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据说碧游宫那位精分了》 第1章 楔子(修) 万仙阵破了。 一身狼狈的通天教主也被鸿钧道祖带上了紫霄宫。 众人都为此庆祝,仿佛随着截教的覆灭,西周的胜利已是唾手可得。 可不就是唾手可得,西周是天命所归,这谁也阻止不了,那想改变的如今已是阶下囚,再无法兴风作浪。 十二金仙这般想着,同时却仍心悸不已。 对那位敢于单挑四圣的小师叔,他们是畏惧的没有人不会害怕,便是准提那般高高在上的圣人怕也恨不得他们那个小师叔永囚紫霄出不得。 如何不畏惧 上清通天教主,有着冠绝其余五圣的实力,偏其是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为人又是野心勃勃,傲慢不已,便是对着同为圣人果位的接引准提两位道人也曾有毁人道场碍人缘法之举。 若非如此,接引准提两位圣人何须涉足这封神大劫,无非是为了一了因果矣。 太乙如此想着,暗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然不论他心中作何想法,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始终是对他这小师叔忌惮不已,通天教主曾失心疯似的意图重立天地,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面对通天教主这般狠辣决绝的手段,太乙也隐隐后怕得很。 到底这洪荒之中,敢于明面上跟天道作对的,他这师叔也算是万古第一人了。 不过这一切都结束。 他这位忤逆天命的小师叔已经彻彻底底的输了,截教成为了过去,通天教主这噩梦般笼罩在阐教众人头上的阴影也已经消散,作为胜利方他们无需去记住这样的过去,也不要再去想通天教主这个失败者。 不要再去想了。 心底反复提醒着自己,太乙随着开战起始终紧绷的身体终于是放松了下来,恢复了他作为阐教二代弟子的仙风道骨,他招来座下弟子哪吒,令他辅助姜子牙攻城,自己则与同门一齐围剿截教余孽。 这头云端,元始与老子并肩站立,下面横尸遍野,大概是这次死于万仙阵的截教弟子数量过多,道行不成化作灰灰的更是多不胜数,这怨气凝聚而来竟是有冲天之相。 将一切揽入眼中的元始天尊冷哼一声,便出手化了这将将成型的怨灵,冷清清的眸子扫过那些正被自家门下正竭力围剿着截教弟子他素来厌恶截教那些搞得天地乌烟瘴气的弟子,只恨不得亲手将之灭个干净,但此刻他却只感觉到意兴阑珊,便是偶有一二漏网之鱼,他也无心追究。 截教终于灭了。 这般想着,那些萦绕着道心上的暴戾渐渐消散了去,元始只觉得心头一轻,竟是由此想到了他那固执到撞得头破血流也决计不回头的弟弟,心中既是怒,也是悲,未了却是一片空落落的。 元始想,是该给他点教训的。 但偏偏心中老大不得劲,元始不解,眉宇间也带出了点神色。 “二弟,可是后悔了” 老子的问话拉回了元始的思绪,在看向老子的那一瞬,他想了很多,等要开口时,元始却只是摇摇头“通天他咎由自取。” “你真作这般想”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老子说的却是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唤通天有多久了” 多久了 元始默然。 其实不久,不过是从分家那天始,比起他们相互扶持度过的漫长的岁月,真的一点也不久。 但也很久了,久到他们已经疏远的只能互相称呼一声道号。 通天好、元始罢,那不过是个道号。 本这世间就没几人有资格称三清本名。 “为兄只怕你连自己唤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子的话说得甚是平淡,但元始却不知如何作答,大概他也没想过老子会如此问。 太上、浮黎、玉宸。 那是他们的名,却除了他们彼此,人世间再难有人有资格如此唤起。 元始心底这般想着,老子话里的意思他自是明白若我们连彼此都否定了,甚至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名字,真如通天那句不复盘古氏之名 可世人皆知玄门三大教主是老子、元始、通天,他们早不复盘古氏之名了。 元始皱起了眉“弟弟不认为弟弟错了。” 恍若未闻,老子仰头望着天之尽头,试图望穿那天之极直达混沌深处的紫霄宫,他道“万仙阵布下前,玉宸曾私上兜率与为兄说了一句话他始终是玉宸,却永远不能是玉宸了。” 不能是玉宸 有一瞬,元始在恍恍惚惚中觉着,大概这一辈子他都是再也见不到他那个混账非常的弟弟了。 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 “通天。” 叹息在这承载了万古寂寞的紫霄宫里清晰非常,道祖甚是无奈的看着他最疼爱的弟子通天跪在大殿中央,束发的冠早在打斗中不知跌落何处去了,青丝便这么散乱的披着,全没圣人该有的仪态。 “西方大兴,是定数。” 殷红的血在衣裳上头氤氲出一团又一团深深浅浅的红,这身原该是张扬的红衣此刻显得格外的凄厉,早前被自己长兄一扁担打伤的额角至今没有愈合,仍有血沿着眼角面颊留下,滴滴答答落在紫霄宫白玉石砖之上,通天却恍作未闻,执着的仰望自己的师尊,他是不服,这般结局如何能服 “若西方的大兴源自于天道补偿,弟子敢问师尊,西方因龙汉初劫贫瘠而有所偿,那北俱芦洲的因果又从何算起” 昔日不周折,女娲受命补天,砍玄龟四足以撑四极,只是这玄龟本是天地得道灵物,不造杀孽却无辜身亡,枉死怨气由此凝结成煞,萦绕于北俱芦洲不散,至此北俱芦洲荒芜便更胜西牛贺洲。 既然西方的补偿由此而来,那北俱芦洲上的生灵又何其无辜 这个疑惑由来已久,通天也是不解,只是面对着已然合道的道祖,他却无法问出口,只能多多教化于避居北俱芦洲的妖族,寥尽作为一个弟子代师教化的责任。 既为人师,是容不得门下弟子被天道如此算计的,偏他却只得眼睁睁看着西方二圣强行度走三千弟子,通天教主终究是忍不住了。 “西方大兴,兴的究竟是西方,还是他接引准提的西方教” “天欲西方兴,定数如此,封神避无可避。” 通天抿唇不语,却是执着的不愿移开视线分毫。 “弟子不服。” “便无西方大兴,也可有北方乃至于南方的大兴,无论谁兴谁亡,封神无可避免。” “天教截教亡,师尊您让弟子如何服” 道祖淡淡道:“为圣者理因如元始,奉天而行。” 深色的瞳孔几乎随着道祖的话语紧缩,通天悲道,“顺应天意,好一个顺应天意,当真是我的好二哥,这万万年的兄弟也不过如此。” 天欲我截教亡,你顺天而为,天叫他西方教兴,你也顺天而为。 好,真的好得很 道祖未语,没有警告也没有呵斥,只是静默的望着他最小的也是最疼爱的徒弟。 通天此时的形容真真狼狈至极,甚至因多番打击,面容悲戚,竟有几分癫狂之相。 在通天不曾留意的瞬间,道祖精致的眉宇叠起一丝涟漪。 上清,玉宸。 盘古这位开辟了洪荒大陆的强者把他所知的、最贵重的字给了他这个最小的儿子,他原就该是最耀眼的,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真是不应该啊。 恍惚中,他想起了些往事,在盘古弥留之际,他也曾远远的看到过刚刚化形出的三清如今洪荒之上威名赫赫的三清,在当年也不过是三只大小不一的清气团子。 孱弱。 这是他对盘古子嗣的第一感觉。 那时他便想,这样弱小的存在真的能支撑起盘古遗留下的这片洪荒吗 道祖承认自己怀疑过,但他的小徒弟用行动给了他一个答案天地六圣里唯一一个敢为众生留截生机的圣人。 盘古愿为洪荒而道化,你通天是不是也要顺着你爹的老路为众生拿性命跟天道怼 对通天,道祖不是不气的,不是不想给他个教训,可终究他还是没忍住那份心软,道祖缓步走了台阶,紫色衣袍落到了白玉无瑕的地面上,拂不起半点尘埃,这位洪荒最尊贵的人俯下了身,用手抹去他心爱的弟子额头的创伤。 “疼么” 许久不曾听过如此询问,那些存于回忆里的旧事被翻了出来,通天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固执抬头望着他的师尊,摇头不语。 “那可知错” “弟子无错。” 对上自己徒弟理直气壮的眸子,道祖真真是无奈。 他这徒弟天生是个能惹事的。 昔年巫妖大劫方结,接引准提二人以缘为名,掠走巫妖二族族人上百,两族各方求助,但连身为妖族圣人的女娲也只能在天道要求下装傻充愣,也只有他这徒弟,为着那些齐齐跪在碧游宫门口哭求的弟子,一人一剑揍得那二人形如狗犬四处逃窜,颜面无存。 最后还是打着劝和名义实际上有空就偷偷补两刀的老子拉住了人,才没叫通天劈了准提三尸。 但须弥山却是在三圣争锋里头毁了个彻底,这是通天与西方教的因。 封神便是天道要通天为此偿还的果。 因果循环,准提有如此算计,于天道看来是应该的。 加之通天意图为众生截取生机 天所不容,众生共伐之。 “真不知是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该骂你一顿”道祖一叹,看着小徒弟低下头不再看着自己,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徒弟柔软的发顶,“通天你说为师应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 对这个弟子,道祖也是头疼,他这小弟子的世界着实是太过的分明了些,性子也过于率直,远不如他的哥哥懂得圆滑处事,像这次的教义之争,要他评断,实际上这阐截两教教义本就殊途同归须知修仙道者,掠夺天地灵气为己用,若真顺应了天道就该自己找把刀抹脖子才是正道。 元始那个阐明天意本质上说的就是要人学会摸透了天道的规律,然后绕开天道钻空子。虽然元始表达的是委婉了一点,但本质就是那么个意思,偏他这小弟子就是学不来他哥的狡猾,还非得宣誓跟天道说要截取生机逆改天命,如此直白的话就算作为道祖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了。 想到这,道祖心中又是一阵无奈。 “竟不知当年这般纵着你,是不是错了。” 终了,道祖仅此一句。 闻言通天心中一酸,压抑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师尊无错,弟子也无错,错的本就是” “通天,慎言” 这句话已是当得疾言厉色,道祖阻了通天即将出口的狂言,见通天面上明显的不服,他又道:“既不知错,便给为师去偏殿面壁去,想清楚自己到底错哪。” 通天不语,却未动。 见着通天如此,道祖心中忽而有了一丝疑惑,通天虽叛逆得很,却也个尊师重道的,断不会跟他杠着来,转念他又想起了前事,对这个他自己一手教养的弟子,他是很了解的盘古三子,通天最类其父,是如何也生不出毁灭他父神心血另立天地的想法。 偏偏这些不可能,通天给做全了。 “通天,封神期间你去过哪里见过谁” 瞳仁中浮过一丝迷茫,通天想了想,肯定道“弟子恪守师尊训言,除却两次前往界牌关外,再无外出去。” 没有去过哪 道祖这般想着,自三尸斩尽之后已经平静了很久的内心,忽而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隐隐觉得有何处极为不妥。 摁住那些无边际的猜想,道祖定定的看着自己弟子面上的不服,良久问道“盘古之言,你可记得” “弟子记得。” “如此,你此前行径又是为何” 为何 师尊这句话萦绕在耳边不去,乃至于他神思不属时仍旧不断回想起。 由此,他仿佛是做了个梦,一个很久远前的旧梦。 那还是天地初定后的事情。 当时天地尚未有一,未曾演化出众生万物,但他的父亲却已走到了弥留。 于是心有不甘的父亲将自己元神合着天地至清之气化为了三份。 于是这天地间便有了他们三兄弟 太上、浮黎、玉宸 盘古对长子说。 “太上,替吾爱这众生。” 于是他的长兄,学会了大爱无情,终是太上忘情。 盘古对次子说。 “浮黎,替吾守这天地。” 于是有了阐明天意的阐教,顺应天道演化万物。 这天地,这苍生,已尽数被他的父亲托付给了他的两位兄长,什么都有兄长担着,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他去承担,于是那个还不知道未来的他便想,如此我便守着我的兄长,与兄长一起承担吧。 冷眼旁观着的通天忽而想笑。 如果你知道,这万万年的兄弟情不过如此。 你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隐隐约约的旧事不断在眼前回放,隔了层迷雾叫他分不清究竟是黄粱一梦亦或是往事重回。 可是圣人是没有梦的啊。 眼前发生的叫他迷茫,像似身在局中不知前途的人,又似一个通晓前因后果的旁观者,看着事态发展的脉络熟悉有觉得陌生。通天似乎遥遥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说着什么模糊的字眼,不似是此间人,可这里还有什么人 这场迷梦的最后,是一阵清风,他的父亲在他离开前笑着对他说。 “去看看吧玉宸,算为吾,陪这片天地直到最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一章(修) 小火苗正为了灼烧那相对它的小身板面积不成正比的大铁炉而奋斗着。 其精神值得勉励,不过在场的一人一团子显然都没这么想去做。 “火候正好。” 第三次确定无误,太上才慢悠悠的往炉里投了一株青葱嫩绿的“草”,小火苗颤了颤没引来这白发青年丝毫的注意,他瞥了眼一旁正飘来飘去半点待不住的小清气团子。 “玉宸” 这一嗓子神似定身咒,团子瞬间定格住了。 十分怀疑父神在分配属性点时把他跟浮黎两人的好动属性全数塞给了这个幼弟,太上道:“此前你应承了为兄什么” 才过多久就忍不住上蹿下跳了。后半句话为着幼弟的自尊心太上忍了很久才没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太上才听见自己幼弟那道稚嫩的嗓音响起。 “为什么就一定是玉宸在动呢” 太上挑眉,又听幼弟道:“明明是风吹的。” 环视周围的四栋墙,以他还没瞎的视力观察,完好无损。 “哦” 重新将目光落在这个幼弟身上,团子似乎也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团子抖了抖,又理直气壮道,“大兄,不是玉宸待不住,是你炼得太久了。” 太上表示自己是一个善于聆听的好兄长。 “明明就可以让火大一点,您就是故意的。” 团子说完立马往后滚了几圈,快到门口发现长兄没有动弹的意思,对比了下逃跑与停下之间的下场,团子识时务的选后者。 “故意玉宸是认为一把火烧过去才叫合适”太上问。 团子看着炉子里自丢进去后就没发生啥变化的“草”,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慢,才不会出错。”太上看都不看炉子,盯着后脚就要跑路的弟弟训道,“是玉宸你的性子过于急躁。” 不,大兄你那才不叫慢工出细活,你那明明就是龟毛。 团子试图去瞪他的兄长,但可惜他暂时还没这功能。 不过作为同源兄弟,太上还是很成功的接受到了幼弟的想法,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微眯,目光幽幽。 被兄长瞅着自己的眼神悚的又后缩了缩,近乎贴到门缝上头里了,只听长兄道,“过来。” 团子断然拒绝了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美好的提议。 不等太上再说什么,只听碰的声,房门被推开了,那只团子便跟脱线的风筝般朝着自己飞了过来,太上眼都不抬一下的揪住眼看就要撞到炼丹炉上的幼弟,目光顺着跌落地上疑似隔音用的符咒移到还站在门边保持着推门动作的另一个弟弟身上。太上道,“有事” 浮黎先看了一眼大兄手里抓着的团子,却不说话,跟太上使了个你懂我懂就不让玉宸懂的眼神。 太上也回了一个眼神。 两人像是达成了协议,一同望向了幼弟。 团子并未发现之前两个兄长眉来眼去打的官司,他在对比过自身的小身板跟兄长的八卦炉间的比例后,想到砸上去后的感觉,不由抱怨道:“长兄也不说声。” 结束眉目传情这一活动的太上轻飘飘给了幼弟句,“我记得,方才有让你过来。” 好吧,你是说过。 团子不说了,团子生气了,团子默默挣开他大兄飘到另一个哥哥跟前,对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是一顿乱蹭。 其动作相当之豪迈,蹭到浮黎束发的冠都歪斜了,于是团子听到自己哥哥冷冰冰的嗓音。 “玉宸你的礼仪呢” 毫受冷空气影响,团子欢快的跟自己这个最注重礼仪仪态力求做到一丝不苟的强迫症哥哥打招呼,“我这是在打招呼啊。” 论气团子打招呼的各种表达方式究竟合不合礼仪。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手脚。 还是极想纠正幼弟这种欢脱过头的打招呼方式,浮黎道,“等化形了便不可以见人就扑。” “哥哥也不可以” “可以。” 微妙的迟疑了一瞬,浮黎警告道,“见谁都扑这成何体统玉宸,你有在听吗” 化形啊 一个劲盯着自己哥哥俊美雍容的脸,团子满脑子想着自己化形后的模样,也不管浮黎说了什么都胡乱一气应承下来。 分明就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浮黎脸色更冷了,想到自己的正事,干脆一个袖里乾坤便将幼弟收了起来,回头继续教,他就不信掰不回来了。 心底盘算着往后怎么去教,浮黎跨进门来。 “长兄这法子看来也不行。” 随手灭了炉子的火,太上摇头:“聊胜于无。” 诚然他还真的没在炼丹,原是打算借此磨砺弟弟耐心的,但一看团子这各种蹦跶算了,好歹蹦哒的范围是这屋子里,没跑外头闯祸。 “如此无定性,何时才化得了形。”浮黎皱着眉,越想越是忧心忡忡。 要说化形也真的是一个妙物,它不是说你到了境界就一定能化形的,化形这活需要灵感。而灵感来了,就算刚刚天仙也可以化形成人,而没有灵感的话 君不见北海那只有大罗金仙修为的玄龟至今都还背着一只乌龟壳。 自然,化形这种事还真不是修为越高就越好了,须知化形是要渡劫的,而实力的强度跟雷劫的强度成正比,修为越高化形就越难,这是洪荒无数生物用血泪实践出来的铁律。便是三清,若真到了大罗金仙乃至于更高的级别才化形,那就算天道是他们亲爹会偏心到了极点,把后门乃至于后窗都打开了,意思意思的大罗金仙雷劫跟天仙的化形雷劫也不存在可比性。 当然,最让两人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毕竟太上手里头不还有一个媲美号称防御无敌的“乌龟壳”天地玄黄玲珑塔,大不了到时借这后天第一功德至宝给自己幼弟装大乌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兄弟不需要计较这些,可若是连化形的机会都没有 那乐子才叫大。 这头浮黎为着弟弟各种操心,那边玉宸却没心没肺。偶然关注一下袖子的浮黎看到这状况,只觉额头又一阵抽痛。 弟弟永远不省心,怎么办。 太上对这状况却是见怪不怪了,“指不定玉宸睡着睡着便可成圣了。” 呵呵,你继续。 浮黎甩了他哥一脸冷漠表情。 太上略有些尴尬,“作为长兄我也很关心玉宸的。” 就你没资格说这话。 大概是从浮黎眼中看到了名为鄙视的意思,太上略心塞的摸摸鼻子,他信奉无为,下头的浮黎却是个爱操心的,明明他比浮黎早一瞬诞生,偏偏在浮黎跟前没什么长兄威严。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靠谱。 浮黎继续用眼神示意。 太上所修之道,叫做无为之道。 无为者,当令世事顺其自然发展,不横加插手。换个接地气的翻译就是:有事你干,有锅你背,有啥都是你往前冲,我就一边看看不说话。 这思想其实蛮耍流氓的。 偏太上喜欢,并以此为行事准则不用管的绝对不管,要管的能不管就不管。 于是在管弟弟上,太上也是如此,能少多少就少管多少,在下头两弟弟们没化形时,刚刚化形的他就直接把弟弟们圈在昆仑后山的水潭子里,左右不至于被一阵风吹走就可以了。 也因着他这举动,浮黎不是一次谴责玉宸的多动症纯粹是幼年经历给憋出来的。 显然也想起了这事,太上决定挽回下他濒临破损的长兄威严形象,“之前确是为兄疏忽,当务之急还是玉宸的问题。” 听得太上如此说,浮黎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玉宸无法化形,这的确怪不得长兄。 “玉宸境界修为都不差,按常理早该化形了,如今有此状况,只怕是因为那件事了。” 浮黎眼神跟着暗沉了下去,“大兄的意思是” “为兄也只能这样猜测了。”太上叹息,“玉宸缺失的本源,如今看来是为兄想的简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二章(修) 要说太上跟浮黎所说的事,却要往开天时讲起。 若是用现实些的话来解释盘古的开天辟地,这可理解为作为一个有大道做靠山、有冠绝三千魔神的实力做后盾,盘古他稳妥妥是一个生来就全方面碾压他其余的三千个哥哥的人生赢家,而这个人生赢家独孤求败多年,在经历了各种空虚寂寞冷后,他老人家决定友情客串一回房地产开发商,要建一个集休闲娱乐于一体的洪荒小区楼盘。为了这一崇高理想,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就把混沌这片未开发的土地给征用了。但征用就征用呗,大土豪的各种任性搞事情那是人家的生活情趣,同样是大道亲娘生但事实上跟后娘领养没区别的三千魔神本来是没意见的,可问题是这块土地它并不是盘古的私有财产啊,混沌是三千魔神的公共财富啊。 就算他们在大道眼里连根菜都不如,你盘古也不能一句话就把他们最后一点点遗产也抢吧。 不带这样欺负人。 以上是三千混沌魔神的心声。 于是长期处于被压迫状态下的混沌魔神们反了。 于是心怀鸿鹄之志要搞事情的盘古也不开心了。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他们共同的母亲大道发话,既然都不满意那就打吧,谁赢听谁的。 这很明显就是偏心眼,但混沌魔神们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这轰轰烈烈的打土豪运动便由此展开,而作为盘古自然要镇压一切反动势力,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元会里,以三千魔神为首的混沌钉子户们与开发商的盘古斗智斗勇,其架势简直不死不休,堪称资本阶级与无产阶级斗争的典范。 然而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所以在两个对立阶级的斗争后期也出现个别的和解的情况有小部分的混沌钉子户幡然醒悟,意识到自个的小胳膊小腿暂时掰不过盘古开发商这根大粗腿,原本的无产阶级奋斗人士在盘古资本家给予了优厚条件后,选择向恶势力低头,不,那叫暂且蛰伏以期来日。 此类混沌魔神以未来的天道第一人鸿钧为代表。 正是因这出招安事件,当时没脑子犯抽到将怼盘古奉为毕生目标的混沌魔神成功取得了盘古许诺的回迁补偿,开创先河的第一人鸿钧更得大道奖励造化玉碟一枚。 有鸿钧如此典例在前,后又有盘古开发商许诺这洪荒花园小区绝对比各种贫瘠的混沌黄土地更高端更新颖,因此更多混沌魔神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回迁政策。 由此洪荒成功开辟。 但因为新手上路难免有翻车危险,盘古一个不小心便被自己造出来的天道弄翻了车。 要说这天道也是有来头的盘古在建设洪荒小区时一个脑抽,想着要废物利用便将那些个死于争斗的兄弟姐妹们的残念拼拼凑凑整出了个天道当物业,也就是说天道其实是死去的混沌魔神们的整合体。 混沌魔神因盘古而死,能不对其深怀怨念吗 虽然盘古有留后手将其所有意识尽数抹去,却漏算了罗睺这死敌插手带来的变数,天道竟是潜意识里怨恨盘古,于是在盘古开天虚弱的关头暗算了把,盘古由此彻底身陨道化万物。 天道既是由混沌魔神而来,本质上也如盘古所期待的足够冷血,也足够无情,便是对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下起手来也毫不留情,因而刚搬进新小区以为往后生活水平会直奔向小康的各位混沌魔神开始被天道各种暗算抹除。 三千魔神代表着大道五十,盘古在混沌时砍了一大茬凑出正是天道四九,而这遁逃的一,其实就是后来跟恶势力低头那一撮混沌魔神,因此天道若想圆满,必屠戮这余下的混沌魔神。 这也就随了盘古所愿 洪荒世界必将属于洪荒生灵。 阳谋之所以是阳谋,因为这无法拒绝,而天道是无法拒绝盘古给出的诱饵,它渴望着圆满,因此不得不顺了它最大仇人的愿望,设计混沌魔神为洪荒的统治权而自相残杀。 混沌魔神也许知道天道的算计,但也是财帛动人心,你想啊,在你只拥有一块贫瘠的土地时你确实不求啥,但突然天上掉馅饼,农民翻身成地主,你有房产了,然后又有人告诉你这个小区的主人在建造小区的时候把自己玩没了,现在这个小区是个没有主的,而你作为这片土地的所有权人之一,如果你干掉其余的继承人你将得到所有的产业,问,穷怕了的你还忍不忍得住 盘古抛出来的阳谋天道无法拒绝,天道抛出来的阳谋混沌魔神也无法拒绝。 其实当外部压力消失后便会开始内耗,这也是历史规律,混沌魔神窝里斗的出现一点都不值得意外,天道是这么认为的,它会放纵混沌魔神相斗也是因为混沌魔神们互殴跟后世代表着洪荒聚众打架水平最巅峰的赤明劫和封神劫里代表个人战斗力巅峰的圣人之战并无可比性,就是不久后那神似野蛮人群架的龙汉劫在杀伤力上也甩其九重天。 所以只是暗搓搓添了把柴的天道对此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也由此,洪荒第一次混战拉开序幕。 诚然天道是看不起混沌魔神的混战,但时下混沌魔神的实力还是站在时代前沿的,若不然盘古也不会苦心积虑的算计于混沌魔神的陨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开天后很长一段时间洪荒土著们都很识趣的绕着混沌魔神走,反正混沌魔神剩下的也不过五十九位,以洪荒之广大要遇上也不容易。 偏偏就是这种微乎其微的相遇概率,就能叫往自家父神划拉出来的地盘赶的三清给遇上了。 这到底是谁给三清挖的坑,大家心底都有个数就好。 大家一定懂这种心情吧,当你被天道逼得破釜沉舟的争夺皇位差不多有个结果时,突然,盘古这位皇朝开辟者的三个名义上最正统嫡亲继承人出现在你跟前,而且他们的老子曾经砍得你满混沌逃窜,更是在死前把你往死里坑了把,你该作何感想 此仇不报简直不为魔神。 旧仇新恨一并涌了上来,这个不知是落单还是避风头的混沌魔神不对三清动手就太不应该了。 他这一下便对准了行二的浮黎。 选择浮黎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混沌魔神是个被盘古跟同伴各种辣手摧花打的快半残的存在,他知道自身道基已破,又有天道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若想要活下去唯有夺舍得到一个被天道认可的洪荒身份一途,本来依着盘古与天道的旧怨这盘古三子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但根据他此前吞噬另一个混沌魔神所了解到的“小秘密”,他知道这身份尴尬的三清是最好的夺舍对象,而三清之中身为盘古嫡长的太上必然是继承盘古之力最多也资质最好的,只是他现今的情况也只有一次偷袭机会,太上身边那个塔明晃晃的闪着金光,显然来历不凡,只怕很难一击即中,若等太上反应过来,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打破那个金灿灿的乌龟壳,于是便只能退求其次。 综上所述,这目标自然是指向那个看起来比较大比较壮的团子。 至于说末尾的小团子 混沌魔神表示,虽有道是浓缩即是精华,但这小团子一看就是盘古后继无力弄出来的,这种勉强生下来的早产儿能不能养活都是个问题,二者选其一,那受益绝对不及大团子。 混沌魔神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但理想向来是丰满的,即使他从分析形势到偷袭姿势都研究的不能更完美了,按理这结局应该是让他称心如意了,然而现实它就是这么骨感得任性。 眼看着盘古这三个儿子的数目就要做减法了,偏就在最后一刻,那个疑似营养不良的小儿子竟比他两个兄长还要敏锐。 “元始” 出声提醒还不算居然直接撞开了大团子,还能让人好好微笑吗 混沌魔神心塞塞的看着目标在临得手的瞬间被撞了开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是位思辨强人,眼见一事不成,转瞬便换了个目标有好过无,好歹也是未来的圣人啊。 天赐良机就摆在眼前,要再不把握时机,岂不是对不起天道把三清送到他跟前的一番深情厚爱 他如此想着,元神立马金蝉脱壳意图闯入小团子的紫府。 混沌魔神想得确实是美,但现实它更喜欢给予他无限打击。 才入紫府,迎面而来便是一道青色剑芒,其势如风雷,重若千钧,只这一下把他劈得险些元神消散。 这个是 眼前骤闪过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一股子寒意顺着尾椎直冲他的脑海,那股力量的波动是何等熟悉,他曾因其陷入过生死边缘,如今却是第二次了。 居然是这样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盘古” 可了然一桩隐秘又如何,面对紧接而来的第二道青芒,混沌魔神不得不选择狼狈逃离,而此时另外两团子也反应了过来,看着兜头砸落的天地玄黄玲珑塔,混沌魔神没有恋战,一道遁光便逃之夭夭。 临走前,心有不甘的他顺手夺了上清三层本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三章(修) 由此,玉宸本源不足的原因可归结为以下两点 1、他爹分家不匀。 2、被人打家劫舍。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鉴于混沌魔神的顺手牵羊行为,玉宸当即陷入了沉睡,万年后醒来的团子虽然能蹦能跳能上房揭,却不知为何染上了嗜睡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动时半刻也停不住,静时半点生气不见,简直是动如脱兔静若处子的两极分化代表。 所以玉宸你是把睡觉时攒下来的活力一并趁醒着时用咯。 浮黎曾这般的自我安慰。 但这样的安慰到底太勉强,便是浮黎他自己也是不信。 可不信又如何,他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玉宸嗜睡的毛病,改变不了玉宸无法化形的事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玉宸虽睡得久,但悟性却是极高,便是修炼时间远不足自己的十分一二也能修达大罗,可浮黎仍旧放心不下,只恨不能日日把弟弟绑在裤腰带上随时教导,唯恐他再因实力不济而遭受苦难。 也无怪乎浮黎如此,那件事于玉宸是伤害,于浮黎也是伤害,玉宸代他受了这场劫数,身为兄长却未尽兄长职责反倒连累幼弟,一方面他怨恨于自己无力渴求强大,另一方面他对玉宸也是万分的愧疚,而盘古次子素来是那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的性子,此刻他想把弟弟捧在手心里宠,那绝对能做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浮黎待玉宸不仅是生活细节上处处贴心仔细,便是物质上浮黎也要给玉宸最好的。 这句话绝对是字面上的意思,自得大罗果位能行走洪荒始,浮黎便有了搜罗各种奇珍异宝的爱好,也不管那东西有用没用都先往昆仑搬,哪怕跟人结怨也不在乎,便是当下风头最劲的龙凤他也得罪了不止一两回了。 那玉宸真真是在浮黎的娇宠下长大的,浮黎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正是因为如此,此刻听得长兄这番判断,浮黎心中也是焦急得难受,那嗜睡尚是小事,大不了他多花些时间给弟弟讲道,但无法化形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容不得丝毫马虎。 若非能修补上清本源只有与其属性一致之物,浮黎早就割舍自己的玉清本源助玉宸修补了。 三清虽同源而出,在诞生后却已各成体系,于本质上有了区别不然又何须分太清、玉清、上清三个学名,直接统一叫清气不就好了。 若真如太上所说,玉宸没办法化形是本源的缺失,那么这个问题就真的很麻烦了。 早晚他要那个混沌魔神魂飞魄散。 这般想着,浮黎心头火就蹭蹭上窜,向来无表情的面容依旧表情缺乏,只是周身更添寒意将他不悦的心情表现而出,浮黎问道“长兄可有打算” 太上原是想多欣赏下他这跟面瘫没区别的弟弟难得生出来的情绪波动,但随着周围继续狂飙的冷气,他也不由开始担心浮黎会被仇恨令道心染尘。 道心染尘轻则有损道基再无寸进重则性命不保,不得不防。 “浮黎。”右指轻点弟弟光洁眉心,一道太清之气打入浮黎紫府,看着浮黎渐渐情感消退的冷清眸子,太上半是感慨半是警告,“玉宸一事已是万般棘手,莫给为兄再添一桩。” 摊上这一个比一个会出状况的弟弟们,自己这辈子好像都逃不开操心的命,他还能不能修成无为大道了。 或者他该改行 心中骤然滑过这么个念头,旋即便被太上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把一葫芦清心丹塞到自己二弟的手里,他叮嘱道“你突破大罗后期的时日尚浅,近来不可再寻突破,好好磨砺一番道心,夯实道基。”见浮黎似有话要说,太上心知自己这弟弟受那事的影响对实力极度渴望,却仍厉声警告,“欲速则不达,这还需要为兄教你吗为兄看你近来也别修炼了,得空多念几遍清心咒才是正事。” 看得浮黎低下头的举动,太上知道这话是听进去了,方才继续说起正事“修补本源之物素来罕见,据为兄所知,可给玉宸帮助的,唯独混沌青莲所留而已。” “混沌青莲演父神后解体,那花瓣荷叶皆各生不同属性,怕已是不行,便是莲子唔,十二品净世白莲或可有所获。”浮黎沉吟片刻,眉宇间却难得有了一丝犹疑,“只是父神曾有言,青莲所化自有定数,我等皆不可强求。” “不,还有一物在定数之外,那是” 太上的话语越来越轻,那双素来迷蒙的桃花眸子却越发精亮,凉薄的双唇起合间轻轻吐出一个令他敬畏又令他崇仰的词汇。 “太初之心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四章(修) 盘古身化万物,这万物皆有所对应,却唯独其心,下落不明。 许是为人所得,也可能仍遗失在外,这谁也不知道,也不能有人知道,但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都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昔日大道之子的盘古有多么强大,那承载盘古本源力量的太初之心便有多少人觊觎着。 谁不想得到 谁都想,但谁都知道拥有着这超乎于所有之外的力量便可凌驾于天道之上,于是谁都不容许旁人得到,最后这太初之心便成了一桩洪荒众人间秘而不宣的隐秘。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话题。 几乎想都未想,浮黎拉住长兄的袖子阻止了接下来的话“大兄”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太初之心就在盘古子嗣手中,只是尚未有所发现,又承了盘古开天恩德,若对盘古子嗣不利难免有恶果缠身,仅是一个怀疑不足以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去夺取,于是都按捺住那蠢蠢欲动的想法,多方暗涌也形成了一个相互制衡的微妙状态给了他们成长起来的空间,可若是太初之心真的出现在他们手中,那其中蕴含的利益便足以叫洪荒任何人铤而走险。 安抚的拍拍浮黎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背,太上唇边微微有上翘的痕迹,尽是一瞬那张素来淡漠的面容也骤尔生动“无妨,为兄只是随便一说。”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浮黎有些哭笑不得,本因着太上这话而紧绷的心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所谓隐秘之事便是隐藏而又秘密,当不为世间任何人所知,这才能被称之为隐秘。 因此便是他们三清也不知道太初之心的下落。 这是父神给予他们的保护,如今却是想要也无从寻起。 浮黎悄悄的看了一眼太上,太上的面色淡淡如水,那是他惯常的表情,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于他皆如流水过心,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却也如高居山巅淡看尘间浮云翻覆的智者,一切皆是了然于心。 大兄为父神长子或许会知道一些我所不知的呢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浮黎却知他这兄长的性子那些不说的从不是不愿说,是不可说。 虽有意为玉宸寻求,但浮黎也怕为此把自己的兄长也赔了进去,他有些犹豫是否要跟兄长开口,太上倒先发话了。 “自开天起我等竭力修炼,争得便是再不为人所鱼肉。”太上淡淡道,“如今你我皆为大罗巅峰,虽不可说是当世第一,他人却也无法轻易左右我等,你便是受了那旧事影响,也该记得我等乃父神子嗣。” 盘古子嗣从不惧世间任何险阻,如此方不堕盘古父神之名。 浮黎默然,纵使有太上殷切教导,到底心中伤疤刻的太深,他未能顿悟,冥冥中却也知道,若过得这道坎,必突破准圣。 见浮黎若有所思的表情,太上略有些欣慰,他未尝没有提醒浮黎之意,浮黎因旧事而行事多有顾虑,于道心到底有碍。 “也无需计较过多,这只是为兄的一个想法,且父神所开之洪荒何其广,或另生有奇物也未可知。”拍拍弟弟的肩膀,太上宽慰道,就他已知的事物里,能够得到上清本源着要求的唯十二品净世白莲与太初之心,前者怕是会坏了应有定数从而跟天道对上,后者若被知晓便是与洪荒为敌,但要真真细究,的确是后者把握更大。 的确,比起各有打算的洪荒众人,天道若真要出手才是麻烦。浮黎这般想着,问道“大兄有此言,不知地点是在何处” 比起那各种权衡后路,到底东西在何处这点才是当务之急。 太上回答的相当干脆“不知。”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刚觉得你靠谱时立刻叫我知道我这想法有多天真 纵使内心是这么嘶吼着的,浮黎仍要维持他素来有的雍容优雅,他才不要为了这么个事就破功。不过太上的话的确给了他提示,浮黎道“此前我来寻大兄便是因着天机显示在不周有一物与我兄弟有缘,现在想来与玉宸或许有用。” 如此巧合 诧异挑眉,太上心道了句难得,手上功夫也未停,掐算了一把,确认信息无误后却是犹豫了,按理说他应去替幼弟取来的,但问题是,这东西生长的位置 不咋地。 不周山为大陆中央,灵气浓度为洪荒诸山川之首,天地奇珍尽八成在其中,可谓是龙凤两族必争之地,但现在这两流氓集团正为了抢这地盘而拼的如火如荼,咱们去凑热闹似乎不太合适吧。 虽然只是路过,但回想起前几次出门都好巧不巧的就被殃及,太上对自个的幸运值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倒不是他怕了龙凤两族,不论他还是浮黎单挑祖龙盘凤俩是没问题,但问题是要真的对上了,他不觉得龙凤两族会看着他们殴打自己族长。 现下洪荒打架流行车轮战,龙凤两族曾经借着多生多孕用数量累垮了繁衍上略苦逼族人数目很苦逼打架能力上更苦逼的麒麟一族,由此可见他们玩这个玩得特别的溜。 想公平 很简单,自己麻溜的生一窝不就行了。 这年头比的就是能生多生。 虽然当下打架讲究耍流氓靠人数,但太上是断断干不出去生一窝的事情来目前他家三口子,浮黎管的玉宸这么严,预计在未来也不会呈现增加趋势了。 想到自家的短板,身为老大的太上显然更倾向于放弃这次的机遇,做人骄傲没关系,但若是连审时度势都不懂,明明可以避免还硬是往前凑,那就不是傲骨铮铮了,而是你妈生你时忘给你脑子。 太上自诩不是这类蠢货,天道本就不待见自家,虽然这是他爹的锅,但他作为儿子天道便是要复仇他也只得接下这因果,不过行事上少不得多考虑考虑天道的反应,例如现下浮黎提到的天机怎么看都有点坑。 然而浮黎不是这样想的,遇上玉宸的事情,哪怕前头是火坑,浮黎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跳下去。 “若大兄不去,弟弟一人前往也无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这个自动自觉的要跳火坑的弟弟,太上觉得额头是一阵疼痛,他早晚得被弟弟气得偏头疼。 太上还是妥协了“我与你一道相互间也有照应。” “那玉宸”边说着,眼睛顺带往浮黎袖子里扫了眼,太上本意是不想带上的。 在这问题上,浮黎的脑电波还是能跟太上对接上的,他道“去去就回,费不了多少时间,不如让玉宸在昆仑好好休息。” “善。” 太上拍板。 浮黎其人在行动力上绝对甩他那个懒到死的兄长几条街,决定外出后便好不拖沓的前往后山,将自家睡得没心没肺的幼弟放到天池里去。昆仑天池的水由灵气凝结而成,是整个昆仑的精华所在,宜修炼,他们化形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这里潜修的,兼之外头由盘古出品非三清不能进入的保护阵法也很给力,便是天道也无法涉足,可以说昆仑天池是整个洪荒里对三清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大概这也是盘古那位无私也无情的大神在造出天道后留给他子嗣唯一的一点庇护了。 将玉宸送进昆仑天池后,浮黎还是不怎么放心,他给玉宸留了一段话,大意是他跟大兄将外出一段时间,弟弟要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待在池子里修炼,最后他着重点明绝对不许离开池子 本来他还打算学大兄曾经的做法,直接简单粗暴的设下个叫团子离不开池子的禁制,但想到弟弟对关黑屋行为的极度排斥,从来都对弟弟心软得不像话的浮黎到底是放弃了这个诱人想法,转而在父神的基础上叠上一层又一层防外人进入的禁制,努力把这块地方打造成刀山火海误入者死的存在。 