来说，在唐山海面前，苏三省是一个比较简单的，相处起来说得上是轻松的人。尽管，他也是一个该死也必须得死的叛徒，汉奸。 “那我们还是邻居呢，当初我也救过唐队长也受过伤呢，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待遇啊”陈深来到办公桌前，手指敲着桌面，不咸不淡地怼着。 唐山海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着什么，抽动了一下的眼角显示他也是怒意上头了，“陈队长要是馋这汤呢，羡慕有人伺候，就赶紧去把你的未婚妻李小男哄回来，人家会做汤又漂亮又那么爱你，只要把她哄回来了，别再像昨晚那么不讲理，你就用不着在这儿羡慕苏队长了。”说着眼神示意苏三省，只管喂苏三省喝汤。 苏三省果然听话地只是看着面前唐山海送来的汤，头一倾嘴巴微张就想把汤喝进碗里。 然后吃了一口空气，有点凉。 苏三省闭上嘴。 陈深一言不发地，不知什么时候抢过了唐山海手里的碗和汤匙，然后用脚和另一只手直接推拉着唐山海的座椅后退了几步，自己托着碗在苏三省面前半蹲下来，笑眯眯地，只是眼睛里都是危险的小火苗。他自顾自拿起桌上那一小瓶食盐，一手拧开瓶盖直接倒了半瓶放进汤碗里，然后用汤匙在碗里随便地搅拌了几下，末了学着唐山海的姿势舀了一汤匙热汤，貌似贴心地对着汤吹了几口气，伸到苏三省面前，柔声道，“小心烫。” 扁头估摸着这碗汤里得有一半是盐渣子了，喝一口得咸齁得转头去灌半壶水来解腻吧。 唐山海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陈深，愈发一头雾水，不知道陈深发的哪门子疯，充满询问意味地瞧了瞧门口的徐碧成和柳美娜，更不清楚方才陈深在楼下经历了什么。徐碧成内心十分明白陈深怎么了，但是表面上很无辜地耸了下肩膀，心里却是难得给陈深鼓起掌来。柳美娜只是隐约感觉有点奇怪，一时也说不上原因，迷糊地瞧着唐山海轻轻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不知道陈深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情态倒是有点像自己以前交往过的总喜欢无故吃飞来横醋的某个小男友。 苏三省脸上甚至还保留着面对唐山海时的一点微笑，看着陈深这些举动，又低眼瞧着那伸到自己面前的汤。 汤看起来还是那个汤，但陈深加了那么多盐，味道肯定是不敢恭维极了。 “嗯”陈深眨了下眼睛，表情特无辜，大概在毕忠良面前都没这么乖过，拿着汤匙的手又向苏三省伸过来一点。 “陈深你”陈深这摆明了是来欺负人的，唐山海觉得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出口想要阻止。 苏三省转头冲唐山海安抚性地轻摇了下头，笑了笑，看向陈深，“不麻烦陈队长了，也不用麻烦唐队长了，我自己能动手。”说着自己站起来，拿过保温桶，向唐山海微微点头，出了二分队队长室，对于门前那些听墙角的人，半个眼神都没给。 唐山海脸色不善，目光从陈深身上瞧到了门外的扁头和阿达阿庆这些人身上，唇角冷冷一勾，冷气逼人，“你们这是看的哪出戏啊” 扁头一哆嗦，低头讪笑着，“唐队长你别误会，对不住对不住啊，我们马上就走”说着带着阿达阿庆赶紧撤退了。向来没什么坏脸色的唐山海都这种语气了，这是随时随地都要发飙的前奏啊，扁头再看不懂就白瞎了在行动处当差那么久了，虽然还是担心自家头儿，可眼下是保命最要紧，再怎么样陈深总是队长不会有什么事的，那唐山海气极了要是拿陈深的手下比如自己来撒气，头儿都不一定兜得住自己。所以扁头非常识相地带着两没背景没后台的小喽啰赶紧先开溜了。 一边走一边庆幸还好是要吃饭的时间，大楼里除了他们这几个有意留下的没什么人过来看热闹，不然恐怕唐山海是真要气到发飙了。 “不让你们先去吃饭的吗过来干嘛啊”唐山海没去看陈深，有些埋怨地看着徐碧成。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做什么嘛”碍着柳美娜在场，徐碧成不好直说有苏三省跟唐山海在一起自己就是不放心，含含糊糊应了一句，表情也流露出了几分委屈。 “山海，那你还去吃饭吗还是，你跟苏队长还有什么话要说啊”柳美娜不明就里地问道。 “吃什么啊，我自己打电话点了些饭菜叫餐馆送过来了，你们出去吃吧。我是还有些话要跟苏队长边吃饭边说。”对着柳美娜，唐山海脸色缓和了些，放轻了语气道。 陈深一把搁下了手里的汤碗和汤匙，站起来，双手插袋，几乎是无赖地笑着说，“那感情好，哪个餐馆啊，我也赶紧打电话叫他们加几个菜送过来，咱们一块儿吃呗。” 唐山海白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电话铃响了起来。唐山海走过去接了起来，听着话音点头应了几声，“嗯，是荣顺馆的吧，你放他进来，是我订的。”放下电话有些得意地乜了下陈深，“陈队长，看来你说得有些晚了，荣顺馆的伙计来送饭菜了，你要想定，就再打电话吧。” 没一会儿，等荣顺馆的伙计把饭菜送上楼来，唐山海直接拎到三分队队长室去吃了，同时很顺手地锁了门，防止闲杂人等叨扰。 徐碧成见状，知道自己再跟着陈深闹，晚上回来后唐山海肯定要发脾气，无奈之下只得拉着柳美娜先去吃饭了。至于陈深 陈深气鼓鼓地杵在三分队队长室门前不知站了多久，扁头饿着肚子鼓起勇气怯生生地想提醒自家头儿再生气也得先吃饭，这飞醋再多也不能当饭吃是不，哪想到刚说了一句，“头儿，这唐队长就是要跟苏队长吃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拦不住他，自己也不能不吃饭啊”就被陈深转头吼走了。 “你先滚” 扁头还能说什么，只好灰溜溜地先滚了呗。 三分队队长室里，唐山海和苏三省都清清楚楚听见了陈深喊扁头滚的声音。苏三省脸上笑意更深，有对陈深的嘲讽，更有着面对唐山海的温柔，“我看陈队长好像在跟你赌什么气似的。” “谁有心思跟他赌什么气，幼稚，不负责任，也就毕忠良把他给宠坏了。”唐山海在苏三省办公桌上摆好菜和碗筷，递给对方一双筷子。 吃饭当然是苏三省自己吃了，既是苏三省的强烈要求，也是唐山海其实也没有过给别人喂饭的经历，喂几口汤还无所谓，真一口一喂饭给个大男人，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其实他方才并没有非要和苏三省一起吃饭的念头，只不过陈深莫名其妙的举动实在是有点气着他了，后来不免憋足了劲就不想让对方得逞，能气他就气他呗，谁让他先惹人生气的。 “毕忠良可不会信赖没用的人，毕忠良信他，他就肯定有他的价值。”苏三省吃了一口饭，看向唐山海，“唐队长，我也会努力向你证明，我有值得你信赖的价值。” “别把他跟你比，免得埋汰了你自己。”唐山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起了别的，“那你什么时候去领电讯侦缉车，是你去特工总部，还是他们把车开到行动处再由你领队出去侦测大概什么时候能稍微休息下，总不至于真的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吧，那怎么受得了要是真的得守到很晚，我想苏姐大概会想给你做点夜宵。”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我会去特工总部跟电讯处的几个人先上车检查仪器，这件事也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负责领队。”苏三省有些迟疑地开了口，看了看唐山海，“其实这侦缉车，上海特高科申请跟总部共用了。他们也想尽快找出要传递中田功透露出的军事情报的中共地下党电台，截获情报防止泄露，近期特高科那边跟我轮流值班守着侦缉车观测的负责人是”苏三省忽然顿了顿，好像不太愿意说了。 “南造云子。”唐山海眼神一凝，替苏三省说出了那个因为顾忌自己的缘故而难以启齿的但是这种表情已然令他猜到了的名字。 真是老冤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5章 283倒霉的扁头 283倒霉的扁头 扁头兴冲冲地上楼来，想给陈深报告车备好了，提醒自家头儿赶紧拾掇拾掇麻溜去把李小男暨未来的一分队队长夫人接回来。 从李小男那次负气离开国富门路，这一转眼都十来天了，陈深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一点都不着急的姿态，反而挑衅逗弄隔壁办公室的二分队队长愈发上瘾的模样，害得扁头忍不住越看越想歪了。 今天一早扁头试探着跟陈深说起朱珠昨晚去看李小男了，既是为了自家头儿未来正常的家庭幸福着想，也是为了朱珠的嘱咐。似乎李小男火气有些消了，嘴巴也松动了，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提到陈深就发脾气，言语间好像开始埋怨陈深怎么还不来跟自己道歉服软接人回家。因此扁头大清早就守在门口等着告诉陈深这个好消息了，尽管看到陈深笑嘻嘻地从唐山海的车上下来非要拉着唐山海一起进楼的样子，扁头有些怀疑陈深是不是还想得起来李小男，仍是非常不识趣地上去打断了陈深拖着唐山海的无赖行为，顺便替满脸憋气的唐队长解了围，一股脑转告了李小男托朱珠辗转传来的话。 “头儿，不是我说，李小男这样的姑娘可真的再难找了，姑娘家生气离开几天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眼看人家要消气了，您得赶紧去表现表现挽回一下啊，不然您对毕夫人也不好交代不是”传完了话，扁头苦口婆心地劝告陈深。 “扁头这话说得有理，陈队长还是听一句劝，把李小姐接回来吧，一个姑娘家整天住旅馆，那儿什么人都出出进进的，对她也不太安全。”唐山海已经走远了几步要上楼梯了，听到扁头说的这些，特意回头来，貌似好心好意地劝了一句。 陈深脸上还挂着笑，看了唐山海一眼，点了点头，仿佛方才对他说了那么多话的扁头是一团空气，“好啊，看来唐队长真的很关心我未婚妻啊，想得就是周到，要不然跟我一起去把她接回来吧，我去接她未必肯回来，说不定一看到你就乐意了。” 扁头极其希望陈深对唐山海的这话就是一句玩笑，随便说说的，哪怕通过这么多天对陈深比以往更细致入微的观察来看，他已经预感到陈深的这话是很认真的面对唐山海，陈深说什么话好似是玩笑，其实最后看来，都是无比认真经常会落实的。就像那天唐山海给苏三省喂汤之后，扁头不知道陈深在三分队队长室前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吃饭回来后陈深已经又赖在唐队长办公室喝茶了，唐队长却还在第三分队队长室跟苏三省说着什么话。 当时扁头就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妙，希望李小男赶紧回来栓住自家头儿，免得继续陷下去。 不管怎么说，好歹陈深终于答应去接李小男了，只要李小男回来了，能够像以往那样缠着些陈深，这个扁头觉得还是有一点看到自家头儿组建正常幸福家庭的希望的。男人有那种癖好他不是没听说过，其实自家头儿真的随便找一个专门坐做这营生的男孩玩玩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对象是唐队长这可是实在太危险了。无论如何，他扁头都要想方设法帮助陈深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最好呢，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瞎想，陈深就是特别喜欢逗长得好看的唐队长而已，找老婆肯定还是想找女孩子的。 扁头怀着这些天来于无意发现中产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暗搓搓的忙乱焦虑的心思，面上高高兴兴地想冲进陈深的办公室还没进去，眼睛一瞟隔壁，呵呵，自家头儿果然是在二分队队长室呢，耳朵听着陈深似乎还在嘟囔着“唐队长真不跟我一起去接李小男啊”之类的话。 接媳妇这种事还要拉上唐队长，头儿脑子秀逗了吧是不是特别想把二分队队长室当成自己办公室啊。 扁头站在唐山海办公室门口，对着沙发上端坐喝茶的陈深咳嗽了一声，又挤眉弄眼了几句，本意是要叫陈深出来说话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在唐队长面前说了，免得刺激得自家头儿又要做出什么让唐队长不高兴的事来。 “干嘛呀脸抽筋啦有什么事进来说啊”陈深瞅他一眼，仿佛扁头打扰了自己喝茶似的，不耐烦道。 正在翻看什么文件的唐山海瞄了瞄扁头，继续低头看手上的文件，不紧不慢道，“扁头恐怕有什么事要跟陈队长汇报吧，外人不方便在场。陈队长要实在喜欢这杯茶呢可以带回去慢慢喝的。” 唐山海表情平静，语调清朗，扁头还是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以他自己的话翻译一遍，就是陈深你丫个小赤佬怎么还不滚出去办事，吃饱了撑的天天蹲我这儿喝茶 陈深这个油头滑脑最善于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的一分队队长此时仿佛成了情商上的弱智，完全无辜地眨了下眼，“哎，话不是这样说，我早说过了，这茶啊，还是在唐队长这里喝最有滋味了。再说了，唐队长又不是外人，扁头有什么汇报是你听不得的扁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扭扭捏捏老子撤你的职” 扁头也忍不住要嫌弃起自己的头儿呢，听不懂人话呢，唐队长都这么赶你了，还赖在这儿，这唐队长办公室的沙发又不是金子做的，头儿的屁股生根了似的天天往这儿蹲。没办法，又不能不回答，只得哼哼唧唧开口，“嗯，那个，是头儿你让我说的啊，那我就说了啊。头儿，我已经把车给您准备好了，您啊赶紧地趁这两天李小姐有些想你了把她接回来。不然再两天没动静，她可能就永远不想跟你回来了。朱珠也说了，这李小姐啊，就是喜欢冲动，一时脾气火爆，之后也会后悔。可你要是真伤透了她的心，那就真的挽回不了了。” 陈深把茶杯一放，眼皮子一瞟，也说不清是有脾气还是没脾气，“扁头，你自己搞定了朱珠解决光棍问题了，就闲的发慌要管别人的闲事了是吧。李小男给你介绍了朱珠，朱珠帮着她也就算了，你是哪头的人啊，也尽向着她说话了。这李小男还不是我老婆，要真是我老婆了，你是不是打算就认她做头儿了眼里不会有我了对吧” 扁头一听就急了，这指控可太严重了，他脸上藏不住事儿，立即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表情气急了但又硬生生克制下去耷拉下了眼睛嘴巴，可怜巴巴地瞧陈深，“头儿，你这么说可就太不把我当兄弟了，我对您，我对您，那还不是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陈深不为所动，神色微冷，“既然嘴上叫着我头儿，自个儿就要心里有数，到底谁是头儿不然就是光是嘴巴上嚷两句有屁用我发现我这两年真是太由着你了，本来之前有人跟我说要管教你我也没当回事，仗着是我的人你在处里威风威风算什么呢，还不是给我长脸可你呢，李小男跟你有什么关系，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我嫂子不懂事成天拿她念叨我也就算了，你扁头也掺和着给我提她做什么你也想当我嫂子啊，还是想做我大哥啊” 眼看扁头被陈深这突如其来地冒火数落得都快哭了，一直在一边看报纸本不想管闲事的唐山海似乎也看不下去了，终于出了声，“陈队长，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扁头怎么说也是为你好，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吧。你自己被毕处长和毕夫人念叨烦了心里烦闷不好发火就拿自己手下弟兄撒气又算什么本事” 陈深嘴巴一翘，仿佛就等着唐山海开口，一下指了指他，“瞧吧，还是唐队长会说话，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人缘特好，怎么，我教训自己未婚妻，你看不过去，我教训自己兄弟，你也看不过去” 唐山海指了指门口上方挂着的表明二分队队长室的木牌子，“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二分队队长室。陈队长教训兄弟可以，我也没权力干涉，不过在办公室打扰我做事，我总能说两句吧” “唐队长您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惹我们头儿生气了。他教训我是应该的。”扁头向唐山海投来感激的一瞥，偷偷瞧了眼面无表情的陈深，低声下气道。 陈深还想说什么，张大贵手上托着一个什么东西进来了，扁头给他让了让。他看了看扁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谁都知道扁头在处里仗着是陈深亲信别提多嘚瑟，只要是行动处的地盘，走路都是抬头挺胸的除了处座和陈深还有唐队长就没见对谁含胸过，不过转头发现陈深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好像在训人的样子，他立即就隐约明白了。 不声不响进去，张大贵对唐山海和陈深分别点头行了礼，就捧着手上的纸盒上前对唐山海道，“唐队长，我从鞋行里把您放那儿修的皮鞋拿回来了，那个姓刘的老鞋匠说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修的，鞋子没坏，就是放的时间有点久了，可能穿的少，所以他软化了一下又上了油擦了擦就行了，有什么不满意地再回去找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6章 284毕忠良的调查 284毕忠良的调查 听张大贵说完了话，唐山海点点头，又向陈深抬了抬眼，“正好，陈队长在这儿，你把这鞋给他吧。这是那天下雨晚上陈队长借我的，现在也该还给他了。” 张大贵于是答应着送了纸盒放到了陈深手上。 陈深揭开一看，果然是自己那双最新最贵没怎么舍得穿过的皮鞋，摸在手里好像焕然一新了，本来觉着之前就已经很新了，毕竟没穿过两回，居然到鞋行转了一趟，还能变得更加贵几分的模样。不免想起了苏三省到来的那晚自己借这鞋给唐山海穿上的情景，这人全身发冷，神色空茫，每每回忆起来都让人心中一抽。 “唐队长真是客气了，借了你穿了会儿，你还特意去鞋行给我翻新了一下。”陈深笑了笑，忍住了心里那些想要故意嘲讽的话，坐沙发上直接脱了自己的鞋，打算直接换上，“那我就先穿上试试，看看按照唐队长的眼光修理过的鞋子有多么舒服。” 陈深刚弯下腰，那边张大贵就识趣地过来先蹲下了身子帮着陈深换鞋，动作自然而迅速。 陈深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不由再度瞥了下扁头，好像又找到了什么话柄，“扁头，你看看人家大贵，多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门清的，不愧是唐队长手下的人。哪像你，成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学着点儿” 扁头的委屈脸更加深重了，站在门口跟罚站似的，很快这边动静就惹来了旁边几个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围观，尤其那些正闲着的男女文员，有的走到了走廊上瞧着扁头这难得憋屈的脸色，各自窃窃私语憋不住笑似的。要是往常，扁头肯定要大声呵斥他们看什么看。今儿不行，陈深正训着自己呢，他哪敢出一口大气。也不知为啥今天这么倒霉触了头儿哪根神经，心里又纳闷又窝火，觉得今天在行动处可是出足洋相了，一味气闷地低着头，不知道刘二宝已然悄无声息地走过了他的身后。 陈深这一边穿鞋子一边嘴巴不停歇，还在找着花样数落扁头，唐山海看着扁头这倒霉相，以及门外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视线，深感再这么下去自己办公室又要成为无辜地成为八卦中心了，于是忍耐不住地站了起来，冷冷瞪着陈深，“行了，陈队长不就是想要唐某陪你去接李小姐回来吗用不着在这儿折腾你自家兄弟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又能如何你都不怕避嫌了，我还顾忌什么” 陈深眼睛一亮地抬了头，“那就有劳唐队长了。” 扁头有些懵逼地拿着手上的皮鞋陈深换下来的旧皮鞋，跟张大贵站在行动处大楼下面，眼巴巴地看着唐山海拽着徐碧成悠然自得地和心不甘情不愿的陈深上了吉普车，开着车出了行动处的大铁门。 本来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应该是唐山海。当时瞧着陈深上车瞬间瞥来的一个嘚瑟的眼神，扁头忽然明白过来，方才自己是被自家狡猾的头儿在唐队长面前给当枪使了，后背莫名发凉。 而后陈深一脸诡计得逞的奸笑搭着唐山海从柳美娜办公室路过时，唐山海眼尖地瞅见了徐碧成正在里面跟柳美娜说话，福至心灵地向他招了招手，非常随便地“顺便”邀请了徐碧成和自己一起去接李小男，徐碧成欣然应允。于是陈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看了。 “我们唐队长那样的人什么姑娘没有，用得着跟李小姐偷情吗再说了，就算真有点这类事，多半也是那李小姐自己不检点，关我们唐队长什么事啊你家头儿吃醋就吃醋吧，既然在意李小姐就赶紧把人哄回去，这天天到我家唐队长眼前晃悠阴阳怪气地膈应人他能有什么好处啊”眼瞅着车子开出去了，一直沉默的张大贵这才嘀咕起来，“还冲你都发起火来了，都这么久了还吃着醋呢到底吃的什么醋啊该做的不做，瞎发火有啥用啊” 扁头抱着手里的旧皮鞋，表情恍惚，“完了完了，我家头儿可能真的是吃了豹子胆了” 张大贵点头，并不明白扁头话中的实际意思，“换一般人可不就吃豹子胆了，也就我家唐队长脾气好，不稀得跟他计较，要不然，是个小气的皇亲国戚的话，就算他是陈深是毕处长的兄弟也早给弄几回小鞋子穿了哪还给他弄个好鞋子穿呀” 扁头刹那心如死灰，感觉前途渺茫人生惨淡，拍了拍张大贵的肩膀，“兄弟，以后我家头儿要是落难了，我跟他一块儿也逃不了，你别忘了给我收个尸”弄得张大贵莫名其妙的。扁头不待别人回答，就自个儿抱着鞋子神游一般地上楼去了按照陈深的吩咐，他得把这旧鞋子放到陈深的办公室里。“扔了也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深当时这么说。扁头垂死挣扎，就不，就不扔，旧的就是不能去，绝对不能给陈深来那个啥新来的有机会。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刘二宝一进来，就瞧见毕忠良站在窗边往楼下看着什么，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估计这会儿大概是看结束了，毕忠良慢慢转回到办公椅上坐下来，开口就问，“从走廊过来的知道刚刚怎么了吗” “好像没啥大事，就是陈队长嫌弃扁头多嘴了。扁头让陈队长赶紧去接李小男回来，陈队长就教训了他几句，喔，是在唐队长办公室里教训的。”刘二宝尽责汇报。 “然后唐山海看不下去了，只好陪着陈深一起去接李小男”听刘二宝这么说，毕忠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致走向。 “应该是这样。”刘二宝点头。“唐队长顺路还拉了徐碧成跟自己一道去，大概是要带个自己人防着点儿陈队长又产生什么误会。” 毕忠良冷哼了一声。刘二宝一愣，不知道毕忠良这哼声是给谁的，显然不是自己，那是给陈深的，还是对唐山海的 “愣什么啊有什么情况吗”毕忠良开口不满地催促，仿佛之前的那些话都是随口一问。 刘二宝赶紧回神，一五一实地报告，“报告处座，这几天没有什么特别情况。李小男住在福康路的那家小旅馆，头两天住进去就没什么动静，陈队长去过一回，被轰出来了就没去过，唐队长也没去过，倒是徐碧成，好像还挺关心她的，经常去送些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顶多隔一天就去一趟了。” “徐碧成他跟李小男交情好吗恐怕是有人不方便去，所以让他去的吧”毕忠良又冷哼了一声。 刘二宝决定装没听见，继续汇报，“嗯，好像是自从成了邻居后，李小男跟徐碧成关系就挺好的了。据我们蹲在那的一个兄弟说，李小男住那儿这么多天就前两天出来过一趟，跟她那个什么朋友朱珠一起的，上街买点胭脂水粉之类的。喔，扁头也跟朱珠去看过她一回，然后被赶出来了，只好在旅店门口抽烟，可能是看到我那守在旅店门口的兄弟了。刚才扁头要让陈队长去接李小男，也许是李小男让他带话呢。” “李小男还想回去还嫌陈深头上不够绿啊”毕忠良没好气道。 “我看，小情侣两口吵架也挺常见的，气消了就好了。陈队长恐怕还是误会了吧，再说唐队长也不像那种人啊”刘二宝小声道，发觉毕忠良斜睨过来，不由自主没了声音。 苏三省一来，李小男就跟陈深吵架，还和唐山海暧昧被陈深误会，愤而弄出了个深夜离家出走的戏码。看似很平常的情侣吵架，毕忠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可他说不清这不对是来自哪里。 难道又是因为唐山海还是苏三省隐隐觉得李小男这次离家出走跟唐山海有关，所以特意隔天让刘二宝派了个人盯着李小男那儿，说不定唐山海会偷偷摸摸去，这李小男是借这次出走的机会好跟唐山海偷食吃呢从刘二宝汇报的盯梢结果看来，莫不是真的是自己误会唐山海了唐山海被自己警告过后，跟李小男真的没什么了 “陈深非要拉着唐山海去接李小男，这李小男真能跟他们回去”毕忠良似是自言自语。 刘二宝可不敢不说话，于是推测道，“谁都知道，李小男当初追陈队长有多卖力，都要订婚了，好不容易快要修成正果了，李小男哪里舍得放弃这个机会这么多天下来，有什么气还没散的我想，只要陈队长当面给她道个歉，唐队长在一旁再说说好话，李小男八成是要回来的。退一万步说，李小男就是再有气，不给陈深面子恐怕也会给唐队长一点面子的所以陈队长才会死活都要拉上唐队长一起去吧” “李小男凭什么要给唐山海面子啊这是什么逻辑他唐山海是金面佛面，人人都必须给他面子”毕忠良突兀反问了一句，仿佛是忽然对唐山海有了莫大的意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7章 285老房子着火（1） 285老房子着火1 平时你不也挺给唐队长面子的嘛。 刘二宝腹诽着，惊异于毕忠良提到唐山海时格外突兀的气不顺，嘴上还是谨慎地说话，透着遮不住的艳羡之情，“那个，就不提唐队长有李主任那层关系了。他本来就长得挺招姑娘们喜欢，留过洋又那么绅士风度，姑娘们最吃这一套，但凡他对着什么姑娘那么温文尔雅地一开口，这谁能不给他面儿啊那不小田野子那些日本小姐见了他也都我还没见过完全不给唐队长面儿的姑娘呢” 毕忠良拍了下桌子。 刘二宝陡然住了嘴。 “陈深要是真把李小男接回来了，你让那蹲在旅馆的那人撤回来，以他的能耐要是跟着陈深他们，回头陈深肯定还要找我啰嗦。”毕忠良似乎不想再听刘二宝提唐山海了，果断换了话题，其实接下来这个才应该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说说苏三省，不是最近一直蹲在电讯侦缉车上吗这么多天了，就连一个可疑电台都没抓到你那次透露给阿强的信息他告诉苏三省了没” 提起苏三省，刘二宝也蓦然正了色严肃道，“阿强说，抓是抓到了两三个可疑的电台，但一查一核对吧，都是备案过的商业电台或者仅仅是有些违规而已的私人电台，跟中ng或者军统都没任何关系，包括我们了点可疑消息的那个私人电台就是那天苏三省好像没在，反而让南造云子知道了我们的这个消息，就把所有稍微有点违规嫌疑的电台相关人员都暂时押到了关在特高科的监狱里，挺气急败坏的，据说天天用刑发泄，已经折磨死了一个人但是没审出来什么。” 毕忠良可惜地握了下拳头，皱了下眉头，“什么，南造云子这个女人怎么总揽上事儿那苏三省这又算躲过了一劫” 刘二宝同样颇遗憾地点头道，“是啊，我听说被南造云子折磨死的这个人的家属好像还有点势力，跟什么日本贸易株式会社有关系，算是日方那边的高级买办吧，已经通过日本人跟特高课交涉了，南造云子现在暂时被关着禁闭呢。而我们故意透消息想让苏三省怀疑的那个貌似有问题的电台，是周市长那边公司的，家属现在也早找了关系要闹事了。有个小道说，南造云子最近疯劲十足，也许是因为山本原死了。本来要是苏三省办了这种事，可能就不止关禁闭了，起码又得被影佐带涩谷揍上一顿唉，还有，他替我们出面得罪了周市长的话，以后这官场上就再无出头之日了偏偏这小子每次运气都不错，真见鬼了” “我是不相信，有人会一直那么好运。然后呢，南造云子被关禁闭了，苏三省就全面负责侦测车的事情了”毕忠良冷笑问。 “是的。”刘二宝继续汇报，“因为南造云子被关禁闭了，所以这四五天来，都是苏队长主要负责电讯侦缉车的检测，每天安排的路线实际已经很严密了，但也是见了鬼了，基本是毫无所获，好像共dang和军统那边最近都不需要发电报似的当然，军统那边应该知道我们破获了军统上海区，在没有重建没有更换密码本之前，没有电报也可以理解。可ng党这边也毫无动静真是奇怪了要说这苏队长，也挺负责的了，两三天才回一次家，自己伤还没好呢” 毕忠良再次没忍住哼了哼，“那有什么打紧咱们唐队长不天天给他送饭送换洗衣服，经常还给他喂汤喂饭呢” 那天唐山海给苏三省喂汤，陈深进来捣乱，差点吵起架的事，毕忠良自然很快也听说了。当时他心里只是想，陈深这手脚还不够快，人都喂汤喂完了才过来有屁用。 刘二宝默默点点头，“其实，唐队长受苏队长的姐姐苏翠兰委托，天天给他带饭在一起吃饭，对苏队长那儿的情况最了解了” 所以处座您干嘛不直接找唐队长问问呢，保管一问苏三省什么时候上了几回厕所都一下子清清楚楚了，谁不知道苏三省一见唐队长那笑得比什么都亲。 刘二宝心下嘀咕着，当然不敢直接这么问出口。 毕忠良挥了挥手，“出去吧。” “啊好。”刘二宝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毕忠良这么说了，他哪敢继续杵在这儿，只能乖乖出门了。 眼看着刘二宝的身影出了办公室，毕忠良目光扫过笔筒里被陈深剪秃了毛的一只狼毫笔并非是以往那样，好歹以前还有几根毛撑着毛笔的场面，现在是整个毛笔部分几乎都被人为地恶狠狠齐根剪断了，岂止是秃毛，简直是大半个脑袋都给剪掉了毫无疑问，这只能是陈深的杰作了。 毕忠良蓦然狠敲了下桌子。 刘二宝没说出口的腹诽，毕忠良当然清楚。 想要知道苏三省的消息，干嘛不直接问近期跟苏三省走得比较近的唐山海呢 以为毕忠良没问过吗问个屁 都怪陈深那个小赤佬，胆子愈发大到包天了。 这些天毕忠良就没找到个能安安稳稳跟唐山海独处的机会。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毕忠良想叫唐山海到自己办公室来，陈深马上就过来了。过来了我不赶你，你安安静静听着也行，可陈深不，东拉西扯一会儿福寿馆一会儿拿文件一会儿问嫂子的，好像特别多的重要话要汇报，搞得唐山海不得不很“识趣”地先行告退下次再聊。 好吧，那就不叫唐山海来自己办公室了，自己去唐山海办公室，刚想问问关于苏三省的近况，陈深也来喝茶了，还经常带着柳美娜或者徐碧成或者甚至扁头还是其他某个路过的人来，在唐山海的办公室终于不聊毕忠良那边的生意或者嫂子了，换成跟唐山海没完没了地聊什么米高梅新来的舞女，哪位明星有新电影上映甚至什么发型都有，唐山海不理他，就拉着带来的那个人傻乎乎地加入话题，聊兴很浓，最终不是毕忠良没趣走开就是唐山海借口办什么事离开办公室去特工总部或者给苏三省送饭去了。有一次毕忠良眼看陈深那小赤佬好像不在行动处想拉着唐山海去巡视码头找机会独处，刚上车，陈深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也硬是挤上了车，大喇喇说完事后要一起去哪家馆子吃饭，愣是让毕忠良跟唐山海说不上什么正经话。 一次两次，毕忠良还可以当陈深心里有气，故意在自己面前刺一刺唐山海或者给自己找点不痛快。次数多了，毕忠良就看出来了不对劲，陈深这举止与其说是盯着唐山海，不如说是在憋着劲盯住自己吧。 “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毕忠良按捺不住，终于找来了陈深打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 陈深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他那天天揣怀里有事没事就会得瑟一下的剃头剪子，慢条斯理地又开始对着毕忠良办公桌前面笔筒里的那支最突出的狼毫笔剪毛明明已经不剩几根了，也不放过这支可怜的毛笔。 “什么怎么回事啊老毕你想说什么”陈深一副不太明白的无辜相，眼睛里可是明明白白狡猾狡猾的。 “装什么装还非得我明说啊这么些天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唐山海说个话你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一定要插一杠进来，搞得我跟他话都没法好好说，想什么呢”毕忠良眼睛瞪着他，睁得还挺大，气呼呼地，明显是有些气急了。 陈深“啧啧”了两声，眼睛抬了抬，继续专注于修理手中可怜的毛笔，“老毕啊，你这话说得，什么跟什么啊我又没封住你跟唐山海的嘴，你俩怎么就不能说话了不就比较凑巧我最近恰好都在场啊还是”陈深眼睛眨巴了两下，露出了一惊一乍生动不已的小表情，要不是熟悉他的人恐怕真的就信了他的邪，“你跟唐山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连我都不能听啊” “去去去小赤佬，想造反啊”毕忠良用力拍了下桌子，怒目圆瞪。 换成行动处里的任何一个人，也许见毕忠良这副样子都再不敢说什么了。可陈深是谁啊，跟他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过命的交情，毕忠良什么窘样他没见过啊，当初毕忠良后脑勺被炮弹碎片削去一层薄骨带头皮在战地医院里生活不能自理刘兰芝也不在身边的时候，医生护士都忙不过来，帮着把屎把尿伺候毕忠良的都是陈深。不牵扯到抓什么内鬼怀疑啊试探啊之类的东西，要说单纯地怕或恐惧这种感情，陈深骨子里对毕忠良是没有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毕忠良动真怒了，陈深还有个尚方宝剑刘兰芝在那呢。 是以，毕忠良这种程度的发火，陈深完全可以不放在眼里。 掏了掏耳朵，陈深继续撸毛笔的毛，动作轻柔又坚定地再次剪断了一根好端端的毛，“谁敢造您的反啊，老毕您才是行动处的头头，所有人都得听您的，还不是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咯，想让谁搬到国富门路公寓就让谁搬进去，别人怎么想的，您哪有功夫听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8章 286老房子着火（2） 286老房子着火2 这么一听，毕忠良似乎有点明白了，一副“就你这点出息”的不屑模样盯着陈深，“怎么你嫌苏三省搬进国富门路公寓碍着你的事了” “又不跟你住一个楼，你当然不嫌碍事了，对吧喔，可能你巴不得他能来碍事呢是不是”陈深撇了下嘴，冷冷瞪了对方一眼，“哎呀，我都有点后悔怎么没捞个官当当了，做什么都一副官腔让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毕忠良也冷笑，“哟，我欺负谁了陈队长到底是要为谁抱不平来了” 陈深话锋一转，“哎，老毕，你看报纸没，新春路上前两天着火了，连着烧了两三家铺子，还好都是一栋老房子里的，就只烧了这老房子，一起火烧得贼快，被殃及的隔壁房子的火还没来得及烧大倒是及时扑灭了那老房子啊，都要三十四年了吧，里面主要结构都是木料搭的，特别容易起火，偏偏其中一家铺子还是经营油铺的，卖灯油什么的，你说这不是找死吗，卖油的还租这么老一房子。谁不知道，老房子特别容易着火，一点火星沾了木头就燃，越烧越旺，怎么能不悠着点儿呢你说是不是” 毕忠良看看陈深，嘴角笑意凝固了几分，“着火了，只要是木头建筑，不管新老房子都得烧个一干二净，最好呢，住石头房砖瓦房，这才真的烧得慢一点这种事啊，跟老房子或者新房子没关系，跟房子的材料有关系。有的房子就是木头做的，一着火就不管不顾要烧起来了，有的呢是石头做的，火星子再多也掀不起大火。陈深，做男人呢，就不能做那木头做的房子，一撩就着，太容易冲动” 陈深笑眯眯听着，眼里好像只有那只狼毫笔了，“还挺有道理的。哎，你都有嫂子了，在嫂子面前你还是做木头比较好，对吧我呢，反正是单身，对谁是不是木头做的其实都没什么要紧，火烧到了也只烧自己一个人。你要是除了嫂子之外，像木头老房子那样一撩就着，我可不答应的谁要是让我嫂子伤心了，那我可能会让那孙子变成对着谁都只能做永远撩不动的石头房子了”说着鼓起了脸颊，对着眼前的狼毫笔干脆利落地一剪子下去，彻底剪断了丫的大半个脑袋，明明白白落在毕忠良眼中，看得后者忍不住后背一凉。 “扯犊子呢，滚”毕忠良气得嘴唇颤抖，指着办公室的门让陈深滚。 “滚就滚啊，老毕，你让苏三省搬进国富门路公寓这事我就不说了，你有这权限我没话说。可是呢，我自己的事，跟唐山海也好，跟李小男也罢，戴不戴帽子也无所谓，你就别管了，更不要用我的名头去撩唐山海。他傻乎乎地不明白，我还能不明白你他眼看不行快要死的那个晚上，你不是已经自个儿想明白了吗你希望他去死，而我一直想他活。现在他活过来了，这人就是我的了就算还不是我的，也轮不上你这座有了人的老房子了，是不是”陈深的小白脸森森一笑，白牙晃眼，站起来慢悠悠地出了门，还好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毕忠良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因为气到下手没轻重，用力地那么一拍，随着沉闷地重响，把手掌都拍红了。 说了半天，陈深果然是为了唐山海来警告他的。 要说是唐山海向陈深告状了，倒也不大可能，八成就是唐山海傻不愣等被丫套出话来的在某些好像不那么紧要的事项上，唐山海身上的天真气毕忠良是看得十分清楚的，所以也才能那么两次三番地借着李小男的借口去“教训”唐山海，吓唬吓唬人，自己心里头暗戳戳地得趣。 老房子着火哼苏三省之外，陈深居然还十足地警惕起自己来了。 那个晚上毕忠良以为自己想明白了，甚至连探病都没去探过几回，还不如刘兰芝去得多。但是隔了些日子看着唐山海就在眼前晃着，他又感到了这些日子的疏远只是折腾了自己。觉得何苦呢自己是有了刘兰芝，既然打定主意了不会对不起兰芝，那也不需要像看待什么传染病一样躲着唐山海吧，除了刘兰芝，自己欣赏一下其他事物或人物又怎么样了刘兰芝爱自己毋庸置疑，可也不妨碍她关爱孤儿院的小孩子，喜欢花花草草，甚至对家里两只小猫都爱护有加。他不也接受了刘兰芝的这些善良并且习以为常吗 想到家里的“深深”和“海海”，还有件事，刘兰芝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然会生自己的气。那个唐山海生死一线之后总算救回来的晚上，安慰着刘兰芝服了安眠药睡下，毕忠良自己疲惫得很却睡不着。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是源自于心灵上的。他又感到了在知道妞妞死后的那种痛恨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当时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唐山海的错，甚至是家里那只“海海”的错。独自在客厅抽着烟望着两只小猫蜷缩在一起睡觉，看了许久，他伸出手，掐起了“海海”的脖子。两只小猫立马醒了。 这两只小猫咪真是被自己和兰芝惯坏了，在这家才待了几个月啊颇有点真把自己当成了俩小祖宗的意思，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叫唤，除了兰芝平时也不大理人，对自己爱理不理的。这会儿“海海”被掐了脖子以为毕忠良想逗它玩，不耐烦地喵了两声，两只爪子搭着毕忠良的手腕，肉垫里深藏的小尖爪只露出了一点，刮得皮肤有点痛但不破皮，克制着自己的完全天性，像是一种温柔卖萌的警告。“深深”睡得懵懂，没察觉到危险性，看着同伴被毕忠良莫名掐着脖子拎到空中，起初只是声援“海海”地喵了两声，直到毕忠良手上用劲越掐越紧，“海海”挣扎大起来，“深深”似乎才感到了不妙，弓着身体露出爪牙凶相毕露地开始发出了低低呜呜地威胁声。 “海海”失了先机，四肢在空中挥舞着，拼命挠着什么，都只挠到了空气，其间偶然搭住了一回毕忠良的手腕，却好似没有力气只是划了划，依然是粗粗哗啦了一下的刺痛，没有毕忠良想象中心理上已经准备好了的鲜血淋漓的划伤。倒是脚下“深深”着急转圈的大叫，爪子都露了出来，狠巴巴地，相信如果它有这个机会，一定不会爪下留情。 “海海”的脖子很细，毕忠良撸过许多次，除却那些毛茸茸的可爱伪装，其实一只手的虎口就能握住了，甚至还有许多空余。要想掐死这小东西，也不用怎么费劲，只要很简单的动作，握紧了虎口往里挤，那小脖子上的脉搏很快就会消失。 “海海”后来可能是没力气了，气息微弱起来，四肢软软地放下，放弃了挣扎，只是软软地气力不济地叫唤着，眼睛睁着望向毕忠良，像深邃的蓝色海洋，好似能够包容一切，原谅一切。 那晚，“深深”用尽力气把毕忠良的棉拖鞋给咬破划坏了，其实要不是毕忠良避得快，它几乎要咬上毕忠良的脚踝了。当时它快要发疯了，直到毕忠良最终将几乎奄奄一息的“海海”放回到了它的身边。“深深”即刻围着“海海”打转，舔着它的毛和眼睛，喵喵地像是安慰着它。“海海”被掐了片刻，没有什么力气，弱弱地回应了两声，也好像是在安慰对方。“深深”这才放下心来，拱着“海海”还走不稳的小身体尽量远离了毕忠良，躲在了沙发下面，自己守在“海海”面前，冲着毕忠良凶狠地叫唤。 这晚后，刘兰芝总是奇怪怎么家里的两只猫突然对毕忠良避而远之起来，明明以前虽然不大爱理人但也不至于这么畏惧。 只有毕忠良知道是什么原因。 当然，毕忠良是永远不会告诉刘兰芝的，也不会告诉陈深。 今天，陈深在自己面前难得露出了凶狠的一面，却是为了唐山海，跟那晚拼命想要守护“海海”的“深深”，如出一辙。后来刘二宝查过，根本没有什么新春路老房子着火的新闻。 一个两个的，都是小赤佬 毕忠良蓦然抓住了那支被陈深剪掉了大半个头的狼毫笔，留下的硬毛的刺不客气地扎进了掌心的肌肤，造成一种皮肤在锐物重压之下的刺痛，没有破皮，没有流血，痛楚却是真的。像那晚“海海”克制又警告的抓挠，这小东西，始终没有真的放开胆来伤害自己，哪怕它快要死了。大概它只是没力气了，又大概，它是真的通人性到底也不愿伤了毕忠良。 或许只是它最后的那一眼，让毕忠良，始终没有轻易地折断了手里握着的“海海”的那一线细细的生机。 这是他的猫，他想让它死它就死，他想宠着它让它活它也得活。为什么非要现在除了它兰芝会伤心的。 如同之前无数次刘兰芝并不知晓的那些妥协一样。只是这一次，毕忠良不是为名也不是为利去妥协，只是对一只猫妥协了。 不过一只猫而已，不过一个唐山海而已。 自己有什么欣赏不得，宠护不得的对陈深都可以，为什么对唐山海就不可以 不知不觉，毕忠良握紧了狼毫笔，直到硬毛终于刺穿了薄薄的肌肤，渗出了血迹。这疼，才蓦然真实起来。 陈深的警告也是真实的。 毕忠良不觉得有多疼，他只在内心冷笑。陈深倚仗着的也是自己，他对自己逞的威风，无伤大雅，无关紧要，只那么一次两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就如这细小的伤口，根本不必要当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9章 287三个臭皮匠一个香皮匠 287三个臭皮匠一个香皮匠 陈深开着吉普车驶出了行动处一两公里之后，一脸冷淡闭着眼睛养神的唐山海才张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我看过了，没人跟着。咱最近没什么举动，毕处长没必要突然派个尾巴过来。倒是李小男那儿，有个人盯着她，瞧着也没多上心的样子。”徐碧成从后座上倾过身子凑近了道。 唐山海颔首了下，转头看了眼陈深道，“扁头跟你这么久了，今天这么下他的面子，可别真伤了人家的心。这年头，找几个忠心的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然后望着车窗外的路上行人。 “没事，过两天找他吃顿饭，给他几个小钱就能打发了。”陈深满不在乎地回答，“不然，不演这出戏，请不动你这尊大神啊。你这么别扭，要是干干脆脆我说什么马上跟着我走，大家都会奇怪的。”说着笑嘻嘻睨了眼唐山海。 “当你的下属真可怜。”唐山海有几分同情地为扁头下了结语。 “做我媳妇儿就不同了，待遇绝对高。”陈深贼溜地接话，也很顺畅地躲过了接下来唐山海突如其来又意料之中的一踹。 “有时候真想把你毒成哑巴。”唐山海没好气地扭脸，继续盯着窗外，觉得一看到陈深那张得瑟到欠揍的脸就想生气。 “这个我挺拿手，哥，什么时候需要告诉我一声。”徐碧成颇有些跃跃欲试地搭腔。 “说得好像只有你哥俩上过du药课一样，要是可以的话，那我还想给唐队长送苏三省的饭菜里下药呢，把他毒死了一了百了最好，省得你天天给他送饭一去就老半天不回。”陈深嘴巴嘟起了一点，貌似有点委屈。 说到苏三省，徐碧成顿时有了点同仇敌忾的意思，当务之急，他最想毒死的也是苏三省。 陈深这做作的委屈劲让唐山海看着忍不住要起一层鸡皮疙瘩。最近陈深总这样，提到苏三省就老大不对劲，似嗔似怒阴阳怪气的，反常得令唐山海心里直冒嘀咕。这时眼看陈深又要发作，唐山海赶紧扯开了话题，“横竖现在杀不了他说这些话有屁用。说点有用的吧，今天非要让我去李小男那儿想干嘛有什么话让碧成带一下不就行了苏三省那儿电讯侦缉车的路线都告诉你们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提起这个，陈深就正经了起来，乜了眼徐碧成，“徐碧成做不了你的主，让他传话一来一回地费事，趁这个机会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挺好”然后点了点头，“你告诉我们的侦缉车的侦测路线和频率什么的都很重要，问题是没问题。不过苏三省和南造云子这两货色也真有点厉害，根据之前日军那边的电波检测信息数据确定了租借区可能的发报范围，然后在这个范围内把所有大小路线都设计到电讯侦缉车的侦测距离里了。以前也有电波侦测设备，跟这两部电讯侦缉车的功效没法比，范围时长波段幅度都大大增强了十倍不止，再加上他们精心设计的路线，两辆车结合几处定点电波检测设备一起投入使用，一天24小时竟然找不到可趁之机能够让我们有空隙发出消息。要不是你早让徐碧成带话给李小男，传去了他们的侦讯的路线方位，恐怕不知情之下我们只要发出电报，他们就能几分钟之内找到电台的位置抓获我们的同志了。” “意思是，你们到目前为止，只要苏三省还在负责运行电讯侦缉车，最近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发出中田功最后传给你们的情报了”唐山海一脸悠然，并不着急本来这也不是军统的事，他当然用不着忧心。“没有考虑过带着电台去偏远一点的地区发送吗” “出城本来戒备就森严你又不是不知道，电台这种重要物品，哪怕拆零了带出去，关键零件也没法拆，肯定会被日本人的那些岗哨查出来的。而且，从中田功抓捕行动那天起，租借区内外出口都加强了日本宪兵人手，对出入人员的行李从上到下严格检查。所以我们根本没法带设备出城去发电报。”陈深有些丧气地回答。 徐碧成听他们商量起正事来，就住嘴默默听着，顺便张望一下周围习惯性地观察环境。 “由于这些原因”陈深突然有点难以启齿的羞涩，扭扭捏捏看了看唐山海，“上次我来见李小男，我们俩达成了一致意见，觉得，要想顺利发送出中田功的情报给组织，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可以啊。”唐山海回答得轻巧，莞尔一笑，“不管你们要求我什么帮助，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我会帮的。只有一个条件，中田功给你们的情报，你们得跟我共享，或者让我亲眼确认一下，这份情报跟我们组织有没有关系，能否为我们组织所用。” “什么你们你们的中田功这情报又没到我手上，只是紧急情况下经过李小男的手传递而已，她可能都没看过呢”陈深眨了眨眼睛，底气不足地瞥唐山海，“你可别把我跟李小男混为一谈，她不愿给你看那是她嘛。我连她到底哪条线上的都不知道，你说她怎么会把这情报告诉我，就是我想给你看，那我也得有啊。而且，你这要求，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 “我要真不讲规矩，那天趁着李小男受伤，就该抢走她的情报，当场确认那情报是否跟我的组织有关。也用不着费心替她跑腿去通知人让中田功赶紧撤。”唐山海慢条斯理道。 “就是，不然我们蛮可以在火车站顺便也抓了中田功，让他交代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情报。”徐碧成插话。 “那我还得代表我的组织感谢你们没有趁火打劫咯”陈深白了眼徐碧成，细细观察唐山海的表情，“你看你”陈深语气带了点哄人的软糯，难得有几分尴尬，“你又不是做生意的，还要讲等价交换啊，咱们都什么交情了，是不是” “陈深，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李小男就是你的上线”唐山海突然问道。 陈深被这话问得一愣，随即疑惑地摇了摇头，“不大像，如果是我的上线，应该只是负责我这单独一条线的，我看她像是一个交通小组的负责人，或许是我上线的上线也说不定” “就是说，她应该知道了你是麻雀，而你除了知道她应该是你的同志之外，对她一无所知咯”唐山海不做评价，却抑制不了心头的疑问，“你就这么相信她” 陈深却先笑开了，豁达明亮的，没有任何负担地，“这话问得山海，那天你帮她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怀疑她怎么这会儿问起我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她的代号，可她之前的种种行为早有端倪，你我又不是傻子，是不是应该相信她心里怎么可能没点儿数”唐山海好像被反问住了，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陈深温柔看着他，“我相信她，也更相信你。” “我不会因为你这句话就白白帮你们忙的。”唐山海正色道，仿佛陈深最后一句温柔坦白的话没有打动他一分一毫忽略了耳尖的蓦然嫣红的话。 陈深不戳穿他，笑着继续开车。 徐碧成无声叹了口气，感觉自家的兄长有时候真的太好说话了。 “可是，”唐山海又好奇地开了口，“苏三省和南造云子已经把侦测监听工作做得如此周密了，你们这么多天都没能找到机会，现在你们要想什么办法呢其实，如果不是紧急的情报，再等个十天半个月，苏三省早晚会撤的，他不可能永远无限期地这么侦测下去，影佐也没这个耐性。还是说，你们这个情报的时效性有限，不能再等了，所以必须近期发出去，甚至不惜找到我想要帮忙” “你这么聪明，我就更要找你帮忙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哎，不是”陈深猝不及防地凑近了唐山海白皙的耳后肌肤嗅了嗅，惊得唐山海连连头往另一边缩，回头瞪人的眼神彷如惊惶的小动物，让陈深暗暗又小得意了一把，“咱唐队长可是香喷喷的，这是一个香皮匠，臭的是咱仨”陈深甩了眼后头的徐碧成，勉勉强强补充了一句，“再说，咱们这四个人，那肯定比一般的皮匠聪明多了，何况苏三省还不是诸葛亮呢。咱四个要是联手，保准把苏三省耍得不要不要的。”陈深卖了个关子，“具体什么情况，等到了旅馆李小男跟你说吧。到时候，你再考虑这买卖要不要做也不迟当然，还是希望你看在咱俩那么多交情的份上，要价不要那么高” “讨价还价张嘴就来，陈深，我看你才是做生意的吧”唐山海摸了摸耳后方才被陈深的突然袭击搞得有点发热的皮肤，恨恨地揶揄了一句。 “他本来就是个滑头，哥，咱们可得小心别被他骗了。”徐碧成落井下石地强调，恼死了陈深随时随地占便宜的行为。 “我骗你们什么了，说话要讲证据的好不好”陈深开着车不满地嚷嚷起来，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看得徐碧成更牙痒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0章 288李小男的建议 288李小男的建议 这儿是原租借区里极为普通的小巷，依托两边鳞次栉比的民居房屋形成一段平民化的生活小区，巷弄深长，住户密集。李小男暂住的平价小旅馆就在沿街的巷口，不算太差也不算很好，环境一般。 李小男住在楼上靠里的一间单人房，相对清幽。唐山海进旅馆时习惯性地四处略查看了一番，李小男住的房间有个大窗户正面临街，但是房间后头还有一个小窗户，下面就是一小平房连着，要是有突发状况，可以直接跳窗逃走。就这选房间的用心，也能看出来李小男即便没受过训也是个经验老道的情报人员了。以前都没留心过她这些行为，直到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稍一注意，才知晓对方处处都做得不留痕迹，堪称高手。现在想来，李小男在演艺公司那些浮夸做作的演技，本身也是她伪装过的面具。 李小男的演技，恐怕比电影里任何一个当红明星都要高明得多。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那么长时间潜伏在自己和陈深身边，而他和陈深竟是一直从来没怀疑过这个人，唐山海就暗暗心惊。这个人要不是中ng而是南造云子派来的或者是汪伪的人，自己和陈深恐怕早就没命了。 “你猜得没错。中田功最后传给我的情报确实没法再等了，必须这两天发出去。”李小男伤养得不错，看来徐碧成带来的那些营养品以及借着送衣服偷偷带来的药品都没有白费。她看上去面色正常，好像从来没受过什么伤。此时见到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三人，也许是彼此身份都明了的关系，神色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娇嗔天真之气，严肃了很多，听陈深提到唐山海猜测的中田功的情报传送的问题，直接点了点头，肯定了唐山海的想法。 她有些懊恼地站在大窗户的边上，跺了下脚，仿佛是在生气的模样这些是给还在旅馆外蹲着的行动处的人看的，陈深和唐山海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人，见到行动处两位队长还鬼鬼祟祟躲开了一下，简直是此地无银，倒暴露得更明显了。李小男嘴巴里懊恼的跟那个“尾巴”在下面猜测的不是一回事，“本来以为苏三省突击查个七八天就会撤，谁知道这都十来天了他还没有撤的意思。但是直接让我们的电台人员在如此周密的侦测监听环境中发情报又无异于自投罗网” 唐山海拧了眉头，“或许，日本人的目的也是这个，即便无法确切地揪出你们的电台，也要拖延时间，直至情报失效” “我想也有这个可能。”李小男冲着唐山海一点头，“所以我和陈深商量了一下，觉得只能找你来帮忙才能帮助我们及时将情报发出去，并且能最大程度保证我方发报人员的安全。再发不出去，之前老段他们的牺牲就都白费了，也辜负了中田功对我们组织的期望。”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唐山海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唐队长，你这是答应帮我们了”李小男面露警惕地问。 “我哥总得听听这个计划是不是可行才能考虑答不答应吧”徐碧成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而且，我们也要提我们的条件的。” “只要你们肯帮忙，绝对可行，我也敢说这个忙不会让你们冒生命危险，只是个小小的忙。”李小男伸出一根小拇手指比划了下，自信道，仿佛早猜到唐山海的条件会是什么，“当然，想要中田功的情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以我的人格和性命保证，中田功给我的情报绝对不涉及贵党及贵军。但是，这不是说你就无利可图了。只要你帮了忙，我不但能传出情报，还能让毕忠良和苏三省倒霉甚至没命，最重要的是，你们也许能拿到归零计划。怎么样，这也算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吧” “喔”听到归零计划，唐山海不由得心念一动，虽然和陈深说好了暂时不动这个文件除了怀疑这归零计划尚未最终定稿毕忠良故布疑阵外，主要原因之一也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如果可以尽可能提前多获取一些归零计划的情报，哪怕只是最初的稿子，能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看看陈深也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唐山海心中更好奇了，嫣然一笑，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来，对李小男道，“好，说说看。” 意料之内地，当陈深和唐山海一行人带着李小男下楼来时，视线范围内旅馆周围之前盯着李小男的那条小“尾巴”已经很识趣地悄然撤离了。 李小男的行李就一个箱子，徐碧成早拎着放到车上了，陈深开车，唐山海坐前排，徐碧成和李小男坐后座上。路上李小男嚷嚷着今晚一定要吃点好的补补，让陈深先开车去菜市场买些大鱼大肉。 “好，今天你最大。”陈深无奈又揶揄地一笑，开着车拐向菜市场那边。 唐山海和徐碧成自然没意见。 这菜市场离国富门路的公寓也就三四里地，门前有个公告栏，贴着最近的菜价，以及各种寻人寻租或者招租售房等生活信息，甚至还有些小店开张之类的小广告，起到一个信息中介的作用。 陈深找地停了车期间，李小男貌似很高兴，先行一步下了车，几步路走到菜市场大门的公告栏前，有意无意地在那里等着他们。 唐山海闻着菜市场里面飘来的混杂着鱼肉腥味的奇怪味道，本来不打算下车，想要干脆在车里等人回来就行了，看着李小男举动，转念又想，让陈深和李小男这俩绝对的肉食主义者去买菜，估计真的只会买肉买鱼，根本想不起来买点蔬菜荤素搭配，于是整了整衣领，向徐碧成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在陈深之后也下了车。 李小男拉着陈深的手直接往菜市场里走去，唐山海紧随其后，经过海报墙的时候瞄了一眼，看见的都是些普通的生活信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菜市场在本地有些规模了，摊位大概有上百个，其间端着菜篮菜筐兜售自家种的蔬菜或者抓获的野味的流动性小贩也不少。 此时将近中午，客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各个摊位前。但凡有个客人走近了，通道两边数个摊主大都会立即起身殷勤招呼客人来光顾自己的小摊，或者张嘴吆喝自己卖的东西多新鲜多上等。是以像唐山海这一行三四个衣着体面的俊男美女一出现，几乎所有能看得到的摊主都有些期待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李小男一入菜市场，果然毫无犹豫十分耿直地冲向了最近的一个卖猪肉的摊位，上来就要称三四斤的排骨，陈深长腿也迈向了另外一边的鱼摊。唐山海跟徐碧成有意落在后面，去了几个蔬菜摊子挑选蔬菜。 四个人分散在三个摊位前正挑着称东西，忽然菜市场里面有一阵吵嚷声，听着似乎是菜市场的负责人其实也就是开菜市场收保护费的混子跟摊主发生了争论。唐山海和陈深他们抬头观察着，李小男就脚快好几步地过了去。 估计就是菜场小混混收保护费跟摊主产生了纠纷，眼看李小男没心没肺地要去凑这个热闹，怕她一个姑娘家在那些恶霸面前吃亏，陈深和唐山海还有徐碧成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果然，就是收保护费的菜场负责人正对一个小摊贩拳打脚踢地催债，说是保护费拖了很久了，好像这个负责人心情也不好，脚下力气足，踢得小贩哭爹喊娘的。旁边站着一个穿黑绸褂一脸横肉的光头大汉看着就不好惹，大概是这个负责人的大哥，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下揍人，也不阻止。 周围的顾客和摊主都有多远走多远，生怕惹到瘟神。 负责人揍人揍得一头汗，一抬头，看到别人为免生事端都避得远远的，唯独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站在一个摊子前，不但不躲，反而一脸鄙夷地瞧着自己。 “你看什么看”负责人感觉又找到了新的发泄目标，对着那妇女恶狠狠瞪眼。 他外号“小刀疤”，跟着大哥浦东三哥做事，本来外号是“刀疤”的，浦东三哥给加了个小，就只好加上去了。今天浦东三哥心血来潮到菜市场查账，查出一些不能解释的漏洞，“小刀疤”不敢说自己挪用了，只说还有人欠着保护费没交，就被浦东三哥狠踹了几脚，还骂了一通。“小刀疤”心里正窝着火，找到了菜市场里一老实人就开始催收保护费了，别人老老实实该交的都交了，自然不满，平常这样不至于惹来毒打，今天是比较倒霉，触到了“小刀疤”霉头，刚开口反对了一句，“小刀疤”的拳打脚踢就过来了。 “我来买菜的，我看什么要你管”这位衣着整洁但是看着就不富裕的清瘦妇女脖子一昂，硬生硬气道，话一出口就听出了点乡巴佬的口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1章 289偶遇浦东三哥 289偶遇浦东三哥 揣测着对方可能是乡下村妇刚进城来的，这种小人物在上海一抓一大把，随便欺负也没人管。“小刀疤”拳头一紧就要上去给人教训。 “哎，浦东三哥”一把清脆甜美的女声响起，语调拖长了几分又有些明显的促狭之意。 光头大汉头皮没来由地发麻，眼睛都直了，希望自己是幻听，但是抬眼正看到李小男大摇大摆挂着冷飕飕的笑意走过来。 “你谁啊”“小刀疤”看着一个妙龄女孩这么大喇喇地称呼自己大哥，没有一点恭敬之意，即刻表忠心地转过头，恶狠狠瞪着人质问。 “姑奶奶”浦东三哥一张嘴，“小刀疤”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也没空去管那个满脸鄙夷的妇女了。 “姑奶奶”“小刀疤”梦游似地问。 “姑奶奶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啊”浦东三哥挤出一丝笑容，讨好地对李小男道。陈深为了李小男狠狠把自己修理了一顿凭白认她为“姑奶奶”磕头求饶一番后，自己想起来就丢脸，后来基本都绕着李小男走了，那什么演员公司都没敢再走近三百米过，没想到今儿遇上了这位姑奶奶。 “哎，你是苏姐吧，我们见过一面的，那晚上苏队长和你搬家到我们公寓楼下的。”李小男一转头又去挽上刚才差点被“小刀疤”揍了的妇女她就是苏翠兰，今天刚好出来买菜的，看着“小刀疤”打人有些不忿，一时间倒忘记了来上海之前要低调不惹事的自我嘱咐。 李小男这一介绍，苏翠兰也想起来这个漂亮又面熟的姑娘是谁了，即刻露了个笑脸，拍着她手热情道，“哎呀，李姑娘是你呀，真巧。我听徐先生说这两天就要把你接回来的”说着眼睛一瞟，也看到了李小男身后那三个无论哪个拎出来都够惹眼的青年男子，态度更加恭谨客气了，“唐队长，陈队长，徐先生，你们好啊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你们也是来买菜的吗” “苏姐好，我们今天就是接李小姐回公寓，顺路来买菜的。”随着几人点头回应，徐碧成先解释了一下道，说着余光不太自在地从浦东三哥脸上飘过去了。 “陈队长，你，你好手下不懂事，我们就是管理一下菜市场，绝对没惹事，也没让姑奶奶不高兴。”浦东三哥发现陈深也在本来吓了一大跳，随即狐疑地瞅了下徐碧成，就对陈深点头哈腰起来，随手打了“小刀疤”一巴掌，“要是有什么惊扰到各位的地方，我让手下道个歉哈。” “对不起，对不起，陈队长还有各位先生小姐，还有这位大婶，真是对不住，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小刀疤”一头雾水，捂着被抽红的脸只能跟着浦东三哥的话先给大家弯腰鞠躬懦懦地道歉，一下没了方才揍人的嚣张气焰。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浦东三哥携手下给李小男和苏翠兰道歉求饶了一堆话，买了好多菜送给李小男，陈深他们呢自然也顺路带着苏翠兰一道回家了。 “三哥，那真是你姑奶奶”送着李小男这些惹不起的男男女女走了之后，“小刀疤”迟疑地问居然憋出了满眼眶泪水的浦东三哥。 “呸汉奸的婆娘哪有资格做我浦东三哥的姑奶奶”浦东三哥敲了下“小刀疤”的脑袋，蓦然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道，“走，兄弟，今儿咱们去吃顿好的” “小刀疤”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知道浦东三哥脑袋里想的什么，吹的什么风。不是见着了姑奶奶，又是为了谁突然这么高兴呢 浦东三哥才不管手下怎么想，他现在真的是非常高兴了，当然不是因为李小男这个“汉奸的婆娘”，而是因为时隔军统上海站被灭的多日后，他终于又见到了安全的“许先生”。 浦东三哥最后一次见到“许先生”大约是两个月前，这位“许先生”带着另外一位精干模样的方脸汉子老陶过来，说自己总出来不方便，这位老陶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找浦东三哥协助。浦东三哥当时干劲就来了，以为要做什么大事呢，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可这位老陶只是让自己去打听一些码头帮派的内部消息，其他也没让自己做什么。本想着下次见到老陶一定要自告奋勇地去做些事，结果等来军统上海站全军覆没这一不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从那之后，浦东三哥心情就没好过，“许先生”也没再来找过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也不幸被抓了，远在重庆的杜先生那边也毫无音讯，浦东三哥觉得自己突然就又成了没有方向的一条咸鱼，日子照旧开始浑浑噩噩起来。可是，然而，但是浦东三哥心里激动得砰砰跳，差点就要跳起来。他终于又见到了“许先生” “许先生”看起来还挺好的，没什么异常，想起来还有个大汉奸行动处的陈队长在场，“许先生”表面的工作应该就是跟这些汉奸在一起，浦东三哥才硬生生按捺下要抱住对方大腿认亲的想法。愈发对陈深和李小男客客气气地认怂认错，被陈深又拿着剪子半奚落半威胁了几句后，浦东三哥带着手下自己掏钱买了一堆大鱼大肉和蔬菜，低声下气地给人送到了车上。 人声嘈杂之中，趁着陈深和李小男说什么，“许先生”低低对浦东三哥说了句“等我消息”，浦东三哥几乎想热泪盈眶，感到自己再次是一条有了方向的活蹦乱跳的鲜鱼了。高兴劲过去后，他仔细回想了这次与“许先生”偶然见到的整个过程，想起来除了李小男，陈队长之外，现场还有一位个子高高长得相当好看亮堂的家伙，“许先生”对他的态度格外亲近温和，哎，他们好像都喊他唐队长是跟陈深一个级别的吗那不也是汉奸吗，可“许先生”对陈队长态度就很差，对唐队长好像还行莫非，这唐队长也是自己人也说不定，就是做戏呢，干“许先生”这行的，表面功夫可多了算了，还是别多想了，“许先生”不让自己知道的事，就别瞎猜了。 从菜市场回去，徐碧成抢先占了驾驶位置自己开车，迫得陈深不得不去后座跟李小男挤一块，李小男坐中间，苏翠兰与陈深各坐了李小男身边。 唐山海依然坐在副驾座上，车子启动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车上后视镜里浦东三哥挥手道别的身影，然后，略带询问地看了看徐碧成。 徐碧成轻闭了眼，表示默认。这就是他说过的那个浦东三哥。 是杜先生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个自己人了。尤其在当下的上海。 陈深坐在车上看着浦东三哥的身影渐渐消失，跟李小男斗嘴之余看了看前面好似突然有了什么默契的兄弟俩，暗暗记了一笔。 这个浦东三哥，莫非是徐碧成在军统之外的一条黑道上的线军统跟青帮什么的关系还挺近的，有点门道的都知道上海滩的青帮老大现在就在重庆避乱，不定在上海还留了什么门路呢。 车上，李小男和陈深好像还在赌气似的，两人都不说话，李小男只跟苏翠兰聊天，问她之前在哪里生活，到上海还住得习惯不之类的问题。也就短短一会儿工夫，苏翠兰已经实诚地将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又向李小男竹筒倒豆子都说了一遍，表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唯一的弟弟苏三省早日娶妻生子。 “他都三十多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小伙子哪以前还死心眼说什么不做成什么大事就不成家，你说他就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我也不指望他成什么大事，安稳过活给我们苏家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就对得起祖宗了。唐队长，你是苏三省的朋友，你可要多劝劝他啊。”苏翠兰跟李小男抱怨了一番后，很自然地转向唐山海，语气恳切地求助。 “嗯，知道，有机会我能说会跟他说一下的。”唐山海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拜托了，脸上微露无奈，还是和气地回答。 “哎，其实我知道，我家三省性子倔起来，谁说话都不好使，不过唐队长的话，他就算不想听，因为是朋友，总能耐得住性子听一听的。我这人没什么用，只好麻烦唐队长了。最近这些天也都是拜托你送饭给我们家三省，我又找不到他在哪里出勤，真的太谢谢你了”苏翠兰说起这个自己也不好意思。 “没事，都是举手之劳，苏姐您已经说了太多遍啦。”唐山海微笑道。 “苏姐，我觉着啊，苏队长不成家也没什么，指不定像我一样，觉得女人是累赘，懒得找个大小姐来管自己。”陈深随口说笑，话里带刺地看了眼李小男。 “不好意思，陈队长，你未婚妻就是我，要是你想悔婚呢，麻烦你正正经经去跟兰芝姐说。你不想找人管，我还懒得伺候你呢，呸。”李小男呸了陈深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2章 290苏翠兰的请求 290苏翠兰的请求 莫名地，苏翠兰其实有点怕陈深，虽然苏三省在家里不怎么提工作上的事，可是这些日子在国富门路的公寓住，看到苏三省对陈深冷淡至极的模样，也明白自家弟弟跟他多半不对付，自己有心想从中做个和事佬，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可总是被苏三省骂多管闲事，况且陈深这人对她表面上客气，话里话外也是让她别多事的意思，时间一长，苏翠兰也就只好装聋作哑，由着苏三省跟陈深在眼前互相当对方是空气了。 还好中间还有个唐山话可以说得上话，他仿佛也不想管这两人的恩怨，对苏三省一如既往，对陈深见天地蹬鼻子上脸也见怪不怪。这会儿见李小男和陈深又要吵架的趋势，凭着天性里的和善，苏姐虽然不太敢跟陈深搭话，忍不住还是出口劝了一句，“小两口的其实没什么事过不去的，有时候各自话少几句就吵不起来了。” “我跟他才不是小两口呢。”李小男哼了哼，白了陈深一眼。看看苏翠兰手中拿着的一些翠绿色的长条箬叶，眼睛一亮，“苏姐，你这是要包粽子吗买了这么多叶子。” 苏翠兰点头，含羞一笑，“是啊，这不过两天就端午节了嘛。我就想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早点准备，包些粽子。今天去菜市场主要就想买这个的。明天一早打算买点菖蒲插在门口，保佑我们一座楼的人都平平安安。” “哎，好呀好呀，我爱吃粽子。苏姐，你打算包什么馅儿的啊豆沙的，还是咸肉的我告诉你啊，我会弄一种豆沙馅儿，可糯可甜了，放在粽子里，包准好吃。”李小男欢喜道。 “好啊，你们爱吃什么馅儿我就弄什么馅儿。我糯米都准备了好多呢，三省爱吃咸肉的。李小姐你要爱吃豆沙的，我明儿就给你弄。”苏翠兰欣然回应。 “什么李小姐啊，苏姐别那么生分，咱们都一个楼里楼上楼下的关系了，叫我小男吧，这样听起来顺耳。明天啊，我跟你一起弄馅包粽子，别想丢下我啊。”李小男挽着苏翠兰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小男，都听你的。”苏翠兰笑着说。 就这样，从菜市场到回家这么短短一段路程，不到十分钟，李小男就跟苏翠兰混熟了，下来一口一个“小男”和“苏姐”的，亲热得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回到国富门路，李小男先上楼收拾一下几天没人住的屋子，陈深帮着提她的箱子，徐碧成和唐山海拎着那些菜先放进了楼下的厨房。 苏翠兰一边道着谢一边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唐山海。 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察觉到了这目光。 使了个眼色让徐碧成先上楼后，唐山海出了厨房笑盈盈看着苏翠兰，“苏姐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是不是要让我带什么东西给苏队长” 苏翠兰捏着衣角绞着手，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那个，唐先生，我知道我本来不该再麻烦你的，可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我我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苏姐，别急，你慢慢说，没事的。”唐山海轻拍了下苏翠兰的肩头，安抚道，“你有什么困难吗，直接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 “是，是这样的，”苏翠兰鼓足了勇气，满脸祈求的神色，“这，这三省都出勤十多天了，这么多天，还一顿饭都没在家里吃过，两三天的才回来一趟，还都是大半夜，都没到早上又天没亮就走了我统共才见了他两次，你说他手还伤着没好全乎呢，我我就是想，这马上都端午节了，能不能让他抽空回家吃个粽子，我们姐弟俩好好吃顿饭我知道你不能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你们有保密规定，我就想他回家跟我吃顿饭让我好好看看他我也不是想耽误他工作，就吃顿饭就行” 唐山海平静地听着，看到苏翠兰那担忧的神色，深知她有多看重苏三省这唯一的弟弟，这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的深切情意。是以，唐山海也满怀善意地安慰着她，“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这么多天辛苦苏队长也辛苦你了，你担心是正常的。我会跟毕处长说一说，表达下你的意思，相信毕处长也会理解的。要是可以的话，看看能不能端午节那天找谁跟苏队长换个班，让苏队长回来吃顿饭这个要求很正常，如果不出意外，应该问题不大。” 苏翠兰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对着唐山海又是千恩万谢的感激神色，“啊，那就谢谢唐队长了，真的太谢谢你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喔，今年端午节我会包许多粽子，你们不用自己做了，都来吃我包的吧。” “好。”唐山海微笑应道，“听苏队长说苏姐做什么都好吃，我能尝到真是我的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就自己会做点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你们不嫌弃，我就很高兴了。今天中午小男回来，我来做点好吃的算是庆贺，你们都先上楼休息，我做好了再叫你们吃饭。”苏翠兰一下精神百倍，跨进了厨房开始利索地干活。 “不用太麻烦，碧成马上就下来帮忙。”唐山海还想说什么，苏翠兰推着他向厨房远离了几步，豪爽地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我自己总归也要给我家三省做饭，还得麻烦你带过去。唐先生，你衣服这么好，肯定很贵，可别进厨房了，省得沾了什么灰尘，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拗不过苏翠兰的客气，唐山海只得先上楼脱个外套，刚上了几步楼阶，一抬头，陈深正趴在栏杆上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应是将方才唐山海与苏姐楼下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真要让苏三省端午节晚上回来啊”眼看着唐山海上楼了，陈深凑近他小声问道。 “影佐下了命令让苏三省不查到敌方电台不准停，毕忠良乐得顺水推舟整他，让他天天拼死拼活加班还不给工资。你觉得我说一句让苏三省回来就能让他回来行动处又轮不到我做主。”唐山海进了自家公寓，边脱了衣服挂衣帽架上边不咸不淡道，“我就那么一说，让苏姐安个心而已。她一个女人跟着弟弟住这儿，就苏三省一个亲人，其他什么也不懂，自己全家都被日本人杀了，苏三省做汉奸都只能瞒着她，也是个可怜人。” 徐碧成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在唐山海手边，哼了一声，“弟弟都是汉奸了，姐姐就算什么不知道也是汉奸的亲戚。要说可怜，那么被苏三省出卖而死的那些兄弟们的老婆孩子还更可怜呢。” “说是这么说，那也不能牵连无辜无知的人。祸不及妻儿家人，组织处理了那么多汉奸，这个规矩还是大致遵守的。”唐山海喝了口热水，拧了眉反驳徐碧成的话。 “就是，多跟你哥学着点，宅心仁厚一点才对，别尽信你们军统不择手段的那一套。”陈深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唐山海对面一边点头一边嫌弃地白了眼徐碧成。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唐山海不动声色冷冷淡淡补充道，“能不伤及无辜就不伤及无辜，实在事出紧急，牺牲在所难免，只能顾全大局了。陈队长，不好意思，我们组织就是这种作风。”最后，唐山海转向陈深，抿了抿唇。 徐碧成得意地咧了咧嘴角，挑衅地向陈深一瞥。 陈深口腔里含着水，忽然明白了喝水都差点被噎死的感受。他转了转眼珠，挠了头一笑，换了副严肃脸，略过组织不组织的话题，艰难地咽下了那口白开水，“咱们都商议好了就端午节行动，节日嘛，街上比较热闹，人群比往日多，容易掩护。这个苏三省嘛，最好不要换，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嫁祸毕忠良。” “还好南造云子自己找事又被关禁闭了，不然那晚可能是她值班，那就不容易对付了，她虽然跟毕忠良关系也不好，可不像苏三省那么仇视毕忠良和一心向着李默群，恐怕会看出什么来。”徐碧成点头道。 “那是，这算是天助我们。我想就算你去跟老毕传达了苏姐的意思，老毕也不会答应的，肯定一堆大局为重的大道理给拒绝了。他可不会对苏三省有什么宽仁之心。”陈深看了眼唐山海，成竹在胸道。 “其实要是毕忠良那晚也跟苏三省一起值班，或许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利呢。”李小男换了身衣服推门进来，一脸乐观，对着徐碧成眨眨眼，“碧成，我们下去帮苏姐做大菜吧，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忙活。” “有些菜得洗洗，陈队长，走吧，咱们也不能蹲楼上当大少爷。”唐山海挽起了两只手的袖子，各露出一小段纤瘦皓白的腕子，也站起身，瞥了陈深一眼。 “那感情好，我特别喜欢看唐队长洗菜的样子。”陈深蓦然吹了个小小的口哨，目光赤裸裸地扫了扫下唐山海西装马甲裹着的腰身，吊儿郎当地一笑，欣然领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3章 291苏三省的心机 291 苏三省的心机 苏三省并不觉得饿，直到他看见了唐山海。 电讯侦缉车上的人已经轮流出去都吃完了午饭回来，他还是盯在设备面前，听着里面捕捉到的每一丝飞进侦讯车范围的无线电波，要不是身边的手下提醒，大概他还不知道抬头去看车窗外拎着保温桶微微一笑的唐山海。 将手边的事情迅速与手下做了个简单的交接，苏三省下了车随着唐山海来到了停在附近的吉普车上。电讯侦缉车里的精密设备比较珍贵，不宜在里面吃东西，大家都是出去吃饭。这些天，唐山海送饭也是开着车在侦查范围内按照大致方向来找，找到了就将吉普车停在附近，让苏三省到自己车上吃饭。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来晚了些。”待苏三省上了副驾座打开保温桶狼吞虎咽吃起来，唐山海略带歉意道。这歉意是真的，由于跟陈深去接李小男，中途又去菜市场耽搁了下，回家一起烧饭做菜时间反而花得比较久。之前经常是苏翠兰早早做好饭送到行动处来，托唐山海带给苏三省。 “没关系没关系，我早上吃了早饭的，没怎么饿。”苏三省吃得脸颊鼓鼓的，跟仓鼠似的，连带说话也有了几分咕哝不清的意味，连连摇头，连吞带咽地吃着东西道，看得唐山海又生了几分好笑的心思，只是十足憋回去了。 “苏队长慢慢吃，不急的。”唐山海给苏三省用另一个保温桶倒了些汤出来放在手上端着。 “唐队长这些天确实很麻烦你了，其实你不用天天送过来也行的，我让我姐早上准备好我拿了保温桶就可以了，可她就爱麻烦你”苏三省点着头，边吃边道谢又表达着歉意。 “早上来不及做，只能让你吃隔夜的饭菜，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呢，养伤的人哪能天天吃隔夜饭菜。苏姐是为你好，宁可天天自己早上忙一点给你早早准备午餐。你就别埋怨她了，这才是亲姐姐。其实，我还挺羡慕苏队长有一个对你这么好的姐姐。”唐山海这话说得真心，他确实是羡慕苏三省还有一个姐姐在身边。而自己的姐妹，只怕都是凶多吉少了。 苏三省嚼着东西的嘴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唐山海。 “怎么了吃到沙子了”唐山海疑惑地问。 “不是。”苏三省摇摇头，面上表情变了几变，最终略带自嘲地一笑，“只是没想到，我身上居然还有什么地方是能让你羡慕的。”继而热情道，“我姐姐大字不识一升，就是个乡下村妇，可是心地很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姐姐就是你的姐姐。” 唐山海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苏三省是这样的反应，就夸了他姐姐一句，他就想让他姐姐去收一个弟弟本来也不是这么热情大方的人怎么到了自己面前总是太过主动得有哪里不对劲。 “苏姐人是不错，”唐山海点头附和，对苏三省的提议不置可否，“可是这弟弟也不是能随便认的啊。她的心里，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嗯，对了，你这么多天没回去吃饭，都是半夜回家，她跟你说不上几句话，挺想你的，今天还跟我说了，希望能让毕处长通融一下，允许你过两天端午节回家跟她一起吃晚饭，过个节，姐弟俩好好说说话。” 唐山海没有接受自己的意见，虽然说得很委婉，苏三省看出来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他之后的话皱起了眉头，“我姐姐又麻烦唐先生了。” “不算麻烦，我也觉得毕处长和影佐对你过于严苛了，下午回去我问问毕处长的意思，能不能那天晚上我代你值班，你跟苏姐好好吃个饭她也放心点”唐山海将盛了汤的碗放到苏三省嘴边对方一只手捧着饭碗，另一只手还没好透。 “不用了。”苏三省急忙摇头拒绝了，就着汤碗喝了两口，面对唐山海不解的神色解释道，“毕忠良不会让我好过的，他最多笑呵呵地好像没意见，转头指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唐先生别为我说话了，我被讨厌就算了，不然让他反感你，我就不好意思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他对我也没多少好印象，只不过我说话，他至少会顾忌一下李主任。”唐山海被苏三省这番一本正经的劝阻弄得有些好笑，不太相信地笑着说。 “他喜欢你。”苏三省断然的话语令唐山海的微笑僵了僵，仿佛是察觉到了这么说话不太妥当，苏三省后面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毕忠良很欣赏你的，我虽然刚到行动处不久，也看得出来。他很想拉拢你，甚至想让你跟李默群离心离德，好叫你站到他那一边。上次我差点被诬陷，他同意你来审讯我，好像是让行动处的人看着你是跟他们一起来整我的当然，我知道，暗地里你还是联络了李主任来救我的，不然，李主任难免对你心生疑虑了” 苏三省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反令唐山海更生惊悚。苏三省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被诬陷身处困境，竟然还能独自咂摸出了一些毕忠良和陈深弯弯绕的心思，自己居然差点真当苏三省是个十成十的官场小天真了。 苏三省仍然认真地分析着，善意拳拳，“目前，唐先生只能在李主任和我与毕处长、陈深之间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好像跟谁关系都不差，左右逢源，其实我知道，这样做很辛苦很累心的。谁不知道圆滑处世不招人烦有好处呢知易行难，看得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我只能看得清楚，但我知道，我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哪怕对人低眉顺目，也天生不会讨好人。”看透了自己的弱点并将此如此自然地对唐山海道出，这在以前是苏三省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此时他却愿意向唐山海更多地剖析自己，不算辩解，更像是掏出自己所能掏出的老底来让对方看看，不计一切后果，好叫对方知道，自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二心，“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用硬实力来说话，就算不讨人喜欢也没关系，只要真干出成绩来了，我也能往上爬可是在曾树手底下” 唐山海握着汤碗，不知何时双手拢起来，不自觉汲取着碗里传来的热量，他明白苏三省能说出这些话来不容易，只是这种不容易放到现下来说让他打心底里无法接受，更像是对他自身的讽刺，而他嘴上还要言不由衷地附和着眼前的人，“我明白，是军统让你看不到希望了，所以你才到了这儿希望你这次是跟对了人。” “唐先生，你在哪里我去哪里，那就算是跟对了人。”苏三省轻声说完这句话，低头猛吃饭，吃得脸颊更鼓鼓囊囊了，一下子吃太快，就被噎了一下，打了个嗝儿，眼睛偷偷瞄到唐山海想着什么的侧脸，暗暗庆幸对方似乎没发现，于是更快地噎下嘴里多余的饭，反倒打了个更凶更响亮的嗝儿来。这次不出所料地惊动了唐山海，投来略讶异的一瞥，不待对方说什么，苏三省的脸不由自主地烧红了，饭粒还塞在嘴里，活像只偷吃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不好意思的仓鼠。 “噎住了吃慢点儿。”唐山海回神，突兀地展现出一丝温和过分的笑意，又给苏三省喂了几口汤，拍了拍他的后背。 苏三省放下空碗，接过汤碗，自己喝起来，也是一口气喝完了，看着唐山海，眼里带着感激，还有些迷惑和愧疚，“唐先生，有时候我真觉得看不透你。之前我被毕忠良和陈深陷害的时候，你在到牢房里看我，明明说着给我机会，我却觉得，你是恨我的，真的想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回头想想，你做的一切又真的是为了我好，我，我真不应该怀疑你的，你本来就是一个优秀的特工，非常境地下十足像是真的要与我作对才正确” 唐山海脸上微笑不变，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对方的话，反而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人解释，“这也难怪，当时那种情况下，几乎身处绝境，看谁都像是有备而来，要害自己的。你有这种念头很正常，换成是我，恐怕也谁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是陈深”苏三省蓦然抬头，语气笃定，“是陈深误导我的，事后回想起来，是他特意在桌上放了那个玻璃杯。如果那时我能更相信你，拿了你的枪，装上几发子弹，陈深就不止受那点小伤了” “陈深”听到这个名字，唐山海的笑容更是波澜不惊，并不否认苏三省这带有离间挑拨意味的话语，“其实我常常分不清，是毕忠良更可怕还是他更可怕。你我都明白，陈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就行了，以后面对他，处事更要小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4章 292毕忠良的书法 292毕忠良的书法 苏三省没那么好对付，更不容易哄骗，他看似是官场小天真，实际早已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这种人，反而比官场上善于打哈哈的老世故更难糊弄。唐山海不得不承认，陈深警告自己别轻易对苏三省下手，是有几分道理的。倒是自己，因为之前苏三省在自己面前的顺从谦卑，即便知道不能小瞧此人，也无形之中放松了几分警惕背后出了身冷汗，唐山海面上无波，语气更加温和几分，“火灾事件我们记在心里就好，我相信，总有机会出这口气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点了点头，苏三省想到了什么，不屑地笑了笑，“毕忠良这个老狐狸，让我做这个差使，前些天查到了那个私人电台，还想通过刘二宝诱导我得罪周市长那边的人脉，我让阿强说话大声点被南造云子听见了，这事就由那个疯女人去做了。” “喔还有这种事”唐山海奇道，“所以南造云子被关禁闭其实是毕忠良想搞你” 苏三省笃定地点头，“刘二宝今早又找阿强问情况，我才百分百确定了这还是毕忠良在背后搞鬼。其实”苏三省无谓地一笑，“我并不怕得罪什么人，不过我既然跟了你和李主任，也一时没办法掰倒毕忠良，只能装聋作哑，那得罪人的事让南造云子做比较好，这样才不会给李主任和唐先生惹麻烦。反正南造云子这个日本女人有点疯，听说惹唐先生不痛快过，自作孽也活该。” “苏队长，您当真是让我”唐山海斟酌着用词，眼里满是惊讶和赞赏，“刮目相看。我小瞧了你，也小瞧了舅舅的眼光。” “说真的，我不喜欢这样。可是为了李主任和唐队长，我愿意竭尽所能。”苏三省被夸奖后，更显出羞涩的神色，低首要收拾吃过的保温桶。 唐山海拦住他，自己抢先收拾起来，“你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晚上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告诉苏姐准备一下。” “什么都行，随便吧。”苏三省随意道。 “随便最难弄了。我请人吃饭的话，最怕别人听到这一句。”唐山海蹙眉，微微不满地撇了撇嘴，落在苏三省眼里分外可爱，又因为这可爱是由于自己而引发的，所以愈显珍贵心悸。 “跟狗抢过食物的人，有什么资格挑食”苏三省是第一次以如此轻松的心情提到自己的过去，不再有沉郁难解的愤怒，如果所有经历过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此时与唐山海的相遇，那他什么都不会再抱怨了，“唐队长，我什么苦都能吃的。你送来的饭菜，每一口都比我之前吃过的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美味。”仿佛生怕唐山海不相信，末了又郑重地加上一句，“我不会骗你的。” 我不会骗你的。 很少有人这么认真，眼睛里闪着光一样对着唐山海做出过如此的承诺。看似幼稚，又极为难得的承诺。 唐山海一时觉得苏三省眼里的那光芒有些刺目，不由眼睛略低下去回避了过去。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陈深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报纸，看似对办公桌这边唐山海与毕忠良的对话毫不在意。 毕忠良对着一本字帖貌似漫不经心地练着毛笔字，听完了唐山海的话语，良久只是“喔”了一声，勾完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抬起头来，眼里有着熟悉的探究之色，“你想端午节晚上代替苏三省值班，让苏三省陪他姐姐吃顿饭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随意的口吻听来稀松平常，唐山海站在毕忠良对面已经看他练了一些字，这时迎上毕忠良的目光，微微一笑，标准完美，无懈可击，“我跟苏姐他们都是邻居，苏姐担心苏队长，问了问我。苏队长没提过这事要不，处座就当这是我的意思吧，我和苏队长既是邻居，又是同事，他还是舅舅引荐过来的人，我想着，自己对他应当有所关照一些的” “这还没关照够啊，都到了亲自送饭喂汤的程度，再关照是要做他保姆了么”陈深抛出一句不咸不淡的揶揄，翻了下报纸，纸张哗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显得有些不耐烦。 毕忠良与唐山海都极有默契地，不看也不理会陈深。 毕忠良只看了唐山海，从那张完美的笑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低下头，继续练字，“山海，来，你来看看，见过这张字帖吗” 唐山海刚才就看清楚了，此时毕忠良放下毛笔，刻意侧过身体空出了一点空间，让他走过来近身点到桌前看。唐山海眼睛眨了两下，实在拂不下毕忠良满脸的盛情邀请，不得不走过去凑近了弯下腰些去看那字帖上的字，念了出来，“弃疾自秋初去国，倏忽见冬，詹咏之诚，朝夕不替”忽而身体一僵，是毕忠良将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他们之间距离本就极近，毕忠良一只手撑着桌子，待唐山海过来，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搭上唐山海的肩膀，手下略使劲，几乎就要将人揽进怀里的情态，彼此的心跳都隐约可听见大约是作为特工都经受过基本的情绪控制的训练，尚算平静，即便有些小小的紊乱也属于对方举动引发的正常反应。 本半摊在沙发上的陈深刹那坐直了身体，想开口说些什么，毕忠良一个警告的眼神投射过来，其间毫无隐晦的冷然犀利令陈深眉头一皱，没再产生什么举动，只是嘴角一撇，满脸不爽地瞪着他。 毕忠良的神色是少见的不同寻常，令陈深直觉，如果自己此时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将会彻底打破这些时日他与毕忠良之间的微妙平衡。只为了此时尚无危险的唐山海，值得他跟毕忠良之间嫌隙扩大到不能修补吗连表面的和平也要撕破吗实际这些日子自己的举动着实有些超过了，毕忠良的容忍也快到底线了固然陈深另有乐得让这种花边私事去模糊了毕忠良疑心的打算，可也不能真玩得太过了。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陈深原本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在毕忠良眼里，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若被他发现了自己的例外，唐山海在毕忠良手上恐怕更落不到什么好。是以，陈深也难得地隐忍了下来，继续翻着自己的报纸，大字有识，却一字未入眼。 “辛弃疾唯一流传于世的真迹字帖去国帖，世人都只知道他是大词人，大诗人，能文能武，少有人知道他书法造诣也如此精深。”毕忠良缓缓道来，仿佛自己的所有举动都是自然不过。他虽然行伍出身，小时候也是跟着穷秀才的父亲学过些国文的，识文断字不成问题，要不是家道中落，祖上也是阔达过的当地名门望族。如今闲来无事练练书法什么的，既是应承了影佐对于中国书法的热爱，也算是重温一下过去的儒学家风。 “我见过我父亲临摹书写过。辛弃疾不但是文学大家，也是军事素养极高的武将，书法上也颇有造诣，大概是能者无所不能吧，我的父亲很佩服他。处座此帖是宋人手简册中一页，内容为酬应类，宋人手简册中有许多宋朝名人的墨迹书帖，我老家以前曾有一册印刷本。辛弃疾书法少有人知，处座能找到此帖也是有心了。”唐山海目光只盯着帖子，心神只放在眼前，好叫自己不那么心慌。 毕忠良的气息更清晰了，呵呵一笑，声音近在耳边有些嗡嗡的轻微回响，唐山海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愈发贴近，本能地产生了一丝不安还有隐约的畏惧，他进退不得，无处可躲，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耳尖在毕忠良有意无意地传来的丝丝热气中微微熏热了起来。 陈深故意烦躁地哗哗啦啦翻报纸，尽量制造着噪音。 毕忠良对小赤佬有心制造的噪音充耳不闻，专注于和唐山海对话，轻轻摇头，“我没那么有心，不过是想练练字随便找到的一本字帖，可是确实看到了辛弃疾的字帖后就很喜欢。当时他正当壮年，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是死气沉沉的耄耋老年，书写流畅自如，用笔点画尽合法度，非豪纵恣肆之态，亦不失方正挺拔之气，心有丘壑亦懂规矩通融。那时南宋官场上，他身为一个归正人，一腔报国之志屡屡被忽视，可他的确有才干，是以还能被委以官职。山海，你说，他除了接受现实写写诗词叙一叙胸臆，还能做什么” 唐山海低首时的眉目格外温顺可亲，却看不清他的表情，略停了停，他去拿起那支被毕忠良放到一边的毛笔，端详了一下，转而将毕忠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下来同时挺起身体稍退后了几步隔开了距离，再将那笔小心放置于毕忠良掌中，“墨宝斋的纯狼毫笔，价格不菲，上海人练习书法的首选用笔，新买的吧但愿处座好好保养，不要再被陈队长暴殄天物随意剪坏了。”说着，目光自然地瞥了瞥沙发那边明显气不顺的陈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5章 293隐藏的恨意 293隐藏的恨意 毕忠良看着掌心中上好的毛笔，慢慢握紧了，却没在宣纸上继续写，抬眼瞧唐山海，又瞅了瞅沙发上那个坐立不安的兄弟，“这个小赤佬，说不听的，我也不能在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把笔筒锁起来，随他去吧，不就几支笔吗，我供得起他糟蹋。” “处座好气度。”唐山海浓眉微扬，受教似地一点头，拍了个不大不小从从容容的马屁，不动声色之间又往后退了一步。 “哟，老毕，原来你这么宠我啊，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宠下去喔，说话算话。”陈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仿佛忍耐了许久，大步来到唐山海身边，拍了下身边人的肩膀，嬉皮笑脸地看着老大哥，恭恭敬敬地敲了几下书桌上的笔筒，“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没有表示。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对待你刚买的宝贝毛笔，绝不糟蹋它们了你之前的那个，本来就是坏了该要换的了” 唐山海眉眼一冷，睨了睨搭了自己肩膀的陈深，向旁边平移了一步，两步，硬生生将两人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毕忠良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苏三省这事吧，山海你也清楚，虽然我是他的上司，可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跟做这去国帖的辛弃疾一样，我也只能接受现实。罚苏三省的是影佐，目的在于令下属警醒改过，不在于惩罚。你跟苏三省说，他要觉得辛苦了，我可以陪他面见影佐，给他个陈情认错让影佐消气的机会。”毕忠良手中握笔，蘸了墨，在空白的宣纸上落笔，起了个笔划，语气宽容和缓，同样挑不出什么错处。 唐山海低头，“我明白了，处座。”说着脚步又小心翼翼向后迈去，“那我就不打扰处座练书法了。” “那，老毕，我也先走”陈深挠挠头发开口。 “等等，”毕忠良抬首，不知是否察觉了方才唐山海的那些小动作小心思，嘴角噙着些微忍俊不禁的逗弄的笑意，“山海，你们端午节是在家吃晚饭吗” 陈深瞪大了眼睛。 唐山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多久，被毕忠良吩咐什么事留下了片刻的陈深像是要出门办事，晃晃悠悠轻车熟路地路过了二分队队长室。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唐山海抬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低首抿了一口茶。 临近下班时分，徐碧成去总部送文件就直接回家了，不会再返回行动处。因此，唐山海慢悠悠走出行动处大楼来到自己的吉普车前，果然看到了倚在车门等着自己的陈深。 “处座交给你的事办完了”唐山海掏出车钥匙，上车，解锁，发动。 陈深自然而然地跳上副驾座的位置， “还是前些时候他跟我说的事，让我在行动处抽调几个机灵的兄弟，给他们临时抱佛脚教教基本的发报收报知识，毕竟以后电讯侦缉车主要放在特工总部使用了，行动处也会分配到一辆，不能总跟特工总部借调人手，能培养自己的人才就培养一些，对我嘛，也是物尽其用。我刚才到市政府的图书馆去了一趟，基本的教材还是有的，明天给老毕说找几个人照着书单去那里要就是了。” 吉普车载着行动处的一分队队长和二分队队长如往常一样平凡无奇地驶离了行动处的大门。而毕忠良，也如往常一样，站在窗边，略挑起一点窗帘，从缝隙中看着车子离开，面上表情阴晴不定。待车子开得远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之后，毕忠良走回来，来到办公桌前，宣纸上模仿字帖的寥寥数语早已经完成，墨迹都干了，笔墨用具还未收起，毕忠良又拿起笔，忽觉心烦气躁，蘸墨在纸上泄愤似地一左一右两道斜杠交叉而过，大大的叉子墨汁淋漓地出现，将原本沉稳挺拔符合规矩又自成丘壑的字体触目惊心地遮挡了，再不能自欺欺人地展现墨迹的主人心境如何中庸平稳，只余无法平息的尖锐心绪，在宣纸上流泻了惊涛骇浪的一角。 陈深说了那么多，等着唐山海说点什么，然而等了会儿，唐山海却只是开车，眼神专注中又有一丝飘忽，似在分神想着别的事。 “你在担心老毕说端午节晚上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事情吗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来不来吃饭对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多大影响，你别紧张嘛，山海”陈深拍了拍唐山海的手背，只是很单纯的动作，想安抚一下。唐山海回神，眸子转向陈深，眼神认真，倒让陈深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陈深，毕忠良害死了很多你的同志，包括你的亲嫂子，你恨他吗想杀他吗”唐山海幽幽问道。 陈深没说话，抬头仔仔细细地盯着唐山海的脸，仿佛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你是不愿回答，还是不好回答”唐山海这时候倒不去看陈深了，开着车瞧着眼前不算宽阔的街道路面。 “怎么了这是”陈深咧了咧嘴，脸颊边几乎露出了个依稀的小酒窝，又更像是猫弧般的笑容，看着就讨人喜欢。哪怕你明知他在回避说真话这是他的本能，无论对任何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藏起自己真实的想法。一个优秀的卧底特工，这种素质是基本的。 不像苏三省，就算笑起来也不讨人喜欢。性格上这人也根本没法当卧底吧，他太直接了，到了哪儿都像格格不入的存在，无论在军统还是在汪伪，却能三言两语就对自己掏心掏肺偏偏如此也不能感动别人半分，倒将他自己越来越活成一个笑话一个没那么好笑的不讨喜又阴沉的笑话。 唐山海脸上流露出一点似嘲讽非嘲讽的笑容，没再兜圈子，“我只是想，一直以来，你都是拿什么心态在面对毕忠良的一方面你们有过命的交情，称兄道弟，亲如一家人，另一方面你们信仰迥异，又有血海深仇不可逾越而你每天还要真心实意地在他面前嬉皮笑脸打着哈哈，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做到无视那些血债而若无其事地和他相处的就没想过，有一天能杀了他吗” “我不敢。”原来唐山海想问的是这个啊，陈深头向后靠，是一个放松下来的姿态，从之前下意识的回避突然转成了毫无防备的姿势，直接开口，眼睛看着前方，“要说从没想过能杀了他，那是骗你的。可我只能尽量不去想。毕忠良是什么人，他打的仗比我更多，跟死神接触的次数也比我多，如果我一直抱着那种要杀他的心态待在他身边，就算我什么都没做他什么证据也没有，他也能感觉到你的杀意这有点玄乎，可就是没道理可讲。我相信，时间和历史迟早会给他这种人审判，在那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远比杀了他要重要得多。要是我一直那么紧绷的心态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再拿我当兄弟的，今天的我充其量就是第二个刘二宝，而不是行动处的二把手。” “毕忠良不是普通人，死人堆里滚过多少回的人了，你对他有没有真心他不会没察觉。所以你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只好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甚至那些假意，也只是伪装好的轻描淡写的不满。若你全心全意要杀他，他断然容不得你活到今天，是吗”唐山海有点听明白了。 陈深没接话，了然地一笑，“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是因为苏三省说了什么吗” “苏三省”唐山海并不否认，“他的敏锐不在毕忠良之下，也不是普通人。我想杀他，他也有察觉。但是，有些方面，他比毕忠良好掌握” 陈深握了握唐山海开车时露出的小半截腕子，摩挲了一下就放开了，“你还是想杀苏三省吗” “本来是想，可是现在不行，至少归零计划没到手之前，不行。”唐山海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了眼高兴着偷笑的陈深，不知为何就见不得这人这么嘚瑟，莫名多说了一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说出来更显幼稚的人岂不成了自己，“你别多想，我可不是因为你不准我杀就不杀的。” “是是是，”陈深笑嘻嘻点头，“我们唐大少爷做事最有分寸，最有主张了。哪有我什么事呢你想啊，苏三省现在天天吃你送的饭菜，对你言听计从正信任着呢，这对你我的任务都更有利，而且眼下对你我来说归零计划最重要，何至于为了个苏三省冒着暴露的风险杀他呢一暴露了，什么绝密计划你都别想拿到了不是暂时不杀苏三省，不代表放过他或者原谅他，而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能让他为我们所用。” 听到死犟的唐大队长终于放弃了在飓风队重建之前针对苏三省要单打独斗的刺杀计划，陈深这些天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他是真的担心唐山海过于冲动害了这人自己，是以这些天盯唐山海比较紧，不仅仅是为了膈应毕忠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6章 294得宠与失宠（1） 294得宠与失宠1 其实通过这些天的观察，陈深也能感觉到唐山海要杀苏三省的冲动劲儿已经慢慢过去了，他毕竟不是个无脑逞勇之辈，万事还是大局为先。加上李小男提出了拿到归零计划的诱人计划，唐山海必定还是要优先考虑任务的。 “就像你对毕忠良一样吗我也要半真半假地这么应付着苏三省”唐山海似乎是得到了启发。 陈深顿时脸色嫌弃，马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也不完全是吧。我跟老毕的关系，那可不是你和苏三省能比得上的你对苏三省用不着那么好，就当他是个小狼狗呗，听话了你给他点好脸色给点肉什么的让它摇摇尾巴，不听话不理会他十天半个月也正常。在他面前，你用不着像我在老毕面前那么卖好再说，老毕是给我钱花的，那苏三省可是要花你钱的你那两条小黄鱼给了他还真是可惜，啧啧” 对于陈深习惯性的扯淡，唐山海没有反驳，看了眼还在嘀咕数落着苏三省多费钱哪哪儿都没毕忠良好使的点，扬了眉轻笑一声，话语分明又是一本正经的，“隐藏恨意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陈深，谢谢你教会我这点。我知道，以后我该如何面对苏三省了。” 陈深咬了咬唇，受宠若惊地眨眨眼，半晌回神过来意识到唐山海在说什么，马上强调补充道，“用不着对苏三省多真心，他他其实有的地方比毕忠良危险，我觉得，你以后跟他也不必关系太近，意思意思得了。就算他投靠了李默群，那曾树还是李默群的人呢，又不是李默群的人你都得这么罩着。” “明白了，陈教官，你就别操心太多了”唐山海不太耐烦的口气，眨眼之间想到了什么，却是抛了个似笑非笑带着得色与不自知媚色的眼神儿过去，“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在一边提醒着吗，没事的。” 陈深喜上眉梢的同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感觉唐山海这一声“陈教官”特别中听，一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皮样，“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居然会哄人了哟咦，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别别扭扭的大少爷唐山海嘛”凑近去看看唐山海，顺手就摸了把人的小脸，细皮嫩肉的手感真不错，得寸进尺要再摸一把，脚下没防备就被人一长腿伸过来踹了一下。 没事，踹一下换摸把脸，也挺值的。 陈深将摸过人小脸的手揣进兜里仔细回味琢磨，越想越美，连带着唐山海此时迅速翻脸的白眼也变得比平常更加可爱生动了。 在中国很多地方，传统节日的过法其实各有各的不同，就说这端午节的过节活动，有的地方是吃粽子，有的地方赛龙舟，有的地方是演社戏，还有的地方是家门口要挂艾草菖蒲等来驱邪避鬼。甚至连名字都不一样，午日节、五月节、龙舟节、浴兰节、诗人节等的说法五花八门，也都是说一个节日。不过总体上，都属于大同小异的范畴。 好在上海原租界区国富门路六十九号这公寓楼里以过端午节的名义聚在一起热闹的这些人，虽然出身籍贯都不一样，至少端午节吃粽子这个传统都是有的。 毕忠良带了刘兰芝第一次到国富门路的公寓来吃晚饭，唐山海和陈深等人当然不能只是准备粽子。下厨的活儿主要还是徐碧成和苏翠兰包了，其他人打个下手，趁着毕忠良没来的时候，李小男已经忍不住偷吃了好几口菜，被陈深拎着耳朵给甩到楼上去了，严令不到吃晚饭的时间不准下来。唐山海捎着从华懋饭店里打包的几食盒的招牌菜回来时，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楼上李小男对陈深不满的嚷嚷也随着浓浓的烟火气息飘到了他耳朵里，嘈杂又喜庆。 过节的粽子都包好了，苏翠兰在李小男的协助下满满当当地包了两三个大箩筐，她还怕不够，因为她想送给很多人，楼上楼下的唐山海和陈深等人自然是要送的，行动处里苏三省的上司什么李主任毕处长也是要送的特别是毕忠良今晚要来吃晚饭，一定要多送点。还有苏三省那些手下，也得意思意思送一些过去。她没有本事也不懂这些上层人的交际，只晓得苏三省是硬靠自己的一身本事做上了好职位，总想尽量帮自己不怎么会说话的弟弟讨好一些周围的人，她不求什么，只希望苏三省的路走得更顺畅点罢了。 怼了一通李小男从楼上下来，陈深看见唐山海脱了外套露着西装小马甲在桌上摆着华懋饭店里特意带回的菜，香气扑鼻，还热乎着呢。 “我说你也真是，平时没事就去吃华懋，老毕这些人吃得嘴上都要没滋味了，才心血来潮要来咱们家吃些家常菜，感受感受咱年轻人的气氛，你还又去买华懋饭店的这些老几样，会不会做人哪你”陈深说着就走过来一只手搭上唐山海的肩膀，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去拈了个盘子里的烤虾来吃。 “吃惯了的至少不难吃，碧成他们又没那么多时间准备一桌子菜，我买几样好歹能凑数。”唐山海摆完了菜，随口解释，说完了猛然看了眼陈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睛一瞪，陈深讪讪放下。他回味了一下陈深刚才的话，感觉有个词好像很新鲜，“咱们家” 陈深瞧着他认真皱眉思考的神色，脸上一乐，咬文嚼字重复了一遍，“对啊，就是咱、们、家呗，这一栋公寓不就是我们的家吗，虽然是楼上楼下，但都是一栋楼里就别斤斤计较啦” “谁说我计较了”唐山海又瞪来一眼，望见陈深更加裂开的嘴角，觉得自己好像又给了对方蹬鼻子上脸的理由，板着脸收拾掉空了的食盒，直接要去厨房帮忙。 “哎，不计较好，不计较好，咱们家里人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陈深冲着他的背影喜笑颜开，随手又拈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尝出了几分甜滋滋的味道。 毕忠良难得的一身青布长衫，比平日上班西装革履的职业装多了几分儒雅秀才的味道，与一身素雅的刘兰芝相得益彰，携手走进国富门路公寓大门真如一对普通的白领夫妻，令苏翠兰眼前一亮，用刚学的夹生上海话直嚷着侬好侬好，老配老配。 女人们到了个新居所，最快拉近关系的地方就是厨房。刘兰芝进门脱了外套在陈深和李小男的带领下欣赏完自家阿弟的“狗窝”跟李小男特意修饰过的“金窝”之后，拉着李小男的手就直接去厨房给苏翠兰和徐碧成帮忙了，苏翠兰拦也拦不住，打心眼里觉得这什么处长夫人一点上海有钱太太的架子没有，老面善了，一看就是个心眼好的。 毕处长对陈深的狗窝还是金窝都没兴趣，陪着刘兰芝看了眼附和了几句妻子对陈深快点找家主婆的念叨就往唐山海屋里钻。他更有兴趣听唐山海介绍收藏的那些洋酒洋烟之类的东西，这个才更对男人的兴趣爱好。 陈深听刘兰芝念完了往厨房去了暗暗松了口气，转身也往楼上唐山海家里跑，毕忠良已经在吸一支雪茄优哉游哉地趴在窗户前跟唐山海聊着什么了。 “这都快吃饭了，就这么点时间，老毕你还要顺人家一支雪茄啊。”陈深嫌弃地一撇嘴，一屁股坐沙发上，自己点了根樱桃牌香烟抽起来。 “又没抽你这个小赤佬的，瞎替别人心疼什么。山海都没说什么。”毕忠良骂了他一句，转而对唐山海道，“山海，这牌子不错，下次给我带点。” “行，处座喜欢就是我的荣幸。”唐山海满口答应，不带一丝皱眉的。 “看人家，”毕忠良借题发挥瞪了眼陈深，“多上道，我要等到你给我带雪茄，大概下辈子都等不到。” “哟，想抽雪茄呀，早说嘛，我给你去买啊。”陈深呼出一口烟，对着毕忠良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上，白生生空荡荡的。 “呸，”毕忠良一啐，眼光像是要把陈深的手给剁了，“让你去买，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跑路费都比车夫贵好几倍” “小气就小气，找什么借口。”陈深白眼了他，看向一边保持微笑旁观的唐山海，“唐队长心情不错嘛，刚才在聊什么啊” “在聊钢琴，怎么，你有意见”毕忠良先于唐山海开口，狠狠怼了眼陈深。 陈深吸了口烟又吐出来，“喔，我能有什么意见。钢琴这事，唐队长才懂，他没意见就好啦。对啦，说到钢琴，老毕你这么长时间一毛钱的学费都没交过，还好意思让唐队长送你那么贵的雪茄，你这做上司的，脸皮还真亏你还是我大哥呢” “陈队长误会啦。”唐山海悠悠然开口，一脸笑意地向陈深解释，“处座可没有占过唐某的便宜，教钢琴和送雪茄都是我自愿，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看得这么严重。况且，处座打算回给我的礼，那可比这些小玩意儿贵重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7章 295得宠与失宠（2） 295得宠与失宠2 陈深瞪大眼睛，满脸不相信，“哟，唐队长这是给老毕说好话呢你别蒙我啦，老毕这人我还不清楚，你说他多能干聪明比鬼还精我信，说他舍得花大钱给你回礼，那打死我都不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也不信他要是这么大方的人，还至于为了省几个学费就麻烦你来教他学钢琴” “小赤佬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毕忠良奔到沙发前想推下陈深的脑袋，被“小赤佬”机灵地躲了过去。 “能用钱买到的礼物多贵重都不稀奇。真正贵重的，往往是那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唐山海没抽雪茄，隔着雪茄和香烟的烟雾稳稳当当站在窗前看着陈深和毕忠良你来我往的互怼更有种隔岸观火高深莫测的疏离感，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几分云里雾里的矜持。 陈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不跟毕忠良闹了，只是盯着自己的老大哥，面上露出了些不太相信的神色，眼神加戏得厉害，复杂深沉，好似在控诉为美色所迷惑的昏君，“老毕，你到底答应给唐队长什么了，不会比我还得宠了吧” 毕忠良气得一笑，顺着陈深的话就往下说，“是，是，你说得对，你失宠了，被我打入冷宫了，以后甭见面了啊。就你这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儿，一张到了我面前就犯嫌的破嘴，早该被赐死了” 陈深立即戏精上身，比李小男还夸张，捂住脸失声痛哭，幽怨无比，“当初是你说自家兄弟不用在你跟前装的，现在又嫌弃人家说话太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一会儿一变，还要找借口，臭男人” 演得跟真的似的。唐山海默默看着，感叹陈深真是生错了时代，至少是入错了行业，就这演技，这份人才，当什么行动处的特工啊，爱好什么理发啊，人家就该是去当电影演员当明星的料，瞧瞧这小白脸，这说入戏就入戏的能力，保准能成为最当红的男明星。 “笑，你还笑你这个狐狸精，都是因为你，老毕才把我打入了冷宫，会喝酒会抽雪茄会弹钢琴了不起啊”陈深听到了唐山海没忍住的轻笑，马上抬起头来，愈发精神地控诉对方，故作的幽怨刻毒的语气一看到唐山海忍俊不禁憋笑的俊脸就破了音准，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 “得了吧小赤佬，这么戏精你怎么不去李小男的明显公司当演员啊，正好，小两口都是演员，配得很，你嫂子一定更高兴了。”毕忠良受不了地一脚踹过去，总算踹着了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兄弟。 “处座只是答应我，等苏三省这段时间的侦查结束，侦讯车的正式分配手续下来，咱处里分到的侦讯车主要由二分队负责。陈队长不必太担心失宠的问题，你还是行动处的一枝花，毕座门下第一宠啊，阿四都不及你一根手指头，我不跟你争这个。”唐山海咳了两嗓子，将自己脸上不严肃的笑意都清场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道出了之前毕忠良与自己对话最主要的内容。 “什么这么好的东西竟然第一个分给你了完了，这下真的失宠了。”陈深提高了声音嚷了一下，顾不上怼对方揶揄自己和阿四比的话，接着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气得蹬了两脚空气。 “喂，你真的要把侦讯车交给二分队不是说给我的嘛课都要让我来上了结果好处全是别人的啦”徐碧成上来请几位大爷下楼吃饭，趁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走在前面，陈深刻意落在最后拉了拉毕忠良的衣角，眼看跟前面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才小声凑在毕忠良耳朵边问道。表情比方才正经多了，认真地透着点不高兴的意味。 毕忠良点了点头，显示这事他已经决定好了，没有转圜余地了，瞟了眼陈深，“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要把车给你那李默群心里又要犯嘀咕了给唐山海不挺好，表面上他是李默群的人其实还算是跟我们有合作的，那李默群没什么可说的了，唐山海也觉得我重视他，大家都高兴” “那我要不高兴呢”陈深眨了两下眼睛，斜着看毕忠良，似笑非笑，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不高兴呗。”毕忠良双手一摊，十分地无所谓。 “偏心”陈深嘟囔了一句，心里也犯嘀咕，不知道毕忠良此举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用意。 毕忠良说是来吃顿便饭，实际上国富门路公寓里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没人真会随便给他弄顿饭，人情世故如此，大家都懂。因此在看到楼下饭厅里一大桌家常菜和华懋饭店的外援菜色时，毕忠良面上不悦内心平淡地责怪了几句，也就不说什么了，带着众人笑呵呵入了座。 苏翠兰只是在厨房里忙活，不敢入座，任凭李小男和刘兰芝怎么劝也不肯，说还有汤要看着，虽然菜基本都上了，也还有清炒几个素菜等一些杂活，自己在厨房比较自在。李小男看她对着毕忠良确实不大自然，也就不再劝了。 看着饭厅里那些各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贵人”们入席，苏翠兰感觉还像做梦一样，自己的弟弟居然跟这些人是一起做事的。每次想到苏三省，她都觉得很骄傲，来到上海后，这份心情尤甚。 苏三省今晚不能回来吃饭，这事苏三省自己跟她说过了，言语之间还有点叫她不要再麻烦唐先生的意思，人家人好也不能没事就打扰别人。苏三省说自己是新来的，多做点事是应该的，加点班晚点回来算什么，这不愁吃不愁穿的还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就该知足了。被自己弟弟这么洗脑加数落一番，苏翠兰轻易就接受了苏三省的说辞，不再心心念念想苏三省回来陪自己吃顿饭了，其实，苏三省说什么，她都是会听的。她所能依靠的亲人，家里唯一的男丁，就只有苏三省了，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 苏翠兰对现在的生活总体是很满足的，除了还少一个弟媳外。她一边专心地盯着炉灶上瓦罐里焖着的鸡汤，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带些什么菜当苏三省的晚饭，粽子是必须要有的，等饭厅里的贵人们吃得差不多了，肯定能剩不少菜的，到时挑些苏三省喜欢的就行了。 满桌菜色之外，唐山海自然还带了两瓶洋酒下楼，陈深早前也特意买了两坛花雕和几瓶格瓦斯回来。今天这顿饭怎么也算是在自家吃的，不像在外面那么正式，毕忠良也有意随意一点，刘兰芝就不想喝什么红酒了，跟李小男两人一人倒了杯热茶放在面前。 毕忠良在李默群面前都坚持着喝花雕，这次当陈深动手给花雕揭盖时，他却拦住了，指着唐山海道，“今天破个例，就喝你那洋酒了。总是喝白酒，不尝尝洋酒的滋味，说不定以后也是个遗憾。” 陈深一脸兴味地看着唐山海满是揶揄，不知是挖苦谁，“你看看，你看看，唐队长，以后老毕占你便宜就更加理直气壮了啊。” “这话说得，那么，希望陈队长以后找处座借钱时也能有自己占便宜的自觉好了。”唐山海开了瓶威士忌，给毕忠良倒酒，耐心解说，“这是度数较低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不用像葡萄酒那样醒酒也可以，开瓶就能喝，处座可以尝尝。” “什么醒酒不醒酒的，我没那么多讲究，你让我说说十年花雕和三十年的花雕还有跟女儿红竹叶青有什么区别我倒是能跟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的。”毕忠良把玩着酒杯里的液体，自谦中透着几分沉稳的炫耀。 餐桌是长方形的红木桌，刘兰芝和李小男坐一起，唐山海和徐碧成坐一起，其他两边就留了陈深和毕忠良一人一边。 待人都坐定后，陈深先拿了格瓦斯，起了个话头，“来，咱们毕处长和毕夫人还是第一次来下属的公寓里慰问我们，这第一杯一定要敬你们。” 毕忠良嫌弃地看看他的格瓦斯，“说敬酒你这敬的是酒吗我是无所谓，早晚有一天你还要因为这个吃亏的，小赤佬” 刘兰芝扯了下毕忠良，不满于今天这个高兴的日子毕忠良还要骂陈深，赶紧笑着对陈深道，“陈深，你这酒敬不敬我不在乎，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结婚喜酒，那才好呢。”说着笑看了眼一旁低头装无辜的李小男。 唐山海保持微笑，本不想参与什么，哪想脚下陈深那臭脚硬是伸过来撩了他一下，明里暗里要他帮忙转移话题，无奈之下，唐山海不得不也举杯向毕忠良和刘兰芝敬酒，帮陈深转移话题，“这些饭菜都是苏姐、碧成和小男帮着做的，我去华懋饭店买了些菜，处座和嫂子难得过来，希望能吃得开心。” “开心，开心山海你这地方弄得不错的咧，这些菜我不用吃，闻着都觉得香，苏姐和碧成还有小男都很能干。”刘兰芝果然注意力被唐山海吸引过去了，喜滋滋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8章 296苏三省归家 296苏三省归家 毕忠良摆出了不开心的表情，“不对吧，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山海这都在家里吃饭了，你叫兰芝嫂子没问题，还叫我处座，是不是太见外了” “好，大哥，请，我自罚一杯。”唐山海从善如流，抬眼笑意盈盈向毕忠良举杯，仰头先干了一杯。 众人茶酒格瓦斯混用着，随便又亲切地觥筹交错了聊着吃喝起来。 大概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动静。 今天毕忠良开车带着刘兰芝来国富门路，没带上刘二宝，所以也没人通报是谁到来。不过那人好像有钥匙，推开了大门，慢慢地走过院子，进入了虚掩的楼下大门，进入客厅。 脚步很轻，声音闷闷的，又慢，大家几乎猜到了是谁。果然是苏三省。 他眼神依旧那么阴晴不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浑身都带着莫名的湿气和凉意，当着满桌言笑晏晏宾客的面进了门，眼眸一抬直接盯上了唐山海，炽热又充满了不详的气息，跟上海军统区被悉数捣毁的那个雨夜上出现的模样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深不由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夜色晴好，无风无雨。并不是那个雨夜，苏三省的脚下，也并没有湿透的裤管上洇下来的水迹。 他又偏头看了看唐山海，这人倒比他镇定多了，含笑看着苏三省，好似有些惊喜地站起来，迎过去，“苏队长今晚怎么回来了正好大家在吃饭，来，坐，处座和毕太太也在这儿。嗯你去医院把石膏拆了吗”上前拉着苏三省没受伤的手就往席上入座坐在了陈深的身边，也让陈深隔开了自己和苏三省。 苏三省笑着点头，“其实是医生言过其实了，故意说得严重点好让我重视不敢用这只手。毕竟没伤很严重，就是轻微的骨裂，好得很快的，今天去医院里拆了石膏”苏三省转着那只有过伤的手，从外表已经看不出异样了，只是用起来略略有些迟疑的样子，“再过几天，我想拿枪也该是没有问题了” “那恭喜了，挺好的。”唐山海闻言含笑祝福。 毕忠良不像陈深那么马上摆起了臭脸，只是恢复了毕处长了惯有的套路笑容，话里有话地随意问着，“这是影佐答应你放假了，还是你们抓到什么电台可以提前回来了要是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马上为三省你庆祝一番了。” 苏三省被唐山海拉着来到桌前，向毕忠良微微鞠躬后以及跟其他人点头问好后，才端正坐下，规规矩矩回答，“没有这回事，影佐没见过我，目前我们也没抓到什么确切的敌方电台。就是，南造云子小姐结束了禁闭期，今晚要替我值班，本来我们就是轮班的，所以我就先回来吃晚饭了，顺便看看我姐”说着苏三省的目光瞄了眼欣喜站在厨房门边喊了自己一声但是没有大步过来的苏翠兰，“没想到毕处长和毕太太也在，当真是荣幸。”苏三省望见了唐山海给自己倒满的一杯酒，接受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善意提示，马上举起酒杯，向毕忠良敬道，“我一定要敬毕处长一杯酒，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随着毕忠良的微微颔首，苏三省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南造云子提前出来了原来如此。”毕忠良心中微微诧异，不过也很快释然。要是影佐想饶了苏三省，通常不会主动去找苏三省，只会通过自己来办程序。至于如果抓获电台这样的大事，早就有人汇报自己了。 陈深喝了口格瓦斯，郁闷之余想到了唐山海可能会有的担心，于是桌子底下拍了拍唐山海的大腿，表示就算换了南造云子负责电讯车，对于今晚他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不管南造云子还是苏三省，由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都会有人要倒一个大霉。 李小男努力咬着口中的鸭腿，手指油滋滋的也没在意，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 徐碧成在唐山海一个眼神的安抚下心神气定地夹了些菜，放到了对方碗里。 随着苏三省的到来所降临的一时的凝重气氛，全然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三省不怎么喝酒，以前是没条件经常喝，后来到上海了也不怎么会跟上司和下属搞应酬除非是实在没法推脱的场合，一来是光靠薪资手头拮据没法打肿脸充大方二来也是因为他认为要做一个优秀的特工就应该最好少点被酒精污染头脑的机会。所以至进入特工总部行动处之后，苏三省的酒量一直没什么机会得到锻炼，都是李默群在场时才意思意思喝一两杯红酒，是以自然是可想而知地相当有限。 但是面对唐山海倒来的威士忌，苏三省没喝过几回洋酒也一气喝光了，在毕忠良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了下来。 这杯酒仿佛取悦了毕忠良，他马上让唐山海给苏三省又倒了一杯，拉开了今晚行动处处长和手下三个分队的小队长们共济一堂其乐融融的序幕。 李小男和刘兰芝吃了会儿嘀嘀咕咕一起先下了桌，没过一会儿又拉着苏翠兰回到了桌子上吃饭，这时厨房也不用烧什么菜啊汤的了。苏翠兰浑身僵硬地，一双手不知道摆哪儿好，对着身边人傻笑，只看着苏三省的时候充满了浓浓的亲切柔情，但是见苏三省和毕忠良在对话，她知趣地不敢说什么话，也就多夹些菜到苏三省碗里。 唐山海和陈深各喝各的，各吃各的，却无不在关注苏三省与毕忠良的对话。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值得特别注意的信息，从第一句问了问南造云子之后，毕忠良并没有在持续问关于电讯侦缉车那边什么事。刘兰芝、苏翠兰和李小男这几个妇道人家在场，他不会提太多工作上的事。 “哎呀，这些天也真是辛苦三省你了。我相信，你的努力肯定不会白费的，我和影佐都看在眼里。”毕忠良呵呵笑道，转而面对苏翠兰一副自责的语气，“苏姐，这些天你也受累了啊，放心，咱处里不会亏待三省。” “没事没事，三省他能干，我我高兴，我住这儿，大家也都照顾着我呢，唐队长，陈队长，徐先生，还有小男姑娘，都特别特别好。还有，这些天都是麻烦唐队长给我们家三省带饭，是唐队长受累了，我谢谢你了，唐队长”苏翠兰说到后面，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唐山海鞠了一躬，朴实憨直得让人发笑。 苏三省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是一个笨嘴笨舌的女人，她在村上算是那些村妇中能干伶俐的了，小时候护着自己敢直接上来拿根树枝就跟地主家的恶狗对着干。她在这些人面前如此谦卑又不自然，不过是因为她自知自己的阶层太低，与这些人没法自然地相处，别人对她好一些，她都像受了恩赐一般受宠若惊。没有人嘲笑她，但她首先就让自己成了可笑的一个存在而这一切都并不能怪她。这让苏三省有些难受，他低下眼睛，又抿了口酒。 “苏姐客气了，我就顺路带个饭，也不会做饭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后不说这话了啊。”唐山海笑了笑，对着苏姐连连摇头，白牙晃了晃，硬生生显出了几分羞涩，在坐下来之后，他看了眼苏三省，像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一下，“苏队长，这酒你以前没怎么喝过的话，第一次不好喝太多。” “大概是你的酒好喝点。”陈深放下了格瓦斯，随手拿了手边一个还没用过的空酒杯，那筷子敲了敲杯沿，“看得我都有些好奇了，要不唐队长给我倒一杯尝尝” 徐碧成沉默地吃菜，对于陈深这种时不时地找欠行为习以为常，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了现在。 唐山海把剩下的半瓶酒朝陈深一推，笑眯眯的，跟只装腔作势的骄矜小猫儿一样，“都给你，陈队长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千万不用跟我客气。” “我来给你倒吧，难得看你喝酒，今天在自个儿家里，喝醉了也没关系。”李小男积极地上前倒酒，压根不管陈深投射来的白眼。 “就你们这关系，早点定下来吧，也省得还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地分开睡。”刘兰芝没忍住又提起了自己的心病。 “我看也是哈，陈队长和李小姐看着就像是一对儿的。”苏翠兰讨好地附和，刘兰芝眼睛一亮。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看对吧，我问过别人也都这么说，可我这个弟弟就是不肯听话，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他操碎了心还要嫌我麻烦”刘兰芝像是终于找对了人抱怨。 “哎呀嫂子，这好好地吃顿饭，咱咱就不能继续好好地吃饭嘛，来来来，我给你一块焖鱼肉，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其实我还指望你和老毕啊早点给我生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呢，那才是你们最该关心的懂不”陈深满脸堆笑地卖乖，给刘兰芝夹菜。 “你小子别扯淡扯我身上来，一天不骂你就皮痒是吧”毕忠良指指陈深，眼睛瞪得没脾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9章 297男人们的话题（1） 297男人们的话题1 女人们不太喝酒，一般的酒席吃吃菜很快就饱了散了，于是之后的酒桌上就完全成了男人们的阵地。刘兰芝和李小男还有苏翠兰吃得差不多了都一起去楼上李小男的公寓里待着闲聊。 李小男是演员公司的小演员，知道的明星八卦多，什么流行的服装发型也知道不少，她一个话头提起来就能让刘兰芝感兴趣地参与，苏翠兰什么都不懂，但是听李小男通俗易懂的讲这讲那，感觉自己也能听得懂，很愿意听。 这三个女人上了楼后，毕忠良喝了口酒，神色玩味地看着桌上剩下的人们都是这栋公寓里的住客，也都是自己的手下至少名义上都算是自己的人。 “今天虹口饭店日本高层军官有个舞会，也在庆祝。” “喔他们也过端午节不是啊，他们的男孩节不按农历算，应该是过完了的。”陈深接话道，眨了眨眼睛，“是又来了什么好消息” “最近这些日子，哪一天日本人没有好消息就算真没有，也会说大局有利于他们，全局优势依然牢牢掌握在手里。”毕忠良哼道，似有不屑。 唐山海点点头，沉吟道，“袭击珍珠港之后，日本人在南进战场上就算没有达到最初预计的快速胜利，也是占尽了优势，不但打了个漂亮的开局，近期还全线封锁了全国海上交通，基本锁死了海外援战物资运输内陆的海上路线。逼得咱们原来的蒋校长和英国人啊都不得不合作组成远征军进入缅甸要保住仅剩的陆上运输”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姓蒋的这些手下啊十个里面都找不出一个全须全尾的真能办事的来，拿着外国援助物资来中饱私囊的废物比比皆是，那英国佬也都不靠谱，这不是刚撤退回来吗，所谓的远征军伤亡过半，剩下的不是被打烂也是被打残了。”苏三省冷淡地开口，接着唐山海的话。唐山海抬头，目光飘忽了一下从他脸上掠过。 苏三省已经不知不觉喝完了第二杯酒，伸手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开始喝。 “哎，说到这远征军，我听说啊，那老蒋还是想搞第二次远征进军缅甸的，英国佬说起来坑了远征军一把可自己也伤亡惨重，两方还是要合作的吧，哪怕这第一次合作不愉快，第二次有经验了大概会好一些，那日本人就不太妙了”陈深貌似无聊地插话。 “你好像巴不得日本人倒霉别忘了我们现在跟谁做事”毕忠良顿了顿酒杯，发出一声敲击桌面的闷响。 “我们跟汪主席做事啊，汪主席跟谁我们就暂时跟谁呗，那汪主席以前还跟老蒋做事呢，也未必就会一直跟着日本人做下去嘛”陈深咬着筷子狡辩。 毕忠良拿起一根筷子就扔过去，当然没扔到，“以后这屁话少说” 徐碧成默默起身，去厨房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放在毕忠良手边，再返回原位到唐山海身边坐下。 “其实，本月上旬，美国人和日本海军在中途岛不是打了一场的吗日本人似乎输了一把大的，海军损失惨重，但是具体的战损情况，日本人这边没有公开，自己国内都在鼓吹持续胜利什么的，对中国也有意封锁了大部分美国那边的消息”唐山海抿了口酒，好似很随意地聊起来，“如果日本海军这边在太平洋的优势没有了，那往后这场战再打下去” 陈深更无谓地笑着接话，“全世界都知道美国人不好惹，日本人发了疯偏要去惹，国内还搞全力的动员令，一切为了他们疯狂的战争构想但是目前来看，至少他们南进的战略目标短期内也是达不成了日本人输不起也得输” “我倒认为，日本人没那么快认输的，狗急还要跳墙呢，他们输不起，如果南进不行，就更会紧抓中国不放了”苏三省又冷不丁地插进来一句。 毕忠良朝他们摆了摆手，很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太平洋战场那边什么情况日本人自己都忌讳说太多，咱们又不是相关部门，听说的也都是小道流言。日本军部高层今儿开个舞会，反正是为了庆祝，提升士气吧，不提中途岛这事，”毕忠良压低了点声音，“好像最近刚确认了，上个月日本人对太行山那一带进行扫荡，狠狠打击了一下八路军，摧毁了他们的指挥部，击毙了一个将领左权听说过吧，让小日本吃了好多亏，也是个眼中钉。这次没那么幸运，中招了，延安那边追悼会都开过了，日本人得到了确定消息那喜庆得” 毕忠良话未说完，楼上噗通传来声响，几个男人转头望去，是李小男蹦跳着下来了，面色愉快，对着众人的目光一脸无辜，“哎呀，吵到你们了我就下来拿我那瓜果盆上去呢，跟兰芝姐她们聊着聊着才发现之前我把瓜果盆拿下来竟然没带上去，你们继续聊啊，不用管我”说着李小男脚步轻快地去到客厅靠墙的长沙发边的茶几，弯腰端起那盛满了瓜子花生小糕点的大盘子。 “已经这么胖了，小心再吃下去没人找你拍戏了，连个一句话台词的角色都不会找你”陈深忍不住开启习惯性的嘲讽技能。 李小男瞪他一眼，悄悄抓了把茶几上烟灰缸里的花生瓜子壳攒在手掌，一手端着瓜果盘走到陈深身边就在头顶上撒下来撒个正着，然后蹬蹬蹬地跑上楼，咯咯地笑着，得意非常，“我要是胖了没戏演了那就吃你呗，有什么好犯愁的” “不要脸”陈深拍着身上的花生壳瓜子壳，气急骂道。然而李小男已经上楼去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该”毕忠良啐他一口，“瞧你这德性，惹谁不好惹女人” “这大概就叫，自作孽吧。”唐山海看着陈深头发上东一瓜子壳西一花生壳的狼狈模样，微微一笑。 那些不能说的沉痛，有的时候，只能以这种漫不经心嬉笑怒骂的方式遮掩过去。 李小男懂，陈深也懂，唐山海更懂。 说起日本人最近的战局势态，毕忠良似乎深有感触，憋不住话了，“扫荡了八路的一个重要根据地还弄掉了对方一个有威胁的高级将领，对日本人而言当然是好事了，除此之外，国军那边浙赣战场上听说也是势如破竹，国军除了起先抵抗了一下，后边基本采取守势，没打就先撤了，日本人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不少战略要地。” “哟，看来这日本人自从偷袭珍珠港以来好事还是不少的，得罪了美国人到目前说起来最大的影响也就中途岛输了一仗，不过他们的战略资源可都迅速补充上了，除了有些英美生产的货物进口难了外”陈深满不在乎地聊道，心里了然唐山海最近看报纸时常紧锁的眉头是在愁什么了。 千方百计送了情报出去，并不是每一份有用的情报都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尤其是碰上了无能又自以为是的情报决策者的话。唐山海之前那么努力地奔走收集浙赣会战的重要军情，发出了情报看来并没对战局有什么正面一些的影响。不过，话说回来，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在双方本就实力差距巨大的情况下，即使有些情报可以早做准备，要想取胜也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只一味责怪正面战场上的国军太无能好像也不大公平。 “你以为珍珠港是为什么发动的还不是为了资源，不然被美国封锁了日本人这边又被中国战场拖着可就真的要完蛋了，打美国就是日本人狗急跳墙了想赌个大的。”毕忠良说了两句自觉没趣，“得得得，你还是日本陆军学校毕业的呢，真说到这些，你比我懂。” “懂有屁用啊，以前学校里学的都用不上了，咱现在不是军人，是特务，是汉”陈深看看毕忠良瞬间要黑下去的脸，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苏三省面无波澜，开口却透着浓浓的刻毒，喝下了杯子里的一大口酒，说道，“姓蒋的在浙赣准备的兵力比日本人要多，竟然打成这熊样，还不如那些装备差远了的八路。但凡开头吃了个败仗，后面他只会让下面的将领一路撤，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得好听是保存实力，其实不就是不战而撤，不管老百姓就顾着自己逃命，被少数日本人追打得哭爹喊娘手下其他派系各有各的打算，小心思多得很，援而不救的情况也多得很，不少当兵的与其说是被日本人弄死的，不如说是先被自己人给活活坑死的。不像日本人，至少他们内部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所以说中国人被日本人看不起，也是活该。” “苏队长说的是一方面，不过日本人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齐心。”唐山海悠悠然道，“光是类似的情报机构日本人就在中国弄了多少个了，信奉什么分而治之，就说上海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特高科，梅机关，海军省的情报机构，咱们特工总部，隶属不同的部门又互有交叉，对了，外务省自己还弄了个石井公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0章 298男人们的话题（2） 298男人们的话题2 陈深一拍桌子，看着毕忠良，“石井公馆这，这个我可记得，老毕你差点在他们手上栽过跟头，去年还是前年来着，咱抓过一个疑似共dang分子还记得不，结果被外务省那个外交官叫石井英一的找上门来给训得跟孙子一样，把这人捞出去了，石井现在靠着他负责处理石井公馆的一切事务，小日子美滋滋的，那经费花得也比我们爽多了，都是当汉奸的，人家这才叫吃香的喝辣的，当得有滋有味快活似神仙” 毕忠良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算了吧，那人是留学日本学新闻做记者的，笔杆子厉害着呢，人家日本人不是说嘛，这家伙一篇文章，什么什么兴亚建国论，可比他们一个师部军团还厉害，你跟我和人家一比，那就是没文化，把你放到那位置上，你也写不出那么漂亮的场面文章” 陈深摸着脑袋，忽然笑了笑，很有点灵机一悟的意思，“别说，老毕啊，仔细想一想，你看我们汪主席，还有周市长，哪个不是笔杆子厉害起家的，就是那共fei头子毛也好周也好，也都是书生投笔从戎的所以说，人还是从小要多读书，书读多了真的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都不是空口说的。” “陈队长这番话很有见地嘛，”唐山海抿了口红酒，点点头，“虽然有些功利，却是实话。所以我很不赞成什么书生无用论，那都是真书生用来忽悠那些不会读书的人的，书生救国能救得，误国也能误得，书念好了笔杆子拿得漂亮了不管你做英雄还是做像我们这样跟随汪主席和平理念的人，都有用。” “不错不错，”陈深拍起手掌，眼睛放光地瞧着唐山海，“像唐队长这种念了一肚子洋墨水的，在特工总部那几个日本顾问眼里都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有用多了。可惜我年轻时太放荡，没有认真念书，去日本军校学习也主要是混日子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毕忠良对着陈深嘲讽地一笑，“你这么大把年纪说这个有什么用啊，咱又不可能打回娘胎重新念书了。” “老毕，年纪真大的可只有你”陈深一撇嘴。 毕忠良不理会陈深，自顾自感慨， “读书读得多是好，也得分人，文人啊不识时务更早丢了性命的也多得很，这些人不读书活得还能久一点呢，就那个叫什么姓朱的，早几年就开始在报纸上骂日本人骂汉奸，文笔也玩得溜溜的，还改了咱汪主席的那首最出名的诗慷慨篇，本来是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改成啥了” “当时慷慨歌燕市，曾羡从容作楚囚。恨未引刀成一快，终惭不负少年头。”唐山海面带微笑地好意提醒道，“是朱惺公写的吧，原本是大美晚报副刊主编。