太上看着自己弟弟各种凶残行径也不说话,他只是觉着浮黎的反应过激了点,玉宸又不是什么瓷器娃娃,何至于 也许这也是个机会,他得趁机好好跟浮黎谈谈。 离开前太上如是想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五章(修) 若有人问团子荣升为留守儿童是什么滋味 团子定是悲从中来。 而此刻,眼瞅着他两个哥哥将自己丢到昆仑水潭后转身就走,虽身体自动沉睡却可以在紫府内观察外界的团子悲伤万分,他对着身边青衣人控诉“我看着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青衣人奇道“你不觉着这是你自个作出来的” 好问题。 团子恹恹下去了。 前面说了这昆仑水池除三清外再无人可入,那这青衣人从何处而来 这边是团子的一个小秘密了,一个连他亲哥都不能说的秘密。 玉宸的嗜睡并非太上浮黎所猜测那般是因为本源缺失,事实上本源缺失跟他嗜睡并无半点关系,玉宸常陷入沉睡是因为这青衣人,准确来说是一体双魂导致自身壳子承受不住,拿苹果电脑装过双系统的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 按理知道了问题源头,那解决问题便不在话下组团灭掉青衣人不就可以了 可团子选择将这件事按下不提,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兄长着急上火,这究竟是何居心 这便要说起青衣人的身份了,而这事得追溯到开天玉宸遭受的那场劫难。 紫府。 元神周遭的青光因着混沌魔神掠夺走三层本源而显得有些黯淡,本就有点早产儿模样的团子如今更是萎靡不振,想起刚刚那场劫数,团子心有余悸,同时也万分好奇的瞅着三步外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形元神方才就是他击退了那混沌魔神。 他是谁 感觉好亲切,想过去蹭呢。 压根没想过控制住本能这回事,想啥做啥的团子就这么高兴的扑了上去,完全没有在自己紫府看到第二人时该有的警惕。 可是他想不代表他能做得到,纵使团子想扑人的心是火辣辣的,临到跟前却是被一道环形青光无声推开了。 被准确无误丢回了原地的团子有点小怨念“我不脏。” 元神哪有脏不脏的。 青衣人觉着这关注点说不出的怪异,看着新生不久甚至连拟化出人形都做不到的元神,他想自己还是别跟小朋友辩这问题了,他道“我出现在你的紫府便不担心对你不利” “应该是不担心的。” 团子极力想表现出自己的认真态度,可这话却越说越让人怀疑他是在胡说八道,显然他也意识到这点,努力的寻了个例子使得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刚出生那会儿,父神对你笑了。” 同处一个壳子,你到底是怎么判断出父神是对你笑还是对我笑的。 嘴角微有些抽搐,青衣人无奈摇头“那人夺舍你尚有魂体不合的可能,你信不信我夺舍你却能做到完美。” “这么说你跟那坏人不一样咯,你一定是好人。”团子欢快的得出结论。 我竟不知上清是个这么缺心眼的生物 青衣人沉默了,大概是去逼迫自己接受这糟心透顶的设定,好一会他才道“你真不担心” “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好担心你对我不利” 逻辑思维相当强大的团子其实早就顺着青衣人之前的话展开了分析,他想能完美夺舍自己的定是跟自己同出一源,这也就是说是自己的兄弟,至于说为什么是弟弟父神造他时已后继无力导致他一副生而不足的样,这兄弟连壳子都没有,那一定是因为比自己出生还要晚父神赶不及了。 这逻辑毫无死角,没问题个屁 “兄弟”青衣人这话说得轻且柔,有一瞬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眉宇间轻轻凝了一点感伤,旋即这百般怅然皆被他收好,他望向团子,寒星般的眸子满是嘲讽,“你真觉得我是你弟弟” 团子对比了两人的体型,不由沮丧,“好吧我承认你比我大只,哥哥。” 荣升为哥哥的青衣人并未因此而高兴,他严肃声明,“我不是你哥哥,也” “哦哦哦,弟弟啊。”峰回路转,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脱离不了老幺名头的团子迫不及待就要享受一把当兄长的感觉,“我是你哥哥玉宸,快叫哥哥好,哥哥带你玩。” 你能等我把话说完嘛青衣人忍住想揍人的念头,全当那上蹿下跳要他叫自己哥哥的团子不存在,将之前被打断的话继续了下去,“也不是你弟弟,听好了,我不是你家亲戚。” 一句话绝了团子后续七姑八爷的身份猜测。 没有成功荣登哥哥宝座的团子萎了。 “那你是谁” “通天。你可以这样叫我。”唇角的笑蕴着一丝复杂,如风中流沙,细细的一缕轻易便散得彻底,“你出生前我还有个名字,玉宸。”说到这,他的右手点了点自己眉心,“不过,自今往后都不是了也早就不是。” “你到底说什么啊”团子听得懵,捡着他能听得懂的部分问道,“我出生前你是混沌魔神” 通天抿抿唇,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如此总结“我自盘古父神而来,与你一般为上清玉宸,于封神天地大劫后囚禁思过,偶然睡了一觉便到了这,那时你刚诞生。” 他就睡了一觉,结果一觉起来就被迫围观了开天旧事。 感觉我都不认识这世界的了。 也不知这逆转的是时间里的过去未来,还是空间中的此世彼世。 通天心底一叹,如他这般倒霉的也没几个了。 “也就是说你来自未来”这回听懂了那话中意思,团子毫不怀疑的接受了这种说法,于是更加热情的围着这个显然比自己成熟的青衣人打转,不停地问东问西,“这就是我化形后的样子” 这便是你关心的重点。通天哭笑不得,点点自己“你喜欢这张脸” 团子猛点头“很好看啊。” 总有一天你也会如我一般厌弃这副容貌。通天心底摇头,只道“不怕我诓你” 团子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诓自己。” 于是你是怎么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了我是你这设定的。 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被保护的太过好的自己。通天说不出自己是羡慕还是失落多些,良久,他轻声道“我不是你。” 团子不理解,“不是你说的吗我就是你啊。”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经历不一样自然就不一样了。”通天笑了,他的后一句说得轻,与其说是说给团子不若说是他的自语““你没经历过封神,你不会成为我。” “封神”又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团子好奇了。 “是啊封神,为此可得失去所有,包括哥哥。”通天不知说出这话的自己究竟怀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看着听了这话后懵掉了的团子,通天仍旧笑得温和,仿佛他并不为此悲伤,“所以我们不一样。” “哥哥出事了” 团子突然间激动的蹦起来,语气简直不可置信。 “世间别离之事,较之死别,尚有生离呢。”好似安抚,通天伸手向虚空摁了摁,那蹦跶起来的团子瞬间安静了,“莫急,他们没有出事,只是为了些事我与元始老子,唔,也就是太上浮黎后来惯用的道号,我们死生不见而已。” 团子恹恹的,甚是迷茫“有什么仇非得死生不见啊” “万事皆有可能。” “可可那是哥哥啊。” 玉宸心中的悲伤几乎满溢。 兄弟一词,是羁绊,也是磨难,最后都成了劫。通天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又如何” “是舍不得的。”玉宸如此道,“既然我是你,那不管经历了什么,我都舍不得。” “舍得”通天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舌尖萦绕着说不尽的讽刺滋味,“是他元始自己选的路,我有何可不舍的” “你在说谎。” 说谎通天几度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咽了下去。 毕竟世上最了解你的人,现在就站在你跟前。 “你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你不会救哥哥。” 想起刚刚那事,眉宇一沉,通天道“那是你。” 这回团子没跟通天扯你是我理论,反而道“哥哥都没发现,我如何发现得了混沌魔神。” “就算如此,救的也只是你哥哥,与元始无关。” “这般你便又错了。”团子老成的晃了晃,像是个人性化的摇头叹气动作,可惜就一光团子根本达不到他要的效果。团子对通天说道,“玉宸的哥哥,从不叫元始。” 所以一直是你啊。 把玉宸刚刚哥哥错认成元始的是你,你想救下的始终都是元始啊。 这回,曾高居云端冷眼旁观人世兴衰痴怨的通天圣人长长久久的愣住了。 封神一事,不是无怨,不是无恨,怨老子无情,恨元始狠辣,可再多怨恨都抵不过“兄弟”两个字,抵不过这与生俱来的羁绊,抵不过他对兄长的爱。 上清注定是生而不足的,这是命定的劫难,便是通天不曾遇到过混沌魔神这件事,幼年时的坎坷总比上头的两个哥哥多些,毕竟生而不足便代表着废物,一个随时有夭折可能的废物是没有存在价值的,现实就这么残酷,而在这个无比残酷的时代下,对这样柔弱的生命而言活着未尝不是一场苦难,苦苦在泥潭中挣扎,随时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倒直接一出生就被同胞吞噬掉,作为养料壮大同胞。这真是个既残忍却又仁慈的决定,母兽尚会杀死不够强壮的幼崽,同胞间为了力量互相吞噬也不足以为奇,在生存面前,一切都如此冷酷。 可就是在这样的现实下,在那段最弱小也最艰苦的年岁,哪怕面对生命威胁老子元始没有选择吞噬掉生而不足的自己,如此便足以令通天心怀感激了。 通天不是父神,盘古生而为圣,他却是靠着一个个脚印走向的巅峰,其间少不得兄长的扶持与帮助。 偏毁掉他所有的也是他的两位兄长。 圣人的一生漫长到洪荒重新回归混沌的那一天,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总有形形色色的人在生命里来往,来了又去,唯有万法不灭的圣人长存于时间尽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爱的、恨的、重要的、无所谓的都尽数淹没在岁月长河,故人们永远停留在了岁月过去,而自己却携着一袖清风继续前行,这是生者的悲哀。 于通天,聊以慰藉的是他还有兄弟,这是一种幸运,彼此会一起走到时间尽头,不必担心一眨眼间又只剩自己踽踽独行,可这却又是一种不幸,仇恨不将以生死作了结,一切都始终伴随于身直到世界毁灭。 爱无法亘古,恨难以不绝,时光之下所有都将模糊,在剩下的那些旁枝末节里早分不清自己是恨还是不恨了。 如此,那就最好不再去想,不再去提及,此生也最好不要再相见,免增苦痛。 “我的确没想过元始死,这与是否有仇无关。” 通天如此说道,见玉宸尚想继续问,他却是不愿说了,只抬手一招,一道青光如接引桥般直接将团子掠了过去。团子刚落入通天怀中,两者接触的地方便瞬间融在了一块,水乳交融般完全分不出彼此同源同神,你我怎么可能分得了彼此。 那一瞬,属于通天教主浓厚的情感便如泄洪般涌入玉宸元神之中,差点冲的玉宸元神涣散。 一道青光覆过二者交融的地方,生生将彼此隔离,不存在丝毫的接触。 给玉宸输了点上清之气稳定元神,通天之前不给团子蹭就因如此,将两杯白开水倒在一起,那结果只会是融为一体,而且还是元神更强大的通天吞噬才出生没多久的玉宸。 这其实就是那些所谓的重生的真面目未来的自己杀了过去的自己。 显然通天并不打算杀掉玉宸,他只是借此将自己心中的情感传递给玉宸,甚至连记忆也尽数过滤。见玉宸回过神通天便收了手,笑道“如何,这下明白了” “我不懂。” 团子飘到通天的肩头落下,大概因为年岁缘故,通天的悲欢复杂而深沉,这不是现在的玉宸所能领悟的,“要不你给我点你的记忆” 若是拥有了通天的记忆与情感,那玉宸到底还是玉宸吗 通天拒绝了。 玉宸有点失望,毕竟那是未来 不可以,这么可以有这样的未来。 看着团子略有些激动的表现,通天知道玉宸在想什么,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伸手点点肩上的团子示意他稍安勿躁,通天选择性的说了一点关于封神的事。 即使是一点,也是心中最不可说的痛。 “在界牌关看到接引准提前,哪怕广成子三谒碧游辱我至深,我也不信兄长真心要顺天而为。”封神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通天在紫霄宫思过的那些年也甚少去回想,现下真想起了,只觉得额头一阵抽疼,尤其是曾经被老子那一扁担打过的地方。这痛一点都不剧烈,如春雨绵绵密密般,没有刻骨铭心的惨烈却叫人忽视不能,明明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此身非彼身。 莫不是当时伤的不是身,而是元神 通天有些嘲讽的想到。 三清不复,青萍生痕,于封神之后。 “红花白藕青荷叶,这一世的兄弟也就这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六章(修) 玉宸被通天套路了。 这毫无疑问。 看着通天明明笑着,偏偏眸子盛满了哀伤,品性良好的团子就不好意思继续戳人家的伤心处了, 但他也不差机会,据通天所说,通天他自己的壳子现在也不知道遗失在了哪里,他自己仅仅是一道寄居在这壳子里的元神,而天道只容许世间有一个上清,如果他这房东不接受他这位房客,那么他们间就只能活一个了。 玉宸他是不排斥多了位房客,但这个房客的存在,他却得死死瞒着他哥。 想想,如果团子跑到他两团子哥跟前说我紫府里有个新朋友,我给你介绍介绍。 那太上跟浮黎会给个什么表情 太上定是面无表情的抽他这熊弟弟一顿,而浮黎则会在一边训斥玉宸“知不知道紫府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只要对方有歹意你不死也得残” 没有一位真心疼爱弟弟的兄长能够接受有人在自己宝贝弟弟的紫府里头搞常驻的,因此太上浮黎一定会想尽办法消除掉威胁到幼弟的任何可能性。 纵使心大如玉宸也知道他的兄长接受不了这种事。 不过他哥哥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团子却喜欢通天喜欢得很,便是冒着被发现就是一顿揍的风险也把紫府让了一半给通天。 只是这一体双魂,尤其通天元神还是混元圣人级的,他的存在无疑极大的加重了玉宸壳子的负担,于是壳子死机了,团子悲剧了。 如果这个壳子是普通的街边货,那唯一的结果就是直接原地大爆炸,但团子的这个壳子是盘古大神出品的高级货色,于是壳子没直接报销,仅仅只是陷入休眠,等重启又可以再战一百年。 按着逻辑团子这嗜睡的毛病要完全好,必须得让壳子的硬件配置配得上通天这圣人型号的软件,也就说成圣。 但现在道祖都还窝在玉京山修炼没成圣,天道为了他家代言拿头彩把洪荒众生的境界都压得死死的,仅凭元神通天能将实力发挥到几成还是个未知数,他可没把握能劈开天道限制让玉宸直接修大道沟通大道借此成圣。 若按着历史进程走,现下离三次讲道遥远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会元,连鸿蒙紫气的毛都没摸到,想成圣 饭要一口一口吃的,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化形吧,团子。 也怪不得太上浮黎着急上火,作为盘古子嗣他们都是以成圣作为人生目标,毕竟不化形跟不能成圣是挂等勾的。 化形为什么重要,要知道洪荒众生打架时威力最大的永远是自身本体,那为什么大家都选择要化形呢 这绝不是体型大小不对等能不能达成碾压成就的问题,要说这人形其实便是盘古的形态,洪荒万物皆由盘古所来,而孩子总会潜意识的去模仿长辈,这化形行为的开始就诞生于这股大神的都是最好的的跟风浪潮中,虽说盲目跟风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却是歪打正着了,想想日后人族为什么如此得天独厚,不就因着人族是女娲仿着盘古大神的形态捏造的,毕竟女娲的本体是人首蛇身,她不仿自己反学盘古自然是有深意盘古身为大道最杰出的作品,原就代表着大道的巅峰水平,他的形态自然是最合适修道的,也是最能得到天地认可的,而这等能切合天地又因是后天泥土所造天赋有限没踩到天道底线的人族,可不就是天地主角的不二选择。 而当今生灵的化形比人族更具优势的是他们的道体由日月星辰天地伟力的精髓凝结而成,非是肉体凡胎不受寿元所限,又得这最合天地的道体,这样的他们才有夺天造化证道成圣的可能。 也就说团子不化形,别说成圣那么遥远的事情,就是的准圣境界也没他什么事。 所以那么高兴着接受新房客的团子,你还是太甜了。 面对缺心眼缺得厉害的团子,通天这位老牌圣人虽对化形这问题也没什么办法,但对嗜睡这问题,通天老司机表示还是有一定的漏洞可以钻的。 “后世有一种说法叫肉身成圣。” 在某一次玉宸看着自己哥哥因为他的沉睡而愁眉苦脸后,通天如此提议道。 肉身成圣的圣与混元圣人是两个概念,阐教那几个肉身成圣是怎么回事,通天自个门清,这肉身成圣虽听着也带了个圣字,但就像这词字面上的意思,肉身成圣仅仅是肉身上可媲美混元之体,或许打不破他肉身,但直接坏其元神都是一样的,这有点像祖巫,走的是修身不修识的体修路子,但体修的到底不是祖巫,他们有元神便有着弱点,而且混元圣人真正强悍的地方在于对道对天地的理解与运用,这二者若对上,便是他那纯法修的哥哥元始也可以完虐一大片肉身成圣的。 不然元始那脾性也不会研究出八九玄功却弃之不用,想以个人之力抗衡整个洪荒,除非走到极致如他父神那般以力证道,否则那是做梦。 想到元始对体修的各种嫌弃,通天撇撇嘴,接着与玉宸解释道“若你想宽浮黎的心,可去体法双修,以炼体为主,修道其次,身体素质上去需要休眠的时间也会以此减少,肉身成圣后这问题自可迎刃而解。”他打量了下一贯被浮黎娇养的玉宸,想想自己从小被丢出家门摔打练就的皮糙肉厚,通天有点怀疑玉宸行不行,若是玉宸知难而退,大不了跟元始一样当个纯法修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在修为上怕是得人慢半步,不过有我教你,应该不至于太丢人。” “你也是体法双修”玉宸问道。 “除了元始是纯法修,事实上其余圣人都是体法双修,只是各自有所侧重。”通天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他倒没说都是些什么侧重,大概是觉得没必要费这口舌。 通天省略掉的部分的确不是团子关心的重点,团子眼里只容得下有关他哥的,哪怕只是沾零星半点的关系“这样哥哥岂不是打不过旁人” 通天笑着摸摸玉宸,“这倒也不是,元始他专注于道,修为上去了对道的理解力便越强,这能引动的天地之力也越大。” 境界越高大伙就越喜欢放大,少有说拳拳到肉这种打法的,便是体法双修了也不过是肉身强大些,其作用只是更抗伤害,至于到混元境界,在不死不灭的前提下,耐伤害什么委实鸡肋,除非是像通天这种热爱打架的或者像女娲准提接引这种自知修道无望企图多增加实力的。 比起当沙包耐打型的防御,元始虽是脆皮高攻却是一招放倒一大片,若是准提之流,一照面就得先磨剩层血皮,压根没机会近身。 “那为何大兄也修体” 双目放空了会儿,通天慢吞吞道“体法双修若着重于修体的,阐教里也就三代首席的杨戬有点看头,但三教到底都不以此为重,老子他他自个乐意,闲出来的毛病。” 他大兄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玉宸呐呐了片刻“真的” “假的。”通天莞尔。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毛病要不得啊玉宸。”通天继续揉团子,他不仅言语上逗弄,还动手,“我这也是为了锻炼你,你总得自己去判别对错的。” 团子气鼓鼓道“虽然你说的也没错,但是我还是很想打你。” “可你打不过我。”通天淡声陈述了个事实。 好气玉宸不再出声,通天等了片刻方才好笑的摇头。 老子炼体是因为老子觉着揍他时还是拳拳到肉更爽。 但这事能说吗 绝口不提这糟心事,通天边撸着死命挣扎的团子,心中奇道他以前这么逗徒弟时多宝几个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意见啊 虽然通天的恶趣味跟他大兄一样多,但他在教导人修炼上确有继承师业的天赋,作为一个把被兄长称为不可教化之辈教成随便拉出一个就能把自己兄长门下出身硬件各种好的十二金仙翻着花样虐的通天教主,在他的教导下,玉宸虽暗搓搓的走了体法双修的路子,但境界修为上却不至于太难看。 这就是有名师教导跟自学成才的差距。 太上浮黎现下以大罗巅峰傲笑群仙,团子虽差了一点仅是大罗中期,但在体修上的成果却颇为喜人,他被迫沉睡的时长以明显的幅度下滑着,据通天自个判断,继续按这走势预计团子突破大罗时将彻底摆脱嗜睡影响。 可喜可贺。 虽有名师教导,但其中也不乏团子的个人努力,当然最重要还是悟性,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实际上也比不过那百分之一的悟性,昔日通天的悟性就为玄门之最,拉足准提接引一杆努力人的仇恨,而根据通天自己观察,玉宸甚在他之上,虽只是丝毫一点,但若将先天点数上限设为十,他的悟性是九点九,玉宸的悟性定是满的,这其中的差距难为外人道也。 他或许会走的比我更远。 这是通天发现这点差距后的感想。 自他被强迫中奖的丢到这里后,他唯一一次有欣慰这感觉。 你说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不好吗 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至少通天是这么认为的,他好不容易熬过封神,结果现在你告诉他打通关的时候我给你存了档,你可以再来一回,高不高兴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被大世界恶意糊一脸的教主呵呵。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他接受自己的失败,不屑于这般的重来,更不觉得重来就是万能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理如此浅显,偏世人皆觉得重来便可改变一切,但自身改变的同时别人对付自己的策略也会变通,人家又不傻怎么可能按部就班的继续上一世的法子,这般之下,你变人家也变,最后拼的就是智商,可重来的是时间,不是把智商丢进娘胎里回炉重造,上次没赢,这次就确定自己一定可以 通天倒不贬损自己的智商,只是封神一事水太深,真正的对手也从不是元始准提,一旦他落子,这将是全新的一局,一切还很难说。 至于说避免封神,要么他就别收,要么就只收一两个到时候跟师尊哭诉门下无人,便是天道容得下他这么干,没了截教万仙的截教还是那个教苍生截取生机的截教吗这与元始阐教的精益求精人分三六九等又有何区别。 不知所谓。 通天教主冷嗤评价。 骄傲如通天不屑重来,同样也做不出灭杀另一个自己的事,他宁愿蹲在紫府给玉宸当个“随身老爷爷”,自然他也不会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去操纵另一个自己按他的意志生活,人生是属于自己的,或苦或甜都只有亲生经历过才知道,即使玉宸是曾经的自己,通天也不觉得他有资格去这样做,因此他甚少跟玉宸说起封神具体,也许也是因为说了没什么用。 那是玉宸的未来如何,该由他自己决定。 看着不远处因被兄长定义为累赘而沮丧不已的团子,通天低下眼睑,掩住瞳眸里翻滚迭起的云海波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七章(修) “太上也是为你好,你这般模样的确不合适出门。” 看着玉宸还在哀怨,通天难得良心发现的没继续捅刀,虽然之前他捅了一下。 “所以团子是很靠谱的” 通天摊手,语重心长道“现实这种东西你得去接受啊团子,自欺欺人岂不可怜。” 能不能好好做一回好人。 团子很生气。 然并卵就是了。 在欺负另一个自己时通天毫无心理障碍,不过这回他倒说句大实话“这与你靠不靠谱没关系,你一日不化形,他们便一日安不下心,如何肯叫你离开昆仑。” “不化形团子也不想啊。”萦绕团子元神周身的光瞬间黯了下来。 团子很伤心,团子要抱抱,于是通天弯腰抱起了团子,哪怕两人接触的地方永远都会被青光隔开。大概还是觉得新奇,这世上怎就会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通天很乐于跟另一个自己亲近,这不仅仅是来自于本能的喜欢。颠了颠团子,他学着浮黎平常的话安慰道“这都不怪你,是我的错。” 能不能别安慰的这么没诚意,话都照搬照抄不该样,团子不满意了,没搭理通天。 通天倒是面不改色,右手拍拍团子,端着诚意道“我没防住那魔神,这便是我的错。” 可你已经尽力了。 虽知道通天这话有几分打趣,但团子也知道通天是真的愧疚于当时疏忽他始终认为当时自己是可以拦住混沌魔神的,但团子自个有数,这真怪不得通天,混沌魔神冲进紫府时不是没攻击他,但那些伤害被通天承担了而已,元神承受混沌魔神搏命的一击,通天大概也不好受,却还得顶着天道的压力反击混沌魔神,这于通天本就雪上加霜,所以当混沌魔神卷走上清本源时,通天阻拦不及也很正常。 可通天对他有愧,玉宸时常能感觉那份补偿之意,这让他很难受,若没有通天他早就被夺舍了,这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通天又不欠他什么,他想跟通天说不需要却不知从何说起,通天也太骄傲,骄傲到容不下丝毫差错,这种强者庇护弱者的责任感是玉宸所无法理解的。 团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话,原谅他社交面不广还没学会那些花言巧语,最后只能干巴巴道“大兄最近越来越着急,连他最爱的炼丹都用上了” 听着真像炫耀。 通天复杂的看着正跟自己絮絮叨叨生活日常的团子,团子转移话题的方法真心差,他大概不知道当他说着被大兄逼着学炼丹、被哥哥压着学炼器等事情简直就是往自己心头痛上戳。 也真让人羡慕啊。 合眼叹气,通天心想,世人皆知上老君善丹,元始天尊擅器,通天教主万法通却没想过仅仅只继承了盘古元神三分之一的通天怎么就什么都精通。 他也有哥哥啊。 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看着团子炫耀哥哥,通天表示还是手很痒。 大概是通天眼里蠢蠢欲动的想法叫团子看到,团子立刻安静如鸡。 见团子如此识趣,通天满意点头“炼丹亦可炼心,你这般好动,太上想锻炼你的耐心很正常。”通天对自己的性格还是很了解,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瞬,“我以前也没这般半刻呆不住。”莫不是真的是静极思动了通天很怀疑。 良久,玉宸声音在紫府里响起,稚嫩却极其认真。 “太安静,哥哥只会更担心。” 这解释没毛病。 有一刻通天竟觉得自己小看过去的自己了。 低头盯着团子瞅了会,通天夸奖道“你真让我惊奇。” “那是。”团子骄傲道。 “竟是有智商着玩意的。”通天嘀咕了句,赶在团子炸毛前,他转了个话题,“方才太上的话你也听了,做什么想法” 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团子道“大兄说的是真的吗” “凝结先天道体首要便是自身的圆润贯通,而本源缺失会使自身不圆满,你自是化形不了,太上没说错。” 这糟糕猜测得到圣人的认可,团子有些担忧,转念却想起一事,“这先天不足也是不足吧” “若没缺失那三层本源。”通天指出他们之间的差距,“虽勉强了些,但化个形还是没问题的。” 团子彻底黯淡了,从清气团子瞬间转变为白面汤圆。 都不需要猜团子想什么,团子周身的光就是一块心情背景板。通天有点惆怅这什么感觉都摆在面上的团子居然是曾经的自己,他小时候也没这么白傻甜啊。 “那你呢就算化形没问题,成圣首要不是自身圆满吗”团子又问。 “谁告诉你我圆满了” “你没有” “从未。” “怎么可能” 这份惊讶很大,大的将团子惊跳出通天怀抱。他飘到通天面前东瞧瞧西看看,硬是没从通天脸上看出什么,转而又扒拉一遍盘古父神给的记忆再结合通天传授的经验,团子奇道,“自身不圆满如何证就混元” 通天微微摇头,坦然道“不知。” 不知 你是驴我的吧。 团子更迷了,“你觉着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都没有呢。” 揉揉企图自欺欺人的团子,通天心道还别说不信,这事就这么诡异。 六圣里,通天圣人是个最特殊的存在。 女娲只斩断善念后凭借造人功德成圣;老子元始如老师般三尸斩尽证道成圣;接引准提斩去善恶两念后再无寸进不得不放弃三尸证道之法转而发大宏愿功德成圣;唯有通天既没有斩去自我,也没有造下天大功德,更没有立教发宏愿,就这么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成了混元圣人。 “苍天不公,道祖偏心” 通天可记得当日准提冲天吼的那一嗓子里的悲愤。 这是确实有够打击人的。 戳戳还不怎么接受这个事实的团子,通天笑道“太上之前跟浮黎怎么说的我便是怎么成的圣,太上很有先见之明呢。” 想想若是团子跟他一样睡个觉就成圣了,到时候太上的脸色一定很带感。 通天觉得好玩,试着去想象了下,却不知怎的就将当年老子那双迷蒙的情人眼里给代入了进去桃花眸子里常年笼着的薄雾散了去,漆墨瞳仁深处的担忧清浅,盈盈一晃间宛如幻梦。 这是通天印象里成圣后老子第一次见他的神情。 太清的“笑话”有时候真不是说笑。 “还别不信,便是当年我也不知道我那大兄都在想些什么。” 通天喃喃,那事萦绕在心间,是他一桩不得解的挂碍。 初初醒来时他吓了一跳,榻边就坐着他师尊,小时候他就觉着师尊的眼眸是藏有星河的,点点的星光缀在无尽黑暗之中,温和又充斥着淡淡期许的光,他想师尊应是知道什么的,银发紫衣的道人摸摸他的头“都是圣人了再这么咋咋呼呼可如何是好”他想说不是有师尊您在嘛。时,却正见师尊面容上掩饰不住的疲倦,当即心下存疑,只是未等他询问,长兄与哥哥连袂而来便打断了一切。 此后他再也没找到机会向他的师尊询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毫无疑问他这圣位问题很大,这点不仅体现在来历上,更在实力上,斩却二尸,论理实力仅是比斩去一尸的功德圣人女娲强,甚至因为自身不圆满而略逊色西方二圣一筹,可现实偏偏是通天越过他三尸成圣的兄长成了洪荒战力第一人,普天之下竟无一人敢掠青萍锋芒。 他没发下宏愿,不欠天道因果就不会如接引准提般被誓言困住无法再进一步,也不怪准提高呼不公,后来两人百般算计更正常,若不把他打下尘埃,依着他们之间的因果,接引准提后半辈子都别想翻身。 毕竟斩去二尸的二是个很微妙的数字,这意味着他尚有一尸可斩,意味着他尚有实力再跨一大境界的机会,意味着他上清通天成长的空间比他哥还要大。 天道在这方面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 通天可有可无的想着,旧事处处透着诡异,总有些说不出的失真,就像通天始终没明白他为什么潜意识里会觉得天道一定想方设法叫他斩不去自我。 说得好像他本来就是圆满似的。 想想太上列举出来可以修复本源的物品便是从前的他都未曾得到一样,通天摇头,心道自个真是魔障了。 “太上可能是真知道太初之心的下落,不过看太上的态度,那东西怕是取不得罢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团子并未被安慰到,身上的青光却越发暗淡。 “倒是白莲易得”说到这,通天一顿,唇角微微带出点嘲讽,“该说是唾手可得。” 噌 团子瞬间亮了。 但经历过通天各种但是转折,团子还是历练出了点,至少这回他抓住了重点“那你为何从未圆满” 这是个好问题。通天瞥了眼团子“因为没必要。” 不圆满了你还没必要 团子感觉自己被绕晕了。 “我不在乎啊。” 通天的眉眼笑得弯弯的,趁着墨发雪肤,愈发显得颜色惊人,看着却隐隐心生出一丝暮春的凄清。 他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封神之后,紫霄宫内不记时,唯独不变的是那句询问。 “可知错” 道祖看过的眼神冷寂极了,千千万万年来都高居紫霄冷眼旁观人世挣扎,大概这才是圣人该有的模样。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曾经玉京山上那个笑意清浅的紫衣师尊。 师尊越发像天道了,或者说 “若这话是天道你问的,答案也只会有一个” 对上那双寂灭无情的眼,目光坚定,他一字一句道“通天无错。” 闻言座上的道祖笑了,如冰雪消融,如春暖花开,世间一切美好词汇堆砌都难以描绘那刹那间渲染而出的风华,他先是愣了下,旋即低下眼睑,态度恭敬行礼,道“师尊。” “便是面对为师答案也不变” “是。” 师尊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拍拍床榻向他招手“过来吧。” 他犹豫了一瞬,转而走上前,并未坐到云床之上,只像小时候那般坐在脚踏上,头枕着师尊的腿,日日因天道威压而紧绷的心稍有了些放松,鼻尖时师尊身上特有的冷香,淡淡却格外安心,低低唤道“师尊没事吗” “既你如何都不认这错,多说旁的也是无益。” 师尊淡淡道,“为师压制天道意志的时间已是不多了,通天。” 以天地云霞编制的绸缎透着股滑腻的感觉,冷得没有半点温度,他至始至终却未想过离去,视线上抬,望着师尊神情宁静的说出这样的话,闷闷道“没错就是没错,我不认。” 头上传来一声叹息,旋即是师尊的手落在他发顶他不会束冠,也懒得学,总仗着圣体自洁便随那三千青丝迤逦于地,如今青丝因着他的动作婉伸而下铺散一地,师尊也不嫌,细细替他搭理,墨色的发愈发显得顺理其间的手指是何等的莹白,他突然就为自己这种散漫的生活作风而感到羞赧。 “总这般叫为师如何放心得下” 他呐呐,“是弟子顽劣,叫师尊多费心了。” “若真为我省心,便立刻去了执念,你明知唯有成就三尸,天道才奈你不得。” 成就三尸便得圆满本源,便得去求那两人扯住那紫色袖袍的一角缠绕于指间揉弄,他低声道“真做了又能怎么样,老子三尸斩尽自做了他无悲无喜的太上圣人,元始把情尽数寄托在天道他眼里都是天道洪荒,师尊,玉宸的念想已是绝了,通天只剩这么点执着,没了,通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过刚易折。” “天道视洪荒为己物,早就背离了他的职责,如此便容不得人去说” “执念太重,易叫旁人钻空子,天道便是害不得你性命,为师总不能叫你在紫霄宫里呆一辈子。” 师尊这次十分坚持,大概是真的不乐观。 他如此想着,最后合上眼睛却是缓缓摇头。 “生死于我早无异,师尊,弟子在紫霄宫陪您不好吗” 师尊的面容骤然一冷“那是天道。” 记忆是迷糊的,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一片死寂里,似是哪部分突然被打碎,缺失了好大一块,又似有人将一块块不同时间的碎片拼接出一份虚假的记忆,浑浑噩噩,总觉得有股不协调的奇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半晌通天才从回忆里醒过神来,他缓缓叹了口气,“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教主的证道圣物便是由白莲而来,白莲本属于三清,故易得,却又不可得。” 白莲的分崩,三清的离析,不知把白莲留给三清的父神是否早已通晓这般结局。 通天心中一寒,旋即掩去眼底的复杂,他道“他们是不会给我红花白藕叫我有机会” 同室操戈,这青萍有痕,也不知扁担如意可否独善其身 想想元始会倒霉,通天有点想笑又不怎么笑得出来,最后他也没扯出个好看点的表情,倒吓着了团子,右手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团子,通天心中是困惑的。 “我的兄长是不愿的,你觉得你的兄长若知道白莲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会舍得” 通天承认他的确有几分好奇这个答案,但玉宸拒绝了。 “如果这是兄长的证道之物,那么团子不要。” 听得这话通天的表情有些莫名,他大概想说什么,却全数又被他咽了回去。 “真没有第三样了” “可真贪心啊团子你。” 通天呢喃低语,“做人不能求得太多,不然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话透着股不详的味道,团子抖了抖,他觉着通天今个有点不正常,呃,这只是一种感觉。团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什么” 听得团子问,通天眼里攒出了笑意,这笑意蕴在漆黑的眸子里竟是透着森然的味道。 “比起旁的物件,上清岂不就是上清最相配。” 这回团子是真受到惊吓了。 喂喂喂,这种玩笑开不起的 显然通天是真没跟玉宸开玩笑,食指轻摁过自己眉心,离开时他手中已多了一道清气那是通天的灵魂本源,他还很体贴的将其送到团子跟前。浓郁而熟悉上清气息波动引得玉宸元神剧烈波动,玉宸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渴望,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吞噬了这道清气,必须吞噬它。 通天的身影随着那道清气的抽离渐渐变淡,这种虚化还在逐步加深,他对此并不上心,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本也不能指望他会上心,“这第三种办法不需要我解释你的心音也告诉你答案了吧,玉宸要试试吗这可不会伤害到你在乎的任何人事。” “通天这不好笑。” “真不动心比起虚无缥缈的太初之心,比起夺走兄长的天大机缘,得到了两份上清本源无疑是最好的路,玉宸啊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两全的事情呢,你得知道想要变强,想要得到,甚至只是想守护,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低低一声喟叹,通天笑了,颜如舜华。 “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八章(修) 时下龙凤两族洪荒在洪荒当螃蟹,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天道在一旁暗戳戳的做醉蟹,除了被天道灌醉的龙凤两族仍蹦跶的开心外,大伙都没这胆量往天道跟前凑,就生怕天道来个一锅端。 这时候不宜兴风作浪,大能修士都选择在山窝里做个安静如鸡的美男子,就被被点名上场,于是这名山里头十个有九个有主了,现下房源虽不紧张大伙还不至于抢山头,但品质优良的山头还是很抢手的昆仑延绵万里,既包涵磅礴之壮美,细节处又不缺精致别致,十步一景,毫无匠气之浊,全自然造化天成之美,且灵气充裕有凝雾之象,当得起尘地仙境,不愧天下灵脉之首的美誉。 显然这个既美观又实用的昆仑就十分完全符合当下修士需求。 因此抢山头行为在昆仑至今仍屡见不鲜。 但这热闹跟团子没什么关系。 又一次被关在水潭子的团子打了个滚,只觉团生百无聊赖。 怪不的通天 想想那天通天跟自杀没两样的举动,就着明媚阳光,团子打了个抖。 都是寂寞憋出来的病。 团子感同身受的想到,想想之前在紫府时通天那个疯狂的提议,他内心至今都是由里而外的拒绝的。 “我拒绝。” 在等待通天回答的时间漫长的仿佛扯过了一辈子,这大概是他团生第一个转折点,两条路却是选什么都是错的,其实团子也很迷茫,兄长担心的目光与通天眼里悄然滋生而起的疯狂叠叠在他脑海中呈现,最后他如此想到 哪怕清气团子压根没有心这玩意,他也不要有愧。 即使如通天所说总会带来伤害,但避免伤害的方式不是将整个伤害加诸于别人身上,这未免太自私了。团子是这般想的,诚然得到上清本源对他有着天大的好处,换谁都会觉得他这拒绝有够矫情的,但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宁可把主意打到太初之心上,就是真一辈子蹲在大罗不挪位了,哪怕兄长再是担忧,他也不能拿通天的性命去铺垫自己的圣位。 这是原则。 “背负着别人性命活下去总是件痛苦的事情呢。” 不过就通天这状态能不能听他话,团子有点迟疑,抬头却见着通天目光呆愣的看着远处,神情空白,通天心底似乎漫着许多无法宣泄的悲恸,饱涨的那颗心都快承受不住了,但最后,在漫长的压抑中尽数化作一味涩然沉入眼底的墨色深渊。 “可不是嘛。” 通天低声呢喃的话团子知道不是说给他的,但不妨碍他高兴于通天眼中名为疯狂的火焰渐渐沉静,通天似乎有什么触动,他放弃逼他去做这个可怕的选择题。 虽然团子也明白,只要本源不足的问题始终存在就会像个阴霾似得笼罩在头顶,通天的举动虽欠稳妥,但也没错,他始终是要做个选择的。 诶呀,想这些做什么不是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嘛,指不定他下一秒就能在路边捡到太初之心了呢。 很有自我安慰精神的团子立马把这个糟心问题丢到一旁。 凭着那件事,团子觉得通天是真有点不正常,是元神不稳吧,之前被混沌魔神打的伤还没好团子以己度人的想着,但这话他不能明这跟通天说,便借着通天剥离本源又塞回去这一行为是需要修炼为由,哄着通天巩固元神去了。 这个从小随时随地陪着他的房客修炼去了,而他的团子哥哥去外面世界流浪,被抛弃的团子孤零零一个人待在水潭子里,闲的就差没长草。 来个人跟团子玩啊 团子继续打滚,周遭清气被搅得动乱不已。 昆仑至高入天极,天极为天地至清之处,也是天地最极端之地,故而是断然容不下丝毫生命气息存在,是以昆仑山脚的青葱绿浪越往上便渐被冰雪天地所取代,到达顶峰时候已是一片泯灭生命踪迹的苍白。山顶最是荒凉,除却苍茫白雪外,唯独一滩由灵气汇集而成的天池水漾着波光,离天近了太阳星投下的光便十分刺眼,似是被刺了浑身不舒服,团子在潭水边沿的白岩上头滚来又滚去,滚到边缘时直接便跌入水中,如汤圆入水,惊起涟漪叠叠。 