我闲来无事看过行动处的档案，两年多前此人被杀就是处座的手笔，日本人还对行动处进行了嘉奖，这个人没死之前就是日本人眼中钉肉中刺了，下笔如刀，诋毁日本人所说的东亚共荣论，十分诛心了。” 陈深眼睛一抬，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个啊，杀文人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老毕那时也为难，可劝也劝了好说歹说，没办法啊。” 苏三省目光却凌厉了一下，倏忽即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时我接到了命令，军统上海区本来是想对他进行保护的，没来得及啊” 毕忠良似乎是很可惜地叹息了一声，“杀文人没有好名声，李默群这个老狐狸不肯自己动手，丢给我去干。我能怎么办呢要是能说得动他给日本人服务，我好处才更多。但这人读书读死了，就是脑筋转不过弯子来，日本容不得他，他这也算咎由自取了。要是他能识趣点，像那写兴亚建国论的作者啊，何至于此啊，现在坟头上的草都长了好几波了，有什么用呢嗯，我想起来了，写兴亚建国论的这个作者的名字是” “袁书，写兴亚建国论的作者就是袁书，这家伙还挺命大的，这人也在我们的刺杀名单上，没让飓风队动手，我们觉得这就一文人好下手，伏击过他一次，倒折了我们当时好几个弟兄，日本人保护他很上心，平时出入都几个便衣高手跟着，很难下手，飓风队后来还打算下手的，没来得及。”苏三省提起这人也有了印象，喝干了酒杯里最后一口酒。 “你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了前两天看到的一篇报道，假惺惺地庆祝日军最近的重大军事胜利之余，也说敌方有许多高素质的将领，他们灵活精道的战术运用以及勇敢无畏的精神值得日本人学习，其中就提到了不少跟日本人战斗中死去的国军还有共军的知名将领看来那时候石井公馆就接到左权去世的消息了”陈深看向毕忠良，“老毕，咱们眼界就是特工总部这一亩三分地，太窄了，你看看人家，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在日本人那里也比我们吃得开，说什么话日本人都愿意听还乐得被使唤” “呸”毕忠良啐了一口，“日本人会听中国人使唤吗就算是这样也是装出来的袁书这么写还不是要迎合日本人这些虚伪的武士道精神啥的你以为这真是袁书自己要提倡的啊他能混这么好就是因为比我们更擅长拍日本人马屁还拍得特别不动声色特别合日本人胃口罢了小日本就是这样，他占尽优势了，胜利在望，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是敬佩别人，其实还是想耀武扬威炫耀自己不但胜了而且胜得多么符合天理多么理所当然罢了，要让败者拜倒在他们的光辉下更加甘心失败永远爬不起来武士道精神，哼，南京屠城杀光了几乎一城人，再惺惺作态赞颂一下敌人当中的勇者，让败的人都觉得感动有点脑子的都心里明白，丫小日本做的这都什么鸟事” “谁让人家现在国运昌隆呢，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屋子里大家都是自己人，发点牢骚都能理解吧，是不是啊，苏队长”陈深挑眉对着苏三省，暗含着不痛不痒的警告。 “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当然说点什么话都没什么要紧，但我想，出了这屋子，我们总还应该记得自己是特工总部的人，大家都在为汪主席，为日本人办事。”苏三省看了看桌上还有没开封的格瓦斯，拿起一瓶特意开了瓶口递给陈深，“敬陈队长。” “哎，苏队长客气了。”陈深意外地没有拒绝，拿过格瓦斯，可没喝，只是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喝了口酒，兴致勃勃地跟苏三省道，“苏队长才来特工总部没多久，这忠心耿耿得，怪不得深得李主任和影佐器重。不过，我跟你说句自家人才会说的话，这现在嘛日本人是风光，但这风光不见得能一直下去，那美国佬和英国佬都不是吃素的，要我说，咱们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在日本人那儿也没多受待见的，有机会还是应该多给自己找找后路一个人势单力薄不好找，咱就要抱团找，别互相斗来斗去让日本人看了笑话对不对” “就你话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早点退出去当个剃头匠么这叫什么退路哪天走在街上，人家日本兵拿你脑袋练枪，说崩就崩了你能找谁说理去这世道，不招谁不惹谁你以为自个儿就能过太平日子了”毕忠良一脸嫌弃，指着陈深的鼻子就差说他天真。 “我觉得陈队长说得也有道理。就是这退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退路，要是看不清走了死路，那不就白瞎了聪明人那么多，也没见少死几个。”唐山海听着他们对话，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冷不丁地冒两句话。 “不知道陈队长是想走哪条退路啊说出来听听也无妨。”苏三省不知不觉拿出了几分诱供的本事。 陈深放下酒杯，笑容一现，看了看毕忠良熟悉他的人特别是在场除了苏三省以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他要开始天花乱坠胡扯了，“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哎，就跟老毕说的一样，就是想开个理发铺，当个剃头匠，这国内要是不安全，咱们去国外啊，要是日本人到时候真不行了你说咱们好歹在这个部门，消息肯定比一般老百姓要知道得早点是吧，提早找个门路买票去国外，什么美利坚，英吉利的都行，听说外国华人也不少，还有唐人街之类的我不会英文没关系，先去唐人街开店，肯定能混日子。老毕没有一技之长，那我就勉强收留一下，你给我做个洗发小弟或者学徒” “想得美哪你”毕忠良愈听愈发觉得陈深在拿自己找乐子了，看唐山海一本正经憋笑的模样就更觉有气，拿着筷子又想扔陈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1章 299闲来做场梦 299闲来做场梦 “怎么啦这是，我听到陈深说去美国开店，那挺好啊，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比现在强得多带上我们，我也去你店里给你帮忙。”刘兰芝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来，毕忠良的筷子悄悄放下了，收起怒容。 李小男和苏翠兰都跟在刘兰芝身后下楼来。 “那可不敢劳烦嫂子，您这面相，啥也不用干，给我当模特就好，往那店门口一坐，嘿哟，肯定特别吸引顾客杂活什么的，就让我老哥哥做啦，这粗手粗脚的，学剃头肯定特别让我费劲儿”陈深站起来对着刘兰芝作揖，一边恭维她一边挤兑着毕忠良。 “我们几个在楼上聊了不少时候，就下来看看你们这些男人吃完了没，吃完了我们好收拾，你们也是，净顾着聊天了”刘兰芝走到毕忠良身后，笑盈盈应着陈深的话，被毕忠良一下子搂住了细腰往身边一带坐下了。 “收拾什么收拾，等会儿我们聊完了自个儿收拾好了，用不着麻烦你们。小赤佬在这边做梦呢，别听他胡说”毕忠良的举动惹得刘兰芝一阵娇羞，不得不揽住了他的脖子坐下。 “去美国啊，好啊好啊，那里有好莱坞，我可以去好莱坞发展，到时候不止国内，国际上我也出名了”李小男听得一知半解，双手在陈深背后搭上他肩膀，兴奋地拍着道。 “看，这位才是个会做梦的。”陈深一脸无奈地指指身后的李小男，躲开那没轻没重的瞎拍。 “美国好莱坞一些影视公司招聘女演员都是公开的，所有人都有机会报名面试，可算不上做梦。”唐山海出声为李小男解释，发挥了惯性的绅士风度。 “对嘛对嘛，还是唐先生见多识广，懂得多。有些人啊，不懂就别开腔了。”见有人帮自己说话，李小男得瑟劲上来，暗下手劲捏了把陈深肩膀上一块肉，疼得陈大队长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李小男已不管他，殷勤地看唐山海，“对了，听说唐先生是在美国留学过的，要不也跟我们一起去美国，那咱们就不用犯愁听不懂人说洋文了。在理发店里当翻译，不但华人可以来理发，洋人也能来，说要什么发型，有什么要求，唐队长翻译一下，就什么话都能听明白啦。”李小男接话道，越说越兴奋，仿佛真打算要去美国似的。 “这你们要都去了国外，那三省也要去吧我们姐弟俩没什么要求，给口饭吃就行，我我可以给你烧饭打扫，三省能干活，什么都可以干”苏翠兰瞧大家说得热闹，李小男和刘兰芝又一直对她亲切以待，很快就没那么多拘束，上赶着加入话题聊起来。 “姐”苏三省皱眉，抓着酒瓶要倒酒的手顿了顿，不由开口想阻止苏翠兰说出更多不着边际的话来。 “对啊，苏姐你烧菜特别好吃，一定要跟我们去，那我们连厨师都不用请了，苏队长应该到哪里也都能干，陈深一个人剃头忙不过来，一定还要再教个帮手出来的，我看苏队长就特别合适”李小男的应和着苏翠兰，让后者更受到了鼓舞。 “真会想，要我说啊，”陈深斜眼看看唐山海，“真大家一起出国开个理发铺，那唐队长只当个翻译就太浪费了，瞧瞧他这样貌这身段这气质，我看最好是在理发店里空出一小块地盘，让他弹钢琴招揽顾客洋人嘛，特别是那些有钱人，绅士什么的，就好这什么高雅艺术不是吗，那咱们宰客都只宰有钱人，就容易发达了” 唐山海听得不高兴了，“恕我直言，美国可没人开过这种理发店，你要真摆个钢琴在那里弹着，那只会不伦不类，沦为笑柄。” “哎，那大家都没有只有我家有才会更引起关注嘛” “神经病也很能引起关注呢”唐山海忍不住毒舌起来。 苏三省默默听了半天，忽然大声道，“我觉得唐队长不适合跟陈队长混在一块儿，唐队长出国的话，应该是去做银行家还有什么大买办的职业，人家留学那么多年就去个理发店混像什么话” 唐山海回头看他，发现这人眼神有些发直了，看着自己不带一点遮掩的，又瞧瞧对方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变空的酒瓶还有酒杯里残留的快见底的一点酒液乖乖，这人不喝酒则已，一喝起酒来完全没点数的，这大半瓶威士忌都被他一人干下去了。 唐山海看看徐碧成，颇有点“你怎么不拦着”的意思，徐碧成知道他可能有点心疼酒，无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发现苏三省竟然喝得这么凶。 陈深也察觉到了苏三省的醉意，不免起了捉弄的心思，有心逗他道，“那行，你过来给我当徒弟，咱们就在唐先生的银行还是公司附近开个理发店，让你给唐先生天天修面洗头需要就剪剪头发行不行啊” “我才不给你当徒弟，我也不给唐先生洗头，我要做就做唐先生的小弟，我给他当助手，他去哪个地方我就去哪个地方”苏三省怒目圆瞪着陈深，一字一句认真道。 “三省，你是喝醉了吧”苏翠兰过来看苏三省，当姐姐的对自家弟弟的酒性还是比外人了解多了的。 “喝醉了都对唐队长这么忠心啊不过你跟我一样又没在美国留学过没有那什么好学历也不会英文，你哪能跟得了唐先生一起去做银行家还是买办，跟我一起剃头得了”陈深好笑地揶揄着。说完也不管苏三省什么反应，看着毕忠良，“老毕，你这一声不吭的，是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所以知趣地不说话吗” “我没有一技之长，可我有一样，你一定得求我。”毕忠良一脸高深莫测。 “啥”陈深眨眼。 “钱，你要买船票还是坐飞机去国外，还是开店还是干嘛，没钱你怎么去开店不求我，你哪来的钱我和你嫂子啊，”毕忠良满面狡猾甜蜜地紧抱了抱自己身边的妻子，“现在是你的上司和上司夫人，就算到了国外，也还是你小赤佬的老板和老板夫人，对伐”毕忠良转向刘兰芝，得意地一挑眉。 “哎呀，对对对，我们这些人中只有毕处长有钱，算是金主，陈深你可悠着点儿，这是咱未来老板，不能得罪”李小男又拍了陈深几下，力道有些大，陈深龇了下牙。 “那还行，你啊出钱最在行，就当老板呗，不然我还真担心你没事做了。”刘兰芝笑着刮了下毕忠良的鼻子。 “有老板就有管账的，我知道唐先生该做什么了，就做管账的最合适了，还有办些经商的手续之类。我嘛是站门口卖吆喝拉顾客的，苏姐是烧饭的，苏队长是助手，碧成可以做跑腿的买些要用的耗材之类的，他英文也很好可以跟洋人打交道，兰芝姐是模特你看各个都有分工了，多完美”李小男灵机一动道。 唯有苏三省头一个大声反对，气鼓鼓地如同嘴里塞满了东西的仓鼠，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给陈深做下手，我只给唐队长做手下” 众人乐呵一笑。 在李小男活泼热情的引导下，几个人随意商量聊着就安排好了大家到国外开个理发店之后的各种分工，越聊越深入，仿佛真的打算过些时候要到国外定居一样。尤其是刘兰芝和苏翠兰，满心憧憬着到国外之后怎么好好过日子，不用打仗，亲人们不管丈夫还是弟弟都没有危险，大家像一家子一样互相依靠着生活在一起，不用欺负人也不怕被人欺负。 只是毕忠良，陈深，唐山海，还有略带几分醉意的苏三省，都知道这不过是几个女人在这个年代长期担惊受怕的生活之后渴望平凡日子的温情想象。在场的男人们心思各异，又都在下意识地维持着同一种默契，不愿当场戳穿她们，甚至乐得陪着她们增添一下这不可能实现的个人小生活的和平蓝图，让她们高兴，也让自己聊以明知虚假的慰藉。 要不是那通紧急电话响起，这些温情脉脉的幻景还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甚至一夜。 毕忠良接了电话听完汇报，放下电话就换了副面孔，瞬间充满了行动处处长的肃杀之气，转头吩咐陈深等人，“南造云子抓到可疑电台，确信与军统有染。陈深，唐山海，先回行动处召集一分队和二分队队员紧急集合，三队队员大多应该在现场，我和苏三省先去余庆里一带与南造云子汇合。碧成你留在这里，等会儿送我太太回家。” “是”陈深、唐山海和徐碧成齐声应道。 国富门路这栋公寓里，匆匆走出来几个男人，各自开了两辆车按照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男人们都走光了，屋里剩下的女人们若有所失地对着瞬间空荡荡了许多的客厅，静默了片刻，才打起精神收拾起碗筷桌椅来。徐碧成送毕忠良他们到门外，一个人对着夜色默默祈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2章 300发报现场 300发报现场 余庆里是上海一处比较典型的石库门建筑群弄堂。 这弄堂某幢砖楼之上的隐秘小阁楼里，一片狼藉中，唐山海戴着白手套，神情专注，蹲身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地上一堆散乱的剩余零件，又看了看一米开外一个翻倒的类似收发报机的外壳，再拿起一个黄红还有些别的颜色的包芯铁丝纠缠在一起的线头，抬头道，“这应该是有人私自组装的电台，关键部位零件已经都被人带走，留下的这些在一般的五金市场上都能找到类似的来替代。” 毕忠良在屋内翻弄着垃圾桶里已经成一片纸灰的垃圾，拎出一个残纸片妄图从中取得什么线索，听见了唐山海的话看过来，“能确定这些零件具体是从哪里，哪家店买的吗” 看着窗外的陈深回过头，摇摇脑袋，“肯定都是从二手市场上弄来的，有什么标记都早磨掉了，而且有的零件可以再磨砺加工的，要说凭着这几个螺丝钉子还有些线头去查来源，并不容易。”面对毕忠良显而易见的失望，陈深笑笑，指指窗外，“哎，这地方不错，隐蔽，视野也好，一有点风吹草动站这里一看就什么都清清楚楚，刚才南造云子的人闯进那家裁缝店拿人，这里也完全能看到，等于是给人家报信了啊，老毕。”陈深又扯了扯窗子旁收起的厚重的帷布窗帘，“平时拉上窗帘，晚上里面做什么外面也看不到一点光亮。” 毕忠良看了半天没看出自己手中残纸片上那剩余的小半个字是什么，待刘二宝进来，没好气地把纸片丢给他，“再查查，查到什么东西都先搜集起来保存物证。”起身去窗外看了看下面的街道情况，果然跟陈深说的一样。 唐山海拿过那破旧的录音机或者说是电台外壳在手里摆弄，看看还有什么没注意到的线索。 苏三省走进了阁楼，向毕忠良行了个礼，“处座，据邻居所说，这屋子的租客是一对夫妻，叫王万里和什么苏小梅的，是开照相馆的，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举止，丈夫摄影技术不错，经常外出给什么富豪还是高官拍照，与对面的安远翔夫妇家也是关系不好也不坏的邻居，最后见夫妻俩是下午，暂时没人注意他们什么时候出过门。南造云子同意将裁缝店里抓到的那对夫妇交给我们审问，至于从这屋里跑出去的可疑人员南造云子注意到时，人就跑远了，我们过来按照之前人员描述的方向沿路追查，目前还没追到人。” “追什么追人还能等着给我们抓到吗这个南造云子，净给我们添麻烦”毕忠良没好气地接话。 唐山海注意到苏三省前额头发都湿了，想来不知去了哪里以冷水泼脸了，面貌已然是十足清醒的神色，虽然走进来时身上还萦绕着酒味，随着这会儿的奔走繁忙早消散了许多。 苏三省也发现了唐山海的关注，带着些微笑意看了他一眼。 南造云子面容阴鸷地盯着面前的一对裁缝夫妻。 平日里整洁有序的裁缝店里现下满目狼藉，价格不菲的布料和尚未完工的旗袍西装东一片西一件的，柜台和货架上的东西都被粗暴地乱翻在地，又被无数分不清的脚随意践踏，就连玻璃窗前身着最新款旗袍的无脸塑料模特也未能幸免，狼狈地倒在地上，美丽婀娜的衣服被尘土肆意污染。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样貌儒雅的中年店主搂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娇俏小妻子，目光扫过那些被人踩过留下诸多脏污鞋印的布匹面料难掩心痛，嘴上还安慰着爱人，“没事没事，日本人对我们有误会，咱们把情况都说清楚就好了” “我就说嘛，让你别做这种生意了，你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我看你怎么办”小娇妻在丈夫怀里带着哭腔责怪着，粉拳不断捶着他胸口。 安记裁缝铺，是这附近的一处高档裁缝铺，店铺的面积和装修都远比普通裁缝店更加大而华贵，接待的客人也大多不普通，非富即贵，开了好几年了，听周围街坊说，这对夫妻一来就出手挺阔绰，盘下一个大铺面连带后面的屋子开起这家店，店主自称苏南人，因为战乱老家生意不好做，变卖了所有家当祖产来上海讨生活。祖上似乎是做过官的，还有些积蓄富余，足够盘下一间店面。男主人野心有些大，对自己的手艺很自得，声称只做有钱人的生意，一般小白领请不起他做衣服。也不知他找了什么门路，带着太太去各种社交名流的场合转了几个月，果然很多有钱人就来他这儿做衣服了，然后有钱人中间他的名气就越来越大，客人也越来越多，甚至都有在沪在杭的日本富商慕名而来，专程找他做衣服，还有让他做和服的。 此时，南造云子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挂在橱窗上的一件做好的淡绿底色缀满粉色樱花的靓丽和服上这大概是店里唯一一件没被人粗暴对待的衣服了，光是看着它，都能想象出这一定是哪家娇贵的日本小姐定制的和服。 安远翔，这家裁缝铺的老板，再次扶了扶眼镜，转向南造云子，低声下气地说着已经重复了许多次的话，“大人，太君，我们我们真的就是生意人啊，这小电台就只是我用来联系熟人进些货做买卖用的，我们真没做坏事” “碰上日本人有几个讲理的，你看吧”沈玥，店主容颜秀美的小妻子着急地抱怨了一句，被安远翔捏了捏肩膀。 在南造云子面前，除了这对店主夫妇，还有两个特高课的便衣，一个捧着台比较简陋的发报机，另一个手上拿着些文件材料最上面几张似乎是已经译转的密电码，具体还不清楚什么内容。店里靠墙熨烫衣服的小长桌上，一个来自特工总部电讯科的专业人员正拿着一张同样是在店里搜出来的密电码纸张紧张地翻译着什么。店主夫妇背对着这个人，几次欲转过头张望，都被身边两个便衣喝止了，一动不敢动。 其他特高课人员与汪伪特工还在店里以及后面屋子里仔细搜索，不放过任何可疑细节。 仿佛并没有在听店主说什么，南造云子起身，踱步到裁缝店门口，抬头向上看，目光飘向了斜对面隐藏于众多连片民房屋顶阁楼的某扇敞开光亮的小窗户上，要不是灯光明亮又窗户大开，深夜中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现在它成为黑乌乌一片建筑中最醒目的存在，窗前的那个人影也许是毕忠良或者是陈深，也可能，是唐山海。 从那里看来，裁缝店门前以及这路口周边的任何动静对方应该都能看得分明，不仅是此时，平时或者甚至就在刚才自己带人闯入这间裁缝店时，那阁楼的前主人可能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秘密文件准备跑路。 南造云子握了握拳。那个方才负责破译密电码的特工这时走出来，将破译后的电文随同密电码纸张一起交给了南造云子，并在她的指示下轻声附耳说了些什么。南造云子点了点头，让人退到一边。 她回转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店主夫妇。走到了一个便衣拿着的那堆材料面前，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最上面一张纸，在安远翔面前挥了挥，“这张纸是什么，能跟我解释解释吗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为什么要用加密的电文收发信息” 安远翔脸上白了一下，眼中竟然有了几分警惕，也实在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他看着南造云子，支支吾吾着道，“这个纸上面就是一些货物往来的信息，至于加密，这个嘛，你想啊，我生意不止做衣服，还有点别的途经赚点小钱，现在物资买卖什么的，大家不是都不容易嘛，加密了就可以多一道防范，防止别人听见了来抢东西啊，您说是不是” 南造云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这加密的电文竟然用的还是军统那边的密码本，安远翔，你要真的是普通的生意人，那潜伏在上海的所有军统特务大概也就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了” 安远翔夫妇闻言脸上一慌，顿时方寸大乱，好像毫不知情，接着女的嚎啕一声大哭起来，愈发用力地捶打着安远翔，“你个要钱不要命的，我早说了来路不正的人不能信不能信你倒好，非说这个世道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是不听我的话，什么密码电码的，人家让你用就用，也不问问清楚，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啊咱们是跟有钱人打交道，可哪个有钱人真能做我们的后台，要是被抓到76号，谁肯替我们担保啊” 安远翔也是脸色惨白，抖了抖嘴唇，忽然大声道，“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跟什么军统毫无关系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3章 301两个发报现场？ 301两个发报现场 南造云子似是兴趣缺缺地挥了挥手，收了笑意，“你还是去行动处的大牢对审问你的人说去吧。放心，我也会在场，很多人都会有兴趣听听你要怎么编故事。带走” 从屋内出来了两个汪伪特工，押着店主夫妇不由分说向门外走去。 “这个密电码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军统的啊，天地良心，是别人给我用的，说用加密电码传送消息保险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安远翔挣扎着边走边说，但是没人肯听他的，执意将他带走。 “放开我，我不要去行动处，我不要去76号，我还小，我还没生过孩子，我，我还没活够呢”女人哭嚷着被人拖着走，头发被一个特工揪住了要抓着却一下子散乱下来，姣好的妆容也很快被泪水冲花，一个好好的闺中贵妇瞬间成了不堪入目的疯女人一般，滑稽不堪。 待被抓走人的声音远去，南造云子看着手上的译文，皱起了眉头。译文中并未提及什么特别情报，不过是说明了最近即将到岸的两批货物提货单的具体领取方法，以及提货单的领取密码桐油、生漆和汽油，都是当前市面上十分紧俏的物资，也是随着战争进行日本人愈发急需的物资。 难道安远翔真的只是在进行走私货物的买卖 从安远翔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知道对面民房上有人发电报的事，甚至也没有说出这份所谓的加密电码用的其实是军统之前早已废弃的密码本的事情来为自己辩解。安远翔到底有没有问题莫非，对面民房阁楼中的原租客才是自己真正想要抓住的人吗，就是那对不知所踪的王万里夫妇可能对方就是利用安远翔夫妇私设电台通信作为自己的掩护，趁着特高课和行动处抓捕安远翔的时候，对方就从容撤走了 思及此，南造云子坐不住了，命令手下的人再仔细搜索屋内，自己当即匆匆向对面敞亮着窗户的阁楼上而去。 对面民房里有更多汪伪特工在进行物证搜查，越往楼上人越多，到了四层往上就是那座阁楼小房间，普通的特工就不被允许随意出入了，只有毕忠良许可的人才能进去。 南造云子进入阁楼，自然没人敢拦住她，随着特工大声的通报，“南造云子小姐到了。”她已然大步踏进了阁楼上的这座发报现场。 这时候刘二宝和陈深都费力地仰着头，扶着毕忠良往上抬，去取阁楼最高那座横梁上的什么东西，唐山海站在他们身后想帮忙又插不上手的样子，只是有些焦急地抬头看着。 南造云子看见唐山海就眼睛一跳，面色自然而然地难看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清算自己对唐山海的私人情绪，清咳了一声嗓子，冷硬着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云子小姐，您来了”此时现场唯一双手空着的人很自然地充当了介绍者的作用，替其他空不出手来的人温言解释着，笑容一如既往地完美到令南造云子想要撕碎，“是我们处座刚才搜索这儿时，抬头看房顶上好像发现了什么，陈队长和刘二宝当然是帮着处座取东西的。”说着话，唐山海又关心地抬首看了看毕忠良那儿，马上小小地惊呼提醒，“哎，处座，你小心是不是还是够不到要不要我再给你端张椅子来垫着” 毕忠良在一张椅子上努力地踮起脚又在陈深和刘二宝的帮助下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房梁木刺上轻飘飘挂着的小半张残纸，生怕这纸张又往上飘，毕忠良深吸口气，最后一蹬腿，连带着陈深和刘二宝都小小地往上跳了一下，毕忠良终于够到了这张纸，没防备手指一下扎进了那比较突出的木刺中。 毕忠良龇了下牙，紧捏着纸张，吩咐刘二宝和陈深，“拿到了。” 刘二宝和陈深赶紧一人一边，再搀扶着毕忠良小心下来了椅子，站到地板上。毕忠良只迫不及待展开纸页看起来。这张纸上的信息要比之前的那张残片好些，虽然也就烧得只能勉强认清三四个字，至少“清乡”两个字很清楚，另外一个字是“撤”，还有半个字似乎是“茅”。 “这里真的是中共的发报现场”刘二宝看了这得来不易的半张残纸上的字后，忍不住第一个提出疑问。 仅凭这几个字，在场的人都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清乡行动，茅山抗日根据地，撤退”陈深重复着残纸上透露出的信息，看了看毕忠良。 “处座，你流血了。”唐山海掏出手帕，低头试图给毕忠良拔出木刺并止血，专心而温顺，不着痕迹地回避了南造云子紧随而来的视线灼烧。 南造云子压抑着内心对唐山海的敌意，尽力回过神来保持冷静，一脸凝重，“针对苏南抗日根据地的清乡计划也是中田功能接触到的绝密级别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眼下这个状况，我们能说没有泄露吗”陈深反问道。 “可能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我们的人就到了”刘二宝迟疑着道。 “或许说不定人家趁着这外面那家裁缝夫妻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时候，抓紧时间把电报给发完了还好端端跑走了”陈深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地说。 毕忠良看了看低头给自己拔了木刺用手绢扎起伤口默不作声的唐山海，欣赏着对方低垂柔顺的眉眼，语气温和，“山海，你怎么看” “侦缉车追踪的同一个可疑侦测信号的范围内出现了两个发报现场”唐山海沉吟着开口，转头问南造云子，“云子小姐，当时一侦测到可疑信号，是不是两辆侦讯车都停下来去抓人了” 南造云子面露愠色，忍了忍，没好气回答，“时间紧迫，怕人手不够，确定范围后我就让所有人封锁各个出入口才进店抓人的。” “也就是说，本来24个小时不间断巡逻的侦缉车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这就成了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是中共电台的话，这就成了这些天来他们唯一发报而不被发现的机会。”用自己的手帕给毕忠良受伤的食指包扎好后，唐山海看向毕忠良， 南造云子面色一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补充道，“发现还有这个发报现场我们就命令两辆电讯侦缉车重新启动了，中间也就停了不到一个小时。” 毕忠良颔首，表示赞同唐山海的话，脸色却由于这个推断愈发难看起来，“不到一个小时要是这期间他们另外在安全的地方发电报，足够发出任何消息了。难道我们要就这么跟影佐汇报，日军的清乡行动计划已经泄密，人却没抓到” “谁说没抓到人，裁缝夫妻明显也不是正常的生意人，审审他们到底干什么的，没准就是他们发的，现在在装蒜呢”陈深仿佛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那么随意地说话。 窗户那边传来动静，唐山海立即转身，走向窗户探出头伸出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方才一直在屋顶上勘察情况的苏三省小心接回了屋内。苏三省也戴着白手套，握着唐山海的手从窗台上跳下来后，又貌似无意地握了两下才松开手，灭掉了另一只手上的手电筒，径直向毕忠良汇报，“报告处座，我在房顶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些瓦片松动的新鲜痕迹，可能是有人从屋顶上跑了，周围都是楼房连成一片，间隙很小，从这栋楼跨到另一栋楼屋顶不成问题，其他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螺丝帽，递给毕忠良，“我就只找到了这个。” 陈深从搜到的那些杂乱零件里找出一个螺丝钉，拿过毕忠良手里的螺丝帽，两手一拧，严丝合缝。 两人对视一眼。 “统统带回去再说吧。”毕忠良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残纸和这对螺丝零件都放到了刘二宝拿来的物证袋里。 “处座。”唐山海有些着急地开口，像有什么事要说。 “怎么”毕忠良看他。 “处座，我刚才问过你了，你也答应了，让我打电话叫总部指纹股的人过来勘察现场。他们应该马上就能到。”唐山海看了看手表，又看看毕忠良，眼里充满祈求，“我觉得这些东西我们暂时别动，等指纹股的人来现场提取了指纹后，我们再提取物证，也许比较合适，万一能发现些什么呢” 毕忠良眼睛一眨，想起来几个刚进来这间阁楼房间时，唐山海是提了这么一句，出去了一小会儿才又进来的。 陈深笑了笑，搭上唐山海的肩膀，似善意又似嘲讽，好像面对一个天真的新手，“唐队长也真是的，来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总部指纹股的人肯跑来看现场的都得我们调取了证据送到他们那儿去他们才会接收，而且要等个不少天才有结果。最后的结果也往往是什么指纹提取不全啦物证指纹遭破坏啦或者好不容易提取完整了，但是根本查不到是谁的，基本等于没用。也就是你，指纹股的股长是你家表舅妈的什么表弟还是堂弟的，人给你面子，勉强答应半夜来现场，至于来了有没有效果，你还真以为来了就能解决问题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4章 302双重掩护 302双重掩护 苏三省觉得陈深搭在唐山海肩膀上的手特别刺眼，眼神几次阴恻恻地飘过来飘过去陈深都装看不见，直到唐山海不耐烦地拿开陈深的手，苏三省才暗自觉得舒心了一点。 “不管有没有用，他们肯来提取多点指纹，对于寻找线索也有帮助不是吗多余的话就别说了。”唐山海没好气道。 “这都多少分钟了，你信不信再等一个小时他们也不会来，明天顶多打个电话哈哈笑着给你道个歉，说着有什么事还是设备出了问题来不了。”陈深耸了下肩膀，满是不爽地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我可不想一直在这里等，又没宵夜吃又没觉睡的。” “我自己在这里等，用不着劳烦陈队长。”唐山海冷冷道。 “那我也在这里跟唐队长一起等指纹股的人来，顺便保护好现场。”苏三省插话，期待地看向唐山海。 唐山海微露笑意，轻轻抬首正要答应，冷眼旁观的毕忠良适时地开口，“二宝。” “是。”刘二宝愕然地应道。 “你把这些重要物证，该收的还是收了，然后留几个人在这里等指纹股的人来万一人家来了，这儿没人不好。”毕忠良吩咐着。 “是，处座。”刘二宝脸色耷拉下来，恹恹地答应。 “三省也留几个人到裁缝店那边，要是指纹股的人来了，顺便让他们去裁缝店也提取一些指纹。还有，侦讯车还在运行，多留几个人在车上看着点。陈深，山海，你们跟我先回行动处。”毕忠良接着安排了几个分队长的工作。 苏三省低头藏起眼中的不满，闷声道，“是。” 唐山海眉头蹙了蹙，见毕忠良已经下了命令，知道自己再反对就是不识趣了，只好点了点头，与陈深一同出声道，“是。” 毕忠良转向南造云子，一副征询商量的样貌，“那么云子小姐” “我跟你们去行动处，那对裁缝夫妻，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审。”南造云子站起来，双手叠于胸前，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几个来回，最终道。 刘二宝满脸郁闷地站在阁楼的窗户前，看着毕忠良带着陈深和唐山海等人坐上小车在夜色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苏三省也在窗户前看着，脸色比他平静多了。“那二宝你在这边了，我现在去裁缝店看看，南造云子留了几个特高科便衣看管物证说是要交接给我们，你把这楼上的证据收集完毕了，就去裁缝店里找我，将两处地方的证据都弄好了交到行动处去。” “啊，是，苏队长，我明白了。”刘二宝微微弯下腰，对苏三省态度也算客气，只是脸上皮笑肉不笑，苏三省只当没看见。 等苏三省出门去了，阁楼里再无旁人，刘二宝的面色彻底难看下来，咬牙切齿面部扭曲，没忍住踢了下脚边的墙，倒疼得自己“啊哟”叫了一声。 “刘队长怎么了”手下有人进来关心。 “没怎么，多管闲事，都去给我搜证据，少了什么我要你们脑袋”刘二宝邪火冒头，转头气呼呼大声斥责，骂得手下立即缩头，再不敢过来看。 “都什么玩意儿”刘二宝看看窗外的夜色，面朝楼下斜对面空荡荡的方才毕忠良等人消失的路口，对着空气用力地骂了几句无声的脏话。 苏三省下楼走到裁缝店门口，有意识地抬头望了望那小阁楼，刘二宝的人影一闪而过，似乎看到了自己就走了。他唇边露出一个冷笑，接着抬脚迈入了裁缝店，跟手下的人员说了些什么，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再仔细搜索一边裁缝店虽然特高科的便衣们早都搜过了边边角角，不过日本特务的搜寻方法和习惯跟中国人有些区别，没准汪伪特工搜索一边还能再发现些什么日本人没发现的线索。 毕忠良的车子里，陈深开着车，毕忠良和唐山海坐后排，南造云子的专车跟在他们后面。 唐山海靠着车窗闭目养神，毕忠良有意无意地瞄了他几眼，也察觉到了陈深不时通过后视镜往这儿瞥的视线，于是低首沉思着什么的神色，余光一直停留在受伤食指上唐山海给自己包扎的手帕上。唐山海包扎得很紧密，绕了好几圈，最后轻轻地打了个活结，露出两个习惯性对称的余边，像精致的蝴蝶，又暗暗显露着包扎人颇为可爱的让人发笑的小小的强迫症。 “山海，等会儿回了行动处，你先去你办公室休息会儿，审讯那对裁缝店夫妻的事，我和陈深来就行了。”毕忠良开口道。 “处座，我不累的”唐山海转过侧脸，略带无辜地瞧了过来，眉心一紧，仿佛生怕自己被人瞧扁了。 “山海，听话，你保重身体，李主任也才放心，不会怪我。”在陈深的视角里，毕忠良那被唐山海手帕装饰着的手不经意地拍了拍身边唐队长的大腿，带着些哄小孩的亲昵劲，眼角笑出了几线和善的纹路。 这个端午节的晚上，特工总部行动处又有了大行动。办公大楼灯光明亮，注定很多工作人员在一有行动就振奋的工作狂毕处长的带领下又要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了。 全体行动队人员集中到行动处待命，大部分聚集在楼下大厅里。除了一批在地牢那边值班看守的，其他人只是待在大厅里等候命令，没事还能聊天喝茶。眼下最忙的当属物证科的鉴定人员，面对现场搜集的几大箱的东西，一个个排查鉴定，不管有没有用，都要尽量找出些来源线索，有的还要验证材质。人手不够甚至还紧急调取了行动处其他部门的一些文员过来帮忙记录分拣证物分类装箱装袋注明类别。 毕忠良和陈深、南造云子的工作重点就是审讯那对裁缝店的夫妻，安远翔和沈玥。 唐山海在毕忠良的关怀下，不得不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休息。说不上是不是毕忠良要故意支开他将他与南造云子隔离，至少这个举动在此时对唐山海充满善意。方才在车上，唐山海说着自己不累，但不过坐了一小会儿，头靠着座椅居然不知不觉全身已泛起了倦意，没有完全睡着可神智模糊了片刻，直至来了行动处毕忠良轻轻喊了一声，他才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愕然着小脸看向毕忠良，带着点羞愧，“处座” 毕忠良看着他目光温柔，没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眼睛里含着笑意，“去休息吧。” 陈深冲着唐山海瞄来一眼，眼中也是赞成唐山海先去休息的意思。 进了办公室解了衣扣坐在沙发上，唐山海紧抿着唇，感觉不太妙。前些日子的一场大病并不是没有丝毫影响，今晚不过出勤了半宿，居然这么快就犯困了。以前上前线，战况紧急他三天三夜不睡也没这么精力不济的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也没能挽救那股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困乏感，并且头痛的频率也越来越无规律可循。有些自暴自弃地仰头靠在沙发上，却是睡不着了，明明疲倦得很，针刺般地头疼隐隐作怪，仿佛提醒着他这里是行动处，并不是他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为了尽快及时传递出消息，陈深、李小男等人与安远翔夫妇他们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只有冒着生命危险甘愿被抓是真的尽管布置了一场完美的双重掩护，但是落在毕忠良和南造云子的手里，安远翔夫妇能否安然逃脱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不是自己的战友，唐山海仍然担心他们的安危，并佩服于他们的勇气。比起自己来，更紧张的这些战友生命安危的是陈深和李小男吧。唐山海有些好奇安远翔夫妇要如何面对毕忠良和南造云子的审讯，想到陈深会有的只能暗自压抑的忐忑担忧，唐山海又觉得，也许自己不在场对陈深来说或许会好一些不，如果自己在场的话，至少能够替他们分担来自毕忠良和南造云子的一些注意力，特别是南造云子 想到这里，唐山海再坐不住，起身正了正领带，系上扣子，走向门口。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唐山海回身去接。 “唐队长，您在办公室啊”是苏三省。 “对，刚回行动处。苏队长，有事吗” “喔，我打处座的电话没人接，就想试试打您的电话。”苏三省一字一句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然后说了正事，“是这样，您和处座他们离开没多久，总部指纹股就来了两个技术员，现场在提取一些指纹，他们说经过我们搜查，不少指纹已经被破坏了，很难提取，大概也就最多只能提取几个吧，还需要明天来比对物证上的痕迹和指纹，希望我们能明天将物证送到总部，以及叮嘱接触物证的人员都要戴上手套但是这么多东西弄到总部我怕不方便，就想先汇报给处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5章 303唐记录员 303 唐记录员 总部指纹股的那些官僚技术员果然不好伺候，要求很多，苏三省打电话回来询问毕忠良倒也在情理之中。 “行，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跟处座说一说，最好还是让总部指纹股再派人过来取指纹，另外我会嘱咐其他人在指纹股的人来提取指纹前尽量少动这些物证。”唐山海回道。 “好，麻烦唐队长了。” “不客气。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电话了，苏队长您先忙”唐山海要放下电话，苏三省忽然又出声了。 “唐队长” “还有事” “我也没什么，等指纹股的人走了我也要回行动处，就是这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如果待会儿您还有吩咐，随时打这个电话，这是裁缝店的电话。” “好。辛苦苏队长了。” 听着那边电话挂断了，苏三省慢慢放下了话筒。面色冷然，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阿强忽觉愈发阴冷，觉得自家上司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但他根本猜不透这个上司到底在想什么。 指纹股的两个技术员正在裁缝店楼上的发报现场眯着眼寻找可以提取指纹的地方，一边找一边抱怨要想找指纹股就该提前保护现场，而不是这样现场都被糟蹋完了之后再来说提取指纹，这样还不如干脆不找呢。 “两位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来，不懂规矩，麻烦你们了。刚才我们处座在呢，急着要搜证据，日本人也在，这现场要说不让他们进，那可不容易。”苏三省陪着笑脸说话。 “你们那个毕处长啊，做事就是不太讲规矩的。其实我们股长也就看在是唐队长打电话来的面子上，不然跟平时一样不会理你们行动处的。”一个看着资历略老大概跟牛科长年纪差不多，浑身肉也差不多重的老技术员提起毕忠良，从鼻子里哼出一点轻蔑来。看见他这个态度，苏三省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行动处以往有什么抓捕任务很少会叫指纹股的人来，甚至有时会请警察局的指纹检验部门的人过来协助调查，尽管明明特工总部就有指纹股这个部门。 苏三省听着两个技术人员的抱怨，做出一副新人不能说什么的样子，只是尴尬地陪笑，不置可否地点头，像是附和的样子。 从行动处的地牢出入口一路进去，唐山海并没有听到什么刺耳的惨叫，一切都静悄悄的。 前段时间这里是很热闹的，关满了军统上海区抓捕的军统人员，之后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好手好脚囫囵完整地出去了，唯一丢掉的可能只有的自己的良心和羞耻吧。行动处的大牢本就是临时羁押的场所，不会关押长期嫌疑犯，抓捕的所谓疑犯要不招供认罪，要不横着出去，要不竖着出去直接送往小树林乱葬岗坟地。也不时一些人是被上头出于利益目的关押在此作为勒索的手段当土匪的手段有了公务的理由而毫无约束时，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一方商贾，除了屈服别无他路。日本人通常不会管这些事，他们只关心中国土地上的傀儡政府会不会听他们的话，并不真的希望这里有一个清正廉洁高效的政府。相反，这种贪污腐败以及无耻的事情正是他们乐见其成的，愈发表明没有日本人的扶持，傀儡政府是无能为力的。喔，当然，如果有幸和日本人有点关系，利益驱动下，日本人是会例外处理特定某件事的。 目前行动处牢房没什么客人，今天只迎来了一对夫妇。牢房里值班的几个看守人员听了半天没什么动静，互相打赌几分钟就能看到处座拿着签字画押的口供出来。见到了进来的唐山海，他们都立正行了个礼，表情不怎么紧张，因为知道唐山海基本不管底下人吹水偷懒的事，除了他们二分队执行任务的时候。 牢房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里，主审桌上坐着的果然是毕忠良，陈深坐一边依然是吊儿郎当没什么劲的模样，不过手上拿着笔录纸和钢笔，显然是临时做着书记员的活儿。南造云子坐在另一边观察双方，眼神不时犀利地扫过对面低头耷脑坐着的裁缝夫妻。 “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事情就是这样，充其量我们不过是白手套，帮重庆的大人物走私物资的我们店对面那家开照相馆的王万里，和他们平日里就是普通邻居，碰到了打个招呼偶尔聊天是有的，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你们要不信，自己去查一查就知道了，那什么军统的密码我们根本就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我之前就劝我老公见好就收，他说什么也不肯，就跟赌徒一样，上了桌哪里还有理智最近码头上这两批货还没来得及去提，我们给你们带路，都给你们日本人还不行嘛，那可都是美国援助过来的物资，只要你们放过我们”沈玥带着哭腔低声道，拿着小手绢不时擦擦委屈着流出来的泪水。 “闭嘴”安远翔忽然暴怒地打了沈玥一个巴掌，在对方那娇嫩的肌肤上立即留下了可怖的掌印。 沈玥先是一个愣怔，看了看安远翔，忽然爆发出了大哭。 “你个没良心的，我是为你好你还打我不过了，老娘不跟你过日子了，要死你自己死，别拖着我呀”沈玥丢了手绢，尖叫着对安远翔拳打脚踢。 毕忠良一个眼神，想要过去阻止夫妻俩打架的阿达阿庆就站在了原地，所有人都看着夫妻俩的内讧。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贱货”安远翔估计也是心软，没舍得还手，只是用手遮着脸，边被打边痛心疾首，“你只知道日本人要我们的命，你知不知道要是这批货没了，重庆那边的人也会要我们的命并且死都不得好死” “重庆那边怎么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会过来吗现在就是日本人抓住了我们，像你一样不吭声，我们马上就要没命了”沈玥看安远翔一直不还手，也打不下去了，盯着对方手背上被自己挠出来的几个血印子，跺着脚背过身去哭起来。 安远翔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毕忠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拿过一旁陈深手里的笔录，从上到下又看了看，于是眼中的思虑之色更深了。 审讯室外的值班人员报告，“唐队长来了。” 毕忠良眼睛瞟了瞟南造云子，点头，“让他进来。” 南造云子脸色明显地一冷，呼吸加速了一下。陈深看了唐山海一眼，无意识地握了握钢笔。 唐山海走进审讯室，目不斜视，直接来到毕忠良跟前，对他微微躬身，“处座，苏队长刚才来电话，说指纹股的人正在现场提取指纹，但是希望我们明天能将今晚的物证先送到总部让他们检验指纹配合现场的指纹进行取证。” “你看，老毕，我就说嘛，特工总部这些大爷，人人都是事儿精。”陈深嗤笑一声，开口道。 “这个恐怕不太好，要是物证路上出什么问题他们又不能担保。”毕忠良摇头否决指纹股的人传达过来的意见。 唐山海也早有预料一般，点头同意，“那行，要不，我等会儿打电话请他们明早派人过来，我也觉得这样最为妥当。” “你办事，都是最妥当的。”毕忠良满意地点头，说着面向陈深，“到一边去，给山海让个座。”拿过了陈深手里的笔录和钢笔。 “哎”陈深莫名其妙地被毕忠良夺走了手上的东西，并被桌下毕忠良不客气地踹蹬了座椅，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山海在毕忠良和蔼可亲的招呼下占领了自己的座位。 “去去去，你这记得都什么糟心玩意儿，龙飞凤舞的当写草书呢，还记不全，让山海来记，你在一旁学着点儿”毕忠良一脸嫌弃地瞪完陈深，马上变脸笑呵呵地请唐山海做好，递过了从陈深手里抢来的纸笔。 唐山海乖巧接过来，马上低头看看，准备继续记录，并且不忘调侃一句，“陈队长这字迹，确实挺飘逸的，别说，还真有点行书狂草的风范。” 陈深双手插兜，哼唧了一句，“谁爱做谁做，关我屁事，老子还乐得啥事不做呢。” 毕忠良看完唐山海，目光转到了面前那对还在长吁短叹一脸愁容的裁缝夫妻身上，“闹够了，也哭够了吧。” 沈玥立即坐正了身体，赌气般地看了看安远翔，擦了擦眼泪，故意大声道，“这里你官最大吧，我听他们都叫您处长，处长啊，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说给您听。您别听这个死脑筋的，我们就是想活命，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才没兴趣给别人卖命。” 唐山海马上低下头来开始记录。 毕忠良的目光从唐山海笔下那新鲜出炉的端正字迹上扫过去之后，对着沈玥微微一笑，“你之前说的码头货物还有提单号我们都记下来了，也都会去查。真的姑且不论，要是假的，你们就别想活着出去了，听明白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6章 304同室而眠 304同室而眠 毕忠良话里明示的威胁非常通俗易懂。 “明白，明白。”沈玥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并且踩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安远翔一脚。 “好，我从头开始问。你们一个一个地回答，别着急，要多想想，尽量回答得全面具体。我不怕你们想得慢，就怕你们回答得少。听好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项生意的，通过什么途径能够接触到哪些重庆的大人物的跟你们具体接触的人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几岁，大致什么样貌给我有多详细说多详细。” 南造云子不说话，尽量装作没看见唐山海，只盯着眼前的这对裁缝夫妻，妄图找出什么破绽。她已经抓错过一次人，不能再抓错第二次，所以这次她故作宽容大度让毕忠良提了这两人来行动处审。毕忠良也想立功并且不愿苏三省再有什么功劳，乐得继续审，审不出来他也有个配合南造云子的协助之功，未必会有什么坏事。况且，眼前这对夫妇即便不是中共从现实利益上来说，抓到他们的好处反而比抓到真正的中共的好处更大更多。最令人动心的地方在于，要是能借此与重庆那边实现暗中的物资流通，这买卖可就赚大发了。 唐山海看着陈深之前笔录上的口供却暗暗心惊，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详细了，详细到他都担心陈深和李小男会没法圆上这个谎言。而毕忠良还不满足于此，企图挖掘出更多的信息，或者是另有图谋，或者是为了找出安远翔夫妇的破绽。 审讯室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到微露曙光及至鱼肚微白，不知不觉竟然进行了一夜，毕忠良和南造云子都没有休息。陈深和唐山海自然也没法休息，两人交替轮换着做笔录，笔录纸都用掉了一叠，钢笔也灌好几次墨水。沈玥和安远翔甚至开始打瞌睡了。 审讯终于告一个段落暂停，陈深和唐山海前后脚从审讯室出来，毕忠良与南造云子似乎还有些秘事要问安远翔夫妇，所以先让他们离开休息。 一夜没睡，唐山海动了动略僵硬的肩头脖颈，走过牢房的长廊时感到了些许头重脚轻，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一下旁边的墙，但没触到冷硬的墙壁，反而一股暖意包容了他，抬起头，是陈深握住了他的手，连带他的人也被拉过去扶着了。 “累了吧去我房间睡觉，我房间有床，我睡沙发就行。”陈深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用，都快要上班了。”唐山海蹙眉摇头，没看到自己的脸色在陈深眼里多么苍白。 “倔什么我看你走路都不稳了，病才好了几天，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陈深打了个呵欠，更加紧将人往怀里带，半抱半扶着走出去。 唐山海不想费力气跟陈深较劲，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了办公大楼，猛不丁见到苏三省一下子跑过来。他是昨晚就回来了，本也想去行动处大牢看看的，奈何之后毕忠良吩咐了，不准再有其他人进来，于是就在大厅这里等着了。 “唐队长。”他笑着跟唐山海打招呼，看见对方脸上满是疲惫，“审了一夜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楼上有地方让唐队长休息，不劳烦苏队长了。”唐山海还未回答，陈深抢着回答。 “快上班了，我就不回去了。谢谢苏队长。”唐山海微笑道谢，嗓音略低哑，显出疲态来。 “那那好，你先休息。”苏三省看着唐山海的面色有些不忍，没理会陈深，更没了与陈深抬杠的心思。 扁头在楼上值班室里，看着陈深经过刚叫了一声就见陈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唐山海还惦记着给特工总部指纹股股长打电话的事，打完了电话叮嘱了叮嘱之后，才算松了口气，不敢怠慢毕忠良交代的事。本想撵了陈深出去，最终还是没敌过对方有预谋有力气的生拉硬拽，被半强迫地拖扶着到了陈深的办公室，又被脱了外套躺到陈深的床上，唐山海闭着眼睛，枕头被褥都是陈深的气味，带着些让他嫌弃又熟悉的樱桃牌香烟的气味，觉得不太干净，可是身体大约是真的累了，竟然不想起来。 听着陈深带上门慢慢走过来，唐山海睁开眼，“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儿你房间里哪有长沙发” “我跟你睡好不好啊”陈深眼睛一眯，正要邪魅一笑，发现唐山海竟然要起身，赶紧双手投降，满脸委屈，“开个玩笑都不行啊我打地铺，打地铺行了吧我好几床被子呢。”陈深打开大衣柜，捧出被子和床垫在地板上铺床表示诚意。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晨光，房间里一片昏暗，适宜补眠。 唐山海躺在床上，还是没有放心地闭上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临时床褥里的陈深，这种光线里应该看不清彼此的脸。“陈深。”他开口轻唤。 “别担心。”陈深温柔地回应。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唐山海奇怪。 “我当然知道，你担心安远翔夫妇。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说其他的都没用了，只能按计划进行。他们的表现你也看见了，非常聪明，可比徐碧成聪明多了。说真的，要是换成徐碧成，我能担心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陈深貌似轻松地说道。 “你能别总在我面前埋汰碧成么他也没误过你什么事儿吧”唐山海没好气顶了一句，然后又道，“我不是担心安远翔夫妻的应对，他们的心理素质很好，也是优秀的特工，我只是在想，他们说的那些白手套的事，还有那些物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真有办法偷梁换柱以假乱真让毕忠良和南造云子相信” “我们敢这么说，自然就有应对的办法。”陈深没有提太多，转身，望着床上唐山海的身影，“你是不是，还想到了别的” 唐山海手不由抓紧了被褥，“既然你们能想到这个办法，那安远翔夫妇所说的白手套这种事应该有部分是真的，美国人援助的物资前方战士浴血奋战物资紧缺，后方却有人利用战时物资转手倒卖发国难财，比汉奸更可恶” 陈深沉默了会儿，“你们的组织当中有部分高层贪墨腐化非常严重了，可惜蒋校长识人不明用人不智或者并不把这些事当成什么大事，他只当除共fei是头等大事，就算日本人占领到头上了，还首先想着怎么削弱我们的实力山海，你就这么相信你们的蒋委员长能重整这片山河吗” “别说了。”唐山海忽然绷紧了脸，语气生硬地打断了陈深的话。他直觉陈深想说什么，但不想听。 陈深一声叹息，忽然后悔方才那句话，自己还是太急躁了些，以唐山海的个性，自己非但没能劝说到他，说不定还提醒了两人之间到底不同的立场，“好，我不说了，那你也别想这些了，先睡吧，这不是你的错。” 唐山海也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重。一会儿之后，陈深以为对方应该睡着了，唐山海忽又开口，声音里有些迟疑，“陈深，那天那些话，你就当没说过吧。” 陈深没问是什么话，他很清楚唐山海在说什么。他在昏暗中张着眼睛，感觉到有些发酸，徒劳地想着刚才真是不该说那些话，但是此时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更有用的话，难得地不想回答唐山海。 唐山海的声音固执地传来，不高，却足够坚定，“我不想利用你，陈深。至少我不想拿这个事来利用你。我、我是说，我们可以为了任务互相合作，大家各有立场可以理解，可是这种时局之中，个人何其渺小，我们能够自己掌握的东西已经够少了，局面已经够复杂了，别再把感情这种事卷进来了。我不能确定，也不想确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我现在说的，都是是真的。陈深，你能明白吗” 良久，陈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脸上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凉凉地沿着眼角滑落到头发，到枕头里，声音平稳，“明白。” 唐山海想了想，像是强调什么，也像是提醒自己，“而且我已经有过未婚妻了，叫萧萧。就算她如今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 “山海”陈深忽然打断了他，“我明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 “抱歉。”唐山海闭上眼，话一出口却觉不妥。他抱歉什么呢不能接受陈深的感情，还是不敢相信陈深的感情 “没什么好抱歉的。如果当没听过你心里会比较好受，你就当我没说过吧。”陈深背过身去，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没有再说什么。 唐山海张了张口，想说谢谢，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背过了身，阖上眼睛，努力提升进一步的困意，想先睡过去避开这沉重的尴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7章 305试旗袍（1） 305试旗袍1 唐山海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黑甜乡中一觉醒来，无梦无惊，好眠得让他恍惚以为回到了老家。 只是一闻了那淡淡的樱桃牌香烟的味道，唐山海倏然惊觉，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一翻身坐起来，窗帘仍拉着，陈深不在，房间里静谧昏暗，四下无人。 唐山海起了床，先去拉开窗帘，日光晴好，从时间来看，似乎是要过饭点了低头看了看手表，果然两点钟了，居然睡了这么久。陈深什么时候走的，竟没叫醒自己，或者该说，自己竟然没早点醒过来。 太安静了。 唐山海忽觉不对，拿起床边自己的外套打开一分队队长室的门往外走，碰到张大贵拎着一篮子什么东西小心翼翼从自己门前经过，看见他，满脸堆笑，“唐队长，您醒了啊真好，我按照徐先生吩咐刚从外面带了些饭菜回来，您快趁热吃。” “好啊，马上来。”唐山海微笑了一下，随手带上一分队队长室的门，触感有些异样，回头一看，登时眉心一皱，又来了几分恼意。这个陈深 原来陈深办公室门上特意挂了个“好眠勿扰”的牌子，字迹歪斜，倒像是扁头的杰作。 事实上，这牌子是扁头弄的，而且是陈深跟毕忠良去码头之前突然想起来吩咐扁头别忘记了弄的。扁头一边写牌子还一边摇头叹息，自家头儿对哪家姑娘都没这么上心过，这是真栽进去了啊，完蛋了。他要是知道他家头儿还偷偷在唐山海睡着后发痴似的盯着人眼珠一错不错地看了好久，一定更会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唐山海一脸郁闷地来到二分队队长室，徐碧成果然在办公室等着自己。 “哥，睡得还好吗我刚还想着，要不要去叫醒你，再睡下去晚饭都要错过了，你这胃可受不住的。”徐碧成看见唐山海就笑了笑，上前接过对方手里的外套，吩咐张大贵去打些热水，又见唐山海脸上的一抹怒意鲜活生动，有些好笑，“怎么了，一起来就看谁都不爽的小脸，又是陈深惹着你了” “胡说什么呢”唐山海没忍住瞪了下徐碧成，环顾四周，起身到门口和窗前看了看。还是很安静。 张大贵放下手里的食盒就跑出去了。 “这儿怎么这么静毕忠良还有陈深他们呢”唐山海疑惑问道。 “他们现在都在太古码头验货吧。”徐碧成道。 徐碧成早上来上班时，从扁头嘴里得知陈深和唐山海一夜没睡，先去一分队队长室休息了。来到陈深的办公室，想着唐山海一夜加班估计累着了，要是真睡着了叫醒他也不好，徐碧成就先回了自己办公室。八点多，大牢那边阿庆来传话，毕忠良和南造云子让苏三省先回侦缉车那边继续负责侦测，苏三省就离开了行动处。大概九、十点钟时，徐碧成看见毕忠良和南造云子才从行动处大牢出来，南造云子跟毕忠良说了些什么，没上楼，直接乘坐自己的专座出了行动处。然后这时陈深也小心翼翼从一分队队长室出门了，照样关着门。告诉徐碧成，唐山海在里面睡着了，没事让人多睡会儿。他就出去买早点了。 同样一夜没睡一直没休息，毕忠良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上楼，先一个人拿着安远翔夫妇的笔录自己在办公室鼓捣了一会儿什么，然后打了好几通电话，什么码头船务公司之类的都有，最后又是汇报李默群又是汇报影佐，似乎是有什么好事发生。陈深拎着早点正好回来，听说毕忠良回办公室了，就径直去了处长办公室，具体什么情况他应该了解得比较清楚。打完电话吃完早饭，毕忠良就带着陈深去码头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走之前也嘱咐徐碧成让唐山海多休息会儿，在行动处待命就是了。还有那特工总部指纹股的股长倒是给唐山海面子，一大早真的拎着各种检测设备带着几个助手来检验搜集行动处昨晚搜捕到的各种物证上的指纹了，是毕忠良亲自接待的，由于毕忠良明里暗里借着影佐的名头催促尽快出结果，他们面上不敢怠慢，搜集完需要的指纹就匆匆离开了，答应今天一定出结果。 听徐碧成说完了这些，张大贵端来了一脸盆温水，放在茶几上。徐碧成拿了晾在门后的干净毛巾拧干了递给唐山海擦脸。 “然后就到现在没一个电话过来也没人回来通知有什么消息”唐山海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眉心拧了拧，满是不解。 “是啊，我在你办公室没离开过。”将唐山海擦过的毛巾再接来拧干了，让张大贵端走脸盆后，又送过来一把梳子和半盒开了的发油。 唐山海心不在焉地梳了几下，没用发油，下意识又去窗边看了看，“他们把安远翔夫妇也带走了” “要带着他们去码头验货看看能不能当场兑现嘛，毕忠良带走了一部分人手，刘二宝不知道是回家休息还是也跟着去了，总之暂时不会很快回来。哥，你先吃点饭吧。”徐碧成打开食盒，掏出了几样素菜和烧得清鲜的鱼汤拿出来摆在茶几上，给唐山海盛饭。 “刘二宝也出去了”唐山海陡然转身，看见了徐碧成得瑟的眨眼，接着，徐碧成硬是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给他手里塞了饭碗和竹筷。 “你们都吃过了吗”唐山海狐疑地抬头。 “当然都吃过了，碧成是和我一块儿出去吃的。山海，你醒啦”柳美娜在门口探头看了看，发现唐山海清醒了就高兴地走进来。 “美娜。”唐山海颔首微笑。 毕忠良，苏三省，刘二宝，甚至陈深都不在。唐山海跟徐碧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毕忠良那边他们这会儿八成是插不上什么手了，不过，他们自己这儿有了机会那就应该顺势而为，不容错过。 吃完饭，唐山海很自然地去柳美娜的档案室两人聊聊，徐碧成也很自然地去档案室借口拿什么档案。 “美娜，你的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了，从现在开始，你得好好想想，你喜欢什么了。”唐山海倚在档案柜前，看着柳美娜笑容温柔，带点调皮。 柳美娜每次看着唐山海如此的笑容就会心跳加快，不过她可不是那种被帅哥一搭话就容易脸红的小姑娘了，抿唇一笑，眼里更加调皮，“我喜欢的我一直都很清楚啊，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你啊。”柳美娜纤纤食指一伸，出其不意地在唐山海鼻尖轻轻点了一下，恰好点过了那个鼻尖痣的位置。 唐山海下意识地后仰了仰头，腰背也后仰出一个完美流畅的弧度，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说东西。” 柳美娜的眼神黯了黯，抬头仍是开心的笑脸，“山海，你对我这么好，好得快让我真的以为，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你说，你对我，有时候就没有一点想让我真的做你女朋友的念头吗” 唐山海眼神闪避了一下，看着柳美娜插在敞开的大衣口袋里的手。柳美娜的档案室所有的钥匙，都在这个大衣口袋里了。平时在行动处，柳美娜会这样将档案室钥匙随手放进口袋，有时两只手忙不过来，暂时放在柜台上也是常有的事。不像在外吃饭那样，柳美娜反而很警惕，随时将钥匙锁进小包包里，随身带着，生怕一不小心丢在外面。 徐碧成带着笑意登记完一些无关紧要的查阅档案，笑盈盈插话，让两人间的沉默没那么尴尬，“我想起来了，我哥拜托过我一件事呢，正好今天没事，我觉得美娜你可以在档案室试一试。等我一下啊，我去给你带些好东西来。”说着徐碧成也没拿档案，匆匆出了档案室的门去取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柳美娜满脸好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他拿过来，你就知道了。”唐山海暗暗松了口气，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了对方装有钥匙的大衣口袋。 没一会儿，徐碧成果然抱着一个大纸袋过来了，模样也是神秘兮兮，一进档案室就锁上了门。“今天钱秘书和牛科长也都去特工总部了，山中老虎猴子都不在，趁这个机会美娜你就试试这些衣服。” “衣服”柳美娜接过大纸袋，沉甸甸的，那出来一看，里面居然好几个稍微薄点的纸盒，每个纸盒里都工工整整叠着一件花色精美的衣服，展开来看看，竟然都是最新款新潮的旗袍，布料也都是时下贵妇太太小姐们当中流行的新潮货。 “这是我最近逛了上海好几家有名的裁缝店，还去百货商场旗袍专柜看过，好说歹说，让有的店主先借我几件新旗袍的样品拿过来，想找机会给你试试的，看你喜欢哪件，要是都喜欢就都去做一件来。”唐山海落落大方地介绍，“目测一下的话，感觉这几件旗袍的尺寸跟你差不了多少就略大一些，我觉得，你先穿上看看效果，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些旗袍都各有千秋。对了，永安百货有一件中西合璧款式的旗袍挺漂亮，但是借不出来，到时候有空我再陪你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8章 306试旗袍（2） 306试旗袍2 柳美娜觉得自己有些发凉的心又瞬间被这些夺目的新旗袍给捂热了，跳得鲜活激烈，告诉着她，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争取到这个男人的心，哪怕只有一半的心也足够值得了。 “山海，你真有心。你已经送了我好几件礼物了，我”柳美娜望着这些旗袍，眼里闪着光彩，但她看向唐山海的目光里，那种焕发的光彩是她看其他任何昂贵的物品都不会有的。 “那些都是小事。就这旗袍，也不算什么。我希望你在生日那天，能够穿上配得上你的最美的旗袍。”唐山海看见柳美娜眼里的光彩，恍然想起陈深说过的如果喜欢一个人那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就会发光的话，语气愈发温柔，近乎悲悯。 柳美娜不疑有他，听话地点头，随手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这些旗袍都很好看，我就在这里试吗” “你去档案库里面试，我和我哥在外间等，穿完了你出来给我哥看看，我也顺便抱个眼福。要是有什么人来档案室有急事，我们也会帮你挡一下的。”徐碧成积极地出谋划策。 “好。谢谢你们了。”柳美娜脱了外套随意地放在柜台上，徐碧成貌似帮忙地给她收到柜台后面放好。柳美娜来到档案室内库的密码锁面前，大挂锁都已经开了，她急着试衣服，也没想过回避身后她最爱的人，转了几下拧开了密码锁。 唐山海目光瞧着窗外，余光已经将几个数字牢牢记住了。 当柳美娜在档案室内库试着衣服时，唐山海就故意跟柳美娜聊天，延长柳美娜脱衣服穿衣服的时间。女人换衣服本就速度慢，即便衣服合了心意，也要左右整理好了才愿意出来见人。何况档案室内库外就是柳美娜心爱的男人，她的动作就更慢了，加上唐山海刻意的聊天说笑，只一套旗袍的换装时间，就足够徐碧成静悄悄在柜台下面将柳美娜所有的档案室钥匙都用专用的印泥模具全部完整拓印了一遍。 以试衣服为借口找机会拓印柳美娜的钥匙是唐山海和徐碧成早想好的计划，一来因为时间没那么紧迫，二来处里总是人来人往，唐山海一直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如今千载难逢，行动处几乎所有大小首脑都不在，唐山海和徐碧成一对视，两人就知道，最佳的机会就是今天了。当然，出于不同阵营的考虑，唐山海没有将这个计划告知陈深。徐碧成是完全没有纠结，觉得理所当然。怎么拿钥匙本来就各凭本事，军统有军统的办法，至于中共，想要也就自己去拿咯。唐山海是清楚自己的做法本无错处，就是没那么心安理得。 柳美娜换其余旗袍时，徐碧成就偷偷将钥匙上沾有的一些印泥全部弄干净了再原物放回到柳美娜的大衣口袋中。最后换完旗袍柳美娜穿上自己的衣服套上大衣，习惯性的捏了捏口袋中的档案室钥匙，完全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徐碧成冲着唐山海微微一笑，示意任务圆满，转头又去夸柳美娜的旗袍多么漂亮。 柳美娜说旗袍都很好看，但是不愿意唐山海花钱给自己全部买下来，只挑了两套，本打算最终选定一套来买的，被唐山海撺掇着又挑了一套，两人约好了这个周末去逛逛商场和裁缝店，唐山海陪着她去裁缝店做挑好的旗袍样式，并约了今天下班前如果毕忠良那边没什么消息过来就代表无事发生，两人晚上就去馆子里吃饭。 下午要下班时，唐山海在办公室没等到毕忠良的电话，却等来了李默群的电话。李默群口气和蔼，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天没见了，让他们兄弟俩去家里吃个便饭。唐山海只好先应了，同时默默叹了口气，今晚与柳美娜的约会注定又要泡汤了。 在李默群家里，由于李太太在场，李默群没怎么问行动处的事，唐山海也就大致说了说。李太太更关心唐山海的身体，言语间对唐山海交了柳美娜作为女朋友还是有些不满，总说两人不大般配，唐山海只微笑着不怎么说话。徐碧成全程自觉自动做背景板。 临近分别的时候，李太太破天荒地拿了两张电影票，让唐山海和徐碧成吃晚饭也别那么早回去，顺道去看看电影，说是朋友送的，自己懒得去，别浪费了。唐山海和徐碧成接了过来，心里都有些莫名。 借着李太太回屋接牌友电话的机会，唐山海这才略仔细地跟李默群汇报了一下行动处抓获安远翔夫妇的情况，至于后续，由于毕忠良和陈深到下班了都没回行动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李默群显然知道得比唐山海多多了，冷哼了一声，“这不怪你，毕忠良这次大概不想带你玩，也就是不想我知道。他带了那对裁缝夫妻去码头查完物资顺道又敲了周市长一记你知不知道然后直接将人带到梅机关了，现在或许正在影佐的宅邸喝清酒看日本舞女跳舞呢。没抓到中共和军统，抓到了重庆那边的白手套，等于有了自己的官方走私渠道，这也正是日本人需要的，他倒立功了。这苏三省转悠了快半个月，他毕忠良一句话就只剩了一点苦劳了。” “这毕忠良确实是人精，我和苏队长加起来，都玩不过他。”唐山海慨然一叹。 李默群马上安慰道，“他这么能蹦跶，就让他蹦跶吧，听过一句话没，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蹦跶得越凶死得越快。也就是我现在先忍着他，日本人喜欢我们之间弄弄不和，没那么齐心，只要毕忠良还没踩到我头上，我会给他面子容着他一点的。山海，你做得很好了，以后在他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知道吗我和你舅妈以后可就指望你一个人了。” “明白，舅舅。舅舅也要多多保重，官场风险多暗涌，外甥这边帮不上忙，深感羞愧啊。”唐山海低头自觉歉意良多，乖巧温驯的模样让李默群大感欣慰。 回家的路上，唐山海心事重重。徐碧成看不过眼，直接开口道，“都直接去影佐家吃饭了，说明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安远翔夫妇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哥你就别担心什么了，陈深那小子精得跟鬼似的，我看他都不担心，你急个什么劲啊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们拆了备用电台给他搞障眼法的零件呢虽然关键零件都没给，但是以后万一需要用到再组装电台还是比较麻烦的” “我是在想，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过顺利了”唐山海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试图看出一条明晰的线索，但是目色所及除了大上海的霓虹繁华制造的幻影泡沫就是无边无际的暗夜，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不提南造云子，就当她是因为之前抓错过人被关过禁闭受到上司严厉指责有些怕承担责任所以这次没有那么紧盯着，可是毕忠良呢以他的性格，即便陈深他们里外配合得无缝，毕忠良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吧可是他居然直接带嫌疑犯去跟影佐见面了这不太像他平日里多疑又谨慎的作风” 徐碧成不以为然地摇头，“要我看哪，他去找影佐正体现了他的谨慎和多疑抓到重庆大人物那边的白手套，多好的事，多么有利可图啊，他心动了，又觉得自己不能做主，就去找日本人了呗。要是日本人觉得可信，那最后的结果万一有什么不对，责任也不全在他身上，他这招不是挺聪明挺符合他的作风的嘛” 唐山海听着听着，微微一笑，看了看徐碧成，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你分析得也有道理，大概是我多心了。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也知道自己吞不下这条大鱼，又不想肥了李默群，干脆去找日本人，虽然日本人吃肉，他跟着吃点肉末也比跟着李默群只能喝点素汤好也不能说他这么做没有道理。就是”唐山海自嘲似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可能多疑是干我们这行人的通病吧不说这个了”唐山海摆了摆手，像要抛去什么烦恼一般，脸色沉重，“除了觉得哪里不对劲外。最让我感到可怕的就是，在我们组织的高层，竟然还有人干着比汉奸更可恶的勾当，前线将士流血流泪，而后面怂恿着他们牺牲性命的一些所谓大人物，却把别国的援助物资当成自己的私产随意倒卖白手套，呵呵好一个白手套，找了个白手套，就能大肆赚取黑心钱了，有些人的能耐啊全用在这些地方了”唐山海越说越有些激动，脸上悄然现出些绯红，说到后面握紧了拳头，无声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哥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徐碧成开着车，脸上显出忧色，只是为了唐山海如此沉重低落的情绪，尽力地想着法儿要宽慰他，“李小男在上海偶然间发现了白手套，暗中利用他们的信息给自己人做烟幕弹，李小男会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些白手套的事都告诉你的，顺着白手套的这些消息，我们可以向戴老板发报的，让戴老板查他是最看不惯这样的蛀虫的，顺藤摸瓜一定会查出结果的，哥你别急这种人，不配让你着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9章 307少女情怀总是诗 307少女情怀总是诗 徐碧成的安慰好像起了反作用。 唐山海露出苦笑，“你这样说，其实更显得我们组织无能了。而我更无能，这么大的贪腐丑事，居然还要靠着中ng线索才能抓到，也不知道之前我们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 “哥”徐碧成不喜欢唐山海这样说，一时又无法反驳，自己着急得比唐山海还要明显。 唐山海看着徐碧成妥协似地颔首，“好，我知道了，戴老板那边，我不会跟他说，这线索是中ng的，就说是我们无意间查到的吧。等电讯侦缉车的侦测范围没那么严密了，我就想办法向戴老板发电报。不过”即便是戴老板，就一定能查到这蛀虫吗党国政府内部严格说起来有几人敢发誓自己是清白的而且往往敢于贪墨甚巨的人背后都有更为强硬的后台，如果那蛀虫身处于戴老板插手不了的势力范围，譬如中统，或者是孔宋财阀，戴老板即便查出来又能奈何得了谁 “不过什么”徐碧成随口追问。 “没什么，先想办法发出这个消息再说吧。”唐山海没有道出自己的隐忧，说再多都是猜测，自己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至于会有什么结果，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本想直接回公寓，徐碧成忽然想起来道，“李太太给了我们两张电影票呢，是不是该意思有意思去坐一下” “无缘无故她给电影票做什么”唐山海蹙起眉头，他是着急要回家问问陈深今天跟着毕忠良有什么情况，转念想想陈深可能在影佐那儿吃饭没那么早回来，于是勉强同意了徐碧成要去电影院逛一圈的想法。 沦陷区的上海影院里能播放出的电影无非是一些靡靡之音的东西，唐山海兴趣不大。徐碧成说看看大概什么内容进去几分钟就出来回家，等李太太问起来也好有话回答不至于太驳了长辈的面子。两人的座位在楼上的一个散客包厢里，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座位，座位上的不是别人，是周兰兰。而周兰兰看到唐山海和徐碧成，脸上的惊讶不亚于他们。 电光火石间，唐山海和徐碧成就明白了，李太太想撮合唐山海与周兰兰的心思还没死。 “唐先生，徐先生，真巧。你们也来看电影的啊”周兰兰站起来，最初一瞬的讶异过后，眼里透着十足的惊喜。 “周小姐，是巧，是巧。嗯，正巧别人有票，送给了我们。”唐山海堆起客套的笑容，亲切而适度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来的缘由。 话语里的意思，就是有人刻意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过来的。 周兰兰当然听懂了，脸上的喜悦刹那淡去了许多，泛起了一丝微恼的羞意，“喔，那要是唐先生不习惯这么多人一起在包厢看电影，我可以自己换个座位的。这电影反正我也不感兴趣的，就是我妈非要我今天来看看” 徐碧成听明白了，感情这周兰兰也是被她家长辈唆使过来看电影的，想给唐山海和周兰兰制造一点偶遇。 “没有没有，能有幸跟周小姐一个包厢看电影是我的福气，不介意地话，我们一起坐下来看好了。”唐山海微笑着拉开椅子，请周兰兰坐下，绅士风度一览无遗，是周兰兰迄今都不能忘怀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兰兰完全无心电影，昏暗的包厢中，她止不住地频频转头望着唐山海的侧脸，越看越觉得不甘心。这样的男人，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做女朋友了。可是她也不想做电影里那种恶毒的女配角才该做的事，硬生生拆散别人一对有情人，插足别人的爱情。 除非，除非唐山海能够认识到自己的真爱并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哎，如果唐山海是这样容易变心的男人，自己还会那么中意他吗 周兰兰想起来唐山海刚出院的那天被李默群带到自己家致谢那支特效药的事。 当时唐山海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她躲在偏厅透过小窗偷偷看着客厅，觉得唐山海瘦得让人心疼，好看得仿佛快被风吹散的海棠花。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听见了唐山海那句“无以为谢，愿意把周小姐当自己一辈子的亲妹妹”时，心中酸楚苦涩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冲到了对方面前，端着小姐的架子想要矜持又高贵地给他留下最后的好印象，“我没兴趣随便认什么人做哥哥，唐队长也不必太过感谢。我只是觉得你是个人才，我爹爹又最欣赏人才，所以我愿意救你的命。如果你认为我对你有些恩情，你就记着我爹的人情吧，毕竟这药是他的，我不过借花献佛，没打算想要你什么东西。哎，时间要到了，我跟朋友约了跑马场见面，先走了。”说完，她加快脚步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家门，边跑边迎着风，脸颊冰凉，直到一个人力车夫拦住她招揽生意，“小姐，哭着想回家吗我送你啊”周兰兰才发现自己早已流了满脸泪水，怪不得觉得脸上那么凉呢。 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少女心事，周兰兰盯着唐山海的侧脸忽觉不能再看下去了，自己得有点骨气，再好的东西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蓦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引来唐山海关怀的话语，“周小姐，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跟朋友有个约会，我还是不看电影了。唐先生，徐先生，你们慢慢看吧。再见。”逃也似的，周兰兰迅速跑出了包厢，胆怯得跟那天别无二致。 唐山海和徐碧成面面相觑。 “我大概被她讨厌了。”唐山海苦笑。 “就当是这样吧，或许会好受点。”徐碧成清楚周兰兰在想什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生了些同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美妙而易碎。 徐碧成更清楚，周兰兰做的是对的。与其越陷越深越无望，不如及早抽身，伤心一时总好过心伤一世。只是这话对别人说容易，对他自己呢，又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要是舅妈以后还要安排这样的巧遇，再来几次也太让人家姑娘怎么想呢”唐山海皱着眉头。 周兰兰走后，没两分钟唐山海和徐碧成也出了电影院，唐山海实在心急想回去。 徐碧成开车脸色沉郁地盯着路面，有些感怀，“周小姐是有自尊心的姑娘，她这次肯定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只要她不想这样，回家发顿脾气这事就会解决吧。” “希望如此。”唐山海没有花太多注意力在周兰兰身上，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陈深那边的情况。 回到公寓里，不出意外，陈深果然已经先回家了，正在楼下跟苏翠兰和李小男无所事事地侃大山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苏翠兰和李小男一道咯咯大笑。 见到了唐山海和李小男，打着毛衣的苏翠兰和嗑瓜子的李小男就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一起向他们打招呼。 陈深笑容满面，心情很好地对他们“嗨”了一声。 唐山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从陈深眼睛里流出来的喜悦中，他知道，陈深的计划一定差不多实现了，安远翔夫妇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借口与唐山海跟徐碧成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谈，陈深扔下了一楼的两个女人，与唐山海和徐碧成一道进了他们公寓。 关上房门，徐碧成就迫不及待地发问，“毕忠良和影佐上钩了” 唐山海也问出口，“安远翔夫妇怎么样了” 陈深没耽搁功夫，当即就把今天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去码头船运公司之前，毕忠良事先都打电话核对过安远翔夫妇说过的提货单等信息了。到了码头上，毕忠良和陈深都亲自开箱检验过了货物，数目都对，确无疑问。数吨石油正是日军现在最紧缺的物资之一。 毕忠良脸色欣然，汇报给了影佐这个好消息后，就按照影佐的要求，带着安远翔夫妇去影佐那儿赴宴。宴饮过程中影佐试探观察几番，安远翔夫妇应对自如，毫无漏洞可查，并表示了愿意向大日本帝国效忠，继续做重庆大人物的白手套，秘密地成为日本人与重庆那边运输物资的利益输送桥梁。最后影佐也放心地与他们一起饮酒，畅谈日本和中国共同的未来，免不了又是一番中亚共荣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虚伪说辞。 当日下午刘二宝同时拿着影佐的命令去逼迫特工总部指纹股的检验人员尽快弄出了指纹检查的结果，结合抓获安远翔夫妇当夜两个发报现场以及第二天一早在行动处证物上提取的各种指纹来综合检验，最终结论证实了裁缝店那电台设备上的指纹主要属于安远翔本人的没错，而裁缝店对面那阁楼里电台上的指纹被人为擦得很干净，在楼下的照相馆暗房里也发现了几个陌生的指纹，粗略评估应该是一男一女的居多。不过照相馆现场不如裁缝店被保护得那么好，在现场没有提取到更多的有效指纹，有些指纹是行动处的人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0章 308毕忠良的密室 308毕忠良的密室 一派轻松地喝了口水，陈深晃着杯子，好似已将某些人也如这水杯般轻易地玩弄于掌中了。 “老毕已经带他们先回了行动处，说按照程序明天早上就可以放了他们。”末了，陈深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唐山海，“今天啊，影佐、老毕和我还有安远翔夫妇一块吃饭，你都见识过安远翔夫妻俩的能耐了，我啊也不用说什么，就凭着他们夫妇俩的巧舌如簧，影佐和老毕就被咱们和安远翔夫妇共同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相信了我们给他们设下的所有骗局。当然，等明天安远翔夫妇放出来，稍后确定了他们失踪的消息后，影佐和老毕才会知道，他们被骗了。你呢，”陈深指指唐山海，“没怎么参与这件事，这些决定都是老毕自己做出的，他防着你也是想防着点儿李默群。而我，”陈深指指自己，“在这其中扮演得非常无辜，是提出了一些疑点异议又被两个利欲熏心的老板总是无视的头脑比较清醒但正确意见不被采纳的下属。” “然后，即便毕忠良受处罚，你和我哥也不会受到什么连累。日军针对茅山根据地的清乡计划确定泄露，军部震怒，加上毕忠良在这些案子中自作聪明露出的马脚，影佐必定要找毕忠良做替罪羊，到时候，他这个处长还能不能当下去，就很难说了我猜降职是一定的了，李默群也会趁机落井下石，把行动处牢牢抓在自己手上的。”徐碧成得意地接话。 “重要部门不能一日无主，随后，李默群很大可能会推荐你做代处长，在推荐你来行动处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打算了。”陈深看着唐山海道，“他想把行动处变成李家的，你是他最好的处长人选。” “行动处处长可是参与归零计划的重要一环，那成为行动处代处长的那个人，就非常有可能接触到归零计划了”唐山海闭了闭眼，总结道。 “到时候就得麻烦唐处长多多行个方便了。”陈深意有所指，眼中透着狡黠的笑意，还假模假式地作了个不规范的揖。 徐碧成倒是狐假虎威地叉起了腰，“这个嘛，得看陈队长以后怎么表现了。”趁陈深还在酝酿什么噎人的话，徐碧成转头对唐山海道，“哥，我先去给你烧热水洗澡了。”说着先去了卫生间。 看徐碧成走远了，唐山海慢慢拧了眉心，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太踏实，“陈深，”他抬头看向对方，“你这一整天，就没觉得，毕忠良有哪里奇怪还有，安远翔夫妇这一路审过来，是不是，顺利得太过平淡了毕忠良这个人疑心病有多重你比我更了解他” “你想说”陈深明白唐山海的意思，又回忆了一下今天毕忠良的表现，轻轻摇头，“的确一切都很顺利，可我是觉得他没什么奇怪的。其实啊，他并没有很相信安远翔夫妇，更多是在试探，即便后面安远翔所说的信息都证实了。他这么快去找影佐汇报，商量将这份利益献给影佐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再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吧，他这么做更多是为了让影佐来帮助自己判断安远翔夫妇白手套的真实性或许，因为他有想得利的私心，所以好像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是影佐的表现比他更贪婪急切总的说来，也没有”陈深忽然顿住了，他看看唐山海，好像回忆到了一点耐人寻味的细节，“今儿早上，我买早饭回来，他心情似乎格外好，以前审犯人很顺利也没这么高兴啊那时他说安远翔夫妇的信息打电话都对上了，我以为他只是跟船运公司啊什么部门联系查核都核对过了，所以没多想什么” “影佐都同意了，为什么毕忠良不肯今天就放人他还要带他们回行动处待一夜是为什么还不放心吗”唐山海又提出了疑问。 “你等等。”陈深深思着什么，打断了唐山海的问题。他大步走向客厅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是毕忠良家里的。 唐山海紧盯着陈深，猜到了对方打这通电话的意图。 “哎，嫂子，是我。喔，你问老毕啊我和他刚从影佐家吃了饭回来的，你放心，老毕没有喝很多，他是有事非得先回行动处一趟，不要我送他回家。我现在到家一会儿了，打个电话问问，他回家了没喔，还没有啊不会是在行动处里直接睡觉了吧，嫂子你也别等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好的，没事，我打电话问问他呗，要是他还没睡下就让他赶紧回家，家里老婆还等着呢” 打完了毕忠良家里的电话，陈深看了眼唐山海，眉心如唐山海般拧了起来，面色开始凝重，然后坚定地拨通了毕忠良行动处的电话，“” 那边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人接。 行动处处长室内的电话响了很久。 毕忠良听到了电话铃声，他脸上有点红，是喝酒引起的红晕，但如陈深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喝了很多。 他的脑子很清醒，比之前不喝一滴酒时还要清醒，并且无比专注。 毕忠良现在并没有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办公桌前。如果有人此时走进行动处的处长办公室，会发现空无一人。 没有人知道办公室内部还有隐藏的暗室。 这是一间四面无窗十分昏暗的密室，十二三平米的面积，只有上方亮着一盏度数不很亮的小电灯。 房间里的陈设不多，一面墙边靠着张小床，床尾列着张小长桌，上面摆了个老旧的行李箱，行李箱没上锁，只是合着的，箱子上和桌子上都摆满了木制的小玩具，马啊猴子啊一些小动物还有小人像，也有小车小枪之类的，刻刀随意地放在桌边，伴着一只刻了一半的麻雀还有桌上一些没收拾干净的碎木屑。箱子上最中间斜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只有一个脸颊圆润眉目可爱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容无忧不知世事。 另一面靠着墙有张看似陈旧而颇为结实的普通办公桌，上面简单地陈列着一台收报机和发报器足以构成一部收发报功能完备的电台了。毕忠良就坐在这张桌子边，面对着台上的设备，静静等待着重庆那边的“金钱豹”今夜会发来的消息。 电台随时可能来消息，毕忠良不能错过一丁点。所以，即便听见了外面的办公室电话响得急促，他也不能出密室去接电话。他只是冷峻地瞧了瞧电话响起的方向，猜测着这个电话打来的人可能是谁。是刘兰芝还是陈深还是半夜突然有事的南造云子或者其他人李默群之流此时打电话的可能性太小了，手下有急事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今晚在行动处，除了今夜行动处值班的那几个人他们有事会直接敲自己办公室的门。 没思考很长时间，毕忠良就锁定了打来这个电话最可能的人选陈深。那他会是因为什么而在此时打这个电话呢 那是明天要操心的事。现在，毕忠良正等着重庆那边的内线给自己关于安远翔夫妇信息能否最终确认的电报。 值班室的张大贵睡眼惺忪，被寂寂夜里长响不懈的电话铃声闹得有点恼，干脆探头出去想看看是哪个办公室传来的，走了片刻就听出来那应该是走廊尽头毕忠良办公室里传来的电话。可是毕处长不是方才一直在办公室吗也没见他走出啊难道是自己瞌睡了没发现毕处长出去还是毕处长去卫生间了所以不接电话张大贵想着来到了卫生间，张了张嘴，没喊，悄无声息地进去了一趟，又悄无声息地出来。卫生间没有一个人。 电话铃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张大贵无形中松了一口气，看着处长办公室的方向挠了挠头，打个呵欠，决定继续回值班室睡觉。 国富门路的公寓里。 陈深脸色愈发凝重地放下了电话。 唐山海看着他。 陈深疑惑地自言自语，“看门的老张说见过老毕送了安远翔夫妇到行动处大牢后自己出来上了办公大楼，一直没出去过。但是我打毕忠良办公室的电话，并没有人接。他能去哪儿被” “睡过去了听不见”唐山海说了一句然后摇头自己把自己的猜测首先给否了，“他不是没喝多少酒吗” “要不我打电话给值班室今天是你们二队的几个人值班，张大贵会在吧”陈深说着又要拨通号码。 唐山海摆手阻止他，“不妥。打了两个没人接就算了，明天早上你可以主动跟毕忠良说是替嫂子问他在哪的，再打给值班室那就显得多余了，好像你故意刺探毕忠良的消息一样。如果他不接电话，必然有他不接电话的理由。” 陈深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你说，他要是清醒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不肯接我电话的理由是什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1章 309电台猜想 309电台猜想 “万一他只是出去上厕所了呢”唐山海轻笑一声说，有些故作轻松的意味。 “那需要我该等会儿再打个电话给他吗”陈深这次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想想也有这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如果毕忠良就是故意没接，你再多打一次电话恐怕不太合适了。”唐山海轻轻摇头，眼里的疑虑越来越深，“陈深，我也和你一样担心，假如毕忠良一直在办公室，明明知道电话在响，近在咫尺，但是就是不能去接这到底是为什么这跟安远翔夫妇必须在行动处待一夜有没有什么关系” 陈深没有说话，凝神思考着。 徐碧成捧着些唐山海最近要穿的西装外套走到熨桌上准备熨衣服，听到了几句陈深和唐山海的对话，本来十分乐观的心情被他们两个谨慎的思虑也搞得慎重起来，插了句话，“如果你们非要这么小心地设想毕忠良用意的话，那是不是，毕忠良觉得一定要等到一个很确定的消息才能放安远翔夫妇走人就像，就像黑道上的绑票一样，说好了交易交货或者交钱的时间地点，到约定时候了，必须拿到钱才敢放人，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 徐碧成只是顺口这么一提，却好似真的给陈深和唐山海了启发，这两人目光对视，眼中俱有灵光一现的火花闪耀。 “如果他在等消息，处长办公室里能够及时给他线索的也就是电话”唐山海率先开始发问，梳理起思考的逻辑。 “要是他是在等一个关键的电话，那么他就不该错过我打的电话，因为他不知道谁会打来电话，所以这个晚上任何响起的电话铃声都有可能是他等待的那个人打过来的。”陈深帮着唐山海理清思路，两人实质就是一正一反互相整理线索。 “或许他是要在约定的具体时间等特定的电话，你没在那个时间点打电话，因此电话铃响起时他不会接”唐山海反驳。 “那就更没必要不接我的电话，也许其他人有事找他呢，甚至是影佐呢他不接就不怕错过别的重要的事如果他是怕我的电话影响那个等待的电话，就该立摁下电话插簧挂断这个电话，而不是任由电话铃声响了半天”陈深胸有成竹地回答，有什么答案在两人心中快要呼之欲出。 “可如果他等待消息的途径不是电话能够传讯千里又无影无踪不用惊动别人的通信工具”唐山海的眉目间显露出一丝难得的惊讶，这个猜测太大胆了，他自己都不能轻易相信，“电台”从国民党治下到上海沦陷再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般的商家私人电台都是绝对禁止的，日本人占领后更是如此，严格管制了电台相关设备零件的流通，要是毕忠良在行动处居然藏了一个秘密电台，并且用此来联络的是 “能够确认安远翔夫妇最终身份信息的最佳渠道是哪边当然是所谓的重庆大佬那边了但是，毕忠良应该没本事跟重庆大佬直接联系，不然还需要什么白手套做中间人可是，如果他在重庆那边有线人可以搭上一点关系打听到消息，那也就八九不离十了”陈深的目光深沉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嫂子宰相临死前告诉过我，毕忠良是不会让她活着到南京的，除了她的地下党身份，也是因为，她知道毕忠良还与重庆那边有暗渡陈仓像他那样一个圆滑多虑的人，肯定是会想办法为自己条留后路的我其实有留意过，但是无法从他接触到的人中想到什么重庆的人，然后我以为是因为我嫂子发现了端倪，也许他就断了这条线，毕竟他本质上是个懦弱胆小的人可是，我从没有想过，也许，他与重庆暗渡陈仓的方式，并不是通过什么人，就只是通过一部秘密电台呢” 唐山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想起来了很多事，也想起来毕忠良让自己和陈深整理档案，在他们面前故意拿出归零计划档案的事，一个更可怖的猜想攫住了他的心脏，“如果毕忠良在重庆有内应，那么我们，还有你他是不是知道，熟地黄或者麻雀的任务目标就是归零计划那么他有意无意地在你我面前暴露归零计划就是故布诱饵了” 徐碧成熨着衣服的动作已经停下，差点烫了自己的手，他赶紧将熨斗竖起来摆好，脸色煞白地插了一句，“这么说来，有重庆内应能够把军统的什么动作都告诉毕忠良吗甚至，甚至我哥和我的身份，毕忠良也” “冷静，冷静。”陈深打断了徐碧成最坏的猜想，揉了揉眉心，“我想老毕重庆内线的级别不至于那么高。能够知道熟地黄身份信息的人，在你们组织内是屈指可数吧，只怕安远翔夫妇所说的那个大人物也没到这个级别。这点，你哥比你有数。” 唐山海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陈深的观点，可是抿了抿嘴巴，表情并不轻松，“但也十分危险了。”他捶了下手在桌面上，“早知道，就该让陶大春回去查一查的，如果这人是军统的，这次大春回去筹备重建上海区，急缺人手上下疏通之际，恐怕所有消息就会走漏了，甚至上海区的重建都会埋下重重隐患” 看着唐山海愈发忧急的面容，陈深觉得不能让双方这么焦虑下去了。他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一脸轻快的笑容，“热水烧好了吧，你该去洗澡了，洗完早点上床睡觉。别想了，今晚的这么多猜想都建立一个一个假设的基础上，要是老毕就只是单纯去上厕所所以错过了我的电话而不是故意不接，我们想这么多不都成了自己吓唬自己了吗” “但是”唐山海还想说什么，已被陈深推着往浴室走， “没什么但是，我保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嘛，这天暂时也塌不下来。去吧，等你们洗完我也要冲个澡睡觉了。今天应付了一天老毕和影佐那个龟孙子，也够累的了。”陈深打了个呵欠。 唐山海看了看他，忍下了要到嘴边的话，听话地去了浴室。 “别担心，明天我有办法打听清楚的。如果老毕真有个秘密电台，一定就藏在办公室里，只要想到了方向，我就能查明白一切。尤其是行动处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就没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在唐山海进了浴室后，面对徐碧成忧虑地看向浴室的神色，陈深朝徐碧成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徐碧成不愿承认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陈深的这种承诺，这种笑容，让他心下大定，安心了许多。或许对于唐山海来说，这种感觉更甚吧。 这日上午，唐山海举步向档案室走去，还没进门，冷不丁被陈深拉着直往后奔。 “干嘛啊”唐山海想挣脱，却被陈深换了方向直接牵起手来向前走。 “想起来有个事要请教一下唐队长。”陈深挤眉弄眼着，“唐队长总不会想整个走廊的人都被惊动了出来看热闹吧” 唐山海抬头一看，果然有几个经过的工作人员已经回头看着他们了，咬牙忍耐着，瞪了陈深一眼。 好在陈深没带着唐山海往自己办公室去，越走越偏僻，来到了走廊后面平日少有人迹的后门楼梯口。 唐山海心里咯噔一下，这道楼梯其实他之前很熟悉，毕忠良也很熟悉。 搂着唐山海的肩膀往楼上走，左右察看四下无人了，陈深凑近唐山海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想去档案室查行动处的建筑施工图啊” 唐山海不语，算是默认。早上他像平常那样的时间过来上班，无意间跟张大贵聊起，得知上班之前毕忠良一大早就领着安远翔夫妇放出去了，毕忠良还一直作揖说着抱歉，请他们去附近的茶楼吃早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早看过了，你去档案室柳美娜那里一查，保不准要被人察觉，你真以为柳美娜不会将你的事报告给毕忠良吗”陈深见唐山海没什么反应，搂着对方肩膀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亲昵得很。 “既然你这么清楚，那已经看过了施工图”唐山海回头，同样轻声地反问，同时推开了陈深，跟他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咱们到上面说。”陈深声音却大了起来，再次拉起唐山海的手，不顾对方意愿，拉拉扯扯开开心心地上了楼。 上面是顶楼，没有被启用，有些房间高度不够，有些房间都是空的。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因为那是毕忠良临时的钢琴练习室。不久之前有段时间毕忠良带着唐山海经常来。其实基本的指法唐山海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主要是练习，可惜毕忠良身为行动处的处长，自然是个忙人，有空闲想的也多半是汲汲营营那些事，哪能真正静下心来练什么琴。唐山海总觉得对方起初是要试探自己，后来估计觉得试探不出来什么，加上苏三省的到来使这个行动处处长要操心的事更多，所以毕忠良最近就不怎么提练琴的事了，唐山海当然也乐得轻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2章 310钢琴室飞出的板砖 310钢琴室飞出的板砖 钢琴有些时日没人来弹了，琴盖上仍然很光洁亮丽，一尘不染。 “我听说张大贵天天来擦琴呢，他好像对你碰过的什么东西都觉得要擦得干干净净。”陈深走到钢琴前，抚摸着琴盖，抬手弹了下指尖，弹不出一丝灰迹。 听到张大贵的名字，唐山海面色一凝，看向陈深，说出的话与陈深的话似乎毫不相干，“张大贵告诉我，昨夜他在值班室，听到了毕忠良办公室电话响，他还特地起来察看了下，确定是处长办公室传来的铃声，他很奇怪，因为没看到毕忠良出去，为什么会没有接电话，而且，”说到这里唐山海有意顿了顿，表示强调，“他去过卫生间，也没发现毕忠良，所以不存在毕忠良去上厕所了才没接到电话的问题。” 陈深点了点头，看向唐山海，“我也跟老张聊过了，他也说昨天晚上老毕来了行动处就没回去过。所以，毕忠良是故意没有接电话。他就在办公室里或者” “他的办公室你都进去过多少回了，有时你还睡在沙发上，有什么不对，你早该发现了。如果毕忠良在行动处藏了电台，不会在办公室里，应该藏在一个没有人发现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但是离他的办公室应该很近，因为一般也没人敢不经他同意就靠近他的办公室”唐山海接话道。 陈深打开了钢琴盖，手无意地划过了一排琴键，发出了一连串杂乱无章的音符，像是要扰乱此时两人说话太过安静没有打扰的气氛。 唐山海也并没有等着陈深要说什么，目光扫视着周围，然后盯着脚步，目光沿着墙根一路搜寻着什么。忽然，他走出房间，在外面的走廊上迅速来回走动，每一间房间都进去瞧着，用视线粗粗丈量了一遍。在他这么做的时候，陈深也无声地跟着他的脚步，随着他的眼神更犀利地打量着脚下的每一寸地面。 当唐山海还要再走一遍确认什么时，陈深一把拉了他，回到钢琴房里。 这时他们听到了楼下楼梯那儿好像有什么迟疑缓慢的微小动静。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唐山海听着下面又没声息了，转头向陈深求证，他相信陈深一定也察觉出了什么，“这儿，跟隔壁一间房应该都在处长办公室的楼上。” 陈深嘚瑟一笑，双手一摆，“当然，我都说我看过施工图了。但是猛一瞧吧，光看这施工图纸实在瞧不出问题，不如实地检查。你到这儿来观察观察，结合了施工图对比，才能看明白，老毕下面”陈深踩了踩脚底，“办公室的结构，跟这上面对一对，确实不对劲如果是个学建筑的过来看，大概一眼就能瞅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不是，毕忠良办公室里应该藏了间密室”唐山海放低了声音，做出结论。 陈深面色凝重地凑过来，唐山海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做好准备认真听，对方居然一下子双手摁住他肩膀转过来靠在钢琴上，整个人后仰着直接摔到琴键上，叮叮咚咚地毫不意外地弄出一阵阵凌乱慌张的琴音。 “你”唐山海睁大眼睛，愠色漫上来，正要训斥，而耳朵在刺耳的琴音外捕捉到了另外一丝轻微的脚步声。 “老毕都知道了”陈深克制不住似地大声说，将面前的人搂得更紧，钳制住了，“他什么都知道，就别拿他出来吓唬我了山海，我不会娶任何女人做老婆，就是因为，就是因为你”说着头就低下来，用力地“啃”着唐山海的脸也没真的舍得啃，只是从他们两人背后看的话，确实很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唐山海眼中冷气凝聚，最后化为实体的怒气腾腾，脸上的红晕混合了艳丽的火烧似的煞气。 “嗷”陈深一下叫唤出来，唐山海狠狠踩到了他一只脚，还很不客气地用力扭了两下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这应该不是唐山海演出来的怒气。 陈深吃疼中被唐山海趁机推到一边，差点没站稳，被踩的那只脚本能地踮起来，眨巴着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瞪向唐山海，里面还疼出了一点亮晶晶水润润的玩意儿，看得唐山海一 阵恶寒。 不过陈深搭起了台子非要唱这一出，唐山海也只能跟着唱下去了，他整了整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顺带整理了两下，满脸的冷若冰霜，连不屑都懒得再摆出来似的，“陈深，你真让我恶心。” 此时，已经快走到了钢琴声门边悄无声息的苏三省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浑身没来由地抖了一下。他不再前进，猛然顿住身形，就那么静静听着。 唐山海和陈深都瞧了瞧仿佛什么也没有的门外，甚至地上那道浅淡的影子都好像没有看见。唐山海脚步微移，边向外走边继续冷冷说道，“也就你是处座的兄弟，我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你，可你再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缺女人还是缺男人，有的是地方让你玩。跟我你玩不起，赔上命也玩不起，懂了吗” “唐山海你装什么清高你留过洋什么没见识过我才不信你没跟人玩过，不就你觉得我一小瘪三配不上你吗说句实话，你有什么可瞧不起人的不还跟我一样是个汉奸吗行动处二分队的队长，你清高什么啊”陈深面色一冷，嬉皮笑脸的劲儿下去，手上却不含糊，又一把扯过了唐山海。 这回唐山海早有防备，两人憋着气交手过招起来。 “陈深你就是个臭虫，瘪三，恶心的玩意儿信不信我今天杀了你毕忠良照样不敢说什么”唐山海长脚踹过去，陈深躲开了，然后两腿交叠着缠上来，硬是拖着唐山海倒在地上，两人扭打成一团。 “是啊，你对老毕撒个娇卖个乖他也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了，再不济你还有个主任舅舅呢，你怕什么啊，那什么山本原没准哪天回来也要看你脸色是不是啊唐山海你本事这么大，怪不得看不上我了是不是”陈深毕竟长期实战经验过来的，损招忒多，唐山海还顾忌着不能发出太大动静，一个肆无忌惮一个有所忌惮，两人就算实力不相上下，临战经验一比还是很快分出了高下。陈深没一会儿就骑到了唐山海身上，眼睛冒火地盯着唐山海气喘吁吁漫出细汗更显肌肤莹润的脸，浑话荤话开始夹枪带棒地往唐山海身上砸，搞得唐山海泛红的脸气得更是烟霞烈火，额头的青筋挣得厉害。 在陈深忍不住要往下吻住那双嫣然的红唇时，再旁观不下去的苏三省冲了进来，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板砖大概是楼道口随便堆的建筑余材，冲着陈深就要砸下来。 陈深一个低头，翻滚，放开了唐山海，也躲过了这记突袭。 唐山海自己站起来，没等苏三省反应，抢过他手里的板砖就朝陈深扔了出去。 陈深躲开了，但是原本他背后的窗户没法躲开，于是板砖执着地砸穿了窗玻璃，随着砰然一声不小的玻璃碎裂的巨响，板砖冲出了窗外，自由地奔向了外面的天地。 晴空朗朗，万里无云。 唐山海、陈深、苏三省三人愣怔对视须臾，听到了楼下不知哪个倒霉蛋的一声哀嚎。 毕忠良神色严峻，心事重重，虎视眈眈。 吃完早饭跟安远翔夫妇聊完天实在没什么可聊可试探的了，亲自送人回家后就发现钱秘书捂着个流血的脑袋在院子叫唤“谁干的”。他抬头看看破碎的窗玻璃，那个房间正是自己没事时练琴的地方，能没事去那个地方的人，好像全行动处也没几个让钱秘书先到医疗室包扎一下，自己上楼一看，恰好三个行动队的队长都一脸气呼呼地从楼顶下来。不知道三个人在楼上做了什么，毕忠良看到苏三省和唐山海手里同时都有一些砖屑，陈深手里什么也没有。唐山海明显是刚刚干过一架的模样，满面愠怒，一向衣冠整洁发型不乱的清贵公子哥一身笔挺西装上蹭了许多灰，头发也乱了，刘海耷拉了一缕下来都遮到眼睛了。陈深呢，还是那混不吝的闲样，衣服上的灰尘很新，头发的凌乱程度比唐山海更甚。而苏三省，则是以十分仇恨的目光瞪视着陈深。 几乎是一瞬间，毕忠良就大致猜到了什么。小赤佬胆子忒大，在行动处就敢对人动手动脚了啊苏三省这小狼狗闻着味儿就去护主了哪怕这个主不怎么领丫的情。 想也不想地，吼着命令三个队长都来了处长办公室。 唐山海笔直挺立，陈深吊儿郎当，苏三省心不在焉行动处三个分队的队长此时排成一排不管情愿不情愿都不得不规规矩矩站着接受来自毕忠良的凝视。 毕忠良面无表情，暂时什么都不想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3章 311谁干的？ 311谁干的 什么也不说，毕忠良就那么晾着仨队长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过了没一会儿，那个倒霉蛋钱秘书头上包扎着可笑的纱布目测应该来自医务室值班助理很不纯熟的手法，畏畏缩缩抖抖索索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一步一环顾地进来了，神态表情极似一只偷偷摸摸出来觅食的老鼠。 这时候毕忠良略朝他点了点头，开了下尊口，让钱秘书先说一说自己无辜“受害”凭白被一板砖砸伤的经过。 其实方才钱秘书见着毕忠良就说过了，他在行动处大楼后面散步巡查，被楼上掉下来的一块板砖偷袭了，自己叫了一声，抬头看到了窗户里探出头来的三个俱是一脸茫然的分队队长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哪个。说来其实也算幸运，板砖并没有正正砸中他脑袋，当他感觉到头上好像有黑影飞来时反应很快地下意识地一躲，那大砖头就贴着他头皮落下去了，不然现在他就不是顶着一头擦伤包着纱布在这儿说话，应该躺在行动处那间阴冷的太平间无声控诉了。 本来钱秘书看“凶手”差不多就是在行动处的这三个都不好惹的队长里面了，觉得不管哪个自己都不太好得罪，想偷偷摸摸包扎一下就完事的，事后再跟各个队长“好好聊聊”能让他们凭良心给自己一点医药费就算可以了。可是谁让毕忠良回来得那么巧，听见了钱秘书的惨叫，也看到了悻悻然从楼上下来的三个行动有点奇怪的分队队长，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想故意多点事，就让钱秘书草草包扎后迅速到自己办公室来要求一定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钱秘书不知道之前三个队长跟毕忠良说什么了，直觉自己不能说太多得罪人的话，于是支支吾吾在毕忠良一瞪眼之下，两三句话完事了。“报告处座，我就是刚才在楼下走着走着突然有个砖头掉下来擦了下脑袋受伤了。去看过医生，说幸好只是擦了头皮，没真的砸到，不然肯定能砸一大坑。我也没看到是谁砸的，说不定是哪面墙上的砖当初就没砌好自己掉下来的呢真的，只要不是敌人来偷袭啥的，都还好。” “钱秘书受伤了，”毕忠良语气平静，透着丝丝凉意，目光一一扫过眼前年纪轻轻排排站着的各分队队长，“谁干的” 三个队长眼观鼻鼻观心。 唐山海看着自己的脚尖，表情认真，仿佛从来没发现自己的鞋尖这么好看过。 陈深就盯着毕忠良前面笔筒里那刚买的狼毫笔，暗自赞叹，不愧是刚买的，毛色顺滑光亮，一丝开叉也没有，让陈深忍不住有点手痒。西装里侧口袋一直装着的剪发的老伙计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想法，跟着一起蠢蠢欲动。 苏三省眼睛瞄着唐山海，从对方的毫无波澜的侧脸到鞋尖，来回地扫，目色痴迷仿佛看不够。 毕忠良头一次觉得自己手下这三个队长也有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的时候，尤其是那个小赤佬，其他人一定都是他带坏的 一把拿了那刚买的狼毫放倒了卧在桌上避开陈深直勾勾的危险视线，毕忠良拍了下桌子震慑三人，“你们就没一个人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三个人在楼上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陈深先开了口，懒洋洋的，抛了个微妙嘲讽的媚眼，“老毕，你也知道这是大白天的，我们三个大男人，能干什么呀” 果然，毕忠良的白眼第一个给了他，“小赤佬你还真拿自己当小赤佬了啊，知道是大白天的，那你还想干什么啊” 唐山海憋不住了，感觉陈深这话还不如不说，自己首先一个端正的敬礼后，低眉顺目道，“处座，我们没干什么。是陈队长今天忽然心血来潮，说楼上的钢琴好多天没用了，他想请教我弹点简单的旋律去追米高梅新来的舞小姐，就当解个闷也好，我闲来无事，就跟陈队长上去了。可能是听到了楼上有动静，苏队长比较有警惕心，就上来查看，发现了钢琴声，因为是新来的不知道楼上有钢琴的事也不知道这个是之前处座学钢琴的地方，大概苏队长误会有敌人或者什么贼潜进来了，就拎了块板砖进来” 一直观察着唐山海神色的苏三省突然开窍地插话，“对，我没多想，以为楼上进了贼，所以随手拿了块砖头上去，听到钢琴声进门还没看清什么人就先扔了过去，手劲有点大吧，幸好没砸到人，扔出了才发现是唐队长在教陈队长弹琴啊”说到弹琴两个字，苏三省扫了陈深一眼，下意识地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也也不是没砸到人啊，我这”一直沉默着的钱秘书不甘寂寞地小声嘟囔了句，摸了摸包着白纱的头。 “嗯，这是我不小心，对不住了，钱秘书”苏三省马上从善如流地对钱秘书鞠了个躬，微笑着道歉，嘴角僵硬的程度看得陈深都替他累得慌，钱秘书虽然不明所以，也觉得如此低声下气的苏三省看着有点渗人。 “没事没事，苏队长不用客气，还好没造成什么大影响，我也就擦破点皮，以后大家都要稍微注意一下，随便扔东西是不好的，就算砸不到人，要是砸到什么花花草草，那也不太好嘛，是不是”“真凶”找到了，钱秘书其实有点失望，嘴上宽容道，心里很可惜，如果是唐山海或者陈深，自己还能捞点医药费啥的，要是苏三省呵呵，刚上班被毕忠良扣了薪水差点生活费都付不起的穷瘪三似的苏队长，能有屁个好处给自己啊。 “是的是的，钱秘书提醒的是，以后在下一定注意。”苏三省嘴角弯了弯，阴气森森，更加渗人。 “就是这样”毕忠良摸了摸下巴，面无表情抬头问眼前站着的四个人。 “就是这样。”苏三省率先极为肯定地点头。 唐山海看了看他，眼珠一转，对毕忠良微微一笑，十分诚恳，“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钱秘书看唐山海都点头了，立即讪笑着应和。 “除了这样，你还想怎样啊老毕。”陈深瞄了瞄唐山海，一抹冷笑的神色闪过，被毕忠良捕捉到了。他转向毕忠良，一副很无谓的模样。 就是这样大家都在睁眼说瞎话 唐山海手上那砖头碎屑还没洗掉呢，弹琴需要唐山海和陈深两个人刚下楼时都一副气喘吁吁刚刚越野跑了几十公里的虚样吗还有苏三省看都不看对象就扔板砖，他当这么多年特工在军统受的训练都喂狗去啦 毕忠良心里嗤笑，面上不显。当大家齐心协力要隐瞒一件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时，尤其这事中一个是毕忠良的兄弟，一个是毕忠良欣赏的下属，他毕忠良难道非要闹得大家都难看不成陈深这家伙被难堪了，最后还不是要难堪到他毕忠良的脸面上 只是，陈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了。是因为苏三省最近跟唐山海走太近了吗 毕忠良先放过了心头的一丝狐疑，深深地再度凝视了一下面前的三个队长，最后视线不太情愿地落到钱秘书身上，打起了官腔。 “既然都是误会，大家好好沟通就完了。钱秘书以后在处里没啥事也别大惊小怪的，像什么话好了，苏队长付一下钱秘书的医药费，以后大家还是好同事，就这么说定了，行吗” “行行行，处座都开口了，还有什么不行的。”钱秘书连连点头。 “当然行，也应该这样。”苏三省缓慢地点了下头。 唐山海微微挑眉，谁也不看，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陈深留下来。”毕忠良挥了挥手，露出些不忍直视的无奈神色。 “是。”唐山海和苏三省他们正要一道出办公室，毕忠良忽然又喊了声，“山海” “处座”唐山海回过头，眼睛分明而无辜。 “你衣服后面都脏了，可以脱下来拍拍灰尘。”毕忠良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平平无奇地说了句，权当是一声不咸不淡的提醒。 “是，我马上换一套，办公室里有备用的西装，谢谢处座关心。”唐山海没什么表情的白净面孔上终于显出一丝尴尬，羞恼之下克制忍耐着什么地笑了笑。 待唐山海、苏三省和钱秘书都出了处长办公室，陈深在毕忠良的瞪视下还算乖巧地去关了门。转回身张嘴还没说什么，猝不及防先收到了对方丢过来的一支旧毛笔是被陈深剪秃了毛的那支，扎在他手心，毛刺刮擦过肌肤，有点微微的刺痒，还有疼。 “我知道你对唐山海有意思，可这里是哪里是行动处你脑子进水啦我不管你搞男人还是搞女人还是想搞谁，但你别在我这里搞行不行”毕忠良这时才显出了一点气急败坏的面目。“那是唐山海，是我的二分队队长，李默群的表外甥，日本海军少将的好朋友，甚至还差点是周市长的乘龙快婿你要死啊你” 陈深握着笔，低着头，余光却是在仔仔细细打量毕忠良办公室里的一切物品，从桌上的笔筒到沙发前的茶几，以及办公桌后的书柜，还有书柜里的花瓶视线一收，抬头时眼睛里退却了所有的玩世不恭，神色凶狠而无畏，暴露出难得释放的不甘怒意，还有赤裸裸的嫉妒，“老毕，你知道我对唐山海是什么意思的我一开始就想接近他，还特地搬家到他楼下，控制不了地就是想着他他受伤和生病要死的时候我也快吓死了，我放了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收不回来也就罢了，可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苏三省那玩意儿和他混到一块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4章 312我会帮你！ 312我会帮你 苏三省跟在唐山海身后，看着唐山海和和气气地再次向钱秘书表示了一下歉意，钱秘书也识趣地摆手，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表示都怪那个陈队长没事找事颇有点和唐山海同仇敌忾的意思。 钱秘书是个什么东西他和唐山海凑得那样近，让苏三省看得很不高兴。苏三省绝不会想到自己此时的心理活动竟然和陈深在毕忠良面前的说辞出奇地相似。只不过苏三省瞧不上的是钱秘书这坨玩意儿，陈深瞧不上的是苏三省这坨玩意儿。 可能是感觉到了苏三省的情绪，尽管不知为何，钱秘书还是敏锐地瑟缩了一下脖子。 与钱秘书在办公室门前礼貌性地道别后，唐山海脸色骤冷，进了门仿佛没看见身后的苏三省一样，大力推着门要关上去，被苏三省抵进了一只脚，拦住了。 “苏队长有什么事要说的话，等会儿再说行吗”唐山海此时脸上不好看，面对苏三省似乎装不下去平日温文尔雅的面具了，说话声也透着冰凉凉的意味。他还是第一次在苏三省面前有这种发脾气的模样。 那张冷凝着的小脸没有冻到苏三省，反让他心里充满了突兀而来的热气，暖烘烘的，竟然有直接灼烧到了眼眶的感觉。 苏三省自然不会生气，只有倍觉喜悦。他眨了下眼睛，防止自己的悸动的情绪会莫名其妙到唐山海。他明白，唐山海这个举动其实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至少不是钱秘书那样的外人了，因此平常阴翳缭绕的面孔上慢慢溢出了笑容，眼神里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和宽和，只一心一意为唐山海抱着不平，“唐队长为什么没有在毕处长面前说出实情呢陈深是个恶心玩意儿，毕忠良当着你的面未必不会教训他。” 唐山海冷笑一声，“我先谢谢苏队长方才在处长室为我的好意遮掩了。至于为什么我没向毕忠良告状苏队长还需要问吗”倏然转身，逼近了苏三省几步，眉眼间俱是掩饰不住的浓烈又艳丽的怒意与煞气，令后者几乎陡然又要心脏加速跳动，“难道我得像个被欺负的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跟毕忠良诉苦，他的好兄弟如何欺负了我毕忠良是谁，是陈深救过的人，他俩是兄弟，在毕忠良眼里我算什么李默群安插在行动处的一颗钉子，他知道了他兄弟这么流氓这么能耐，心里只怕要得意死了，而我呢，只会被他笑得牙齿都要掉了吧”唐山海握了拳在桌上钝声一拍，“说什么都没用。是男人就要找机会自己报仇，没人会帮你。” “我会帮你”苏三省接口道。他已经关上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的门，悄然走近了唐山海，满心恳切地望着对方，重复道，“唐队长，我苏某人一定会帮你的，在这个行动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唯你马首是瞻。” 唐山海的目光轻轻扫过了苏三省，神情逐渐冷静下来，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的暖意，叹了口气，“只要毕忠良还是这行动处的处长，你我都只能暂时忍耐。陈深这么放肆，也是全仗着毕忠良在背后撑腰。” 苏三省目露凶光，点头道，“说的是，陈深和毕忠良是一伙的，他在行动处的二把手地位，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毕忠良，只要毕忠良下去了，陈深个死瘪三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了。” 唐山海苦笑一声，“为了舅舅的苦心安排，我只能先忍着，伺机而动。早晚有一天，毕忠良会漏出他的破绽，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许眼下就是我们的机会。”苏三省道，目光炯炯。 “眼下”唐山海摇头，看向苏三省，又是那种黑白分明清澈无尘的眼神，疑惑地看向别人时总是十分无辜稚嫩的模样，“眼下毕忠良抓了对重庆大人物的白手套夫妻，给影佐送上了一份大礼，这原本该是苏队长你的功劳，你辛辛苦苦监视了大半个月，结果是毕忠良去影佐那儿喝清酒，你是不是首先该想想自己，要怎么在影佐面前交代这些日子的无用功” “安远翔夫妇绝对有问题”苏三省自信笃定道。 “哦”唐山海心里一惊，面上也满是狐疑，“你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苏三省摇头，没有一丝沮丧，反而目中透出了势在必得的神气，“虽然当下安远翔夫妇的各种说法都得到了印证，尤其是太古码头的物资货真价实地摆在那儿馋花了日本人的眼睛，可我有一种直觉，这些全都是障眼法。” “直觉”唐山海轻笑了下，颇有些不以为然，“日本人相信真金白银的物资，你的直觉给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何况中途岛战役之后，眼看诸多战略物资运输交通要被美国人封锁了，日本人有什么资源渠道都会想尽办法抓住的” “安远翔夫妇太清楚日本人想要什么了，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疑点。他们太会勾起日本人的贪婪本心，就像知道日本人想睡觉甚至知道毕忠良需要什么，就送来了个枕头。这一切巧合得如此反常，事出反常则必定有妖。”苏三省看向门外，仿佛看到了未来下场凄凉的毕忠良和陈深，咯咯地又慢慢笑出声来，阴鸷异常，也令唐山海对着那不自觉的阴森笑容没来由地汗毛倒竖起来。 苏三省绝对不可能知道安远翔夫妇的脱身计划，可他准确到可怖的所谓“直觉”又是凭着什么呢难道过程中有什么环节泄露了不对，苏三省若真有把握，是不会看着毕忠良抢走他的功劳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现在没有办法阻止毕忠良在影佐面前的邀功，并不意味着这绝对是一件坏事。出于我们的谨慎小心和敬业，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其他的，就只能留待时间来验证了。”苏三省神秘又示好地对唐山海一笑，“放心吧，唐先生，我不会让你忍受太久的。” 不同于更公事化口吻的“唐队长”的称呼，苏三省每次说到“唐先生”，语速会自然地慢下来一些，语气总是让唐山海有一丝怪异，诚挚客气又隐藏着什么，但他从苏三省在自己面前平静到甚至称得上和顺的脸上又看不出太多其他什么东西。 只有苏三省清楚，每次说起唐先生，这一字一词都会在自己舌尖上缱绻辗转数个来回，像含了块珍贵的进口糖果，非得细细咂摸出些甘甜自知的滋味，才能舍得放这些字出口，成声，成形，带着自己那些说不出来又盼望着对方察觉的矛盾情绪，小心翼翼而热切万分地落在那人耳中。 入夜。 书房里，唐山海拿着手上一串崭新的钥匙思索着什么这是徐碧成暗地找了浦东三哥按照他们从柳美娜手中拓出的档案室诸钥匙的模型秘密复制出来的新钥匙。而唐山海思考的重点，并不在这串钥匙上。 经过白天和陈深的一番勘察，他们至少能确定了毕忠良办公室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很可能就有一台功能完备的收发报机毕忠良应该就是通过这个与重庆那边暗渡陈仓，也是通过这个，在昨夜打听到了安远翔夫妇的某种“确切”消息，谨慎多疑的他才会最终于今早放走了安远翔夫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ng做的手脚实在天衣无缝，甚至通到了重庆那边的方方面面，上上下下，才连毕忠良即使有身在重庆的线人也只能得到中ng早就安排好或者预料到的“确证”信息细细想来，这对重庆政府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不，或许这只是重庆那边偶然被中ng发现的一条线索，时机到了李小男就顺势利用了一把这不还是能说明这些中ng地下党本事有多大吗陈深呢，他对这些都知情吗，还是也跟自己一样都被李小男牵着鼻子走，知道的东西不比自己多多少唐山海最终有些懊恼地握紧了钥匙串。 徐碧成以为唐山海只是在考虑钥匙串的事。 “要是安远翔夫妇和李小男那边计划顺利，其实我们用不着弄这些钥匙。无论你还是陈深做了代处长，应该都可以理所当然接触到归零计划了。”徐碧成给唐山海递上一杯牛奶，看了那钥匙一眼道，“只是我们既然正好有机会可以搞到钥匙，以防万一也没有什么。那归零计划现在还经常要补充什么材料，没有最终成型，我们倒不用急于一时现在就盗取。” “拿到钥匙只是为了让我们能拥有更多的主动权。而且即便安远翔夫妇计划顺利，毕忠良是不是真的会倒霉也难说，都要看日本人怎么想了。万一日本人还是不会怎么他，最多骂骂罚罚命他戴罪立功，我们到时还是要想别的办法。”唐山海纤长莹白的手指指尖微微上翘细伶伶地挂着钥匙圈，手轻轻一晃，那成串的钥匙也随之摇动，发出细碎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5章 313备用电台 313备用电台 闻听唐山海这些话，徐碧成眨眨眼，一副“那样就吃了大亏”的表情，满是心疼不忿，“要是这把都没掰倒毕忠良，他们中ng倒好，电报发出去，电报员也安全了，我们可就白白拆了台好端端的备用电台，搭上了好些零部件，啥也没捞着啊他们还说借，可连一分钱押金都没付呢，太吃亏了我就说嘛，这把交易只有他们是稳赚不赔的，切” 唐山海好笑地抬头，“那关键的零部件你不是都留下了死活不肯借吗李小男都忍不住说你抠门了。要是不用这些电台零件造成一个还有另外一部电台的假相，毕忠良和南造云子他们怎么可能上当” “我知道啊。”徐碧成嘴巴向下一撇，不服气道，“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拿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毕忠良没下台，他们是赚了，我们完全没啥好处嘛。就算是备用电台，对我们也很有用，万一什么时候需要用，光有几个关键零部件又收发不了电报，还得去找其他零件重新组装起来，也很麻烦的好吧。日本人现在对这类东西都查得很紧” “好啦，再唠叨下去真成上海小男人了，必要时，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任务，你当是精打细算过日子哪”唐山海收起钥匙，藏进一个木盒里，走到床边，微微蹲下身，打开床下的抽屉，手在抽屉上方摸了摸，摸到一个暗格，将小木盒放进了暗格里。这个公寓的家具大多是他们来之前就安置好了的，这张床是唐山海找人给徐碧成新做的，还故意招呼了行动处的人帮忙搬运等于是让行动处的人先检查了一遍，弄进家门之后自己才和徐碧成特意加了些制作简易的小机关。安全起见，他们通常也不会在家里放太重要的东西。 “你以为完成任务就不需要精打细算吗咱们两个人之间，我要不算点帐，这日子湖里湖涂过下去，钱都不知道花哪儿了就好啊做卧底也得会过日子啊，不然怎么维持到任务完成有毛病吗”徐碧成理直气壮叉腰。 唐山海瞥他一眼，唇角一扬，突然促狭起来，“挺好挺好，是没毛病，，男人会过日子，以后成了家庭主夫，那是女人的福气。” 徐碧成听了先是眼睛一瞪，看了看他，自己就笑起来，媚眼一抛，“不用等以后，现在我就情愿给你当家庭主妇，你觉得有福气没” 唐山海一时语塞，最好只好板起脸，“胡闹。” 他这反应往往就表明他词穷了，徐碧成捂嘴偷笑，知道自己赢了，却没得意多久，看着对方，“刚才你拿着钥匙看了很久，是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陈深吗” 唐山海不语，算是默认。 徐碧成自顾自说，“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你说了，我们要尽量多掌控主动权，这钥匙就是我们的主动权。别忘了陈深也想找归零计划。再说，安远翔夫妇要是计划成功，钥匙用不到，陈深知不知道这事都没什么意义了。如果不成功，以后还要用到钥匙，有必要的话，到时再告诉陈深也不迟。” 唐山海看了看锁着钥匙的床下抽屉，面无波澜地对上徐碧成小心探究的视线，嘴角抿了抿，想到了李小男这些ng党们高深莫测的本事，最后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深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白天上午被毕忠良训斥了一顿，接着立即又被赶出行动处勒令在外面值勤一天连带一夜。下这道看似严厉的命令时，毕忠良办公室特意开了，嗓门很大，整个走廊都听见了，就是故意做给二分队队长室的唐山海看的，表示自己还是处理过陈深，给了唐山海一个小小的交代的。苏三省当时听了就冷笑一声，这算个屁处罚。 苏三省料得不错，陈深不过值班了小半天就把事都交给扁头了，自己不知蹓跶到哪里白相了，天一擦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米高梅，又是一场花天酒地，到现在才回来，刚巧碰上晚上依然要去电讯侦缉车那儿转一圈加了个班才刚返家的苏三省。 “哟，苏队长，这么晚才回来啊听说影佐先生需要你在日本人这波清乡行动启动后才能真正结束侦测工作，还有，那跑掉的共党也是你负责追查吧有消息了没啊不然你这”陈深笑了笑，主动打招呼，手放在公寓大楼院门上，瞄了瞄苏三省这两天刚拆线的受过伤的手臂，“伤刚好可别去影佐那一趟又摊上什么事啊” “不劳陈队长关心。毕处长最近春风得意，陈队长也是得意非常，可我知道有句老话叫乐极生悲。”苏三省唇角勾了勾，却是连个笑意都没有。 门内哗啦一下有人开了门出来，是苏翠兰，一脸欣喜地看着苏三省，像是等了许久，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过来迎接了，“三省啊，你回来啦” “姐，不是让你早点睡的吗我都这么大人了，工作晚点回来哪用得着你等我啊”苏三省原本冰冷阴郁的脸上乍然泛起了柔软的笑意，甚至还有些男孩子长大了发现依然要被大管着般的似恼非恼的羞涩。 “你再大也是我弟弟怎么啦我就是不放心，就得等你回来我才好睡得安稳。”苏翠兰嗔怪地白了眼苏三省，转向陈深打招呼，笑得热情朴实，“陈队长也回来啦你们是一路的吗可真巧。” “苏姐，是很巧。”陈深面对苏翠兰也没有了方才对付苏三省的阴阳怪气，和善地一笑，瞥了瞥苏三省，语气平常，“不过我和苏队长可不是一路的，他是工作到这么晚才回，我呢，是刚从米高梅回来。”说着已然踏步进了门。 “我说陈队长身上怎么那么香呢，都是姑娘的脂粉香，肯定很受姑娘们欢迎吧，男人啊就是要这样才叫有本事。哪像我们家三省，跟个姑娘说话都不会好好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领个弟媳妇回来”苏翠兰听不出陈深话里的深意，只是一味恭维着对方，顺便“嫌弃”一下自己的弟弟，大有羡慕之意。 “姐，没事别成天念叨这个了。这种事哪能急得来。”苏三省让苏翠兰先回屋，自己落在最后替她关上公寓的院门。 刚进入一楼客厅，楼上的李小男套着长款睡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出来，倚在栏杆上往下瞧，笑脸明媚，“陈深，你回来啦” 陈深极自然地抬步往楼上走去，眼神却飘向了李小男身后唐山海家紧闭的公寓门，漫不经心地应道，“干嘛啊，一回来就嚷嚷，这么晚不睡觉还穿成这样跑出来，想什么呢” “想看看你啊，不行吗”李小男嘟了下嘴巴，伸出手，在陈深离自己一两步之遥时拉起他的领带，仿佛牵着一只温顺的大狗，极自然地把人牵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翠兰让苏三省先在楼下的餐厅里休息，自己跑到厨房忙着给他热宵夜。苏三省走到楼梯边，望着楼上。他回来时看到唐山海家的窗户亮着，唐山海大概还没睡。他莫名有些期待，但即便看不到唐山海，也不会有多失望。 李小男拉着陈深回了房间就赶紧关上了房门，确定外面没人跟上来后，才小声对陈深传递着唐山海之前对自己说过的提醒。 “今天下午你不在处里，晚上又不在，山海让我转告你，苏三省好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对方目前还没掌握什么证据，只说是直觉。山海怀疑苏三省有什么手段要使，可他没打探出来苏三省到底要怎么做。” “苏三省的狗鼻子是够灵的，可是没关系，只要他没抓住把柄，等他事后找到了什么证据那也晚了。”陈深不以为然，下意识地看了看公寓门的方向，又转回来对李小男道，“让他别担心，苏三省现在被毕忠良和影佐指挥得团团转，忙成狗一样，哪有时间调查这事我的人也盯着他呢，有什么动静我会知道的。” 李小男眨眨眼，放心地点了头，然后双手抱胸从上到下将陈深审视了一番，那过于兴奋闪亮的目光让陈深感觉有点发毛，正打算告辞，李小男已经先蹦到了门口堵住大门，一脸掩不住的八卦神色，“快说吧，上午你把唐山海怎么了你们和苏三省到底干了什么才都被毕忠良叫过去训了一通不说出来不准走喔，这可是工作需要，我得掌握任何、一切情况。” “又是扁头告诉你的”陈深捂了脸，想着有时间真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了。 正在寒风中带着几个兄弟替陈深百无聊赖巡逻的扁头忽然打了个预感不太妙的喷嚏。他裹了裏衣服，顿觉后背发凉，不知为什么有点后悔，傍晚偶然遇见李小男时自己似乎说了太多话。希望头儿不会知道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6章 314苏三省的两封信 314苏三省的两封信 唐山海家。 徐碧成贴着门听完了动静，转回书房，看着唐山海喝完了牛奶，拿过杯子，“陈深和苏三省都回来了。” “嗯，该说的我已经告诉李小男转达了。”唐山海起身，系紧了紧睡袍，面容平和地走向卧室，“不早了，休息吧。晚安。” 徐碧成盯着对方的背影和睡袍下露出的纤白的小腿，撇了撇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晚安。” 此时，陈深仿佛受不了李小男的模样已从她房间出来，余光盯着唐山海家的门，看着灯光熄灭，心里也默默地道了声晚安。 苏三省在楼下吃起了阳春面这就是他的宵夜。苏翠兰还热情地问刚从楼上下来的陈深要不要吃，陈深摆摆手，以困了要马上睡觉为由客气地拒绝了。 李小男家里的灯光也没有了。 楼上楼下顿时一片寂静，只有苏三省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 唐山海没露面。他没见着唐山海，陈深也没见着。唐山海也许已经在楼上安睡了，不想见陈深，所以干脆谁也不见了。 苏三省吃着姐姐亲手做的面，知道姐姐慈爱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内心格外地暖，很平静，甚至有些满足。 安远翔夫妇摆出来的所有证据从手段上来说都是可以伪造矫饰的，毕忠良和日本人没法从重庆那边去正面求证来分辨。但是苏三省有门路可以求证，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并不在乎安远翔夫妇是不是真的是ng党，他只在乎，毕忠良这次是不是能结结实实栽个跟头，给自己也给唐山海好好出一口恶气。 今天苏三省安慰了唐山海后，白天下班前他写完了两封信，下班后寄了出去。 第一封是给自己在重庆认识的一个互相救过命的兄弟的。 这人运气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原来和自己一起加入军统，做过搭档共同出生入死好几次，原本上面有个头头很赏识他调他到重庆想予以重任的，之前苏三省去重庆想谋求上海区区长职位甚至暗自收集唐山海的资料也是靠他那点人脉打探消息，结果没多久那头头在去山城的路上被日本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死了，自己这兄弟有职位无实权，调到了重庆军统一个无足轻重的部门里担当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初曾树调任到上海之前这兄弟就来信劝慰自己了，感叹上天不公，对于当前党国上层的不满他不比苏三省少。他目前就是混日子而已，劝苏三省也别太拼命，留着命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最实在的。两人保持书信往来，苏三省投敌前夜也给这位兄弟去了封信，等对方收到信，苏三省的选择已经尘埃落定，上海军统站的遭遇也早该传到重庆了。大约是想着多条朋友多条路，这兄弟没有将苏三省的信汇报出去，又与苏三省通了信。两人都是搞特工工作的，知道怎么秘密通信又不被别人察觉，均用了化名和伪造的地址以暗语鸿雁传书暗度陈仓，不为人知地保持着联系。在信中，这位兄弟化名为“旧影”。 “旧影”虽然不在军统实权部门工作，但要处理的公文杂物杂事不少，许多机密文件都能接触到，而且在他那个地位，一般上层人物的消息都知道得比其他人多多了，有心打探就能发掘不少内幕。苏三省没让“旧影”白白给自己做事，也不需要“旧影”冒生命危险去打探什么极其机密的消息，他只要“旧影”给自己一些不那么危险又容易知道的外围消息，比如重庆哪些贸易公司或者哪些码头船运负责哪些重庆高层人物的“私货”，这些“私货”的中间负责人大约是哪个地头蛇之类的。沿着这条线索去查证，安远翔夫妇所说的那个大人物手下经管货物的“白手套”们到底有哪些就可以顺藤摸瓜翻出来了，即便消息会有某些错漏含糊，大致范围也是错不了的。 苏三省知道“旧影”的本事，打听消息是一绝，这些难不倒他。之前他们搭档做任务，打听目标人物的行踪寻找目标物品线索这类事都是三教九流出身的“旧影”去做的。所以苏三省今天寄了封密信给“旧影”，让他尽快去查安远翔夫妇提到的那些从重庆来的货物的来源以及经手人员。 这就是苏三省今天向唐山海保证不会让他在毕忠良和陈深手底下忍受太久的底气。但是结果没出来之前，他也不能百分百确保，因此不会对唐山海详说。 而苏三省寄出的第二封信，是一封匿名信，收件人是梅花堂的影佐。他在信中详细列出了安远翔夫妇的种种可疑之处，而毕忠良对此无动于衷，只一味注意着对方所说的物资渠道，认为毕忠良的表现甚至和安远翔夫妇有某种默契，希望影佐多加关注。其中还提到了ng党鼎鼎大名的“麻雀”也极有可能在行动处，并且也极有可能是毕忠良和陈深或者这二人都是“麻雀”，捎带着提到了之前抓捕“麻雀”上司“宰相”一案中毕忠良和陈深的可疑做法。 苏三省这封信光明正大多了，没用什么隐晦的密信方式，白纸黑字写在信中，连笔迹都没变换过。而从信中的口吻和透露的信息来看，影佐也该很容易猜到此信只能是与安远翔夫妇被抓捕事件有关的行动处或者特高科人员写的。特高科能流畅书写中文表达意思的日本人不多，南造云子的地位用不着以这种方式来提醒影佐，所以很大可能是行动处里不满毕忠良的手下写的匿名信。 虽然是匿名信，但是苏三省写这封信的时机，手段，和内容，都注定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匿名，影佐会很快猜到这封信的作者。 苏三省吃完了面，苏翠兰抢着洗碗，静静看了忙碌的姐姐一会儿。才三四十的女人，年纪不大，鬓边已有了少许白发，哪怕她现在噙着满足安乐的笑意，过往家破人亡的苦艰和悲痛仍是在她的脸上和眼角留下了明显的细褶子。苏三省忽然道，“姐，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傻样儿，我现在不已经过上好日子了么”苏翠兰在厨房里洗着锅碗，仿佛这是她在世间最乐意干的事。 “以后会更好的。”苏三省帮苏翠兰拧了水龙头，笑了笑道。 “姐知道，你以后会越来越有出息的。”苏翠兰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弟弟自信腼腆的笑容，什么都相信。 苏三省没说错，唐山海果然没有等很久，就目睹了厄运对毕忠良的迎头一击。 事实上在安远翔夫妇释放后的第三天，所有问题就都暴露了。 安远翔夫妇回家后是由两个行动处的特工监视着的，毕忠良走后，夫妇俩对这两特工日常送烟送钱聊天吃饭不用半天就打成了一片。这两小特工也是看着毕忠良和日本人客客气气对待安远翔夫妇的，在对方热情好客的糖衣炮弹之下，不免放松了警惕，于次日宾主尽欢的午餐时，已全然放松了警惕的俩小特工与夫妇俩说说笑笑，喝完一杯酒后酣睡如牛，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迷糊醒来。屋内衣物用具未有搬动，但早已人去屋空，不知所踪。并且这两个特工的证件也都被取走了。 