真的好无聊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孤独滋味,想想之前除非他来否则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紫府那片死寂里的通天,团子觉着这个未来的自己在对寂寞的承受力上真心强悍,可见是锻炼出来的。又想想自己会有这么天 打住,团子才不会 顺着水漂浮,团子也在闲极无聊下胡思乱想了起来,本以为这一天时光又如往常般虚度而过了,巧巧叫他看见了昆仑西方骤然闪过的光亮。 又有人抢山头 像是寒光利刃撕破了生活这匹平静到死的布匹,发现什么有趣事物的团子以最快的速度蹦上岸。 是西昆仑上头那女修。 团子如是猜测。 昆仑山很大,大到一个天仙用一天时间在云上溜达也未必能出昆仑,而昆仑那么招人喜欢,所以这么大的昆仑山脉还真不是三清私产,至少现在还不是。当然东昆仑绝对是三清的私产,这点在大伙没能突破盘古大神留下的阵法前都不会有意见,也没什么意见,这里好虽好,却是清气极端之地,除了同样携带至清属性的三清能居住外,旁人弱点的基本上就是被至清之气逼死的份,扛得住的也适应不了这么极端的清气。 这跟太阳星上头的太阳真火一个样,都是霸道得容不下旁类,但这种走到极致的地理环境洪荒上头也数不出几处来,倒不妨碍大伙瓜分山头,而这西昆仑便是昆仑山脉中除东昆仑外最好的地。好东西自然为万人争抢,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到底是那自据说是天地第一缕玄阴之气所化的女修守住了她的诞生地,跟他们东昆仑做了好些年邻居咧。这事团子在兄长们交谈时听了一耳朵,不过兄长专心于修道,跟她没来往,对这女修,团子更多的了解来自于通天的科普。 那女修名婉妗,后世尊其西王母,在上古女神里头除女娲外就属她的权势最是拔尖,不过可能真有得失之说,西王母得掌天下女仙也拦不住婚姻感情上的悲剧她轻时被天道坑着陷入红尘劫从而道心被破,在发觉难有寸进后,便弃了潜修身入红尘,先嫁于东公,因合天地阴阳之理而得天道赐封金母,然好景不长,东公因争权而被鲲鹏偷袭致死,身为遗孀的西王母在面对当时势大的妖族不得不求庇于道祖,由此欠下因果,后顺应天命下嫁于昊天,然昊天因出身不显,故而对这位来历不凡的强势王母并不满意,却又不得不受制于王母,这憋屈着憋屈着,最后爆发了,在他下凡历个劫就整回了七个闺女,这举动打了王母好大打一巴掌,树要张皮,仙争得就是个脸,王母自此绝了那最后点夫妻之情,以权势为终身目标,在通天所知的岁月里这对三界最尊贵的夫妻间的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婉妗一生,求道不成,求爱不得,求权势终有所小成,各种却是心酸坎坷。 不过这些事,团子也就听听作罢能被通天说出来的事情素来都无关紧要,团子甚至并不关心那西王母的红尘劫对象是谁,通天说的,他也只当是故事,没人会计较故事人物的所有生平细节。 倒是通天提了一两回的果子树,叫团子颇为馋,只是兄长严令禁止他不可出东昆仑,更因他早年跟龙族打过架,祖龙放下过狠话,这吓得哥哥对他看得几乎是寸步不离,没叫他逮到机会,现下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具备,团子熄灭的心思又一次复燃了起来。 有人在打架欸 感受到斗法的法术波动,对打架这一项运动十分热衷的团子兴致勃发,真恨不得以身代之。 能不能去看看呢 团子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哥哥留信说敢离开水潭子就打断团子的腿欸。 团子抖了抖,溅落的水珠子引得水潭又是一阵涟漪。 可团子我 没有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九章(修) 真是好主意 高高兴兴的抖干净身上的水气,又是一只清新脱俗的团子。 却不等团子去凑热闹,只见一小点黑由远及近急速而来。 乌鸦精 透过阵法,团子惊叹“好大只哦。” 黑点如流星陨落,眨瞬即至,期间浮黎设下的种种阵法仿佛不存在般,丝毫没有停顿,黑点就这么一路冲来,最后险险地停顿在青光罩子前。 不是乌鸦欸。 团子颇为遗憾的叹口气。 那是个有着黑色头发黑色衣裳连脚下踩着的莲花台都黑里吧唧的男子。 似乎是觉得这青光罩子比前面的水准高太多,不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小儿科,男子挑起了新月般的眉,妩媚多情的桃花状眸子闪过道精光,他道“这手笔盘古” 团子奇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盘古三清,这洪荒除了盘古谁拦得住我” 男子负手,即使承认不如盘古却也是个极端自傲的,他一下便道破了团子跟脚。 若换是旁的人少不得先得恼怒忌惮番,团子却大方承认了“我是上清。” “继承了盘古的上清。” 更来兴致了,男子看过来的眼神若是能够实质化怕是都泛着火光,那是一种兴趣,随即他畅快大笑,这畅快的情绪中包含着一种恶毒的情感在绽放,他几乎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有趣有趣,盘古真有你的啊。” 男子含糊的话语里似乎有着对自身很重要的内容,直觉超敏感的团子问道“父神怎么了” “怎么盘古那坑儿子的德行你还指望他做回好事” 男子笑得花枝乱颤,好一阵兴奋,最后他对团子道,“小团子啊,本座观你与本座有缘啊。” 有缘论 团子兴奋了,团子激动了,团子问道 “你是准提” “准提” “对啊,通他说这句子就是准提的招牌,可是你不是大光头吗” “小团子,你怎么就会觉得” 男子露出百般嫌弃的神情,但不管男子做什么样的表情都会沾染上一股子邪气,细究下却是浑然天成般的魅惑,“本座的品味这么土气。” “你不是啊,你也觉得这些都很土气”团子找到知音了,他兴致勃勃道,“不过听说他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样,土气土气的。” “听说啊”抓到某个字眼,男子眯眯眼,意味深长道,“小团子眼见方才为实,怎可以道听途说呢” 对哦。 他家房客光说了准提的名言与洪荒独一份的大秃头,都没告诉他准提到底长什么样欸。团子问道“那你见过” “这么丑谁不认得,不过小团子你在这里等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上门来。”看见团子认同的上下晃动,男子道,“要不要跟本座去看看” “不要。” 团子断然拒绝“听说那接引准提伤眼的很。” “那本座伤眼不”男子循循善诱。 “还好。” “乖。” 男子笑了,妖娆多情,一翻手,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便多了只桃子,似刚刚从枝丫摘落,新鲜着呢。他道“小团子,本座请你吃桃子,这可是九千年的蟠桃哦。” “蟠桃先天十大灵根的桃子树”团子奇道,“这不是邻居的吗” “哦,这不是本座刚刚路过西昆仑嘛,结果那小姑娘太客气了,竟然整棵树都送本座。” 男子谦虚道,“本座想啊,这多不好意思啊,于是就小小的指点了她一下,小姑娘都感动哭了。” 听到这话,团子感慨道“那可真客气啊。” “所以跟本座走吧。”说这些铺垫可不是没目的的,男子引诱道,“你瞧你一个人多无聊,本座带你出去闯荡闯荡,还有桃子吃咧。”瞥了眼有所意动的团子,他再接再厉,“方才那些阵是你哥哥设下的水平还真不够看咧,需要本座教导教导不” 团子低语,“出去了,他们出去了。” “总会回来的。”男子笑得眉眼弯弯,“本座可以在这里陪你等嘛,这点时间本座从不缺。” 看了那男子很久,团子缓缓道“那不是很麻烦,都请不了你进来坐坐。”稚嫩的童音哑哑的,似乎为此而感到沮丧。 “本座进不去,但是你可以出来啊。” 好有道理哦。 团子顺着男子的话垂直晃了晃,点头表示同意般。 见状男子的笑容更加灿烂,待得团子毫无阻碍的出了大阵,他一把将投怀送抱的团子顺入怀中。 “乖孩子。” 拍了把团子,他一跺脚,脚下黑莲慢悠悠的往东边晃了去。 这一晃就是大半天。 看着男子还在昆仑地界慢慢悠悠的走,团子催促道“快点啦。” “为什么要快点” “洪荒啊,我都没去过。” “是吗那真可惜啊。” 似假似真的叹息自头上传来,忽而一股寒风扑面,团子抖了抖。 “盘古之子你很聪明。”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团子,眼如新月般弯,也如新月般包含尖锐,全然没有之前佯装起来的和善,“就是这心有挂碍,不好,很不好。” 团子沉默了很久,等到昆仑山巅都成了小黑点,他才缓慢问道“世间何人无挂碍” “有道是无欲则刚。” “渴望活着,渴望变强,渴望守护,这些都是欲。”一字一句团子说的认真,“若真没了,世事艰苦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诡辩。” 男子冷笑,“挂碍就是累赘,他们拖累了你,甚至得连累你的性命,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这。” “总有些是比自身更重要的。” “除不掉那些不关己身的多余东西,你永远站不到巅峰,就像你那个可笑的父亲。” “那不过是逃避,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承受不起,这说是挂碍,不过是你弱小到不得选择放弃的借口。” “当你走到最后时,你就会发现当年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天真。” 月光下他笑着,微微弯起的妩媚眸子散发着冷而利的光,仿佛一把薄刃切割着那名叫宿命的布匹。 “上清,本座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乌云拢月,昆仑山脉静静匍匐在暗黑中,形状起起伏伏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上清永远不会后悔。” 冷哼从男子身上传出。 “便不好奇本座是谁” “你想说自然会说。” “说起来你们三清可真得感谢我。” 眸子暗沉如墨,满满的恶意散发出来。 “没我弄死盘古这世上哪来你们三清,上清,恩人我的名字怎么可以忘呢” 天地似是打开了什么封印,杀戮仇怨竭尽此世之恶全数展现于玉宸面前。 吾之意于此世罪孽中孕育,吾之念于鲜血白骨中绽放,吾为恶之华。 吾本恶之源。 世间有恶,其名曰 罗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章(修) “来啊,来啊,过来啊。” 众美人或立、或坐、或扮相清雅、或笑得娇媚,紧接着娇软喘息接踵而至,足以听得面红心跳。 看了会,玉宸道“红颜枯骨。” 话语刚落,前方美人化作飞烟,良辰美景未能引起他的瞩目,他拒绝走过去,却也脱身不得印象最后停留在罗睺那句话中,紧接着世间恶意兜头向他迎来,浓郁的恶所汇集成的漆黑泥泞将他元神吞没,他便陷在了这恶意中,除了仅有的一点清明外无法挣扎出来,而那泥泞还在贪婪的试图着吞没那点清明,试图让他彻底沉沦。 若沉沦了,只怕再没有醒来的可能。 玉宸如此告诫着自己,每每有所见,皆是默念清心诀,成效尚可,但除却固守自身清明,以他微薄之力还是无法脱离。 眼见着前方黑暗波澜又起,这回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个道人,白衣墨发,眉目清冽,周身凝着股森冷寒意,行走间切合于道理,举止雍容而典雅,堪为众生典范之首,天尊至圣,可望而不可即。待望向他时,眸底冷意微溶,似枯木逢春,整个人一下子从冷冰冰的神坛上步落红尘,白衣道人招手唤道“弟弟过来。” 哥哥 玉宸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撇开眼。 诚然,情爱与他不懂,但却非是无情人,这恶意端端是好能耐,能把内心一点点的情感放至无限大,稍有动容便得随了其所愿步足黑暗。 不想收起影响,除非 万念不沾。 有一瞬他想到了无情道。 无情道有五境界 无知曰无情、入世曰解爱、情深曰癫狂、爱弭曰淡薄、无念曰忘情 “至大成者自可无所动,达臻至境当得无殇厄,如果能如此超脱,未尝不好。” 通天讲解无情道时,眉眼间总不自觉的捎上了丝怅然。 往往这时,他就奇怪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熟无情道的套路 通天绝对有隐瞒,这点他确定,但他也相信通天没骗他。 “欲万念不沾便得无念可想,无念可想才达忘情境。” 低低重复通天说过的话,其中含义显然易见,这也是他所迟疑的,未尝不好,反过来说就是哪里好了。 “与其为未来担忧,不如留下来,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生。” 闻言玉宸看了过去,白衣道人伸出的手并未收回,他仍在等待着回应,神情淡然,竟像是笃定了般。 玉宸摇头,“你不是他。” “这很重要”白衣道人笑了,“都是这脸、这性格、甚至只要你想的我都可以满足,这不正是你需要的” 玉宸却不接这茬“好与不好那都是我哥哥。” “这人世的情感还得分人不成不该是看谁对你好”白衣道人道,“你看看你的未来亲尽、友亡、徒叛、师恩绝,你可是一无所有了。” “旁人怎么做与我无关,选不选择费心却是我的事。” 他说的极缓极慢,却是那般坚决。 “而我不信命。” 白衣道人不为此而恼,饶有兴趣道“但你信了这未来,你想改变它。” “心有挂碍方生万般恐怖,我承认我的害怕。” 心中骤然闪过某种猜想,玉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你真的了解你确定他真没半点骗你” 白衣道人笑得意味深长,抬手虚虚一划,天地画面骤转从万仙阵下到了诛仙阵中,从昆仑宫里到不周山前,时光之河仿佛被人为的倒行了,一条横贯天地初起到天地幻灭的线隐隐浮现于黑幕之中,整个天地都颠倒了,这是何等荒谬,又是何等光怪陆离。 仰视天际,玉宸凝望着天地开辟起唯一亘古的北辰,任凭尘事多转,这份相伴自从天地伊始起,也必然陪着走到覆灭那一刻。心有所悟的伸手,那一瞬,星河倒悬,被揽入怀中的北辰浸透苍凉。 “这天容不下皇的。” 隐隐间他听到通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声音低哑,却带着决绝的味道。 容不下的皇。 他曾经得到过另一个自己的感受,所以他明白。 “你说得便是失,世事没有两全之地。” 场景几度转换,最后停留在荒野,四周剑光不绝,哀嚎不绝于耳,即使明知是假,可当一道白光穿过自身,视线内出现那张熟稔的冰颜时,玉宸恍恍间心底还是升起了些酸涩,他低声道。 “也许你是对的。” 通天曾评价他天生合适修这道。 面对极目远眺都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玉宸几乎是本能的抚上心口,刚刚幻境里那种渗入元神的森冷却仍残留于心,低头看去,掌心如玉石雕琢般洁白。 他竟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如此形态。 握掌成拳,玉宸叹了口气。 他不傻,刚刚所见应该是通天的记忆。 也不知那恶意是怎么弄到的,这是个问题,还有一点他很在意,那一剑是真真有瞬动摇了他,在险些沦陷时,隐隐有一道暖流注入了元神才给他机会自救,不说那暖流是何,这无情道也真是厉害,之前那种不断拉扯的引力如今竟是消失了,连着幻境也尽数泯灭。 望着四周恢复的黑暗,玉宸有点拿不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都是怪异至极,他也说不准是不是恶意的下个谋算,偏偏现下他又没了那种随时殒命的惊悸,心如止水,隐隐感觉自己超离此间,那一切无法有所触动。 “这是你的本貌” 玉宸试探着问道,恶念不答,接着天地旋转,场景又是一变,是刀山血海,是尸骨森然,是天地崩溃,是生灵涂炭,无数恶灵纷纷向他涌来,形形色色,众生百态,最后竟都化作了统一的表情是怨、是恨、是恶、是邪。 这由世间仇怨苦恨凝结而成的恶,竟是如此悲哀。 心有所感,玉宸在短暂晃神后也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之经历所勾动的七情六欲,真正厉害的该是众生之恶。 若之前也是如此,他只怕不到片刻就得道心破碎。 玉宸清晰的认知到这点,转念便思及此前意图毁他道心的东西,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没有证实前他不打算下定论。 令他有点惊奇的是他能在天地恶意前毫不受影响,这与那份脱离感有关,感觉现下就像是在看戏剧,任凭它舞台上危机四起也伤害不到场下的自己。 玉宸想这或许与无情道有关,但在众生恶念面前他这点道行压根不够看,忍不住皱眉,四下环顾,这一看他险些惊讶出声。 不远处盘坐着个道人红衣艳艳,姿容倒是清绝。 通天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玉宸怎么认不住通天来,旋即他又看出了点门道,眼前这道人与他认识的通天差距还是很大的。 他认识的通天永远都是面容沉静的,任的外界风霜加身也难以动容,也不能说是毫无所动,只是他的神情太淡,淡的那点子伤痛仿佛不曾停留于他的心太久,玉宸也觉得通天他就像是潦草几笔勾勒起的淡墨美人,轻易便能从举止神情间看出那种漫不经心的散漫。 通天对什么都够漫不经心的,哪怕是他自个的命,他也看的足够淡。心有余悸想起前事,玉宸抽了分心思去对比这两人,通天把自己活的漠然,生与死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苍白的两个字,而眼前这道人则不然,便是一致的面容,却能如浓墨重彩的一笔,是黑暗里点燃的明炎,灼灼焚烧于世,鲜活极了。 他走到那道人跟前,试探道“通天” 目光落在黑暗某一个点,通天仿佛没听到,世间恶意不断向他涌来,又在他周身环凝着的青光下被净化一空,两相对持下他身周三步形成了片与此间格格不入的净土。 伸手在通天眼前挥了挥,见通天还是视而不见,玉宸已经有了猜测,当他伸手触碰通天却直接透了过去时,已是明白这怎么回事了。 这分明是把之前的代入版的记忆变成了旁观版。 给出如此定论,玉宸有点庆幸也同样有点不解一个人的记忆是他所见所闻构建而起,记忆是片面的,构建不起一方四面周全的世界,那现下这般又是为何 疑点不嫌多,在想的脑仁疼时,玉宸苦中作乐的想到,却不等他如何,那个正跟世间恶意对抗的通天猝然吐血,霎时间有如被生生抽取了支撑的气力,神情萎靡至极。 变故来得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能。 通天像是忍耐着疼痛,甚至因为忍耐不住使得些许异样浮现在眉眼间,目光扫过通天苍白如雪的面色,他原是猜想是被恶意反噬来着,待视线落在被通天右手捂着的心口,那块的红绸色调显然比四周浓厚些。 那个是 惊疑的盯着通天心口,一丝金红色的心血自指缝渗出,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娆。 咽咽口水,玉宸觉着这信息量真心大。 通天很不好,面色苍白得仿佛再经半点触碰,便会烟消一般,通天垂眸看着心口,眉宇间透着点疲惫之态,眸色却是恬然至极,隐约与他认识的通天有了种道不明的相似。 他他花了点时间压下伤势,至少等他起身后,除了面色还有点白外,压根看不出他之前心脏受创的模样。玉宸蹲在一旁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一个重伤病号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嫌死的不够快是吧 虽觉着骂自己很奇怪,但玉宸还是很想说通天他是个奇葩。 而奇葩这种生物,只有想不到,就没他干不出来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 玉宸低声问到,显然相隔一个时空,通天听不见也无法回答,玉宸有些气馁,却在下一瞬听到了通天的声音。 “我想做的你拦不住我” 凝视着翻滚的世间恶意,通天低低自语,其中不难听出一丝压抑痛楚的沙哑,心跳骤一停,玉宸惊疑的看着通天,一点嫣红仍残留在他唇畔,唇角却缓缓被他弯出了个愉悦的弧度。 “吾之一生所为一事,便以生死轻贱亦可” 恶意骤然安静了下去,玉宸愣愣的摸着心口。 待得他回过神,通天已出现在海面,身后是天光浑噩,足下波涛汹涌,长袍迎风猎猎,墨发飞扬于肩后,神情恢复如初,恍惚方才所见所闻皆虚幻。 人才啊 玉宸如此赞叹,冷眼看着通天与一道人交谈,通天把一面旗幡交于其,道人恭敬接过他无心听那些内容,目光死死攥住通天,通天眼中是北辰坠陨后的夜,暗沉而寂冷,他望向那道人时,目色冷然,微蕴着一丝嘲讽。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个不解的问,玉宸弄不懂通天,更不知道他这记忆到底是哪个时间点的,只能看着他把东西交于道人,接着划破空间,踏入天极,止步于一座宫殿前,也不进去,通天他负手瞅着宫殿旁边的一棵巨木。 在白玉台阶、白玉宫殿、连着周边的云雾也是白的世界里头,通天的注意力放在这一点绿上头也不奇怪,玉宸倒是有心瞅了瞅那牌匾 兜率宫 玉宸微楞,心底毫无来由的掠过一丝莫名情绪,余光间见着通天眸色幽深,视线投落在枝枝条条,神情仿佛已溶进邈邈烟云景色里,良久,他低低喟叹了声“可怜同根生一荣同生一损共亡,这般带累也真够可怜的。” 远处一白袍道人走近,神情冷淡,礼节却到位。 “师叔,老师有请。” 收回视线,通天轻笑,“我自去便可。” 道人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目送通天走进宫殿,通天却未如他所愿一走了之,在跨进殿门口时,通天悠哉的回过头,感慨道“难得你还叫我一声师叔。”也不看那道人神情,通天斟酌着提议,“这树种着与这布局不符,与你老师说说伐掉吧,省的最后乱了全局。” 说罢通天翩然离去,玉宸却忍不住回首看了眼那白衣道人。 道人无所动,只是恭敬垂手而立。 殿内空冷的紧,并无装饰,简素到了一个极端,这风格给玉宸一种熟悉感,他想了想,除了门口的牌匾与那棵树,这兜率宫与昆仑上头的太清殿倒是一般无二。通天对着也是熟门熟路,左拐三个弯右转三个弯,最后他走进了间寝室,里头与外间风格都是极简主义一桌、一榻、一丹炉。 到这步玉宸也没法子说自己真没看出一点门路来了。 瞅了眼八卦炉,玉宸目光移动到云榻上头的他大兄准确应是通天他大兄。 盘膝打坐,老子那头银白色的发端正地束着,白衣玉冠,一派从容。 比起他大兄,老子似乎更加淡泊,宛若一轮寒月凌江,高华自知,那双桃花朦胧的眸子也更冷,生生折了三分春江夜色,徒留深沉寂静。 “你不该来。” 老子稳稳坐在原地,风轻云淡的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但据他了解,他大兄在装字一途上很有前途,通天这大兄估计也不差到那,是不是真的没感觉,很难说。 显然老子的冷漠压根没被通天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弯,“姜子牙还被堵在界牌关下头,弟弟不得不来。” “为兄不会再出手第二次。” 老子这话有点像承诺,但通天却不领情,“元始能请您走一趟,大兄待弟弟总得一视同仁才是。” 神情不动,老子淡淡道“理由。” “凭着元始手上那点人,这万仙阵他破不得。”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大兄您已经蹚了一次浑水,善始善终也是应该的。” 话语一出,玉宸几乎想撬开通天脑子好好看看了这天底下哪有人故意找敌人的 天下无奇不有。玉宸自我安慰,也许是通天想一并算账呢 置于膝上的手指微微一颤,老子望向他弟弟的眼神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旋即他呵斥道“胡闹” “大兄,元始他要赢,我舍不得叫他输啊。” 对上老子的眸子,通天缓缓道“您曾与弟弟说世间不如意事有,总是得一一挨过去的,所以弟弟便想着那剩余的一二,我总是可以如意了”踱步行至榻前,通天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单膝向老子跪了下去,殷红袍子覆在白玉砖石上头,颜色分明。 “大兄,您会帮弟弟吗” 一时间,落针可闻。 老子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眸色却幽深极了,他牢牢锁住他弟弟的身影,“为兄有两个弟弟,玉宸。” “您有几个弟弟重要吗” 身体微倾,通天双手握住老子的右手,“一个好,两个罢,您的无情道既然离达成只差一步,羁绊越少自是越好,大兄当初能拿起来,现在弟弟也希望您能放下。”话到此处,通天声音渐渐低下,他几乎喃喃自语,“弟弟做下的弟弟自会承担,您就不要再停留下来受这些牵连了。” 老子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憎恶了,他甩开通天的手,“我倒是恨,怎就有你这样”音色一路减缓,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不管对错元始都是我哥哥,这一局我必须捞他出来。” “玉宸,可值得” 微有凉风吹拂,老子的一片衣角蹭过通天手背,通天歪着头,青丝顺着肩膀倾斜滑落,如水般柔顺,眉目温和,他笑得从容。 “这般甚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一章(修) 太阴含羞,天地森然,正是邪魔横行其道时。 看着被魔力冲击昏迷过去的团子,罗睺笑着捏了一丝他拿浊气研究出来的小玩意送进团子元神中。 诱因盘古子嗣入魔,想想就觉着有意思呢。 殷红舌尖轻轻舔舔唇角,他笑得愉悦。 正当罗睺展望未来时,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臆想。 “阁下可否太嚣张了” 清冷冷的声音,恰逢冷月破开黑云,一瞬便刺破了无尽黑暗。 “嚣张”罗睺眯起了眼,在冷冷月光下,妩媚多情的眸子也变得冷厉,朱红胜血的唇缓缓勾勒起一个弧度,“本座便是嚣张又如何” 话语虽是狂傲,该有的防备却丝毫不少,到底是从混沌活到了洪荒,罗睺从不轻视任何人,暗自摆出攻击的架势,多情到了极致便显得格外薄情的眼望向对面,一道虚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天地间,青衣墨发,仿若欲乘风归去,又似亘古长存,端是举世无双。 “很不错。”早知怀中空空,对面出现的是谁罗睺心中有数,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作为上清的第二人格,你比之前那个强多了。” 对罗睺的结论,通天不置可否,他不会上赶着跟罗睺解释他不是,一想到现在紫府内乱窜的浊气,以及被心魔困住的玉宸,他未尝不怒,只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当不起阁下如此厚爱。” “好说好说。” 厚颜这种能力不是一天两天能炼成的,未来魔祖的脸皮厚的比得过不周,现在的罗睺也不差,毫无害了人的尴尬,罗睺道“本座与盘古相识一场,不照顾照顾后辈岂非显得本座无情” 盘古跟三千魔神之间的事是笔烂账,昔日盘古把人家打得跟丧家犬,后有罗睺与天道联手逼盘古道化,今日罗睺为着前仇诱使盘古子嗣入魔,这逻辑完全没问题个屁 “我倒不知家父与阁下尚有情面可言。” “好歹同是混沌一脉,上清啊,你少不得得叫本座一声世叔。”罗睺大方的挥挥手,摆出副长辈的语重心长样,“本座知你等小辈面皮薄,这回便算了,下回记得要尊重长辈,莫要堕了尔父名声。” 的确不能堕了父神名声。 面对罗睺的瞎诌,通天竟是认可的点头。 紧接着他灵气凝剑于手,抬起便赏了罗睺一剑。 那是一剑。 像是小孩子拿着长剑那胡乱的一挥,又似是初学者举剑做出那最基础的一劈。 这一剑很慢,慢得你几乎能将它所有的轨迹看得明白,慢得你有足够时间计算出所有闪躲的可能性,慢得你都要出言讽刺。 但接着你却惊恐的发现,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可能性。 因为这一剑毫无破绽。 避无可避怎么办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不要避好了。 暗黑如渊的莲花台悄然在其足下浮现,十二品莲台于防御一道素有盛誉,但罗睺仍感觉到了毛骨悚然,这种熟悉到令他憎恨的感觉他曾在盘古斧刃跟前尝试过,他的身体也将这生死边沿的感觉铭记于心,可是啊再强大又如何,他盘古到最后不也死在他的算计下头 唇角的笑意在加深过程中变得更加诡异,漆墨色的花瓣顺着夜色无限的延伸着,那黑莲似一滴水悄然融入了夜色大海。随着主人口中轻声吐出的一个古语,花瓣摇曳出浅浅光晕,黑光瞬时漾出一道水壁阻横在两人间。 水,是无处不在的;镜,是毫无缝隙的。 如泥牛入海,那道剑光就这么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般。 天地骤静。 “真不错。” 静水般的沉默被罗睺一声感慨所打破,他竟是笑了“盘古之子,你很好。” 随着好字尾音一同飘落的是一缕乌黑发丝。 罗睺飘落在胸前的发如今齐齐横断,黑衫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口子,雪白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黑白分明得很,心口尚带着丝血迹,恍惚能听见皮囊下头心脏蓬勃的活力。 罗睺没当即反击回去,反倒是弄了好几层乌龟壳子,他苦口婆心道“诶呀,年轻人这么暴躁做什么,有话要好好说话,懂不” 见着罗睺立在壳子里摆出副作为长辈我要好好教育你的模样,通天不满的皱起了眉,大概是觉得自个不能一剑连扒三层防护便没再出手,只听罗睺如此道“若你与本座同在一个水平,当为大敌。” 剑在轻吟,似欢愉,又似痛苦,剑尖处一滴殷红近黑的血滴落了下去,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滴却在落地后迅速腐蚀出一片荒芜,连着土壤也散发着一股死寂气息。 魔祖的心头血。 瞥了眼,手中灵力再凝,刚刚被血液腐蚀掉了一截剑身瞬时补全,通天定定的看着罗睺,他何尝听不出罗睺的画外音,这现实与假设的差距有多大,他心知肚明,罗睺是准圣,而他空有圣人境界却只能发挥出大罗金仙级别的实力,若他与罗睺同为准圣自然是技术更胜一筹的自己赢面大,但如今差了一大境界微操再厉害也挡不住人家一力降十会。 通天一生打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架,唯独这次,明明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把对方戳个痛快,偏偏受限于这壳子的力量极限无法用出来。 好气 “你看这境界再高又怎么样,没有相对于的实力,还是个废物点心。” 罗睺这话的语气,像师长在训诫那潜力无穷的后辈潜力再强都改变不了你现在只是只稍微大一点的蝼蚁。 这是事实。 通天不屑于反驳现实。 看着持剑沉默的通天,罗睺企图不战而屈人之兵,继续攻心道“何必白费劲呢,来,世叔给你个机会弃暗投明,看在本座与盘古的情分上,本座便不计前嫌,收你入座下,授我魔道大法,如何” 如何 通天微微笑了,宛如清月破云而来,在苍茫大地上投落泠泠白辉,冷的没有温度的光。 他道,“战吧。” 罗睺却不急着动手,他另有打算“你认为自己能胜过于本座” “赢不了但又如何” 通天看着罗睺的目光淡淡的,淡的如一丝青烟,虚渺得不太真实,竟不像是在看罗睺,他仿佛看见了滚滚奔涌的时光长河呼啸而过,在长河上游,他也曾伫立在众生对面,悬挂四口凶剑,布下诛仙剑阵。 独战四圣,又有天道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当真不知这一局本就赢不了 只是赢不得是一回事,做不做却是另一回事。 人之一生总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得做的。 “这么拧的性子跟盘古倒像。”罗睺半真半假的感慨,好想陷入了一种追忆,竟摆出一副劝导模样,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明知不可为却非去做的,这是愚蠢。” 通天缓缓道“无法胜过而已。” “冥顽不灵。” 不再多说,罗睺长啸一声,翻手便是一枪刺出。 黝黑的枪尖在深沉夜色里泛着一点血芒,仿佛深渊之中所有罪与孽的凝成,满带不详之感。 弑神枪。 瞳仁微微紧缩,通天几乎是在罗睺发难的同时抬手,长剑瞬间便格挡住那袭来的招儿。 变招,反击,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却不过几回合,通天手中的剑已然被削去一半。 实力兵器皆输于人,几回合下来通天完全被压制于下风。 冷然眉目未有丝毫变改,通天并未因此而浮躁,这次是罗睺抢了先手,通天则干脆弃了防御,持剑迎上,一时间,枪影叠叠,剑光四溢,周遭飞沙走石,术法乱飞,一片狼藉不提。 不过几个眨眼已过了百招。 挡住刺来的一剑光影后,罗睺翻身后退,通天未追击,两人倒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齐齐停手,目光遥遥相对。 “能在大罗对上准圣不败的,你是第一个。”缓息两口,罗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许。 通天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般,“无法胜过罢了。” 闻言,罗睺大笑出声。 正如通天说的那般,无法胜过罢了。 无法胜,却不代表会输。 看了眼通天显露出的功德金轮,罗睺的内心弹屏可以总结为一句有爹有遗产了不起啊 的确了不起,至少仗着这份开天因果,他不能杀了上清。 眸光一闪,罗睺收起了弑神枪,问道“看你这打架方式,唔,你可继承了盘古的记忆” 这样临场收兵器的行为出乎了通天意料,罗睺的问话更是莫名其妙,他不由凝神关注起罗睺接下来的举动。 罗睺眼中充盈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殆尽,少了那股子阴冷的杀气镇场,此时的罗睺单看着,如弱风扶柳的文弱少爷,丝毫不见之前霸气侧漏的魔祖形象。 “欸,那你可知道世叔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许是觉得很伤眼,通天正想着移开视线,却不知怎的,在看到罗睺那双魔魅似的瞳眸时恍惚了下,眼前浮光掠影似的闪过很多旧事,猛然间他在尘封的记忆里寻到了这么件事。 是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一瞬记起了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心疼的都发颤了。 遥遥的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嗓音对他唤道。 “通天。” 魔祖罗睺善幻,创心魔大法,后立魔道,至此天下诸仙有堕魔之患。 是了,他想起来了。 迎面对上的是罗睺盈满笑意的魔瞳,却不知何时这人突破防线走到近前了,罗睺的手掌抚上他心口,宛如情人在耳鬓厮磨,罗睺低低呢喃。 “你的心跳地好快,你在想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二章(修) 他在想谁 “我想” 通天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深了,心跳的节奏声在耳畔清晰可闻,遥遥的,他继续听得那人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里轻声叹息。 “通天,你不懂。” 那是个艳阳天的午后。 他歪在八宝云床上头观书,午后的光总是给人一种散漫的感觉,如此便更加不想搭理那不速之客。他的寝殿不是用来待客的,故而就没备下可坐的地,唯榻边搁置着方脚踏,但若叫着那人坐去坐,难免有轻浮狎昵之感,若被元始这移动的礼仪教科书见着了必是一通教训,只是这块披毛戴甲湿生卵化遍布的地元始他绝不会亲履半步,如此前者所想便没了实现可能,真如此也无妨。 不过那人倒没想找个地歇脚,只站在云床三四步外,明知他不愿搭理却赖着不走,不言不语生生陪着他耗了两三个时辰。明明周遭很是安静,偏生这书他是半字也看不下去,不由叹了口气,到底是见不得那人如此,他先败下阵来。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 面对他的定论,那人却答道“你我相交多载,碧游宫我为何不能来” 被近年战火硝烟熏染过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一改他记忆里的清澈透亮,他心底一颤,入眼的一行行墨字随着这人的话语更不入心了,他有些烦躁的翻过一页,还是忍住了没抬头看一眼挚友,紫霄宫万年的禁闭,道祖警告的话语仍在耳畔,他虽不改心志,却也知道疏远太一是现下要做的。 还不是时候。他默默想着,转而以闲谈口吻问道“那你来我这是想做什么” “就是想看看你。”那人轻笑,也很随意,“看这样子,道祖关了你万年确是件好事。” 差一点就没握住书卷,多年来的自持终究挽救了住他岌岌可危的形象。在那一息间,他想到紫霄禁闭想到多年朋友情谊,从旧时秘闻到新鲜趣事,终究是长长叹息了声,只道“可需我照看照看你那侄儿” “不必。”那人声音骤然凝聚起了冰雪,冷厉中凭生出丝嘲讽,“他准提圣人天大的人情,我那好侄儿他真能不还现在他可一心一意要贴着这救命恩人。”声线渐沉,“我等与巫族不死不休,这太阳星怕也逃不过破碎一途,过不了多久他便是这世间唯一的金乌,准提这笔买卖真真半点不亏,也不怕不善待我那侄儿。”不似愤然,那人语调冷的彻骨,“罢了,既是他自己选的路,我这叔父也无权管他。” 那人到底是知道了,也是他比旁人多通一能,善因果,自是能推出现下的妖族十太子与西方的缘法。看着书卷,他沉吟片刻道“虽说准提自后羿箭下救了那孩子,但你我都知此事本就因他算计而起,那孩子历事少不知其中曲折,你也莫说气话,以后你总有大把时间,慢慢教便是。”顿了顿,却听得那人似是冷笑了声,他也觉着这话略有不妥,只是这量劫里他一直袖手旁观,那人虽不说怕也绝了求助他的心思,有些事现下他也无法跟那人掰扯清楚,他想了想,道“那孩子现下还跟在准提身边的确不妥,不若将他放到我这,左右一孩子,我尚护得住。” “本就是件叫你为难的事,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他轻笑,“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若我托你往后也看顾一番妖族,你还应” “我本欲立一教,曰截。” 他应承了下来,“妖族若有此志者皆可入碧游听道,你若现下想送些过来也无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理他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理他更明白。摩挲着书页的一角,他继续道“以你我之谊,凡能为你做的,通天义不容辞。却只一点我还是要与你说明白,我知你疑我,这十日之祸我也确有袖手之嫌,如此种种你该是明白的,于妖族,谁也无法取代你的存在,你才是妖族名正言顺的东皇,妖族是兴是亡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也唯独是你会全心全意为他们考虑,靠人不如靠己,这句话不假。” 所以,太一你不能死啊。按下这句话,他翻过一页,同时心下盘算着这话那人能听进几分,他又该说些什么打消那人的死志。那人似乎也在注视着他,少顷轻轻叹息“太重情谊终是会拖累你的,通天。” 这话说的无理无头,他却为此心下一突。 难道那人知道了他的打算 微皱眉,他道“你不一样。” “你我本就不相欠,有些事你帮是情分,不帮也属正常,何必为此愧疚”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几度张口便又泯灭在清风之中,一时间寝殿静得很,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起伏,听得书卷翻过一页又一页,尘埃在光阴里沉浮,浮生在那刹那就变得如此静好。 许久,那人打破了沉静,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你这儿可真安静。” “我觉着挺好的。” “静得过了总归不好,不妨挂些铜铃,也是趣味。” 闻言,他终归自书卷里头缓缓抬起头,视线与那人视线在午后黏稠的熏光里胶着了会儿,那人的眉眼藏在午后金灿阳光里头,看不出端倪。也许这就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他如此想到,含笑点头,“回头等空闲了咱们便一块看看怎么去布置,你眼神惯来比我好。” 闻得他这话,那人微阖眸子,避开他的双眸,但那些顺着目光倾泻的悲伤,还是落到了他的心坎里去,那人的悲伤,他隐隐有些猜测,却又觉着那不只是对生死的悲观,可那悲伤背后蕴含着的情感,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不是他该明白的,半晌他呐呐开口“我在乎的就那么几个,你是我唯一的知己,我待你之心便如你待我般,如何也是盼着你好的。” “知己你是这般想的”停顿了瞬,紧接着是微不可见的一声叹息,“你总这般,而今我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难过” “意难平罢了,我终究是不甘心。” 那人的声音很轻,轻的如清晨山间萦绕着的薄雾,拂过耳畔也只觉缥缈无痕,隐隐他却听出了那其中所包含着的某种令他心下一沉的伤痛。 他总觉得那人话里有话,却是苦思而不得,只感心中如有困兽,一顿抓心挠肺般难受,似是这一别总会生出万千遗憾,他皱眉,“你这又是何苦”话出口,才觉这话甚是奇怪,他赶忙压下那点莫名念头,手指微动,又翻过一页,便压着自己将注意力重新回归纸页上,耳畔依稀留有那人的轻笑声。 那人道“通天,你不懂。” 