同一天，当影佐的手下涩谷队长兴匆匆地办妥了所有船运公司需要的手续准备提取货物时，才发现原本安远翔夫妇说好的那批货物竟然不翼而飞了自始至终就不存在，码头上他们检查过的货物物品都是别的公司的物资，并且这些货物涉及的公司都是涉日公司，与军方或多或少是有点关系的，没法强制征用。但是这些货物当时被人偷梁换柱调换了手续做成了是安远翔夫妇说的那批货物，负责跟毕忠良和影佐核对提单检查货物的所谓船运公司的经理在检查完毕后就借口家中有急事匆匆离开了，去查到他家时自然也是无影无踪无所追查。 影佐和李默群带着宪兵小队来势汹汹地冲进极司菲尔路55号行动处大院之时，毕忠良刚刚颤抖着手看完了“金钱豹”发来的最新一封电报。内容触目惊心，字字透着寒气。 “金钱豹”补充了关于重庆那边大人物白手套夫妇的新消息，之前说过是有这么一对夫妻以各种生意人的名义运用很多化名在上海帮着办这种事的，但是这对夫妻似乎早有二心已经私自转卖了大批物资携款逃亡不知是去了香港还是国外，连被当作人质扣留在重庆的父母孩子都顾不上了，大人物大发雷霆而无可奈何，只能先把这对夫妻的亲眷关押起来。按照时间线来猜测，这对夫妻的逃亡时间应该就在行动处的那对“安远翔”夫妇被抓前一个星期左右，重庆那边的大人物都没反应过来，也是这两天才知晓的。 如果说当之前负责监视安远翔夫妇的特工大事不妙地来报告了安远翔夫妇失踪的消息后，毕忠良还存着一丝侥幸，那么看到“金钱豹”这封电报后，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场筹划周密天衣无缝的骗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7章 315毕忠良的厄运（1） 315毕忠良的厄运1 毕忠良上当了，日本人也上当了。 但日本人不会承认自身的愚蠢贪婪，必然要把错误推到自己头上，是自己误导了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如此，毕忠良也庆幸着，至少影佐的内心深处是知道原委的，自己一样是受骗者。 毕忠良深吸一口气，烧完了电报，安放好了电台设备，走出密室，重新锁好密室。走向窗边，看到楼下的日本宪兵们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定成两排杀气腾腾地等待着命令。 李默群跟在影佐身后，即便身形微微谦卑毕忠良也能看清他脸上的得瑟。 李默群消息这么灵通跟着影佐过来兴师问罪，是谁通知了李默群还是影佐知会了李默群过来 不管怎么想，毕忠良都清楚自己今天必然会有一场难堪，甚至会危及到身家性命。 门外的敲击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刘二宝。“处座，影佐将军和李主任到了楼下，他们不肯上楼，要求处座下楼接见。” 毕忠良整理一下衣领袖口，开了门，不说话，直接向前走，刘二宝神色不妙，默默跟着。 陈深在走廊上站着，像是等他，过来并排走着，有些担心，“影佐来了” “我知道。”毕忠良面色平稳。 “为什么还带了宪兵队”陈深满是疑惑，更主要是忧虑。 影佐这架势不像是单纯来发脾气的，更像是来抓人的，难道这件事还能让毕忠良被抓起来梅机关抓的人也主要是针对破坏东亚共荣的所谓有间谍嫌疑或者反日倾向的政治犯，毕忠良就算放走了安远翔夫妇有失误，目前来看顶多算失职，不至于会有牢狱之灾啊，何况，关于毕忠良可能有个违法电台的事情，陈深还没想好怎么自然而然地让影佐知道这件事落实毕忠良的“通敌”嫌疑呢，影佐现在就抓人也太早了点。 二分队队长室的门打开了，唐山海神色严肃，正跟经过的毕忠良对视。毕忠良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有很多疑问在他的心头泛起又咽下去了。 “处座。”唐山海开口，不知是不是毕忠良的错觉，唐山海的这一声“处座”唤得格外郑重其事，似乎还有几分淡得无法分辨的歉意。 “影佐和李主任都来了，山海，你跟我们一起下去迎接吧。”毕忠良点头，像往常那样吩咐了一声。 “是。”唐山海跟了出来，徐碧成也安静地随在唐山海身后。柳美娜也跟着众人不明所以地在他们之后跟着下去。 “山海，你说为什么影佐今天带了这么多宪兵过来”走在楼梯上朝下走时，毕忠良貌似轻松，轻快地问了唐山海一句。 苏三省早在楼下大厅里候着了，头颅高昂着，看向依次而下的毕忠良等人，唯独扫过唐山海时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温善笑意。 唐山海没说话，陈深已经抢先答了，目光却是冷冷瞧向苏三省的，“还能是为什么一定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向李默群告了密。也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地对影佐说了什么，带这么一大拨人过来像要抓人似的。” “那是谁啊”毕忠良瞥了苏三省一眼，嘴角弯了弯。 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掩饰，语声正常，是以此时簇拥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当然苏三省也能听见。 “是不是你啊，苏队长”陈深直接问着苏三省。 唐山海一言不发，眉头拧了拧。“陈深，别闹了。” “毕处长，陈队长，大家都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告密不告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告密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当然，影佐和李主任都在这儿，他们一定会明辨是非，轮不到我这种小人物来说什么的。”苏三省唇角咧得更开，语气语声都比平常欢快然而也分明带着无法掩藏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那种阴沉晦涩的质感。 没有时间再与苏三省玩什么言辞官司，毕忠良已然跨出大厅大门，来到了就在门外等着的负手傲然站立的影佐面前。李默群那暗含得色的眼神更加明显了，孙秘书紧拎着公文包站在他身后，正低头要从公文包里拿出什么。 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队士兵又换了队形，排成三四排黑压压地站在行动处大楼门前。行动处的特工们蜷缩在暗处，像三三两两簇拥抱团的不可见人的胆怯耗子。 “影佐将军，您来之前怎么也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毕忠良加快脚步跑下大厅门前的阶梯，恭敬地低头一问。 “影佐将军要见毕处长，难道还要事先通报吗”李默群冷笑一声。 影佐站在车前，只是看着前方院子的高墙，并没有转头正眼看毕忠良。 “影佐将军，舅舅。”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对影佐将军和李默群微微鞠躬行礼。 “影佐将军，李主任。”苏三省和陈深各自也行了礼。 毕忠良抬头看李默群，笑容谦和，仿佛抬头纹中都缀着卑微二字，“李主任您说笑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李默群呵了呵，看了看影佐将军，接过了一旁的孙秘书从公文包里掏出来递过去的几张电报译文，自己开口了，陡然声色俱厉地掷向毕忠良，“毕忠良，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 三四张纸散落在地上，除了毕忠良，没人敢动一动。毕忠良弯下腰去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一边捡一边看，等所有纸张都捡好了，他也差不多看完了。 那是日军发来的电函，申明打算用于近期启动的目标为苏南抗日根据地的“清乡行动”的军火弹药库已遭到针对性炸毁和破坏，甚至几个物资库也遭到抢劫和损坏。据此，日方怀疑这次“清乡行动”的全盘战术计划都已遭到泄露，不得不取消这次行动，重新制定计划择期再次“清乡”。除了这些内容，最后还特别指责了日本相关情报机构的失职。其他就没什么了。毕忠良却能想到，“梅机关”的失职应该首当其冲，电讯侦缉车到位了却没派上用场，“清乡行动”的消息没有捂住，连泄露消息的共党都没抓到喔，明明当场抓到了两个最大嫌疑人，却又被自己给放了。影佐一定是已经受到了上司的一顿严厉教训吧，甚至可能被踹过了。 “清乡计划泄露，安远翔夫妇失踪，什么重庆大人物的物资全是空的，毕忠良，你还有什么脸面对影佐将军这些你要怎么交代”李默群看着孙秘书接过了毕忠良交还的那些文件，从鼻子又哼出一声，胜券在握地盯着毕忠良，字字诛心地质问。 “是，我原本打算查清楚此事之后，再一并给两位交代”毕忠良低头心虚道，平日里行动处处长的威严气势荡然无存。面对这处心积虑跳进去了的陷阱，此刻毕忠良褪去了所有的硬气，只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次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无论如何，即便丧失尊严也要活下去。活着，自己才有机会翻盘。 影佐走上前来，李默群给他让开路。 影佐脸上似乎有一点悲悯的笑容，语声慈和，暗藏杀机，“毕处长，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才干，但是我也曾经提醒过你，”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如剑劈落在毕忠良身上，“这是一个不允许犯错误的地方。” 内心清楚大事不妙的毕忠良将头颅压得尽量低，声音尽量地谦卑，表情尽量地敬畏，仿佛自己是一条最忠诚憨厚的狗。 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小声说着，淡化自己刻意的辩解，带着祈求，好像自己只是单纯想为特工总部为行动处做更多的实事，“我当然明白了。影佐将军，事情还在控制范围之内，我一定会找到嫌疑人，我一定会把安远翔夫妇抓到，找回我们需要的物资只要您再稍微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要不是知道影佐不吃下跪装可怜那一套，毕忠良此时下跪磕多少头都是万分愿意的。 行动处那些躲在楼里楼外边缘处看着这一幕的特工和工作人员即便有的不明就里，也都大致看明白了一点，今天毕忠良是在劫难逃了。不管以前毕忠良多威风，现在他已经是一只落水狗了。而李默群春风得意，一定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陈深抿紧了双唇，扁头紧张地看他。张大贵也是吞了吞口水，落在扁头身边注视着这一切。影佐他们来时，扁头正与张大贵在楼下没事嗑瓜子互相吹牛b呢，没想到一会儿工夫，行动处就面临要变天的重大形势。 唐山海面容冷静如常，徐碧成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流露出哪怕一丝欣喜。柳美娜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震惊大于担心，围观着毕忠良少见的狼狈场景。 苏三省则大大方方地面带笑容，毫无顾忌地以不屑的目光注视着毕忠良，仿佛小人得志的神态。 连向来在毕忠良鞍前马后跟着的最忠心的刘二宝都懦懦无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8章 316毕忠良的厄运（2） 316毕忠良的厄运2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毕忠良说话。 毕忠良自己也并不太意外这样的局面，他没精力去感慨什么，只想着如何能够放低姿态尽可能地安抚影佐那刚刚知晓被人愚弄后的滔天怒气。 面对毕忠良放下尊严的软弱祈求，影佐无动于衷，没有说话。 李默群乐得在影佐的默许下为他做代言人，“毕处长，等到了梅机关，你有的是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告诉影佐将军，安远翔夫妇跑到哪里去了，我会替你把她们抓回来。” 两个日本宪兵上前来按住毕忠良的双手要押着他上车。 “毕处长，请吧。”影佐将军看着毕忠良，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围观的行动处众人皆面面相觑，震惊不已。不是吧，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就要逮捕毕忠良去梅机关吧谁不知道梅机关是比特工总部“优待室”和行动处审讯室更加阴森可怖的地方，去了那里再活着出来的几率较之前者也更加渺茫。 “影佐将军，请您相信我，事情可以挽回的影佐将军，影佐将军，”毕忠良也是一脸愕然，虽然没有挣扎，回过神来也着了慌，灰白了脸尽力地向影佐传达着自己的哀求。他很快被押到车旁，眼看就要被摁着头上车。 “影佐将军”一个果断的声音发出，毕忠良一愣，回头看见了陈深从人群中走出，走向了影佐。 唐山海等众人都看向了陈深。 即将上车的影佐回了头，所以押着毕忠良的士兵也顿了顿，暂时停了下来。 “影佐将军，恕陈深直言，情报泄露，嫌疑人出逃，老毕是有责任，但罪不至死吧何况，他也是最了解内情的一个人，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陈深迎向影佐，神色坦然道。 他是第一个敢于在日本人面前开口为毕忠良求情的人。 唐山海望着陈深，目色凝了凝，眼里中闪过一抹意外和深思。 “陈深，你干什么”李默群上前呵斥，“难道影佐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你来教导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深低低地辩解了一句，又抬头道，目光炯然，坦荡无惧，“影佐将军，事情已经发生了，找人背锅杀人灭口是最简单也是最不用脑子的事情。我不认为向来睿智明理的影佐将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言一出，影佐脸上闪现出愠怒，伪装的平静面具之后的熊熊怒火几乎要喷灼到陈深的脸上。他盯着陈深，压低的音色里已是风雨欲来，“继续说。” “老毕这个人做事有多么谨慎，这么些时间为特工总部和梅机关做了多少事，影佐是知道的。”陈深看了眼面有愕然的毕忠良，“再说，放安远翔夫妇出行动处，也不是老毕一个人敢下的决定。眼下，我们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 “陈深”李默群回过味来，先于影佐气急败坏地想要阻止陈深说话，“你什么意思你想反咬影佐将军一口安远翔夫妇不是毕忠良亲自放走的难道还是别人” 李默群本想在影佐面前表现，顺便再挑起影佐更大的怒气。 影佐听着李默群这几句话，却迅速地皱起了眉头，脸露不悦。 李默群当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自己挑得过于明显了，反而戳中了影佐的怒意。毕忠良的一朝失意令他过于得意从而几乎忘形，差点犯了影佐的忌讳，正要再说些什么来挽回，唐山海的声音温温和和地传了过来。 “舅舅，陈深的意思是说，事情已然发生，只抓住毕处长负责是没有用的。”唐山海向李默群和影佐微微低头示意，并未去看目光转过来的毕忠良，有条不紊地说道，“安远翔夫妇逍遥法外，中共和军统的秘密电台亦仍未抓到，固然令人恼火。可这些都不是当下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关键是，我们内部可能仍有潜伏的间谍，隐患不除，那么很可能下一次的清乡行动甚至其他更大的行动，都有泄露的危险。杀一个行动处处长容易，可这些隐患，杀十个百个毕处长也解决不了问题。届时，没有了毕处长负责，那责任也许就落在在座的诸位身上了，也许是我，也许是陈队长，苏队长，甚至，还有可能殃及舅舅您。陈深不只是为了毕处长说话，也是在为我们整个行动处和特工总部乃至大东亚共荣的局面在说话，希望影佐将军慎重考虑对于毕处长的处理方式。” “对，”陈深略激动地点点头，语速加快地强调，“影佐将军现在最想要的，应该就是抓到安远翔夫妇，找到中共或者军统的秘密电台加以捣毁。但是从长远来看，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抓到还潜藏着的卧底，中共的麻雀和军统的熟地黄，只要揪出最大的隐患，我们的以后的行动才不会处处被动。老毕的命对影佐将军您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倒不如让他清查可能还潜藏于我们特工总部的内鬼，将功折罪。” 李默群思索着唐山海和陈深的话，恍然发觉自己可能是太过心急了些。并不说话，只是观察着影佐的反应。 徐碧成低首不知唐山海和陈深这一唱一和地为毕忠良求情又是卖什么关子。不是要让毕忠良下台吗，这会儿演什么兄友弟恭兄长落难弟弟维护的戏码莫非是觉得，只要毕忠良没有彻底被定为死罪，就不能掉以轻心过早暴露目的，就还必须在毕忠良面前持续地装下去，直到毕忠良完全没戏了他满肚子问号，努力靠拢着唐山海和陈深的想法，一言不发，只想着等会儿找机会好好问一下唐山海。 柳美娜已到了徐碧成身后，从听见唐山海的声音起，她就只为唐山海担心了，生怕自己的心上人一不小心触怒了日本人惹祸上身。有心想过去扯扯对方的袖口做提醒，可是隔着几个人，她够不到唐山海。 苏三省的目光在唐山海和陈深之间扫了两个来回，又阴阴地瞄了瞄毕忠良，嘴角挂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影佐直视陈深和唐山海良久，末了抬起手臂，招了招手让唐山海过来。 唐山海乖顺地来到影佐将军面前，与陈深并排，没有走太近。影佐不喜欢比自己身量高的人离自己太近，总会自觉保持一些距离。 看着眼前两位行动处下属的分队队长良久，谁也不知道影佐那看似平和的面具之后想着什么，全都不自觉地屏住气息。 倏忽之间，影佐极快的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抽出自己的军官佩刀，指向了陈深，刀刃雪白如银，映出了陈深沉稳的脸。 “哎。”毕忠良生怕那长刀的锋刃直接划过陈深的脖子，不由叫了一声。 唐山海也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李默群被影佐拔刀的迅速动作吓了一跳，躲到了车盖那边趔趄了一下，被孙秘书扶住了，方才的举动实在有些滑稽，不过没人敢笑他。事实上，根本没人顾得上注意李默群。 影佐的将官佩刀如磁石一般牢牢吸附了所有人的视线。 扁头张大了嘴巴，抑制全力才没出声，然而他也没机会出声，张大贵早机灵地堵上了他的嘴巴。 “好大的胆子，陈深，你竟然敢替毕忠良说话”影佐冷冽道，刀尖冷酷地指向陈深，这把长刀是否会染上热血就在影佐的一念之间。 “影佐将军，我的命就更不值钱了。您不会的。”面对冰凉的刀尖，陈深笃定地看着影佐，目光中没有一丝闪避。他不在意那把刀离自己有多近，他的性命不在刀上，只在于持刀之人。 影佐面色冷硬，举着刀没动，与陈深对视之时，竟然手腕翻转，刀尖刹那硬生生移到了唐山海的脖子上，刀刃已经触碰到了肌肤，几乎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 谁也想不到，差点血溅当场的对象，居然又换成了唐山海 “影佐将军”陈深瞪圆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吼出声，方才的冷静有一瞬间荡然无存令他像是要吃人的野兽。但这只是极短的一瞬，连影佐都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再一看，陈深还是那么冷静，无畏，眼里的紧张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样，好像只是被这出乎意料再度升级了的剑拔弩张氛围略略惊着了。 唐山海能感觉到刀刃的寒光就在自己的肌肤上摩挲，不由自主滑动了一下喉结，眼神微微闪了闪，将惧意控制在理性的范围内，这个小动作反而放影佐觉得放心了一点。 唐山海还是会害怕的，他若一点都不怕，那实在太不像一个会因为儿女情长一时意气而投敌叛国的汉奸了在许多中国人眼里，他这种人就是汉奸。无论日本人怎么矫饰他们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是什么共建东亚共荣的精英和平人士，都无法改变许多中国人对这类人直观粗暴的看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9章 317毕忠良的厄运（3） 317毕忠良的厄运3 影佐挥刀移向唐山海的那一刻，毕忠良不知什么时候情急之下连走了好几步，直到被看管他的日本宪兵轻声咒骂着拉了回来。 “哥”徐碧成猝不及防地惊呼出声。 “影佐，山海只是年轻不懂事，刀下留人啊。”李默群亦是第一时间发出了哀求。 张大贵拿在扁头嘴上的手还没收回来，扁头那弥漫着五香瓜子味道爪子也直接回报似地捂住了张大贵的嘴巴。张大贵瞪圆了眼睛惊吓到面部的表情都扭曲了，都没注意自己的嘴巴怎么了。 而柳美娜，只能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万分担忧地注视着这一切，要不是前面有人阻住了去路，只怕她真要奋不顾身地扑过去了。 苏三省也在人群中前进了几步，在发现影佐停下了刀刃的移动之后，才站定了，暗暗握住了双拳，目呲欲裂地盯着唐山海，如果那刀刃再前进一点，苏三省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上前拉开唐山海。 围观的众人里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没什么人注意到苏三省的异状，除了影佐投来的别有深意的一眼。 如此凝重压抑的氛围让扁头咽下咽口水，然后更卖力地捂紧了张大贵的嘴。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几秒也许是十几秒之后，影佐眼珠转了转，瞧了瞧众人紧张万分的神色，忽然呵呵笑起来，“好，陈深，唐山海，我敬佩你们的这种勇敢和义气。但是”影佐的眼神又凌厉地刮过了他们身上，“如果你们不把真正的内鬼抓出来，我是很难保证毕忠良能够活着出来的。” 影佐终于慢慢收了刀插入刀鞘，包括扁头在内的众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李默群和毕忠良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苏三省默默松开了之前攥得死紧的双拳。 陈深看了眼唐山海，方才遽然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渐渐缓和了节奏。 影佐转而对着行动处全员大声宣布道，“即日起，毕忠良被撤职查办，行动处所有事务暂由总部李默群主任代管，任何分队的行动都要听从李主任指挥。陈深，唐山海，你们要尽全力配合李主任，彻查此案。” “是。”陈深和唐山海一起低首领命。 两个日本宪兵押着毕忠良上了车，脚步踏进车里之前的最后一刻毕忠良转头望向心有灵犀双双看过来的唐山海和陈深，轻声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你们嫂子。” 两人都极轻极快地点了点头。 影佐即将迈入自己的专车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了身，视线越过了面前微微鞠躬的陈深和唐山海以及其他人，直接落在苏三省脸上，停了两三秒，“苏三省是吧你跟我去一趟梅机关，有些事我很想问问你。” “是。”苏三省恭敬应道，低首的瞬间，嘴角流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他大概猜到，影佐要问自己的是什么事了。 李默群一愣，只看着苏三省上了影佐的车，询问似地看了唐山海一眼，唐山海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情苏三省的打算。 影佐和他的宪兵队押解着毕忠良离开了。李默群留在了原地，总算恢复了自己此时地位最高的气势和状态，对着还在发愣的行动处众人大手一挥，“开会”顺势瞪了下唐山海，转身大步向办公大楼内走去。 待众人鱼贯进入大楼没什么人了，唐山海才想起来摸了摸方才被影佐的刀刃几乎亲吻到的脖子，那凉意仿佛还留在肌肤上。 “没事吧”陈深凑近来看了看，发现了那一点点轻微的划痕，还好没破皮，可能只是被刀风划过了一下，很自然地就伸出手指想安抚触摸一下。 唐山海一下别开头，淡淡瞧了他一眼，转头面向一脸后怕忧色走来的徐碧成和柳美娜安抚了一句，“没事，上去开会吧，别让李主任等久了。” “我看看有什么关系还好没破相啊，不然美娜和处里其他那些女同事可要心疼坏了。”陈深丝毫没被唐山海的冷淡影响，面上带着刻意的玩笑固执地去一直想去拉着对方冰凉的指尖。唐山海躲一次他拉一次，甚至对方被逼急了恶狠狠拍了下手背都死性不改的继续作死，又讨嫌又奇怪地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扁头和张大贵本想狗腿地去各自的队长那儿嘘寒问暖讨好一番，眼看两位队长有些面色不善，不得不识趣暂时随众人鸟兽散，眨巴着眼睛一起看着自家的队长表面正常暗地里手上你拍我打拉拉扯扯不像话地一起上了楼。 “有时我真不知道你家头儿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我家唐队长”张大贵抹了抹嘴巴，想抹掉方才扁头捂住自己嘴巴时带来那股浓浓的五香瓜子味儿。 “喜欢什么喜欢”扁头仿佛惊了一下，立即矢口否认，反应激烈得让张大贵惊讶了一下，“我们家头儿那那就是无聊，手痒，欠欠揍，爱作死。谁、谁让你家唐队长总这么一本正经招人逗呢” 扁头的话本是想为陈深辩解，这似乎反倒启发了张大贵，“招人逗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以前我在教会学校打杂的时候吧，总看到有男生喜欢欺负一些漂亮的小女生，抓到的时候还狡辩说是小姑娘太笨了招他烦，其实咱们大人一看就明白，这是小男生喜欢人家呢吧但唐队长又不是什么女生，我想陈队长也没那么幼稚吧哎，大概我瞎想了”张大贵想着想着感觉这种想法似乎有些冒犯自家队长，赶紧打断了自己更多的联想，连连摇头否定。 “就是就是，你就是瞎想，咱堂堂行动处的两个队长，什么小男生小女生的，胡扯淡呢你”扁头眼珠一转，急忙点头表示赞同，拍了下对方的脑袋，递上还没吃完的瓜子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生怕他一不小心又想到了真相，“来，吃瓜子吧，就咱还配去想头儿之间的事吗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啦。” 但是被张大贵这么无意一提点内心倒更加敞亮了的扁头欲哭无泪。我就说嘛，这头儿这么喜欢黏着唐队长真是太奇怪了，搞了半天就是那点幼稚的事吧，越喜欢越想黏着对方貌似欺负其实就是喜欢得紧呢，自己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呀妈呀，头儿啊，祖宗喂，你可千万别被人家唐队长发现了你这小心思，不然真的我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可是位比什么小女生都厉害多了的主啊，你说你喜欢什么不好啊喜欢这一位 “切，不就吃你一点瓜子嘛，你这一脸要哭不哭的我还吃得下嘛”张大贵奇怪地看着扁头脸上变化不断越来越丧的表情，不明真相一脸懵逼。 “没有没有，我是想我家朱珠了，我都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扁头立即回神，讪笑着将瓜子袋全部揣进了张大贵的怀里，决定自己一个人找个地方静一静。 李默群的开会当然不是要行动处全体上下连个食堂的勤杂工都要参加，他所说的全部开会都是指的各部门中层以上的干部开会。这个会上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全过程不过就是重复了一下影佐的警告，命令行动处全体要忠心尽职，不能再犯如毕忠良一样的错误。只是临走前的一项宣布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李默群是这样说的，“影佐将军已经很生气了，行动处这么无能实在是让特工总部颜面无存。好了，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毕忠良被抓走了，行动处的天没塌下来，可也需要一个人先顶上，我总部那边事情多，不能成天只盯着你们行动处，所以现在需要从你们中间先选个代处长出来。当然，这个代处长没那么好当，是要做事的，做得不好的话，大家今天都看到了。人选我还没确定，现在还需要考虑考虑。” 代处长众人一愣，跃跃欲试的冲动经过头脑的冷静思考浇了一下，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混迹官场已久的油子了，虽则职位不高，权力不大，心思却没有少几分，马上清醒过来，这个代处长，是临时抓来要给毕忠良顶包的。毕忠良都办不到的事，代处长就能办到了那办不到是不是就跟毕忠良一样的下场 于是稍微机灵点的，马上都低下了头，生怕李默群看到自己。如柳美娜这般的少数几个知道怎么样都不会轮到自己头上，倒是不担心。徐碧成本不该在这会议室，不过他也算李默群的亲眷，进来坐在唐山海身边，压根没人敢提醒他不该进来。 陈深和唐山海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了几下，各自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其他人。 散会后，唐山海还未起身，就接到了李默群对包括他在内的行动处几个骨干的传唤，“陈深，山海，还有刘二宝，跟我一起去处长办公室，先具体说说那晚抓捕安远翔夫妇是怎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0章 318容人之量 318 容人之量 行动处处长的办公室里，今天办公桌上座的主人已然换了人选。 李默群并不觉得这把椅子有多么舒服，屁股也不特别留恋这个位置，他之所以想要这个座位，只是希望把它送给自己想要给的那个听话又舒心的人。 忽略屁股下的座椅，精神上更关注刘二宝所说的对行动处那天晚上抓捕安远翔夫妇过程的大致经过，加上中间陈深和唐山海不时补充的一些细节后，李默群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端倪，“等等，山海，你说早提醒过毕忠良让他戴手套保护现场，他没听你的” “这当时我们急于搜捕现场，生怕漏掉抓捕疑犯的线索，所以没有就地保护现场干等着人来，这也不符合行动处平日办案的习惯。”唐山海措辞谨慎道。 “对对，唐队长说的就是这样，不是处座故意不想叫指纹股的人，因为形成惯例了，平常指纹股的人也不会来现场的。”刘二宝加紧补充。 李默群一声冷哼，“还处座，处什么座啊，没听到影佐怎么说的吗撤职查办” “是，我错了，李主任。”刘二宝惶惶低头道歉。 陈深低首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说话。 “而且指纹股的人次日一早就过来调取了证物上的指纹，结合现场搜集的，下午就出了结果给影佐和原毕处长的。”唐山海又道，看向刘二宝，“当时检测报告是你去拿的吧。” 刘二宝浑身一震，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我去拿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李默群眼神骤然犀利地盯着他，“我有说会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没有。”刘二宝额头冒出一丝冷汗，显得格外紧张。 李默群看了看他们，挥挥手，“山海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告诉外边的人等会儿还要开个会宣布一件事，眼下谁都不准擅自离开行动处。” “是。”陈深和刘二宝齐齐行了个礼，一起离开了，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这两人离开，李默群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和善地对唐山海招了招手，“没有外人在场了，山海，坐吧。” “是，舅舅。”唐山海抿嘴乖乖巧巧地一笑，移了把椅子坐在李默群对面。 李默群却站了起来，来到唐山海面前，低头伸手探了探唐山海脖子上方才被影佐的刀险些划伤的脖子，“疼吗都见红了。” 唐山海微微后仰了脖子，“没事，那刀就没碰到我，是影佐在吓唬人呢。舅舅请放心。” 眼见为实，确定唐山海脖子真没多大问题后，李默群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起身站在唐山海身边，微微叹了口气，“影佐这吓唬人，也不是随便吓唬的，他是要警告你和陈深，也是在我还有整个行动处面前立威，不允许有人公然与他唱反调。”说着，李默群有些责怪更多是亲人的埋怨一般的语气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你说你，就让陈深一个人惹影佐不痛快好了，多什么话事到如今，你的好意以为他们会领情吗” “舅舅”唐山海刚想说什么，李默群又按了按他肩膀。 李默群娓娓道，“我知道，也是我心急了，说错话了，你是要给我解围，而且，你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除掉一个毕忠良不算什么，这之后的问题仍然是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影佐也不会给接下来的人好日子过的。” “其实舅舅也不算说错，只是影佐向来自视甚高，当时刚得知自己被骗，处于盛怒之下，舅舅的话就触到了他的痛处了，好像隐射他也对安远翔夫妇逃跑一事负有责任”唐山海安慰道。 李默群轻叹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我一时失察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就算我们要对毕忠良落井下石，当着影佐还有行动处那么多人面，也没必要表现得让谁都看得出来，相反，我们还要一副很愿意为毕忠良说好话的样子，毕竟以后都还要在官场做人的，就算毕忠良下去了，那以前跟毕忠良有点交情的人，也不能说全部都让人滚蛋不是这不现实，所以，再怎么看毕忠良不喜欢，表面文章是一定要做的。” “舅舅教导的是。那舅舅，等会儿，还要宣布什么事吗”唐山海抬头看着李默群，目光清亮。 李默群坐下来，面带笑容指指他，“明知故问。你说呢” 唐山海不好意思地羞涩一笑，“这种事，舅舅不开口，我哪好意思直接打听啊” 李默群瞧着眼前晚辈恭顺又狡黠的笑容，心里愈发满意，也不再兜圈子了，开口就问，“好吧，那舅舅直接点，我来问你，行动处的三个队长当中，谁是临时替代处长的最佳人选” “之前我猜，舅舅大概就只会从我，苏三省还有陈深这三个候选人当中挑一个出来当代处长，我应该猜对了吧至于到底是谁，我想舅舅心中应该已经有最终人选了。”唐山海倒是卖起了关子，并不正面回答。 对于唐山海的这种关系亲密的晚辈后生才会有的小把戏，李默群很受用，不以为意，一脸宠溺地笑看他，指指他又摆摆手，“那就猜猜看，我心中的人选是谁。猜中了，我答应给你一件东西，只要我有的能给的。” 唐山海心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归零计划”，不过，要是自己直接提出这种要求那可比傻缺还傻缺了。因此他眉毛一挑，露出十分期待而颇有兴致的笑脸，慢慢颔首，“这可是舅舅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说到做到。”李默群兴趣更高地等待着唐山海的分析。 唐山海转了转眼珠，开始道，“肯定不是我。” 李默群笑意不变。 “安远翔夫妇跑走是很让影佐光火，但是，日本人清乡计划泄露的事才是真的责任重大，无论谁出任这个代处长，一旦办事不力，都会被影佐给盯上，指不定就成了下一个毕忠良” 李默群边听边赞同地点点头，抬了抬自己的金边眼镜。 唐山海继续说，“舅舅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烫手山芋扔到我的手里。” 李默群做个手势，“接着说。” “也不会是陈深” 到这一句，李默群略惊讶地抬了抬眼，不过他没打断唐山海的话，只是听着。 “这个人年纪轻轻但是城府极深，他是毕忠良的人，一旦他替毕忠良翻了盘，您一定不想看到。” 李默群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摆弄起来，“那你的答案苏三省” “对。”唐山海颔首，“苏三省野心极大，立功心切，对您又忠心，一定会千方百计促成毕忠良的无能失职之罪，保证他不会再从梅机关出来。刚才您也看到了，他被影佐叫上专车去问话了，应该是跟毕忠良有关。通过这些日子，舅舅对他的能力也有进一步的准确评价了吧，苏三省是个人才，用对了地方，可以事半功倍”这大概是唐山海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卖力地夸奖苏三省了，带着并不善意的目的。 李默群还是看着自己的指甲，不发一言。 唐山海觉得李默群这神色有些不对头，迅速理了理自己方才的发言，认为没什么不妥，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也是比较相信苏三省的能力，他可能不如陈深狡猾，但是论对一件事的专注执着，恐怕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即便，万一苏三省一旦办事不力，不幸成了替罪羊，也没什么可惜的。苏三省的最大优点也是他的最大缺点，此人做人做事不合规矩，在官场是大忌，办些小事还行，如果以后他打着舅舅的名义去办什么大事，恐怕就要出问题，容易引来祸端。” 李默群等唐山海说完了，也看完了自己洁净圆润的指甲，望向唐山海，“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苏三省这个人怎么做事是还需要调教敲打，要不然也不会被毕忠良一个所谓的火灾就差点整死，所以我让他在行动处里干什么最好还是多听听你的话，看你的眼色行事。找条听话的狗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你看毕忠良对阿四也挺看重的，冷了热了伤着哪里都要叫兽医赶紧来看看。” 唐山海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抿了抿嘴角，犹自有些不服气，“我知道舅舅什么意思了。可是” “山海，你是嫌苏三省不听话，还是就是不喜欢他”李默群轻轻一问。 唐山海眨了眨眼，促狭地一笑，反问道，“舅舅，你觉得苏三省长得像讨人喜欢的样子吗” 李默群会心地嘴角一咧，似乎拿唐山海没办法，态度温和却是不容置疑又语重心长的，“他是不讨人喜欢，也不需要讨人喜欢。你讨人喜欢，就够了，不讨人喜欢的事，就是要他做才行。所以啊，这个苏三省我是想给你留着。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实在受不了他，那时你怎么处置他，我都不管。非常时期，大丈夫要有容人之量，懂吗” 唐山海勉强地点点头，不甘不愿地撇了瞥嘴角，“那我就最多只能算对了一半了。舅舅是非要让陈深来趟这浑水不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1章 319陈代处长 319陈代处长 李默群修得整洁干净的面容上维持着那种对待讨喜晚辈的和蔼笑脸，起了身，来到唐山海身边，安抚似地轻拍了下表外甥的肩头，想缓解对方对于自己决定的轻微不满，弯了弯腰凑近对方鼓励道，“你做事向来谨慎周全，这是好是，对了一半，另一半也不能说错，只是在关于苏三省的问题上，舅舅的想法跟你不太一样。你还年轻，有些用人的道理还不懂，没关系，舅舅会仔细着教你的。” 唐山海被鼓励到了，轻轻抿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明白了舅舅，山海还有很多不足，做什么事还是得多听舅舅的。” 李默群肯定地颔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当然，你那一半猜测完全正确。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来替代行动处处长这个职务的，不过，处长这个位置，早晚是你的，是我们家的。”李默群又轻轻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带着大权在握的笃定神色。 唐山海抬头看看李默群，抿着的红唇很快地浮现出更甜蜜的弧度，像平日那般乖顺听话，“多谢舅舅提携。” “可是现在，我心中理想的人选也不能是苏三省。”李默群道。 “因为毕忠良出事了，留下一个陈深，舅舅看着就特别碍眼么”唐山海有些开玩笑问道。 李默群也被逗笑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想想看，即便毕忠良老谋深算，如今也都身陷囹圄，这个剃头匠他再精明，还能精得过毕忠良吗” 唐山海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大摇其头，李默群真是太不了解陈深这个剃头匠了，毕忠良老谋深算，陈深也不遑多让甚至略高一筹。“那陈深是注定要当替罪羊了” “我必须让陈深救不成毕忠良。”李默群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杀气渐渐弥漫，陡然让唐山海内心一惊，这是李默群首次在他面前露出毫不遮掩的充满野心的狰狞一面，“我还要让他，给毕忠良陪葬。我们得抓住这次机会，借着影佐的手，把毕忠良一伙彻底铲除。” 唐山海眼睛缓缓动了动，仿佛被李默群的气势震惊了或者有些被惊吓了，迎上李默群尚有腾腾杀意的视线，勉强笑了笑，忽有些担心起陈深的处境来。 李默群哈哈笑出声来，富有穿透力，瞬间又是那个慈和温文的长辈了，没有了一丝方才的阴鸷狠戾，只金边眼镜中的目光还留有矍铄精光，“山海，别怕。只要毕忠良和陈深这对伪兄弟出事了，你以后也就不用总受他们的气了。你在这两人手上受的委屈，我知道的。我这也是，要为你做主，给你出气。” “那是，我可受够他们了。谢谢舅舅这么为我着想。”唐山海笑得更加乖巧了。心里想着，李默群的眼线在行动处可真够忙的，既要盯着毕忠良和陈深，还要盯着自己，啧啧，辛苦得很哪，也不知李默群是不是给他发了至少三份以上的工资呢。 唐山海从办公室出去之后不久，陈深就被招呼进来了。 陈深坐在李默群面前，脸上没什么笑容，仿佛因为毕忠良的出事而坐立难安，在听完了李默群打算让自己出任行动处代处长的决定后，就更笑不出来了。 “主任，我能不干吗”静默了半晌，陈深为难地张嘴。他是真的为难。 “我想不出比你更好的人选啊。”李默群也很为难地说。他也是真的要为难陈深。 陈深的为难肯定是抗不过李默群的为难的。所以陈深打算以退为进，“那那我能考虑考虑吗，让我好好想想，给我两天时间” “好啊，”李默群微笑，似乎只是听到了陈深的前半句话，答应得爽快，抬手看了看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考虑，你想想清楚。” 姜还是老的辣。李默群不是毕忠良，陈深想耍赖拖延门都没有。陈深叹了口气，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并没有如李默群想象中马上改口或者再说几句废话，他认命了，又着实有些无赖地拖延着，哪怕五分钟也不放过。 李默群微微不悦，面上依然很耐心的等着，甚至抬头去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挂钟和手表的秒针与分钟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着，五分钟的时间须臾就到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李默群放下手表。 “我，我还是觉得”陈深面有难色。 “你不想把忠良给捞出来吗”李默群循循善诱。 “想，”陈深耷拉下眉眼，看向李默群，“可是我觉得也用不着当什么代理处长吧您先管理着行动处就挺好的。我连枪都拿不了，怎么当啊真当不了。”陈深还是尽量地推脱着。 “剃头匠，你有多少本事我心里面很清楚的，不是我们周市长都夸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嘛，有机会就要重用。”李默群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态度如一开始般坚定，“论能力，论资历，论你和忠良之间的私人情感，你是做这个代理处长的最佳人选。不能拿枪有什么关系嘛，我这里又用不着你去冲锋陷阵的。” “多谢主任赏识，我我还是觉得，唐山海和苏三省应该能比我更胜任这个职务。”陈深实在无法，最后闷闷地说道，还不忘谦虚了一把。 “剃头匠，做人啊，也别太谦虚了。就这么定下来了啊，不讨论了。”李默群摆摆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想再说什么代处长的事情了，他面色严肃地盯着陈深，貌似告诫实是威胁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查到安远翔夫妇的下落，找出内鬼，抓到军统和中共的电台，我们才有可能跟影佐将军求情，放忠良一条生路。这是个很重的担子，一定要把它挑起来。” 陈深眼睛低下来，轻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在众人还坐在各自办公室里三三两两聚成小团伙讨论着今天毕忠良的出事以及代处长人选的八卦小道之时，刘二宝带着李默群的口信又急忙召集诸位中层干部到会议室开会宣布要事。 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李默群带着陈深走到大家面前，告诉众人，行动处新任的代理处长是陈深。明着要大家配合新处长好好合作，全力调查安远翔夫妇的事，暗中大家心照不宣，明白李默群这是连陈深都容不下了。陈深这个代理处长做不长久的，这次之后他在特工总部的路也算是快走到头了。 表面上大家鼓掌了下意思意思欢呼几声之后，李默群就先离开了行动处，他事情确实还多着呢。钱秘书急匆匆越过了代处长点头哈腰地跟在李默群身后献殷勤，讨好得太过赤裸裸。陈深暂时也没什么可说的，大概布置了一下目前对安远翔夫妇失踪的调查方案，就先宣布了散会，脸上表情看不出悲喜。 扁头本想散会后跟陈深再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陈深拉住了唐山海说着什么“这件事还要多多拜托唐队长”之类的话，硬生生将唐山海拉进了一队队长办公室还锁上了门。 扁头心中滋味复杂地喟叹一声，干脆倚靠在一分队队长室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什么。 “恭喜啊，你家头儿升官了。”张大贵悄么几儿地过来猛拍了下扁头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去去去，恭喜什么啊恭喜，本来以为升官是好事，可这时候那小日本什么样儿你也看见了，你觉得我家头儿这时候走马上任能落着好吗”扁头没空跟张大贵瞎扯，心烦不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你家头儿福气也不是说说的，那日本人这么对行动处，嘴上说着什么欢迎各界有识之士来新政府共建什么荣什么圈的，结果对投诚的人就这么对待，传出去还能让人安心投靠他们啊日本人也要影响的，说不定日本人就是今天发发脾气，过两天忘记了，这陈代处长的位置那就算做稳当了”张大贵摸着下巴，心态想法比扁头乐观多了，一时之间颇有点路边老神棍瞎叨叨的风范。 换做平时扁头保准要笑他装什么神棍，这时候他心情沉重笑不出来，也希望张大贵说的是真的，“承你吉言，要真这样我得烧高香了。哎，要不我明早有空就先去城隍庙拜拜” 一分队队长的办公室里，陈深拽着唐山海进入房间就放开了他，自己先锁上了门。 唐山海一派淡然，在那陈深经常用来招待客人的两张沙发之一上落了座，看向陈深，似笑非笑，“恭喜啊，陈代处长。” 陈深看看他，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语气无奈，“你愿意跟着我进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我看你笑话干什么呀”唐山海满脸无辜地一摊手，“你要是有了麻烦，我能好过吗这个道理我会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眼中除了一分笑意三分纯良外，剩下六分确确实实充满了真切的关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2章 320难得流露的恨意 320 难得流露的恨意 陈深听唐山海这么一说，咂摸砸摸别有滋味，嘴巴一咧，本是该心烦的时刻却依然有心情露出了那种让唐山海顿时头皮发麻的调笑神色，“哎呀，这话可好听了，以后唐队长你该多说一些。听上去好像我对你非常重要一样，还挺耳熟的。哎，我想想啊，对了，对了，我嫂子啊就常常这么念叨老毕，让他小心安全啊啥的，他要是有什么万一那她自己就没什么好活的了这么一说就一大堆。你看，你方才那些话跟我嫂子说的这些是不是挺像的” 唐山海立即嘴巴绷成一条直线，给了陈深一个白眼，头歪向另一边，干脆不想理他了。 陈深笑盈盈看着他歪过去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脸颊圆鼓鼓的特别好玩，于是眼神里透着不自知的宠溺欣然，半哄半解释道，“生什么气嘛，就当我开玩笑好了。你说我都被李默群逼上梁山非得揽下这代处长不可了，已经够倒霉了，难道还得在你面前憋着苦瓜脸整天愁云惨雾苦兮兮的嘛开个玩笑活跃活跃，心情好点，这脸色也会好看点。” 听闻此言，思及李默群对陈深的杀心与陈深现下尴尬的处境，唐山海那点小怒意就渐渐消弭了，头转了过来，眼里充满抱歉，“对不起啊，本来我是想说服李默群让苏三省出任这个位置的，但是他执意要你做代理处长。” “谢了，山海。”陈深宽慰对方道，无意间倒与张大贵安慰扁头的话如出一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他神色镇静，毫不慌张，“说不定这对我们是好事。本来我们的原计划里，就是你或者我做这个代理处长。” 唐山海轻轻叹了口气，面有忧色。 “李默群铁了心不想放过你，这个位置没我们原计划中可以坐得那么容易了。日本人这怒气当真是来得迅猛，还以为会是把毕忠良骂一顿，降级处理或者顶多撤职，居然是直接来抓人下狱了，眼看就有性命之忧了都。你说，除了安远翔这件事，影佐是不是还知道了毕忠良电台的事情了” 察觉毕忠良有秘密电台后，唐山海和陈深本想找机会再进毕忠良的办公室一探究竟的，到底怎么处理他们也没想好。但是秘密电台这事绝不能让陈深捅出去在别人眼中，他是只会帮着毕忠良遮掩这种的事的兄弟，唐山海可以捅出去，可是李小男得知了情况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需要请示上级。 听了唐山海的话，陈深不以为然地一哂，摇了摇头，“不会，影佐知道电台的事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影佐抓老毕去梅机关是不在我们原计划中，不过也没有超出计划，只是老毕的下场比我们预计中的来到更早更严重了一些而已。至于李默群，哼，他想弄死老毕很久了，没有我们这次设计，他以为就凭他能干得倒老毕你这个表舅就是喜欢借刀杀人，自以为什么都不露痕迹最聪明，其实啊他就是什么都想等着别人去做自己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才这么多年连个老毕也弄不下去。当然，这种人油滑得很，别人也很难弄倒他。” “你也别太轻敌了，李默群是特工总部的一把手，现在还掌握了行动处，就想推着你一道去陪毕忠良呢。小瞧了毕忠良都不能小瞧了他。”唐山海对他此时还略显轻浮的语气实在不悦，板起脸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这个尾巴怎么收要找个替罪羊吗” “替罪羊”陈深略惊讶地抬眉。 “当然找个替罪羊了，抓个内鬼出来交出去，哪怕安远翔抓不到也有了将功折罪的本钱，李默群和影佐也就没借口找你麻烦了，你这代处长位置坐稳了，那归零计划不是也容易到手了吗”唐山海耐着性子给陈深说明，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故意跟自己装傻呢。要不是陈深跟毕忠良关系太过亲密，毕忠良真成了日本人眼中的“卧底”那陈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借着这机会直接嫁祸毕忠良为“熟地黄”也是可行的方案。 “那不着急。”陈深当然听明白了，第一反应是摆手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既然计划展开了，最后的收尾我能不想好几个方案吗替罪羊是不错，用多了也就不可信了，先等等吧，要是最后实在收不了尾巴了，再祭出这个杀器也不迟啊。” “你能有什么收尾办法”唐山海微微皱了眉，“这行动处里该死的人多的是，我们找一个人当替罪羊交出去，皆大欢喜。日本人也会认为内鬼已除，放松戒心，将归零计划交给新处长吧。” “听你这口气，你似乎早想好了谁来当这个替罪羊去死好像你还十分想这个人死，除了苏三省，那会是谁啊”陈深好像来了兴趣，反问道。 唐山海起身，站在陈深茶柜前看了看，上面摆着的几罐茶叶都是自己送给他的。暖壶里有热水，扁头对陈深生活上的这些照顾细致程度倒是不输给张大贵。面对陈深，唐山海也没有了往常那种彬彬有礼谨小慎微的耐心，不问自取地拿了茶叶出来，各倒了两杯热茶，端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他再次坐下，望着茶杯中袅袅渐渐的水雾，眼中一阵回忆的涟漪泛起，“周丽和吕明牺牲那次，超乎异常疯狂折磨他们的人，是钱为昌。那时我就在想，这笔账是早晚要跟他算的。” 陈深望了望他，又慢慢平移了身体，坐得离唐山海更近了些，手放到唐山海不自觉攥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钱秘书明白了。” “所以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唐山海看他。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也理解。我保证，我们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只是”陈深低头想了想，“再等等吧。安远翔夫妇的最终下落查到了的话，即便抓不到人，抓到尸体也不错是吗” 唐山海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陈深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没有细说，相信唐山海已然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不用太心急。你这替罪羊以后可能还有大用呢，先留着他再养几天功夫吧。何况”陈深话锋一转，眼里也掠过了沉痛的愤懑之色，“我们要是这么快就抓到了替罪羊，即便为了维持原先的伪装我也不得不在影佐和李默群面前假惺惺地恳求一下他们看在我拼命立了功劳的份上饶过毕忠良万一这小日本心思一转，再把毕忠良放出来做处长，那我们费了这么多劲，就只让他在梅机关待了没几天，我们多亏啊不是就算必要的话得留他一条命，也不能让他活得太容易。现在啊，就让他在梅机关好好享受一下牢狱生活，体会体会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不是挺好的这是他应得的。”说到最后一句，陈深咬了咬牙，面容冷冽，甚至透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浓重杀意。 这是极为少见的陈深。 唐山海静静看了陈深片刻，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一笑，拉回了对方本已略微陷入暗黑情绪的神思，“你第一次来我这儿喝茶的时候，还跟我说，要烧香拜佛，祈祷毕忠良长命百岁呢。”然后将茶几上那杯热茶缓缓放到了陈深手上。 唐山海指间的微微热意传递到陈深的指腹，茶叶的清香也闯入鼻尖，陈深抬眼对上那双明净如秋水一般的眼睛，万千慰人的话语都只在这含蓄婉转的一望之中，喉咙紧了紧，全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在这个人面前，他不需要伪装自己了，无论是冷酷还是杀意或者愤怒，都可以释放出来，都可以暂时不必戴上那个麻木的混蛋面具了。 唐山海什么都能明白。 是以，陈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冷冷一笑，语气如冰，“如果他短命的话，不是菩萨不保佑他，而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这短短一句话，唐山海就明白，陈深在心中对毕忠良的感情倾向，始终是仇恨多于感激。陈深平日里从来不会流露的总是压抑着的对于毕忠良长久而沉默的恨意，在他这里泄露了一二分。 可能，就像自己在苏三省面前一样，明明恨得要死，也要装作和颜悦色，一个恨字连想都不敢想，生怕稍不小心就露了馅，多年来的所有努力都毁于一旦。 不，不是，陈深更不容易。毕竟自己和苏三省之前没什么交情更谈不上了解，而陈深和毕忠良彼此熟识多年，只怕一点点疏忽都能让对方察觉端倪，所以陈深在毕忠良面前的伪装更是殊为不易，不但要骗过毕忠良，首先还要骗过自己，让自己都相信着，自己真的不恨毕忠良如此，才能姑且瞒过毕忠良那敏锐无比的多疑心思吧。他说过的，为了隐藏自己，连恨都不敢恨毕忠良。 陈深这些年的日子，仔细想想，真的，一点也不好过。或许他一个人的时候，只能这么自己给自己开玩笑，自己开解自己，好让自己在这漫漫长夜里坚持下去。 因此，陈深在自己面前这些看似不正经的玩笑，深究起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也许只是对方习惯了这么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吧。 唐山海于是轻松的一笑，眉眼温柔地看向陈深，“现在他不在了，天不是也没塌下来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3章 321苏三省的假设 321苏三省的假设 透过茶水淡淡的雾汽，陈深注视着唐山海。 唐山海的眼睛总是很好看的，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更多了一些温软而多情的东西。看到这双眼睛，陈深想着自己长久以来渴望的也许就只是这样，不用说太多，也不必说太透。只这一个目光，就能够抚慰了自己所有的孤寂与迷茫，让自己相信自己其实还很坚强还能够走很远很远。 “山海，谢谢你。”陈深真诚地说了一句，对唐山海却显得突兀了，他还没开口，陈深凑过来抱了抱他，唐山海没动，身体有些僵，在察觉到对方只是轻轻抱着没有任何动作后，渐渐放松下来，手向上抬起，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背。 陈深放开他，脸上是自信而餍足的笑容，“放心吧，山海，总有办法的。我一定会让大家都落着好的。” 梅花堂。 到了梅机关后，影佐没有立即接见苏三省，而是让副官带着苏三省去茶室里等一会儿。苏三省一个人独自等了很长时间。 梅花堂本是虹口日本侨民聚集区的一栋三层小楼，被日本人征用后，以这座小楼为中心，陆续征用了周边的土地和建筑，最终形成了外表低调戒备森严的“梅机关”。影佐的住所也在“梅机关”的区域，小楼后面有座日式建筑院落，是按照影佐的喜好修葺的住宅，据说跟他老家的建筑布局非常相似。影佐会见什么重要客人时，不喜欢坐在办公室，更喜欢在自己这所仿造家乡宅邸的建筑里接待。这间茶室，苏三省知道李默群来过，毕忠良来过，现在，自己也属于来过的客人行列了。 苏三省跪坐在榻榻米上，跪久了有点不太习惯，腿部开始发麻。他稍微动了动，又伸手端起面前小桌上的一杯清茶，抿了抿。在一个人等待的时间内，他并没有无聊地东张西望，连前方屏风上的日本仕女图也没让他多看两眼。苏三省眼神放空，脑子里在想，毕忠良此时，正在对影佐说什么。 是的，影佐眼下就在前方梅机关的监牢里跟毕忠良谈话。苏三省看见了毕忠良被日本宪兵押送着关了进去。 毕忠良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极力地向影佐证明自己还有被日本人利用的价值。 光说当然是不行的，可他身陷囹圄，要怎么做才能让日本人相信呢 苏三省其实希望影佐足够聪明，聪明到直接否定了毕忠良的任何说辞，断了毕忠良重返行动处甚至从梅机关出去的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在苏三省还想着毕忠良可能会有的什么后手时，茶室的门被身着日式和服的日本使女推开，影佐也换上了一身和服慢悠悠走了进来。 使女给影佐奉上清茶，退出茶室后，影佐与苏三省相对坐于主位之上，视线探究地落在苏三省脸上，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封已拆过口的信封，上面写着梅机关影佐的收信地址。 “昨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本来并不想理会。”影佐盯着苏三省慢条斯理开口，“可是仔细一看，这字迹好像有点熟悉。而今早收到的安远翔夫妇逃逸的消息，也证实了信中所说的部分内容。” “李主任应该将我交给特工总部的军统上海各分站地址及人员名单都给影佐将军看过了，相信影佐将军进来之前也已经比对过名单和这封匿名信的笔迹”苏三省对上影佐的眼睛，目光坚定而无畏，“是的，我没有想过要隐瞒将军。这封匿名信是我写的，之所以匿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经过了毕忠良所谓的行动处失火事件，影佐将军一定能够理解的。” “其他姑且不论，可你凭什么说毕忠良和陈深是内鬼，还极有可能毕忠良就是熟地黄，陈深是麻雀并且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影佐的视线陡然犀利起来。 “我承认，目前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线索。”苏三省坦然道，“行动处的那起失火事件，影佐将军应该还记得吧。出事时我在调查毕忠良，怀疑毕忠良与中共有染，故意在宰相到南京之时暗杀了她，也许就是因为她知道了毕忠良的身份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毕忠良的这种作风更像军统中人，宰相是麻雀的上司，大概她知道毕忠良是军统才被” “苏三省”影佐顿然放下了茶杯，提高了些声音，叫出了苏三省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严厉，“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大概，好像，可能这种词在我耳里都是废话，如果你只是由于当初毕忠良曾对你的私怨而如今跑到我面前来对他落井下石，那我对你的印象会比毕忠良还要负面。” “是。”苏三省恭顺地低了低头，继续道，“不瞒将军，我的确对毕忠良不满，可我怀疑他是在他对我动手之前，刚进行动处我对他谈何私怨安远翔夫妇案件的审理，让我对他更有疑虑。将军，请您想一想，整件案子里，毕忠良的行为未免太过迅速干脆，他甚至还没有进一步求证就向您进行了汇报，期许从一开始就在您的允许下行动。向来对中共咬住不放生性多疑的毕忠良，为什么这次这么轻易相信了安远翔夫妇的说辞，除了安远翔夫妇的证据准备得天衣无缝之外，我更认为，这是因为他与中共的麻雀做了交易。安远翔夫妇不是什么白手套，就是军统熟地黄的下线发报员，中共利用他们转移了我们的视线，再帮助他们进行各种逃脱的准备而他们之所以会进行如此密切甚至有风险的合作，就是因为，中田功的情报涉及到了他们共同的利益。我听南造云子小姐说，中田功逃跑之前已经将大量的日本军部的各种战略战术情报送了出去，有针对中共根据地的，也有针对重庆政府军事区的” “中田功等等，”影佐流露出深思的神色，看着苏三省，“我记得，中田功当时就是从你和唐山海蹲守的上海火车站逃脱到了杭州火车站才被抓住的” 苏三省眼睛紧张地一眨，迅速回答，“我们没人见过中田功，复印的黑白照片并不清晰，当时东京特高课的使者也一定程度上混淆了我们的视线，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只是配合南造云子小姐的安排。南造云子小姐分析中田功会从小路逃脱，重点都放在了那些公路岗哨上，其实当时并没有人想到中田功会真的从火车站走。都是因为中田功太狡猾了，这不是任何人的失职，而且中田功毕竟被抓到了。我所关心的，是中田功的情报去了哪儿当然，日本军部认为一定交给中共了，所以才交给我们电讯侦缉车，让我们日夜监视，希望能抓到敌方电台大家都觉得这样应当是万无一失了，然而，并没有人想过，万一军统和中共早就联合起来了呢” 苏三省刻意地停了停。 影佐面色平静，眼中显示出了相当的兴趣，“说下去。” “军统上海区被端，飓风队也基本消灭，熟地黄在上海独木难支，他还想继续进行任务，是非常困难了，这个时候，他要么找帮手，要么只能什么也不做了”苏三省眼睛亮起来，越说越兴奋，“说到熟地黄，为什么一定要认为他是被重庆刚派来上海的这些年，重庆那边也一直在进行秘密的策反活动，就我担任军统上海区副区长期间了解到的消息，北平的王克敏那边就被他们策反了好几个高官在上海这边，也许也有新政府内部的高层人员被他们策反，所以称之为熟地黄而已熟地黄和麻雀搭上了线，双方都有需求的情报，一拍即合” 不同于苏三省脸上近乎病态的兴奋，影佐面色严峻起来，投出去的视线与其说是赞赏，不如说是慑人的严峻，挑了眉反驳对方的话，不完全否认苏三省所说的可能性，可还是有很多问题说不通。 “非常大胆又富有创意的想法。你是想说，毕忠良就有可能是这个熟地黄但带人去剿灭了军统上海区的正是毕忠良他们，指控他是军统是否太过轻佻了” 苏三省不慌不忙，“我还没有确认毕忠良是熟地黄的假设。但对于影佐将军提到的亲自剿灭军统上海区这一点，我是这样认为的，事前我早就向李主任投诚，李主任是事情当天才告知毕忠良，并且当时所有行动都是由李主任在场点头的，所以，毕忠良根本没有机会动什么手脚。除非他想自投罗网，否则，他就只能配合李主任和我的行动，将上海军统区一网打尽，更好的隐藏起自己。其实，这样积极的抓捕下来，就更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了不是吗除了我。”苏三省侃侃而谈，“那为什么曾树没有指认他也很好理解了，因为他不暴露，就能保下曾树的性命，还能干脆让曾树进来帮助他。我和曾树曾经在小巷里遭遇了一场刺杀，其实当时对方想杀的是我而不是曾树，曾树不过倒霉做了我的替死鬼，但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因为我怀疑，我的行踪就是曾树给敌人好让对方对我进行刺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4章 322毕忠良的困境 322毕忠良的困境 苏三省看见影佐陷入沉思不说话了，再接再厉道，“关于这次安远翔夫妇的案件里毕忠良和陈深的诸多疑点，我已经在信里写明，在对安远翔夫妇身份的核实调查上，他俩是有意支开了我和唐队长进行了行动，生怕被我们察觉不对。在案发现场，毕忠良其实是引导我们去找到了所谓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伪造了照相馆阁楼的这另一个现场，其实本没有第二个现场，只有裁缝店这一个现场。麻雀和熟地黄国共合作共同发报完毕，伪造了第二个现场引开我们的视线，也早安排好了安远翔夫妇的脱罪计划，那些天衣无缝的白手套证据，只因为安远翔夫妇从来不是中共的人，他们就是重庆那边给熟地黄设置的整套安全保护措施中的一个小小的保护机制，一旦启动，就会造成天衣无缝的错觉而且，为了安远翔夫妇能顺利逃脱，他们之前也布好了局，诱导云子小姐抓了几个确实有日资背景的商业私密电台，云子小姐为此还受到了谴责因此才会在这次抓捕安远翔夫妇的行动中为避免再犯错而愿意让毕忠良参与行动审讯掌握主导地位，而如此，毕忠良就能更加轻易放了安远翔夫妇” “按照你的说法，那时毕忠良想诱导的人不是南造云子，是你吧”影佐眼中精光一闪，射向苏三省。 苏三省顿了顿，眼珠一转，决定在影佐面前实话实说，他必须赢得影佐的信任，就算这个狡猾的日本人谁也不信，但也至少要赢得对方对毕忠良的不信任，“是，我不相信毕忠良那边放出来的消息，但是南造云子小姐不知其中有诈，又比较积极所以就率先去抓了人，结果” 影佐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了两声，然后品了品茶，慢慢道，“苏三省啊苏三省，我不得不承认，你给我描绘了一幅非常可怕的图景，我们日本人委以重任的特工总部高层人员中，居然有敌人的卧底，这实在太惊悚了。那就意味着我们所做的一切，在敌人面前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剜除毒疮只是一时短痛，手软不除则会痛入骨髓直至性命休矣。”苏三省低头说，“现在我当然不能说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凭我的经验和直觉，我认为已经接近真相了，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去调查清楚。”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不仅仅是关于毕忠良到底是不是熟地黄的问题，还有，如果毕忠良不是，那么谁又是内鬼的问题。”影佐慨然道，让苏三省疑惑地抬起了头。“三省君，你知道在我来这里之前，和忠良君说话，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苏三省摇头，他知道这时候影佐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自己只要听着就够了，但是隐隐地，他感觉到影佐并没有那么相信自己的话，也许他会通盘考虑着，利用自己，也利用他能利用的任何人，考察着特工总部的每一个人，自己也不例外。就像秃鹫的眼睛，不会放过地上任何一具可能成为其裹腹美味的死尸。 “他也在求我给他一次机会，证明他对我大日本帝国的忠诚。他说有办法可以钓出来行动处到底有没有内鬼和如果有会是谁，这个诱饵就是归零计划。”影佐微微一笑，豁然变脸，对着苏三省下达了命令，杀气凌冽，“苏三省，从今天起，我命令你秘密监视柳美娜的一切动向，包括她与任何其他人的动向。谁要是动了她手里的归零计划，谁就是内鬼，管他是麻雀还是熟地黄，我都要他，飞不上天，入不了地” “是。”面对杀伐气盛不容辩驳的影佐，苏三省唯有跪地接受，别无选择。他再多说一句话，只会令影佐内心的天平更加偏向了毕忠良。 这个毕忠良，就算到了梅机关也能巧舌如簧地说服日本人配合他的想法。怪不得李默群那么想着他死都一直没什么办法，而唐山海也曾在他手上明里暗里吃了些苦也没法说。 实际上，毕忠良没有苏三省所想的那么好过。 尽管影佐给毕忠良安排的监室很干净，是真正的优待室，有小床，洁净的被褥，窗子比行动处的地牢大多了，也光亮多了，还有一套方桌长凳，收拾得齐整，简直像个小旅馆的上等房间了。 毕忠良无心于目前优越的监牢环境。 他心思都放在自己未来的出路上。现在只能把赌注押在柳美娜手里的那份“归零计划”上了。归零计划正式启动之前，日本人也期望能够彻底清理清理特工总部的外姓虫子，不管姓国还是姓共，都是危险的必须铲除的虫子。就算找不出来，能够确定特工总部确实是没有虫子，那也是好事一桩。 那天携陈深及安远翔夫妇来影佐家里吃饭之前，毕忠良和影佐还有过一通电话。影佐确实对毕忠良所描绘的关于重庆大人物方面的将来可能源源不绝的输送物资心生贪婪和急切，然而最后的最后，他也怀着仅剩的理智反问毕忠良，如果这看上去一切完美无可指摘的物资输送通道是一个无法实现的骗局，将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同样被似乎唾手可得的长远而巨大的利益冲昏头脑的毕忠良胸口一窒，然后下了军令状，“我负责。就算万一的万一，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我还有后招期待反将一军。”在听完毕忠良深思熟虑的“后招计划”后，影佐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如果可以，毕忠良希望永远没有机会用到这个“后招”。当他不得不用这一“后招”来保住自己的命时，这也说明了他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今，他被关在这里，还如何能掌控外面的情况只能找一个人，一个他必须绝对信任又必须能干的人。可这个人能是谁陈深，唐山海，还是刘二宝谁都不是百分百可信，可至少，得是他希望相信的人。 “我知道以我和陈深的关系，他也许会努力让这个计划看起来成功来让我从这里出去，所以影佐先生一定不会同意他来负责这个计划。”毕忠良慢慢说道，“那或许，唐山海可以胜任。”