记忆的尽头尚存着那点说不清的遗憾,圣心有所觉,心底便是有那么一个角落被拨开了蒙蔽的迷雾,宛如风雨欲来前摇摇欲坠的危楼,他想起来了,那是太一赴那场生死大劫前,来蓬莱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段尘封的过往,每字每句都很轻,轻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自己尚且记得如此清楚,同样也很重,重到世事浮沉里又一次转身回顾时,他心中仍有隐痛,那些印刻入记忆的人与事,仿佛是拿着利刃一点点刻上心头的,任凭光阴冲洗也抹不去分毫痕迹,只待他想起,那些伴随而至的伤痛历历在目,锥心刺骨。 那人来时只着了件素淡的常服,身形略显清减,他知道太一嘴上不说却也为那九个无辜子侄悲恸不已。彼时海风吹开了半掩的窗扇,微淡的光落在太一面容上,他只留意到那人眼底的倦色,待离去时太一曾顿步于门槛,回首望自己,在目光相遇的片刻后,自己却只是对着太一笑笑颔首,一如往常,不曾出言阻拦,只目送那人离去,彻底融入疏离天光。 当初的他以为自己能掌握全局能扭转命运,故而在很多细节上都不曾在意,现下回想,才真真是为自己那自负感到可笑。 为什么对太一如此放心 为什么自信万无一失 为什么没拦下太一 明明相交多年知之甚深,明明能说出你我之心等同的话,明明也是看到了太一眉眼间浮动过的歉意,可他竟至始至终未曾明了太一是来告别的。 也许太一说的是对的。 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 唇在开合间都带着轻微的颤,通天正竭力去压抑那诉之于口的冲动。 但怎么可以压抑呢 一丝暗色浮过魔瞳,指掌下的心跳早已失了分寸,罗睺笑得灿烂“你的心在为他痛啊,为什么不承认” 为什么不承认呢,这可是你心底放不下的伤痛。 由这伤痛生了万千偏执,由这执念生了无尽恐怖。 你得承认他 “我想” 墨色瞳仁开始出现涣散的现象,通天面容上的痛苦渐渐消失了,一种安宁之相开始浮现于表,却有黑气缠绕上印堂,印堂发黑,是心魔入体之相。 这上清的心魔格外重呵,如此之快便有了堕魔之相,怕是早已魔念丛生了。 瞳眸滑过一丝诧异,罗睺微微眯起眼,心下转过百千念头,隐约觉着何处不对劲,却见着通天的挣扎越来越小,好似真顺着罗睺的话渐次沉沦其中,再无法自拔。 要成了 罗睺眼前一亮,唇边的笑意几乎达到顶峰,却不想下一刻,冷光突显,恰银瓶乍破,凌冽的寒光飞溅入了他眼,紧接着腹下一凉,绵绵的刺痛伴随而至,耳畔是一道冷得不包含感情波动的嗓音。 “我想阁下所为未免太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三章(修) 嚣张过了是个什么下场 龇着牙揉着自个小腹,罗睺亲身实践了回。 那一下通天压根没放水,除了没往要害上捅外,那叫个毫不留情。 源源不绝的浊气自掌心涌出,极快的消磨去伤口上残存的清气,两极对碰下伤口却是加深了几分,有血液渗出,黑衣色号便深了三分。血腥味充盈着鼻腔,隐隐还掺着点烤肉味,伤倒不重,只是这清气叫他吃了点苦头,罗睺哀怨的把目光抛给十步外的通天,通天身旁是颗菩提,菩提素有清心凝气之效,此时的通天眉宇间已不见黑气,目光清然,视线投落于云层深处,偶尔回转间对上他的目光,也淡的没情绪,更衬得整个人都冷冷清清的。 月下美人如玉,立在那也是副赏心悦目的画,偏那如花似玉的脸要绷成个死人模样,不看容貌只看这气仪,罗睺眼前便浮现出个紫衣高华的身影。 像,真像。 咬咬牙,罗睺那深恶痛绝的神情活像是要把某人咬死,手右移几分,恰好摸摸腰部旧伤。 这世上有种悲伤叫我看上的人,他像足我那斗了八辈子的死仇。 把那郁闷团吧团吧塞到心底旮旯缝里,罗睺自我安慰,诚然上清这缺德德行像足故人,不过他眼神好,也看得出比起鸿钧那老混蛋表里如一的冷心冷肺,这盘古上清绝对心魔深重,单看这压抑着的魔气,啧啧,都比他这致力于当魔头老大的人要浓重得多。 也不知道打哪来的 他心中骤然闪过这疑问。 一个大罗金仙的心魔可生出这么多怨气,莫不是盘古有怨 罗睺若有所思,要说人之将死一念善也一念恶,盘古便是为了他心中的道义而死,推己及人,他可不信临死片刻盘古真没半点怨恨。 若这样也可以解释了,三清出自盘古元神,上清为盘古幺儿,只怕盘古临死间滋生出来的怨恨是被上清继承了。 盘古倒是送了他份大礼,就不知是哪个混蛋拉了把,这般都没教上清入魔,还在那什么鬼仙道走的这么远,这还真是 暴殄天物 罗睺表示他被人挖墙脚,他心情很不好。 上清可是他定下,结果第一人格看着纯过头,调教起来怕是得费心思,第二人格倒合他眼却从了死对头的性格,只怕与他谋划的不合。 收回打量上清的视线,罗睺面上所有喜怒在一瞬如泥牛入海皆数消失了,唯魔瞳深处有丝光亮一闪而灭。 不过这般若放到这盘棋上也不失为一手好棋。 看着罗睺一会郁闷一会兴奋,面色跟个调色盘似得,通天却不敢放松,罗睺那一手心魔戏,他可印象深刻得很。 方才那架并非是性命相搏,他奈何不得罗睺,而碍于父神的开天功德罗睺也动不得他,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更不愿拼个你死我活最后便宜了天道,这一架本是一个试探,看看彼此有没有合作的资格,只是罗睺最后却试图使他堕落为魔,也的确惹恼了通天。 魔祖罗睺是个什么样的人,通天知之甚少,罗睺生前他就只见过一面,那是他背着兄长去洪荒上放风时遇到的,罗睺在南荒火山群边不知倒腾啥,见着他便笑着迎了上去,说了好些神神叨叨的话,走前还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罗睺前脚刚走,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名,是他师尊。当时他师尊的脸那叫一个黑,用后世的说法,这情况好像是叫捉奸在床,诚然这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其形容的状况的确与他的状况差不多,他师尊很生气,为此把他关在玉京山直到量劫落幕才许出门,通天也知道自己被魔祖坑了把,可他也很冤啊,在那之前他也不知道那奇奇怪怪的黑衣道人就是罗睺。 通天虽觉着罗睺那番举动略促狭,却无伤大雅,到底是与父神师尊同出一个时代的人,便是对立为敌,罗睺也必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现下看来倒是他想左了,罗睺这人行事作风诡异,有时不时捅队友一刀的爱好,若为盟友怕担不得靠谱二字。 要跟这人合作吗 通天在心中的计划上头画了个问号,他恼虽恼,却没立刻否决,目光错落到那杆散发着凶煞气息的弑神枪上头,罗睺疗伤时又把这玩意拿了出来,这是提防,同样也是警告,通天敢说自个若是转头就走,下一秒绝对后背受创。 罗睺这般紧逼的态度,通天也有点进退不得,跟罗睺合作的利益还不足以叫他犯这险,但不合作,现在跟罗睺撕破脸怕是不妥,他没十足把握灭杀对方,若是放虎归山现下的玉宸还太弱,通天还蛮担心出意外的。 心底想了几个方案,又一一被他否定,一时通天也拿不定主意,便这般跟罗睺耗着。 “世侄啊,你刚才真没陷进去” 这头罗睺先发话了,那放心魔之举虽是他的突发奇想,不过他也了解盘古一脉对天道的忌惮,倒不怕上清跟他翻脸,自然若上清入魔那是再好不过了,便是没入魔,他也能探到些盘古子嗣的虚实,这局有风险,但他是半点没亏。 罗睺脸上明晃晃写着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甚是小人得志,通天懒得看,只道“是与不是,阁下不清楚” “看来世叔我捣腾出来的小玩意没成功呢。”捧心长叹,罗睺表示他很沮丧,“本还想给侄子你一个惊喜礼物来着。” 把那害人心思说成是礼物,还真是 通天一时噎着,眸色渐浓。 其实那心魔并未失败。 他曾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却终归是逃不过一个以为。 通天,你真是自以为是。 心底自嘲,通天面上神色却未变,罗睺说出这话大概也以为他所恼的是那些被自己戳破的不堪,但其实不然,那些人与事他的确未曾释怀,更是为此生了千般痴念,纵出万种癫狂,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更谈不上恼羞成怒,往事已矣,诚然那些回忆着实扎心,可他通天好歹也活了千千万万无尽年岁,也不在乎是否再痛一次,如此他自是能快速清醒过来。 真正让通天恼怒的是因罗睺之举所引发的后患。 心存魔念,这事通天一直都知道,在封神后不出紫霄宫未尝不是存了画地为牢的念头,对其危害,他自然有数,方才他虽醒得快,这之前却是有一瞬心神动摇,竟叫那玩意跑出了一丝,那玩意也是狡猾,不待他绞杀便借着玉宸与他同源一体的便利串了个门。 内视了下紫府内还沉浸于心魔的元神,通天也是忧虑的,事情已经有点脱离他的控制之前罗睺给玉宸放心魔,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也看得出那心魔不算完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罗睺做了这事,原是想借此让玉宸磨砺下心性,玉宸是个什么性格通天也了解,既为人师,他少不得得为其打算一二,玉宸缺磨炼,罗睺这心魔若用的好本也是算份礼,偏偏玉宸快勘破时受他所累,心魔级别直接上窜了数个层次,若说之前那是低智版,现下绝对成了噩梦版。 那玩意最善戳心,又在他那关了这么久,只怕对玉宸的弱点是一清二楚虽后手有补救,但玉宸尚未醒转,通天难免也有些忧虑,扶着左臂的手忽而痉挛似的弹动了下,感知里玉宸元神上萦绕的黑气渐散了去,一丝诧异滑过眼,旋即他皱起了眉。 心魔已消,玉宸却未醒,这其中怕是有变故。 依着那玩意损人不利己的德性,会做什么 这头通天百思不得其解,那头罗睺见通天沉着脸不搭话,他道“看来侄儿你对世叔我准备的礼物不怎么喜欢呢,既然你不喜欢这份,那世叔就换一份见面礼吧。” 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通天挑眉,手中的剑轻鸣一声,晃了一道冷光恰好飞溅入了他眸中。 “呦呦,这么防着你世叔我,可真让人伤心呢。” 罗睺作势抹了把泪,转而目光落在通天手中的灵气剑上头,“侄儿喜欢剑,恰好世叔我这有口好剑,你看喜不喜欢”说着,他翻手显出一口长剑,剑身殷红,巍巍赫赫,夺天造化,端是世间不应有之物。 看到那一抹殷红的刹那,通天面色瞬变,一股寒潮在满含冰雪的凤瞳下涌动,他当然认得那是什么。 诛仙剑。 默念出这个名字,心底一颤,一如昔年紫霄宫中,心神相牵挂,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那种名为求索的情绪。压下所有情绪,目光自诛仙剑移到罗睺脸上,他道“它是我的。” “天底下唯与你有缘,自然是你的。” 罗睺笑着应承,诛仙剑虽不错,却不认他为主,比不得弑神枪得他心意,如此这剑于他便有几分鸡肋的味道,且命定二字素来玄妙,若强夺他人命定之物必是与其主沾上因果,这因果循环下少不得他需杀了上清才能了结,这便是大大的亏,故而罗睺便是送给上清倒不见得多心痛。 这点通天也心知肚明,但从看到诛仙剑起,冥冥中他也生出一种预感,这破局的点便在此。 我要得到它。 这样念头十分强烈,通天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抬头看向罗睺。 “阁下意欲何为” “对天道你是怎么想的”罗睺不答反问,不过他并不打算要通天的答案,在停顿了一息后,他继续道,“天道四九,尚有一为变数,可若是变数过大,天道必会出手纠正,如此这变数便得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据本座了解,这范围的底线即为结果不变。” 结果不可变,那要变得是过程了。 通天提炼了下这话,他开始有点懂罗睺送出诛仙剑的原因了,若按天数,诛仙剑虽必然属于他,却是由师尊交于他的,现下罗睺这番动作,诚然诛仙剑还是落到他手中,但这中间的人情却变成了罗睺的,天道便是有意见怕也无从修改。 他点头,罗睺想通过诛仙剑换的什么,通天心里有了个大概,如此这笔交易他同意了。 “日后玉宸便有劳阁下了。” “没什么,没什么。”罗睺笑呵呵的应承下来,好似漫不经心似的,他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 通天沉默了会,月光下清俊的面容显得格外缥缈,少顷他缓缓道“本君封号上清灵宝天尊玉宸道君。阁下捡个顺眼的称呼便是。” 眼神闪了闪,罗睺也不多问,握剑的手指动了动,红芒一闪,那剑便被他直接抛向通天。 诛仙入手,通天内心顿掀惊天骇浪,连带着面上也有显露,精致的眉微皱,一丝深沉的夜色沉在了眼眸。 通天执掌诛仙差不多两个量劫,要说对诛仙剑的了解,他自信完全不下于任何人,但手中这口剑与他曾有的诛仙四剑却截然不同。 现在的诛仙剑上是最纯正不过的杀气,而记忆里,诛仙四剑的气息却是斑驳不堪的,更有大量的凶煞怨气附着其上,看着倒像是天地间凶恶之物的汇集,失其纯正之意,这于通天这种爱剑之人而言是件十分令其心痛的事,因而他第一次看到诛仙便向师尊求了,只是师尊未应予,直到分宝那日才给了他,他也曾试图清除那些斑驳之物,不过他没成功,反伤了自身。 指腹擦过剑身,通天心底有些怜惜,诛仙四剑为何变成那般模样,只要联想到那则关于魔祖以西方祭炼诛仙引得天谴的传言,通天便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这也让他想起另一件事,为了清除那些斑驳,他曾彻彻底底研究过诛仙,不是没怀疑过这诛仙四剑是由同一口剑分裂而来,只是无法证实,但当年的自己可谓是集剑道气运于一身,对这猜测他是有把握的,甚至还依着剑图研究出了四剑合一的攻击方式,那招攻击力也是可怖,毫不逊色于元始手中那号称洪荒攻击第一的盘古幡,只是四剑到底是四剑,分拆便是个致命的硬伤,他无法时时用自己的力量压着四剑合一御敌,因此也就舍了那招,诛仙四剑也只能用来压阵。掂着手中的诛仙,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得出现在这诛仙剑堪媲美先天至宝,偏当年他拿到时品级已然跌落到了先天灵宝的程度。 十二品净世白莲造天妒,一化三,才有红花白藕青荷叶之说;诛仙剑根基被毁,一化为四,这这里头文章怕也不少,至少原因里肯定有遭天妒这点。 偏偏青荷叶与诛仙剑都与他有缘。 所以被天道惦记着的指不定是谁呢。 通天默默看了眼漆黑的天。 仙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四章(修) 这是场漫长的沉默,恍惚一把天火在明眸内灼灼焚烧,跪下的红衣道人是如此灼灼,可这样的辉芒却生生刺痛了座上人的眼,在经过长久的注视后,白衣道人终究是被伤的丢盔弃甲,阖上双眸。 “你明知道只要是你,我都无法拒绝。” “是么” 在咄咄逼得他兄长答应后,恍惚周身气力一并被抽拔了去,通天瘫坐到地上,“那真是弟弟的荣幸。” 老子没有任何反应,不管他的弟弟闹出什么动静还是又说了什么,他都不再睁眼去看,一如泥塑,不闻不动。以手捂唇,低咳了几声,通天气色真的极差,差得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来,可在场唯一能看见的玉宸却不属于这方时空,他什么也做不了,即使通天离他这么近,近的触手可及。 下意识抬起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玉宸微抿唇,目光虚虚描摹通天的模样,通天微微仰头看着他的兄长,目光空濛,有一抹极为柔软的情绪在其中浅浅溶散开,那一刻他的眉眼间蕴着点点安然。 彼此没有再说上一个字,这对至亲的兄弟似乎也只剩下了相对无言。 兄弟相向,奈何骨肉相残,何奈 玉宸不忍再看,心底不断揣测因由,这似是个千古难题,脑中个个论派顿时揭竿而起,你方唱罢我登场,斗得那叫个风生水起,偏偏都有具有理,搅得他脑中晕晕涨涨,直到一只手冷不防搭上他肩膀,玉宸才受惊回神,他的打架素质是极好的,信手便抄起身旁一物件反劈了过去,顺势脱离肩膀上的桎梏,他疾退五步,随后严阵以待的望过去,却见四周不知何时变换了模样,兜率宫上头的两兄弟已没了踪影,到处都是白茫茫,像是他的紫府,而通天站在对头,似乎有些走神,目光愣楞的看着自己衣袖,其上破了一大个口子,半截布料要残不残的挂在小臂上,颇凄凉的在空中摇曳,唔,那是他刚才的杰作。少顷,通天抬头,目色清幽,“你发这么久的呆就是想着怎么捅我一下” 面颊上浮过浅浅郝色,目光飞快的从袖子上移开,还极顺手的把手中的凶器便往身后一藏,见得通天挑眉意欲再说什么,玉宸决定先发制人,三步并作两步,他上前一把抓住通天的袖子力度没把握好,直接就给扯了下来。 面对撒娇计划胎死腹中的现实,玉宸悲愤抬头,软的不行来硬的,端着慷慨就义的勇气,他瞪过去,恰对上通天似笑非笑的眸子。 气势瞬间全泄。 爪子一抖,布料瑟瑟跌落于地,玉宸秒怂,急道“我没想你断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却还得硬着头皮把自己嘴快的锅圆回去,“这么挂着多难看,还不如直接扯下来,至少看着舒服。” “你是这般想的” 自己作得死,跪着也要作完。玉宸猛点头。 显然通天不关心他断不断袖这问题,黛眉似蹙非蹙,凝了点点愁绪画于眉心,通天微叹息“行事如此毛躁,你让我怎么放心” 通天穿着身清荷色袍子,看着便是清清冷冷的,与幻象里看到的截然不同那把焚于世的烈焰到底经不住光阴摧残,于冰雪覆掩下彻底消泯了。 有种隐痛缓缓自心间漫过,玉宸也想问若叫你放心了,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有些话却不可说,玉宸认识的通天是悬挂在天极的一轮孤月,纵是偶有冷光落于掌心,也是虚无之物,终究留不住,不可得。 偏他想叫这人长长久久的留下来,这算不算另一种傲慢 头顶一沉,听得通天问他“在想什么” 想你。 虚吐了个气音,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当他想着怎么把话题糊弄过去时,通天先有了动作。 二指捏住凶器尖端,通天一个巧劲便将其自玉宸手中抽走,直到这时,玉宸才注意到他信手捞来用的是个什么那是把剑,剑身殷红,恍惚是血液沉淀而成,剑身接连剑柄处还刻画着好些鎏金花纹,枝枝蔓蔓,缠缠绕绕,光是一眼便叫人心魂皆失,端是玄奥无双。他隐约觉着那不是花纹,而是两个字,但内容是什么,他又不清楚。 “那是太古符文,混沌所遗。” 通天的声音自耳畔响起,玉宸骤然抬起头,两个字脱口而出,“诛仙。” 食指轻弹剑身,通天面上不见意外之色,淡淡道“也是你与它的缘分。” 缘分心底并没什么悸动,玉宸的眼中滑过一丝困惑,旋即被他掩饰起来,“你打哪弄来的” “有人给的赔礼。” 赔礼 后知后觉的,玉宸想起自个之前遇着的事,看着对诛仙爱不释手的通天,他大概知道自己陷入心魔后发生什么了。好生脑补了一出通天讨说法的戏,团子觉得心底暖暖的,却不等感动继续,通天下一句便让他觉得对通天真是浪费感情。 “对了,你出去后记得听罗睺的话,好好跟他走,罗睺教你的不必一味否定,但坏的别学,浮黎会受不住的。” 于是你是把我打包卖给罗睺了 颤着手指向诛仙,团子内心被这句话刷屏了。 “可以拒绝吗”团子垂死挣扎。 “我想不可以。”说这话时,通天眉眼间氤氲着清浅的暖意,尽管他话里的内容跟暖不沾边,“你没拒绝的权力,玉宸。” 老铁扎心了。 经过一段漫长的思想斗争后,认命的团子认真看向通天,“你卖了我,这赃款你得分我一半。” 目光落在团子一本正经的脸上,本等着团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通天沉默了。 “诛仙只有一把,它认你为主自然归你,但通天你打算怎么还我” 好像是这样。眉心微蹙,通天道:“你想要什么” “你卖了我,所以”瞟了眼诛仙,玉宸目光再度放回通天身上,青衣墨发,容色绝尘。比起一把绝世的剑,他更希望得到的是握剑的那个人。 “我要你。” 剑给自己,然后自己归他,按这逻辑走,最后剑是他的,人也是他的,这空手套白狼的也未免太爽了吧。想着团子也会套路人了,通天一面觉着自己还遗漏了些什么一面含笑点头,竟是接受了这无耻套路,看着团子被将一军后的呆模样,他笑弯了眉,伸手揉揉玉宸的发顶,“话说这么久了,玉宸你就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一样 玉宸很快反应了过来,低头看看自己,已不复气团子模样,但也跟心魔幻境时的成年身不同,是个三头身,整就一奶娃娃。抬眼比比自个跟通天的身高差,玉宸木着脸“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你之后行走洪荒用原型总是不妥,便帮你化了个模样,喜欢吗” 跟前的奶娃娃还不到自己腰部高,顶着张糯软的包子脸仰望着自个,五官虽与自己一般,却碍于没张开看着格外稚气,通天细细打量后也觉得新奇万分,他的幼生期是团子形态,化形后的模样便一直定在了青年,某种程度上是生而成年的通天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幼年体竟是这般的 可爱。 玉宸瞬黑了脸“你觉得呢” 伸手捏玉宸的胖脸,通天的脑袋往左边一歪,他耿直道“至少手感比团子时强了。” 打掉那手,玉宸护住自己被捏的腮帮子,不满瞪眼“为什么”玉宸的眼型跟通天是一样的,可这般的眼落在通天面容上是优美而又不失凌厉,顾盼间尽显圣人威仪,而在玉宸脸上却因为他没长开便显得格外的圆,这一瞪就更圆滚了,毫无凌冽高华之感,只叫人忍不住捏多一把看他继续炸毛。 通天没接收到玉宸的愤怒,他只觉得这奶娃娃软糯得可爱,一下没忍住,他对玉宸另一边脸颊动了手,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欠了个解释“这也就是糊弄糊弄外人的,算点化的一种,到底不比化形能凝先天道体,徒有其表,小道尔。之前便是帮你做了,你打算怎么跟浮黎解释是谁点化的你”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孩童的肌肤本就娇柔,通天的力道再轻,玉宸的脸颊还是跟抹了胭脂似的红了起来,这让玉宸感觉委屈了,他更委屈自己现在这奶娃娃的模样,黑眸里头氤氲起雾气,死死瞪着罪魁祸首。 点化取决于点化者想要什么模样,并无有硬性要求说只能是小童模样。 玉宸敢保证,他现在这模样绝对只是通天的恶趣味,跟后世喜欢点化小童子的风俗绝没半毛钱关系。 “等你化形了就可以换回来了。” 看着玉宸快哭的模样,通天默默检讨了下自身,他好像把另一个自己欺负过了,总不能让他跟玉宸说他以前点化徒弟也是这么干的吧,诚然这本意是激励弟子努力化形,好吧,玉宸化形跟发不发奋没关系。眨眨眼,想通关节的通天眼神略飘,若说这有没有故意的成分,左右他不会承认每当那些可抱可揉的娃娃徒弟化形后都会毫无例外的被他打入冷宫这一现实。 玉宸很生气,点化这招是一次性的,任谁一生都只能来这一回,也就是说他不化形就当一辈子奶娃娃吧。他气极了,“谁知道我能不能化形啊。” 显然通天他一直没意识到他教徒弟那套压根无法用在养孩子上头,见玉宸眼中的水光不减反增,通天心也慌了下,忙宽慰道“你离化形也就差一点,真的,莫哭。” 差一点眨眨眼,玉宸感受了下自身,发现自己的本源补足了不少,他在欢喜过后,眼中那些惊讶尽数转变成了怀疑,能补全本源的就那几样,这家伙到底是做了什么 大概是玉宸眼中的意思太明显,通天直接就看出来了,他有点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之前你陷在心魔里头太久,我怕出意外就撕了片元神给你。”想起之前自己答应玉宸的事,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但他还真没法理直气壮起来,“你看这也就够把你从心魔里拉出来,离化形还差点,我有分寸。” 有分寸那是不是如果心魔再强点,你就能直接把整个元神掏给我 通天这话跟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玉宸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想到之前感官里出现的那股暖流,他瞬间就把前因后果给串了起来,好吧,老子的那种感受他懂了,眼前这人干的事真是半点都叫人无法感动起来。从刚刚开始,他心底就一直攒着股火气,这回他不想跟通天慢慢磨了,右手凝出张榻,左手拽着这人推了过去。 也不知是通天他心亏下没防备还是因为他这动作来的太突然,还真就倒在了榻上,连发髻都被磕散,浓密青丝散了一榻,过长的发尾萎靡于地,无端生出一丝旖旎风光。以手肘作为支撑,通天半起身,青丝蜿蜒于脖颈,如画眉眼间染着淡淡的困惑,他看向玉宸,等着对这行为的解释。 玉宸不想解释,满意于此刻的平视,伸手意欲触碰通天的眉心,却见通天微微后仰,他突然又气了,“元神都给的这么大方,现在给我看看怎么了。”闻言通天动作一僵,到底是给他碰到了,玉宸也不管通天是个什么的表情,好生检查了一番通天元神,圣人的元神根基的确深厚,这点子损失对通天影响不大。 “现在放心了” 见得玉宸紧抿的唇,通天也觉着自个理亏,手摸摸身下的榻,他半是转移话题半是调侃道“你说我是要该夸你一句细心还是要骂你毛毛躁躁” 静静的盯着通天,良久,玉宸突然道“我想你还是骂我吧。” 通天腰部有一穴道,若用力得当便可使他短暂失力,这个弱点玉宸知道,他也直接对通天用上了。不去看通天眼底的错愕,玉宸趁其不备将他放倒在榻上,为了彻底制住通天,他直接跨坐到他腰部,以膝盖顶住那穴道,这下通天彻底软了腰身,毫无起身之力。 通天很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姿势,蹙眉仰首,眼底微愠,他道“你放肆了。”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下这人,圣人的容貌总携着凌然而不可侵犯的禁欲之美,偏偏此时此刻那高高在上的圣人周身凌乱的躺倒在榻,他受制于人,甚至不得不任人恣意施为,那是一种圣洁被亵渎的美,越是纯洁无暇的事物当其被毁灭时便越是美得动魄惊心,而圣人也当如是。 “原来你也会生气。” 无疑动怒的通天也是极美的,连紧蹙眉宇间的隐忍也美得惊人,但这样的他落在狂徒眼中只会滋生出玷污之欲,渴望把他拉下神坛,渴望叫他红尘染心,渴望令他哭泣求饶。玉宸伸手抚摸通天的面颊,指尖描摹着他的唇线眉眼,最后点落通天眉心,抚平期间褶皱,他忽而道“双修可以给元神疗伤,采补圣人应该也可以修补本源吧。” 说完,玉宸自己也是一愣,那些都不是他的想法,偏偏这些声音充斥着自己脑海,甚至主导了他的言语动作。目光正好对上通天的视线,通天眼中不是并没有他想象的恼怒,他眼神太澄净了,宛如沾露梨花,那是一种身处红尘却不沾尘埃的净,净得无辜,净得惹人玷污。 心底恍惚有人继续低语这双眼真是罪恶。 玉宸心下一凛,心语你是谁 我们才见过不是吗 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他被欲望折磨的样子,那种羞愤难当却又不得不屈服于自身渴望的样子一定很美。 不许侮辱通天。 侮辱不,我只想毁了他,身心俱毁。 心底那声音骤然狂笑,玉宸心神一紧,就怕被控制着做出什么,但那声音消失多时也没发生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诚然没发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但眼下已经很糟糕了,从那种魔怔状态挣脱出来的玉宸几乎想捂脸。 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还有受害者的神情居然比他这加害者还要坦然,闹哪样啊 “你就不怕我真把你”那采补二字真是羞于启齿,玉宸也不知道刚刚他怎么就能这么流畅的说出口了,他甚至有点欲盖弥彰的说了好些这做法的合理性,“其实这法子也不是不好啊,不会伤到你又可以修补本源,虽然见效慢了点,但是胜在没有副作用,总比你撕元神好多了” “玉宸。” 清清淡淡的一声轻唤,玉宸瞬间收了声,通天安静的看着他,墨色瞳仁中蕴着淡淡的温和,那仿佛是长辈对幼儿胡闹的宽容,其实玉宸很讨厌这种眼神,弄得好像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好吧,不是好像,这锅哭着也得背完。 抿抿唇,指腹下是通天的眉心,看着好像肌理相触,可他们间到底是隔着层阻碍。玉宸的眸子暗了暗,阻碍后面的是熟悉到足以悸动彼此的元神波动,他想他是恨的。 可他恨,又能如何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该恨什么。 收回手,玉宸并未起身,他低声道“有时候我真蛮恨你的。” 轻轻偏过脸,通天仰望着他,秋水似的瞳眸里映着他的影,潋滟而温柔,“你不会。”通天他对自己的美毫无所知,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间到底都给人什么样的冲击感受。 不会个鬼啊好吧,这事他真不会干。 通天的语气太过于笃定,玉宸竟是在他的注视下生出好些狼狈的感觉,想伸手捂住这双眼,却到半途止住,掩饰般捻起通天鬓边的一缕青丝。 然青丝何其轻,悄然便自他指尖滑落,目光下意识的去追逐,那缕青丝落在通天心口,玉宸怔了怔,脑中闪过什么,二话不说就扯掉通天的腰带,拉开右衽,他身上还有一件较为单薄的亵衣,玉宸还想继续扒却被止住了。 视线先落在握住他手腕的手指上,节骨分明,力道适中却隐隐带着拒绝,目光循着修长手臂一路下滑,只见青丝如墨泼洒于玉白脖颈,通天的亵衣被扯下了点,肩头微露,冰肌塞雪。目光一顿,他道“你的袖子坏了,我帮你换吧。” 低垂下眸子,细密羽睫挡住眼中所有情绪,通天道“换件外套便是。” “但我还想证实一件事。”定定的看着通天心口,玉宸摇头。 通天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玉宸毫不客气的把通服扒了开,其中光景便暴露在了他眼前。同为盘古子嗣,上清通天的身体并没有祖巫的那种由一块块凸起肌肉所展现的阳刚之气,但见识过的却知这人打起架来是半点都不逊色于他的兄弟姐妹,大概是那些可怖的力量都潜藏在了肌理之下,通天的身体一笔一画都是至极优雅写意的体现,堪称完美。但就是这样完美,却到底有了残缺在通天的心口处有一道伤疤,长短恰好一掌宽,与他之前目测的诛仙剑身最宽处大小一般。 诛仙剑最宽的地方是剑格上端接连剑身处,亦可说除非整把剑没入断留不下这般的伤。 “通天,我之前说不要诛仙,是认真的。” 那是陈年的旧伤了,只是当初伤的深,伤到了魂,所以愈合的并不好,看着便格外狰狞些,通天自己不是很在意,但对玉宸这么直楞楞盯着看,他也极为不适应。通天微微侧过脸,不去看玉宸眼底的神色,“你何须迁怒于兵刃” “难受吗” 通天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些误人子弟的话,最后捡出了这么句,“皮相这玩意于我可有可无,就算损毁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心知通天是故意把意思歪曲成对留疤的难过,玉宸点头道“是不怎么可惜。”别以为这样他就拿通天没办法了,玉宸看得出通天对被人盯着看身体极为不适应,而他偏就看,还看得格外认真,目光描摹那道伤疤许久,直看得通天欲拢衣。 通天面容上多了点淡淡的红晕,心知不能把人逼得太过,玉宸没拦着也没嘲讽,只将目光移至掉落在旁的诛仙上头,“能跟我说说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羞涩,通天许久没说话,玉宸却不许他这般沉默下去,意有所指的望着通天的眉心“通天,据我所知,元神双修是可以查探彼此记忆的吧,你若不想动,我不介意费力点。” 通天身体一僵,甚至是玉宸都能感觉得到身下通天身体的紧绷,少顷,通天低声道“那是个意外。” 这话你指望谁信。 玉宸眼中的意思很明显,通天也一时噎住,这伤的来历不甚光彩,他还真不知如何解释比较好。 难道要他跟玉宸说是元始抢下诛仙剑后当场捅了他一下泄愤吗 “是哥哥吧。” 闻言,通天目光一凝,神情骤变,玉宸却恍惚未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懂,但大兄呢你曾说封神里头大兄始终都是选了哥哥那方,可大兄素来是个极懒的,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一而再的出手”或许玉宸更想问的是元始杀你的理由以及你一定要老子站在元始那方的原因,但见着通天骤变的神情,他放弃了。 微放缓了神色,通天略诧异,“你心底记挂着的是这个” “不奇怪吗” “我与元始间他已有了取舍,自然要斩草除根。”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请的大兄”神使鬼差的,玉宸问道。 通天奇道“谁会蠢得请自己兄长专程来干掉自己” 你,别看了那蠢货就是通天你,天字一号大奇葩。 比对了下,通天这惊讶委实不像作假,玉宸心底这话也就没说出口,他木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心有所想便有所念,他不是没想过此前所见是心魔做的文章,因为他潜意识里始终是希望另有隐情而不是兄弟反目成仇,但在看到那道伤疤后,玉宸是信了,那一切都是真的,包括通天言语间透露不知情的部分。 至于说通天为什么会没有部分记忆,唔,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懂奇葩的思路才没找对正确解题方式 目光落在身下这个奇葩身上,玉宸物尽其用道“假设我是说假设,通天你觉得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这么干” “我不会干。” “为什么” “我不会。” “那你让我干,顺便帮想想我怎么干你才觉得正常。” 玉宸严肃的盯着通天双眼,力图让身下这人知道自己是认真的。通天迟疑了会儿,微微颔首,勉强是算同意了,但要他接受却还是不乐意,甚至玉宸能清楚的从通天腰部的僵硬中感受到了他对此的排斥,通天他几乎是的潜意识在抗拒。 这倒有意思了,玉宸按下心思等待,最后通天他只说了两个字。 “托孤。” 托孤 这与他所见倒是能对上号,但也经不起推敲,本来哥哥赶尽杀绝就是件极不合常理的事,而通天呢,即使所见为真,玉宸也不认为通天是那种会作践旁人讨哥哥欢心的人,就像通天自己说的,他不会干,以上这些疑点非要拿身处量劫智商清零做借口搪塞过去也非不可,但把智商掉不掉线跟个人行事作风扯一块这是不是太牵强了点。还有一点也说不通既然圣人不死不灭,只要通天不死如何看顾不了门下,他怎的就选了在战前托孤 除非除非通天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可那又会是什么事,大到能让通天选择令心血付之东流,选择逼迫兄弟恩断义绝,选择举世皆敌,甚至落得自己都没了这部分记忆 俯视身下的人,通天有着对他颇为赏识的远山眉,搭衬着一双似柳叶的眼,寥寥清简的几笔却生生勾勒出无双颜色,单看模样,曾经的通天定是位倾倒众生的妙人,可到如今,纵使玉容如故,那些鲜活的颜色却尽被通天压淡了去,他的一颦一笑间总是透着冷漠,那是无心的表现,通天或许是知道自己这种漫不经心表露的很明显,但他也不在乎被谁知道这点,那是对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兴趣才能把自己活成这般模样。 所以这人压根什么也不在乎吧,就算刚刚那事真的走到最后一步 玉宸忽而没了问下去的想法,倒是通天先开口了,“答案满意吗” “你不奇怪” “之前罗睺拿你试他新捣鼓出来的小玩意,也就是心魔,这原是伤不得你,只是他算漏了我。”细密如帘的眼睫轻颤,通天压下眼中浮动的情绪,他简单的跟玉宸说了一下当时情况,未了,他安抚道,“他可能给你看了些不太好的东西,你无须放在心上,更不要受他的影响太深,这很不好。” 心魔之事,玉宸自己也有所察觉,如果心魔水平按等级划分,最开始出现的各色美人无疑是最肤浅的,直到那白衣道人出现,那些幻境才真真的往着他心肺戳,也就是说,那白衣道人是通天的心魔。 如果那玩意真的是心魔的话。 事实上通天的话他未全信,因为在时间上对不上,心魔之说源于后世,现下天道不全,洪荒的生灵很幸福,幸福到只需要渡过化形雷劫,旁的时候实力晋级都是水到沟成并无需渡劫之说。这点通天跟他肯定过,甚至他还能借此推出个时间范围心魔是天道用以阻止世人晋级的手段之一,反而言之,在六圣降临前,天地间并无渡劫之说,毕竟成就混元大罗金仙的过程不需要被雷劈被火烤被心魔聊人生。 如此推断,通天的心魔是他成圣后才有的。 “圣人既是万法不沾怎么会有心魔” 微微避开玉宸的视线,通天道“是我不愿放过我自己。” 玉宸目光闪烁。 若那白衣道人是心魔,它将自己拉入通天记忆体验一回被哥哥一剑穿心是攻心之计的话,那之后的事情又如何解释,暖流之后他因自身壮大已经挣脱了心魔,当时幻境全部消失也间接证明了这点,但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在下一瞬间换了个视角旁观了好些通天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通天不知道意味着他没这个记忆,心魔从何得来,若那是心魔无中生有的,他看得会不会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没有理由怀疑,而且退一万步说,一个能串门能布局能捏造现实,更重要的是对通天充满怨恨,这心魔的灵性是不是太可怕了,简直就像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附属品般的心魔。 但若不是,那段记忆他从何得来,难道是当时还有第三人在场这不可能,就他们说的内容只怕连天道也会被通天施法屏蔽,通天不可能让这些话入第三人耳,而且这白衣道人身上的魔性真的很重,他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自己思考,引诱甚至直接操控他亵渎通天,引诱跟操控倒是心魔点亮的技能,但心魔的职业不是引人入魔吗,怎么看这作风更像是以羞辱通天为毕生目标似得,那这心魔也太不敬业了吧。 所以这白衣道人到底是个什么鬼 心念一动,玉宸带着些试探向通天问道“通天那是心魔吗” 是吗 微仰首,脖颈形成一道纤弱的弧度,他的神色里也微微晕染了一点脆弱,良久,淡色的唇轻轻开合。 通天道“那是我的罪愆。” 又是这神情。 玉宸悻悻闭嘴。 通天其人深揭语言的魅力,他从不骗他,但把一些内容刻意模糊掉或者稍做歪曲通天干得也不是第一回了。 别以为他没看出通天压根没承认那是心魔。 但看通天的样子是套不出话了,至于说逼问 他打不过通天。 洪荒不兴讲道理,多少拳头定胜负,现实它就是这么悲伤。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他们得做一场,他定要叫通天这混蛋下不了床。 暗搓搓的发个誓,但离达成揍通天的目标还有老远一段距离,团子现下也只能用哼哼来表达自个的不满。 “我保证他不会再去骚扰你,其余的,与你无关。” 一句无关便把一切抹了个干净,丝毫没给旁人自个去判别的权力,通天就是这般性格,大体上是个随和的,但真到他上心时就比谁都要专断。玉宸气闷极了,却也对通天无可奈何,而通天也不是个会为了旁人心情而退让的,他若会,曾经便不会活得这般辛苦。 “不高兴了” “易地而处,你会很高兴” “这得看是哪桩事了。” “所有事。” “唔,确实是不怎么让人高兴,但玉宸啊你得知道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现在我欺瞒你甚至逼迫你去做不喜欢的事,因为我强,而你怨我好,恨我也罢,你都奈何不得我,因为你弱。”美目流转间尽是摄人心魄的瑰丽之色,“不管你高不高兴,它就是现实。” “你倒不怕被报复回来。” 闻言通天笑了,眉眼尽数舒展开来,宛如红梅初绽在枝头,在一片枯槁中红得竟是如此灼热,“那你试试呗。”他笑时的模样极美,微微歪着头,有几缕青丝黏在他的面颊脖颈,竟有着些孩子般无邪的纯然。 “若有那日,通天任凭处置又何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五章(修) 南明火山,梧桐林。 火木本相克,偏在洪荒最大的火山群地里孕育出了一大片梧桐,可谓是天地造化之奇观。不过他不修造化,对此毫无所感,唯一觉着甚好的是其遮掩效果。 立于树干,目送一队凤族巡卫队远去,玉宸压压跟前的枝干把自己的身影掩得更严实些,自打跟着罗睺在洪荒上跑,他旁的没学会也罢,这藏匿之术却必须练得精妙。 思及此玉宸不由撇嘴。 罗睺跟通天私底下一定做了什么交易,通天为此竟也出来过两次在罗睺出现前通天是真存了在紫府里地老天荒的心。诚然通天放弃了宅到地老天荒,可惜他出来干的也不是啥好事,一次是罗睺跑到麒麟族地寻坐骑被祖麒麟撞了个正着,于是通天就出来给罗睺断后;另一次是罗睺跑去东海吃海鲜,结果遇着了祖龙出门猎艳,于是通天又跑出来跟祖龙干了一架。 你说你乐意当个护花使者就当呗,他是真半点意见也没有,可砸完场子后,通天你是拍拍袖子拎着诛仙回转紫府,但直接留他在犯罪现场跟后到的两族成员大眼瞪小眼,这是人干的事吗 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往事多血泪,不提通天随时会发动的坑队友技能,令他苦中寻点安慰的是通天没坑到暴露他身份,出来前还记得先往脸上糊层青光。而这层青光会随着接手烂摊子的自己甩掉追杀部队才消失,也因如此,一般来说只要当时跑得脱,往后两族便是倾尽全族之力找场子也找不到人。 呵呵,他要不要夸夸通天特贴心 想想两次亡命天涯的经历,玉宸是拒绝的,而这回罗睺又跑到凤族地盘来,被丢出来望风的玉宸内心更是麻木的,诚然罗睺美名曰是为了会见老情人不搞事,但玉宸已经预见到一堆喷火鸟对自己上演火烧屁股的日子了。 惹遍三族,集邮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这次真不惹事。” 在他内心反复刷屏时,似有所感,通天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语气起伏间带着些微散漫,玉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盘凤才产子伤了根基,你们这时帮着凤族都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打压。” “你也不是不明白嘛。”通天低笑。 “明白”玉宸压低眼睑,目光落在微晃的暗赤梧桐木上,“我才不想明白。” 不管麒麟一族是存了做黄雀的心还是真有退隐之意,在被人打上门后他们都得有所表态,如此这一族必将再度成为洪荒的焦点,而成为焦点,自然是回不到幕后了。便是麒麟一族为了大局咬牙忍了,可龙凤两族岂会允许麒麟在一旁等坐收渔翁之利,尤其是在通天如此明目张胆的提醒还有麒麟一族蛰伏一旁后。麒麟再入战局,必会使得龙凤争霸回到三族混战阶段,但与之前的三族混战却还有些微妙的差距,三族中,麒麟已是伤了元气,凤族又因早些年试图逼三足金乌兄弟臣服不成反折了三成精英,如此两族实则都逊色于龙族,故而在把麒麟一族拉下水后,通天选择削弱龙族的顶尖战力,这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三足鼎立是稳定的解构。 思到此处,玉宸微感慨,不是不知道通天在压制龙汉劫落幕的到来,只是 “这般又能维持多久” “的确没多久,天道不是已经出手了么,不然你以为盘凤这有感而孕是假的”默然一息,通天继续道,“我也没想过消弭天地大劫,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我自是不许它终结。” “只要我不许便谁也动不得。” 这最后一句,通天的声线微微上扬,是一种无比傲慢的语气。 不过通天敢说这话自然也有说这话的底气。玉宸心底微叹,三族不仅互相防备,更忌惮着神出鬼没的通天在没解决掉这个隐患前,三族自是没那个勇气倾巢而出。 一人一剑拉起三族仇恨,通天这套路玩的可真溜。 状似轻松,玉宸道“干这种事很顺手嘛。” “熟练而已。” 熟练玉宸一默,“我只奇怪为何是你” “合适。” 合适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能在实力上威胁到三族,且身份势力目的皆不明,此当为变数,甚至有本事把天道一并糊弄过去,能做到的放眼洪荒,独通天一人而。 独通天一人呵。 其实早在通天一剑分海时,玉宸就明白,不管是什么境遇,好或坏,通天教主永远都是通天教主。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他与他之间,哪怕是今生来世,哪怕是神魂同源,可后天历经的风霜雪雨皆是不同,由此塑造而成的两个人该是截然的。 且抛去那点突发的感触,玉宸理了理思绪道“他会怎么做” “情人有求,难道真袖手旁观” 通天的声音委实过于平淡,平淡到玉宸觉着这人压根是在胡说八道,如罗睺这厮那面热心冷的本性,逢场作戏会有,真心怕是半点都无,这等把自个推到明面上头成为万众焦点的赔本买卖,罗睺是断不会做的。玉宸不信通天,遂沉神识入紫府。 自他在紫府里化出张榻子后,通天似猛然发觉尚有这等操作,遂一改可随地打坐的无所谓,不愿意屈就,他大概是把之前在紫霄宫里头练就的艰苦朴素精神丢了个干净,彻底赖上了那榻子,玉宸十回进紫府,九回能见着人歪上头,还有一回难得坐起来,却是为了指挥着自个在紫府里凝化出各种物么。 这都谁惯出来的毛病。 玉宸绝不承认最开始化出榻子的是他,更不承认被通天指挥着干这干那的蠢货是自己。 本君看着像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哼哼几声,团子屁颠癫的跑了过去,通天半侧着身歪在榻上,以手撑头,青丝顺着小臂蜿蜒一榻,凤眸半阖似在假寐,通天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团子内心颇受伤,不过团子心态好,一屁股坐到通天大发慈悲给自己腾出的地方时还记得把上头的青丝先移开。 弱柳扶风的美人总有宽待的,本君只当通天有三好,身娇腰软易推倒。 边自我安慰,玉宸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通天面上,通天五官生的甚好,如火灼灼,当得一个艳字,再配这般海棠春睡之态,柔而不弱,自成一派风流。目光落在通天眼角面颊上尚未消去的桃花晕色,玉宸心底骤闪过娇媚二字,想想也觉着这两字甚是契合,不过他没蠢到说与通天听,通天的发髻自上回打散后便再也没束起,此时有三两缕黏在面颊脖颈,好像之前通天曾睡了会,但那定非是个好梦,一双清眸若寒潭冷冽,其深处不知沉淀着什么,似悲似恸,竟是在看了一眼后便再也瞧不下去了。 玉宸匆匆移开眼,伸手掂过那几缕青丝,乌丝宛若流水,滑顺冰凉,恍惚手中的是一捧冷水,透心骨的寒气直入元神深处,生生将好些打在腹中的草稿文字冻结了去,他忽然觉着那些话其实也没意思,便是虚虚想劝慰一句“你还有我”也甚是空乏无力,明明他只需要伸手就能碰到这人的,他们也合该是最亲密的存在,但通天的所思所想却从不为自己所知,这人的世界跟他似真隔了一个时空,遥远的非人力可及。 纷杂而来的思绪一时间勾起了内心的烦躁,玉宸皱皱眉压住那股子躁动,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通天一愣,旋即笑道“玉宸你近来是不是太闲了” 闲玉宸隐约有感通天这话背后代表的含义并不好,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他问道“这回是不会出去了” “应该” 话语骤止,半阖的眸子猛然睁开,通天定定的望了会儿玉宸,空闲的手揉了揉玉宸的发髻,“得叫你失望了。”说罢,榻上已无人影。 玉宸垂眸望着悬在半空的手,青丝悄然自指尖消退的感觉尚存,一如其人,捉摸不透,握不住,好似水中月。 良久一声微弱的叹息在紫府内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六章(修)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湖。 作为明川景点的必备套件,南明主峰上头也有个湖,不过此湖无清水碧波,放眼望去尽是岩浆翻滚,故此湖有别称,曰活火山口。 一朵朵南明离火飘浮在万顷红湖之上,作为南明火山的热源所在,虽为凤族圣地,然环境之恶劣便以凤凰之躯也未必熬得住,故凤族聚落皆建于山腹那片梧桐林,此举也有拱卫之意。不过拱卫归拱卫,除了盘凤在需要涅槃时才来此闭关外,平素却少有凤凰来巡视,凤族却也不怕外人误入圣地,依南明离火之厉,若闯入此间少不得化作灰灰,元神不存。 不过世事无绝对,今个儿此地迎来了一位客人 雪青道袍,清风压袖,自天步落,姿仪尊华。 袖角云色稠雾渐淡,道人落于熔浆烈焰之上,隐有淡白与漆墨双色流光回转其身周,恍惚是太极两仪之象,竟压得肆虐于此地千千万万年的离火不得动弹。冷眼斜睥,此间也非无第三之人,湖中心由万千离火拥簇拱卫着两枚白蛋,一大一小,皆是华光蕴彩,生机充沛非是死物,能在这火极之地存活,可知其跟脚来历皆属不凡。 不过再是不凡,蛋也终归是蛋,无眼无口,无知无觉,既无求助之能,也无反抗之力,道人先至小蛋前,信手以法力便在其壳上烙印好几符文,纹显血色,如丝缕,待渗入表壳后竟与天生一般,偶有暗光流转,视之甚为不详,待最后一笔落下,小蛋一晃,气息瞬变,凤凰之威消泯,连着纯白蛋壳也骤变为赤金。对如此状况,作为罪魁祸首的道人似无所觉,转向大蛋,也是相同手法,大蛋气息亦是大变,却是不减反增,身携五色之光。 比起小蛋的削弱,大蛋变异的方向却是好的,道人终于投注了半点关注于大蛋身上,眉眼低敛,他淡声道了一句。 “盘凤遗子也该不凡。” 比起这不凡之评,令蛋心悸的却是那一个遗字,谶语一出便引来大蛋剧烈晃动,疑似要破壳而出,然而蛋壳上的符文华光骤起,血纹似一张严密无缝的网将其牢牢束住,到底做了无用功。 “倒有护父之心。” “可惜却什么也做不得。” 后半句不是出自道人之口,接过这话的人也不似道人那般语调无澜,言语中微带着笑意,好像天生便是个爱笑的,但这丝笑意也是单薄,宛若初春时融化的冰雪,那一捧自冰雪冻原深处淌向人间的水,骨子里是一脉相承的寒冷。 “所谓天命便是教人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这般的人也是可怜。” 花开两枝,别处暗潮汹涌各有谋算,此处却是被翻红浪后的耳鬓厮磨,好不惬意。 自梧桐叶编造的床榻间坐起,在南明火山地带不论是火山口还是梧桐林都是闷热的,虽说自身早不在乎寒热,罗睺也不耐给自己套太厚的衣服,只披了件外袍,目光错落于南明火山口,目含幽光。 “郎君久不来南明,现下来了怎的不多待一会儿” 身后一节白藕似的玉臂缠绕上他脖颈,罗睺微皱眉却还是忍住了攻击的欲望,对情人他总是愿意给些宽待的。他低笑“不过忽而想起些事,看你急的。” “急与不急只看心在不在对方身上,五儿对郎君自是一片赤忱,只是郎君的心底可真有五儿” 一道热息喷洒于脖颈,这般热度下更显浑身炽热难耐,身上每一寸肌理都在叫嚣着甩开身后热源,但他惯是个能做戏的,断不能坏了自己本行,罗睺伸手拉下美人藕臂,在她反应前先一步揽了美人入怀,“我何尝不是日日想着念着,如今只盼着战事早消,你我也好早日相守。” “少哄五儿了吧,五儿既代父皇管着凤族内务,这梧桐林里里外外便没我不知的,你这回来还带个孩子,我啊,”玉葱似的指轻点情人心口,美人红唇再启,“一清二楚。” “多大点事看你心心念念的。”他笑着,眉梢间尚带色气,顾盼间更显妩媚多情,“我就帮着故人看顾下孩子,不然那人怎肯真与龙族为敌。” 这话虽是半真半假,但对吃味的美人而言却是足够了,她懂进退自是不会再纠缠下去,唯睁着一双秋水似的双眸,将一腔柔情尽数诉之情郎,“郎君为我多番奔走才免了我凤族颓势,五儿自然体谅郎君辛苦。” 为你 魔瞳深沉,罗睺含笑垂首,膝上美人肌若凝脂,盘凤之女生的自是生的明艳动人,又经雨露浇灌,此刻是面颊飞霞,媚眼如丝,端端是个绝色尤物。有美送怀,他又不是死对头那种清心寡欲的,自当消受,何必委屈了自己。俯身于红唇上烙下一吻,这美人恩他受的也心安,至于说他到底是不是为了美人其实不重要,只看现下的结果于凤族有利便是。 昔日鸿蒙初判,混沌之火化为十道先天神焰,分属太阳真火、太阴真火、三昧真火、紫薇天火、九天玄火、南明离火、红莲业火、涅槃之火、地狱之火、幽冥鬼火,其中以神似混沌之火的太阳真火为首,余下九道神焰亦各有千秋,皆有玄妙之处,而盘凤降生于南明,身沾南明离火,又因涅槃而来,生来可用涅槃之火,于玩火一途上,除掉太阳星上头那两只生带万火之首的三足金乌,以掌握了两种本源之火的盘凤为尊。 其后盘凤所创的凤族也多多少少多能掌控些南明离火,但涅槃之火却除了盘凤嫡系外无一可得,这涅槃之火介乎于重生与永恒之道,到底是犯了天道忌讳,也不知最后能存几只他要不要也从中捞一笔 杂思掠过脑海,即便心底给凤族判了个死刑,即使脑中盘算着去算计枕边人,面上罗睺仍是维持着深情之相,修长的指缠上顺柔的发,他温言道“有你,如何谈不上辛苦。”本来就不是他去辛苦。 “可五儿听说郎君还与一青衣人同出同入” “那人呵。” 混沌魔神素来不计荤素,他又不禁欲,自也览人千百,那些爱恨情愁怨他是了解的很,而凤女这话里几分出自嫉妒几分出自试探,他清楚,不过他不介意透露一些上清的消息。姣好唇形缓缓画出一道优雅弧度,罗睺道“不过是个痴儿,不足为惧。”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上清那第二人格如此爽快的应承这事为的是帮谁。 为他人,为洪荒,独独不为自己,呵,倒真无私的紧。 心底冷嘲,罗睺面上却笑得愈发的灿烂。 过于重诺者必损身,过于重情者必伤神,二者兼得便少不得在命里填上一笔慧极必觞,是盘古之子又如何,如此性情活着也不过是在世事诸多恶意磨砺下禹禹独行,为旁的付出再多又能得到什么,昔日盘古为着洪荒牺牲至此,到如今得来的也不过是寥寥几声感慨,却也仅此了,到底这世人多是薄幸辈,于陌生人是这般,于至亲朋友又哪里逃得过贪嗔痴恨,都是为自个爽快。 要他说,类上清这般的,活着才是苦难,此间便是炼狱。 指尖抚摸上那张芙蓉俏脸,细细摩挲,他眼前却骤闪过那道青衣淡影,心念一动间似有笔墨勾勒,模模糊糊得了句艳绝易凋,连城易碎 太好的到底不是世间可以有的,恰美人薄命,世人薄凉。按下心中半点惋惜,罗睺凝出一丝笑意,俯身相就,“与其担心那早晚不容于世的,不若多看看你郎君我。”你可活不出这一劫了。魔瞳笑意不减。 “郎君待五儿真好。” 凤女含笑相合,娇喘连连。 芙蓉帐暖,又一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七章(修) 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到会有什么反应 有人会落荒而逃有人会傻楞原地,但显然道人都不是前二者。 冰颜不见心虚之态,那模样活像是在浇灌自家院子里一丛丛矮灌木时被人打搅了去,他淡然收手,淡然转身,再淡然的看向来人。 一袭青衣,广袖凝雾,来者自天而下,云靴踏火,足生虚莲朵朵,漫步行来自有无上道韵。 视线自衣袖的青荷金纹上擦过,鸿钧面上神色无变,只目光愈是深邃,落于青光朦胧的面目之上,似有所思。 被麒麟龙族一同通缉的经典打扮,来者自是通天,不过似乎晚了步,目光自大小两蛋上滑过,微有怅然,说来这俩跟他是有点缘的,但也浅薄。通天心底轻叹,世间缘分于他都脱不得个寡字,师徒缘自也没出这范围,他也强求过,只是天下万物唯独是缘之一道勉强不得。 “所以我总想着争一争的。” 顿步于道人三步外,于己是个进攻退守都极为合适的距离,于他也是属能接受的范围。收敛目光,再度落于两枚蛋上,通天道“这时激怒盘凤可不明智。” “天命不可违。” 天命 眼皮微抬,视线上移,目光恰好落在道人发髻,纯白发丝宛若沉寂了亿万年的纯净冰雪,却又是一眼可知的疏离冰冷。 通天一生只见过两人生来便有着覆雪发色。 一位是他兄长,一位是他师尊。 “为师不认为躲在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当着您的面,哥哥是不会打我的呀。” 红袍少年盘坐在青岩上,笑呵呵道“所有师尊您多收留我几天呗” 对面的白发道人垂眸好似在凝思,少顷,目光投落在天际边出现的乌压压一片,漠然回首问道“在这之前,玉宸你考不考虑先告诉为师你这次又端了哪家” 师尊 那不过是个最简短不过的词汇,却无端能生出好多枝枝蔓蔓缠绕于心,过往点滴或喜或悲渐染光阴,恰柔情似水恰佳期如梦,怕自己也难辨那一个接着一个迷梦后的真伪虚实了。压住心底那丝乍生而起的凉意,通天目光仍不离道人,在记忆末端的岁月里他也曾反反复复描摹过与这一般的身影,仔细到法衣上的一丝一缕都甚是了然,大抵是看得多,那人的思虑他懂,对眼前这人他亦是明白七八分。 所谓天命,是旁人不可违,还是你不可违,或是你想违却自己不可做 以上选项通天倾向于第三个,这点罗睺亲身证明了。 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有时候就很神奇,他师尊的逻辑跟罗睺相差真心不远,不过这话不可说。含笑不语,通天细细打量那人,比记忆里的宝相端庄,跟前这道人气质却更偏孤冷。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如此四句已概括出身为道祖尊贵而无趣的一生,但除了道祖这一重身份外,鸿钧身为混沌魔神的前半生是怎么样的 答案已随同辈故人一一逝去而彻底埋藏在历史洪流之中,便是被鸿钧亲手养大的通天也很难说得清他师尊以前是个什么样,现下初见这孤冷道人,他心底却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心念。 师尊后期的表面功夫做的比现在好多了。 心底微叹,弹指一道青芒抹去了大蛋上的禁锢阵法,对通天的举动,道人只是旁观,就像他只是来履行某种义务,后事发展如何皆劳不动他半点神思,倒是顶上苍穹隐有所动,通天也不迟疑,掂指掐诀,苍天白日有星子乍显,成一阵,应周天之数,碧空方聚起的乌云顿时散了个干净。 此阵无名,原是他为阻人偷窥碧游宫而创,后修修改改,倒多了屏蔽天道之效,也不枉此阵首次出世时自个挨的那九道天谴。 这头通天布阵阻了天道,那头大蛋又晃了几下,仍无法依靠自身破壳,可惜通天却没了成全大蛋一片拳拳孝心的想法,他素来如此,想做时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做,如方才予了一次拯救盘凤的机会,待他不想做时任的旁人万般凄凉也可以无动于衷,正似眼下是半个眼神都不再施舍于大蛋。 这般性情也是凉薄的主。 “为师座下六弟子,独汝类吾。” 师尊之语仍在耳畔心底,当时他又是怎么答来着 趁着沉默的间隙,通天全力想了会却没得出结果,他的确像他师尊,因为他放纵着门人深陷劫中,这跟由门下弟子明争暗斗万事不管的师尊本质上并无两样。 大抵有些特质是一脉相承的,师尊如此,他也如此,因此最后糟了现世报,这都正常得很。 轻拂袖,一并扫去的还有那些极不合适宜的追思,通天细细端倪了会儿道人的面色,模糊有了些猜想,眨眨眼,在短暂的犹豫后,翻手显出一物抛于道人,像是怕道人不接,虚虚做了个昆仑玉髓的嘴型。 狭长眼角略微上挑,暗沉眸子在岩浆火光下划拉出一道凌厉的光色,道人还是接了。 道人的神色通天自然看得清楚,心底难免反思了下自个近来是不是也太闲了,不过见着道人接了,甚有痛改前非觉悟的通天捏掉了那点名为变扭的情绪,颔首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 “此因果,本座来日必有报答。” 身后是一道冷清清的嗓音,如秋雨霖霖的夜,去不掉三分透心凉意。 足下一顿,通天转过身,望了会儿道人冷峻的面容,忽而说了句,“所谓天命不可为,依在下薄见,那只是心有挂碍最后不得不做下的妥协罢了,只是既然选择妥协,又何必为此不甘。”说罢,直接化虹离去。 就像他来此只是送个药而已。 或许真是心血来潮来送个药的。 落于梧桐林,出于暂时没打上门的想法,通天没直接闯进去,隐去身形,借着玉宸多日观察地形的便利,他顺利躲过好几巡逻卫队,然后停在一棵颇为雄壮的梧桐上。 玉宸忽而开口,“他刚刚可说了要认这因果。” “不高兴了”摊手半托,正接住了叶间散落的光,恰好巴掌大小,手能纳得住,通天轻笑,“道祖的人情可稀罕了。” 玉宸略恼,“红云怎么死的,这还是你跟我说的,现在你自己忘了” “不就是蠢死的” 垂眸凝着手心的光,通天眼神略飘,在洪荒因果不清难免有损于道心,故修道者多畏惧于因果,不过世间既有万物,自然是什么奇葩都有,而红云也算其一,红云所修之道便是乐善,以善为基,乐于助人,这与他喜助的性情分不开,而他人因此欠下的因果也是红云的存世立身之法,其中得失无可厚非,凭这点红云在洪荒本也横着走,却偏偏出了紫霄宫让座一事,有时让他人欠下因果是保命符,但有时恰恰相反,恩德过重难以偿还是其一,因果不消道行难进是其二,天道清算性命不保是其三,三者并重,红云这恩德最后就成了催命符,催的是负债者的命,催的也是他红云的命。 以前通天是觉得可笑的,施恩天下竟成了不得不死的理由,何等讽刺。 后来他也看得开了,把希望寄托于旁人的态度,就无怪欠债对象袖手旁观,期望于世人都与自己一般,就无怪施恩对象恩将仇报。到底自己做的事是好是坏,得来的结果是福是祸,到底看的不是旁人,而是自身实力。 通天淡淡答道“红云他最大的问题是他没那实力却偏偏搅和到一些不属于他那层次的事端里。” “那你有这个觉悟”玉宸的语调微微升高,“道祖的因果不提,你压制三族故意拖延量劫时间,这般导致的业果通天你可想过” “还没发现吗你我的因果桩桩件件其实都分的清楚极了,你做下的是你的,我做下的也只能我的,不管我做了什么因果都算不到你头上,玉宸你担心什么” “别转移话题。” “我敢做,自然是清楚个中得失。”通天淡淡笑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这方面我比你熟练多了,不需担心。” “熟练”第二次咀嚼这个词汇,玉宸显然也意识到压制三族量劫这种事通天不是第一次做了,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少顷,玉宸叹息,“现在我是真不懂你了。” 通天感受了会儿天地间四窜流转的风,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不是为了师尊,从来都不是。” “是么”玉宸尚带怀疑,“那昆仑玉髓呢别告诉我是你手滑。” 默默把绕到嘴边的手贱收了回去,通天想了想,最后诚实回答。 “玉宸,他受伤了。” 而且这伤他还熟的很,每回跟天道撕完也是这般,虽面上是看不出端倪,但内底却损耗得厉害,天道还特喜欢下黑手,养伤期间还得时常品尝一番抽骨扒筋炼魂碎魄的滋味,也亏好他当时属于在紫霄把牢底坐穿的类型,随意寻个旮旯躺千年万来个月尸就好,碍不着旁人。 而昆仑玉髓是最佳的镇痛药。 只是那时的他本不该有这种东西。 偏偏他还是得了。 拢回飘远的思绪,通天听得玉宸问道“他会用” “师尊精通的东西,医药毒就是其一。”通天感慨,“感觉世上就没什么师尊不会的,生孩子除外。” “所以你都学了” “师尊会的我自然得会,不然怎么对得起道祖门下四个字。不过说起来,师尊不会的我也做得到呢。”对这问题通天真认真思考了会儿,少顷,眸子宛若弦月,他含笑抚掌,“这般说来,我岂非比师尊还多会一门本事。”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骄傲。 紫府内的玉宸已经不想说话了,幸好他也了解通天的脑回路在这人眼中能不能跟做不做完全是两码事。可再怎么说,能得出这种结论,通天你这么不靠谱你哥知道吗 “你不想便算了,但不要再通天我担心你。” 当通天不愿再谈时往往喜欢开地图炮无差别群嘲,而当他拿自己开刷时,一般来说他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致,不能再逼下去,即使有心问通天是怎么看待他师尊的,玉宸还是很识趣的没问出口,只说了如此一句,而此时的通天,目光虚虚在无尽湛蓝里描摹了什么,无喜无悲。 良久,就着和风清阳,通天轻笑道“师尊他很好,真的。” 此语轻轻,宛若叹息。 有些人不惧炼魂弑魄,也不怕背叛算计,乃至于世间所有加诸于身的恶意都凛然无畏,却始终放不下痛到极致时旁人给予的微末温暖。 罢了。 “我瞧着火山口那边很热闹呢。” 面无表情的侧首,通天凉凉俯视,罗睺不知道何时立在了那,身靠棵五人环抱粗的梧桐,双手环抱于胸,下颔微抬,唇角压笑,一袭黑袍穿不出半点肃穆,尽显风流轻薄,看他眉眼春色微漾,怕是才从哪个温柔乡里爬出来。 通天笑,“指不得人家也是跟你似的来找老相好,我想你也没兴趣当这打鸳鸯的棒吧” “相好这般你便千错万错了。” 见通天不似认识鸿钧的模样,罗睺略满意,反起了介绍的心,“他可是我反面,我活得有多舒心,这家伙就能把自己过得多憋屈,欸也是可怜见的,连温香软玉的滋味都没尝过。” 两辈子坚持禁欲孤身的通天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还挺想他。” 通天斜睨,“我以为你们仇深似海。” “我的确是恨。” 仇恨这种东西本就是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他恨鸿钧,是真恨得心肝肺都疼。 只要那人不死他的恨就没终止的那刻。 或许在时间的一两间隙里他也生出过困惑,这般的厌恶究竟是出于道魔的不相容的本能,还只是单纯的他恨他。 不过也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妨碍于他对鸿钧的恨。 这何等愚昧愚蠢愚不可及的仇恨。 “恨这种东西有时候就这么没道理的。” 罗睺远眺,“说来他还是我的嫡亲兄弟呢。” 同日而生,他驻死,他守生,按理他们本该互为半身。 不过混沌魔神怎么会有亲情这种东西 当他踩着他两千多兄弟姐妹的尸骨走到今天,那所谓的兄弟情谊于他都是放屁,他从不在乎是不是再多上一具属于他半身的。 他一定要杀了鸿钧。 这是他的道。 罗睺凝着天边一点,笑得灿烂。 “世侄你就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似是意识到罗睺接下来的话,通天神情微微有点冷意,“你希望我说什么” “你身上流着的也是我等一般的混沌血脉啊,世侄。” 兄弟相残,是混沌魔神的归宿,也是盘古子嗣的命。 谁都逃不过的。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罗睺猜想里上清不信命的宣言,但他知道自己未尽的话这人是听懂了,出乎意料的结果引得他侧目,“你真没半点感想” 通天的神情十分宁静,凤眸半阖,微仰面承接着倾覆而下的光芒,就好似他的生命从来都是一片光明粲然。 少顷,他睁开眼,目光却错过罗睺落在火山口,恰逢此时,地动山摇,南明火山竟在这时喷发了,熔融岩浆快速冲落,一阵热气先一步扑面,通天仍是那般冷漠的表情。 “看来你的烤鸡大餐是没指望了。”负手仰望,目光落在高飞于空的盘凤身上,眼看着盘凤冲进南明火山口,正靠自身涅槃来压制住南明火脉进一步爆发,其余栖息于梧桐林的凤凰也一一升空,愤怒的鸣叫响彻苍穹。通天浑不在意是否给人背了黑锅,或凤族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这两个外来可疑人物,他只是淡淡跟照顾了他家小孩几年的保姆吩咐道“我想罗睺你若有空在这感慨身世,不如带着团子多跑跑,他最近胖了。” “我是说认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八章(修) “啪嗒” 抛起,接住,抛起。 不知道打哪儿撸来的菩提子现下被罗睺有一下没一下的向上抛着,显然这位目前很无聊,忽然他的眼睛打了个拐,落在玉宸身上,只见着小娃娃安静坐在一边,左手抱臂右手托着腮帮子像在思考什么,肉乎乎的圆脸颊被挤成一团,衬着粉雕玉琢的眉眼,活生生像个福娃娃似。 转移了目标的罗睺没忍住,意图动手,却不知是顾忌到什么,伸到一半的手转而放到团子头顶上,狠狠地揉了一把。然后很有长辈样的关怀小辈道“他说的还真没错,你越发胖了。” 抬眼瞅了下罗睺,团子反常的没反驳,这让罗睺有点意外,瞅着团子蹙起眉的眉,奇道“有什么让世侄你这么烦恼” 又一次被通天毫不留情面的丢出来面对发疯的凤族追杀不算,这次扫地出门后居然回不去了,超乎寻常的情况让玉宸有些担忧,尤其是现在再去想打通天自梦中醒来后的一举一动,他总觉着通天似乎是想通了一件事,又似乎跌进更深重的迷惑中,总之发生的绝对不是个好事。 心底忧愁快满溢出来,可通天的事他连亲哥都没说,更何况罗睺这个八路子外的亲戚,玉宸白了罗睺一眼,低下头继续沉浸自己的世界里。 罗睺也是闲的发慌,见玉宸不理便起了撩拨的心,他收起了菩提子,目视远方,“这次在凤族都没啥收获还白被追着跑了这么久,真亏啊,不若叔叔带你去个新地方耍两把吧。” 心知这不是询问而是上级对下级的通知,玉宸也懒得反对,只是一把拍开罗睺在头顶作乱的手,好不做作的问道“打劫哪一家” “怎么能说是打劫呢”罗睺表示有点被误解的小伤心,垂泪欲滴的要为自己辩驳,“明明是他们求着给我的,我也是盛情难却才勉强收下来的。” 对,先打的别人哭爹喊娘,他们敢不奉上奇珍求你这瘟神快点走。 玉宸撇撇嘴,不屑看罗睺那唱作俱佳的表演。 这些年除了拉着通天挑三族这一主业外,罗睺还常常会绕路去赚外快,玉宸猜这厮是有着寻宝鼠的属性的,凡他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不管是有主或没主,只要罗睺看上,那就一个字抢。当然罗睺始终都否认这个说法,他认为那不叫抢,他拿之前有问过对方了,那分明是对方诚心诚意送给他的。自然这个诚心诚意的水分有多大就见仁见智了,不过洪荒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好东西的归属自是看谁拳头硬,罗睺所作所为本无可厚非。但问题也就出在这,罗睺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他特别欣赏那些放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洪荒再相见这种潜意思是我还会再回来的英雄好汉们,一旦遇上这一类放狠话的,罗睺总喜欢留那些个苦主们一条命,对此,玉宸一度不理解罗睺留下隐患的思维方式,而通天看过一眼后只是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直到某次看到那些呼朋唤友跑来找回场子的苦主们又一次被罗睺洗劫到只剩一块布料遮羞后,玉宸才恍然大悟。 感情在这里等着套路啊。 然则套路归套路,为了套路对方而放过对方,最后闹的全洪荒都是仇家的,罗睺也是个人才。 鉴于自己跟罗睺绑定了统一战线的情况,玉宸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脸呢” “这呢。”罗睺戳戳自己的面颊,随即感慨道,“看来世侄你也觉得你叔我生的人见人爱啊,欸,真没办法呢。” 深吸一口气,玉宸直言,“别人送你就要,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搂,你得多不讲究才干得出这种事。” “诶呀,这就是世侄你不懂了,我用不上,但不代表它就没用。就算没用,我也不能便宜了鸿钧那老不死的。”罗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玉宸循循教导,“而且要做一件大事,自然是要招兵买马的,但招兵买马哪样不要财物呢,现在有人好心给你叔我赞助,怎么好意思拒之门外呢” 总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欸。 其实罗睺那靠宝物来吸引手下这想法也不是没有立足点,正所谓靠实力给一棒子树立威严后就得送点宝贝当红枣给手下补补,这是恩威并施的最高境界,然却不知道这么的,玉宸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通天提到过的一件事他未来的便宜师尊在第二次讲道结束时玩了一手珍宝大派送,据说那个金光闪闪的分宝崖上半数宝物,现在都被罗睺收集到手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罗睺小蜜蜂一个个闯关收集来的宝物最后全转手给便宜师尊了。 果然,天下发财之道唯死人财最是一本万利。 这样一想,玉宸小团子都忍不住要可怜罗睺了。 你说你这么辛苦的当了半辈子寻宝鼠,到底图个啥 还是说你对便宜师尊是真爱 也对,不是真爱你干嘛处处跟着便宜师尊作对,连收集宝物这苦差事也抢着做。 得出以上结论,玉宸默默从袖里乾坤里掏出一只粉嫩嫩的大桃子,挑了一处就是一口。 蟠桃自是不辜负它先天灵根的美名,团子满意的点点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罗睺,就等着他说说他收集宝贝的故事当然,最好是说说他跟他便宜师尊的故事。 团子虽没搬桌椅掏出一把瓜子,但这啃着桃子的看戏姿态却做得十足十,对上团子那副快点说点故事啦我都等着了的表情,惯爱唱大戏的罗睺花旦没来由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讲故事了 罗睺清咳了一嗓子,决定把歪掉的话题掰坏了,“所以,虽然有各方对你叔我的热情款待,但你叔我还是深觉宝贝太少了。” 团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罗睺一句,“离开凤族前你搬空了凤族的族库。”不然凤族也不会发疯一样追杀他俩。团子现在还感觉火辣辣的之前流窜时南明离火差点就能烧到了屁股。想到这,团子略幽怨。 “那些个都太普通了,不符合你说我的格调啊。” 哦,于是说你也知道之前自己都是在捡破烂咯。 啃着熟的透红的大桃子,团子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把这话说出口。 “既然侄儿你也同意了的话” “咔咔” “噗呲” 声音很有节奏的此起彼伏,被噎住的话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喉咙里,罗睺盯着玉宸看了一小会,忽而问道,“好吃不” “还不错。”巴掌大的小脸上荡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面对一直蟠桃的饲主,软绵糯软的团子赞赏道,“最好吃的还是九千年的。”啃完最后一口,团子把桃核随手搁到跟前的空地上,然后笑眯眯的伸出手,向罗睺讨要。 目光停在了团子胖乎乎的爪子上,罗睺道“我记得他嫌弃你胖来着。” “没关系,我不嫌弃我自己就行。”团子甚是心宽的表示。 这话在理。 罗睺抬手向着空地一指,一堆蟠桃便出现在了那,眼看红团子伸着小胳膊一把揽过“小山丘”似得蟠桃,越看罗睺越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等他想个明白,可能是看团子吃的滋滋有味,他自个也顺了只蟠桃啃了一口,“你不介意自己现在这体型就好,说来,这次从凤族族库里带出的东西里也有几颗不错的果树。” 能被眼高于顶的魔祖说上一句不错的,那一定很不错。一扫之前心中的怨念,团子有些小期待,却在想到现在的境况后,因为听到有新零嘴而发亮的眼黯淡了下来,团子瘪瘪嘴,“得了吧,盘凤现在还在找咱呢。”目前处于流窜犯状态,哪有时间停下来种树等收获。 “他得空折腾的时间也就这几天了。”这个笑放在罗睺身上显得格外高深莫测,他道,“天道这次借老不死的手引的南明火山爆发,凤族损失也不少,龙族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虽然对龙凤两族的关系有所风闻,但玉宸还是愣了,他有些不理解,“那凤族之前还闹那么大阵仗” 罗睺盯着玉宸看了会,然后对天伤心悲叹道,“欸,这样耿直你咋在这洪荒地头上混下去呢。”罗睺的目光是忧心忡忡的,像是看着一块大肥肉,明晃晃的表示,没有了我你得有多可怜啊。 适应能力已经锻炼的特别好,团子没有任何表情变动,只是拿桃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毫无心理障碍的继续捞蟠桃啃了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一个斜眼丢过去要么说,要么闭嘴。 “不是有个词叫虚张声势。”罗睺欣赏着手中的桃核,“凤族不装个强硬样,明个儿龙族就能围了南明火山。”语调一压,“只可怜你我这对叔侄,硬是被架上去当了那立威的筏子,欸,现在想想,那凤族的宝库可不就是咱的酬劳费嘛,还是你叔我聪明,不然回头他们拖欠咱工钱岂不亏大了。” 玉宸只道“你这是决定不站凤族帮老情人了” “诶呀,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怎成了是我劳心劳力的责任呢。” 也对,只有你真爱才值得你为他劳心劳力。 玉宸眨眼,难道说罗睺压制龙凤劫的理由也是为了鸿钧 并未意识到团子脑子里已经排好了一出相爱相杀的大戏,罗睺道“反正就一句话,有祖龙在,盘凤没这么得空,让他们两个先玩玩。” 于是你就有空继续祸害下一家了玉宸凉凉道“指不定比起祖龙,你的仇恨拉的更多。” “怎么可能。” 罗睺大笑,“可知天道是怎么让龙凤两族打的你死我活的” “权力情”团子斟酌了下,最后保险的给了一个官方版的标准答案,“一开始可能是为了地盘,但后来前来跟随投诚的种族把龙祖盘凤推上了首领至尊之位,于是两族不得不战。” “祖龙盘凤没这么蠢,为了个虚名就拿命去拼。” “那是为什么” “世上只有利益才是驱动人行事的终极动力,这点你得知道啊侄儿。如此,你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联合带来的利益,选择一站到底”罗睺是笑着的,他天生就很合适笑,只是这个笑,隐隐却有一丝讽刺爬上了眉眼,“血仇独尊爱恨不不不,这些都是可以妥协的,只要利益它足够大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团子听得有点晕,抱着蟠桃边思考边进补。 听着吃东西的噗呲声,罗睺撇开眼。 团子你这样很坏气氛的知不知道 戳了戳团子那一鼓一鼓的腮帮子,罗睺道“其实也不难猜,团子你不妨想想他们都是怎么抱团的” 这个团子自然知道啦,“飞禽奉盘凤,鳞甲拜龙祖。”说到这里,玉宸微微皱眉,话也出现了停顿,“走兽大多在麒麟族选择沉寂后投奔了龙族,如今飞禽掌天,鳞甲管地司海,唔,虽然看着分配不匀但若将天地看做两份,还是很平均的吧。”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罗睺继续问道“记得龙凤开战的起因吗” 玉宸默默的咽下桃肉。 据说,龙凤两族最开始打起来是因为祖龙荤素不忌硬是逼着一只大鸟生下了龙三子嘲风,当然,祖龙风流这不是错,错的是风流的对象,那只鸟是盘凤的贴身侍女。贴身二字一般代表的是一种很亲密到极点的关系,简单来说,那侍女实则是盘凤的床伴,自己的女人被死对头睡了,还给自己戴了顶青葱翠绿的帽子,祖龙此举完全是把元凤的脸皮丢到地上还给踩了两脚,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这下子两位的梁子就结大发了,百年后,盘凤亲手于西海把嘲风抽筋扒皮。 又听说,千年前祖龙的一只新宠白翎雀被盘凤给逼着自裁谢罪了,据说肚子里还揣着崽的,被连杀二子的祖龙红了眼,于是去找元凤算账,一言不合的两人打的那叫天昏地暗,几乎没哪块地皮没被这两位碾压过,最后也不知道两位都打到了哪里去,只留下双方族人在一片狼藉上头相视凝噎。 还有的说,在百年前两位族长回归本族,而在盘凤回归凤族后不久就被爆出了怀孕之事,一消息一出,凤族立马炸了,认为这是祖龙强迫羞辱他们敬爱族长的证明,要跟龙族决一死战,当然精通天数的都知道这崽崽跟龙族没半毛钱关系,祖龙背了个黑锅,但凤族不知道啊,于是两族又一翻扯皮,扯啊扯,就从口水战扯成了混战,打啊打,跟滚雪球一样把越来越多的种族卷了进来,最后全洪荒都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按照这个来推理,这龙凤大战完全都是祖龙风流铁事惹的祸。 感觉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闹剧。 玉宸困惑的看着罗睺,罗睺的唇角衔着一丝讽刺,冷冷的,“那些传言里,事是真的,只是原因却扯淡的很,盘凤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怎会把自己跟祖龙的恩怨提升到族群纷争的程度上,倒是祖龙有点私心,他喜欢盘凤,这众所周知,因而用一个血统不纯的儿子换得盘凤消气,这笔买卖不算亏。” 团子软软的,团子的心也是软软的,于是团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出来,“那好歹也是他的儿子。” “只看值或不值罢了,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分量决定了天平倾不倾向于你,等你分量不够的时候,自然就是被舍弃了的,这是常情啊,侄儿,你最好快点领悟到这点。”罗睺笑了,艳丽到糜烂的容貌上透着一丝捉摸不定的阴翳,只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了,“龙凤大战从不因为私情,是因为天命,天生而来的命。” “天命” “飞禽吃的是爬虫,这是最根本的原因。”罗睺淡淡道,“食物与狩猎者之间能谈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啊 团子被罗睺的真相炸得有点懵。 罗睺低低笑着,宛如在森森白骨上开出的殷殷红花,随风妖娆时绽放出悚人心魂的美丽,“龙族哪怕套个鳞甲之首的名头,到底也改变不了是只爬虫的命,他们不服命,自然得争一把,赢了万事无忧,输了顺应天命,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没有退路。” 那种眼神,那种语气,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袛俯视那些自诩高贵的蝼蚁时,眼中包含着的蔑视。 龙凤的仇恨啊是与生俱来的,存在于彼此的骨髓里,顺着血脉一代又一代的传递下去,复仇与杀戮在轮回时光里没有终止,一次次被碾压一次次反碾压,非得哪一方完全死去方才会终止,这可比他与鸿钧之间完全被愚昧本能所支配而来的仇恨好多了。 至少他们还能有一个憎恨的理由。 罗睺默默想到。 龙凤两族打生打死,固然有利益分配不均的缘故,但是两族看不惯彼此的真正原因却不在于此,两大利益集团之间的火拼是为了权势,何尝不是为了生存,飞禽以爬虫为食,这才是最根本也最不可调协的矛盾。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死我活的两族。 即使现在扯了块爱情的遮羞布,但彼此未尝不是心知肚明,在这场食物与反食物之争中,输,是真的会种族灭绝的,哪怕不灭绝也会成为被圈养的食物,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两族而言,这般下场还不如直接灭族来的爽快。 这才是天道的目的,关系自身存亡,不管是飞禽还是鳞甲爬虫,谁都没办法置身其外,也是,若非如此,在这个感情血缘实际上都淡漠的洪荒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看起来更像是爱美人不爱江山而引发的意气斗殴呢。 怎么可能啊,在盘古创造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重视血亲这种可笑的事。 明明盘古就是个杀亲弑兄的疯子,不对,混沌魔神都是这般的疯子呢。 毕竟,血亲死亡的画面真的很美妙呢,不是吗 舔舔嘴唇,敛下眼中看向玉宸时候的怜悯,罗睺总结道“总而言之,有祖龙在,盘凤的心思分不了多少给我们的。” 好,你说服我了。玉宸点头,乖乖的继续啃桃子。 罗睺横了眼团子,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张稚嫩的脸上依稀有几分故人的影子,甚至看久了都要错以为跟前这人是不是记忆深处那个人了。想到什么,罗睺轻道“你们三清化形时没想过弄个女娃娃出来” “化形时模样都是跟着父神学的。”而且根据他们家要坑就一定是坑最小那个的定律,如果三清里必须要有一个女娃娃,十有八九躺枪的就是自己,还是现在这般好。