唐山海，这个名字在他心中明明充满了越来越多的问号，可他此时还是只能想到他，甚至，在说出来时，饱含着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期待。 “唐山海不行。”影佐却第一时间摇头。 “为什么”毕忠良愕然。 影佐却不愿意解释，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只是他不行。” “那就刘二宝，他做事还算精干，而且只认证据”毕忠良压下心头的疑问，勉勉强强又提了个人选。 “刘二宝长期跟随你算了，有他从旁协助也可以，不过，主事的人选，还是我来为你选定吧。”影佐道，“苏三省，就他了。” “他更不行”毕忠良断然摇头，“他对我向来怀恨在心，影佐先生明察，这次他肯定非常想置我于死地的” “那不是正好，你之前不是也很想将他置于死地吗”影佐哈哈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兴致盎然的残忍光芒，很快又收敛起来了，冷着脸道，“如果他参与了你的计划并且让你的计划成功，那不是更说明你这次对安远翔夫妇的失误只是一个单纯的失误，你也是受害者吗” 毕忠良顿时噤声不语。 大约是瞧见了毕忠良有些绝望的的眼神，影佐又像是安抚一些道，“放心，我也会监督着苏三省的，让他秉公办事，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而误了大事。我始终，还是希望你们这些中国的精英，能够团结一心，共同为中日两国的和平繁荣大业尽心尽力同舟共济的。” 苏三省苏三省会在此事上秉公办事尽心尽力吗毕忠良完全无法保证。只要一想到对方那不时流露出的阴鸷仇恨的眼神，毕忠良就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要是连这个“后招”都没能奏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影佐已经给了他确凿无疑的答案。 “忠良君，我虽然很欣赏你的才干，但是丑话我要说在先，如果你唱的这出不得已的苦肉计最后仍然失败了的话，我确实，无法再从这里把你放出去了。”最后一句话，影佐说得很慢，很坚定。 影佐走了，冰冷的铁门在眼前关上。 毕忠良看着面前那一小坛子影佐特意送给自己的花雕，反复咂摸着对方临走之时的最后一句话，意识到这有可能会成为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坛花雕后，突然有些舍不得喝了。奇怪，他明明什么也没喝，连水都没喝，为何嘴巴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苦得让人有些想哭。 兰芝，兰芝，兰芝。 他想念自己的妻子了，很想尽快见到她。以前在外面出差两三天也没说怎么想她，今早才刚刚跟刘兰芝一起吃过早饭来上班，只大半天的功夫，他已经想她想得不得了。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早些听刘兰芝的话，早点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怕还没挣够了钱，至少够付逃到国外的船票还是机票了。到了国外要是没钱愁怎么生活，那也至少安安稳稳活着，何况有陈深这个机灵的小赤佬在，他们总不会饿死的。不，不行，兰芝身体不好，过不得苦日子的，要是不能给她足够好的生活，他当初何必来汪伪政府做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汉奸他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活着，他还得让兰芝活得好，这才是毕忠良目前最为积极的人生意义。 可是，如果自己倒下了，兰芝，兰芝该怎么办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5章 323同盟？同志？ 323同盟同志 毕忠良心如刀绞想了会儿，迷茫的眼睛渐渐清明，透出了凶狠。 不，他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他还没有失败，他还有赌注，他还有可能翻牌，成为最终的赢家。 安远翔夫妇的出现，实在太戏剧化太巧合了，可是回想过程，毕忠良悚然心惊，自己居然仿佛每一步反应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甚至影佐的反应都尽在对方掌握。是谁，会这么了解自己地设下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陷阱 是谁，是他，是她，是他，还是他们一起 毕忠良一下揭开了面前唯一一坛花雕的封盖，就着坛子咕嘟咕嘟喝起来，直到快喝光了，他才略有些不舍，摇晃了下手里快要空的坛子，确定里面的酒液只有几口后，他不太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小心将坛子封上置于桌上。这最后几口酒，他还能嘴馋的时候再解一解急。 酒意发挥，暖了五脏六腑，也上了头，麻醉了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他不自觉解开了衣领，面色发红，摇晃着身体，脚步虚软地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去。 他嘴里只有浓烈的酒味，尝不到苦味了。他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想先做个梦，在梦里和兰芝见一面。告诉她，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他很快会回来的。 唐山海家的公寓里，窗户里的灯光照旧在夜色中闪亮。 临睡之前，徐碧成都在嘀咕着陈深白天冒着生命危险向影佐为毕忠良求情是什么意思，还差点搭上了唐山海，不太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你就这么确信，毕忠良这回真的完蛋了吗”唐山海听着徐碧成嘀咕半天，放下手上的书本，眨着眼睛反问了一句，引得徐碧成一愣。 “那难道这毕忠良进了一趟梅机关，还能好端端回来继续当行动处处长梅机关就是随便关他几天让他免费吃住耍一耍的”徐碧成眨了眨眼，表情夸张，随口而出了一句俏皮的川渝话。 唐山海竟然低头认真地想了想，思量着梅机关影佐和特工总部李默群等人各怀心思的权谋手段，冷笑了一声，“这还真说不定呢。” “不会吧”徐碧成难以置信，“你们费这么大劲不就是要扳倒毕忠良吗他被日本人抓了应该皆大欢喜啊，怎么你们一个个还畏畏缩缩起来了当时那情景，谁都不说话最好吧就他陈深，偏偏要出头，毕忠良倒是有点感动了，那还有什么用啊他都被撤职查办性命不保了，这时候还演这个戏不多余吗” “陈深想的可比你长远多了，不到最后尘埃落地的时刻，这面具都要好好带着，不能随意摘下来。因为不止毕忠良看着，其他人也都在看着。任务没有完成前，即便毕忠良死了，陈深也得在其他人面前继续演一个痛心疾首的好兄弟这就是卧底。这点，我都要跟他好好学学，你啊，也学着点吧。”唐山海递过徐碧成倒来的热牛奶，喝了一口子道。 “非得这么小心要他真只是像你说的是为了伪装还好，可我看，他倒像是真的有几分一时心软，还惦记着毕忠良那点兄弟情，突然下不去手，所以才忍不住出声为毕忠良求情呢。”徐碧成哼了一声。 唐山海视线在徐碧成身上转了一圈，脑子里的话也转了一圈，抿了口牛奶，他摇头轻声又笃定地开口。 “他不会的。毕忠良做了他永远无法原谅也绝对不可能原谅的事，他恨毕忠良”唐山海眼珠转了转，想到了更多，“或许你说的因素也不是完全没有，他跟毕忠良毕竟那么多年兄弟，刘兰芝对他掏心掏肺，就算不为了兄弟情，为了刘兰芝，恐怕他也没法亲自动手杀毕忠良知道这个兄弟该死和亲手面对这个兄弟的死期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也许会有一时的于心不忍，但是内心深处，他是不会动摇的，更不会让这种感情影响自己当下应该做的事情。他会有本能地心软正因为他不是无情的人，这不是缺点” “你是说，无论毕忠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陈深恨他的同时，也会对他存有怜悯”徐碧成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了，眼中有一丝古怪而复杂的情绪略过，“那那如果我是毕忠良，做了什么让你不能接受的事，你也会这样吗” 唐山海失笑，“你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像毕忠良，你不会的。”望着徐碧成好像想着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神色，又很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犯那样的错的。我一定会”唐山海起身拉着他的手，重重地捏了下，一脸坚决，不容置疑，“拦住你，死也会拦住你。” 徐碧成低头，看见唐山海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那只手看似纤细修长，冰肌玉骨般易折易毁，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只手主人的灵魂中藏着多少坚不可摧的力量，还有任何人都不会改变的信念，“我我就这么假设一下，谁让你对陈深好像很理解很感同身受的样子。你啊，对他是越来越改观了停，我不想跟你说他了，我承认他有些地方能帮到我们，不利用白不利用，其它的我不想多说了”徐碧成摆手，脸色恢复如常，转身去拿了些纸张过来，“这是刚才下楼倒垃圾时从信箱里拿到的，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你看看吧。” 这些是今天家中信箱收到的报纸杂志广告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信件，唐山海闻言也不说什么了，放下牛奶就接过来仔细看起来。 看了会儿，唐山海翻到了报纸中夹杂的一张花店广告宣传画报，唇角一弯，舒心地一笑。“上海飓风队重组的人员找得差不多了，老陶近日就会返回上海。” “嗯那不错啊”徐碧成接过那广告画报看了看，其实没看懂。这是陶大春临走前与唐山海约定的暗号，信息都藏在唐山海订阅报纸中刊登的广告里，不同于军统人员之间通用的传递消息的暗号。虽然看不懂，但徐碧成知道唐山海说的一定是真的，所以看过了画报后就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给烧了放到烟灰缸里，轻松地笑起来。 “但是”唐山海又皱了眉头，“我们刚刚确定了，毕忠良在重庆有内应，我们必须尽快通知陶大春注意保密，不然我怕消息泄露，上海军统区的重建就更加困难了。” “毕忠良都被抓了，有内应又怎么样他还有用武之地吗”徐碧成不甚赞同，有些不解，“我们发报的民宅就在侦缉车的可监控范围里，虽然清乡行动泄露后，日本人的全方位无线电侦测监控说是这几天就要撤掉了，可是在电讯侦缉车还没有到特工总部交到李默群和你手里之前，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吧。” “我明白，我不会冒险的，会观察观察” 唐山海眉心拧了拧，没有反驳徐碧成，可他话没说完，徐碧成更加得寸进尺地威胁道，“你这次可别像上次杀苏三省那样擅自行动了，不然我就去告诉陈深，我一个人拦不住你，两个人总能” “胡闹”唐山海不由拍了下桌子，黑白分明的眼角一瞪，肉眼可见脸颊的小肉包气鼓鼓地凸显出来，“说什么呢陈深陈深他跟我们是什么关系告诉他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唐山海气得手脚都有些不知怎么摆，挥舞了一下，“你怎么不说把老陶要来也告诉他呢他是熟地黄还是我熟地黄” “不是同盟嘛”徐碧成看着唐山海气呼呼的模样，憋着笑故意强调了一句。 “是暂时的同盟不是同志”唐山海倏然凑近过来，一字一句地警告，终于看清楚了徐碧成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瞬间明白自己被这家伙给戏弄了一下可恶是跟陈深学的吧怎么说，都要怪陈深“睡觉去了”唐山海放下喝干净了牛奶的空杯子，气呼呼地走进卧室，关房门，落锁，声音特别响。 徐碧成看着紧闭的卧室门，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却，露出难以言说的凝重。 “你告诉陈深就能管住我了吗想都别想”过了片刻，卧室里传来一句恼羞成怒的“提醒”，然后灯光一下子灭了，成功地令拿着牛奶杯要去洗洗神色复杂的徐碧成噗嗤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黑暗的卧室里唐山海的声音更恼了一些。 “你好好休息吧，晚安”徐碧成扶着门框额头碰了碰，然后关了外面客厅的灯，轻轻说了一句。 沉寂的夜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尤其在梅机关的监室，这种光明到了这里都会瑟缩黯淡起来的地方，更是安静得好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毕忠良睡得并不安稳，不在家，不在刘兰芝身边入睡，他睡觉只会更不踏实。但他还没醒，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是陷入了一个梦魇。 起初，毕忠良自然分不清这是不是在梦里。 直到他看到了阳光下侍弄花草神情安和的刘兰芝，毕忠良才微笑了一下，换上自己最温和的表情走过去，心里好像有了做梦的感觉，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心情好起来。就算是梦里，刘兰芝也值得他最温柔的对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6章 324毕忠良的噩梦 324毕忠良的噩梦 刘兰芝很自然地靠在毕忠良怀里，轻声细语抱怨着最近养的花精神不太好，观察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毕忠良温言软语安慰没事，养不活了再去买些好看的。这时，家里的两只小祖宗突然蹿出来，毕忠良和刘兰芝又都笑了，两人蹲下身，一人抱起一只放在怀里安抚。刘兰芝怀里的是“深深”，毕忠良抱着的是“海海”。“深深”在刘兰芝怀里放肆又放荡，敞开了肚子喵喵叫着要人摸，完全忘记了猫主子的矜持这回事。“海海”就安静多了，趴伏在毕忠良怀里任由毕忠良从头到背地撸着，偶尔舒服得细细地喵两声，乖得很。 如果只停留在这里，这当然是一个值得无限沉溺下去的美梦。 阳光实在是太好了。 温暖踏实的光芒照着毕忠良夫妇和两只猫，花香袭人的，不知过了多久，毕忠良快要昏昏欲睡。眼睛要眯不眯之间，忽然一个激灵，身边的场景瞬间转换，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毕忠良身边没有任何人，怀里也空荡荡的，他忽然惶恐，抬头去看，不远处似乎是刘兰芝的背影。 “兰芝”他叫了一声，向着那熟悉的背影伸出手去，可是一声不知何来的巨大枪声，仿佛射中了毕忠良的心脏，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看见了刘兰芝的身体一震，心中狂跳着跑了过去，眼中就见着了对方身上的一片蔓延的血色“兰芝”毕忠良眼睛瞬间充血，一时间耳边只有茫然的噪音，接住了那个温软的被血色浸透了的潮湿的躯体，再抬头一看，骇然之中依然是巨大的震撼与悲伤。 哪有什么刘兰芝，落在他怀里的，是再无声息的唐山海，眼睛闭上了，头颅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冰凉而柔软的唇磨蹭着他的颈部，腹中的血如同受了诅咒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汇聚成几乎要淹没了自己的血色的湖泊，或者海洋。毕忠良喉咙被毒哑了一般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搂抱着唐山海，“山海”他哽咽起来，胸膛中溢满了浓重到透不过气来的悔意，却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只是徒劳地抱着怀里的人，喃喃地呼唤，“山海，山海”唐山海一动不动，躯体冰凉，凉得透心。血液逐渐染红了天地，升腾着，越来越多，在毕忠良的脚下无动于衷地攀升着毕忠良一片茫然，抱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摩挲着那已经失温的唇，眼泪流了下来，像是叹息着什么。他没有逃，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任由这些血色湖泊蔓延过自己的脚，小腿，大腿，腰部，以及头部，他还努力地将唐山海抱起来，生怕他被淹了尽管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已经太晚了毫无用处，毕忠良仍是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如此的无用功液体漫过了他的鼻子，毕忠良有了窒息的感觉，手上抓得更紧，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让他想要大叫 似乎是什么东西叫了一声，猫头鹰或者是黑暗中才活动的生物，其实是很轻的一声，毕忠良还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有响动，总之半夜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算是拯救了快要窒息于梦魇里的毕忠良，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要大口喘气，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侧着身体将头颅整个闷在了被子中，怪不得越来越喘不上气。扯开被子坐起身来，呼吸沉重而急促，毕忠良摸了下脖子，全是冷汗也不全是，他往上摸了把自己的脸，是不属于汗水的液体，甚至此时眼睛里还有生理性的液体滚出，仿佛仍延续着梦中的情绪。 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心有余悸地瞪大了眼睛，毕忠良抹了下眼睛，求救似地望向窗外，然后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过去，踮起脚尖慢慢站直了，努力地够着窗外苍白的月光和星光，哪怕只够得到一点点光明也好 行动处里三个分队的大部分人员都被陈深派出去寻找安远翔夫妇的下落了，办公大楼少数得闲的员工没有一个像往常那样偷偷打盹瞌睡的，因为睡不着。档案室里传出叮咚敲打的声音，不过没人觉得奇怪，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暂时不敢过去晃悠因为有不准闲杂人等在场的命令。有钱秘书之流的好事者，也不过躲在稍微远点的地方听墙角，嘀嘀咕咕聊着这些人事八卦。 何况，现在档案室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档案室里，内库的两道门上除了原本各自的两把锁，现在每道门上又要加一把最新设计的高级防盗锁，总部内聘的工匠正在琢磨着安装锁，旁边柳美娜和专程前来负责督导的孙秘书盯着工匠安装新锁。陈深倚在门边，脸色不咸不淡，看着唐山海跟孙秘书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地套近乎。而苏三省，一声不吭地跟在唐山海身后，堂堂三分队队长搞得如同二分队队长的小跟班还一脸心甘情愿的模样。 “最近行动处是多事之秋，舅舅想得可真周到，档案室属机关重地，多加小心是应当的。”唐山海余光瞥了下陈深，对孙秘书微笑着说。 “那是”孙秘书明目张胆地看了眼陈深，“影佐上次逮捕毕忠良时已经发过火了，我们自然要小心再小心，而且，这档案室的秘密级别再升高一级，也是日本人的意思，希望陈代处长，不要介意。大家都是为新政府和日本人办事的” “别介，我能介意什么啊。我啊，就是赶鸭子上架的，不就是加两把锁吗，还不用我全部负责，这最后加的两把锁，我和唐队长一人一把钥匙挺好的，都只要双方在场就行，又影响不到行动处正常的工作。挺好啊，其实”陈深嘴巴弯了弯，十分介意地说着内容是不介意之类的话，却转向了唐山海，“把我的钥匙给唐队长也是可以的，我还希望能仰仗唐队长跟李主任的良好关系，给行动处说点好话多给点方便了，就算这代处长的职务给唐队长，那都是名副其实的” 孙秘书一听，陈深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心下感到对方真不识抬举，怪不得能跟毕忠良一条裤子，打着哈哈想要替唐山海说两句，“陈代处长这话就有点行动处暂时有些乱，还是得多多仰仗你和唐队长的，很多事也不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嘛” “陈代处长，”苏三省冷笑一声，加深了那个“代”字的发音，阴沉沉的声音响起来，“说到底也是个代的，我看是的有的人觉得那个代字不存在，真把自己当处长了”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都好说。陈代处长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提，我唐某自然义不容辞。”唐山海止住了苏三省的话头，彬彬有礼地望向陈深，回应得看似得体，而语意冰冷。 柳美娜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工匠装锁，间隙看看对话中的几个男人，默默当自己是空气。 “上午陈深和柳美娜去总部开了个会，下午孙秘书就带了工匠来装档案室的锁，看来这陈深的代处长就是李主任的权宜之计，当不长咯”钱秘书趴在档案室几米外的走廊墙上一边贼眉鼠眼地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边颇有点幸灾乐祸地点评。 “去你的说什么呢有本事直接到头儿面前去说，你敢不叫我们头儿处长”趴在钱秘书身后的扁头啐了他一口，“我们头儿这代处长可是李主任亲自指定的。” 钱秘书不屑地投来一个白眼，“哼，就因为是陈深，李主任才会让他暂时当这个代处长。你以为李主任为什么不让唐队长当他当然舍不得让自家人给毕忠良背锅当替罪羊了。毕忠良进了梅机关，安远翔夫妇还得找，找不到的话最后自然是代处长的责任，你个傻帽懂不懂既然只是替罪羊，这总部的绝密计划，有必要让陈深知道么不但不能让他知道，还得处处防着。扁头啊，良禽择木而栖，你靠着陈深的风光在处里作威作福也没多少好日子了” 扁头被钱秘书说得脸色难看，心头愤懑，刚要举起拳头，看着钱秘书底气十足的样子，突然又怂了，要真是如此，像钱秘书说的那样，以后没有陈深罩着了，自己可不能随意得罪人了，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我看啊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倒是另一边跟着偷窥的张大贵发了话，质疑着钱秘书的话，“毕忠良也算是特工总部建立起来的功臣了，在行动处掌权这么久，能这么容易就倒了陈队长这么聪明，也未必没有办法” “就，就是。”扁头忙不迭地应和。 钱秘书看见是张大贵说话，语气顿时客气了许多，呵呵笑着拍了拍张大贵的肩膀，“张大啊不，大贵兄，你就不同啦。你跟着唐队长就放心吧，前途敞亮着呢” 说话间，眼前一片阴影掠过，一抬头，是陈深悠悠然走了过来。他脸色瞬变，一时有些挂不住，停住了话，等着陈深过去。 “谁前途敞亮呢，是钱秘书吗我可跟你说啊，”陈深挂着一脸看似无害细细瞧来又出奇瘆人的笑意，凑近了钱秘书，“老毕就是走了，有的人的前途啊，也照样黯淡无光着呢。不信咱们打个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7章 325就要撒娇 325就要撒娇 钱秘书被陈深那种笑意瞧着，后脑勺一阵发冷，气势顿时怂了下去，顶多不服气地哼了哼，硬碰硬是没那份勇气了。 “呵呵，陈代处长这么清闲也挺好，能安安静静坐一阵子也算是过了处长的瘾了。我是没这个福气了，还有一堆事要做，先走了。” 说着撇下陈深他们自己去档案室向孙秘书他们献殷勤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钱秘书那谄媚到发腻的话语。 “切，落井下石的东西，不得好死”扁头对着钱秘书离开的方向悻悻地骂了一句。 张大贵也要走，却被陈深拉了一把，他抬头，还没说什么，陈深笑嘻嘻开口，“告诉你家唐队长，我有事找他，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张大贵被陈深这偶尔露出的威严搞得一时忐忑，几分发憷之下，竟然没敢说什么只默默点了点头。待陈深走过去才觉奇怪，这陈代处长难道真是官升一级脾气也大了不少 扁头却有点儿担心了，赶紧上前拉着走向一分队队长室的陈深，“哎，头儿，你，你听我一句劝，这个时候可千万别跟唐队长使小性子了，再惹他不痛快，他就真的不会帮咱们了，好歹你们俩还算有点交情的” 陈深猛然回头，眼神盯得扁头一下子噤声。 “谁说我跟他有交情了以后说话小心点。”陈深一字一句不知是警告还是发脾气，这么说了以后一下子甩开扁头，回了一分队队长室，砰地关上了门。 在档案室里，接到了张大贵的传话，唐山海面带微笑谢绝了孙秘书和苏三省让他别理陈深的劝说，以这个时候更要注意安抚麻痹陈深为借口，特别大度特别从容地坚持去了一分队队长室。 “门关上，锁了。”听见人进来，陈深没好气道。 唐山海笑了笑，这次是真笑，听话地将门锁了，才慢悠悠走近陈深，看上去闲适得很，“怎么，不高兴啦” 陈深猛然抬头，一腔闷火这才冒了头，“瞧瞧你那个便宜舅舅做的这些事，这也太明显了吧，摆明了叫处里这些人别拿我当处长，你去瞅瞅，现在所有人的眼神，看我就像看可怜的替死鬼” 其实他更窝火的还是归零计划的事。作为代处长，他竟然跟毕忠良还在位时一样不能接触归零计划，毕忠良被影佐逮捕后归零计划直接由李默群和柳美娜保管了。职位上的提升只是让他接触的机密多了一把原本就不该存在的钥匙而且唐山海也有。也就是说，要想光明正大进档案室内库接触归零计划，不仅要得到李默群的许可，还得加上柳美娜的钥匙和唐山海以及陈深手上的钥匙才能共同打开档案室内库的两道门，而最终保险柜的密码轮换周期和确切密码，也只有李默群和柳美娜知道。以李默群的说法，归零计划实在太过机密，行动处最高领导暂时空缺，陈深这个代处长接触归零计划还不够格，关于这份绝密计划的放置只能暂时冻结，等日本人那边有了决定再谈怎么办。 “所以我说，”唐山海望天叹了口气，摊了摊手，不疾不徐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毕忠良是被日本人抓走了，你当上代理处长了，那归零计划呢离我们更远也更扑朔迷离了。你我一人一把钥匙，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没说我吃亏了呢，你倒先气上了” “你”陈深抬头看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了火气，极自然地换上了满脸委屈，“你怎么就想着那归零计划，也不想想我今天多丢面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档案室加了两道锁，那是防谁的啊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我当队长的时候都没这么丢脸过什么破代处长，谁爱当谁当去” 唐山海嫌弃地一瞥，轻声斥道，“得了，这会儿又撒什么娇呢。前有李默群催着，后有影佐盯着，你先想法子脱身吧。至于归零计划，钥匙给了你我，反而有点束手束脚了，我觉得眼下这事是急不得了。你说过你脱身有办法的，需要我协助吗” “担心我”陈深顿时转忧为喜，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山海，伸手要去摸对方随意摆在桌上堆精致如同艺术品的手，被人躲过去了，摸了个空。陈深撇撇嘴巴，指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痛，需要你协助帮忙给我揉一揉，过来。” 说他撒娇，那他就实实在在撒个娇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有个喜欢的人让你撒娇，许你无聊，容你放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这是唐山海没来到上海之前的陈深，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唐山海不知陈深心中那点雀跃的小九九，听着对方的话觉得实在无语了，皱眉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自己的命，自己当点事好吗”忍不住伸了手指要训斥对方，冷不防被正等着有机可趁的陈姓小赤佬一下抓到机会捉住了那只美玉雕琢似的手，连着手指根细细又密密地交缠起来，从指间到掌心，肌肤相触的瞬间炽热不已。 如果是以前，唐山海也就当对方这种举动是纯粹的玩笑调戏只会恼怒起来，可是在陈深前些日子那番意料之外的强势“告白”之后，纵然心底依然认为对方可能是随口做戏也不由多了一层不自在，对于陈深这种似戏谑又似真心假意都混在一起的暧昧举止更加消受不起。怒意之外，唐山海玉白的脸上很快染了层粉色，身体后退，努力地抽回手。对方一下松开了，趁着他稍有松懈，却是整个身体迅速贴上来，趁势紧紧将唐山海全部都揽到了怀里，头也微低着蹭着唐山海白皙如玉的脖子，呵出的气息痒痒弱弱的，着实让人无法安然以对。 唐山海呼吸一窒，接着身体本能地僵硬，在回过神来要揍人时，陈深十分鸡贼恰到好处以低弱到有些可怜的声音悄悄说，“放心，今天这一出只是稍微影响了我的心情，影响不到我脱身的计划。真要找你帮忙，我自然会开口。我可不像唐队长你那么怕欠人情。咱俩你欠我我欠你，到了分不清的那天，或许我的心愿就成了。” 什么心愿 此刻，陈深的眼睛紧紧看着唐山海，深邃干净，充满期待对着那样的一双眼睛，唐山海本欲出口的无心之问忽然有了迟疑，直觉对方要的是自己给不起的期待。于是瞥开了自己的目光，只是推开了陈深，清咳了两声，咽回了已经蹦到嗓子口的问题，有心地说起了陈深应该最不愿听的话。 “我倒是觉得，我们早晚会有两清的一天。”迎着陈深顿然黯淡下去的目光，唐山海轻轻一笑，又柔又和，却一点也不暖，清白分明，绝不含糊。 陈深总是很懂得克制情绪的，无论他是笑给人看还是不笑给人看的时候，谁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多余的信息。这么多年的潜伏生涯中，掩饰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即便此时他望向唐山海，那目光里也并没有明显的失望，他只是那么看着唐山海，甚至称得上温柔包容，却偏偏令唐山海感到了不逊色于在毕忠良面前的压力。 然而越是如此，唐山海越不愿被对方看出一点心虚。他们两个人都有不能揭下的层层面具，虽然彼此间现下由于时局情势不得不摘到各自只留了最后一张面具可这已经是不能退后的底线了。攸关信仰，任何生命和感情，不管多么珍贵多么难得，都要为此而止步。谁也没有资格责备彼此这最后一点的不能坦诚，以及不能选择。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要是，”陈深仿佛已经看出了唐山海心底的顾虑和一丝紧张，突然也笑了，语气已经尽量轻松，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听来仍难免有徒增感伤的叹息意味，“不，是你或者我，要是有一个人能够没那么有主见就好了。不过那样的话，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都是命啊。” 唐山海下意识理了理领带，低了低眼睛，“我得出去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 “别着急嘛，总有人会过来找你的。猜猜看，谁会是第一个过来找你的”陈深伸手一拦，瞬间又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行动处陈队长，不，现在是陈代处长了。 “碧成吧”唐山海不解地抬眼，转了一转又道，“说不定是扁头来找你开门呢”看陈深没有让开的意思，抿抿唇，“我真得走了，档案室的新锁要装好了吧，我不该让孙秘书就这么等着，总得客气客气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作为我舅舅李默群在行动处的人，我可不能像你对他这么冷淡。” 陈深闻言，没反驳，却是皱起了眉头问，“苏三省也要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8章 326柳美娜的邀请 326柳美娜的邀请 唐山海理所当然点头。 “对，他也是李默群的人，让他去很正常。就算我不问，孙秘书也会喊他一道的。” “唐山海，”陈深脸色忽然无比严肃，“我再提醒你一遍，最好跟苏三省保持距离。他、他对你有所企图” 唐山海不以为意，反问一句，“在这里的人，谁对谁是毫无企图的”就如他和陈深，待在这行动处笑脸迎人的所有企图，不都是为了完成各自的任务吗 “但苏三省还是不一样的。山海，要不我们打个赌等会儿一定是苏三省第一个过来找你。”陈深想起了苏三省那不时盯着唐山海顽固执着的阴沉模样，更加自信道，“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尽量跟苏三省保持距离。以你的身份，就算直接跟李默群说看苏三省不爽也没什么吧” “然后呢，让李默群质疑我对你都能忍着，怎么偏偏容不下一个处处讨好我的苏三省我何苦没事找事。陈深，是你让我不要杀苏三省的，既然不能杀他，那就只能跟他维持表面的良好关系好好相处了。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唐山海十分不理解陈深对苏三省的莫名紧张，同时也不是很想听陈深再说。 自己会比任何人都警惕苏三省，但也不必要太过紧张，保持距离废话，自己好歹是一个军统特工，会不明白保持适度距离跟苏三省接触吗陈深又当自己是菜鸟了，需要他时时耳提面命地提醒 “我不是说不杀苏三省，只是让你别独自冒险了。你”陈深一阵气恼，又不好直说苏三省对这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恐怕对方就更不信加怀疑自己了，“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明白” 突然，唐山海食指一伸，轻轻点住了陈深还欲张开的嘴唇中间，触感极柔极轻，一闪而过，陈深回味过来之前已经接收到了对方的警示。 有人在往这边走。声音有些小心，一步接一步，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鞋跟触地的敲击声有些额外的清锐之感，即便可能来人特意放轻了步伐，仔细倾听还是能分辨出来区别，脚步轻盈，触地清越，那应该是一双女子的高跟鞋。在这一楼层常来常往的女性不多，常驻只有一个，而且没有哪天不是各种高跟鞋换着穿的。 “是美娜。你输了，陈深。”唐山海听着听着，露出了笑意，带着一丝愉悦轻快。对这个一分队队长当面打脸的机会可不多，唐山海自然心情愉快。 陈深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敲门声响起来了，果然是柳美娜的声音，“陈代处长，唐队长，档案室的门锁快要装好了，孙秘书说，按理你们也得在场看着的。” “我去开门。”唐山海挥手让陈深退开，自己走去将门打开。 “美娜，我们这就”门外柳美娜眨了眨眼睛，扯了把他的袖子，唐山海立即会意，转头瞥陈深，“要不陈代处长先走一步” 陈深阴着脸，看了眼柳美娜到底没底气在姑娘面前发火，只好咳嗽了一声冷冷提醒，“你们自己注意点儿。”一步跨过他们走出去，刚走没几步，就见走廊上不远处苏三省虎视眈眈地瞧着这边，恰好对上了陈深的目光，理直气壮半点都不闪躲。 只是见着了陈深，苏三省的目光如蛇一般更加狠毒，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陈深想的却是，自己刚才不算完全输了。苏三省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自己第一个上前，而是让柳美娜过来找唐山海，顺便阻止陈深在房间里可能会对唐山海再度产生的“不礼貌”的举动毕竟之前自己和唐山海在苏三省乃至全行动处人面前装面和心不和不是一两回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没吵架吧陈队长最近心情不好，会不会冲你发火啊再怎么样他也挂着个代处长的名头，要是拿起官威来压你我担心你”柳美娜的手指捻着唐山海的领带下摆有意整理摆弄一番，娇滴滴软声软气地发问。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和他今天去了特工总部回来这一出所有人都看到了，谁还会真拿他当正儿八经的代处长他一肚子邪火总要找人埋怨几句的。其实，他埋怨给我听也就是想让我传达给舅舅听，不过听着就好了，也不会少几块肉。我可不会如他的愿。”唐山海不咸不淡道，语气里含着恰到好处的轻微不屑。 柳美娜轻轻叹了口气，似感慨又似不解，“我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有时觉得你们关系好，一转眼背后这么捅刀不带眨眼的，李主任和毕处长是这样，你和陈队长也” “你不会是同情他吧”唐山海嘴角一弯，似笑非笑，黑漆漆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玉面微凛仿佛也是会吃醋的普通男子，但柳美娜清楚，那绝不会是醋意。 这场一开始就说好的你情我愿的假扮男女朋友的游戏中，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希望永远沉沦。唐山海总是对她很好，作为女朋友该有的体面和荣光，唐山海都给她了甚至比真正的男朋友做得还要到位。 只是，柳美娜知道，自己想要的，唐山海还是没有给她，并且目前为止乃至可能未来都没打算给她。她有些着急了，觉得自己等不起太长的时间了，那个她视若魔鬼的人又来找她了，她怕来不及，也怕 “他之前对我不错，不过遇上你了，那点不错也不算什么了。我这种脑子啊，只有一点点小聪明，不想掺和到你们男人的这些大事情中，生怕自己被玩死。”柳美娜又勾了勾唐山海的领带，眼风带着娇媚地瞥了瞥他，“不说这个了，主要我就想留你说一声，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我们有好几天没出去了，今天晚上我知道你肯定要和孙秘书他们吃饭的，就不说今天了。” “好啊。”唐山海立即点头，“明天没什么事，一起吃个饭，不带碧成。顺便，你生日也快到了吧，商量一下，你打算怎么过” 对柳美娜的这场邀约，唐山海求之不得。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柳美娜会无意说出更多工作上的事。档案室新加了两道锁的事算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是否归零计划又有什么变动随着毕忠良的被捕，上面到底怎么打算处置处里之前的归零计划李默群绝口不提，唐山海不好露骨追问，但他又迫切地想知道这些信息。 陈深如今成了陈代处长，有李默群和苏三省盯着自顾不暇，打探消息这种事主要只能靠自己了，也本来应该只靠自己一方。 “我之前还想，我就不说，看你记不记得，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说出来了”柳美娜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半捂住嘴巴，踮起脚凑近唐山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唐山海也贴心地微倾身低了头，认真地听着柳美娜的话，不时含笑颔首低眉，情状亲呢，无以言表。 陈深快走到了档案室门口，越过了苏三省，偏头跟苏三省一道将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望了眼苏三省的后脑勺，陈深觉得苏三省的表情肯定比自己还难看，可这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多少安慰。 实际来说，真要选择的话，当然是让唐山海接近柳美娜比接近苏三省好多了。柳美娜总归是个普通的小女人，危险性很小转念再想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威胁性更大也说不定。至少唐山海跟苏三省在一起，用不着担心唐山海会对苏三省心软产生什么不该产生的情感或者其他不该发生的事情。当柳美娜卯足了攻势委曲求全地一再围绕着唐山海被利用被推开，唐山海真的能够狠下心肠拒绝到底吗 这天下班之前，柳美娜特意又换了身比较新潮的洋装，衣服是早上来行动处上班时就带过来的，趁着档案室现下无人，柳美娜锁了门在里面换下衣服。刚刚唐山海打电话过来，表示手边事务快处理完了，让她准备一下。 换完衣服，喜滋滋打开门，笑意还满溢在脸上，门一开却望见死气沉沉的苏三省，不知是恰恰路过还是等在这里，柳美娜顿时差点惊叫起来，“苏，苏队长” 苏三省上下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珠跟冰里捞出来一样，就算没碰触到也能天然地感觉一股寒幽幽的凉气，“柳小姐换了衣服下班后是要去什么好地方吃饭” 忍住了叫喊的欲望，柳美娜依旧头皮发麻，勉强笑了笑，“嗯，要跟朋友去吃饭。”其实最近她只要换衣服下班，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晚上要跟谁约会，但是不知为什么，面对苏三省，柳美娜就是不想说太多。 “好，那祝柳小姐晚上吃得愉快。”苏三省看起来就是偶然路过的样子，点了点头，慢吞吞回了一句，笑意生硬得让人看了就如塞了满口沙子似的膈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9章 327特工总部的新通知 327特工总部的新通知 苏三省继续向前走，离二分队队长室越近就走得越慢，没离多远已听见办公室里唐山海跟钱秘书寒暄客套着什么，然后钱秘书十分讨好而谦卑地从室内退了出去，背转了门离开时却是满脸得意洋洋，好似是总算攀上了高枝春风得意的神色，看见苏三省，他态度还算客气，微微点头笑脸迎人叫了声“苏队长”就走过去了。 打开的门缝里，苏三省瞥见了似是恰好抬首笑意熏然的唐山海，目光对视之间，苏三省握了握拳，面对那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倾来了倾身体颔首示意，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走着俨然路过的模样，心里那朵微小的花儿却在突如其来的春风熏陶下按捺不住地雀跃着。 可是回到了三分队队长室，苏三省因为心里的那朵小花而缓和下来的面容顿然又恢复成了向来的阴郁。影佐让他盯着柳美娜，背后却是毕忠良的提议在作怪，说到底他是为了毕忠良而不得不盯着柳美娜，想起这点苏三省就愈发不悦。但影佐的话不能不听，而且，苏三省也在盘算着，万一毕忠良的这出诱敌之计引来的若是陈深，岂不快哉 是以苏三省这两天非常刻意地关注着柳美娜和陈深两人之间的任何互动，他希望柳美娜能够多和陈深在一起，那样会显得这两人间的猫腻更加明显。只是，陈深显然主要精力都放在关心毕忠良的事情上了，有空都在忙着找安远翔夫妇的下落，时常出去跑，要不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各方行动人员的电话调兵遣将进行安排。柳美娜则是愈发明目张胆有事没事只顾着往唐山海那里跑往常毕忠良在的时候，她还收敛着不敢太张扬，现在毕忠良被抓，她颇有几分放肆热情的劲头，要不是档案室实在离不开人，大概很想直接跑到二分队队长室办公了，有时频繁得唐山海都提醒她注意点儿。 这会儿柳美娜换好衣服刚出档案室，看苏三省一走远了自己就向着唐山海办公室奔去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喜悦又急切，引起行动处办公大楼这层长廊上的蹬蹬蹬的清脆回响，蹬蹬蹬的节奏直接敲痛了苏三省的某个神经不止他一个人。 随着又一阵慢悠悠而稳定的步伐，苏三省倚在自己办公室的门边听着动静，谨慎地探出了一点脑袋，果然是陈深往唐山海办公室去了，一边进去一边说话，声音不算小，至少苏三省这边能听得很清楚，“唐队长，刚接到了特工总部的电话，有件事要嘱咐你不过你那好舅舅应该早跟你说过了吧，明天上午你得跟我去特工总部把咱们行动处分配到的那辆电讯侦缉车带回来。巡逻搜捕了这么多天，这小日本终于消停了，终于舍得真的把分给我们的电讯侦缉车发下来了。恭喜你啊，总共只有两部车，特工总部留一辆，另一辆分到咱行动处李主任说了，主要是由你们二分队负责日常使用和维护，当然等于就是你的了吧。”语调阴阳怪气的，苏三省听着似乎是看到了唐山海面对这些冷嘲热讽那微皱的眉和隐忍克制的礼貌态度，顿时胸中升腾起一股热血和怒火深呼吸三下让自己冷静后，他尽量平静地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理直气壮地步向隔壁的二分队队长室。 “谢谢陈队长告诉我这些。电讯侦缉车由二分队日常使用是总部领导对我们二分队的信任，我当然得多谢领导的关照。可是，陈代处长有句话讲得不对，这电讯侦缉车不是分给我个人的，只是我们行动处的。咱们处里目前还没有对电讯侦缉车实际使用进行过系统培训的人员，根据之前毕处的方案，这上岗培训的事还得麻烦陈代处长多多上心。没有会实际操作的人员，车子再好那也是废铁一堆。”唐山海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苏三省走进来便看见柳美娜为难地站在两人中间好像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是了，陈深来之前，柳美娜就在这儿见唐山海了。 苏三省还未开口，唐山海带着冷意的面容看见他时倏忽转为松了口气的微微笑容，带着一点嘚瑟，“苏队长来得正好，虽然这车暂时分到行动处二分队了，不过要论处里目前最熟悉侦缉车的人，还属苏队长了，希望苏队长也能帮忙指导。” “没问题，只要唐队长需要，苏某定然义不容辞。若是人手不够，三分队也可以随时借调人手到二分队帮忙的。”苏三省自然而然地走到唐山海身边，目露敌意地逼视陈深，“陈队长刚刚官升两级，事多人忙的话，这培训的活儿也未必要麻烦陈队长，特工总部其实有的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只是当初毕处长力主非要一分队队长负责培训，现在他在梅机关的大牢里清闲得很其实也管不到陈队长了不是吗”他故意不改口，只喊陈队长，赤裸o地挑衅着。 毕忠良当初要陈深负责行动处培训电讯发报人员的事，说到底还是打算将侦缉车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如今毕忠良遭了难，唐山海其实只要稍微再提点些李默群，这侦缉车就完全没有陈深的事情了。唐山海是留过洋的文明人，为人处世总要漂亮得体，好名声能讲究些就讲究些，不会在这种时刻落人话柄针对陈深再以非常明显的手段落井下石，但苏三省可以不用管这些，在唐山海不宜做得太难看的时刻，苏三省就是那个应该负责唱红脸恫吓对方不要蹬鼻子上脸的捧哏。 “苏队长，”唐山海等苏三省话说完了，才慢悠悠装腔作势地提醒了一句，“陈代处长现在确实坐着处长的位置，我们也确实是做下属的，有什么吩咐我们应该听着就是了，对上级还是要尊重些的。”转向陈深，“唐某谨记陈代处长这番通知，明天上午我准时随你一起去特工总部，啊，要不苏队长也一起吧，毕竟他是处里最熟悉电讯车的人。” “哼，唐队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处里现在人人都有一本账，门清着呢，我这个陈代处长就是个挂名的倒霉蛋儿，你才是那个有实权的小主儿。”陈深冷笑了声，眼光从唐山海扫到苏三省，再到一边站着一直未敢插话的柳美娜，转身叫上刚回行动处休息了一会儿的阿达阿庆，匆匆又出了行动处大门，似乎是要去什么码头。 等陈深走得远了，再听不到那讨人厌的声音，唐山海拍了拍柳美娜的手，对苏三省道谢，“多谢苏队长来得及时，出言相助，不然又得听他唠叨一番了。最近啊，我们这位陈代处长，可真的是脾气差得很。” “是唐队长对他太客气了。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跟你不客气他当下要忙着救毕忠良，只怕终究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苏三省摇手，看向对方，眼神专注执着又饱含热切，泛着黑亮的光芒，“唐队长，我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唐山海未抬起目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低着头的柳美娜闻言心中微微惊讶，不由抬眼看了看苏三省。 苏三省似有感觉，正对上柳美娜的视线，其中一闪而过的阴鸷狠毒着实让柳美娜心惊不已，握紧了唐山海的手。 “心急了吗我马上就走。”唐山海注意到了，以为是柳美娜等得有些不耐烦，安抚道，接着对苏三省抱歉地一笑，“那么，苏队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和美娜就” “喔，我知道了，你们有约会。没事，我也要下班了。那明天见了，唐队长。”苏三省瞬间笑得眼角漏出些明显的褶子。 他明明还算年轻，不比陈深大多少，但只要嘴角的弧度一大，笑得深了些，原本还算白净秀气的面容上就会有几条深深的褶子，仿佛蒸包子上的褶皱，不是衰老的痕迹，仔细瞧瞧竟然有几分天真气在内。 此时，唐山海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三省，而上一秒与柳美娜对视着的那个阴阴笑着眼神阴鸷深沉的苏三省仿佛只是柳美娜个人的幻觉，从来都不存在。 柳美娜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无法对唐山海表明这种微妙的感觉，也不敢去看苏三省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揪紧了唐山海的小臂，勉强笑着撒娇，“好嘛，山海，咱们快走吧。你不是说我们还要先去逛一下商场再去吃圣亚哥的牛排吗，我们得抓紧点时间。” “哥，下班了吧”徐碧成夹着公文包一副要下班走人临时过来看看的样子，“苏队长。”他朝苏三省点头随意地打个招呼，才看向唐山海与柳美娜，将一把钥匙交给唐山海，“你们开车去约会吧，晚上可能要下雨，开车方便点。我自己先坐黄包车回去好了。还有，车子里有雨伞，万一下雨别忘了用” “好。”唐山海接过车钥匙，没什么脾气地连连点头，转而对柳美娜笑道，“看我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爱唠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0章 328柳美娜的消息 328柳美娜的消息 徐碧成闻言立即叉腰佯怒着怼唐山海。 “为你好还嫌我唠叨，哼，你要是被淋病了还不是得麻烦我伺候你。”徐碧成生气说话时隐约看了眼低眉微笑的柳美娜，眉眼一黯不再说什么背转了身要走。 在徐碧成转身出去时，苏三省若有所思了一瞬，也跟着徐碧成一起离开了。走到行动处大门外，由于是下班时分，此时路过的黄包车不少，可大多是载了客人的，徐碧成耐心等着，知道等不了多久总会有空的经过的。 不远处一辆黄包车放下了一位顾客，徐碧成正想招手喊车夫过来，身后骤然响起了一阵摩托车发动机启动的沉闷声音。回头一看，苏三省不知何时开着他那辆军用二轮摩托车来到了自己身后，那张不笑起来就天然阴沉不讨喜的脸上此时挂着刻意凸显的笑容，散发出令人别扭的不像善意的善意，“徐先生，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们顺路。平时我也多受你和唐队长照顾了。我开摩托车到家总比黄包车快多了。” 徐碧成望了望前方那个已经扬长而去别的地方要赶着这黄金时刻拉客的人力车夫的背影，面对苏三省难得的邀请，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慢慢点了点头。 圣亚哥餐厅。西方巴洛克风格的装潢隆重华美，轻柔的西洋音乐装点着餐厅里浓浓的欧式风情。 照着菜单点了几样本店的招牌西餐菜，上菜之前，柳美娜率先拿出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推送到唐山海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这是什么”唐山海带着笑意慢慢剥开精致的包装纸盒和里面的层层包装纸，最后看到了一条质料优良的深蓝底色的细条纹暗花领带。 “喜欢吗”柳美娜看向唐山海，眼睛都在发光，这目光让唐山海猛然想起了以前与陈深在厨房里的一次闲聊。他说，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你的话，她看你的眼神是会发光的。 思及此，唐山海顿时低了眉，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神了。自己心知肚明，柳美娜提议的假扮男女朋友的计划，本就是源于她的真心。 “好看。”唐山海摸着材质高级做工精细的领带，触感柔顺丝滑，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舶来货，大商场的高档商品。柳美娜挑的这领带是花了心思的。他看着柳美娜，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在首饰店给你挑了耳环作为生日礼物，我以为我这礼物送得够早了，原来你早给我买了礼物哪有要过生日的人去送别人礼物的要说我的生日的话，那可还早得很哪。” “上次我在那本杂志上看到了就很想给你买一条这样的领带，觉得你戴上了一定很好看，比那男影星还好看。”柳美娜听到唐山海的赞美喜笑颜开，走了过来，“来，让我看看。”她白皙的纤纤手指接过领带，唐山海也配合地站了起来任她比划。“这种洋派的领带啊，就得像你这种翩翩公子才配得上。”她眼里只有唐山海，那熠熠的光芒都要溢出来了，晃得唐山海没来由地心慌了一瞬，柳美娜还是满面喜悦，“我给你戴上吧。” “不必了。”唐山海脱口而出，一下轻握了柳美娜的手，话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生硬了些，对上柳美娜略愕然的眼神，放缓了口气轻道，“美娜，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以后，”他顿了顿，语气温柔而坚定，“真的不要再为我破费了。” “我愿意，我高兴。”柳美娜撇了撇嘴角，“你都送我那么多东西了，衣服，项链，耳环，都数不过来了，我难得给你一次礼物怎么了，我觉得合适你就给你买了啊，别多想了。情侣之间，这都是很正常的。” 唐山海目光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唇，说话有些艰难，话音低了下去，但是柳美娜能听得清楚，“可我们毕竟不是” “哎呀，服务生要端牛排上来了吧，我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了。”柳美娜仿佛没听见，眼睛瞟向了不远处走来的侍应生，拉着唐山海急急坐回了原位，令唐山海把要出口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侍应生果然先端了两盘牛排缓缓走了过来，唐山海默默收起柳美娜买的领带。 “等我生日那天，我希望你能戴上它走到我面前来。”柳美娜眨了眨眼，微笑着说，眼里的光芒依然耀眼。 “没问题。”唐山海欣然应允，努力忽视心底的那点不自在。 “说真的，”等侍应生摆好牛排走后，柳美娜看了下周围，一副要说些八卦的模样，“那天在特工总部李主任那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深脸色那么难看。他在行动处里被毕处长罩惯了，从来没受过这种气。说起来也奇怪，这次档案室新加锁的事我之前吧也是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本来都刚换过一轮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要加新的锁了” “是啊，所以陈深觉得这是针对他的，才那么生气。他这人看着什么都不在意，但毕竟在行动处也是个二把手，有头有脸的，之前在行动处有毕忠良纵着呼风唤雨惯了。现在没了毕忠良，他是不得不要独自面对一些事了。”唐山海听柳美娜提起档案室门锁的事，立即打起精神，以调侃的语气跟对方聊天。 “嗯，我看也是，以前毕处长真的太由着他了，毕处长不在，李主任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那天我和陈深到特工总部等了一会儿”柳美娜说起了那天与陈深在特工总部见李默群的过程，无非就是李默群怎么给陈深施压，明褒暗贬的。陈深跟唐山海说这事只是说一些他觉得比较有用的信息，这些具体过程都没提。如今听柳美娜一五一十道来，即便知道没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唐山海也听得认真，表面漫不经心地随意插一两句话，其实一字一句都没放过。 “所以说，别看李主任那天一直笑眯眯的，其实比起毕处长的冷面孔，我更怕李主任的笑面孔”柳美娜最后心有余悸地总结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有人说的官威吧。舅舅身居要职久了，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的气场。只要能跟着他做事听他的话，他其实人还是很好的，你不用太怕他的。”唐山海笑着安抚道。 “说的也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在他们大人物眼里都不够看的，只要不太出格，应该不用太担心。那”柳美娜迟疑了下，试探着什么小心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看了眼唐山海，“你说，毕处长这一遭，真的再也出不来了吗陈深也真的不久就会倒霉” 唐山海心里一跳，忽生了警惕，脑袋歪了歪，“怎么这么问” “哎呀，最近处里不少人都在瞎猜呢，有点人心惶惶的，不知道以后怎么样要跟谁混好多人还觉得我跟你”柳美娜脸红了红，抬眼看唐山海，“所以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内幕消息” “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唐山海客套地回答了一句，低头切牛排，明显是无可奉告的冷清模样。 柳美娜看他，本只想观察对方的神情，可是看着那表情淡淡的俊逸面容，目光落在对方举着刀叉动作优雅的修长双手上指甲圆圆粉粉温润生辉，指节根根细长秀净白透，哪哪儿都好看，心里顿生了股无名欢喜，还有无端的不满足这么好又这么好看的男人，还不完全是她的，甚至从头到尾压根都不算是她的。 每每想到这儿，她的心底深处就油然而生了种惶惶的急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这份巨大的幸福，明明都在眼前了，好像唾手可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亲手触碰采撷占有呢 “嗯，知道了。我不太懂那些事，只要跟着你走就行了吧，那怎么样也错不了的，你就是我的方向了。”柳美娜吃了一口牛排，特别认真地说。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责任很重大啊。”唐山海耸肩一笑，想用稍许浮夸的表现来化解对方的这种认真。 “对了，还有件小事情我还没跟别人说过。但我回想一下，又觉得有些奇怪，想来想去跟你说要好点。”柳美娜话题一转，回忆起什么，脸上流露出狐疑。 唐山海拿刀叉的手停了停，看向她，“什么” 柳美娜毫无保留地述说起来， “就是啊，那天，李主任把陈深留下来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让我跟孙秘书去库房领什么据说是新进的钥匙，可是其实根本没人领我去库房，是孙秘书直接带我到他的办公室那儿，里面有个人等着他，看样子是梅机关的一个内勤人员中文半生不熟地孙秘书说等好久了，好像这新锁比较高级，只有梅机关有，外面市面上都没有卖的，意思就是这锁还蛮贵重稀少的，因此是专人送过来，还说装锁的人员必须经过梅机关的审核或者直接由梅机关派人去装，下午才会到处里来安装，也得有特工总部的人陪同。所以我想啊，也许，装锁不是李主任一个人的主意想想也是，特工总部什么大事小事总归还是日本人说了算，没有日本人同意，李主任也不敢随意改装机要地方的档案室的。然后我领了那个梅机关的人员带来的高级新锁，孙秘书嘱咐我领锁过程别对人说，最后带我先在李主任办公室外面等着，李主任好像还没对陈深训完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1章 329苏三省请吃面 329苏三省请吃面 柳美娜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信息在于，给行动处档案室新加的锁是梅机关特意送来的贵重新锁，并且是市面上尚无同类型的新型加密锁。 唐山海举起刀叉继续切牛排，脑子里却由于柳美娜告知的这一信息高速运转起来。梅机关要装新锁，那自然是影佐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不是李默群的主意。为什么影佐会突然想起这一出他也要防备陈深吗不，他给陈深和自己各配了一把钥匙，是要试探陈深和自己在毕忠良刚刚被抓之后毕忠良到底会受到怎样的处理除了影佐谁也不知道。但如果，其实影佐不是要处理毕忠良，而是借着这件事等等，自己和陈深分析过，毕忠良有意用归零计划在自己和陈深面前露过面，而且有一个秘密电台自己和陈深都以为随着毕忠良的被抓，毕忠良的这种试探就完结了万一没有结束呢，影佐要换锁的指令会不会其实就是毕忠良在梅机关的大牢里向梅机关阐述的计划，以作为自己另外的出路，甚至，毕忠良的被抓都是他有所预料而设计好的一环 刀叉切下了一小块牛肉，柔嫩的肉块中溢出了一点肉汁，散发出浓厚的肉香。唐山海闻着味道却觉肠胃一缩，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莫非自己和李小男以及陈深对毕忠良的这次圈套，竟意外成全了毕忠良的将计就计 出了行动处大门没多远，坐在苏三省身后，大风嗖嗖地吹过来的时候，徐碧成才发现一件事，苏三省没给他头盔。虽然时值初夏，风中早无刺骨凉意，吹一吹对身体没什么直接不适的影响，但是呼呼吹着刮过脸颊滚过一轮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何况徐碧成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恐怕也早是风中凌乱。 明明有时候看苏三省请唐山海坐摩托车时都会特意弄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头盔给唐山海戴上。想到这里，徐碧成对苏三省愈发一阵嫌恶。他尽力笔直着身体不去碰触苏三省，好在对方开车还挺稳当，走的路也平整，没有怎么颠簸。只是一路身体太过紧绷了，下了摩托车，徐碧成察觉到肌肉略微明显的酸痛感。 “谢谢苏队长送我回来，其实我自己搭黄包车也一样的，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了。”徐碧成嘴巴道着谢，心里十分嫌弃苏三省这次的多管闲事。要不是因为唐山海面上对苏三省还算和气，自己实在不想多看这家伙一眼。 “徐先生不用跟我客气。这样的机会应该很少，毕竟徐先生以车代步的时候多。难得碰见一次，我之前又受唐先生照顾良多，帮这点小忙应该的。”苏三省停下摩托车，将车推进院子里。 通常还没进去，往往苏翠兰就会过来开门了。今天苏翠兰去松江走一趟亲戚，说好了今晚会留宿在那儿，这会儿自然是不在家了。李小男最近经常在公司，深夜才回家。陈深这些日子往舞厅这些地方跑得更勤快，有时都不回来住的。进入大门，徐碧成才醒觉，此时偌大的公寓楼里竟只有他和苏三省两个人。 “徐先生晚上吃什么”不待徐碧成回答，苏三省又很诚恳地邀请，“厨房里我姐姐给我备齐了食材蔬菜，下几碗面应该很方便。徐先生要不要顺便一起吃” “这就不麻烦了吧。我是想去附近那家馄饨馆子吃碗馄饨的，今天特别想吃这个。”徐碧成堆起了假笑，笑得颇有点唐山海装乖的风范，除了不是很自然以外。 苏三省还是很有耐心地笑了笑，“唐先生说附近那些小馆子不是很干净，平时还是要尽量少吃些。” “他肠胃不太好，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可不敢给他吃。我自己就无所谓了”徐碧成觉着今天的苏三省客气得特别奇怪，不知为什么总缠着自己，有些恼怒，说话间装得再客气也不自觉泄露了几分不耐烦。 苏三省挠了挠头，好像是无计可施的模样，只好点点头，“嗯，行，那徐先生就去吃吧。其实我就是想趁着今天比较方便多跟徐先生说几句话。既然徐先生不愿跟我吃饭，我就只说一句好了，希望徐先生还有唐先生，近期最好不要跟柳美娜走得太近了。” “什么”徐碧成猛然回头，眼光瞬间凌厉地盯着苏三省，挑了挑眉，“我哥和柳美娜什么关系，不让他们走得近苏队长，你这没头没脑一句话，让人很奇怪啊” 苏三省把摩托车停好后兀自转头走向屋内厨房的方向，貌似憨憨地又回头问了一句，“那徐先生要不要一起跟我吃面” 徐碧成憋着气，因为苏三省这一句话而惊疑不定，想起苏三省在毕忠良被抓走时曾特意被影佐叫去梅机关的事，不知道他跟影佐说过什么，看着苏三省这架势，莫非是要透露些什么消息思及此，什么小馄饨不馄饨都只能一边去，徐碧成眨了眨眼睛，跟着苏三省走近屋，笑不露齿地回答，“好吧，好多天没吃面了，吃一下也好。” 徐碧成觉着自己确实没有做特工的天分。 这苏三省在唐山海面前什么都会说，在自己面前除了之前那句不要跟柳美娜走得太近的话，吃面竟然就真的只是吃面，什么话也没有。眼看着面条快没几根了，苏三省还在闷头吃，徐碧成忍不住了。 “苏队长，”他看着苏三省，对方抬起头，嘴巴里吸溜着一根未吃完的面条，面色好像没往日阴沉了，还多了些活气，感觉有点可笑，可苏三省这个人真正危险得很，一点也不可笑，徐碧成忍了忍收住了笑意，“苏队长，你就这么吃面，不解释一下吗柳美娜做了什么了让你需要这么来警告我和我哥他们是正当热恋的情侣，说不准哪天我哥一时高兴就要结婚的” “呵，”苏三省冷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徐碧成，将剩余的半根面条吸溜进了自己的嘴巴嚼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堪，“唐先生若真的与其他女子结婚了，徐先生会很高兴” “我哥高兴，我当然就高兴。你这是什么话”徐碧成顿时脸色不虞，目光冷下来。 “没什么。实际上”苏三省嚼完了嘴里的面，目光扫了下碗里剩余的一点面，筷子没放下，小心置于碗边，冷静地盯着徐碧成，“徐先生，我说过，我是很羡慕你的，羡慕你有唐先生这样的兄长。” 这是普通的一句话，可是配合着苏三省此时格外有深意的表情，徐碧成的脸色渐渐变了。他听懂了。 苏三省羡慕自己，是因为知道对于唐山海，自己怀抱着和他同样的感情。自己却能在唐山海身边待这么多年，他时至如今才能堪堪认识唐山海。他羡慕徐碧成和唐山海曾经在一起过的那么多年时光，实在是羡慕得要死。 “实不相瞒，我对唐先生仰慕已久，恐怕徐先生也早看出来了。当我之前听说唐先生有未婚妻时，我的心里很难受。我想，我跟唐先生没见面都如此难受了，在唐先生身边的你，亲自看着唐先生和别的女人亲密，即将成婚，又该有多么”苏三省缓缓道来，这情真意切的语气除了唐山海和苏翠兰，他还没在别人面前这么诚实过。而不同于前两者，他此时对徐碧成的坦诚，更是有所图谋的一把危险的刀，他要用这把刀试探出徐碧成更多不为人知的甚至唐山海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杯温水泼向了苏三省。是徐碧成吃面时顺手倒的一杯热水，只恨那水已经冷却许多了，不是滚烫的开水。“龌龊”他骂道。 苏三省一点也不生气，对于徐碧成这样被戳中心事就恼羞成怒的雏儿特工一样的反应，愈发心平气和，抹了把脸上的水，端起碗将里面剩余的面条连汤一起吃了喝了个干干净净。放下空荡荡的碗，筷子摆在桌上，抬头望着胸脯起伏情绪太过外露的徐碧成，慢慢笑了，“我不觉得这叫龌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徐先生是唐先生的兄弟，原本就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机会，你自己不是也这么觉得吗何况，你我都看得出来，柳美娜配不上唐先生，不是吗倒是原先的萧姑娘，听说样貌才识俱佳，唐先生对她也一往情深，可惜天妒有情人” 徐碧成握紧了拳头，瞪着苏三省。“我警告你，别在我哥面前提萧萧” 苏三省注意到，在提到萧萧时，徐碧成的反应会更剧烈一点，眼里的情绪不止是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惧意。 呵呵，有意思。 苏三省笑了，“萧萧好名字，又亲密又美丽，唐先生是这么称呼他的未婚妻的吗我后来一直有在思考一个问题，虽然那涉嫌侮辱过萧老师的陈家小畜生被人杀了死得很不光彩，可是萧老师的死真的是他干的吗这桩案子不了了之，谁也没法定论凶手。战乱时代，重庆昆明天天被轰炸，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死很多人，不过死了一个姑娘能有几个人在意呢，也只有唐先生会这么执着了但唐先生自以为事情了结了，恐怕想不到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2章 330“醉酒”的美娜 330“醉酒”的美娜 徐碧成脸色煞白，苏三省今天特意献殷勤又是送自己回家又是请吃面的，直到此时，图穷匕见，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队长。我只是警告你，要想在我哥面前落个好，不该提的事就永远不要提。做人做事的规矩，苏队长要是能够懂个七八分，也不至于在前军统上海区做了那么多年最后连个区长都没捞得到。”徐碧成把碗筷一扔，板着脸说完这些，不再去管苏三省什么反应，自持冷静地蹬蹬上了楼。 步上楼梯的时候，徐碧成感觉到自己额上有冷汗缓缓流过，又或者是自己惊惶之下的错觉。关于萧萧，苏三省能知道什么呢当时他远在上海，根本不可能了解到什么。不要慌，他这是在诈自己呢。徐碧成努力安慰着自己，希望苏三省并没有看出什么来。然而，内心深处却十分清楚，若不是了解些什么，苏三省绝不会问出萧萧相关的话题来试探自己。按捺住砰砰跳着的心脏，徐碧成回到家一下子关上门，腿脚一阵发软，不敢去想象唐山海若是知道一切真相后会如何面对自己的画面。 怪不得，总觉得苏三省有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表面客气到不行，细细体味总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嘲讽和看透。恐怕他早就了解些什么了他会告诉唐山海吗唐山海会相信他吗告诉也没用，唐山海那么恨他，一定不可能相信他的。可是如果他掌握了什么证据呢但是自己能留下什么证据，那时候明明已经瞒得天衣无缝了啊 不会的。不会的。徐碧成双手捂住脸，不由蹲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仿佛如此就能抵御长久以来悬在自己内心的巨大恐惧。 楼下餐厅里，苏三省看都没看上楼的徐碧成，只是盯着对面桌上大半碗没有吃完的面条，无声地大笑起来，又笑出了满脸包子似的细褶子，孩子一般的放肆。 圣亚哥餐厅对面的街道一角，阿强躲在墙角抽着烟十分无聊地盯着餐厅大门。他这种人没那么多薪水混进那么高级的西餐厅里面去盯着，只能守在门口傻等了。谁让苏三省非要他盯着柳美娜呢但愿不要让唐山海发觉以为自己是来盯他的。 正困得要耷下头，餐厅大门那边陆续出来了几位顾客，其中一对男女正是唐山海和柳美娜。阿强精神一振，立即丢了手里的烟头，更小心地将自己完全藏进阴影里，目光紧紧追随着唐山海和柳美娜。 柳美娜靠在唐山海身上，几乎要蹭进对方怀里去了，笑容甜蜜，似乎是有点喝醉了，手胡乱地向天空挥舞了几下，娇嗔说了些什么。唐山海搂着她很有几分吃力，好不容易半搂半抱着人来到车子那边打开车门，柳美娜一下扑到了后座车厢里，坐都坐不住。唐山海擦了把汗小心将人调整了姿势半卧在后座位置上，关上后车门，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座，神情为难地看了眼后车厢，好像又叫了几声柳美娜的名字，嘴巴绷紧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定，开着车直接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往柳美娜的家，不是向着国富门路走的。 