团子道“气团子哪里来的性别啊。” “所以说,侄儿你其实也是你叔我的侄女儿了”罗睺好似发现新大陆,满惊喜的就撺掇着团子道,“其实叔叔我更喜欢女娃娃呢,来变个来看看。” 团子果断拒绝这个糟糕的要命的提议。 定定看了看团子,这张脸已经有了未来风华的雏形,罗睺忽而想到上清另一个人格,也不想来硬的,转了个思路继续引诱道“你既不喜欢女体,那你们盘古三清打算怎么繁衍” 宁可永远辈分垫底也拒绝儿子跟侄子这种生物,团子摇摇头,“三个,这就很好了。” “哦,那叔叔我还真心希望等以后”罗睺微微一笑祝福道,只是那眸子冷的透彻,连着说出来的话,也在不自觉间带上一种不祥,“还能有三个呢。” 团子坚定回答,“绝对会的。” “话还不要说的太早。”罗睺摇摇头,有些恶劣的挑起唇角,“不过哪天侄子你改主意了,千万记得别异族繁衍,祖龙的九子可告诉了我们,要生还是跟同族生,至少天道怎么都玩不了变异。” “如果实在不喜欢女体,大不了到时候刨开肚子把孩子掏出来呗。”说这话时,罗睺特地指了指方位,示范性的比划看一下,“这个操作有点复杂,团子你可以先学着试试手。” 所以是什么给了你我对繁衍子嗣感兴趣的错觉 不对,你为什么觉得是我生 团子拒绝思考这个深沉的话题,“雄体受孕,这分明就是混淆阴阳,倒行逆施。” “所以这也算跟天道怼着干的一种方式哦,孕育这完全不应存在的子嗣。” 玉宸眨眼,这歪理听着好有道理哦。 看了眼身边糯糯软软的团子,似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罗睺微微低垂下眼睑。虽然从小气团子变成了大红团子,但却感觉跟他第一次在昆仑天池子里看到的那只团子没什么区别,一直都是只团子,还是那种被养的特别软糯好欺负的那类型。 真是好骗。 罗睺如此想到,这么些年,他无数次看到这么小小一团乖乖巧巧的待在一边,就这么抱着稀奇古怪的零嘴食物,安安静静的啃着,很安静,从不会闹腾事端,更不会无中生有,与那些同样在这个年纪但性子二到狗都嫌的生灵完全不一样。 也很乖呢,上清。 不过,乖才好啊。 好骗又好乖,最后就一定会心甘情愿的走上那条路,那条绝路。 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啃完第九只桃子后把桃核一个个叠起来,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的团子,罗睺忽而笑了,目光错落过团子滑到湛蓝的苍穹之上。 你终究会忍不住的吧。 殷红的唇微微起合了两下,罗睺无声说了什么,隐约是两个气音。 而这两个气音,宛如一把利刃,骤然划破了这天地山林间那仿佛刻意被凝固而来的沉静,在状似风平浪静的淡然之下,暗澜已然叠生 ,涟漪层迭,渐渐便入了那双幽深寒潭般的眼眸,带起波澜几许,连着潭中寒气也随之震荡开来,冷彻骨髓。那样锋芒毕露的冷意却仅仅只显露了一瞬,旋即寒潭又重归于无声无息的幽静之中,波澜不惊,天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罗睺,也还是那个逸然恣意的风流公子哥。 “说起来作为盘古的小儿子,你也是个命苦的呢。” 看着老乖老乖在一边望着自己的团子,罗睺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了爹和娘” 罗睺的抽风来的如此突兀,团子是有点懵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驳了回去,“我有哥哥啊。” 对啊,哥哥哦。 眼前一亮,玉宸拍了拍罗睺的肩膀,爪子上的汁水全数被抹到了罗睺黑漆漆的衣服上头,团子满意的说道,“其实有了你来对比嘛,我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 混沌爹管生不管养,大道娘偏心到咯吱窝,剩下的兄弟们最会的是自相残杀,能艰难的活到现在,罗睺小白菜的人生血泪史可以写成一屋子书了。 好气,但还要微笑面对。 “你以为哥哥是什么好东西,养着你没个企图”看着桃核堆出来塔在风中摇摇欲坠,罗睺笑了,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恶意,他又唱了起来,“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了爹和娘,童养媳” 桃核塔在风中颤巍巍的,团子下意识的伸出手护了一把,还有点不放心,目不转睛的瞅着,他缓缓说道,却不知道是跟罗睺说,还是跟自己说。 “上清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 “不是守护,是等待吧,盘古的话你真没听明白还是装不懂” “” “而且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你能护得住什么” 罗睺嗤笑了一声,他骤然探出手,纤长的手指戳倒了那塔,然后毫无阻碍的就这么搭在了玉宸的脖颈上,肌理之下有什么在缓缓流淌着,生机勃勃的,仿佛只要这么一用力啊眸色暗沉了几分,在面上,罗睺却还是笑得那么惬意,“这世上没有了上清,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你说对吧废物。”声音低低沉沉的,宛如情人耳鬓厮磨间的低语,脉脉温情之下无人知道是不是一片寒凉。 玉宸定定看了过来,眼睛清澈如初,仿佛秋雨后洗净的天,干净得倒映出世间所有阴晦事物,“你说得对。”脖子上凉飕飕的感觉还是很明显,面容上却没有一丝惊恐,玉宸没在意那只搭在命脉上的手,甚至很坦然的点头承认了罗睺这句不屑的评语,旋即他很认真的看着罗睺,轻声许下足以让他为之奋斗半生的诺言。 “现在不配,但总有一天会配得上的。” “那还是等你到那天再说吧,这种话。” 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致,罗睺有些漫不经心的收回手,就着光,他弹了弹指甲上莫须有的尘埃,“到那时,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混沌一脉啊,最可笑的就是血亲。” 又是这句话,罗睺对通天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几乎让呆在紫府内的自己失常。 “那就不劳操心了。” 玉宸缓缓说道,“这是我与兄长的事。” 罗睺又是一声冷笑,仿佛不屑于跟这个不识好歹的团子说好,而玉宸呢,也不打算跟罗睺继续这个没意义的话题,他看了眼蟠桃堆,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经过深思熟虑的思想斗争,最后他还是伸出了手。 “侄儿啊,你真打算把自己吃成个球吗” 团子本来就是圆的,懂不懂 白了没见识的罗睺一眼,团子义无反顾的捞过一只大蟠桃。 “圆成个球也好,本座踹一脚,指不定你自己就能滚上太阳星了。” “上太阳星”瞬间抓住重点,团子皱眉,“你要去干嘛” “一开始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罗睺的提议来的如此突然,或者说他早就有此打算了,“团子啊,你叔我带你做点有意思的事去太阳星看小美人怎么样,对了,小美人叫太一哦。”说到这儿,罗睺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玉宸一眼,“太一,这可是个好名字呢。” 小美人啊等等,你刚刚说美人叫啥 太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十九章(修) 太一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一种浩瀚的伟力,轻易便撬开了严密的心房。 玉宸的脸色骤白,就在那一瞬似是有一把重锤冲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敲击落下,绵延而生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悔恨与哀恸,便是向来有节奏的心律都为此缺失掉了一拍。 他是知道的,在他引出通天元神中某个隐秘的存在后,那个存在便刻意给他留下了一二属于通天的记忆,但事后通天却严令禁止观看,他原以为是通天不愿被窥探隐私,故而不曾多想,却到如今才恍然,若当初罗睺用心魔对付他,以这位的性格,他对付通天的手段应该也差不离。 心魔,心中最大的执念。 百千念头自心中辗转,最后都停留在那个心魔幻境时所见的似笑非笑的白衣身影上。 这便是你想告诉我的 玉宸低低念出这个名字,“太一” “是啊,太一,怀抱混沌钟而生那个。”罗睺笑眯眯的答道。 又是这种无言无语的悲恸,似凭空而来,却又势不可挡,宛如暴雨降临前的疾风,自天地四方向着自己扑过来,落到身上近乎于凌迟一般,一刀又一刀,不间断的切割着那颗在苦难磨砺中已然千疮百孔的心,玉宸眨眨眼,眼睑极力挡住了那股子奔涌而来的热意,即使痛到极致,心也仍艰难维系着跳动,一声又一声嘶哑的悲鸣在胸腔内回荡,几乎是将心肺里所有的空气逼压殆尽,无法呼吸,无法舒缓,只觉头晕目眩,恨不得直接晕厥过去。 旁边有衣袖磨蹭过地面的微微响动,玉宸下意识的侧过脸去,视线内的世界颇为混沌,隐约看到的是一零星的光,而他正借着这一点点光色勉强看到罗睺那张沉浮在晦暗天光中的脸。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玉宸打了个哈欠,只作眼中困顿朦胧,“听着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难道你不好奇他与你们三清间的关联”罗睺的声音宛如是那寒冬时日被冰雪覆盖的长河,厚重冰层之下寒流正汹涌的流淌,“难道你不想知道太一这个贵重到极致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不,我不想知道。 反复被提起的名字,那些绵密的痛不断在胸腔里淤积着,待浓厚到极致便是决堤的坝、倾盆的雨,再也无力去阻止。玉宸小心的控制着呼吸,试图缓解胸腔中那份不曾褪去的哀恸,哀恸来的如此强烈,也如此陌生,通天的情感会如此猛烈这是他未尝预料到的。 你很在乎他么 水光迷离了眼前景色,却不知是痛出的幻觉,还是记忆片段作祟,玉宸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隐约生出了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他赶紧作出深思的模样,下一瞬意识便已来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地方远方是紫气东来,云雾激荡间有一二仙鹤滑行而过,一派祥瑞景象,环视四周,正只身站立于一方亭子内,亭子坐落湖心,外有九曲回桥横陈湖面,目光所及,湖水清澈潋滟,却不见荷莲,也无鱼虾,偶尔有清风拂波,光影粼粼,旷广之余平添几许寥落,视界再放远,湖畔遍植有花树千株,虬枝寒木,品相各异,许是冬来时节,入目尽是枯木萧瑟,偶闻浮动暗香,似在料峭寒风处。 这是哪 诚然这风光很符合他的品味,但是玉宸敢保证,他绝对没有来过。 想着揉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却在念头刚起时,发觉如今这一举一动竟都不由己,这副寄托的壳子似另有思想主导,而自己只不过是壳子上的一缕念想,能看其所看、做其所做、感其所感,却唯独不能自主。 这回到身临其境了么 有上回的旁观通天记忆的经历,玉宸轻易做下了如是判断。 只是不知今夕何夕,通天伫立在寒风中,凤眸闭阖,好似在倾听着什么,近处亭沿四角皆挂有铜铃,寒风自四面而来,却都哑音无声。 大概是不完整才没声音吧。 不等玉宸苦中作乐的思考出个原因来,忽而遥远处有钟声骤响,厚重之音达四极,大有震慑天地之意。他感觉到通天微微皱起的眉宇,钟声接连响起三下,在那余音未了之时,此前如顽石般无所动的通天径自取过石桌上的一盏凉茶,泼水成镜。 镜中画面渐清显,入目的是百万军队,乌压压的一大片,皆整齐排列于大地之上,犹如一只匍匐却随时可以暴起伤人的凶兽,雄厚煞气冲天而起,然就是如此雄狮行伍,此时却是屏息凝神,目光尽数凝聚在云巅之上,眼中满载着炽热,仿佛是在对无上信仰进行着最虔诚的朝拜。 他们在看什么 万妖朝圣的景象是震撼的,这般的震撼远胜于不久前所见的百鸟朝凤,能比得过一族之长的会是什么玉宸隐有所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再望去,云深处,那是一片混茫的白,白的毫无生机,然余音渺渺带起云海波澜,恰逢有一缕天光通彻而落,云海秾雾渐淡,一道身影渐渐清显了出来。 是谁 心间滑过此念,恰清风解意,拨开重重帷幔,隐在其后的身影就这般彻彻底底暴露在白日天光之下。 是一男子。 戴金冠,着白袍,负手而立,金眸半阖,眉心隐见赤金圆日神纹,与诸天星辰遥遥相应,他这么站在三十三重天之上,站在浅浅淡淡的流云清风之间,在这一片苍茫的白里,仅他一人便足以辉煌九霄。 原来是他啊。 玉宸心中喟叹,又觉理所当然,仿佛那道人就合该是这般的,立于天阙,足踏周天,弹指镇压三千世,在圣人超凡脱俗的洪荒里再无一人能比其更尊贵。 忽而男子抬足,自云深雾茫不知处的天阙中拾阶而下,恍惚是从苍莽鸿蒙茫茫然的太古顺时光走来,承载着众生信仰,携带着无上荣光,于是这三清寰宇云海天阙忽然变得那么狭窄,窄的只容得下那一道清绝风姿,目光也都不自觉的被牵引住,这般追逐是无须自制的本能,只因那是天地鸿蒙中唯一的光,这天地万物源的起始,道之一。 东皇,太一。 当真是定定贵重的名字,玉宸微感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似有所感,在薄雾流云回转的片刻,东皇侧首东望,璨然容貌蓦然的闯入玉宸眼中。 真是 云烟聚散时的惊鸿一瞥,遍寻腹中词句却发觉那是笔墨也难抒写尽然的风华,其中最叫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双金色的眼眸,瞳仁溶溶的金色宛若初春时节消融的冰川,潺潺流淌着的水波里糅合了冰的寒凉与春的暖和,最后这截然的两者在漫长光阴中渐渐化为了一泓淡泊漠然。 若寒冬微冷光,若夕阳垂暮。 蓦然心痛,玉宸粗喘几口气,在这般目光下那颗心好似在刀山火海里淌过了一遭,他隐隐感觉到同在壳子里的另一个元神中淌过的叹息,这却不是他所能懂的,这般深沉如渊的思绪大概只有这份记忆真正的拥有者才明白。 但我知道你在难过。 玉宸如是想到,而通天却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 有那么一刻玉宸真的很想揪住通天问一句明明不想为什么还要笑 对啊,为什么要笑 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壳子被牵拉而起的唇角,玉宸似乎真的站在通天对面,他看到了,那笑容是被刻意凝显出来的明艳,似一株开至极盛的红梅,用最盛丽的模样掩盖住其后的残败。 东皇一愣,眼底淡淡滑过几分释然,那一瞬仿佛时空的阻隔都成了泡沫,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他,随后他对着虚无的空处舒眉展笑。 恍惚中玉宸有点明白,二者眉目交换间无声说了什么。 愿你安好。 我已很好。 前半句是东皇不曾道出的祈愿,后半句是通天不曾言明的宽慰,他们就这样无声进行了一场无言的告别。 现在我懂得你跟东皇为什么互为彼此不可或缺的挚友了。 好似那真的只不过是不经意间的回眸,东皇的目光只停留了一息,接着,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下云巅,落于纷纷扰扰的尘世之中。 也至此,那站在万军之前的金色身影直到率军奔赴战场都没回头再看一眼。 就好像在害怕着,害怕再多看上一眼就真舍不得了。 “真狼狈啊。” 通天低语,仿佛被重物猛然敲击,镜面骤然粉碎成万千水珠,一如那必然要陨落的星辰,终于是迎来了命定的结局,竟无端叫人生出早该如此的错觉。镜子化为一摊子水直坠于青砖石板,砸碎、飞溅,一地水珠四起,却是有那么三两点,恰好溅落在大红色的衣袍之上,氤氲出极深的晕,宛如血色泪珠缀挂其上,华丽到了极致后缓缓生出一丝凄然。 通天低头凝视着那摊水,似揽镜自照,即使东皇已看不见,他唇线的弧度也不曾下滑半分,仿佛心情跟这笑一般都是如此灿烂明媚,“不过,我既应了你。”右手缓缓抚上左颊,指尖轻触唇角,指腹轻轻蹭了一下唇角,通天又轻声道“我是真的会过得很好的。” 既然我已经这么好了,那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不管什么境遇。 听得出通天话里的潜意识,玉宸有一瞬思绪飘飞,他想起他认识的通天,喜怒来去的都很快,仿佛所有情感已然趋于平淡,这样的平淡是一汪水,不管经历多少起伏都终究会走向平静,而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少或者承受多少,才能将自己的心化为一潭静水,不论曾经往后会有刀光剑影劈砍而下,都能在惊涛骇浪后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现在想想,通天其实对封神的释怀程度未必如他所想的那么深,他不深究于得失,不沉溺于悲痛,或许也只是因为他曾与他极为重要的挚友承诺过他会过得很好。 守着这般承诺挨过众叛亲离的你,对他到底怎么一种感情呢 心底略微有点失落,却不待他多想,钟声又一次在天地间响起,似投落静湖的一块石子,涟漪在水面悄然扩散开来,遥遥也传入了耳中,通天猛然抬首,惊怒出声,“天道”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流转的风将远方金戈之音带入了这片净土之中,连带也一并将硝烟战火的气息引入了此处,打破了合该有祥瑞宁静。 钟声接连响起,间隔越来越短,声色越来越急促,似乎这场战争陷入了僵局,甚至不利于妖族。 最终通天还是没忍住煎熬,拂袖转身,竟是要奔赴战场。 也就在此时,一层光幕凭空出现,宛如巨钟扣落,将亭子全数封锁。 这变故发生的突然。 通天眉宇间已堆积起霭霭阴云,抬眼打量着光幕,金光流转的轨迹隐隐约约,依稀勾勒出一座巨钟的轮廓,巨钟自上扣下,将亭子护的严严实实的,轻易便阻挡了外界的一切事物,同样也困住了其中想离开的人。 自四面八方吹来的流风尽数消失了,清浅暗香也不再闻见,便是东皇钟的震响也无法产达入内,这是空间被封锁的表现,而恍惚中甚至连时间的流动都有被乍然叫停了去的感觉。随着通天打量的目光,玉宸也在细细打量着这金钟,越看,心中惊叹便越大,乃至于无端生出一丝荒谬之感。 这般手笔会是谁 一丝疑问悄然生在了玉宸心中,大抵通天心中也由此一问,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的阴云迭起生澜,一丝惊疑流转过眼眸,转瞬后,通天反手掣出青萍剑,很有他一言不合开打风格的对着钟壁就是一下。 “咚” 金钟受创后发出了阵阵嗡鸣,薄壁似蛛网般,碎裂的纹路朝着四下延伸而出,却直到力竭也没有丝毫破碎的迹象,紧接着淡金色的光华在裂痕之上流转,被青萍剑击打而出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直至完全合拢也不过是一息。 太快了,快到金钟好似从未受到损伤,反倒是通天口吐鲜血,被反震之力逼退三步。 痛从身体五脏处传来,玉宸心知,刚才通天的那一下所爆发的伤害都随着钟声以千百倍的声势返还给通天,这正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最高境界。 能返还伤害,比他大兄的乌龟壳子还要逆天。 “竟是” 通天眼底滑过一丝惊疑,面对如此灵宝,却也未曾绝了出去的念头,又是几道剑气落到钟壁上,静滑平面瞬时震起阵阵动荡,伴随着低沉钟鸣,隐有金光流转,仙气激荡而起。 终究奈何不得。 真是糟糕。 一并受着这疼,玉宸发觉通天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了,手在几番反震下虎口已然裂开,便是手臂也带着克制不住的轻颤,显然伤的不轻。对此通天却浑然未觉,目光定定流光溢彩的金幕,任凭唇角鲜血滴落游走,一朵又一朵血色的梅花在衣襟上灿烂怒放,氤得红衣更加深沉。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似响应他的疑惑,遥遥天际有一道声音自九重天阙乘风而落,竟毫无阻碍的穿过光壁落了他耳边。 “禁足尚有三日,通天。” 这是理由吗 是的,这是理由,一个无法反驳也无法拒绝的理由。 整整三日,玉宸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通天用尽手段也没破开囚牢,看着通天徒劳无功伤上加伤,看着通天最终力竭的半跪在血泊中,天际日月悄然轮换,除此可记时间外,还有通天道袍上不断添加的血痕也可了却时间变动,玉宸从不知道,通天竟也有那般固执的一面。 到了第三日,通天身上的血痕重叠繁密,看着竟似是一杆饱蘸朱砂的湖笔在其上书画而成,其力度之大,已然透过了纸背渗出那股子狠意,然其书写的篇章,行笔凌乱,笔触难定,虽参不透内容,但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也觉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三日之期终于到了,通天来不及休整便匆匆而去,自碧海苍天到不周山脚,以圣人之能也不过是一瞬,可谁有能知道,这一瞬,上清圣人足足用了三天。 圣人竟是这般无能。 玉宸心中突生出一丝渺茫之感,便是圣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要到什么境界才护得住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个答案世上谁也无法给出,通天不能,兄长不能,乃至于好似无所不能的道祖也不能。 就像被算计好了般,通天赶到时,不周山下战争已经结束,这一仗打的山河破碎,打的友人尽逝,期间惨烈以言语也难形容一二,通天站在血流成河的土壤上,彼时大概心底尚怀着一点侥幸,但在眼睁睁的看着太阳星的破碎带走了天地间最后的一缕金芒后,那颗心也随之沉入了万载冥河至幽冷处。 太阳星陨,命数已定。 心底模模糊糊滑过这念头,玉宸忽而也感受到了那种冷,由身到心,无一处不被这般冷意所包围。 失却了光,洪荒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初开鸿蒙时,一切皆是浑浑噩噩的,无死也无生,却再也不会有第二位盘古牺牲自我来劈开这片茫茫了。 父神您真不该创造洪荒的。 这般的想法起的毫无道理,却是理所当然,玉宸不知道,同样承诺过替父神看这个世界的通天,在这黯淡天光下,站在父神留下的最后遗迹前,面对战火焚烧过后的残垣,面对生机灭绝的天地,他是何种心情。 大概那颗心也是在滴着血的。 为了覆灭巫妖两族,为了抹杀东皇太一,天道竟以洪荒作代价。 目光缓缓滑过地上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那些尸首里有帝俊的、有伏羲的、还有与他同根同宗的祖巫的,通天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都静静站在原地,还给自身施了隐身的诀,视线自一个个从他身边奔走过的面容上那些或癫狂或悲戚的表情中转过,没有半分停留,从死者到生者,万般情态皆换不来他的停驻。 他的世界恍惚失了声,失了色,苍生哭嚎他没听见,众生苦难他没看见,他立于尘世中,纵使身周是纷纷攘攘的众生百态,可他却似处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寂寥空冷,了无生趣。 通天很不对劲。 同处一个壳子的玉宸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通天的异样,但他却说不出所以然来,要说通天是被刺激到发疯了,他见过通天前几次发疯,那种宛若火山经过漫长压抑后一朝爆发般的疯狂是炽热的,炽热到不顾一切,而现在的通天却很冷静,冷静到他能精确的在万千尸骸中找到奄奄一息的东皇,冷静到他愿意抬步走到东皇十丈外的距离,冷静到他细细倾听着挚友渐渐衰弱下去的呼吸后,认真无比的总结一句,“晚了吗” 好吧,他一点都不冷静。 到这关头,连玉宸都忍不住想扑上去救人了,但通天仍站在东皇十丈外,看着挚友声息渐弱,竟无所动。 “是我的罪愆。” 通天低语,说到这时平静的声音中骤然多了一丝起伏的波动,看着微弱至极,却又那么清晰的叫人察觉到了,仿佛是冰封的湖面破碎最初时的那丝裂痕,迟早在时间的推移下裂痕遍布这凝结在湖面上的整块厚冰,于是到最后,只需那么轻轻一碰,一切都将会迎来不可收拾的碎裂破残。 大概是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万劫不复,通天住了口,玉宸却心有灵犀的想起通天踏出碧游宫前,自天而来的那句轻描淡写又无比冰冷的诘问。 “洪荒与东皇,孰重孰轻” 彼时的通天恍若未闻,一意孤行的来到不周山,可站在不周山下的通天却到底没救他唯一的挚友。 祖巫已去十之八九,巫族落败是必然,可若东皇尚存,妖族便不会败,如此世间就再无人能阻挠妖族的问鼎之势了,如此也意味着天地灵气将大量损耗,因此东皇必须得死。 这是因,也是果。 如此因果下东皇的死竟成了一种必须。 一声叹息在胸腔内百转千回,却终究没有舒放,玉宸无言,即使尊贵如太一,在天道大势之下也无百日之红,无万载之存,到达了鼎盛就必然要走向败落,其性命在这洪荒面前更不值一提了,被舍弃、被牺牲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而这样的理所应当后,要么是在时光间隙中苟延残喘,然后无力的面对着不断流逝的一切,要么便是被随意折断去,成了足下泥壤来日花肥。 这便是世人口中称道的大义。 玉宸想,这世间真没比这更无奈的事了。 金眸半阖,东皇气若游丝,可见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通天盯着他的面容看了许久,似有所动,天际立即有乌云骤凝,隐有雷霆火海藏匿其后,一种无力挽救凋零降至的深重疲倦袭上心头,玉宸听到了通天心底飘过的叹息,只见他负手仰看渐散的阴霾,待得耳畔呼吸心跳尽数消匿,方才收拢视线重新看向那已无生机的挚友。 “我只是想离他再近些而已。” 通天自语,却无人可闻。 旁人听不见,分享了通天记忆的玉宸却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不是通天,他不知道这样的抉择背后是不是承载了超负的愧疚,他更不知道他所认识的这位已经在漫漫光阴中寂然内心的圣人,在回想起这件事时,那颗被浮世寒水浸泡冷硬的心是否还残存着一丝一毫的愧疚。 也不怪通天心冷,便是贵为圣人,这一生能够承受的悲恸也是有度的,当痛到了极致,便也学会了用麻木去蒙蔽自己,学会去逼迫自己遗忘,学会在漫长时光里寻求淡然,直到哪一日彻底跌落深渊,待再也看不到那一线天光时才会恍然发觉,原来曾经的苦痛已经离自己如此遥远,那剩下的零星回忆,只会是风渡江水时荡漾而起的浅浅清波,浩瀚广阔的心湖再也难以激荡起惊涛骇浪。 时间向来是世间最狠辣的毒,同样也是世间最完美的药。 通天静默的站立了许久,抬手撤下了隐身诀,转眸望向莲步姗姗走来的女娲。 女娲恍若不曾看见有通天在那,若行尸走肉般擦肩而过,行至伏羲尸身前,她愣了三两息才缓缓蹲下身。 “哥哥,风希来带你回家了。”她喃喃低语,这位圣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能,单手捏着绣帕小心又缓慢的擦去伏羲面颊上的血垢,她的神情安宁至极,也温柔到令人心碎,“我们回家吧。”随后她小心翼翼的搀扶起她的哥哥,起身期间甚至踉跄了下,有些站不稳。 通天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静静的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待女娲再度转身时,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双美目中有什么曾经鲜活的东西悄然的凋零了。 “何必” 半晌,通天如此叹息。 “那师兄呢,他就在那,师兄当真毫无感觉” “你认为,我该如何” 一双寂寂的美目静静凝视了通天许久,玉宸看见女娲缓缓露出一丝笑,缥缈若天地间飘忽的流风,毫无着力感。 “看来,师兄还是不懂。” 目光交错在女娲与伏羲之间,少顷通天又问,“这便是情” “我与哥哥之间从没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虽是平淡,可我觉得这就很好,我也原以为我们能相守到最后的。”女娲有些语无伦次,她的目光飘忽向远方,也不知落在了云雾深深的何处,“情,曾经是我与哥哥相守的日子点滴,从今往后大概也是我在午夜惊醒时凝视身边半副寒衾时的心情了。” “我不欺你,我的确不懂。” 望着不远处的挚友,通天的神情从最初空白般的木然后渐渐被冰山雪域填充,眉宇间沉积着悒郁,仿佛寒云层层叠叠压着的山峰般,那般的孤寂已然是染尽了世间所有寒凉。 “我只是有点冷。” 通天的情绪感染到了玉宸,那是一种玉宸从未见过的情绪,是雪,是冰,是世上任何的寒冷之物,却唯独不该是一个活着的生灵能有的。 他忽然明白或许那白衣道人想要暗示他什么了。 圣人本无殇,唯有自伤一途矣。 东皇之于通天,无论生前是何种纠葛,在东皇死去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化作了愧疚,然后全数压在了通天心头他未必会后悔,但他却必定为此感到亏欠,这样的情感便足以在无暇圣心之上酝酿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这道疤痕嵌入血肉,无法抹去,想来通天也没想过消去,哪怕由此会滋生魔障,哪怕由此会道心破碎,他都不曾想过。 通天不止一次说过,那是他的罪愆。 于是他用自己整颗心去承载起这份罪,以补偿的名义一并将东皇的责任连着自己的梦想尽数肩负。 “妖族既系于他一身,自今往后我便要妖族兴盛存于上清通天一念。” 这是通天曾与他说过的话,在他试探通天为何立下截教时。这也是通天鲜有明确提起东皇的一次,当时通天的面容仿佛被云霭笼罩了般,分不清悲喜,看不到伤悸,如浅浅覆在高山之巅的一点薄雪,只要初春时节的暖风吹拂而过,那些微子的苍雪便禁不住这几许春风,于是再寒凉尚未曾渗透沁入前已化了个干净,隐约只有一点水渍证明着曾经的存在,但在这漫漫光阴里头,那些微的痕迹却太过微乎其微了。 他原以为这是不在意的表现,现在却忽然明白,通天能把这些当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自己谈起,不是因为他已经在时间里学会了放下,相反他不过是将所有的情感封尘在内心最深处,然后骗着自己说,我不在乎了。可那些深沉的情感随着光阴推移不断酝酿,变得更加复杂,复杂到每每触及都是一场不知所起的痛,大概连通天自己都没意识到,每当说起东皇,他从来都以他作为代称,而太一两字却似不曾付之于口的禁忌,通天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 在这时间的假象里,通天骗尽天下人,却到底没有骗过自己。 自记忆中抽身而退,玉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了颠,所谓团生如戏怕就是如此,前脚刚知道通天跟他挚友的一二事,后脚某某就上赶着去太阳星作死。 于是很乖很乖的团子第一次拒绝了罗睺的提议,“不去。” “这就是你思考了这么久得来的答案”罗睺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真让我伤心欸。” 完全不吃这套的玉宸继续拿着冷酷无情兼无理取闹的剧本,“太热,不去。” “侄儿你怎么能因为畏热就望而却步呢,你不觉着美色更动人么” 玉宸眼睛也不眨的表示你想看美人,搬个镜子看你自己就好了。 “虽然听到侄儿你夸我,我很高兴,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太阳星上头的美人是真绝色。”他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博闻,于是文绉绉的念了几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在通天记忆里见识过东皇其人的团子压根不关心罗睺的美人论,反而琢磨起了罗睺的话,他实在有些好奇,便问了出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打哪儿来的” “自然是听来的。”闻言罗睺翘起腿,竟是无端的嘚瑟了起来,就差没掏出一把折扇来扇个风应景,“合情合景,你叔我可是学以致用的很。” 玉宸深以为然,“也是,这种酸溜溜的东西,一看就是道听途说来的。” “话虽是你叔我听来的,但这美人嘛,你叔我一向是眼见为实,当然是见过的。”说到这儿,罗睺十分遗憾的表示,“那只小金乌小时候跟他那只大金乌哥哥一点都不像,小巧玲珑的很,唔,气性倒是不小,本座都没机会抱着玩,只远远瞧过一眼。”未了,罗睺很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喜欢玩幼崽,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用眼神谴责了一下罗睺的恋童癖,玉宸团子在行动上后退了几步。 “怎么,害羞了呀”仿佛没看到玉宸的嫌弃,罗睺跟拉煤的媒婆似得继续介绍道,“放心,本座保证他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美人,打小都是个美人胚子,差不到哪里去。” “你看到的不是金乌本体么”对于这一点,不甚了解的团子虚心求教道,“你是怎么看出来人家是美人的” “本座自是慧眼独具。” 怎么都感觉你现在好扯淡哦。团子决定不去深究这个问题了,他顺着罗睺的话说了下去,“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模样” “光耀之容,天地厚之。” “金灿灿不算什么。”玉宸摇晃着脑袋,十分老道的叹气,“敢光着脑袋的,那才是真绝色。” “所以侄儿觉得接引是真绝色。” 没亲眼见过这人的团子好一番思考,然后给出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好不好看不知道,但至少勇气可嘉。” “侄儿你还是很想去看接引准提”罗睺叹息委屈道,“看美人,本座在团子你跟前这么久了,这么你就不另眼相待呢真让人伤心啊,小没良心的。”说罢,附赠一个哀怨的眼神。 庆幸的看着手上还没下嘴的蟠桃,玉宸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睛。 团子拒绝看这个辣眼睛的妖孽。 “怎么,侄儿你终于被你叔我的美貌征服了么”罗睺特欣喜,“考不考虑入魔来陪陪你叔我啊” 呵呵。 玉宸忽而想起他第一次被通天丢出来面对这妖孽时,通天说过的一句话。 “入魔就是黑团子了哦。” 一记直球,给了他会心一击。 因为拒绝成为黑团子,玉宸每每听得罗睺说入魔这话时,都浑身不自觉,不过本着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指导思想,玉宸翻翻肚子里的墨水,开口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清咳一嗓子,“由此我觉得魔在道中,这入不入魔有什么关系,我认为现在这样就很好。”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下次好好说话行不行”罗睺幽幽道,“还有,别给我念道经,听着头疼。” 不念道经,难道给你念佛经咩 玉宸冷漠脸。 真抱歉,讲佛经不在本宝宝的业务范围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章(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外头团子跟罗睺讨论道法问题,而身处紫府内的通天也在思考着几个很深沉的哲学问题。 内容大致如下 我从何处来 将往何处去 又为何而来 通天并非是个思辨很强的圣人,从截教遇事先亮拳头的画风就知道这位领头的掌教圣人是个什么德性,只是近日遇到的事却委实都经不得推敲,例如他跟玉宸之间的关系,通天或许不是个擅长推理,不过他到底也是圣人,当世怕是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或许未来的道祖可以超过他,但现下不可能有谁能以虚假来骗过他,因而他也清楚自己与现下这洪荒是有关联的,只是这般的联系却没有缘由,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这世上有第二个他,但他做下的因果却从不会算到玉宸头上,换而言之,他与玉宸都互为独立的个体,这般推断下来,若说玉宸是天道承认的上清,那他是谁是什么导致他的存在导致他存在的原因是什么 不怪通天想多,任谁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变了样而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都会留个心眼,通天也是如此,即使他真的可以做到随遇而安,但这不代表他不好奇了能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令他出现在这里,这般能耐,通天自忖便是天道也不可能。 如此便更加值得深思了。 例如说,对方求的是什么 凡事总得有个前因后果,世上没有无缘由的事情,那么缔结出一体双魂这果的会是什么因又或者说是为了求得什么样的果才塑造了他出现此世的因 利益往往是驱动人做事的最根本动力,这会是切入点,同样也是通天百思不得的地方,因为他委实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或是说正因为毫无理由,才叫通天心生困惑,若将一件事比喻为铁链,那因果便是其上接连的一个个环扣,反而言之,正因其环环相扣才能形成一条完整的事件链,那如此眼下这情况必然是因为缺失了几环才会导致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 会缺失什么 几乎是直觉,通天认定了答案就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 “记忆啊,有时候就是个骗子。” 不知怎的通天忽而想起罗睺说过的一句话,的确,记忆这东西有时候很靠谱,因为它会记住很多事情,但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简而言之,记忆有可能被遗忘,也用可能被篡改。 却不知他遗失那部分记忆是属前者还是后者。 食指轻点下颔,放眼望去上清之气将紫府处处充溢满,远远观之,犹如云海轻霾,迷迷蒙蒙,看不到边际,看不破玄机。通天凝视着波澜云海,心思百转。 若事很重要便不存在遗忘的可能,若假定记忆的遗失是人为的,又会是谁篡改了他的记忆 到现在通天也不确信自己已知的记忆是否真没半点问题,造假的最高境界是真亦假时假亦真,至少到现在他反复推演下也没寻出半点破绽,显然若真存在那人的话,除却那缜密到叫人细思极恐的心思外,必定也很了解自己的,这了解程度达到了令通天毛骨悚然的地步。 理性的推导告诉通天他的记忆没问题,但感性上却无法抹去通天的疑惑,或者说直觉把唯一的漏洞带到了通天面前,记忆可以修改但感觉却无法左右,封神一事,明明他被兄长接连背叛,但摸心拷问他现下对此事的看法,说是怨恨,差了一线,说是宽恕,少了一分,爱恨都有些寡淡,像是被一种果然的想法削弱了大半,但这般想法从何而来却并没有根据,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断言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但谁能篡改他的记忆 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浮现,满满充斥在通天的内心之间,其周身气流激荡而起,云雾被搅和的愈发混乱。眉宇间暗澜迭起,通天的思绪已然陷入一种极端混乱的状况。 圣人即为真实,想在完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修改他的记忆,这绝无可能。 除非 他自己是知道的。 真是个糟心的推断。通天扯扯嘴角,若是如此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解开心头一个疑团紧跟着却是更深更重的疑惑萦绕上了心头,蚀骨般攀附着整个思绪,通天总有点预感,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很重要。 即使感觉特别糟糕你也不打算求我一下也许我可以告诉你回家的路。 心底悄然出现了一把嗓音,若玉宸听闻必定知道这就是那个神秘至极的白衣道人,通天显然不意外,眼底浅浅滑过一丝怅然,想想之前好几次玉宸欲言又止的模样,玉宸定是通过那玩意知道了些什么,但那玩意有多恨他,通天心里有数,既然见不得他好,给出来的东西又掺了多少沙子呢 通天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旋即闭合上双目,不再理会。 那人却见不得通天这无喜无悲的模样,不过上清通天你可真重诺啊,为了跟他的约定,什么都舍个干净,只是你骗得了谁都骗不了你自己。 好与不好,见心已。 虚伪。 虚伪么 食指痉挛似的弹跳了下,通天没打算回答,他大概也不知道回答什么,他之一生,得得失失,却到底落得个孑然,这般境遇委实谈不得好,但也无从选择,唯一可以选择的只能是彻底将过去抛弃。 这是你想暗示我的么 可惜,我不信。 我不懂,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好,这便是天大的喜事。 呵。 通天彻底不语。 圣人一念足以贯通天地,却不知他作了何等思绪,那丝念想游离于天地洪荒宇宙鸿蒙,似忽有清风过,扶摇直送千万里,那丝念想就这样落在了混沌茫茫之中,是新一轮毫无头绪的游荡。 飘飘忽忽,不知年月易改,浮浮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却不知何时起,周遭忽然静的出奇,那样的疑惑叫通天睁开了眼,由混沌之气构建一个又一个漩涡占据了目光所及的整幅画面,见如此,瞳仁微微紧缩。 眼前的世界荒凉至极,通天本能的意识到了什么,心底骤然生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寒意,却像是被什么牵引了般,在这股子寒意浮现的同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望向了一个地方,那有一方璀璨的天地 是洪荒。 在看到洪荒的那一霎,一段记忆就突然被他翻找了出来。 其实师尊一开始并没收下他,六个蒲团,六道鸿蒙紫气,其余五人早早定下玄门身份,师尊却跳过他不提,彼时他也年轻,忍不得旁人异样眼光带来的尴尬,更是迁怒于兄长,孤身去了洪荒,这一去便是三千年,算来还是他第一次与兄长长久的分离。后三千年里,他以脚步丈量了这个新生的洪荒世界,从昆仑一路漫步走入到东海,曾登顶不周,也曾落足汤谷,足迹遍布这个他父神用性命创造而来的奇迹,那颗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他也因此摸到了自己的那条道。在抵达这场旅行最后一站的,也就是归墟之底时,他的修为已达准圣巅峰。 接下来他选择自地极登天,目光落在紫霄宫,那是他最后的目的地。 海水波涛拖不住他的脚步,罡风烈焰阻不了他的前行,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穿过三十三重天,一步步走离洪荒世界,在离开洪荒胎膜时,他曾回首看过洪荒大地,即使曾为它壮阔而感慨,也曾赞美它的瑰丽,却到现下,他只能感受到它的渺小,渺小得不堪一击,心底骤然生出点这宛若宿命仪式般的错觉,然后他毫不留恋的折身来到茫茫一片的混沌之中。 混沌有的是无边的死寂,有的是无际的荒芜,他不是第一次来混沌,但不论是哪一次,他面对这片莽荒时,未生恐惧,也不染悲欢,恍惚所有情绪都会抽离,安然的毫无道理。 而他的师尊就等在这里,负手于紫霄宫前,好似早有预料,专门等待着他的到来。 “可有悟到”他师尊如此问。 他先是点头,后又摇头,然后他的师尊指着一处,对他说“这是洪荒。” 再然后,他看到了,他父神的造物在莽荒虚无的空间里是如此璀璨,宛如黑夜里唯一辉煌的北辰。 他似有所悟,一股近似于喜爱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这样的情绪来的极为突兀,毫无道理可言。但他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念想,就像万众所期待的那样,指着那被包裹在胎膜里的造物,对着混沌深藏的大道,以盘古嫡子的身份许诺道上清愿以性命守护。 于是那成了贯彻一辈子的信仰。 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久之前的事了。 通天微微眨眼,像似想要甩掉这些个久的不知道多久前的老黄历,周遭还是静悄悄的,他忽而发现身上衣物已然变换了模样,是那件大红白鹤绛绡衣,花纹跟他被删号前的那最后一次闭关时穿的一个样。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通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作证了他猜想的是体内流动的力量,明晃晃是他被删号前的等级。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状况远超他预料,在试图联系那玩意未果后,通天忽而伸出手,然后握住了一缕自身侧滑溜过的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是何等暴虐,才一入手,瞬时便割破了掌心,这伤口割的极深,刹那便染了一手红艳。 真有痛觉。 通天有些深沉的想到。 松手放开那缕在手心拼命挣扎的混沌之气,一眨眼的功夫,那缕混沌之气便带着殷红的尾芒消失在莽莽之中。 其速度之快,仅仅是在通天的眼中留下一线血色。 那是他的血。 通天如是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圣人之躯愈合能力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混沌之气也不是什么善茬,到现在掌心都还流着血,温热触感佐证了真实。 通天怔怔的盯着掌心不停流出来的血看,好像看看就能看明白什么事情一样,只是现实似乎不打算给他时间去想明白这个问题,在静的如死水般的混沌中,一阵脚步声以无限放大的响度传入了耳中,清晰分明,便是想装耳聋都没给这机会。 只听那人的脚步声近了,通天却似乎没有抬起头的打算,一角白色恰恰在这时入了他的眼,那样的纯白,合该是天上最柔软最无暇的云彩,却偏偏边缘处无端多了一道殷红色,若隐若现的,像是被冻在冰层里头的一枝红梅,无端破坏了整体纯色的美感。 也有点强迫症的通天将目光着落处从掌心移动到了那道画的很有风骨也很破坏整体的红色之上。 唔,那个红有点像血,略眼熟。 这般想着,脑中忽而滑过那道殷红的尾芒,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的通天微微变色,在他认识的人里还真有几个强迫症可以厉害到被蹭了点血也非要找出始作俑者讨说法的。 不巧,那几个跟他关系已经差到不用开嘲讽也可以直接上演武行当了。 没等他来个先发制人,来人先开口道“舍得出来了” 听到这把嗓子,通天的身体瞬间处于一种极端紧绷的状态。这声音,真真是熟悉到了骨子里头去,哪怕是在尘世辗转不晓得多少次,见识过千千万万的声音,将所有的爱恨恩怨都品尝了个遍,也无法磨灭他对其的记忆,毕竟这是他出生时就陪伴身侧的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近乎于本能的熟悉如何能忘,正如通天不是玉宸一样,通天的兄长也绝不会与玉宸的兄长混淆。 是他的大兄,老子。 “怎么,当初六魂幡都敢拿出来,现在居然不敢抬头见我了” 这种宛如春风化雨般温淡的句子一落入通天耳中,长久以来被大兄教训的本能让他压根没经过脑子这玩意的思考,直接就伸出手拽住那片雪白的袖子,幸好那慢半拍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他才没顺嘴就把认错的话给溜了出来。然而,通天还是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雪白衣袖上起先的一笔红梅在被他这豪迈的这一握之后,已经顺利从还有点风趣的一笔变成了波澜壮阔的一血手印。 幸好来的不是洁癖晚期没得治的元始。 很诡异的,通天先是送了一口气,又瞅了眼被糟蹋的十分惨不忍睹的袖子。 感觉还是要完哦。 “静修这些年,只能让你做出这种事情么。” 果不其然,老子凉飕飕的话就这么传了过来,明明是一句问话,老子却硬是能把语调压得一点起伏都没有,这样的语调如果再搭配上他记忆中老子那张冷淡的看不出喜怒的脸,通天很成功的将这个脑补跟记忆里一个片段挂上了勾,是他跟太一在洪荒浪被元始抓回来后,老子从炼丹炉后头百忙中抽空看过来的表情。 就没差写上你是自裁还是自刎。 罪魁祸手瞬间往修袍一缩,接着手臂往背后一收,这一套动作叫通天做的那是一个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这完全就是不需要理智支配,跟前面服软一样,又是一个完美的本能。 诚然,对身体本能快于自身理智做出来的蠢事,通天内心是流泪到滴血的,但自己作的,跪着也要作完。 “三弟,你是不是觉得,不管哪一次、不管什么事,只要藏起来就可以全部都当不存在了” 实际上我更想当你不存在的。 通天想这样说,幸亏这次理智没有迟半拍让这句话说出去。 “若是如此,为兄只能告诉你,可一不可二,你最好立刻改掉这种潜意识。” 可一不可二 默默把视线从那相当粗狂红色印记上头移开了,通天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老子。 他的大兄是个很耐看的人,雪发云肤,眉目如画,似一幅高山流水的画卷,款款铺展开来,笔触悠扬,意韵绵长,端看着,教人念起了浮生里云绻云舒的悠然写意,却不似他的哥哥元始般,是那种曾路过寒山深处,惊鸿一瞥间忽见雪梅初绽,至此年年岁岁,不能忘却,老子其人,正是合了他那无为道里阐述的上善若水,气质高华却清淡过甚,便似一方浸泡在水中的玉,即使看着温润柔和,触碰时到底带着几丝沁凉寒意,大抵是应了那句暖玉心冷。 通天试图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份尴尬,却在看到他大兄淡然如初的神情时,哑然失语。 天道之下的洪荒,便是圣人也是得顺从着天道的心思在道观神寺里扮演了一尊又一尊的雕像,仅是作为一个渺渺念想的精神寄托,被供奉着,被信仰着,好似也是被需要着。可那些个雕像完全是世人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装点打扮的,即使被放在最高处接受万千香火供奉,也不过如此,到了那地步,寄托的对象是谁不重要,甚至那些个被寄托的对象都慢慢变成了世人自己的臆想最符合世人要求的形象。这是何等可悲的一件事,但天道不在乎这些,而圣人们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做一尊泥胎木雕就好,没有喜怒哀乐,也不需要,因为雕像是没有情感的。于是圣人存在的意义就是高高盘踞其上,受着世人的瞻仰膜拜,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只需要在那里,这就足够了。 所谓的足够便是不可再多求分毫,多做点什么便如他这般,落得个名声狼藉,连那点拥有的也被夺去。而在这点上,他大兄是做得最好的,甚至比困守娲皇天的女娲做的都要好。 好到他都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的大兄还是满足了世人一切臆想的道德天尊。 如果眼前的是道德天尊,那他的大兄在哪里 微微错开了目光,自从成圣之后,通天极为不愿意跟老子的目光对视,但即使装作不去看,心灵感应却是与生俱来的联系,那是最紧密最无法割弃的联系,对方的元神在自己感知范围内宛如是黑夜里最明亮的光,完全无法去忽略,于是那样明亮的光,就这样打碎了那一丝自欺欺人的念想,直直白白的告诉他,你最亲密的兄长就在面前。在看到老子的那一瞬间,通天心中的杂思宛如杂草狂生,却又在下一瞬间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于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思考了许久,通天如是说道,“好久不见。” 这是最客套的问话,也是最不应该对兄长说的话,一如那个被通天放弃了的名字,那本是世间最不应该的。 不过老子是个很稳得住的人,不管天塌地陷他都很稳得住,甚至是当年不周山折了,老子都只淡淡的给了一个哦作为知道了的表示。因此,相当稳得住的老子对他弟弟叛逆期疑似发作的话也毫无障碍的接收了,淡淡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老子瞥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手,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这剧情跳的有点快哦。做好了被老子一顿教训的心理准备,通天连台词都准备好了,却不知道临到头来竟是如此的一句话,通天有些惊讶,“去哪” “自是回家。”老子淡淡看了一眼通天,“不然,你还想去哪” 家 听到这个字,通天微微感到有些迷茫,心里在念起这个字的时候骤然滑过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情感,他的家,他生长的地方,记忆里昆仑的千山冰雪已然尘封在久远的梦里,成了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其实早就没有了,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似乎能看得透他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后,老子如此说道,“不去昆仑,八景宫如何为兄总不会吃了你吧。” “兄长若想,弟弟双手奉上又如何”这句话出自本能,通天说完也愣了一下,不敢看老子的表情,匆匆寻了个借口,“不过师尊不是让我在紫霄宫禁足么” “你自个梦行症犯了,不过出来了还回去作甚。”老子淡淡的说道,他永远都是淡淡的,甚至能用压根没有起伏的音调说着弟弟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左右你这回梦行没闯祸,想想以前,砸了为兄的八卦炉,拔了元始那白鹤的毛,炸了人家帝俊家的宝贝” 要说到这前两桩事,盖是因着通天年少时候那颗相当格物的心,需要知道上清在三清中唯一一个对外界充满着探索精神的,而这样充沛的探索精神所导致的后果,就是他今日研究着炼丹时能不能把一味药材的分量加重,明日研究起没了羽毛飞禽可不可以飞,虽然结果往往气得他两位兄长抄起家伙揍人,但这并不能拦住通天那颗对一切十分好奇的心。 而就是在这个好奇心如此旺盛的年龄段,有一回,通天去不周山与伏羲论道,两人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扯到了吃食上头。 伏羲其人,诞生时是一只圆不溜秋的蛋,化形前是一条娇娇弱弱的蛇,化形后是一个有妹妹的哥哥,鉴于他化形前的生活质量对比化形后那叫一个凄凉,发誓要当一个好哥哥的伏羲就在成为做饭第一达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而通天,诚然他是有哥哥的,数量上还是双倍的,不过哥哥没点亮厨艺技能,因此他打小都是在啃丹药中度过,在啃丹药差不多能啃出朵花来后,通天对于伏羲给自己推荐的一百零八种做菜手法保持着一种相当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前所未有的热情的。 事也就这么巧,恰好在通天打道回府的途中,一只从天而降的雀儿就这么准确无误的掉到了他怀里头。 投怀送抱,有缘啊。 这是通天抱着雀儿的第一个念头,他把雀儿拎起来一看,这只雀儿的毛色是灰扑扑的,跟在灰尘堆里头滚了一遭似得,虽然这毛色颇为的糟蹋,但摸上去的手感是相当不错的,诚然通天他偏爱圆毛那蓬松毛绒的手感,但这只雀儿的羽毛生的真真是个好的,可能因为这只雀儿还小,绒毛未曾褪去,摸上去也是毛茸茸的,通天忍不住唇角弯了起来。 通天以上行径用更简单直白的话语形容,可概括为通天他一见钟情了。 诚然钟情对象是一只雀儿的羽毛。 在顺毛过程中,通天发现这雀儿翅膀上头的羽毛还沾着点血,他猜想该是在哪家屠宰刀下头挣命逃出来的,许是挣扎过程颇为激烈,雀儿现在呈现眼前的是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儿,感觉雀儿是看几天好活了。通天趁机多摸了几把雀儿,手感好的他心飘飘然的,甚至不嫌脏的用脸颊蹭蹭雀儿,直弄得那雀儿似有发烫自燃的迹象。 雀儿身上并没有寻常鸟兽身上的腥臭味,反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阳光的味道,通天喜爱至极这般清爽的气息,不由也想到了那些尘土腐烂的味道,忽而他心中无来由的生出一种不愿 不愿这雀儿落得个泥削骨的结局。 这般的想法来的突兀,通天却是个顺心的主,也没多想缘由,只道“埋了太可惜,要不我吃了你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雀儿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 显然通天爱上雀儿的羽毛不代表他爱上雀儿,这就像我爱上你的钱但我不爱你的人一样,人不如钱,鸟不如毛,做人做鸟做到这份上都满失败的。 丝毫没想过或许雀儿还可以抢救一下的通天揣着雀儿就回了昆仑,并毫不耽搁的立马去实践伏羲的做菜理论。 炸雀儿。 在伏羲说到这个菜名的时候,他那还没化形的妹妹女娲就听得直摇尾巴,因此,通天对于这一道菜的味道也有点小小的期待,然通天其人从不是个拘泥于现有框架,在往伏羲友情的大铁锅里头丢材料时,他除了倒油外还丢了几棵他大兄药园子里头新成熟的青菜,又因为他对雀儿的毛爱的很,通天把雀儿的毛全数拔了下来,一根不剩,不过他觉得虽然雀儿横竖都得死,但割脖子放血掏内脏什么的略残忍了些,既然雀儿全须全尾的来到这个世界,也应该让它全须全尾的走,故而通天直接将雀儿的丢进了油锅里头,中途还顺手丢了几尾他哥养在水池子里头喂白鹤的银鱼,也是全须全尾的。 一切准备工程完毕后,通天在铁锅下头升了把他大兄炼丹时候相当热衷的三昧真火,正当他乐呵呵的等着看试验成果,水都还没煮开,他哥哥元始就一道传讯把他召唤了过去,鉴于伏羲说过做饭是门艺术,艺术是不能急于求成的,于是通天绝了加大火力的诱人想法,他随手给铁锅扣了个盖子便转身去找他哥哥元始了。 元始找通天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太阳星上头有一位好哥哥,这位好哥哥外出时家里的弟弟遭遇入室抢劫,下落不明了,而这位好哥哥是个卜卦一流的能手,借着吃饭工具他一路找到了昆仑这块地头来,不过由于技术不到位,不能精细定位弟弟的好哥哥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法扒地皮找。在找之前,这位好哥哥虽然很着急,但是智商没下线,于是他先拜访了一下一直在昆仑占山为王也就是对外管事的元始,而作为好哥哥典范的哥哥元始对这位好哥哥的遭遇深表理解,于是理解万岁并且很有共同语言的两人瞬间发展出了革命性友谊,好哥哥元始决定发扬一把朋友爱,帮另一位好哥哥帝俊扒一扒昆仑的地皮找他的宝贝弟弟,然后作为元始的弟弟,通天自然也得发光发热帮个忙的。 发光发热就发光发热呗,通天想到那锅正做着的炸雀儿,一心只盼着快点结束这次扒地皮行动。 然而他猜到了开头却没想到结局。 昆仑的地皮扒了三四遍,终于在第三天好哥哥找到了他那个苦寻不得的宝贝弟弟,唔,就是他捡回来打算做菜的那只雀儿。 面对着世事最大戏剧化所带来的森森恶意,通天深沉的看着对面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一身杏黄色道袍沾着几颗青翠草叶子、怀里还抱着条炸得酥黄鲜嫩的大肥鱼的帝俊他那宝贝弟弟。 呃瞅了眼那被活生生炸的死得不能再死的肥鱼,通天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庆幸还是惋惜,只听到帝俊那宝贝弟弟温温和和的说道“这鱼本不会被活生生烫死的。” 也是,长痛不如短痛。 终于想起了做菜的至关要诀,通天还来不及发表什么言论,又听同样在油锅里呆了三天的帝俊他那宝贝弟弟如此惋惜道“我本也有机会救它一救。” 所以你为啥要在油锅里头呆够三天,做鸟那么实诚真的好么 带着疑惑,通天抬起头,只见帝俊那宝贝弟弟顶着张苍白病弱得惹人怜爱的脸,他扬了扬手中的符,嗯,是一张符,还是之前还贴在铁锅上头的,作用类似于泰山压顶的扣牢性封印。 符上头的笔画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挥洒大气,一看就是上品中的上品,通天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大兄关他进八卦炉时专门压盖子用的。 话说,那种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说那符我贴的啊。” 他大兄恰好路过,顺便解惑道“九转金丹缺的几味药材理应成熟了,不过为兄在药园子里没看到,便想过来问问,当时三弟你也不知道去哪了,为兄见那盖子一直在抖动,想着大抵是三弟你新炼制了什么丹药,竟有了灵性要逃跑,盖子都快被掀开了。虽然为兄不省的三弟你为什么要用铁锅来炼丹,不过你向来热爱搞新意的,想必这么做也有你的想法,于是为兄就给贴了个封印的符帮你压了压。” 紧接着他大兄看到了铁锅里漂浮着的青菜叶子,然后 没然后了。 听完他大兄这解释,帝俊的宝贝弟弟先是大笑一声,随后把那肥鱼往他怀里一抛,他下意识的接住了,却没等他反应过来,帝俊的宝贝弟弟已经凑到了跟前,双手捧着他的双颊,狠狠的揉了一把。 从没被谁如此轻薄的通天瞪圆了眼。 “之前你摸了我全身,我总不能吃亏吧。”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通天抱着肥鱼,眨眨眼,表示了解。 “还有一事我得与你说一下,因为我的本体是三足金乌。”等通天点头后,帝俊的宝贝弟弟继续说了下去,“羽毛对我等而言就是衣服,此前你把我的衣服扒了干净,这怎么算是好” 通天一懵,他显然没想起这茬,帝俊的宝贝弟弟这话说得略有些耍流氓,可结合前后看,似乎是他先对人家耍的流氓,现在人家要求他负责也不过分,但是他若是要对人家负责,呃,这种事他要怎么负责通天想了半天,然后喏喏道“要不我也给你扒一回” “玉宸” 就在通天跟帝俊的宝贝弟弟在一边大眼瞪小眼的关头,元始终于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说拉走自己那犯蠢到差点把自个卖了的弟弟,然后怒视着疑似诱拐弟弟的小混蛋,小混蛋也有哥哥,这哥哥的火气还不小,于是友谊的小船它说翻就翻,正当两位好哥哥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大干一场时,他大兄的注意力终于从几根菜叶子上给转移了过来,面对帝俊诘问通天之前所做之事,他大兄是这么说的,“三弟梦行症不轻啊。” 对,梦行症。 就是这样,如此耍无赖耍的特别有文化的借口就这样诞生了。 默默的看着那个又给他行为下定义的大兄,好片刻,通天才幽幽道“我记得,紫霄宫是有禁制的,十八重。”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能闭着眼睛走出来。 “哦,我撬开的。” 那清俊面容至始至终都淡然自若,仿佛不会被万物惊动,丝毫不叫人怀疑,若是现在天塌地陷,这位也能若无其事的绕道而行,既然连天塌地陷都能面不改色的,不就是撬个墙角什么的,多大点事啊。老子继续淡定的说道,“师尊后院的墙角处比较薄弱,你没发现么” 我只发现大兄你可以去和太阳肩并肩了。 通天移开目光,他向来都知道的,他这大兄,是个妙人。 而如此之妙的老子到底为什么让天道封了个道德天尊的尊号,这一问题一直都备受争议的很,伏羲曾在帝俊那头领了个司史的职务,因此这位新上任的史官便顶着那调查取证的名义跑来寻他八卦一下这件事,唔,当时自己是怎么答来着。 “道德大概指的是大兄他选择无为,对天下苍生而言是一件很有道德的事情吧。” 当时他正歪在八宝云床上头拆着哥哥拿昆仑玉髓炼制来的珍宝昆仑镜,面对伏羲求知若渴到眼角都略抽搐的面容,他慢吞吞的继续解释道“就像灵宝哦,应该是想说我有一个擅长炼器又很疼我的哥哥。” 对于他这有理有据有作证的话到底有没有人信,这个通天就不知道了,反正在他成功拆掉媲美一个先天灵宝的昆仑镜后,伏羲一脸沉重的握着他的手,重重的点头表示道“我看出来了。”松手时,伏羲还顺道把他手中的昆仑镜撸了去。 最后,带着昆仑镜残骸回到妖族的伏羲把这个推断跟他随意毁坏宝物的事例一并写进了妖族野史里头。 通天觉得伏羲是真信了的。 其实吧,老子到底为啥要叫道德天尊,就跟他为什么叫灵宝一样,都是个谜,三清里头除了元始的尊号比较有内涵有深意外,通天一直都觉得他跟大兄的尊号其实就是天道为了给元始封号然后出于公平起见的想法而捎带上的,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因此起的略不走心什么的,这也很正常。 旁的不说,有一件事通天心底门清,论辩才,十个准提打包起来卖分量也绝对不足他大兄一根手指头。他始终记得,在自己最爱闹时,追鸡撵狗炸麻雀都干过,就没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而苦主们三天两头的就要找上门来,元始讲究面皮做不来撒泼耍横的事儿,总是三两句就被说的哑口无言,而他的大兄,诚然也不会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但他大兄对面皮之事,向来看得淡,大兄永远都能气定神闲的等苦主引经据典的说完自己的理,期间大兄脸不红气不喘,总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不插嘴半句话,若赶上心情好时,大兄还会友好的给倒杯水润润嗓子以鼓励苦主继续说下去,虽然结果往往是苦主忽然无言了。而等那苦主喋喋不休的说到无话可说了,他的大兄就会慢条斯理的开始将那苦主说的道理全部掰扯揉碎开来讲,再一一举例反驳,总是能把苦主说的一愣一愣的,然后大兄他就开始向苦主列出他的道理,往往都能把苦主说的昏昏糊糊,最后的结果也往往会是苦主一脸愧疚的对着大兄鞠躬道歉,老子道兄说的很对,是贫道唐突了。 由此可见,伏羲好奇老子到底是怎么得来这个道德天尊尊号,这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其实说到圣人吧,在洪荒生灵眼中的圣人大抵该是这样的 悯世人之悲欢,怜苍生之痴愚,惋世事之无常,怆万物之疾苦,既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红尘万众,同时又心怀一颗包容尘世种种的心,无嗔无痴,无私无怨,为天下谋福祉,顺天道而教化众生。 以上,说的确实是他哥哥没错。 不过说的是那个永远对自身苛刻要求的元始天尊,也就是他二哥,而上述内容,跟他那个被誉为道德天尊的大兄老子,不管是表面还是本质都没有半点关系。 要通天说,他大兄实际上是相当会变通也相当放飞自我的,至少在师尊眼中,最靠谱的弟子,他大兄绝对排不上号。 这点通天敢拿他大兄那宝贝炉子做担保。 只不过,大兄你就这样撬了师尊他家后院的墙角,真的可以么 “我本以为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会是三弟你。”他大兄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么的惊天动地,他施施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待目光扫过那波澜壮阔的一大块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当初昆仑的墙修的再高,也没瞧着哪回你翻不出去。” 听着老子跟唠家常似得语调,通天微微垂眸,却是不语,眼前近在咫尺的熟稔,仿佛不曾失去过,一伸手就可以触摸的到,却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很难得的,通天对一件事望而却步了。 不过老子也不太在乎他说不说话,都能撬了道祖的墙,可见老子要他跟自己走的决心也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想好跟不跟为兄走了” 抬起眼,通天定定的瞧着他大兄,好像第一次发现这个向来奉行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精神的大兄竟有如今坚持的一面,通天是这般认为的,“有话为何不在这里说” 老子回望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通天,有话的是你。” 他有话要说么 通天试着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形成语言,凝视着眼前这个人,通天哑然。 他曾是以为自己是可以不再去在乎的,可以不在乎眼前这人曾在封神之上三番几次偏帮元始,也可以不在乎眼前这人将截教最后的薪火送与西方,这些他都可以选择不去在乎。 这样的不在乎合该是由心而发的,不是因为时局艰难需要抛掉恩怨间以大局为重,也不是因为绝对的利益换来了精诚合作,更不是因为那份来自于恩情的两难纠结。光阴总是喜欢戏弄于人,连着曾经那些个咬牙切齿的事情终究都能归之于一笑之间,他合该是无所谓的,毕竟作为圣人,他这一生,活的太过于长久,久的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那些个在旁人眼里承载着生命重量的生离死别到了他眼中都仿佛成了一呼一吸间稀疏平常的事儿了,便是自身生死都能付之一笑,对于封神里头的恩恩怨怨,他是应该去不在乎的,那些爱恨纠缠不清的事情,全数都会在悄然消逝的岁月中被年轮一次又一次的碾压,最后支离破碎,化尘成土,于是再也拼凑不起,也再追忆不到了。即使偶尔想起,依稀还能摸索的到那疤痕的存在,但那都已经结疤了,也该是淡化了的,却是在此刻,对着老子这一句淡的不该存在任何情绪的话语时,通天才忽然发觉,不在乎,这似乎是一件需要割肉剜骨的事情,那些个在封神时候产生的情绪,那些个怨怼的、痛恨的、无法言喻的,全数都化作了怨恨的毒液,依附在骨子里,腐蚀在元神中,每每想起,胸膛仿佛被上千把利剑一次次划拉而过,深深浅浅的伤痕满满的覆在心房,鲜血淋淋的那颗心至今都模模糊糊的抽疼着。 直到现在,通天才承认那玩意骂的虚伪还真没错,为了跟太一的承诺,明明心里痛极了却还表现得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可还是很在意啊。 “道心有绽啊,通天。” 老子的一语,摄回了他游离的神思,通天看着老子,却未答话,演了这么多年,现在再去面对这份爱恨纠结,通天觉得很陌生,一如烈火焚烧般,看着是清晰明了的,却也如被炙热高温焚烧的空气,早已扭曲出一片虚幻来,那些隔着火光看到的景物,不真切的可怕。 大兄,为何我对您的恨,宛若镜花水月,宛若扭曲火光,虚迷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的情绪还是波动不稳,修身养性倒都是白费了。”只听老子淡淡的话语,宛如青烟缥缈似得飘落自己耳畔,“过于偏执,岂不入障,终归成魔。” “三尸未除,这圣人之位如何来的。”通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越是低便越是沉重,“你不知” “立下截教便是为了如此” 通天笑了,那种笑,说不出来的讽刺,“不然呢” “三弟立下的截教,庇护的,难道不是妖族” 通天不答,他说了一句其实很不相关的话,“伏羲曾说,放眼洪荒能以乐入道的,除他外就唯你一人。” 老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在其中,“也就在琴上略通一二。” “为何不学筝” “筝,其音色过激,锋芒毕露,实不美。” “锋芒毕露我倒是觉得甚好。” “过刚易折。” “若不学,天地之大也无半条活路,学筝,不过是让你学争罢了。”虚虚合掌,通天询问,“欲教众生学争,可否” “不争,是争。” “可你什么也没得到。”通天定定的看着老子,那一瞬,他几乎在老子眼中看到了些微感伤,“你失去了你的最宝贵最爱的东西,你,甘心” “甘之如殆。” “可我还是不死心。”通天低低道,“虽然我不知道大兄最想要的什么,又为了什么选择放弃,但大兄的表情告诉我,大兄心其实始终是不甘的。”老子未语,通天继续道,“这或许就是我跟大兄的区别,大兄不甘心却还是会妥协,可弟弟我不想,也不愿,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走。” “汝之道。”老子淡淡道,“与谁何干” 少顷,通天叹了口气,“真不打算来劝诫我一番”说到着,通天想到了什么,那嘲讽的笑隐隐浮现在唇角,“很多人都说呢。” “有用么” 通天一愣。 送走了那些上门讨说法的苦主们后,他大兄回过头来往往就要教训他,只是大兄从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就是揍,用大兄的原话是你这人,认错积极是一回事,改不改就成了另一回事,如此还不如省了为兄这口气,留着下回给外人说理去。 “是不是可以认为,大兄也觉得我是对的。” 通天定定的看着老子,执着又坚持,似乎非要一个答案才罢休。 “不认同你的做法,不代表否认你的道。”老子叹了一口气,通天很少能看到老子这种微微惆怅的神情,尤其是在成圣之后,“封神一事,通天你一点没错,却也大错特错。” 于是,这就是你前往界牌关的原因 与老子的目光在虚空中触碰了一瞬,通天本该秉持着的分寸在老子那样冷静的目光面前,一寸一寸以不可挽回势态土崩瓦解了去,那些个坚持如无根飘絮,世事总是风云变幻,尽是随雨打风吹去,通天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解,他与元始,争得是道,是气运,或者更多的他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可大兄呢,他又是为什么 三清之中,他的大兄继承了他父神对力量的执着,这样的执着给他大兄带来了超于下头两个弟弟的力量,在最需要依偎着取暖的时期,玉清与上清是相互扶持着的,而老子之于自己,不同于元始,不曾有过太过于亲密的情感,对长兄,通天内心的敬重着的,在最不愿割舍的过去里,长兄永远是走在荆途最前面的引路者,不管年岁苦毒,风雪欺身,都不曾生出过舍弃的念头,就是这样艰难的时期都不曾放弃过彼此,却是在最和平的时期,三清渐行渐远,远的被风雪阻隔了彼此的身影,远的再回首时,恍然如隔世。 为什么 有疑惑想问,有不解想说,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临到了头,又是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压根不需要他去思考出一个理由,于是那颗心变得有些空,空的不知该去说些什么,只觉浓厚的倦意席卷上心头,似要负担不起了般,疲倦至极。 “若不听我言,拿你去紫霄宫,见了师尊,将你贬入轮回,永不能再至碧游宫” 界牌关前的话语,忽而顺着天地飘逸的风从过去的战场之上吹拂而来,通天甚至还闻得到那儿浓郁到不曾被光阴冲洗而去的血腥味儿。额角处又是那绵绵密密的扎疼冒了出来,很不合时宜的扰乱了通天的思绪,好半晌,他终归是忍不住了,“大兄明知我的性子却屡次说出这话,是真宁愿叫我入了轮回,也是不愿让我回转碧游,为的究竟是什么” “元始为的是天道,为兄为何如此。”老子淡淡的看着莽莽之中的璀璨洪荒,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眼眸仿佛压根没把其看在眼中,又仿佛什么都看尽了,“这却的是要你自个悟了。” “对我与元始,大兄素来是最公正不过了。”通天缓缓的说道,却是固执的,盯着老子自来少有表情的面容,眼前这人,曾在那些风里来雨里去被腥风血雨洗礼的日子里,给了他一纸油伞,为他遮蔽风雨,说恩重如山不外乎如是,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想不明白,更加执念于此,宁可将伤疤重新撕开,面对更加惨烈的疼痛,都要得到一个答案,通天微微错开目光,越过老子的肩膀看向其身后的混沌,通天如此问道,“元始能用诛仙剑求得大兄往界牌关一次,没了诛仙剑阵,我却不信大兄还会插手。” “通天你真不知” 老子身后是浑浑噩噩的鸿蒙,惨惨淡淡的,一眼望去这样的景观是亘古的,通天微微感到了一丝不安,顺着心意的转开视线,不巧却正撞入了老子的眼,那双素来淡然的眸子已然变得深沉,如墨汁晕开般,老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一愣,心头骤然有一丝近乎于茫然的情绪滑过,通天眨眨眼,记忆被埋藏在心湖的最深处,每当他试图去追溯那段回忆,印象里剩下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因为隔得年岁太过久远于是受了潮,又仿佛是因为那段时间都是雪的于是天地本就是这般模样,而他唯一记得,清楚的记得的是自己孤身在天地间摸索,不知道该如何前进,也分不清方向在何处,入目的都是一片白茫茫。 那样严寒的感觉,深刻的自记忆延续到了如今。 袖中的手握紧成拳,指尖刺入了伤口之处,破开的伤口又一次流出了血,那种湿濡黏腻的感觉都恍惚给了通天一个熟悉得错觉,好半晌,通天才借着疼痛驱逐了那种异样的感觉,“按着大兄的意思是,我该是知道的。” “通天,你是看的最透也是最明白的那个,在我的弟弟中。” 这话你敢当着元始的面说不 愿意时候能拥有心有灵犀技能的老子只瞥了他一眼,“元始比你省心多了。” 那你是要聪明弟弟还是省心弟弟啊。 通天不语。 “你要我给你这个答案前,倒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老子的眉梢眼角皆是一派从容,完全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嗓音微微低沉,似在自言自语,“东皇太一,真的死在了不周山下么” 早已经被尘封起来的往事在老子唇齿起合间被撬开了一丝缝隙,挖出了那么短暂的一小段,却足以将通天费尽气力凝结而来的平静击破,他的眼瞳骤然收缩,好半晌才强强的将碎裂的痕迹掩住了去,恢复那波澜不惊的表象,通天缓缓道,“东皇确实死了。” “哦,是么” “不然呢”通天的声音缥缈得很,很难听出他的情绪波动,“我亲眼看着的,他死在我跟前。” 圣人不会有幻觉,因为圣人所见即为真实。 圣人也不会说话,因为圣人之语即为真理。 东皇太一,确实死了,就在他眼前。 “那天,果然你还是去了。” “是,我去了。” “你不该去的。” “又是什么是该的呢” 老子微微侧过脸,目光不知道错落到了虚无中的哪一个地方之上,“我说过,不要跟这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牵扯。” “玉宸,父神给我的名字都是如此,这样的纠葛哪里分得清了去。”通天低垂下眸子,神情莫名,“哪怕因着混沌钟,也脱不得这一层联系了,这因因果果谁又说得清呢。” “你不欠他什么。” “可太一一生到底为我所累。” 通天微微摇头,“这些,都是应该的。” 他与太一的纠葛太过于深重,深重到了无法去忽视了彼此,那些个事一笔一划都是债,而他都必须背负着挚友性命的沉重继续走下去,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到底那是他的亏欠。 通天与太一,本就说不得,也说不破。 “当真,祸害。” 老子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似邈邈升腾而起的青烟,合该是深远悠长的意蕴,却在未了的时候,伏在灰烬之间苟延残喘的火星点点在其中掺杂入一味毒,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怨。 “当年你既然懂得要做炸麻雀,怎就不知道先一刀了结了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修) 老子这句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太过于浓重,有令人醒聩震聋之效。 对此,身兼熊孩子与乖宝宝双重属性的通天其实是很懵的。 对,很懵。 这个懵类似于正有着什么超乎于本身预料的东西在发生,而这发生的事情并不能让人接受,例如在他认知里一直以为最讨厌太一的是元始,结果现在老子告诉他,你当初敢不干人事就不能干的彻底点 大兄,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你信我啊。 通天很懵,而且这个懵的持续时间还长,长的足够他在恍恍惚惚的情况下被他大兄拽到了八景宫门口。 对,拽,就字面上那个意思,且力度颇大,大到通天回过神看到八景宫的牌匾时都没一丝机会甩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活像我会半途跑路还是被弄丢了一样。 目光移动到他大兄面容上头,通天并没有在那张淡淡然的面容下瞅出什么变化,沉吟片刻道“大兄讨厌太一” “不讨厌。”老子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淡淡的,“不过是恨他。” 恨 遥遥有谁在身后低低絮语,“大兄您会帮弟弟么” 通天回头望去,目光所见的,除了云雾外,再无其他。 却不知作何感想,他真老老实实的抬脚进了八景宫的门。 八景宫并不像通天所以为的空荡荡得只剩下老子跟他的炉子,老子的善尸也在八景宫里头,善尸看到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就像是老子出门前特地将人从兜率宫里召唤回来的一样。老子跟善尸简单的交代了几句,着重点出他手上的伤,顺道吩咐善尸给他上点药,接着在回眸一瞥中送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他就直接被老子撂在了这,目送着老子毫不留情的转身进了侧殿,通天观其动作,真叫一个雷厉风行,行动上完全没有拒绝回转的余地,于是这空荡荡冷清清的八景宫就留下他同善尸两个面面相对。 