阿强赶紧连滚带爬地拎起自己靠在墙角的自行车，哼哧哼哧地骑着去追。好在闹市区街道繁忙行人众多，车子都开得不算很快，阿强又熟悉上海的大街小巷，所以骑着自行车去追踪汽车，在闹市区勉强也能追上。 眼睛盯着那显眼的吉普车，阿强奋力踏车跟着，脑子里却止不住噗噗滋滋地冒着各种八卦念头。柳美娜不是酒量挺好的吗在行动处的姑娘们当中算头一位吧，这是喝了多少酒了才能醉成这样真醉还是装醉啊唐队长送柳美娜回家的话，不会今晚就在柳美娜家过夜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吧想到这些后续的谜团，阿强一时忘了苏三省让自己眼珠不错死盯着柳美娜行踪的目的，蹬自行车的动力更足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八卦也可以算作围观群众们奋勇争先的一种巨大动力了。 行动处里私下大家侃起大山来都不是很看好唐山海和柳美娜这一对。毕竟门当户对来讲，柳美娜和唐山海是没那么般配，另外那个周市长的千金好像还没有死心，唐山海高烧那次都送救命药过来了况且，唐山海这人的样貌风度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自有大把的美女投怀送抱，他本人喝过西洋墨水应该也信奉人不风流枉少年那套，和李小男都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一个柳美娜恐怕没什么本事能栓住他虽然这样说的有一半男人是嫉妒唐山海，有一半女人是嫉妒柳美娜，但总体而言，大家的分析都是基于事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由于这些平日的闲聊八卦，阿强思绪岔开了，一下想到的竟是柳美娜心急了，说不定是装醉打算先下手为强搞定唐山海，再抬眼追踪前面那辆吉普车时不免就怀揣了一丝对于唐山海的淡淡怜悯。 唐山海送柳美娜回家过几次，但都只停留在楼下门口，一次也没进去过，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这一次唐山海望着后座上醉得睡过去的柳美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先点上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柳美娜今天似乎高兴过头，就算生日要到了，也不至于这样喝完半瓶红酒不够，还让侍应生送来了香槟，半醉之余倒是说了些平时不会吐露的心声。说什么毕忠良不在行动处了，她内心欢快得很，至少不会有一种时时受压迫的感觉了，但陈深平时真的对她不错，她并不希望陈深也跟着毕忠良一起倒霉。不过，如果陈深真的倒霉了，那也是命该如此，没有办法。听上去，柳美娜的心绪也是颇为复杂的，酒喝得多了能助兴也能暂且消愁，归根究底，柳美娜这些表现又不算十分反常了。 实际上，对于陈深要怎么从这次安远翔夫妇的事件中脱身，唐山海心里没底，陈深和李小男也没跟他详谈过。他觉着这是ng党的事，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好像不好问太多。不问，不代表心里就不打鼓。李默群和影佐的那两双眼睛，没那么容易骗过即便安远翔夫妇这次顺利脱身，也是侥幸加上之前准备得太完善。最令人担忧的是，以毕忠良被抓后档案室加装门锁的后续来看，这未必不是对方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的一出诱敌之计。 一支烟抽完，思绪纷乱，想了很多仍是一团乱麻。唐山海扔掉烟蒂，回头看柳美娜，还是没醒，叫了两声，对方也只是哼哼了两声。看来必须扶着她上去了。 唐山海将柳美娜从车里拽出来，不得已维持半搂半抱的姿势，用脚勾住车门底部推着关上车门，然后扶抱不时要软瘫下去的柳美娜走上二楼的公寓。柳美娜的公寓是她自己买的，也有人说是以往柳美娜交的富家男朋友送的，周围住户都是高级白领，周边环境虽不如唐山海国富门路的公寓，在上海租界也是一个不错的住处了。 以前没来过楼上，好在公寓住户的门上都有牌号，唐山海也记得行动处里很多重要人员登记在册的具体地址。来到柳美娜的单身公寓门前，唐山海轻轻拍了拍怀中女子仍旧迷糊的脸，“美娜”他唤了声，声音里带着点虚气，呼吸之间有了些喘息，额上已显出密密一层细汗。将整个人瘫软的柳美娜弄到楼上来比想象中费劲多了，唐山海知道不是因为柳美娜太过丰满，而跟自己之前生过大病体力远逊于从前有关。 见柳美娜没什么反应，唐山海将她背靠在门边墙壁上扶着慢慢坐下去，伸手轻拿过对方的手包，里面应该有公寓的钥匙。 至于档案室的钥匙，柳美娜外出时通常都是放在外套内衬自己另外秘密添加缝制的特殊衣袋里，将衣服系得严严实实，要拿档案室钥匙就得解开外套扣子并找到那个特别缝制位置隐秘的衣袋，勾住暗处的一条细线才能解开封口拿出来。如果是在室内约会要脱了外套，或者柳美娜身上的外套款式不适合缝制加密内袋，她才会将档案室钥匙放到手包里改装过的隐形夹层里，并且用具有装饰性的细链或者皮带牢牢扣紧在手腕或者腰部，绝不会让手包离开自己的视线。 此时手包的细皮带就被柳美娜缠绕在手腕上，不解下来就拿不到手包也拿不到里面的公寓钥匙打不开房门。唐山海拽了拽手包，柳美娜下意识地拉得更紧了。同时另一只手牢牢捂住胸口的外套扣子。这些都是醉后她所表现出来的防备性极强的本能举动。 唐山海无声苦笑，试着小心解开柳美娜腕子上缠绕了数圈的手包细带，冷不防被面前的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劲道出乎意料地大。唐山海抬眼，对上柳美娜瞬间睁开的眼睛。 “醒了吗到家了，你能自己开门吗”唐山海柔声发问，笑意轻浅。 “山海”柳美娜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没说什么，看清了眼前人，并未变得清醒起来，反而像是沉浸在了什么美梦里更加不愿意醒来，“你来了”柳美娜一下扑进唐山海的怀里，把人撞得趔趄了一下，只能搂住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3章 331失败的“色”诱 331失败的“色”诱 “美娜，美娜，你”唐山海拍了拍她的背，面露难色，想让对方进屋再说。 “山海，我怕我真的怕，真怕你永远都不来找我了”带着莫名的哭腔，柳美娜搂紧了唐山海的腰，抽泣着道。 唐山海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皱，心道不妙。完了，这是还没醒哪，醉得更严重了。 “什么话啊我这不是来了吗，别哭，别哭了，美娜”柳美娜搂抱得这么紧，唐山海快不知道自己手该往哪里搁了，安抚性地边拍边想要掰开对方的肩膀，只是适得其反，哄孩子般地劝慰了几句，可柳美娜就是嚷着唐山海的名字不放手。 无奈之下，唐山海轻叹了口气，观察着柳美娜的手包，好在被她这么乱抱乱动一通，手腕上的皮带松垮了下来，那手包欲掉不掉地挂在了她的手指间，唐山海试着微微用力一勾，终于取到了手包。 被对方死命抱着，唐山海费劲地一点一点挪动身体，仿佛拖着个大号的人形章鱼，总算艰难地掏出了手包里的公寓钥匙。由于怀中美人的不停哭闹，唐山海第一次体会到能够把钥匙正确地插入钥匙孔其实是多么富有技术难度的一项活计。 终于打开房门，顾不上观察四周环境，唐山海憋足了劲迫不及待抱起还在闹腾甚至要吻上自己脖颈的柳美娜快步移动到客厅沙发上将人放下去就要离开不行，脖子被柳美娜用双手勾住了。 “美娜，松手，你醉了。”唐山海喘着气是累的，脖子间因为细汗加上柳美娜的肌肤碰触而些许粘腻的感觉，这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不由蹙了眉，手搭上柳美娜的手背想将她的扯下来。 “山海，你答应我，留下来陪陪我，不要走，我只要一个晚上，好吗”柳美娜美目盈盈，眼角挂着些泪水，楚楚可怜地问着。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我也要回家。”唐山海勉强微笑了一下。 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了，两人的脸也离得太近了，柳美娜身上香水的气味和胭脂、发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扑进唐山海的鼻子，环绕着他全身，又甜腻又油腻，他很不喜欢。 猝不及防间，柳美娜的手几乎是掐住了唐山海的脖子又往自己这边的方向勾了勾，艳丽的红唇几乎碰到了唐山海的鼻间，脂粉的气味也瞬间愈发浓厚腻味。 唐山海豁然一惊，眼睛瞪大了，再忍耐不住，不管自己纤细的脖颈还被对方勾着，腰背挺直了就想拉开距离。 柳美娜仿佛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就着唐山海刹那起身的力道瞬间也绷直了自己的身体，直接而生猛地地顺势将唐山海往后狠狠一推，就此将人倒在了沙发上，一下坐在了他的身上，扯住了唐山海脖间的领带，原本含着泪花秋水盈然的一双美目登时幽深难测，发暗发红，犹如如炎狱中的炽炽烈火灼灼燃烧。 “唐山海，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总是这么若即若离，让我觉得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可每次又狠心地将我推开，我真的很不甘心。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就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柳美娜手里揪紧了唐山海的领带，连带扯上了对方陷在衬衫领口白生生的一截细细脖颈。 唐山海只觉脖子一紧，喘气有些困难，绷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没第一时间将身上的柳美娜踹飞出去，只是猛地扯回了自己的领带，仍然是彬彬有礼的，声音却开始发冷，有些不容置疑的威势，“美娜，你醉了。” 柳美娜一愣，接着浑身一抖，眼里炽热到发黑的火焰不见了，人似乎清醒了些，却开始大滴大滴地落泪，手撑在唐山海的胸膛上，温热的泪水落在唐山海的脸颊上，而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唐山海不自在之余也能感觉到对方切实的颤抖和忧伤，他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凌厉气势又收了些回去，叹了口气，摸着柳美娜的手背乘势将对方的双手都挪开了。 “美娜，我真的该回去了。”柳美娜愣愣地坐着，没有再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来阻止他，唐山海起身，背对着她整理了下衣服领带，打算即刻离开。 忽然背后悉悉索索一阵衣服快速退下的声音，唐山海还疑惑着，猛听到一阵一连串钥匙叮咚作响的声音，特工的职业本能令他不由敏感地将关注点全放在了那串钥匙的声音上，那应该是档案室的钥匙，耳朵一动，又听见柳美娜将钥匙不知扔到了哪里 “唐山海”柳美娜一声提高了音调的喊叫惊得唐山海下意识回头，然而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将自己脱光了一脸凄艳决绝的柳美娜那一身雪肤玉身。 唐山海眼睛直跳脸上瞬间涌上了红晕，想都不想直接转回头去看门，余光瞥见了沙发一角那串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是钥匙，不过时间太短了，只是一晃而过的视线，没看得很清楚，但他不敢再回头去看，因为柳美娜目下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最有力的武器，在向他做着几乎没有退路的进攻。 即便经受过了军统各种严格的特工训练，唐山海从小到大也从没受过这样的精神袭击，头脑乱糟糟的都是柳美娜凄惶无助的眼神和那并没有看清只是一团洁白的胴体，又想着那钥匙，加上柳美娜带着哭腔的话语，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愣站在了原地。 “唐山海，山海，我就这么配不上你吗我尽了一个女人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可你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柳美娜走下了沙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手在沙发扶手上一撑，站起来无意甩了下，碰到了钥匙串，又惹来几声零星清脆的细微声响，传入了唐山海的耳朵。 唐山海低下眼睛，看见光亮顺滑的地板上柳美娜模糊的倒影在向自己缓缓移动，当对方的纤纤素手正欲搭上自己的肩膀时，唐山海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让柳美娜的手抚了个空。 “今天真的不早了，美娜，别人怎么想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尊重自己女孩子最好还是矜持一些。”唐山海握紧了双手，下了决心，“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下次你彻底清醒的时候再说。”强撑着镇定说完这句话，不待对方回应，也害怕柳美娜又有什么惊人之举，唐山海拿出了军统高级特工该有的脚力，果断地打开房门，飞一般的下楼离开了。而走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小心给柳美娜的公寓带上房门毕竟里面还有个不着寸缕的大美女，要是有别的房客路过通过门缝看到了对女孩子来说又会是一项打击。 柳美娜泫然欲泣的面孔在眼前的门被无情关上时骤然惨白了一下，还欲向前追的脚步一顿，然后平静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回头望向那躺在沙发角落里的一连串钥匙，努力回想着唐山海从自己身上移开目光的那一瞬间有没有特别的关注过这串钥匙。 应该是没有的。他那么惊讶害怕地移开了眼睛，生怕目光再触碰到自己的身体一分这个认知让柳美娜更加的不好受。 恍然想起什么，柳美娜去摸索丢在沙发上的大衣，从外套的外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装了唐山海吃饭前给她在珠宝店买的金耳环，是提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还憧憬着生日那天与唐山海独处的美妙夜晚，可惜，现在好像什么都被她自己搞砸了。柳美娜紧紧拽着金耳环的首饰盒，低下头来，秀美的长发也垂了下来遮住了脸孔，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了手背上，溅起了透明的小小水花。 阿强正悠哉游哉地在柳美娜家斜对面的街角抽烟，本来做好了今晚要守一夜的准备了，正要从怀中掏出小本子记录下“唐山海携醉酒的柳美娜返回柳家，一夜未出”之类的话，眼皮一跳，抬头就瞥见了刚从柳美娜家公寓楼出来脚步匆匆的唐山海，夜色中他什么神情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唐山海衣服领带都有些凌乱了，而这个向来仪容整洁得体的贵公子般的人物竟然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整理，只一味身形匆忙地来到吉普车上，脚下一踩油门就开走了，动作迅速利落得跟逃跑一般，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追着他。 阿强的任务是盯着柳美娜，不是唐山海，是以只是静悄悄看着唐山海的车子远去，没有其他动作。他望了望斜对面公寓楼上柳美娜家还亮着的窗户，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上那块品相不佳老旧残次的手表，比照了一下方长唐山海与柳美娜进去的时间，继续记着自己的小本本，想着柳美娜这次应该是失算了，那人模狗样的唐山海果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捆住的。这么短的时间，一刻钟都不到，应该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吧，除非唐山海是个绣花枕头银样蜡枪头，身下那玩意儿不中用，只会快枪手 兀自猥琐地揣测着，阿强想象了一下那方面不行的唐山海，对这么一位光风霁月浑身贵气自知几辈子都企及不上的人物于心下狠狠嘲弄了一番。于是即便明知是虚构的笑话，如阿强这般的小人物也能仅凭如此龌龊的想象，就令自己产生了充满愉悦的高高在上的满足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4章 332南造云子的“棋子” 332南造云子的“棋子” 既然唐山海离开了，阿强顿时没了可以八卦的对象，也没了持续高度关注柳美娜家的动力，况且从窗户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他总不能直接上去蹲在柳美娜家门外都是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人柳美娜好歹是个档案室主任，级别比他大。他犯不着去做这种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是以阿强在唐山海走后随便想了会儿笑了会儿，就低头吸烟，蹲在墙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瞌睡来了，压根不觉得柳美娜现下一个人在公寓里能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举动。 唐山海离开数分钟之后，确定了对方不会返回，柳美娜隔壁公寓的房门悄然打开，一只鲜红的高跟鞋率先迈出了门。只听得蹬蹬蹬几声清脆的响动，有人来到柳美娜家的门前，一只纤白的手五指都涂着鲜红兰蔻的指甲，微微屈起，颇为悠然地敲了敲门。 柳美娜甚至衣服都还没开始穿，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敲门声，浑身一阵颤抖。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揪着衣物将自己抱紧了，随即赶紧将手中的首饰盒随便塞进了沙发缝隙里。 敲了几下门，发现屋主人似乎没有主动前来开门迎客的自觉，门外的不速之客换了策略，悉悉索索地找出了钥匙，旋进锁扣开门。随着屋门的打开，来人语声先至，带着几分轻慢和奚落。 “唐山海果真是个绅士，西洋人的派头学得挺足，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给你关了门。我听他的脚步声，竟然有些慌张，该说是你厉害呢，还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也太怂了些”话未说完，南造云子已然走进屋内，随手带上了门，慢悠悠地望着沙发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柳美娜，眼中自然而然地浮上了一层轻蔑又带着丝丝怜悯的神色。 柳美娜光裸的肩膀又是一缩，鸵鸟似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拱起的膝盖里，姿态可笑。光洁的脊背在灯下泛出了独属于女性柔嫩肌肤的细腻瓷光，只是微微颤抖的身躯让这皓白肤色的瓷光也一荡一荡的，毫无遮掩地展示着自身的瑟缩与弱小。 南造云子看看沙发一端委顿堆落的外套，走过去拿了起来，轻轻披在了柳美娜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背，“身为一个女人，最难堪的莫过于这种时候。把自己脱光了，那个人却冷酷到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美娜，我早说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哪怕是你爱的人。你爱他，他不爱你，那他的存在对你来说也没有特别的意义了。要么占有他，要么毁灭他，至少这样，他还能记住你，不是吗” 柳美娜猛然抬头，静静回望了南造云子一眼，抓紧了外套挪了挪身体，挪到了南造云子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外，才站起身来离开沙发，背对着南造云子，闭了闭眼，稳定了情绪一气尽量平静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唐山海对于档案室的钥匙没有丝毫兴趣，我特意在他面前展露了档案室的钥匙，如果他真像你说的有盗取归零计划的企图，那他就不该放过这次机会。他是真的尊重我，才不会如此随便地对待我，自己离开了。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并且也不会是你所怀疑的内鬼。” 南造云子冷笑了一声，转而来到了柳美娜的面前，嘴角一勾，高跟鞋和身高的天然优势令她可以猛然抓住柳美娜的下颚强迫对方抬起了头颅，恶狠狠地盯着人道，“柳美娜，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我对你一向客客气气，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一只不听话的狗。别忘了当年你被负心渣男甩了跳进黄浦江的时候，是谁救了你又是谁暗中助你进入海关机构成了安安稳稳的小职员，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只是要将我当成一颗棋子而已。”柳美娜下颚被南造云子以带有功夫的手法桎梏着，挣脱不得，眼里全是不忿的怒意，她已克制了太久，“包括我进入行动处，不都是你暗中操纵的安排你让我的人生蒙上了污点，你让我最好的朋友死在我的手上，让我百口莫辩，让我在我最爱的男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你还不如那时候就让我淹死在黄浦江里” “棋子”南造云子怒极反笑，“有你这样舒舒服服的棋子吗你的好朋友，她能救你吗那时候是谁向你伸出了援手是我而不是你所谓的朋友，那个一天到晚都想着跟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的茅丽瑛” “住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柳美娜脱口而出，充满鄙夷与仇恨。 啪南造云子狠狠地甩了柳美娜一巴掌，后者娇嫩的脸容上即刻浮现出一道红色的掌印。“我手里的棋子要多少有多少，就你这种货色，当我的棋子都不配”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柳美娜双手抓住南造云子的手腕，终于将自己挣脱了出来，几乎是吼着她道，然后又低声下气地说，“好了，我已经听了你的话试探过唐山海，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他没有问题，可以了吧”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察觉呢”南造云子对于柳美娜的话不置一词，望着对方悲愤羞怒的模样，耸了耸肩膀，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笑得笃定阴恻，摇头道，“美娜，我早告诫过你，不要太相信男人。唐山海绝对有问题，这次没露破绽，但我相信，他早晚会露破绽的。只要你帮我们抓到了他，我答应你，他就是你一个人的，这不好吗不然，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你，李默群也不会真的让他娶你这么普通平凡的女人。至于他爱不爱你，你是一个女人，用不着我多说，你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柳美娜脸色倏然惨白，眼神低下来，无从辩驳。 唐山海会爱自己吗就算她可以自欺欺人，这样又能自欺欺人多久呢或者就像南造云子说的，干脆将这个远如云端的人拉下来，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专属物品，那不是也很好至少那样，唐山海应该就再也无法拒绝自己了。 唐山海从未像今天这般有些狼狈地离开柳美娜。 他很意外。 柳美娜的心思太迫切了，几乎可以说违背了她之前和自己说好的那样双方自愿，不会令自己有一丝为难。还有那串档案室钥匙，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特别显眼，柳美娜平时都很小心的 可能，自己确实没把握好演戏该有的尺度，把柳美娜的心真的弄得太乱了 该苛求这样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子吗感情的事，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这事，即便做错了，有一半错至少也在自己身上。或许，柳美娜这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该断了。 开着车到了国富门路公寓楼下，唐山海没急着上楼，对着车前镜用手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和领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那样，没有一丝狼狈的痕迹。 想了想又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家搞得措手不及心有余悸，有些鄙视自己，也没下车，随后掏出了香烟点燃了抽着，想理一理思绪。 今晚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要跟柳美娜明面上分手的念头，现在，他有这个想法了，而且要尽快。壮士断腕，越早了断可能伤害会越小些。他以为可以和柳美娜一直平平静静地做着假情侣真朋友，除了感情，他能想到的都会想到，能给的都会给，甚至早想好了生日那天带柳美娜去哪里约会游逛比较合适柳美娜的生日快到了，唐山海忽然叹息了一声，难道要在生日那天跟柳美娜说分手吗 唐山海想得头疼，以前军统有什么再难的任务也不会让他这么心烦意乱。坐在车上一支烟渐渐吸完，正想再掏出一支来抽，公寓楼的大门打开了，唐山海抬头，以为是徐碧成听到自己车开到楼下还没上去所以下来看看，没想到首先迎来的是一脸憔悴眼眶红肿显然哭过了不止一场的刘兰芝。 陈深扶着刘兰芝，眼中心疼，也许还有些不能说的愧疚。他们身后，跟着目中有些不忍之色的徐碧成和面无表情的苏三省。 “哎呀，唐队长你回来了，是在这里抽烟哪我说怎么听到你回来就一直没进屋呢”刘兰芝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拭去那些残余的泪水，一步一步走来，态度恭谨谦卑得不像平日那个落落大方的闺中贵妇，称呼也从平日的“山海”变成了客客气气的“唐队长”。 “嫂子，你怎么来了”唐山海赶紧收起烟盒，随手扔了刚刚点燃还没抽过的香烟，连忙下了车，满脸的诧异和关心，“听说最近你身体不好，就该在家里歇着，有什么事你打电话找我，我一定会过去的。”说着眼睛瞥向陈深，询问着怎么回事。 陈深有些无奈，看了看刘兰芝，眼神示意唐山海听着就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5章 333刘兰芝的请求 333刘兰芝的请求 “山海” 听到唐山海还愿意叫自己一声嫂子，刘兰芝憋着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山海，我真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忠良被日本人抓走了，我晓得那个地方难出来，我打电话找过李太太，孙太太，还找了其他人，可是没几个肯帮忙的，有的一听是我就挂了电话，李太太倒是还和气，可是陈深说找他们还不如找你” “嫂子，你别急，处座不会有事的。”唐山海安抚性地拍了拍刘兰芝的手背，没有抽回手，眼看夜风大了些，吹得刘兰芝咳嗽了一声，他急忙扶着对方往家里走，“外面风大，我们先回家坐着说好吗” 陈深在另一边一起扶着刘兰芝，嘴里跟唐山海解释，“老毕出事的消息，嫂子自打知道了就一直急得团团转，电话打了一天，急得上火失眠。我让她在家安心待着她也不听，非要拎着大礼去李主任家，你也知道我就只好”先把她到你这儿来安抚安抚了。 唐山海眼神一示意，徐碧成和苏三省立即让开了道，让唐山海与陈深扶着刘兰芝坐到楼下屋中的客厅里，徐碧成连忙去倒热水。苏三省像一块背景板冷冷瞧着。刘兰芝心下只想抓住唐山海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无暇顾及其他人的脸色，也没注意苏三省的表情是多么冷漠。 “山海，你跟陈深一样，我晓得的，你们都在安慰我，忠良被抓的地方，听说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山海啊，我听忠良提过的，说你是李主任的表外甥，跟日本人关系也好，你能帮帮忠良在日本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吗我家忠良对日本人有多忠心你们是最清楚的呀” 苏翠兰正在厨房忙活，这时抽空从里边探头也安慰了刘兰芝一句，“毕太太，别着急，唐队长人这么好，能帮上的忙一定会帮的。” 苏三省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微微摇头，让自己的姐姐别凑热闹说话了。苏翠兰不解地歪了歪头，还是听从了弟弟的话，默默躲在厨房不出来了。 徐碧成端上热茶。不管对于苏翠兰的安慰还是徐碧成的端茶，刘兰芝都没有心思理会，只是抓住唐山海的手，不管男女有别什么避讳不避讳的繁文缛节了，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让徐碧成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头田间见过的那些一场狂暴风雨之后失了寄主而委顿在地残败不堪奄奄一息的菟丝花。 唐山海微微笑着，字字句句沉沉静静地给刘兰芝说叨，拉家常一般，“嫂子，你别急，先听我说，日本人呢只是一时生气迁怒了处座。其实梅机关从特工总部抓人是要走流程的，我们行动处到现在都没见着总部和日本人那边有什么正式批捕的公文下来而且，只是工作中的失误，我想日本人最多生气几天，先抓了处座以儆效尤，只是要吓唬吓唬我们下面的人，希望大家努力办事吧日本人应该不可能真的将处座这么忠心的人抓了还处罚的，不然我们下面这些跟着日本人做事的，那心里不就更没底了吗抓不到内鬼，就要抓我们自己人，那多没道理啊，是不是” 随着唐山海充满平静与底气的笑容和话语，刘兰芝听着也觉得愈发有道理，渐渐停止了眼泪。陈深偷偷向唐山海比了个谢谢和佩服的手势。 刘兰芝瞧着唐山海，有些感激之色，“山海，谢谢你，你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多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慌，你能答应帮我一个忙吗在日本人面前给忠良说些好话，让他们早点把忠良放回来，有忠良，我才有个家，不然”想到还在牢狱里的毕忠良，刘兰芝苍白的面容上又渐生了掩不住的悲切忧虑，“我都两天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日本人有没有打他” 唐山海听着刘兰芝的话语，望着这个弱女子如此哀切的面容，心中涌起深深的叹息与同情，他想了想，末了对刘兰芝点了点头，“这样吧，嫂子，我明天去一趟特工总部送些外文资料，看看有没有人要让我陪同一起去梅机关顺便送材料加翻译。如果有机会去梅机关见到影佐将军的话，我会顺便问一下处座的情况，向他建议能不能容许先让嫂子你和处座见一面这种事不能太刻意，影佐将军为人有些多疑刻板，不喜自己的行动受任何人质疑，所以我不能太明显地去为处座求情让影佐放他回家，而且我也没这么大影响力，真这样做了反而容易激怒影佐对处座毫无益处” “哥”唐山海话未说完，徐碧成眉头微皱了下不由出声想提醒什么。 苏三省脸色不虞，有什么话在嘴边来回滚了几回，生怕说出口让唐山海听了不悦，此时听到了徐碧成有出言阻止的意思，连忙看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刘兰芝看出了徐碧成的意思，按她以往的性子，定然是不好意思再追着唐山海要求的，此时为了毕忠良，这个柔弱的妻子什么都愿意豁出去，何况是这么点脸面的问题，她只当没听见徐碧成的话，一味的抓牢唐山海的手，带着些哆嗦，笑容颤颤的又像是看见了唯一的光芒，生怕这点光芒也被夺走，“真的吗山海真的可以这样吗要是我能见到忠良也好，也好的呀，那我我”刘兰芝看了看四周，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陡然从凳子上滑下，跪在了唐山海面前，殷殷感谢并祈求着，“你就是我和忠良的大恩人，我我愿意一辈子报答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哎，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你这是要折煞我啊。陈深，干什么呢，赶紧扶嫂子起来”唐山海脸色一变，急忙托着刘兰芝的双臂扶她站起。 陈深也吃了一惊，过去帮忙拉着刘兰芝，劝慰道，“嫂子，你别这样，山海是自己人，你这样的大礼是把他当外人了啊” 听陈深这么一说，刘兰芝抹了抹眼泪，慢慢站了起来，可还是死命拽着唐山海的手不放，泪眼盈盈地说，“山海，只要你愿意帮忠良，我什么代价都愿意花，要钱还是要什么，只要家里有的，你尽管拿去，只要忠良能平安回来，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嫂子，还没到那种地步。你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你也该相信陈深吧，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你别太忧心了，好吗不然处座出来看到你脸色这么差，肯定要怪陈深和我没照顾好你了。”唐山海微笑着耐心地一再安慰，轻轻拍着刘兰芝的手背。 陈深也走过来搂了搂刘兰芝柔弱的双肩，加重了语气安抚，“嫂子，你看，有我和山海两个行动处的队长向你保证了，你还不放心吗老毕不会有事的，他最多也就是一时倒霉，日本人真杀了他，以后还有谁敢替他们卖命” “说的也是”刘兰芝抽噎着点了点头，用湿透的手帕又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的唐山海和陈深，惶然无助的心中一下有了点主心骨，于是抓住了他们二人的手，放到了一起，坚定地说，“陈深，山海，我现在相信的人，只有你们了。嫂子信你们，信你们，忠良肯定不会有事。山海，嫂子明天就在家，安安心心等你的消息，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好，我一有消息就打电话给你。嫂子你该吃吃该睡睡，不要一直想着这事，你得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相信处座也是这么希望的。”唐山海给予了刘兰芝最希望听见的承诺。 唐山海和陈深千方百计安抚好刘兰芝后，由陈深借了唐山海的车送刘兰芝回家去。 从公寓楼下的大门返家到屋中，苏三省发现苏翠兰已经回了房间。现在客厅里没有外人在场了，看着唐山海和徐碧成，苏三省出口轻声道，没有什么指责的语气，只是不赞成。 “唐先生你不该答应毕太太的。毕忠良的事情，我们是不应该插手的。李主任巴不得对毕忠良落井下石，如果他知道你” 徐碧成看了眼苏三省，随即避开视线，他有心要斥责苏三省算什么东西敢对唐山海指手画脚，可是想到苏三省手里也许握着的关于自己的某些秘密，他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出声。 唐山海已经料到了徐碧成和苏三省会怎么想，接着苏三省的话点了点头，“得了吧，影佐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别看现在是暂时弄倒了毕忠良，但影佐会看着特工总部里我舅舅一人做大吗毕忠良被抓这两天，没有决议没有批捕令，口头说的撤职查办，连个书面文件都没有，我看影佐啊，可能是有别的打算。” 苏三省被唐山海一说，心里一动，他当然知道至少是部分知道影佐要打什么主意，毕忠良被抓那天影佐让他做的事，他可没忘记。唐山海什么也不知道，但如此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已然十分惊人了。 “那唐队长你的意思是”苏三省迟疑着发问，忽然说不准是不是要告诉唐山海，关于那天影佐对自己说的话。但是影佐交代过，这件事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而且，他也实在猜不透唐山海的心思。 “既然有人来求我，那我就先做个好人，给个人情，顺便探一探，影佐对毕忠良到底怎么打算呗。由我出面，总比我舅舅直接出面问令影佐心生不快要好一些。”唐山海转向苏三省，温柔含笑，眼里清明澄澈，却无半点犀利逼人的锐气，“苏队长你说是不是呢” 苏三省心中一悸，面对唐山海那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明澈视线似有心虚，连连点头，“还是唐先生考虑得周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6章 334徐碧成的秘密 334徐碧成的秘密 夜深人静。 三十瓦的昏黄小灯下，苏三省坐在床边的小书桌前，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曾经用于装进口饼干零食的花纹都磨损得看不清了的破旧铁盒，翻开铁盒的盖子，里面只是一个开过封的信封，信封里有几页纸的信，没有其他东西。 这是“旧影”最新寄过来的一封回信，于苏三省叛变之后从重庆那边寄过来的。“旧影”寄来的信件有很多，之前的那些信件被苏三省记住了信上的内容后就都烧了。这一封，苏三省暂时还不想烧。 安远翔夫妇事件后苏三省写出的那封信，对方还没有回音战争年代，通讯技术和交通手段比以前方便了一些，可若是地方偏僻些，仍有可能一封信在路途上要花一两个月甚至干脆丢失了。好在上海和重庆两大城市之间的通讯尚算快捷，估算时间顶多需要半个月左右，只是由于战时关系，通信内容都会被重庆政府和汪伪政府掌控下的邮政部门进行审查，以防止互相有间谍信件物品来往不过一般非危险物品，内容也没有特别明显露骨的消息的，每天需要处理大量往来信件包裹的邮政部门普通人员也不会检查那么仔细。 苏三省点燃了一根蜡烛，将信纸展开于蜡烛的火焰上方但又没接触到火焰，随着温度的提升，信纸上隐形墨水写就的字迹慢慢显现出来。再次看完了手上这封信，将内容在脑子又牢牢过了一遍，确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后，苏三省手松了松，信纸落在了蜡烛的火舌上，徐徐地燃烧起来，最终化为一片灰烬落在了地上。 这信上没有什么机密内容，大概还存着些忌惮，并未对苏三省提及太多军统内部的秘密消息，由此，便愈发热心详尽地告知了苏三省关于一年多前重庆某女中一萧姓年轻女老师之死的更多有关无关的事。 在苏三省还未投敌前，刚得到唐山海未婚妻出事的消息后，苏三省就直觉有什么问题，曾拜托“旧影”多方打探此事，“旧影”只知道苏三省把唐山海当救命恩人，经常替苏三省搜集关于唐山海的各种消息也习惯了。萧老师之死是悬案，警察局迫于各方压力并未向外界透露多少具体案情，“旧影”不过是勉强靠着几层远的一点熟人关系请负责案子的老仵作吃了顿饭，更高级的层次他也接触不到，只能说还是那中统局某高层亲戚陈姓后生的嫌疑最大，其他的也查不到什么了。“旧影”甚至还去萧老师出事前的饭馆特意吃过饭要打听一下，不过当时不知背后有人用了什么手段，那天有在场的店家小二还有常客一听别人提萧老师，都三缄其口不敢说什么，顶多叹一叹这萧老师够倒霉，之前经常跟唐山海出双入对两人好好的，偏偏那两天唐山海出差公干了一趟不在重庆，萧老师独身外出就碰上了这等惨事，按理说也不是深更半夜在杳无人迹的危险区域瞎逛，怎么就遇到了如此歹毒的歹徒落得这等下场 苏三省并未催“旧影”一直盯着此事，只是还是希望对方日后如有什么发现能再稍加留意。“旧影”果然够义气，竟真的将这事总放在了心上，有机会还真让他查出了点什么，不过写这封信时“旧影”也不是很确定，只说要是能找到当天的相关照片会寄过来。但是后面一直未有来信，毕忠良被抓前苏三省写的信里除了让“旧影”打听关于安远翔夫妇白手套身份的消息，也提到了这件事，希望能有进一步的消息告知。 时隔日久了， “旧影”有次在茶楼喝茶突然听见邻座有人瞎聊就聊到了这桩惨事，对方看打扮是个书生，身着洗得发白的马褂长衫，本是说着如今这世道山城天天被日本人飞机轰炸，动不动就有人断腿断胳膊地死无全尸，不比那惨死的萧老师幸运云云。“旧影”偶然听见“萧老师”这话就留心了，后来有意过去结交，请了一顿茶，对方闲来无事，也乐得将那晚萧老师碰见那陈家无赖后生的事情一并说了一通，说当时不敢说，店家小二都收了钱，有的知情人还被中统特工警告威胁过了，大家都是小老百姓生活不容易，所以那会儿没几个人敢说实话，不想说谎又怕多事的就都闭嘴了。 没多久陈姓后生出事，死得着实难看，这书生得知后心中快慰，说死得好。 回想当日那情景，陈姓后生对萧老师不止是出言轻薄调戏，甚至还上了手占人家姑娘便宜，由于陈姓后生身边一帮狐朋狗友人多势众，萧老师身边只有几个同为姑娘的同事和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同事，萧老师为了大家安全只想忍气吞声，独自要走，那陈姓后生就是不放过她，几个人将萧老师团团围住，跟逗弄老鼠的贼猫似的，欺人太甚。有看不过去站起来的男客人出声说了几句话想阻止陈姓后生的无力行为，帮萧老师一把，就被陈姓后生身边的两个打手给呵斥着揍了几拳。眼看萧老师被人抓着手腕了快要被人强推走，无助挣扎哭喊之余周围宾客不忍又不敢发话，就有一俊俏结实的小伙子出手把拉着萧老师手腕的打手一下踹了个狗啃泥。那萧老师和那小伙子好像认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是什么成之类的，小伙子脾气不小，看着面冷，也看得出是个练家子，身手不错，救了姑娘也没说话，爱答不理的，只让她赶紧回家，自己只是来吃饭喝酒的。萧老师感谢了一句，就匆匆走了。那陈姓后生好像认识这个什么成的人，有些忌惮，说了两句你哥又不在之类的话，也没听清，然后这陈姓后生就停手了，没有追着去骚扰萧老师，带着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上楼去喝酒。可是，在座宾客中正在楼下吃面的一个书生明明看见陈姓后生朝一个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个打手就悄溜溜从后门走了，八成是去追踪那姑娘了。这书生心中暗急，想告知那先前帮了一把萧老师的叫什么成的小伙子，可刚上去说话提醒，这人一脸阴郁，好像挺不高兴，不耐烦地让书生滚。接着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继续喝闷酒，也不知有没有看见那打手追出门去。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敢招惹那势力很大的陈姓后生，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默默希望那萧老师能够平安回家，不至于被陈姓后生的打手追上了。 事后书生想想就很惋惜，如果萧老师和那什么成的年轻人是不认识的人，这帮一把也算是仁义之士，如果这什么成的小伙子跟那姑娘是熟人，这小伙子当时要是上点心，直接护送姑娘回家，可能也就不会发生后来那等惨事了。 说完这些，这书生长叹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当时在饭馆里的还有一个好像是啥报社的临时记者，坐自己隔壁，手上有新式的小型照相机，跟朋友吃饭时看到了陈姓后生的这一幕，暗恨地说要拿照相机偷偷拍下来揭露一下这些高官富商家族的纨绔子弟的丑恶嘴脸，书生也确实看到这记者把相机偷偷放在桌子底下摁了好几下，直到萧老师出了饭店，还改主意说要拍一拍见义勇为的好事估计后来萧老师出了事还如此凄惨，这种坏事报道出来的话除了说明这世道毕竟没有几个好人也没其他意思了，所以这记者到底没法就这晚上的事写出什么抓人眼球的正面报道，总之关心时事各家报纸都会去书店报刊亭经常蹭着看的书生没看到过。倒是当时有个山城晚报某个小品专栏有篇就这晚的事写了个类似见闻小品风格的小文章，叙事隐去了什么当事人姓名和具体地点，只字里行间隐约感觉像是饭馆里的那个记者，说这些的书生也没敢确定。 “旧影”来信中大致转述了这个书生的上述说法后，又说自己留心找了下当时那些天的报纸，按照书生提过的文章打听了到了写那见闻小品的作者还在重庆，也确实就是书生提过的那个偷偷拍了照片的记者。只是他后来到另外一家报社做事了，也许有机会见一见那人会了解更多事情，甚至，能拿到那记者当时拍的照片的底片不过也不确信这记者是否一定会留着隔了这么久时日的照片。 整个书信看完，苏三省接到信的当天就有些激动了。什么成的话，身手很好，长得俊俏苏三省一下子想到了徐碧成。那两天唐山海出差不在重庆，徐碧成偶然碰见了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萧老师被人欺负，出手相救本是应该，可救人却没救到底，之后就不闻不问了不管萧老师遇害是不是陈姓后生做的，光徐碧成对萧老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这一事，若被唐山海知道等等，唐山海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未婚妻出事的前一晚，其实自己的好兄弟就在同一家饭馆目睹着未来嫂子被欺负被人跟踪而无动于衷呢 左思右想，苏三省猜测，徐碧成应是万万不敢对唐山海坦白此事的。说不定，这就是徐碧成对唐山海隐瞒的最大的秘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7章 335各有图谋 335各有图谋 本来苏三省是不那么确定的，不想在没有证据之前贸然对唐山海提这等事。 他明白萧老师是唐山海心里也许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轻易不能碰触，也不想随便地再勾起唐山海的伤心往事。 但是徐碧成，很可能对唐山海若隐瞒了萧老师出事那晚见过她的事，而唐山海知道了会如何呢，还会视徐碧成为自己此生最好的兄弟吗 经过今天的一顿面条晚餐后，苏三省确定了，在萧萧出事有关的问题上，徐碧成不说全部隐瞒至少是有一部分瞒着唐山海的。是不是就这一件事呢 苏三省回信让“旧影”再找书生确定一下徐碧成的长相，同时尽量找到那个记者比对那天在场的那个什么成的小伙子的长相。苏三省相信，等“旧影”下一封信到来时，他不仅能抓到毕忠良在安远翔夫妇之事上的把柄，也能牢牢掌握了徐碧成的把柄。 未来光明可期，无论谁想欺负自己，还是谁想欺瞒唐山海，苏三省都不会放过他的。想着想着，昏暗的灯光下，苏三省阴沉着脸呵呵地笑了，并且笑得逐渐大声，直至他听到了门外的响动，一下住了嘴，轻手轻脚过去贴着门倾听。 是陈深送了刘兰芝回家后不知怎么和李小男一道回来了，两人口吻亲密地互相贬损，活似惯于吵架的小夫妻。上楼梯时，李小男跺了下脚，说不给陈深上楼洗澡，这么晚了唐先生睡了也不会放他去洗澡，就让陈深一个人今天臭汗一身地去睡觉，把自己的床睡成臭烘烘的狗窝吧。 陈深满不在乎地表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潇洒地要回自己的房间，好像被李小男捶了一下，揪着他领带直接拉上楼去说，“那我还就不放了，牵着你这领带当遛狗绳也不错，上去伺候一下姑奶奶我，房间里有个灯泡坏了要换一下” 然后苏三省就听见陈深不情不愿嘀咕着上了楼，隐约还听见了房间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似乎陈深的确进了李小男的房子，没有去敲唐山海家的门，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李小男和陈深的关系看起来是像订婚的小两口了，可是陈深对唐山海苏三省不认为自己会看错，陈深几次三番暗搓搓地在自己面前对唐山海就跟护着自己领地的小狼狗似的，搬来的头一天就对自己明晃晃地示威过了，苏三省又不是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莫非李小男只是陈深用来掩护自己对唐山海感情的烟雾弹唐山海看样子也还没知道陈深对他什么想法李小男这女的，抓住男人的本事还是有点欠缺，有必要的话，也许可以利用一下她对陈深的感情女人感情用事起来，能坏很多事，要是能坏陈深的事，那不是正中自己的下怀若唐山海知道了徐碧成不可信，陈深心思龌龊，自己是不是就更有机会了 怀着一些美好的胡思乱想，苏三省终于关了电灯，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噙着笑意心满意足地慢慢入睡，感觉自己今晚上能做一个只有唐山海和自己的好梦，以及也许会更美的梦。 翌日清晨，当柳美娜家门口蹲守着的阿强看到了柳美娜梳妆打扮完毕出门要上班时，悄然尾随在了她身后跟着。而阿强走后，不多时，又出来了一个妙龄女郎，一身入时的洋装，踩着双鲜红夺目的细高跟鞋，戴着遮阳帽掩去了半张脸，冷冷地瞧着阿强猥琐跟踪柳美娜的背影，呵呵地笑出了一声，赫然是南造云子。 到行动处上班后，在苏三省看来是信守了对刘兰芝的承诺，在柳美娜看来则是借故躲避着自己，唐山海去陈深那儿拿了几份原本是毕忠良办公室里应该送还给特工总部的文件，顺便一起带去特工总部昨天特工总部来过通知，让行动处派人去领侦缉电讯车的。陈深有意不露面，让唐山海带些人过去领车，反正车子派下来也是二分队去管，叫唐山海去领也是理所当然。 “要是能让嫂子见一见老毕那是不错，趁这个机会也可以探探情况。”陈深将文件给唐山海时，小声说道。办公室门关了，确定门外无人偷听。 “你觉得，我要不要适当提醒一下影佐，毕忠良还藏着一个电台日本人知道了绝对会很光火的，就算毕忠良和影佐这次是共同图谋什么，发现了一个秘密电台，他总得烦恼一下如何向日本人解释。”唐山海接过文件，没急着走，坐在陈深对面，低头喝了一口陈深给他泡的茶。 陈深顿了顿，表情略迟疑，“先等我嫂子看能不能见上老毕一面再说吧。”迎着唐山海有几分了然的目光，他有些辩解的意思，“我是说，你当然可以提点一下李默群。由你自己跟影佐说，有点太生硬了，再说，你有什么发现没先告诉李默群，反而跟影佐说，李默群对你也会有想法的。我我不反对你要暴露毕忠良的电台给日本人看，但是，能不能晚两天” “李小男也是这个意见”唐山海有些不解的样子。 “她还没确定，只说上面指示先不要对毕忠良继续落井下石，后续还要等进一步的指令吧。”陈深回答道，迎着唐山海探究的视线，不等对方问话就一脸真诚地撒娇，笑出一个明晃晃的猫弧来，“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得相信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的，山海。” “好。”唐山海点点头，忽略了陈深这一时刻意卖萌的傻笑，“李小男都这么说了，加上你说得也有道理。罢了，那就等两天。或者明天去梅机关前，我就装作有些奇怪的样子问一问李默群关于毕忠良办公室的布局好了。他应该会仔细搜查一下毕忠良的房间，发现密室自然就不在话下了。届时也该不会妨碍嫂子跟毕忠良的见面。”唐山海很快想了个更妥当的法子。 “嗯，这样比较好。”陈深望着唐山海，“谢谢你，山海。我嫂子都指望你了，但你压力不用太大。我知道影佐喜怒无常，心思不定，他今日要是口风很紧，坚决不肯让我们见老毕，你回来跟我说，我去对嫂子讲，她也会理解的。” 无言就是默认。唐山海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茶杯里漫出来的雾汽。 “挑些好听的话，甚至说几句善意的谎言出来，再继续哄哄她其实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好兄弟想要老毕永远出不来呢。”唐山海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陈深，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这种人真的，特别没劲。” 陈深还没说什么，唐山海已然放下茶杯，起身了夹着文件袋，翩然步向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陈深伸手去将唐山海的杯子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唐山海没喝几口，杯子里还有大半清茶，热气未散，茶水清香幽幽袅袅涌入鼻间，陈深从清澈的茶水表面望见了自己辨不出悲喜的脸，怔了片刻，最终也微扬唇角，露了个和唐山海一样的自嘲笑容，慢慢将那茶水送到唇边，沿着唐山海方才喝茶的位置，缓缓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出了陈深办公室，唐山海直接沿着走廊过道去楼梯口，冷不防档案室门口柳美娜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唐山海眼珠微微一转，露出个礼仪化的客套笑容，说了句，“我去趟总部。”迈开长腿就要迅速经过柳美娜。 “山海”柳美娜唤了一句，欲言又止，透着些哽咽。 唐山海唇一抿，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然后转过身，表情自然了些，对着柳美娜郑重一颔首，“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柳美娜怔怔地点了点头，就看着唐山海的背影渐渐走远了。唐山海那种表情，让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也许，自己昨晚的举动实在是惊着他了。唐山海这是想要跟自己摊牌了不想再继续这伪装的假情侣身份了吧自己逾越了当初说好的规矩，到底是贪心了，可是这么久了，对方都对自己毫无所动，自己到底哪里不好，那么热切的爱意，他一点也看不到吗他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在自己办公室窗户前盯着唐山海驾车出了行动处的大门，苏三省返回到桌子前，听着阿强对昨晚柳美娜行踪的汇报。无非是唐山海和柳美娜吃吃饭然后送喝醉的柳美娜回家的过程，听着好像也没什么。记录本上大约记下了柳美娜和唐山海几时在哪里吃了晚饭，几时吃完回家，唐山海在柳美娜家待了到几时走了，柳美娜家再无动静，直到几时柳美娜来上班 阿强打着呵欠，巴不得马上说完就回家补觉。 “唐山海在柳美娜家待了会儿具体待了多长时间半个小时还是二十分钟什么叫大概，给我说清楚”苏三省听到这儿猛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把阿强惊得一激灵。 “真真没多少时间，也就抽抽两根烟的功夫吧，或者三根烟”阿强摸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回道。 “唐队长下楼的时候什么样子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苏三省追问，对于这种细节的关注超出了阿强的预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8章 336静水流深 336静水流深 阿强一边头皮发麻一边努力回想着，“唐队长从柳美娜家下楼时脚步有点匆忙，嗯似乎外套脱了拿在手上，有点有点像逃跑一样的我这不是要盯着柳美娜吗，所以没跟着唐队长去” 柳美娜借着醉酒带唐山海回家，她会不会苏三省显然联想到了什么，把记录本一摔，冷冷盯着阿强，“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立即打电话向我汇报，在附近找个电话亭总会吧” “会，会，好的，明白了，苏队长。”阿强连忙点头，答应了之后从苏三省办公室出来心有余悸地回想了下，觉着苏三省这要求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什么情况啊柳美娜醉酒柳美娜拉唐队长回家还是柳美娜要和唐队长那个啊想了会儿还是没想明白，阿强撇了下嘴巴，熬了一夜脑子发昏地只想赶紧回家先美美地睡个饱再说。 唐山海去特工总部一趟自然要先去李默群的办公室，李默群也想问问唐山海关于行动处最近的动向，大家什么具体表现。唐山海大概地说了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后他提到了刘兰芝走投无路上门到自己家求情的事情。 “哼，妇人之见，不用理她。”李默群听完微皱了眉头，说道。 “舅舅，我倒觉得，咱们不妨顺水推舟，去打听一下，影佐对毕忠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唐山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默群看他，“怎么说” “我总觉得，这次影佐对毕忠良的处置不是那么简单，也许还有什么情况。你看到现在影佐都没叫特工总部下达什么关于毕忠良如何处置的文件吧以影佐一向雷厉风行的作风，如果真的认定了毕忠良罪不可恕，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晾着的”唐山海怀着疑问的态度说出来，这些疑问势必会将李默群从对毕忠良原本胜券在握的飘然心态中沉下来一点。 李默群听进去了唐山海的话，低头想了想，“说到这个，我是想过有些怪，不过又想不用着急，这还没几天呢，也许影佐很快就有命令下来。” “要不然，如果这两天有日本顾问喊我去梅机关翻译文件，我稍微向影佐将军提一提”唐山海又试探着发问。 李默群沉吟一下，最终颔首，“也好。你说话做事我放心，务必不能太直接。如果你说你是为刘兰芝求情，或许他不会那么武断地认为你的行为皆是由我授意的，行了，那你就去试试吧。要是影佐真的同意刘兰芝见毕忠良，或许他真的另有想法” “是。我会见机行事的。”得到了李默群的首肯，唐山海低首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淡然浅笑。 在唐山海和李默群说事时，恰巧有个日本顾问过来找人了，如唐山海所料，是要唐山海帮着再送份非绝密的外文军事情报去梅机关那儿，主要还是图省事，让唐山海送的意思就是顺便给那边的长官一并翻译解释一下。 李默群自然不好再留人，点头哈腰地就让唐山海跟着那日本顾问出门了。关于电讯侦缉车，唐山海就只能草草察看了一番完成接收手续叮嘱二分队的阿明等人先开回行动处了。 唐山海被日本顾问带着去梅机关机关长那里翻译汇报也不是第一回了。 梅机关的机关长自然是被特工总部众人每每尊称为影佐将军或影佐先生的那个人，其全名是影佐真照，出生武士家族，并不如何显耀，从小立志报国，研习武术之余也刻苦读书，早就认为日本与中国必有一战，从陆军大学毕业后又师从国内的中国通专家，自己也成了一名中国通，被参谋本部派到中国，从日本驻上海领事武官做起，凭借着对中日局势的敏锐掌握一步步被委以重任，筹划帮助汪精卫组建了南京政府，成立了特工总部。 影佐真照曾经的上级评价他有云，“当面态度恭敬，说话轻松，在外是老练成熟的人物了，一点也不可麻痹大意，是个敏锐的谋略家。”而在日本国内看来，他也是个“民间说他好，官僚说他好，军部也说他好”的八面玲珑的人物。 所以影佐真照这样一个圆滑老成的特务机关首领，即便高了唐山海好几个级别，每次见到唐山海这般的特工总部人员也大都是公事公办的客气态度，很少摆出平常日本高级将领惯有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可能由于山本原的缘故，影佐真照对唐山海的客气里还有些额外探察着什么一般的尊敬。唐山海并没有为此在影佐面前有任何特别的优越感，甚至也比对待平常长官态度更加毕恭毕敬，毫无一丝逾矩。这让影佐对他的印象愈发良好而有那么一丝隐约的但由于山本原而不想深入探究的狐疑。 “好的，今天也辛苦唐先生了。”影佐真照听完了汇报，让副官去接收了外文材料。 “没什么辛苦的，分内之事而已，影佐将军客气了。”唐山海一如既往地给予了一个不失礼数的微笑。 “那影佐将军先忙吧，我和唐队长没事就先走了。”日本顾问恭敬道。 唐山海本要抓紧时间准备出口询问影佐真照关于毕忠良的事，就听影佐真照摆了摆手，让顾问先回去，“我和唐队长有些话要说，暂且留一下吧。” 唐山海眉间微微疑惑地皱了下，这倒好，省了他主动开口留下了。 待总部的日本顾问和影佐真照的副官都走了，梅花堂机关长的办公室内，只剩了影佐真照和唐山海。 “请问，影佐将军，是有什么要事要和在下说吗”唐山海斟酌着语气，试探性地发问。 “唐队长，你的才干有目共睹，有人跟我说过，若不是生在这乱世，你该当是个治世能臣。”影佐真照站起来，走到唐山海面前，与平常开会时故作昏沉的眼神不同，此刻对方一双小眼睛精光灼灼地盯着他，话里有话。 唐山海心下揣度着影佐真照的用意，眼珠转了一下，如常谦虚道，用词也格外文雅甚至近乎带了点酸腐气来配合影佐真照有时说起中国话来总夹杂着一种卖弄似的文绉绉的风格，“那是此人太高看在下了，在下并无大才，唯有一点小聪明尚可一用。况且，这人的话也不对，虽然现下时局尚有不稳，但在强盛之政府的带领和协助下，盛世到来指日可待。” 影佐真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霍然抬高了声音，“唐队长说的强盛之政府，是指新政府还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政府” 唐山海头更低了下去，语气理所当然地反问了一下，“那，影佐先生以为，还能是什么政府呢” 影佐真照笑了，声音陡然放大，看着唐山海，眼里有些不以为然的情绪，“唐队长静水流深，让人看不透，这也是唐队长为人处世十分高明的一面啊。” “影佐先生谬赞了，晚生自觉才学浅薄，所以经常小心藏拙，静水清流有深有浅，在下这水，只浅不深，影佐先生一探便知。”唐山海微笑道。 “怎么说”回到办公桌上，影佐真照转头直视。 “其实今日前来，除了送达材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问问，影佐对于原行动处处长毕忠良的处理，是否尚无定论”唐山海觉出影佐真照今日有些异样，但无危险的征兆，干脆直接道出真正的来意。 “喔这就是你说的浅”影佐真照面无表情，“是李默群让你来问的他就这么想要知道毕忠良能不能尽快死” 唐山海摇头，有些惶恐，愈发乖巧地低下头，“看来影佐先生对舅舅有些误会。舅舅并未让我问这事，只是我自己更加关心罢了，行动处没有了处长，人心惶惶，言谈之间也都有提及，有些人脉的都会问一问，本是人之常情。毕处长担任行动处处长多时，所抓国共两党人员不计其数，连这样的人都被抓，下面做事的人自然容易有些疑问” “嗯，好吧，我知道你不是为李默群来问的了。”影佐真照闭了闭眼睛，成竹在胸地判断道，“李默群绝不会让你说这番话的。听唐队长的意思，是觉得毕忠良是冤枉的吗” 唐山海想了想，慎重道，“不敢这么说，毕竟不了解内情，不好随便下论断。影佐先生如此做，自然是有足够的理由。不过，我想的是，既然尚无定论，就不能判定为罪人，那么，可否允许毕忠良的妻子见他一面，以示梅机关宽宏大量，办事公道毕忠良唯对妻子刘兰芝最为珍重，在见完刘兰芝之后，也许心中感念，有什么未尽之言也会悉数对影佐先生都说了” 影佐真照敲了下桌子，若有所悟了什么，点头笑了两声，“好啦唐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来唐队长宅心仁厚，是经不住毕夫人妇孺之辈的哭诉了吧，听说唐队长与毕夫人尚且交好，看来是不错的，那陈深呢，肯定也是巴不得你先到我这来探探虚实。你们几个人一拍即合，我却不想只听你一人之言。这样吧，明天下午，你让陈深和毕夫人都过来梅机关，我要亲耳听陈深说说，他见毕忠良是什么理由对了，你也过来。” 唐山海眼中一抹愕然一闪而过，低首接话，“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9章 337影佐的担忧 337影佐的担忧 走出梅机关之时，唐山海不由望了眼梅花堂监房的方向，每个窗户都黑洞洞的，看不出什么。这里很安静，此时除了毕忠良，也没几个犯人。大部分的政治犯都先集中到特工总部，最后送至漕河泾或者提篮桥监狱。 毕忠良靠在监狱小窗上贪婪地看着，在唐山海目光无意扫过来时不由偏了偏脑袋，之后才想起窗子这么高，里面这么黑，唐山海应该看不到自己。再度抬头尽力看着唐山海身影直至出了梅花堂大门，毕忠良颓然靠着墙坐下，不知是悲是喜。 唐山海这一趟是为了自己来的吗 梅机关机关长的办公室里，影佐真照自唐山海出去后，就坐到了书桌前，打开抽屉，拿起了那份近日刚到的电报。 是一份简单的日本军部参谋本部官方调令电报，内容并不复杂。 海军省海军陆战队少将山本原在菲律宾战争中受伤静养后已痊愈，根据其本人意愿和身体壮况，现调任至梅机关担任海军省驻梅机关的代表，暂作为梅机关的次机关长。 山本原在菲律宾战场上失踪逾半月，不但没死，还带着一小股士兵脱离了敌人的重重包围返回了自己人的驻军阵地，虽败犹荣，受到了军部嘉奖，是名副其实的战斗英雄。 但影佐真照考虑的是，他的伤情很严重吗严重到必须离开前线，还是山本原背后那强势的堂叔有什么另外的考量 梅机关由日本政府和陆军参谋本部在上海建立，成员包括来自陆军省、海军省、外务省、兴亚院的代表，并有所谓的民间国会议员、“新闻记者”等30多人，虽然人员众多，但日常事务的管理主要还是由影佐真照负责，此前也从未设立过次机关长这个职务。太平洋战争爆发，海军省日益强势，这是海军省内部出于对情报机构掌握力度的考虑，所以要派山本原过来当次机关长考虑到山本原与自己的武术家门关系，这等于是要让梅机关给海军省控制了吗 其实以影佐真照对山本原这位年轻的北辰流家主师弟品性的了解，倒不是很担心山本原来到梅机关后会听从海军省内部什么人的指令而跟自己争权夺利，可是他知道，这特工总部是有一个人能实实在在影响到山本原的决断也许其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这才是最令影佐真照隐隐担忧的一点。 唐山海来特工总部行动处这么久，影佐真照也在暗地里有意观察他，似乎一直都是风度翩翩无可挑剔的模样。毕忠良不爽李默群，对唐山海默默盯梢许久都无一丝所获，也许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万一此人藏得极深，真的有问题，那就太可怕了。以他和山本原的关系，影佐真照很难不去联想唐山海可能会对山本原造成的影响。是以，在毕忠良身陷梅机关牢房提出让唐山海配合其“苦肉计”的诱捕计划时，影佐真照才一口回绝了，改成了苏三省。因为山本原即将归来的消息，他对唐山海这个人无形中产生了很大的疑问，在疑问确定前，并不想让唐山海接触太多秘密的行动。 无论如何，最好在山本原来之前，一定要摸清唐山海的底细才好。虽然电报发出了调令，但等山本原在日本进一步休养确定身体情况履行各种手续真正到达上海，影佐真照觉得总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的。利用这个时间差，也许他还能来得及做点准备。 而同一天，北辰流武馆的小田野子也接到了山本原本人发来的电报，电报中表示自己一切平安，不久将调来上海，团聚之日可期。 看完电报，小田野子一声欢呼，当即就打电话到行动处。因为唐山海不在，又打给了徐碧成告知这一消息。听着小田野子雀跃不已的声音，徐碧成有些为她高兴，心里却在打鼓。山本原竟然没出事不知唐山海知道了该叹是幸还是不幸。 中田功被抓后他们与小田野子就甚少碰面，以免生出多余事端。只有一次他们装作在酒馆偶遇，一起吃了顿饭，互通情报。原来小田野子已经申请秘密加入日本共产党。 “野子，你做的事，山本原应该不知道吧”唐山海问了一句，而从野子愣怔无措的表情，他和徐碧成都猜到了答案。野子这些事，定然都是瞒着山本原的。当时山本原尚下落不明，他们都觉得山本原知不知道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如今，山本原要回上海了，小田野子还能一直瞒着他吗会有危险吗 最重要的是，山本原回到上海，恐怕没那么简单，至少，肯定会继续与唐山海碰面的吧。对于唐山海来说，最难的是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继续跟他接触呢 对于唐山海来说，山本原的问题没有那么紧急重要，柳美娜的问题才是迫在眉睫。 上午从梅机关出来，唐山海径直就去了刘兰芝家里，顺便打电话让陈深过来，告知他们影佐答应第二日下午见见他们，听口风，也许他们表现得好的话应该能见到毕忠良，当然怎么才能算得是表现好全在影佐一念之间，唐山海可说不准，让陈深好好思量。 刘兰芝欣喜之余，非要留他们下来一起吃饭，感到刘兰芝一个人在家总是不好好吃饭，两人也选择了留下陪着刘兰芝一起吃，给她宽宽心。饭桌上都是说的好话，认为影佐此举就是不想太为难毕忠良，可能很快人就会被放出来云云。 唐山海对他们述说会见影佐真照情形时刻意省略了影佐当时寓意深长的语气，陈深也没多问。只是吃完饭后，两人一道回行动处的路上，陈深才跟唐山海探讨起来。 “影佐说的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他要你我都去是什么意思” 唐山海摇头，“不清楚，可能他觉得你和我都有点问题，但是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想多观察一下” 陈深想了想，在副驾座上徐徐展开身体，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明天再说吧。我想无非是一副恩威并施的样子，吓唬吓唬我和嫂子罢了。” “他不好糊弄，你还是先想想对策吧。”唐山海开着车瞅了下一旁没个正形伸了懒腰后就半瘫在椅子里的陈深，撇了个嘴巴目光直视前方，当没看见。 两人刚回行动处，陈深还想午休时间趁着没什么人搂着唐山海去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下，就见苏三省和柳美娜眼巴巴站在在办公室长廊门口那儿守着。唐山海一下子推开陈深，自己板着脸过去。 “今儿多谢唐队长了啊，赶明儿我嫂子请你吃红烧鱼。”陈深脸上笑眯眯内心想骂人地朝着唐山海的背影招手。 “嗯我现在有点累，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了。”唐山海对着苏三省和柳美娜笑了笑，低头捏了下耳朵，有些紧张主要是面对欲言又止的柳美娜。 苏三省没什么事，见唐山海面露疲色，估量着是陈深逼迫唐山海去影佐那儿给毕忠良说好话了，狠狠瞪了陈深一眼，自然不会再给唐山海一点压力，“没事没事，现在本来就是休息时间，我在这儿就随便站站，方便消化，唐队长你休息去吧，别管我。” 柳美娜没说话，只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万般祈盼地盯得唐山海一阵头皮发麻不知如何应对，他只别了开目光装没看到一般，头颅微带几分僵硬地朝对方含笑点了下头，就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一把将门关上落锁。 办公室里，徐碧成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等他。听见响动，徐碧成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果然是唐山海回来了，马上告诉了他关于上午接到了小田野子说山本原不久要回上海的电话。 最初听到山本原没死的瞬间，唐山海心里一阵轻松，随即觉得这情绪不对，压下了心头的那丝丝雀跃，只淡淡颔首。徐碧成看唐山海精神不太好，以为是犯困了，没再问什么，叮嘱他睡一觉后就主动出门去找陈深问情况了。 唐山海想着柳美娜昨晚那格外逾越的举止和今日重现楚楚可怜姿态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揉着脑袋，趴着边想边休息，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 午休时间结束，上班时间到了。唐山海醒来捏了捏双目中间的晴明穴，就听到了门外有敲门声，过去一开，竟是柳美娜一下子闯了进来，顺手锁上了门，眼神坚定，气势坚决，唐山海一看就有些不妙。 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对方又找上门来了。 “美娜”唐山海眨眨眼睛，桌子下面修长十指下意识绞在了一起。 柳美娜步步逼近，唐山海想站起来退开些，一转念，自己居然被对方吓到想回避，这可有点丢脸，于是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柳美娜靠过来。 “山海，对不起，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柳美娜隔着桌子，还好没有再进一步，满是泫然欲泣的神色，痴痴地看着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0章 338柳美娜的最后请求 338柳美娜的最后请求 “昨晚你喝多了，我可以理解。”唐山海抿了抿唇，望着柳美娜，瞬间有些不忍心，可是想到昨晚的尴尬，他还是要说出口，早晚都得有这一遭的，“美娜，我觉得可能我们还是不适合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了，对你我很抱歉，我愿意给你一些补偿，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还是散了吧如果你希望的话，对外我会说是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才提出分手的，我是被甩的那个” 柳美娜闻言愣了愣，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的大眼睛现在只是茫然地睁大，定定地看着唐山海，从她的眼睛里唐山海甚至能看见自己那唯一的倒影。良久的沉默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柳美娜妆容姣好的脸上滚滚落下，势不可挡。 “美娜你别哭”唐山海拿出了胸前的丝帕要替人擦泪，手到了空中觉出不能这样，于是放到桌上朝柳美娜推了过去，有些无措。但即便如此，柳美娜也能从他的举止中感到了这个男人的决定。 他是会心软，但他的决心已下，是不会改变的了。 柳美娜心中一阵绝望，一阵恨意，又是一阵无可遏制的汹涌爱意。怎么办呢，她就是爱上了这个爱不上自己的男人了啊。 颤栗着一只手接过了唐山海的丝帕，柳美娜擦了擦眼泪，慢慢地平复了情绪，与唐山海对视，目光清明，像是已然接受了惨淡的事实，“山海”她脸色发白，惨然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一定是不成的了。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这个道理的。谢谢你，曾经愿意给过我一个那么美的梦，尽管我真的不愿意这么早醒过来”她吸了吸鼻子，长叹了一口气，“放心吧，我懂的，不会再纠缠下去。你给我的礼物很多了，其他的我也不会再要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陪我过完今年的生日吗至少，我想拥有一个只有你陪我过的生日，可以吗生日之后，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我就什么也不求了” 唐山海闭了闭眼，微笑如春，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生日那天晚上，你想去哪里吃饭” “华懋大饭店，其实我早就订了位置。”柳美娜破涕为笑，如出水芙蓉，“山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即便不做男朋友，作为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 “本来应该是我去订饭店的，钱我来出。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一直做你的朋友。”唐山海心下安然了些，同时为自己方才对柳美娜的一丝不善的揣测由衷觉得抱歉。 柳美娜毕竟是一个如此大方而善解人意的女孩，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品性了。他应该为她做些什么来弥补，原本这就是他带给她的痛苦，尽管这痛苦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只希望生日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柳美娜能找到更好的更值得的男子陪她度过终身，最终忘了自己这个不解风情的虚伪又不值得爱的男人吧。 当唐山海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时，陈深就在一分队队长室门口看着。从柳美娜进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儿盯着了。柳美娜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可陈深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甚至有些紧张。度秒如年地过去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到门打开了，唐山海送柳美娜出门，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气氛这有点不对啊，平常那种装得很真的甜蜜小情侣的氛围呢这俩之间发生问题了唐山海真的要跟柳美娜“和平分手”了陈深想着想着有点高兴，觉得要开一瓶格瓦斯庆祝一下不对，还是去唐队长办公室里要杯茶喝最好了。 眼看着柳美娜的背影走远了，陈深兴冲冲地正要去唐山海办公室，冷不防扁头在背后嘿嘿笑了一声。 陈深扭头就拍了下他特意佝偻着身体躲自己背后偷窥的脑袋，斥道，“嘿什么嘿，以后靠近点能吱一声么，想吓死你老大啊” “吱”扁头从善如流学了声鼠叫，一副献宝八卦的活泼神色，“头儿，你猜我今天中午看到啥了” 一看扁头这神情，陈深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要向自己邀宠了，眼睛不舍地扫了扫唐山海的门口，然后一瞥扁头，走回自己办公室，坐到位置上，眼风一扫，漫不经心地问道，“看到什么了啊” 扁头一屁股坐陈深桌子上甭说，这作风定然是跟着陈深学的，上行下效，他们这下面一分队的人也跟陈深学得没大没小惯了，挤眉弄眼道，“我跟几个兄弟去小馆子吃饭，看到柳美娜从华懋大饭店门口出来我就奇怪了，这柳美娜中午一个人不至于去华懋大饭店吃饭啊然后我就留了个心眼，让兄弟们先去饭馆，我悄么几儿地一个人去华懋大饭店前台问了问，你猜我发现了啥”扁头一脸兴奋，又来了一句你猜。 陈深不耐地拿起桌上上次扁头吃剩的残留的花生壳丢过去，“猜个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当心我揍你” 扁头接住花生壳，笑呵呵地凑近了，放大了声音，“我发现柳美娜定了华懋饭店的一个双人卧房喔，日期就是这个周日，大概再过三天还是四天，好像那天是她生日头儿，你觉得，她定房间是要自己一个人睡吗那肯定是得找人一起睡啊谁会跟她睡呢那就必定是跟她那天一起过生日的那位吧” “唐山海”陈深眉头一皱，和扁头共同揭晓了那个答案，恍然大悟，气愤不已。 “头儿，咱都清楚，华懋大饭店那也等于是特工总部的地盘，这柳美娜在那儿订房间，即便我今天不发现，日后大家也早晚会知道的，她要跟唐队长一起过了一夜，那不是大家也都知道了他们俩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扁头比划了两下指头表示了下不可言说的“那个”，“该不会，这柳美娜就是要广而告之，告诉大家伙儿，那唐队长从此之后就确确实实是她的男人了吧别说，这女人钓起男人啊，手段也够”扁头还嘀嘀咕咕自个儿边分析边乐，猛听得对面陈深拍了下桌子。抬起头一看，有些傻眼。 陈深面色铁青，满脸不悦不说，头上都有些怨气和黑气在往外冒了。刚刚还觉得柳美娜和唐山海要分手，这扁头马上就带了个两人有可能过几天就会同房生米煮成熟饭的重磅炸弹一样的坏消息回来，真晦气。 “头儿”扁头本能地住嘴保命，低声试探着唤了一句。 陈深半句话也不说，霍然起身，大步走出门外。扁头赶紧跟着，发现陈深果然是去了隔壁唐队长的办公室。心下那个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大胆又荒谬的猜测再一次得到了证实，扁头握紧了小拳头，内心纠结难过到想哭。 头儿，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一把了。可你为啥偏偏看上的是唐队长啊你哪怕看上我我也不说啥了啊乖乖给你脱裤子也行啊就像张大贵肯定也是愿意为唐队长脱裤子的那样 陈深莫名其妙黑着脸去二分队队长室，自然要被唐山海更加莫名其妙地板着脸赶出来，因此出来时陈深脸上的黑气更重，怨气更深了。 但是陈深确定了一件事，唐山海确实要在柳美娜生日晚上跟她去华懋大饭店吃饭，好像还不知道柳美娜订了房间的事陈深就没提醒他，反正自己想的是，这事绝不能成。大不了自己那天在隔壁订个房间听墙角，有什么情况不对就强制闯门带着唐山海跑在特工总部管辖的地盘上自己这个行动处原来的二把手现任的代理一把手说点话应该还是有分量的，反正唐山海总不至于真的想和柳美娜共度一宿吧 怕就怕唐山海这不谙风月的小祖宗要是经不住柳美娜软磨硬泡一时糊涂心软又答应了两人一个房间里待一会儿，就算双方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之后唐山海也说不清这个理了。这要分手了，恐怕风评也不太好啊。虽说本来就是假情侣，可柳美娜很想生米煮成熟饭的样子，一看就很危险。也许柳美娜就是算计着要这么下去营造一种舆论氛围逼迫唐山海出于保护姑娘名节之类的好心而难以这么分手吧，或者说，就算暂时分手了，唐山海也会一直对柳美娜心怀更强的愧疚而继续容忍柳美娜的一些小要求 苏三省在不远处看着陈深从唐山海办公室走出来，又看看那边柳美娜的办公室，回到书桌上。阿强回去后，他也派了另外一个三分队里还算机灵的下属盯着柳美娜了，自然，柳美娜在华懋饭店订了酒店的事，他也知道了。柳美娜是什么意思霸王硬上弓迫不及待要做唐太太了唐山海会愿意吗他难道忘记了自己那惨死的未婚妻萧老师了而且柳美娜这个温柔乡，也许是有问题的。 苏三省不悦地凝神思考着，不知不觉上下牙齿磕着发出了格格的轻响。 这几天他一面派人盯柳美娜一面自己尽量紧盯陈深，可是还没发现陈深有什么问题，柳美娜这边居然要对唐山海下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1章 339影佐的茶室 339影佐的茶室 目前的情势很明显了，柳美娜是想趁自己的生日套牢唐山海。从唐山海平素对她的举止来看，尚算克制有礼，但也确实到了男女情侣才有的亲密程度，没什么特殊状况，唐山海肯定是要陪柳美娜过生日的，那会顺便过夜吗苏三省忽然觉得，真的很难揣测唐山海的想法。他认为唐山海不该这么轻易喜欢美娜的，可是又没亲见过唐山海跟那位未婚妻相处的模样，无法判断唐山海对柳美娜是否到了真心愿意谈婚论嫁的地步 急需“旧影”回复调查安远翔夫妇白手套身份和萧老师当年遇害之前旧照的信件还没到，苏三省最近天天去查探那个约好了放置于某偏僻民居的旧信箱，总是一无所获。上次他催促了“旧影”尽快回信，再快也还需要好几天，急也没办法，只能等。但是苏三省可不想毕忠良的把柄还没等到，唐山海这边就已经有了老婆 苏三省急得抓耳挠腮咬牙不已，不由又到了办公室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柳美娜的办公室，像一只恶狼，偶然经过的员工都被他那毫无缘由格外狠戾的眼神吓得一触即低头不敢直视，匆匆而过。 按照与影佐的约定，这日下午唐山海要带陈深和刘兰芝去梅机关。陈深早早先去跟刘兰芝讲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唐山海随后会开车去毕忠良家接他们一道去梅花堂。 但是，陈深出了行动处后，到了时间唐山海开车要去毕忠良家之前，唐山海先去特工总部跟李默群又汇报了一下当然那日下午跟影佐见面后唐山海也找机会将情况告知了李默群，这个临时汇报只是再次显示唐山海的乖巧机灵，请教李默群还有什么要注意的问题，顺便，也好将自己的“新发现”不露声色的提点给李默群。 当李默群颔首表示会等待他们会见影佐真照之后的具体消息时，唐山海压低了声音，“舅舅，最近毕忠良被抓，他的办公室暂时封锁了起来，行动处里谁也不能使用，陈深想进去拿东西只好找钱秘书要钥匙。他有没有去跟你说过，能不能让他暂时进处长办公室办公，有些文件总要来回往处长办公室跑，很不方便，还每次都要向你汇报才能开处长办公室的门，钱秘书那脸色对他愈发不恭敬了” “他是说过，不过我没依他。虽然这个钱秘书脸变得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默群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很是看不上钱秘书的样子，尚未体察唐山海的用意，“他为难陈深不是我的意思，我一个当主任的管着这么大的特工总部，可没空天天跟个剃头匠计较这个心眼。不过陈深要坐处长办公室他是想干嘛他不是跟毕忠良关系最好吗这么急哄哄想做处长的椅子，就不怕毕忠良知道了对他有什么想法” “以陈深跟毕忠良的关系，我倒觉得他没那么快落井下石。也许，是毕忠良办公室有什么东西，他想趁别人还没发现”唐山海猜测着，最后欲语还休，让李默群自己去揣摩。 李默群果然一凝神，眼里有了些疑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看自己的办公室，那后面一排书柜，跟毕忠良办公室的布局很像，他自己家的书房也差不多是这个布置。李默群停了停道，“山海啊，你知道，我这办公室和毕忠良那办公室里面，其实都有间密室吗” 唐山海眼睛微微睁大，转了转，最后又理解地点点头，“这是为了生命安全吗听说76号成立之初，有人直接到总部里面想要暗杀过舅舅” “是的。”李默群点点头，接着打开自己办公桌下面的一个抽屉，抽屉有个什么小木盒一扭，唐山海就见李默群背后的书房转了起来，转到90度，露出一个可容一人从容通过还稍有余裕空间的长方形门洞。唐山海粗粗望去，瞧见里面有小床，桌椅，甚至还有个小型的卫生间看着像个面积不大也算干净整洁的小卧室，除了没有正常的门窗外。 没看几眼，李默群再次扭了扭方才那个抽屉里的小木盒，高大的书柜就缓缓再度转动，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方才转动的痕迹了。 “那次遭到刺杀，我要不是躲在这里面，恐怕早就没命了。76号成立得不容易啊。”李默群叹道。 “舅舅为新政府成立殚精竭虑，实在辛苦了。”唐山海感叹了一句，更重要的是明白了李默群此举的用意，“所以，舅舅是说，毕忠良办公室里也有类似的密室，应是作为保命之用的，对吗那日本人知不知道” “我的这密室，那次出事后，日本人知道了。他们称赞我思虑周全可堪大用。不过，毕忠良的密室，日本人还不知道。但你今天提醒我了，毕忠良的密室里也许有点什么东西。陈深急着想进去，说不定就是想替毕忠良消灭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李默群面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这样，我马上叫孙秘书去毕忠良的密室看看，要是没有发现，说不定他真是清白的，要是有什么我想这次毕忠良确凿无疑，要在劫难逃了。” 出特工总部大门时，唐山海看到孙秘书匆匆下楼带了几个人似乎去值班室要求备什么车应当是李默群要求孙秘书立即去搜查毕忠良的办公室了。被他搜出来毕忠良的秘密电台的话，那在影佐面前，他肯定是怎么对毕忠良不利就怎么说了。 想到这里，唐山海低头微笑了一下，这才开车往毕忠良家的方向而去。 按照约定的时间，唐山海带着陈深和精心装扮过一番的刘兰芝来到了梅花堂。 士兵领着他们来到了影佐日常的那间日式的会客厅，按照日本人的说法，应该是叫茶室。 在茶室门外等着的时候，站在陈深和唐山海中间的刘兰芝有些紧张，拿着手包的双手紧紧攥着，神色不安而期待。 “嫂子，一会儿见到影佐将军，你可千万别哭啊。”陈深轻声提醒。 “对，嫂子，影佐将军似乎很讨厌妇人之仁那一套，在他面前，不可示弱，只有表现得更坚强些，也许他还多尊敬你一些。”唐山海也悄声说道。 “我晓得的。陈深，山海，谢谢你们了，特别是山海，我知道梅机关很难进的，不是你说话恐怕我们今天连梅机关都进不来。”刘兰芝望望他们，特别感激地说。 “对，你是老毕的夫人，老毕是行动处最有本事的人，你可千万别堕了他的威风。”陈深笑着给刘兰芝打气。 “嗯，嫂子你记着，你今天是作为毕忠良的夫人来请求见毕忠良的，毕忠良为日本人做了那么多事，你得替他硬气起来，挺着腰杆去见日本人，不用紧张，更没什么可怕的。”唐山海难得附和着陈深的话，温言引导着刘兰芝拿出气势来。 刘兰芝闻言果然挺了挺腰杆，面色坚决起来，想起了毕忠良，更是满腔不忿，“是的呀，你说我们家忠良对日本人一向很忠心很卖力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这样就对了。”陈深和唐山海对视一眼，都笑着对刘兰芝轻轻点了点头，让刘兰芝的底气更足了。 茶室的大门被随从打开了。“影佐将军可以见你们了。” 三人一道走了进去。 先是跪坐下来，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张小桌子。 刘兰芝仍是坐在中间，望着周围，看起来警惕，其实更多是迷茫。陈深和唐山海则不着痕迹观察着，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是高度注意着身边的任何动静。 茶室前方的长条矮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矮桌旁边的风炉上煮着的茶水已然冒出了声响。 “来了” 当影佐真照的脚步慢慢靠近，尚未从前门进入茶室，陈深和唐山海几乎同时出声提示刘兰芝。 刘兰芝连忙跟着两人一道站起啦，齐齐向刚刚进入茶室身穿日本传统男式便装和服的影佐微微鞠躬。“影佐将军。” “这位是毕太太吧”随着刘兰芝的连忙点头，影佐真照尚算客气地摆了下手，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让您久等了，请坐。” 三人跟着影佐真照复又全部坐下。 影佐真照简单招呼过刘兰芝后，看了看面容平静的陈深和唐山海，接着跪坐在茶室前方的矮桌旁，神情专注地揭开风炉上烧水壶的壶盖，在面前的四个日式空茶碗里依次添水冲茶，接着用竹制茶匙按一定动作将茶碗中的茶搅成泡沫状，然后影佐身边随侍的副官也是脸色严谨地将茶碗一一献给宾客。 “请喝茶。”影佐真照坐下时招呼了一下，看向各位。“时间不够，无法进行一个完全合乎流程的茶道仪式，只能如此简单些请各位品一品茶。” 唐山海面色郑重，他跟山本原相交一场，对日本的茶道也有所了解，知道日本人按照茶道礼仪喝茶有许多规矩。此时虽然影佐简省步骤，但宾客该有的礼仪也不能怠慢了。于是道了声谢，双手举起茶碗，在左手上用右手顺时针转两回，将茶碗的正面转过去，背面对嘴喝因为这样表达对茶碗的尊重，接着轻品，慢饮，喝完之后双手将茶碗往小桌前方轻轻一推，就当是奉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2章 340影佐的理由 340影佐的理由 陈山看了看唐山海，在日本上过军校的他自然不是完全没接触过日本的茶道，见唐山海如此小心对待，自己也收起了一些漫不经心，面容一肃双手端茶碗，转过背面抿了口茶。 依样画葫芦，刘兰芝也模仿着与唐山海和陈深差不多的姿势动作品了茶。 见他们依照礼仪喝完了茶，并无不可忍受的逾越之处，影佐低头貌似整理自己宽大的衣袖，并不看人，慢悠悠开了口，“我听唐队长说，你们想见毕忠良” 陈深看了唐山海一眼，主动应道，“是的，影佐将军。” 碗茶饮完之后，副官给众人都换上了普通的带盖茶杯，重新沏了清茶放到众人面前，悄然离开了茶室。 “毕太太不知道梅机关的规矩，我不怪她。唐队长不是初来乍到，但来了才半年左右，可能也不是完全清楚梅机关的规矩，我也可以不怪他。但是陈深，你必定知道。”影佐喝了一口茶，小眼睛里掠过一道寒光，语气冷酷起来，透出十足的压迫感，“梅机关不会接受任何求情以及一切能够干扰审讯的事情发生。除非你们有理由说动我让你们见毕忠良，嗯” 刘兰芝的镇静就是纸糊的，此时听了这话低头冷汗就下来了。 陈深开口，举重若轻扛住了来自影佐的压力，“卑微如我自然不敢挑战梅机关的规矩，所以我今天想跟影佐将军，聊一聊信仰。” “信仰”影佐镜片背后的眼睛一抬，直直盯视陈深。 连唐山海也不免心中一跳。信仰这个词，在这个门禁森严以绝杀剿灭中国人的信仰为目的的深渊之地，往往只应该深深扎根于他们的心底，刻骨铭心却绝对不能说出口。因为轻易出口的话，就容易引来怀疑，招来杀身之祸，最重要的是会影响到他们肩上担负的责任与使命。不过陈深敢这么说，自然有他胡诌的方法，这个人最大的本事，不就是会讲那一套套的把人都说晕了的歪理吗 思及此，唐山海又慢慢放轻松，淡淡瞥去一眼，兴味盎然地想听听今天陈深要说出什么样的歪理来，顺便学习一下。 陈深面色轻松而不轻浮，侃侃而谈，“我知道你们日本人最大的信仰，就是效忠天皇，而在我们中国，无论你信仰谁，只不过一个词，忠诚”陈深加重“忠诚”这两个字的语气。 刘兰芝听着点了点头。 唐山海听了就彻底放下心来。 围绕“忠诚”二字大做文章，不就是要说出日本人最想听的话吗日本人对他们这些汉奸最大的要求是什么就是忠诚，绝对的服从，做最听话的狗。无论如何，陈深的审题至少是无比正确，哪怕影佐真照心里不以为然，知道对方说的这一套套的全是不尽不实的虚言，可这么政治正确的话，他也不能从根本上来反驳，这些本来就是影佐真照日常对特工总部这些人耳提面命的那一套。他是支持还是不支持陈深说的这些话呢支持，就是同意了陈深的理由，就应该让他们见毕忠良。不支持，就是不让他们见毕忠良，但难道他是认为陈深这些话有问题那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了。对陈深这种聪明人来说，一旦知道了正确的审题，那基本也就不再会有跑偏方向的问题了。 唐山海抿了口茶，神色悠然。这样的态度，看在刘兰芝眼里，也给了她努力镇静的勇气。 “老毕纵然有失职之嫌，可是他绝对没有违背忠诚二字。在我们的文化里，一个人的德、行，决定他能否做到忠诚，孩子们背的三字经里，有这么一句话，首孝悌，次见闻，意思是说首先你要知道如何孝敬长辈，关爱弟弟妹妹，学会做人的道理，你才有资格做学问，成大业。老毕对他的妻子体贴专一，对兄弟我更是关怀备至，对特工总部和梅机关更是忠心耿耿。像他这样的人，在我们的文化里是一个英雄。即使今天他身陷囹圄，也是值得敬佩和尊崇的。” 说到这里，陈深端起茶抿了一口，深深一叹，却是赞叹的叹，“就如贵国的茶道文化里，一道道繁琐的沏茶品茶的仪式固然重要，可是从根本上来说，茶的滋味好不好不在于茶道仪式的精妙，而在于茶叶本身，难道上等的龙井新茶没有经过那种繁琐的仪式就不是好茶了，味道就比经过繁琐仪式的碎渣茶沫子滋味好吗我国的文化里，即便是在路边茶摊身上喝茶，好茶好水的滋味也还是那般贵重，过于重视仪式感而轻视茶本身的色香味的错误，我们中国人是不会犯的，相信贵国的文化也是如此，不至于会因为欠缺了某些仪式感的结果而真的断绝了一个忠臣的生路。” 陈深从未像这样正儿八经地在别人面前说这么大一段正儿八经的扯淡话。 唐山海内心突兀地想到了从前在成都军校时，陈深连上课都不大正经，经常说些不着调的玩笑话逗得学生哈哈大笑，让路过的自己紧锁了眉头，感觉这个教官太没正形，担心把优秀的好苗子给教坏了，教油了。 刘兰芝则被陈深这些话完全折服了，除了点头其他都不会。 听完了陈深的这段长篇大论，影佐真照神色不变，只是拍起了手掌，缓慢的，持续的，他抬头看向陈深，下了断语，“你是说毕忠良是一道好茶，他的错误只是仪式上的错误陈深，你很能狡辩。”又看了向唐山海，“唐队长，你以为呢” 唐山海还未开口，陈深出奇胆大地打断了影佐真照的话，一脸严肃，“请影佐将军听我说完。您刚才说需要一个理由，那这就是我给将军的理由，请您暂时抛开政治，抛开那些外在的仪式，回到毕忠良这个人本身，就像我们谈论茶道回归到茶叶本身的滋味，想想毕忠良这些年对特工总部对日本人的贡献，然后，允许我们以一个兄弟，和妻子的身份，”又看了眼刘兰芝，“仅仅只是求见一下毕忠良这个人，求见我们的亲人。” “拜托了，影佐将军。”刘兰芝适时地出声请求，面容坚毅，不卑不亢。 影佐真照深呼吸了一下，目光最终仍是转向了唐山海，还是坚持问道，“唐队长，你觉得如何” 刘兰芝立即将祈盼的视线转向了唐山海，相信他一定能说些什么让影佐真照不得不同意自己和陈深的请求。 唐山海看了眼陈深，神态仿佛有些不想多事的冷淡矜贵还带点不屑，只下巴微微一抬，“影佐将军说的很对，陈队长这个人，的确很能狡辩。” 影佐的嘴角勾起，弯出一丝得意的弧度。 刘兰芝微微愕然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因为唐山海说了“但是”。 “但是”唐山海慢条斯理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描淡写尝了一小口，“陈队长说的，也的确没有错。狡辩之所以是狡辩，因为总是让人难以辩驳。茶道中以茶为中心，自然当以茶本身的品质为重。在新政府中，为了东亚共荣的大局，工作人员的忠诚是最重要的品质，如果说陈队长说错了，影佐将军当然没有必要让他们见毕忠良。” 而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陈深说的是对的，就应当让他们见毕忠良。对于日本人来说，茶道中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为日本人工作的下属人员的忠诚当然是不应该也不能是错误的论点和论据。 影佐真照这次重重地拍了两下手，如同鹰隼的视线极其缓慢地从陈深和唐山海的脸上一一扫过，一张偏圆稍胖天然有几分可亲的脸上徐徐展开的笑容富含深意，“很好。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觉得，让唐队长和陈队长一起来，是一个如此正确的决定。” 梅机关监房区里一个单间牢房的门被看管人员打开了。 毕忠良坐在床上亦有些紧张而且期待地等着。他已得了影佐真照下属的提前报信，收起了影佐给自己的花雕酒坛放于床底下，脱了外套藏进床褥里，解开了衬衫的几个纽扣，袖口也都拧掉，弄乱了头发，一副颓废至极的模样，像是真的在牢里受过些尚未用刑的审讯。 “忠良，忠良”刘兰芝出现在牢房门口，脚穿高跟鞋蹬蹬蹬地跑着，没察觉一点不适，率先扑进还未完全起身的毕忠良怀里，将人撞得一个趔趄，毕忠良紧紧抱住她站稳了。 刘兰芝却没沉醉在这个日思夜想的怀抱里，抱了毕忠良一下，急忙拉开他，上下看看，惦记着他身体的状况，语气满是着急，“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啊，你有没有受伤啊”看了一遍之后没发现用过刑的痕迹，脸上除了有些灰尘比较憔悴发型乱了衬衫有点脏外，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刘兰芝才稍微放了点心，一直在影佐面前强撑着的坚强见到了毕忠良后终于悉数崩落，焦急忧虑带着埋怨，抑不住的哭腔里最多的情绪是是无措和软弱，揪着毕忠良的手，眼里已然泪水盈盈，“你是怎么进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在家里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的你是怎么了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3章 341探监毕忠良（1） 341探监毕忠良1 毕忠良看了眼刘兰芝身后随即跟进来的陈深和唐山海二人，眼里的光亮一闪而过便低头哄着刘兰芝，揽住她纤弱的肩膀拥在怀里柔声抚慰，“我又不是叛徒，他们怎么会对我用刑呢倒是我，就担心你，我不在家，你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他又仔细看着妻子含泪的眼睛，双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拭着那眼下的泪迹，“是不是好了不哭了啊，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刘兰芝被他的动作安抚了，一手也抚上他的脸，轻轻抽泣着，安静了许多。 唐山海和陈深看着眼前夫妻情深的相拥画面，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余光打量着四周。 单间牢房，环境还算干净，小床和桌椅俱全，暖壶和水杯都有，大白天的电灯都开着，光线不错，甚至另外还有张老旧但完好无损的办公桌。从面容身形上看没有受刑，也不像有受累冻饿的痕迹，虽然发型有点乱，气色其实尚可。 唐山海和陈深随便一环顾很快就得出了基本的判断，毕忠良在这里至少物质上过得还不错。 趁着毕忠良夫妇相逢对话的功夫，唐山海不动声色而更仔细地观察了牢房的细节，比如被褥下那稍显突兀拱起的一块，还有鼻间隐约有的一点点酒气花雕他似乎是被毕忠良夫妻相逢的场景搞得有些不自在，低首摸了下鼻子，目光迅速瞟到了床底下藏着的半个酒坛还想再低头细看，毕忠良搂着刘兰芝貌似无意地挪动了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刘兰芝只关心着自己的丈夫，心疼地盯着他，“你看你，胡子拉碴的，头发又那么乱，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不由捂住嘴又要落泪。 “哎，不是没有女人管的单身汉全都是这副样子嘛”毕忠良将刘兰芝又抱进怀里，还有心情逗她笑。“我在这里就是个没人管的单身汉，要是在这里我还收拾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你就得担心我是不是在里面养小妾了啊” “这是什么话”刘兰芝又恼又羞，粉拳出击锤上了毕忠良的肩膀，力道自然跟挠痒痒似的。 陈深出声咳嗽了两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你们小别胜新婚，我和唐队长呢，就先出去回避一下”说着拉上一旁略显尴尬的唐山海的手就要先出牢房。 “你们给我站住”毕忠良喊住了这俩要开溜的家伙。 陈深和唐山海只好回头，后者默默甩开了前者的手，颇有点嫌弃地放到身前。 毕忠良看看唐山海，目光转回到陈深身上，“去帮我打点水，我擦把脸，洗洗头。” “是该好好洗一洗理一理了。”刘兰芝捋着毕忠良的额前耷拉下来的乱发。 “好啊。”陈深点了点头，马上转头出去，又是一把拽住了唐山海的手，理直气壮地对上对方染了薄怒的眼神，“我得跟日本人要点东西，一个人两只手拿不过来，多个人帮忙就好多了” “那，那不是可以叫看守帮你拿吗”唐山海人已经被拉走了牢房，还强自挣扎地反驳着。 瞧着这两人互相使着小性子的话语，刘兰芝依偎在毕忠良怀里，轻笑了笑，“这次啊，多亏了有陈深和山海帮忙，我才能见上你一面，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以前那些认识的太太牌友，一个个都避着我” 毕忠良抱着刘兰芝轻轻拍背温和地安慰，“有些人哪，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的看清了就好，放心放心，我没事的。等我出去了，你跟这些人呢，照样可以说说笑笑逛逛商场电影院，日后她们家里谁遭难了，那你也可以不理她们，知道吗对了，这段时间我不在，烦心的时候，你可以找陈深和山海，没事呢，家里不还有深深和海海陪着你吗，深深还皮吗海海长胖了点没有” 刘兰芝终于破涕为笑，在毕忠良怀中轻轻摇头，小孩子似地搂着他脖子不放，娇憨地说，“没有。这几天我在家光顾着急了，深深和海海主要都是刘妈照顾的，这俩小家伙最近没事就在我脚边转，深深乖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着急，我在家坐下就来蹭我的脚背，海海本来就乖，我不抱它，它也总跳上沙发来亲我的手指俩小家伙跟有灵性一样的，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毕忠良点点头，抚摸着刘兰芝的头发，“你看，猫都比那些狐朋狗友靠得住。没事儿，我会很快回的啊” “陈深和山海也这么跟我说，我才能稍微睡一下。陈深不用说了，我觉得山海这孩子心特细，讲话也在理，他说你只是失职，还是影佐口头上说的气话，正式文件程序什么的完全都没有，说你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影佐将军想杀鸡儆猴，吓唬吓唬特工总部的人，让他们更敬业一点我想想也是啊，你要真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一个书面通知总要有吧，哪会这样就不明不白的关着人了呢就是人家什么政治犯判个死刑那还有好多道文书要走流程呢”刘兰芝听着丈夫安稳的心跳，多日来的担惊受怕总算得到了最为有力的安抚，心情愈发放松了。 毕忠良的脸色骤然一紧，抱着刘兰芝肩膀的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随即在刘兰芝感觉到之前放松了，照旧轻轻拍她的肩头，笑呵呵的，“是吗山海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后来陈深又特意查过了，确实，从梅机关到特工总部上下，没有任何关于你这次被抓的材料出来，我想他们总不至于骗我的，而且我知道以前有个你们总部的什么干部被查出来有问题是直接抄家的，甚至他老婆也被抓走了，我这儿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日本人抓你确实不至于做什么的这样我心里就有点底了”刘兰芝听着毕忠良的心跳声，长叹一口气，絮絮又念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毕忠良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又停住了，转而含糊道，“可能不用多少天了，等日本人消气了吧” 说话间，陈深已然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肩上挂着白毛巾和不知问谁要的一块白遮布，唐山海绷着小脸抿着红唇，手上拎着一小木桶的清水大概是预备着给毕忠良洗头换水用的，另外还拿了块力士香皂。可能是影佐真照提前关照过，所以这些日本人手下对他们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基本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还真够客气的。 把脸盆放到桌上，陈深让毕忠良坐到桌前，给他从脖子上系上遮布，用香皂先给人洗了洗脸和头发，换过一趟水过了过后，陈深掏出理发剪子，开始在毕忠良头上比划着下了剪子，将毕忠良那些长出的碎发乱发都利落地削掉了。 刘兰芝坐在桌子对面，满是柔情地看着毕忠良，将自己如何找人找唐山海最终见到了影佐，陈深又是怎么说服影佐的具体经过都给毕忠良讲了一遍。 唐山海貌似无事地在屋子里转了转就坐在了刘兰芝身边。 “还好你有一个口才出众的兄弟，他说了一番无可辩驳的话后，山海也极聪明地帮了腔，才让那个影佐将军不得不答应我们来见你。我这几天不知道求了多少人，没少看别人脸子，可是到头来呢，有什么用谁都指望不上。我晓得的，现在这个世道就这样了，幸好有陈深和山海，还有小男，他们还能来陪陪我劝劝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过”刘兰芝最后叹了口气。 “没事啊，放心吧。”毕忠良伸出手又轻轻捏了下刘兰芝的肩膀，重复着不知第多少次的安抚语句。 “嫂子，不是我说动了影佐将军，是影佐将军本来就有意打算让我们来见老毕的。不然，他要是绝对没这个想法，我就是口若悬河舌生莲花，他也不会让我们见老毕。我想，是唐队长昨天跟影佐说了什么，才让影佐动了这个念头的”陈深给毕忠良剪着多余的发丝，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唐山海。 “嗯”刘兰芝点点头，又感激地望了唐山海，“这个我也晓得的，山海一个人见影佐肯定也费了很多口舌吧” “也没什么，像陈队长说的，归根结底，是影佐自己有什么打算，不然我还是舅舅来说话，都不能影响到影佐的决定的。”唐山海摆手，并不揽功。 “你们两个这时候倒一个比一个谦虚了”毕忠良笑了笑，“好啦，你们两位的情呢，我和兰芝心里都记着，不会忘了。行动处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唐山海故作高深地睨了眼陈深。 “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咯。”陈深也有意地眨了下眼睛，吊人胃口。 毕忠良只当他们又互相耍小性子了，想到刘兰芝还在这里，就暂且不理会，感受着脑后陈深剪刀咔嚓咔嚓的细微触感，平心静气随口一问，“多少年没给我剪过头发了” “来上海之后，应该是第一次吧。”陈深想了想道。 “你看，兰芝，有门手艺多好啊，要不然干脆等我出去之后，咱们出钱给陈深开个剃头铺子，到时候咱俩指着他养活咱们”毕忠良哄着刘兰芝，看了眼一脸乖乖静静的唐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4章 342探监毕忠良（2） 342探监毕忠良2 “我巴不得这样呢。”刘兰芝一叹气，看看陈深和唐山海，想起了什么，“还记得端午节那天你们晚上说的话吗这儿世道乱，咱们就去国外，什么美利坚英吉利啊只要不打仗的地方都行，开个理发铺，陈深给外国人理发，山海在店里弹钢琴，小男也在，碧成也一起我这两天胡思乱想地总是会想，要是真的这样该多好啊。没有日本人，也没有什么汉奸，没有打仗，我们几个就过我们的小日子” 看着刘兰芝眼中向往的光彩，毕忠良心里一疼，陈深和唐山海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心中也为着刘兰芝这痴人说梦般的假设而默然叹息。 说着说着，刘兰芝蓦然抓住了毕忠良的手，满脸祈求，“忠良，只要你能出去，咱们就不要给日本人干了。忠良，我不要跟你过飞黄腾达的日子，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好吗” “好，我答应你。”毕忠良点头，郑重道。 “不许骗我。”刘兰芝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毕忠良刮了下刘兰芝的鼻子。 陈深给毕忠良捋了捋背后剪掉的碎发，感觉头发理得差不多了，连声道，“行了，行了。” “嗯，兰芝，我跟陈深和山海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好吗”退下了遮布，毕忠良瞧着刘兰芝道。 唐山海抬了抬眼。 “好，我把水端出去。”刘兰芝也知道他们三个肯定有些行动处的事要交代，此时得到了毕忠良的安慰与许诺，心下大定，当即温驯地端着用过的一脸盆水先出了监房。 刘兰芝一出去，瞧着看守也没往这边盯梢了，陈深从怀里悄悄掏出了一根完好的雪茄，挤眉弄眼有了些邀功的意思，“给。” 唐山海就从裤兜里拿出了一支打火机，默默放到桌上毕忠良的面前。 毕忠良一乐，瞧着他俩直点头，“兄弟就是兄弟。” “我从你办公室里顺出来的，李默群管着你办公室的钥匙，我进去一趟可真不容易。”陈深撇了撇嘴巴说。 “这雪茄用得着那么费劲从处座的办公室取吗”唐山海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瞟了眼陈深。 “对喔”陈深恍然大悟，瞪着唐山海，“这雪茄不就是你送给老毕的，我直接找你拿一根就行了哎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啊” “你又没问我。”唐山海耸了耸肩。 毕忠良不由有点手痒，哎，好久没撸家里那两只喵主子了。 轻笑一声，毕忠良直接打火机一开着火点燃了手里的雪茄，还没完全燃烧充分就迫不及待地吸了一下，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也没顾忌唐山海在场，直接问陈深，“后悔吗” “后悔什么”陈深莫名其妙。 “我把你带到上海来，带着你投了汪先生，没能带你享荣华富贵，反而差点又牵连了你”毕忠良咂摸着雪茄的滋味。 “牵连我，哪那么容易啊”陈深不以为然地一哂，“你不是说了，我是天生的福将吗” “山海在这儿，我也就直接问了，李默群，是不是为难陈深了啊”毕忠良转向唐山海，“你舅舅，怕是现在恨不得落井下石吧” 唐山海不置可否，眉毛一挑，如实回答，“我舅舅非要提拔陈队长做代理处长，他想不干都不行，并让他限期，找到安远翔夫妇的下落，尽快抓出内鬼。” 陈深点头附和，“对对对，现在你兄弟我可是代理处长，钱秘书看到我都不敢在我面前大口喘气，你说这官大一级的感觉，真是好啊，以前我怎么那么不想当官呢” 毕忠良瞅他，“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我一落难，你反而春风得意了啊” “他能有什么好得意的”唐山海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是啊，你那个便宜表舅舅说了，我要是抓不到安远翔夫妇归案，找不出内鬼，跟老毕一样，来梅机关吃牢饭。”陈深一脸无谓地补充。 “那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毕忠良脸色严肃了些，问道。 “我正在派人找安远翔夫妇，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们手续做得那么逼真，一定是有货的，不然何至于要逃我就要咬着那货单的来龙去脉，不信咬不出相关的人来”陈深似乎发了狠道。 其实陈深和唐山海心知肚明，货单相关船运公司那边负责做手续的经理等人已经全部悄然失踪，行动处是不可能再找到这些人了。 毕忠良又抽了口雪茄，从烟雾里望着陈深和唐山海，内心有些冰凉，又有些浅薄的希冀。他是真的希望，陈深和唐山海的这一切关怀举止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谁会这么了解自己和行动处，来设计下这个天衣无缝的陷阱没有自己人的参与，这个陷阱光靠安远翔夫妇这些外人就能成而自己，真的敢全心全意地相信陈深和唐山海吗今日对他们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分真心实意罢了。 在雪茄的烟雾里默默吞吐了两口烟气，毕忠良看了看周围，那个看守并未一直盯着这里，于是凑近了陈深，以极其小声轻微，一步外就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开始说话，唐山海不由也凑了过来，为了听清话语，三个脑袋暂时地在一张桌子上凑到了一起。 毕忠良缓缓道，“我那密室里，有个电台，可以接收到重庆一个老朋友的电报”他没有透露这个重庆老友的任何信息，只是将对方最后一封电报的大致内容跟陈深和唐山海都说了，安远翔夫妇很可能是重庆那边大人物起了私心有意吞了货物叛逃的“白手套”，让他们从这个方向进行侦查。“他们敢吞军统的货物，顺便利用军统的信息诳了我们好给他们的脱身找借口，不但我们要找他，军统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可能逃往重庆、香港这些地方” “主要是他们的货物应该还藏在上海，咱们的人跟日本情报机构在他们逃跑后就盯紧了轮船码头火车站，战时物资的运输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按理来说不可能弃货而逃，所以他们应该还没逃出上海”在最初听闻毕忠良说办公室的密室里有电台的一阵惊讶后，唐山海接着毕忠良的话低声分析。 “老毕，你怎么现在才说你有电台啊要是李默群找到了跟影佐邀功怎么办”陈深却还在责怪他没早说，尽力压低了声音。 “李默群找到这电台之前，我会主动跟影佐说的。但是关于这个消息，你们要保密。我现在告诉你们，是要你们有心理准备，还有，理清安远翔夫妇的动机和可能的逃匿方向。” “知道了。”陈深点点头，看到那看守发现他们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已经探头探脑地过来，陈深故意大声了点，“放心吧，老毕，反正是不是真的，我都得去看一看。你可是答应过嫂子一定会出去的啊，你可不能骗她。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认过输，这一次，我们也一定不会输。”说着拉上唐山海，“何况，这次我们有唐队长帮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唐队长还这么香，那就更不止一个诸葛亮了” 唐山海没忍住想敲他的脑袋，被陈深机智地躲过了。 毕忠良又问了问自己进来梅机关后处里的大致情况，了解到侦缉车已经派到了行动处。 临走之时，趁着唐山海先安抚刘兰芝离开，毕忠良悄声问陈深。 “宏济善堂倒腾过来的那批货没问题吧” “放心，没问题，还好在你被抓之前我逼着福寿堂的华老板先给我把账都给结了。不然这日子还真难过了”陈深给了毕忠良一个胸有成竹的准话。 毕忠良问的是自己进来梅机关之前端午节前后让陈深花了七成价钱去宏济善堂弄的一批鸦片，转手以市场价给了福寿堂，赚了三成差价，可谓狠狠捞了一笔，还是从大股东是李默群的福寿堂捞的归根结底，这钱就等于是从李默群手里抠出来的，细细一想岂不快哉。苏三省端了军统上海区那晚，福寿堂货物所在的码头爆炸，损失了好些烟土，福寿堂这货色紧缺到现在都没怎么缓过来，黑市上的烟土价格比正常市场价还要高一些，因此以市场价收购了毕忠良托底的这堆烟土也是求之不得自以为占了便宜呢。 其实宏济善堂这批烟土要转手的消息是李小男透露给陈深的，让他去给毕忠良卖好以进一步获取信任，而李小男在中间做了什么，她没有说，陈深也没有问，估计是有什么后手。 听陈深说得笃定，毕忠良也放心了。这小赤佬杀人不会，赚钱这种小差事却不会办得马虎。 陈深面色并无轻松，从兜里又掏出一支雪茄留给毕忠良。毕忠良接过，藏进衣兜，看出陈深还有什么话没说，“还有什么事啊，小赤佬” “过几天是柳美娜的生日，她约了唐山海吃饭，还在华懋大饭店订了房间，我估计唐山海八成不知道这事。”陈深郁闷地叹了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5章 343搜查毕忠良家（1） 343搜查毕忠良家1 毕忠良闻言略略一愣，很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赤佬，迫于无奈想找自己来讨办法来了。 “啧，挺好啊，人家小情侣的，谈情说爱了一段时间，恋爱谈得差不多了，想办点实在事了那多正常。”毕忠良吸着手上剩余不多的雪茄，不慌不忙啧了一声道，“华懋饭店还是咱特工总部的地盘，在那儿过一夜，那总部上下肯定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柳美娜这一锅生肉熬了那么久，到这晚过去至少也得八成熟了。别说，柳美娜这小心机也不少。” 毕忠良所说倒跟扁头之前的猜测分毫不差，果然行动处里稍微人精点的家伙一听华懋饭店定了房间的事就差不多能猜出来柳美娜盘算的那点小猫腻。 “没有哪个女人在想要争取自己爱的男人时会一点心机都没有，除非她对这个男人并不在乎。老毕，你说他们挺好，可你兄弟我很不好啊”陈深竖眉瞪眼道，忍不住了，自己愁眉苦脸地跟毕忠良这么说就想让这位老大哥给自己想个不惊动唐山海的妥贴法子叫柳美娜的生米一直煮不成熟饭，他就不信毕忠良会乐意坐视唐山海真成了柳美娜锅里的熟肉那么块好肉，自己吃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先叼了去啊。啊呸，什么肉不肉的，差点又被老毕带歪了。 陈深知道唐山海肯定不乐意自己插手他的私事，要是随意出手截胡柳美娜，法子是简单利落，可说不定唐山海还要误会陈深怎么监视他了。如果毕忠良这里没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陈深也就只好拼着被唐山海单方面冷战交恶一阵子的危险亲自上阵棒打鸳鸯，不，是解救良家好男唐小少爷了。 都是道行千八百年修成了精的老狐狸和小狐狸，毕忠良自然了解陈深的顾虑，看清了陈深在自己面前难得流露出的急吼吼的脸色，心里舒坦了不少。想着那还浑然不觉自己要被一个女人小小算计在这方面总是懵懵懂懂有些犯傻气的小小狐狸，毕忠良确实也不太能心平气和让他成了别人锅里的熟肉被吃得一干二净，所以稍一思忖，就很有心情地点拨着陈深，“要是我不在这儿，本来我该好好想想，我和你嫂子还有十来天的结婚纪念日要怎么过了。” “结婚纪念日”陈深狐疑地看他，皱起眉头，忽然想起来了，“你是说” “我记得李主任的结婚纪念日跟我和兰芝还蛮相近的，有一年我们还是同一天办的结婚纪念日宴会。那时都有人开玩笑，是不是我跟李默群要一起结婚纪念了呢，嘿，好像就是你这小赤佬胡说八道惹得兰芝难得发怒要揍你其实我那是第一年来，拍拍他马屁，硬是将我和兰芝的结婚纪念日提前了几天和他凑一起办的，你说那些混账话就是想笑我马屁精”毕忠良笑了笑道。 “我记起来了，是啊，那时候我觉得老毕你用得着为了讨好李默群做到这样嘛”陈深明白过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一拍大腿，“这样就好说了，柳美娜在华懋饭店订房间，李默群这么宝贝唐山海这个表外甥，这种小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很可能会采取些办法先阻止这个约会，比如办个自己结婚纪念日的晚宴什么的让大家都参加那柳美娜的小算盘自然也就泡汤了嘿” “嗯，”毕忠良点点头，一脸平静，“所以不急，等着看好了，万一要是李主任想不起来自己的结婚周年纪念，以你的小聪明，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他的法子总多的是” 这时，门外那个日本看守再次不耐烦地出声催促，粗声粗气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汉语，似乎马上就要拎着枪进来赶人，“喂，话说完了没有我们要锁门了” “知道了，马上走。”陈深答应了一声，朝毕忠良颔首，诚心诚意地比了个大拇指，“我明白了，老毕，关键时刻还是你牛bi，你厉害，小弟我心悦诚服。我们这就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自己保重。” 陈深、唐山海和刘兰芝三人走后没多久，毕忠良就向看守提出要求面见影佐真照，在影佐真照面前主动又交代了一些事实，包括自己的办公室密室藏有一台电报的事，赌咒发誓声明这台电报他主要是用来联络重庆那边的老朋友，以得到军统和ng党的一些消息的，保证从未用此电台做过任何对日方不利的事情，只是怕影佐将军对自己的忠心会有所误会，也还没有做出什么亮眼的成果，因此才迟迟没有向上报告这一事情。并要求影佐真照借此机会，将戏做得更逼真，或者说，造势将场面铺张得更广更有威慑力，自请影佐真照下达相关处分文书，由行动处搜查自己的家。 “更进一步，我认为还可以这样，或者由宪兵队出面更好”毕忠良最后又小声补充道。 “什么”影佐真照嫌他声音太小。 毕忠良就过去在影佐真照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对于毕忠良交代的关于办公室密室里有电台的事震怒了片刻之后，影佐真照平静下来，深深地盯着毕忠良，思量着这个狡猾的中国男人的话里这一次的真实性，也想到了苏三省声称的毕忠良可能就是“熟地黄”的话对方竟然真的有电台能与重庆联系，这会是这个“熟地黄”的又一次垂死挣扎吗可如果他真的不是“熟地黄”呢影佐真照同时考虑着即便按照毕忠良所说的真的能借此诱捕出特工总部和行动处真正的内鬼后，自己是否还应该容许这个三心二意处处有私下动作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但现在嘛，也许这个人还有点价值他将杀气藏进了心里，表面上温言和色，圆圆的眼镜片里，那双小眼睛深藏不露，“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行。不过，毕夫人恐怕会受到一些惊吓，你真的愿意如此办” 毕忠良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我这场戏要骗过所有人，当然也必须包括我的妻子。只希望，影佐将军请涩谷队长带着宪兵队直接搜查我家时，能关照下属对我夫人客气些，不要太惊吓了她。” “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先去行动处找找你那所谓的电台，再去你家里看看。忠良君，就先在这里等消息吧。”影佐真照冷然说完，扬长而去。 当牢门再度关上，毕忠良蓦然坐在了凳子上，神色委顿，充满着浓重的忧愁。此时，他真的有些后悔没有早日退出这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给陈深开个剃头铺子，自己和刘兰芝安生过日子了。但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不管前路希望有几何，他都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走，无论在此过程中还要拉下多少人的性命陪葬，他都得先为自己，为兰芝，挣得这条命。 尽管他刚刚才向刘兰芝保证过，他不会骗她的。 陈深和唐山海送了刘兰芝回家后，回行动处的路上，二人自然地商量起了今日探监毕忠良的发现和疑虑。唐山海也告诉了陈深关于自己来梅机关时李默群派了孙秘书去行动处的事，估计现在孙秘书已经搜到了密室里的东西了。那个密室的机关并不多么难找，一寸一寸地摸查，肯定能有所发现。 “你觉得如何”唐山海率先问道。 “老毕恐怕早料到了李默群会联想到密室有问题，所以不会等着李默群报告影佐真照，我们一走，他应该就会跟日本人说明电台的事。”陈深开着车回答，睨了眼唐山海，“何况，他既然敢在你我面前说，也不忌惮你会跟李默群告密了。” “他竟然就这么告诉了我们关于密室里电台的事。你认为，他真的会寄希望于你我能救他吗”唐山海挑眉。“他在梅机关的待遇你也看到了，意外的好，吃的穿的都不缺，连花雕都有” “也许吧。日本人不像是要罚他，更像是拿他当诱饵，先关着，让下面的小虫子蠢蠢欲动，好上钩露出原形不过老毕本人肯定是想早点出来的。他这么跟我们说，也许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好歹我跟他有点兄弟感情，跟其他人他就更没啥指望了。”陈深冷笑一声，不复在毕忠良之前的温和贴心，他知道唐山海在想什么，“那个重庆的朋友，不想说的他可一个字都没提。你照样没法找出来这个人，揪出你们党国的蛀虫。” 唐山海叹了口气，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蛀虫多得很，就算我能揪出这个，也许还有更大更多的蛀虫没发现。能找出一只是一只吧，我不信毕忠良能把这只虫子捂到死。”他看向陈深，“你的脱身计划有眉目没这两天你要不坐办公室要不成天往外跑，明着说是找安远翔夫妇，其实是在布置吧还没弄好吗” “别急嘛，结果你很快会看到的。”陈深冲他暧昧地一笑，语气轻哄，过分宠溺得让唐山海觉得怪异，不由别过了头，耳尖不自觉地一红，自己尚浑然不察，都被陈深瞧了个分明，惹得后者更加暗暗偷笑，心头窃喜，滋滋生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6章 344搜查毕忠良家（2） 344搜查毕忠良家2 不知道怎么应付的时候，转移话题就是最老套又最好用的招数。 “今晚是你值班吧”摸了摸耳朵，唐山海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问道。既然陈深那边的计划不方便明说太多，那自己这里的计划就要施行了，先跟他打个招呼也好。 “你有什么打算还是说”陈深转头一眨眼，对方起了个话头，他眼里已经明镜一般猜到了什么，不过还是故意凑近唐山海，语气极其暧昧不清，“你有什么欲望” 最近几天大家因为毕忠良的事各自忙碌，难得今日有空终于独处一车说些话，总是谈什么工作大事未免太过浪费这良辰美景佳人尽管陈深并未注意这个时节车外的什么良辰美景，至少佳人在侧，能说点轻松的俏皮体己话那也是极好的，不然总是精神紧绷身心疲惫不得纾解也不利于工作开展嘛。 因此陈深的视线直勾勾毫不掩饰地盯着唐山海看，来了个大眼对圆眼，彼此的身影毫无遮掩地落入对方的眼睛，而且距离也太近了。只要对方自以为不能避开显得心虚多想而保持这一个姿势，再靠近，再靠近一点点陈深能亲到对方的鼻尖痣了 可惜。陈深嘴巴嘟起来，只亲了口空气，有点凉。 唐山海以为陈深玩闹一下就要收手，怎料对方突然起了兴致竟一直没移开目光，而且越凑越近，好像要跟自己比拼定力，或者，还想证明什么决心一般。不再顾忌先动的人就输了这种下意识的直觉，没坚持很久，唐山海偏头一躲，看向车窗外，没发觉或者刻意不去看陈深此时的神色，有些怕见到对方脸上那种淡淡流露不动声色的失落之意。所以也就凑巧错失了陈深嘟嘴吻了一口冰凉空气并迅速收拾好了的怪脸。 “我觉得我们这么对着看，有点怪怪的。”唐山海回头发现陈深仍是那么盯着自己，没再凑过来，忍不住有些心虚道。 “怪吗一点都不怪啊，我就觉得你怪好看的。其实你看我也是怪好看的吧我就不会觉得奇怪。”陈深摇头晃脑一边花痴一边自恋，看着唐山海的视线更加直白炽热，生生把对方玉白的小脸给看到泛红。 世说新语有个小典故说的是看杀卫玠，陈深的花痴之心没那么杀气腾腾，只要能看红了唐山海，便觉无限欢喜。 唐山海红唇一抿，终于受不了地拍了下方向盘，想着自己真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就算以为把话说清楚了捋清两人应该有的正常关系，对方也时常是这般混不吝似真似假的调笑暧昧。 讨厌算不上，喜欢也不对，揍又揍不得，说又说不听，不是一个阵营的战友做不了陶大春那般关系分明的上下级，但目前也不是生死相博的敌人是以无需精心敷衍苦心孤诣去算计下套如对苏三省毕忠良一般，可亲朋至交又谈不上不能像对徐碧成那样随意吵架使性子，这个临时的盟友当下互相还离不开又搞不了避而远之眼不见为净那一套，当真是恼得很烦得很。唐山海这辈子从没碰见过这等麻烦厘不清的人物，越想越气闷，气哼哼之余不自觉鼓起了脸颊，再次羞恼地掀了一个无关的话题，“陈深，看路” 陈深自作聪明又自作多情地把唐山海被自己活活气出来的小表情看作了撒娇，于是自己取悦了自己，心满意足地开腔说正经事。 “侦缉车终于到行动处了，街上没有日本人的侦测天线晃悠了，你是不是想在今晚跟徐碧成向重庆发报”陈深一语道破了唐山海想着的正经事。 唐山海脸色终于平静了，只余怒未消，不发一言，瞥了他一下，那眼神顿时就颇有几分“你都知道了何必非要说出来”的嗔怪之意。 “放心，别说我今天值班，就算我今天不值班，我这个暂时的代处长也一定配合你，好好安排人手值班巡查，保证没有什么人去你那个片区瞎转悠。”陈深嘚瑟地一笑，不忘邀功，甚至大邀特邀。 被看红了脸又看恼了一番的佳人终于莞尔一笑，如春光乍泄，泄进了陈深心里，又催生了好大一片春暖花开欣欣向荣的新希望。 待陈深和唐山海回到行动处，扁头跟张大贵两人着急忙慌地奔过来说处里又出大事了。方才特工总部孙秘书带着几个人直奔处长办公室而来，在里面捣腾了半天，竟然发现了书柜后的一间密室，更要命的是，这密室里居然还搜出了一个电台，收发报功能齐全。孙秘书马上就要带着电台回特工总部向李主任报告呢。 徐碧成神色自然，见到唐山海和陈深眼睛一瞄，就知道了他们今日探监毕忠良的事还算顺利。 陈深和唐山海故作惊讶地去跟搜出来志得意满要带着电台走人的孙秘书交涉，主要是陈深询问怎么回事，孙秘书不大想理睬他，勉强交代了搜查经过，说时间紧迫，李主任还等着这次搜查结果，不给陈深辩解的机会，直接匆匆离开了。 陈深和唐山海两人看着孙秘书一行人走出行动处的背影，习惯性的互看一眼，各自悄然莞尔。本没什么人注意，只是苏三省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中那微妙的默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却在唐山海看过来时，坦然地迈步过去打了声招呼。 稍过些时候，唐山海打电话给孙秘书打听情况，对方说李主任看到了电台大喜过望，立即带着电台去面见影佐将军了，还不知影佐将军要如何处置，满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行动处里快下班时，李默群气势汹汹地乘着专车来到了行动处，要求全体中层干部即刻在会议室集合，所有行动处在岗队员于行动处大院内集中待命，不得有误。这次会议气氛严峻，李默群当场宣读了经梅机关临时紧急批准由特工总部正式下达的关于毕忠良失职兼涉嫌里通外敌的调查令，调查期间毕忠良继续羁押于梅机关的监牢，而行动处第三分队由苏三省带领奉命去搜查毕忠良的家里。 陈深起先听到正式调查令还比较无所谓的态度，直到听见苏三省要带三分队的部分人去搜查毕忠良家里，才勃然变色，拍了下桌子，张口要说话时，唐山海先于他开了口。 “李主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带二分队几个人也跟苏队长一起去看看吧，搜寻证物这种事需要人手够，还得细心，多些人帮忙就多几双眼睛看着。”唐山海温温和和地提出建议。 李默群点点头，“那也好，你就跟三省一块儿去。” 徐碧成也想开口要跟着唐山海，被后者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拦下来了。想来也是，这么个开会的严肃场合，自己不能仗着唐山海和李默群的后台总是公然提要求，李默群表面不显，次数多了难保心有不悦，就安静低首，没再说什么。想来查抄毕忠良的家，苏三省不至于会对唐山海说些不相干的，特别是，关于曾经自己在萧老师出事当晚碰见过她的事，不管苏三省知道了多少，至少应该还没到可以坦然告知唐山海的地步 柳美娜作为档案室主任，也算得行动处的中层干部，开会时听到李默群宣布的毕忠良的调查令不像平日那般作出震惊又八卦的神色，倒不是她预料到什么，而是她对毕忠良等人如何全无关心，近来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唐山海身上，此时也只是沉静近痴地盯着唐山海瞧，并无其他举动。 陈深铁青着脸按捺住情绪。但是李默群盯着他的脸，“陈深暂时待在行动处，在苏三省和唐山海去毕忠良家搜查回来之前，哪里也不准去，一分队全部人都留在行动处守卫，有谁不在我唯谁是问” 这话一下子戳破了陈深的心思。陈深原本打算会后就直接溜去毕忠良家，起码以私人兄弟的身份陪着刘兰芝，搜查不搜查的，行动处的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会太放肆。这么一来，陈深无法出行动处，只能寄全部希望于唐山海了。 如今李默群大权在握，紧盯陈深，巴不得他出点错处。纵然有千般不愿，陈深哪里能真的跟李默群杠上。唐山海余光几次示意陈深，希望陈深暂且忍耐，不要太冲动。 苏三省和唐山海坐在吉普车上，身后跟着载有十几个人的军篷车。 “毕忠良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估计也不会放在家里。他很爱他的夫人，当着夫人的面行动处的公事都很少说，何况如此隐秘的东西，怎会藏在家中”唐山海看了看车窗外，突然开口。 苏三省和唐山海一辆车上一起去毕忠良家，心内雀跃正美滋滋着呢，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太突兀，而只是垂了眼睛盯着对方随意摆在腿旁素白纤细的双手细细咂摸，冷不防唐山海说话，他听了听才反应过来。 “唐队长是不想太过惊扰了毕太太”苏三省问道。 “大家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总不会以惊吓妇孺之辈为乐吧我们与毕忠良的恩怨是一回事，但是面对他的家眷那又是另一回事。苏队长以为呢”唐山海回头，目光清冷，语气矜持。 “我都听唐队长的。如无必要，谁愿意没事去欺负女人呢”苏三省点头称是，末了轻叹一声，“其实，我知道的，唐队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哪。” 唐山海略带惊讶地回望过来时，只看到了苏三省温和专注的微笑，不带一丝常见的阴霾沉郁，看得唐山海心头一跳，不由想到了陈深之前盯视自己的目光，于是别过了脑袋，仿佛窗外的风景很值得看。 初夏已至，光轻风暖，褪去了沉重的棉袍，上海的俏女子们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夏装旗袍，拧着婀娜身段行走在绿意渐浓日光渐热的街头，路边服装店铺橱窗里挂出来的衣裳颜色款式都一日比一日艳丽新鲜，叫卖的街头匠人货郎之类的也由于天气晴好声音都欢快了几分 即便目力所及不过只是些寻常的街景，唐山海也觉得，那也都比自己要好看啊，怎么一个两个的今天偏偏都喜欢盯着自己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7章 345搜查毕忠良家（2） 345搜查毕忠良家2 毕忠良的家里。 二三分队的人员没有全体过来，抽调的当值人手总共加起来也就十几个。进入毕忠良的花园别墅之前，唐山海在门前一反常态强调了纪律，声明是搜查不是抄家，不准乱翻东西随意吞没物件财产，不准对毕夫人不敬恶声恶气，嘱咐大家走动时尽量安静小心。 是以，这些人进门时除了遭到了“深深”和“海海”这两只猫主子龇牙咧嘴的“欢迎”仪式，其他的行为都进行得井然有序，家中的物品被人细细翻找，但最后都又会被小心摆回原位，没有造成日常搜查平常人家时会有的那种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的景象。 苏三省楼上楼下地统领负责搜寻工作，唐山海就一直在楼下大厅里陪着刘兰芝说话，尽量安抚。两只猫喵喵地叫着在他们脚下打转，无人有心去理会它们。 “山海，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刚刚见过忠良还什么都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总部就发出调查令了呢陈深呢，陈深去哪儿了”刘兰芝懵了好一会儿，才听懂唐山海什么意思，拿着唐山海递过来的特工总部盖了几个大红章的调查令，六神无主，全身抖索，紧抓着唐山海的胳膊，眼泪就不由自主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唐山海面色一沉，还有些微的愧疚，他再次耐心解释，柔声抚慰，“嫂子，这就是走个流程。刚刚从毕处长办公室的密室里搜出了一个电台，日本人肯定要他解释的。调查令下来，就是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搜完了，没发现什么我们就会走的。毕处长也会没事的，你不用着急” “都下文书了我还不着急啊山海，你别骗我，你跟嫂子说实话，我们家忠良是不是危险了是不是啊，你说啊”刘兰芝提高了声音，双目含泪地盯视着唐山海，神情中含了些无意的埋怨之色。 唐山海微垂了眼眸，“嫂子，现在真的没有定论。你信我” “我要见陈深，你让陈深过来”刘兰芝不再看他，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口气冷然了一些。 “陈代处长现于行动处奉李主任之命留守，我们没回去之前他不能出来。”苏三省下楼来时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插话道，语气透着惯有的冷硬。 唐山海瞥来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但是已经晚了，刘兰芝豁然睁圆了眼睛，转头看苏三省，又回头盯着唐山海，语气越发着急，“怎么了把忠良抓起了，你们还要对陈深怎么样啊什么叫不能出来陈深他怎么了啊” “陈深没事。他下班了就会来这儿的，赶都赶不走，嫂子你别急。”唐山海露出比往常更加乖巧可人的笑容，想要让刘兰芝不那么担心。 “山海”刘兰芝擦了下眼泪，紧抓着唐山海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有一些支撑，“陈深可不能再出事了，不然，我们家忠良可怎么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前还说总部没有正式文书，忠良会好好的，现在又说什么电台，总部出了调查令，忠良他会不会” “影佐将军没有论断之前，我们都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吗，嫂子毕处长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唐山海拍着刘兰芝的手，一边安慰一边又送了个眼神给苏三省，让苏三省先去楼上仔细搜查，不用管自己。 苏三省点了点头，只得去楼上。 如果说毕忠良会在什么地方藏东西，书房卧室这些是重点搜查的地方。因此这两个房间里的人也是最多的。 苏三省信步走到了书房里，几个人一本书一本书翻着，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拿出东西看。有个人从书房那张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盒高级雪茄，看起来尚未用过。搜查的人嘴馋似地拿起一根雪茄闻了闻，抬头看到苏三省冰冷的眼神，不由一窒，赶紧放了回去。换了往常，搜家时碰到这种好东西，这些人都会随手放进自己口袋变成私有。不过这一回不同，他们搜的是毕忠良的家，兼之有唐山海的再三叮嘱，没人敢造次，顶多馋一下。何况，毕忠良虽说这次情况有点不妙，谁能保证就一定不会被放出来东山再起呢，那苏三省也差点出事最后还不是好端端回来继续阴沉着脸当三分队队长了 “等等。”苏三省看到那盒雪茄，眼神一凝，直接拿过来看了看。“这雪茄怎么看着跟唐队长的有点像呢” 在一旁翻书的阿明是二分队的人，这时听到苏三省说话，小意抬眼看了下，马上搭话道，“嗨，那不就是我们唐队长送给毕处长的嘛唐队长来了之后，可是送给了毕处长不少好东西呢，什么雪茄洋酒的就没断过吧那酒柜子里好几瓶洋酒都是唐队长送的，也就是毕处长一般只爱喝白酒，不然唐队长要送得更多” “毕处长还真是会享受”也很会占便宜。苏三省嗤笑了一声，内心有股不忿的酸意，看着那盒雪茄，慢慢合上了盖子，坦然抓在手里，一把揣进了大衣口袋。 阿明看了看，旁人也看了看，没人敢出声提醒唐队长的嘱咐。苏三省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拿毕忠良家的东西，他们这些小喽啰除了干看着还能干嘛，既没有那个底气也没有那个管闲事的心力。 阿明翻完一本书就放回一本书，严格依照他们家唐队长的吩咐，不敢弄乱。翻书主要是看看其中有没有夹杂什么隐蔽的书信纸张等，或者有无表面异常的纸张。 书桌上东西都没弄乱，几本杂志，练字帖，仿古青花瓷的笔筒，墨玉镇纸，以及一张做工精致的玻璃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笑容纯良漂亮的小女孩。苏三省猜想那应该就是毕忠良据说早夭的女儿了。他先拿起那些字帖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样，笔筒倒出来看看，几支看着价格不菲的狼毫笔和两支纯银钢笔啪啦落到桌上，滚了几滚，苏三省没管它们，只顾反倒着去看笔筒里面，内部光滑如镜，釉色晶莹，只是靠近底部的地方光线太过昏暗了，有些看不清。苏三省就着让人拿了支手电筒照进去仔细看，没有一丝缝隙，表面很平滑，再伸手摸摸，也是一样的触感，并没有什么机关或者任何凸起的地方。 苏三省将笔筒一扔，旁边人赶紧把散落在桌上的笔都收起来放进笔筒，摆好，恢复如初。 摆着笔筒时，那旁边的的相框不小心被碰倒了，苏三省眼睛看了过来，下属扶着相框要起来，苏三省手伸过去，貌似无聊地拿过去看。 就是普通的照片和相框罢了，能有什么呢下属看了苏三省一眼，不以为意地继续小心翻查别的物品。 忽然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多人齐齐的脚步声同时踏进了这座小楼。 不待说什么，苏三省眼睛一跳，放下了那相框扔在桌上，一只手摸向腰间手枪另一只手以手势招呼了几个人下楼察看。 “奉影佐将军的命令，我带人过来查抄毕忠良卧室书房的一些可疑物品，请唐队长和毕夫人见谅。” 涩谷小队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倨傲地响着，稍显生硬的中文令他的态度更显强势冷酷。苏三省还没下楼已经听到了涩谷的话语。 “这命令来得突然，影佐将军不是叫李主任让行动处先来搜查了吗”唐山海向涩谷行了个礼，神情疑惑。 “唐队长放心，我想很快李主任会有电话过来的。可能影佐将军事后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行动处毕竟原来一直是毕忠良管理，交给我们来更放心吧。那我们就开始了。”涩谷笑了一笑，有些旁若无人，手一挥，十几个宪兵队分成两队四散开往楼下和楼上各个房间而来。 原先在毕忠良家搜查的行动处人员听到了涩谷的传令，立即都不敢有大动作了，任由日本兵毫无顾忌地上来乱翻乱找，原本还算干净有序的家中在他们的胡乱搜查下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了如台风过境一般的满地狼藉。 唐山海之前的嘱咐只能限制行动处的人员，哪能制约得了这群无法无天的日本宪兵队。说了只会让刚愎自用对中国人向来刻毒有加的涩谷更变本加厉吧。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刘兰芝经唐山海好说歹说地劝抚刚刚安稳下来的情绪又迅速地惊惶起来，眼睛发红，眼泪只怕是没断过。她没法阻止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在自己家里横冲直撞，只能如此无力地指控着。 “嫂子没事他们不会怎么样的，只是按照影佐将军的命令行事”唐山海让刘兰芝坐在沙发上，自知这些安慰的话是如何无力又不能不这么说。 “山海，我我还想见见忠良，我想见他，我怕”刘兰芝再次握着唐山海的双手，六神无主，双眸含泪，充满祈求。 唐山海满是为难之色。且不说他们刚见过毕忠良没多久，就是没见过，现在要第一次见毕忠良，也是不可能了。刚搜出了秘密电台，影佐真照指不定怎么发怒，对毕忠良的处置当下明显是升级了，再去求影佐，那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们见毕忠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