等等,老子的善尸,那不是 “欸呀,你怎么就去玩混沌之气呢,就是想玩气团子,这洪荒里头缺你了吗,怎么就非得跑到混沌里玩,知不知道外面的东西都没经过消毒的啊,哪里有家里的有保障,有保障才会安全的,你懂不懂,不是我说你啊,就是再不济,你玩腻了清气,一个圣人就搞不来些浊气么,非得去玩什么混沌之气,你这么挑可不行的啊,做事要考虑好能不能做,都多大了” 善、恶、自我,合称为三尸,他大兄老子是个懒的,因此在勤奋基数甚少的情况下,被斩出来的三尸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懒,而这善尸,是他大兄第一个斩掉的,很成功在基数还有不少的时候继承了老子大部分的勤奋,不过由于中途疑似基因变异等不可控状况,善尸的勤奋发展方向歪了路子,例如把行动上的勤奋转移到嘴皮子上,最后竟是从本尊那高冷形象硬是发展成了个话痨,教训起他的时候比元始还可怕。 所以大兄你斩善尸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呀。 这问题很深奥,深奥到通天一言不发的捡了个蒲团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别的人不说,比如说那个至始至终没打算停下来的善尸。 “知道混沌是很危险的地方么,你不能仗着自己是圣人就可以胡来的啊,圣人就不会受伤吗,对,受伤痊愈的快,但那也不是你能瞎胡乱的依仗啊,混沌之气是可以随便乱玩的吗,就算你” 他仲兄喜静,通天深以为当初大兄被扫地出门的原因绝对是他的善尸太吵了。 眼瞅着善尸左右倒腾的找东西嘴上都不打算消停,通天已经听得脑子里感觉装了三千只鸭子,于是他很果断的打断了善尸意犹未尽的话,“那个,我说” “你说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手里还抱着一大只黑罐子的善尸疑惑的看了过来,“有事” 感觉世界清净了,连着之前觉得憋闷的空气也清新多了,通天下意识的闻了一下,通体舒畅了般,他立马就找到了话“什么香” 善尸神秘的笑了起来,并未直言,他卖了个关子,“你猜。” 通天还真就认真的细细研究了会儿,对于这香味,温温淡淡的,不甜腻,也不过了冷寒,宛如将元神置于清泉之中,连着元神接连损伤所带来的隐痛都是消减了不少,如此一物,确实新奇的紧,闻久了,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通天还是摇了摇头,“猜不着,你知道我不太研究这些的。” “刚来离恨天时本尊自己调的。”善尸扒拉过一方木盒,头也没回的就说道,“也就这八景宫里有,你道稀不稀罕” “天下独一份,自然极好。”通天的感慨来的太快也去的太快,然善尸还在找着,类似这种颇为实用的药品,他大兄炼的数量向来是最多的,如今看着善尸这翻箱倒柜的架势,通天有些诧异,“正好用完了” 善尸合起盖子,将木盒放回架子上,“誒,封神后,本尊就没出过闭关室那门,现在难得出来一次,看那样子心情也不怎么好,谁指望他有那闲心炼丹。”说到这里,善尸努嘴示意通天看一下左侧的炼丹房,透过半开的门口,八卦炉正冷冷清清的摆在正中央,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升火过了,“打搬出昆仑到这离恨天,本尊就很少开炉炼过药。” “很少么”通天在困惑之后又有些明悟,好片刻,他才问道,“我怎么记着,他不是让你在天庭挂了个炼丹的职么” “别提那个,我是个什么水准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以前拿着本尊练手的废料去应个景,现在都是靠着恶尸去炼,总也没拿我那些成果去荼毒人的理。”善尸跟通天抱怨道,“我又没继承到炼丹天赋,结果却非要我去天庭镇守,还挂的是炼药宗师的名头,这事分明是恶尸精通,而且恶尸可比我活泼多了,本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我去。” 能怎么想,如果真让恶尸去,第二天昊天就可以去紫霄宫跟师尊继续哭诉玄门大师兄不干人事。 相当了解内幕的通天拒绝回想自家同样很极品的恶尸,他默了会儿,才带着点安慰的语气说道“左右你只是担个名,便跟灵宝一样当个装饰就成,左右昊天没胆子指使你什么。” “昊天是不敢,可自打你受灵宝去紫霄,元始又向来看得上昊天,那件事后更是连那点子面子情都不给了,他善尸就没在天庭出现过,现在镇守天庭的就剩我一个,知道的个个见着我跑的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也没那个资格到兜率宫里晃悠,这日子过得怪没趣的。”千辛万苦,善尸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他拿着一个白玉瓶子踱了过来,见着通天托腮呆在蒲团上望着自己,展颜笑道,“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来八景宫,觉得怎么样” 诚然作为一个弟弟,通天是很想给个面子说点过得去的,但最终,他还是很诚恳的建议道,“其实你们可以不怎么懒得,修的跟昆仑一样有什么意思呢,应该多做些创新,不然多没意思啊。” “你真觉得就是因为一个懒” 不等通天回答些什么,颇有元始上身的善尸板着张脸,直接坐到通天对面的蒲团上头,直截了当的伸出手,“手。” 感觉自己说错话的通天此刻相当的听话,他乖乖的抬起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善尸。 掌心处的伤止住了血,善尸看了一眼伤口,又抬头看着通天,冷着的脸瞬间转变成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这种神情很像小时候元始对着那个闯了祸的自己,都是一副既想教训又知道说了没用的模样。 所以才说大兄的善尸其实最像的是元始啊。 通天低下眸子,面上倒是神色不改,端着个四平八稳的模样,他等着善尸接下来的话。 出乎通天意料的是善尸似乎不打算问他什么。他叹了口气,跟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微微带着点无奈,这点也神像元始,不过这言语的嘲讽能力,完全证明着他绝对是老子的善尸没错,“得了吧,应付人的那套不还是本尊教你的,板脸,端坐,不说话,要不是靠着这法子,起初你的师长威严非得在多宝几个跟前丢尽去,不对,你装个样子也就哄哄那几个不认识你的,就你那时候做出来的事”善尸哗啦啦说了一堆名为黑历史的产物,说到最后,他总结性的来一句,“在我跟前就别端这幅样子了,那些套路哪个不是本尊教你的,哄得了谁啊。” “习惯而已。”说到这儿通天恍惚了一下,未了他微微摇头,不言也不语。 善尸低下头给通天上药,嘴上却又说道“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回答我的。” “也许我会答你,你不说,我便一定不会答你。”掌心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传达到了脑中,通天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只是,连我自己都还在求着的答案,这般也无话可以答于你。” “我只盼着你可以保重好自己。”善尸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都” “只是不明白。”通天打断了善尸的唠叨,声音虚无缥缈,一如八景宫中香炉里点起的清香,邈邈无踪,“元始这么做,我还能说服自己一二,他呢我不懂,真的不懂,他是长兄啊。” “长兄又如何”善尸不知道打哪捞过一卷白纱,“有些东西是没有因由的。”期间他微微抬眼看了通天一下,复而又低下头去,仿佛那个动作不曾存在过似的。 通天却定定的看着善尸,“不需要因由” “需要么”善尸这话的语调相当的困惑,仿佛通天的问题是多么幼稚以及无理取闹的,“这种事情做着,不就是图个心情愉悦么” 渣弟弟原来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事情吗 算了,你高兴就好。 对着善尸极端不负责的胡扯,通天半阖着眸子,也不见气恼,眼看着伤口将近包扎完毕,他方才说道“他素来公平,作为一位长兄。” “公不公平我不知道。”善尸拍拍手上不可见的粉尘,“但相信我,你是不一样的,玉宸。” 狭长的眸子猛然睁大,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正当通天等待着未完下文的时候,却见善尸踱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半页窗,也不回头,善尸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殿堂中响起。 “本尊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兄长,嗯,他比起元始他简直是反面教材,但于本尊而言,同样是寄托着盘古大神遗愿而生的元始,更多的是伙伴,而不是弟弟,但你不同,明白吗”善尸回过头,逆着窗外的光色,他的脸看的并不分明,“对本尊而言,他会给他这世上他想要的一切,因为那是他的弟弟。” 善尸一反常态的与他说了许多,许多老子一定不会跟他说的话,而他有些僵硬的呆在那里,静静的听着那些个话,不做声,也不想做声,仿佛有什么在渐渐掏空自身的心肺血肉,最后只剩下森然骨架继续支撑着这百孔千疮的残躯留存在这世间。未了,他静静的开口,“我知道了。” “要不要去庭院看看,外面的景色还不错。” 耳畔是善尸回眸对他如此提议道,目光所及,是更漏的细沙在坠落。 恍惚中,他听到了更漏的滴落。 “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修) 庭院里的草木长势甚好,清香浮动其中,端得上清雅二字。 这景观熟悉得紧,于通天而言,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脚下步伐一转,便在茂盛的草木间寻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径,当他穿过庭院深深时,忽然“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只见一物么朝着自己这边滚了过来,撞到一旁的树根才停了势头。 停住前行的脚步,清新草木香味中多了一丝酒香,看着处在自己不远处的物么,通天微微皱眉。 那是一只棕黑色的酒罐,启了封,尚能看到些许清酿从罐内滴漏出来。 “不能就不要去试。” 轻轻浅浅的声音中藏着一丝无奈,听着虽是责备的话,却被说得格外的轻柔,如涓涓细水,哪怕是冰山初融的第一抔雪水,也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太一撺掇几句你就真听了,怎就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这是 眸色愈发深沉,通天侧过脸,望向发声的地方。 太阴星高悬于湛蓝苍穹,清冷的光色投射而下,幽幽的照亮了回廊,回廊台阶之下一丛丛的白玉兰绽放在夜色之中,雪色花朵点缀在深浓尽黑的苍翠之间,颜色在对比中显眼了起来,而同样显眼的,是站在阑干边一身白衣如雪的青年。 雪白衣衫被打理的严谨得不能再严谨,连青丝也被束得分外严谨,仿佛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不规整。此月、此花、此青年,合起来本该是一幅风雅又不失严谨工笔的月下美人,只可惜青年脚边撂了几只酒罐子,生生将严谨画风瞬间打破了去,添了几笔风流的趣味,却也有些格格不入。 因着眼前的豪放作风显得略不符合自身审美,青年俊秀的眉宇似乎压抑着阴翳,他低声问道,“玉宸是喜欢么” 同在幽静林深处,被青年唤作是玉宸的少年倚栏而坐,一身红色的袍子被酒水浇湿了一半,手里还拎着一只酒罐子,显然那些酒罐的出处在这。少年白净的面容因着酗酒浮现晕红,散散漫漫的,已然是醉的不省人事,当听到青年叫自己的名字时,少年勉力的张开眼,声音里头还带着几分迷茫,“哥哥” 伸手取走了少年手中那只感觉随时要摔地上的酒罐,青年训斥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眉宇间的无奈深重了几许,本在月色浸染下变得冰冷的眸子映入红耀耀的身影时候总是多了些红尘的烟火气息,“下次不许喝酒。”待青年说完,少年不知是不是醉的太厉害,脑袋不受控的随着重量歪到了一侧,眸子半阖着孕生出薄薄一层水雾,看向青年的眼神里有点撒娇的味道。 “你”刚刚下定的决心在动摇,这句话青年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他坐了下来,先将少年松散得都看到脖颈锁骨的衣衫从里到外都理了一遍,等理得顺眼了方才满意的收回手,“喜欢不是不可以,不过最近你得呆在昆仑,听话。” 这句话内容含量有点大,大的少年完全凝不起心力去想个明白,一消耗心力困倦便袭了上来,少年含含糊糊的应了声,终于抵抗不住的合上眼,连身体的平衡都把握不住,直接就朝着地面栽了过去。也幸好青年手疾眼快搂住了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才没让弟弟跟地面亲密接触。 青年坐的四平八稳,顺带一手便将弟弟限制在怀里,防着弟弟翻身一咕噜的滚到那个旮旯里,而这一切少年都不知晓,他只是在睡眠中感到了熟悉的气息,惯常性的用脸蹭了蹭青年后,便很自觉的在青年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彻底睡过去,动作熟稔到了一种天经地义的地步。 低头看着衣襟上刚刚蹭上去的酒渍,青年面色一沉,有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浮现在冰雪雕琢得面容上,仿佛这是什么难耐的无可忍受,只叫他想立刻离去沐浴更衣的事情,然睡梦中的少年似有所觉,含糊的唤了声哥哥,很自然的就把青年的一只手拉过来往怀里一塞,然后紧挨着自己的兄长,及其依恋的继续睡过去。 “真是不能总这样啊。” 青年的抱怨声很低,似乎对弟弟这般犯规似的作为感到无可奈何,这样的情绪使得他越发怪罪在喝酒这件事上。青年望向了对面,那里坐着一人,同样是穿着白色衣袍,披肩的银丝却将面容有三分相似的两人区分了开,青年说出口的话蕴着一丝责备,“大兄在一边也不管着些,玉宸那点酒量,醉酒后又这般”似乎是觉得弟弟醉酒后的模样相当难以描述,青年筛选了很多词汇,好半天才憋出了一个,“成何体统。” “左右没醉倒在外人跟前。”白衣雪发的男子放下正斫着的琴,他仿佛一直就坐在这里,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管过幼弟的酗酒行为,放纵的只当没看到,“他想,我也不愿拘着。”说到这,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抱着少年的青年,“玉宸虽是好奇心重了些,不过分寸他还是懂的,浮黎,你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没有作答,流风悄然弹落枝梢的水露,少顷,青年缓缓唤了一声,“大兄。” 白衣男子微微抬眼,默然的间隙中,青年低低沉沉的嗓音出现在夜色深处,“红,不详。” 目光在少年那身红的似火的袍子溜达了圈,在看到被酒水晕染开后胜血的一大块后,男子的神情仍全无变化,连应答都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仿佛没听懂青年话中的潜意思般,男子低下头继续摆弄那方琴,等到长久的寂静中渐渐生出一丝令人感到烦躁的情绪时,他方才淡淡说道,“但你改变不了。” 手臂微微收拢,青年把怀里的弟弟抱得更紧了些,“玉宸是我的弟弟。” “又如何” “他是我的弟弟。” 青年垂下的目光里有着极淡的柔软,那样的情绪被极力克制着,是内敛的,落入旁人眼中怕是半点端倪也瞧不出来,但同源兄弟,通天如何看不出来,那样温柔得叫他不愿再去多看一眼的神情,分明是没有成为元始天尊前的哥哥才会有的。 通天移开了注视的目光,视线恰好落在了回廊边角处的一丛白玉兰上,点点白色缀在葱郁的墨绿间,白得万分纯净,仿佛不染丝毫裂痕污垢,他看得入了迷。 他晓得这是梦。 可为什么会梦到那时候的兄长 明明那些纯净无暇不曾沾染封神战火的美好旧事本该被埋葬的。 “你很害怕。” 耳畔蓦然的落进了这么句话,通天略诧异的抬起头,声源处,是他大兄温淡如水的面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心中的担忧,大兄当真没有”眼里承载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元始苦笑,“大兄,如果” “不会有如果。” 他大兄用着一贯是冷淡的嗓音这般说道,“我一直都在。” 大兄 “嗒” 迷梦终止在更漏的滴答声里,那些个前尘往事再度沉淀在记忆的最深处,了无痕迹般的大梦一场,也只有通天自己知道,他困顿在名为棠棣的迷障中,未曾离去。 披衣起身,环顾四周,此前他拒绝了善尸去庭院走走的提议而选择在殿中休息,现在也不知道善尸去了哪,身侧旁多了一只青铜香炉,未尽的香料还在燃烧着,明明暗暗的星火依稀蛰伏在苍白灰烬中,通天渐渐能从那股子温淡的味道中闻到一丝安然,大抵是他不够了解,这香的功效怕不仅于此。 你想告诉我什么 置放于膝的食指轻点,通天如是想到,在这香气漫溢的宫殿里,呼吸间微微能感觉到一丝憋闷的感觉,却不知是不是梦中唤醒的情感尚有三分停留在心胸中,他仍旧有些恍惚,恰逢半页开启的窗外有流风悄然而入,鼻尖充溢的香味渐渐被草木清香取代,通天慢慢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回过神来,踱步走到那扇窗前,推开剩下的半页,入目的第一眼,是一棵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善尸之前说过的话蓦然在他耳畔回响,久久不去。 “本尊曾以为,只要把弟弟护在身下便能避却尘世迫害,保得他一世长安。” “想想的确是有些狂妄,但这般念想无关实力,也无关身份,更与那些责任承诺毫无关系,本尊他只是单纯的希望,作为一个兄长希望着不论如何,弟弟始终无伤无碍。” “约莫本尊错了,大错特错,他的弟弟终究是在他无法顾及的某一刻,为着个无关紧要的人,弄得一身是伤。你可记得,东皇死后你是什么模样我想你大抵是没留心,不过我却记得当年本尊的那种心情。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样冷漠的人也是会如此恨毒一个人的。” 在那些个话语的间隙里,他正好看到了一片叶子脱离了枝头,不管叶子是多么的轻,也不管时间过得有多么的久,那片叶子终究绕不开坠落到尘埃底的宿命,而善尸唇齿间吐露的每一个字感觉都在加快叶子跌落的速度,通天突然生出了一丝对世事的难耐,仿佛心也随着叶子飘零,每一刻都能发现那一线天光在远离,而自身已经无法再回到上面去了。 “直到那时本尊才恍然明白,原来,哪怕竭尽所能也不能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遮蔽住,自身所给予的庇护,终究只是一纸伞面,挡得住飘零的烈日冰雪,却无法阻止四面袭来的风霜。然而圣人的光阴又漫长如斯,这浮世万般挣扎又总脱不得一个劫字,他的弟弟终究是要受尽苦痛,而他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虽然本尊什么都不爱说,什么也都喜欢藏在心底,但我还是希望你明白,不管本尊做了什么,他心里大抵比谁都要难过。” “所以请始终相信,他爱你,这是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修) 竹亭。 两人相对而坐,一白一红,宛如天地初开时候的清浊,泾渭分明。 “想明白了” 老子身上的袍子换了件,通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若非没看到袍角突兀的红艳艳,他是真没发觉他哥换了件衣服。给自己倒了盏茶,通天斟酌了下腹中词句,缓缓道“那个香很不错。” 信手拨了下膝上古琴的弦,在泠泠音色中,老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过是某些人闲得慌罢了。” 这般说这是善尸自作主张 “善尸是个爱凑热闹的,我知道,不过我不信他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微微一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变得格外的坚定,通天看着他的兄长,问道“大兄您到底瞒了我什么” “只有未知才会被期待,活着总是要给自己留一点意趣味的。”老子似毫不察觉,“你自己的话,你莫不是忘了” 欸,都这么多年了,我不学卜算之术的事,您老人家还记得这么清楚。通天叹气,“真不能跟我说” 老子摇头,俊美面容上一片淡漠,“受人所托。” 大抵是知道再问下去老子不愿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通天干脆也不去问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唇齿留香,通体舒畅,就着微淡天光,通天眯了眯眼。 这倒引得以为通天会继续威逼利诱的老子多看了他一眼,“时至今日,你竟还信我” “也无所谓信与不信。”双手环握茶盏,通天轻轻叹了口气,“按理,经了那些事我是真不太敢信谁了,可大兄”似有些懊恼,也似是无奈,通天的神情蕴着百般复杂,未了他低低笑道,“我的心信着您,弟弟能有什么办法。” 通天半阖眼,他的确有很多疑问想知道,例如他失去的记忆,例如他对老子毫无保留的信任,又例如他删号重修的莫名遭遇。 大兄一定知道什么。 他有这种感觉。 “在遇着善尸前我本想试探您一件事,您说,为什么弟弟会有您已经失去您想得到的东西这种想法,又或者说为什么弟弟会笃定有这件事,明明我对此毫无印象。” “所以,你现在还想知道” 老子的眸子藏在晦涩光阴之间,难以分辨其中悲欢喜怒,却莫名叫通天心底一酸,他摇了摇头,“不想了,您有您的秘密,也有您的难处,弟弟只要相信,大兄不会害我,这就够了。” 老子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通天有点不喜这般气氛,看着老子膝上的琴,忽而道“是以前那方” 如果这事换做是元始或者伏羲的话,他们大概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介绍一下这个琴,但他大兄委实不是那种浪漫主义色彩浓重的人,做人偏向于务实主义的老子对此只是很实在的说道“大概是。” 大概啊 大兄,如果你改掉你那有首例就绝对不多费一点心力搞创新的毛病,你就不用在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摸出个大概是的东西了。多看了一眼那方琴,通天想起老子似乎多年不碰琴,他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了” “修心。” 通天诧异,“大兄也有烦恼” “通天。”老子沉默了一瞬,“方才听的曲子,感觉如何” “”想了一圈词汇,通天有些悲凉的发现自己跟老子一样都是实用主义的人,而且他礼乐上的艺术细胞少的可怜,“我听得出个乱字。” “除此之外” 通天沉吟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听不出来了。” 老子轻叹息,“通天,你不懂琴。” 隐隐中,这一幕是让他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很多年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他一向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大兄的意思是” 信手拨弦,老子轻声问道“经了这么多,通天,情这一字,你到底又懂多少” 我 通天茫然的看着他哥,他的大兄有着世间最淡漠的面容,不同于哥哥的冷峻,大兄永远都是那般的淡然,似胜券在握,似从未上心,横看竖看都改变不了对他的第一印象,但细细甄别起来还是有一点与这淡然格格不入的大兄他生了双桃花形的眼,就是那被世人称为生来风流胚该有的眼型。这般一双眼,不管嗔痴喜怒,眼波里流转的永远是那种迷离情意,似醉非醉,宛如一树盛开的桃花妖娆,教人迷了眼蒙了心,至此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 如今这双随便看谁都能看出三分情意来的眼正定定的瞧着他,但他真的难以从中看出什么情意来,只因这么双眼恰好安在了他那太上忘情的兄长身上。 其实能把情眼的缠绵秋波变得跟冰碴子差不多,他大兄委实是个人才。 但现在这人才正拿着这杀伤力无穷的眼眸瞧着他,还问他懂不懂情,通天深觉荒谬,但大兄话他却不得不接。顶着这很有杀伤力的眼神,通天呐呐道“伏羲当初不也说,我不合适琴么” “伏羲”老子的叹息消失在娓娓琴音之中,“他同你这般说的” “是。” 话题转到了伏羲身上,记忆仿佛被打开了某一个开关似得,通天想起了那个温和君子般的朋友。 伏羲性格爽朗,不太看重身份地位之说,跟谁都处的不错,这也是通天跟他交好的原因之一,虽然在通天印象里大多都是伏羲一脸嘚瑟的跟他晒妹妹炫媳妇的场景,这一度让他感觉自个手痒痒,不过那种松快无忌的时光到底不长久,这都在不周山下结束了,伏羲与女娲的缘分,他与太一的情谊,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劫灰,一并纷飞在延绵战火里。那时女娲抱着他的哥哥,麻木的对他笑道“难受又如何,你还是来晚了呢,三师兄,你看,哥哥死了,东皇他们都罹难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或许是真不懂情,这话伏羲跟他说过,女娲也跟他说过,乃至于太一生前也跟他说过。 事后他陆陆续续翻了好些徒弟自凡间带回来的爱情话本,每每阅览至那或生死相随轰轰烈烈或爱恨幽怨酸楚难舍时,他的确无甚感触,乃至于略觉寡淡,对通天而言,难过就是难过,可他到底生不出更进一步的激烈情感。 他所有的,是看遍万水千山后,举目四顾皆茫茫深切寂寥,以及目睹繁华落尽后,于漫漫长夜辗转时的难堪深寒。 女娲的心情,他虽也有感同,却不同于二人间的爱情。 他只是寂寞了。 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感受到了这份寂寞。 通天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伏羲与女娲之间平平淡淡却在细节处更显珍重的爱情,他曾一度有过艳羡,可惜他没有遇到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人,紧接着又目睹了伏羲女娲之间的缘灭,这般的错失终归是在他们这些知情人眼中落得一声唏嘘满心怅然。 对女娲,通天的印象是终止在娲皇宫。 青灯,冷殿,梧桐林。 曾经无比骄傲的师妹如今沉睡在枯叶萧瑟处,似乎是真的想要沉寂在光阴深处。 这些年,女娲对伏羲的思念他都看在眼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拂去肩头落叶,终究还是把消息带给了女娲,“天皇已经归位,不去火云洞看看么” “女娲与哥哥的缘分仅此一世。” 女娲沙哑的声音缓缓在死寂中响起,“他不是女娲的哥哥,女娲能见谁。” 那个萧瑟雨落的梧桐林里的对话,是通天最后一次见到她。 同样的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在体会过深寒寂寞后,纵使修为高绝,通天仍是生了丝怯意,消了些蠢蠢欲动的念想。 在静默的一隙,通天想了很多,多的他似乎明白了,然而他却知道其实自己半点也不懂,未了,通天捡了一个最不关己的问题,“娲皇天至今仍封闭着么” 老子微微侧过脸,这句话的语调深处隐隐窥得见一丝怅然,“到了如今,你认为她还想出来么” 通天茫然了,一如很多年前,“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通天,问这话的你确实”少顷,老子才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懂。” “大兄懂” “我有琴。”老子是如此回答的,“自然是懂。” 隐隐约约是觉得一些字的读法含糊的失了准则,于是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也换了一个意思,那是一个他不曾体会过的意思,通天不语,沉吟片刻后,他举杯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弟弟是不懂,但若这是兄长所希望的,我可以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修) “通天,说这话的你,欺心否” 在漫长的沉默后,老子给了如此一句。 通天有一瞬也在沉默,少顷,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其实感情之事,他年少时不是没遇到过。 垂眸凝视着手心中的茶盏,空荡荡的杯盏,一如已经寂冷的心肠。 那个世界他曾经离得很近过,像十本话本里就能抓出九个相似故事般,他心血来潮的一次援手,缔结了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紧接着便是从未超出套路范围内的美人倾心以身相许。 上古民风淳朴,不讲含蓄,爱了便是爱了,即使通天现下回想仍可以准确找出那道纤细的身影。为了那份心动,女孩割舍了自己过去的一切,甚至不惜远离亲族苦苦追随着他前行的脚步,通天其实也是知道的,只要他愿意俯下身采撷,这朵灼灼如玫瑰便是他的了,可惜他到底少了怜香惜玉的心。 所以他其实也不懂,为她所执着的到底是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啊,这本来就没道理可言的。哪怕尊者一无所有,我还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在他问及为什么喜欢时,她是这么笑着跟他说的。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想过感情原来也可以这么炽热。甚至在某一刻,连通天自己都分不清自心底滑过的异样算不算心动。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通天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一份热烈到烫灼的感情捧到了他面前时,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触动,如果这是话本子的套路,那接下来便合该是花好月圆的结局了,然而,话本子终归是话本子,再多动人的传说也不会是生活。 通天到底是叫女孩失望了。 “你该回家了。” 于通天而言,在爱情前面的,总有摆着太多的东西,比起爱情,也许亲情甚至于友情都更重要些。 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便给不了女孩对等的情感,既然如此,他是不会给女孩任何奢望的可能。 毕竟,人心总归贪婪。 柔和了眉眼,对这个一心一意喜欢着自己的女孩,通天愿意给予一些宽待,“你知道的,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尊者,我不介意。” “可我在乎。”他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你是个好女孩。” 求不得,总太苦。 “尊者对我可曾有半点喜欢” 昙花渐次绽放在幽夜里,女孩眼中充盈而起的泪水可以直击心房的,他有一瞬间是不忍的,但还是选择了摇头。 对她的付出,通天或许曾有过感动,然而那终归只是一瞬间的动容,换不来情爱,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我很抱歉。” 未了,他轻声道。 “妹妹红绣球那四大奇缘中的以情报恩看来暂且是完不成了,通天啊,你就不能帮个忙好叫红绣球早日功德圆满吗”早前伏羲转着他妹妹的红绣球,颇为惋惜的对他抱怨。 他只斟酌茶水,就着模糊水雾,淡淡驳了伏羲的无理要求,“我不欺心。” “成,你有理,不过也奉劝你一句,就你这种性格,爱上你的怎么都感觉很惨呢。”伏羲啧啧,“至于说你爱上的唔,事实上我也很好奇,人渣如你会爱人吗” 渣 伏羲这话说的没错,他可不就是拿着些看似光明伟岸实则不过不愿承担的理由做借口,然后毫不留情的践踏了别人的一片真心。 真真是天地独一份的渣。 默默掏了一块帕子递给她,通天道“若以后有麻烦,可来昆仑寻我。” “原是我的强求,尊者又何须为此愧疚”她摇摇头,眼底仍见水光,“一直以来是您在照顾我,若因我的感情而给您造成困扰,这便是我的过错了。” 通天有点无措,呐呐半晌后才道“是我不好。” “您很好,我只是遗憾不能成为您心中的那个人。” 女孩到底是走了,这本也是她于慢慢无望后的最后一搏。 目送倩影远去,通天隐约有感自己失去了什么,心底无端生出一丝空落,他想,或许在某一刻,他是遗憾的。 久立原地,直到夜色深重,寒露沾衣,通天都没有离去的意愿。 他觉着这般的月光极其合适他去思考一些很哲学的问题。 然则天不遂人愿,在月坠东方时,通天侧首对着花丛深处轻语,“太一你看够了没” “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太一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紧接着花丛深处传来了衣摆摩擦过的响声。 “什么” 一只比白玉还要无暇的手轻拂花枝,只见太一自花丛小径中走了出来,“感觉你在失落。”眉拢烟云,目含困惑,问出这话的太一孤身站在重重夜色里,略带几分凄清。他微侧首,“你喜欢她” 微摇头,通天喟叹,“只是有些感动。” 他隐约明白,他的失落是因为放弃走向一个绮丽新世界所带来的遗憾,这样的不舍更像是面对水月镜花空中楼阁时的向往,因为没有得到过,因为知道会错失,于是会生出些想要挽留的冲动。 然而,那般的迷幻从不是爱。 “我有时也觉着我该回应她的,她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为我舍弃了亲族,现在几乎一无所有了,我该对她负责的。”通天的话淡淡的,难以看出悲喜,他似乎并不介意在小伙伴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感受,“可我却叫她离开,感觉是薄幸了些。” “可笑。”太一却是笑了,三分不屑,七分暗讽,“总不能因为她付出了,于是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要求你去回报乃至于满足她的一切心愿吧,你从未要求过她这么做,你也不欠她的,甚至,是她欠你救命之恩收留之情。” “我不过是有点感慨,怎的你倒起了火气。”通天转眸望向略有些愤愤的好友,“你放心,我心底有数,那样的感情对我太沉重了,我自知背负不起,自然不会多做肖想。”笑笑摇头,“像我这般的,哪来这么浓厚的感情,若我为了谁变成那眼底只有爱情的,其实这也很难想象吧。” “现在的你就很好,真的,很好。” 太一横插了一句,他笑得光风霁月,眸底蕴着周天星辰,通天丝毫不怀疑他在哄骗于他。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冷心薄幸的自己哪里好了。 通天只笑笑,不语。 “我知你不信,也没听进去。”太一仰望着星空夜幕,他道,“但我真觉得你很好。”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怎担的起你的一声好。通天半阖眸,敛去那点自嘲,他知道这是好友在宽慰自己,也不至于这时候驳斥了太一的好心,只淡淡移了话题,“我也是好奇,到底喜欢是个怎么感觉” “喜欢啊。” 好友摸摸下巴,瞅着他看了会儿,忽而凑到他跟前,对着他的脸颊啄了一下,反而问他,“什么感觉” 这什么发展略有些懵的通天摸摸自个的脸,最后如实说道“没感觉。” “之前我见羲和嫂子这样对大哥做时,大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太一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懂了没” 其实我是不懂为什么你要亲我 眨眨眼,通天很快就抛掉了那点逻辑上的怪异感,然后他很有建设性的提议道:“我不懂,不过你不是应该去找个你喜欢的来实验一下吗” “可我感觉现在我是懂了的。” 太一瞅着朵昙花,未了,他似乎很遗憾的叹了口气。 “可惜你不懂。” 于是你不跟我分享一下心得吗 还真没有,太一至始至终都没再跟他提过这事的感想。 感觉被小伙伴抛下一大截的通天是有点伤心的,但面对着他大兄速来寡淡的面容,那些一定会被他大兄开嘲讽的黑历史,通天怎么肯说。 好吧,他承认,情爱这种事情,哪怕到了如今对他仍是新奇的,乃至于说这是一种相当陌生的情感,也不是说他没见过,身边人的感情生活其实还相当丰富的,一如伏羲之于女娲,一如帝俊与羲和常曦,甚至于接引与准提之间从不点破的暧昧,他并非不知,然,纵是圣人可观天下,却终归身不在局中,他思考来的答案始终无法解释一二,就像他不懂令女娲绝望的地方在哪,而帝俊与羲和常曦的恩怨纠葛更是看的他一头雾水,乃至于准提那近乎献祭似的付出对他都是难以理解的思想境界。 或许他也是害怕着的,那种可为之生可为之死的情感令他感到了恐惧,他害怕会为此变得六亲不认,害怕会为此变得疯癫痴狂,更害怕会为此伤到最珍视的存在。 通天承认吧,你就是一个懦夫。 羽睫轻轻一颤,通天忽而笑道“大兄,我一度期盼过类似于女娲伏羲那般的感情,若能有一个在风雨里相互扶持的、在生活中心有灵犀的伴侣,这般的日子该是何等的松快,但后来看了女娲那样,比起得而终失,我却宁可从未拥有。”通天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兄长吐露心声了,但他忽然就很想去说些什么,哪怕语无伦次也好,“您还记得巫族那个小丫头么这些年我也想过,其实我不适合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我的标准仅仅是有个人陪着,能搭个伙不叫自己孤孤单单就行,即使最后过不下去了,也无所谓,因为始终是知道哪怕没了我,对方的日子照样可以过得很好,这于我而言就够了,既然不愿许出太过浓厚的情感,自然也不奢求对方给予我这般的感情。也不怕您笑话,我到底是个自私的,不想受伤,也不愿承担,因此,弟弟想,既然这样,没有也挺好的。” “你既这般想,为何还与我承诺” 老子的声音邈邈好似自天外而来,通天一愣,才无奈叹息道“那些想法也总有些前提的,我本就拥有的少,也只想着好好攥紧现有的,这如何能再贪心的去求更多呢。” “你求何” “大兄您是我的至亲,您说,弟弟想求什么” 老子凝眸不语,通天却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血亲,那是他与生具有的、最珍贵也最不愿割舍的宝物。 所以啊大兄,您可懂的,通天内心最卑微的企盼 定定的看着长兄沉静的面容,忽有清风一缕,悄然漫走了半世沉浮离殇,通天轻别过那缕松散的鬓发。他的心在那一刻是安然的,安然到恍惚他后半生的阴翳从未存在。 “您不必多虑,不论如何,弟弟始终是希望您能平安顺畅、得偿所愿的。” 毕竟,我是如此深爱着您啊。 我的兄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修) 但凡知道一点三清之间那破事的,对通天基本上都有这么个认知这位圣人心忒宽。 要心不够宽也不会在元始拿诛仙剑给自己心口玩对穿后还费心为他谋算,就这,哪怕是通天教主一生黑的准提圣人也不得不写个服气。 但你说通天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不见得,能修到混元修为,那都是从万千生灵中脱颖而出的,必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便是通天,他虽看不上准提的无耻,可也从不否认准提对目标的坚毅。同样的,准提他也的确是厌恶通天,作为头号黑的他可以在方方面面诋毁通天,但他必须承认通天很厉害,毕竟为了抗衡一个通天教主就出动了四圣,甚至连被他暗着坑了的女娲也不得不忍下私怨站到他这边,能做到这地步,真贬低了通天的智商,无疑是对其余五圣天大的侮辱。 若对付一个只有肌肉的智障也要所有圣人一起出动,乃至于最后还是靠道祖跟天道才彻底降服对方,无能到这地步,是真可以考虑自挂东南枝了。 综上所述,在准提看来,通天其人,智商是有,但这都不妨碍这货缺心眼。 两相矛盾的特质在通天身上糅合的极好,至于说为何,也只能说通天是活的很明白的一个人。 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世上诸事难全部顺意,故总做糊涂。 简单来说,对他哥那些糟心事,通天总在装傻。 感情这种东西到底是经不住太多计较的,于通天而言,在旧日光阴里他得到过一些东西,但也失去了更多,多到他面对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财宝时心中总是惶惶,多到他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贪心才导致了失去,这些情绪或许是障,却也成了通天的执念,于是到最后,他只想死死攥住了他心中最不容许失去的珍宝血亲。 那是他唯一能拥有的了。 若抢走通天教主最后的珍宝,他是真的会拼命的。 这是真的。 通天真的很珍视他在这世上唯二的兄弟,珍视到他愿意拼尽心血去守护着他所深爱的。 而这需要付出代价里,他把自己算了进去。 即使如此,又有什么是不可以放过的 毕竟您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通天半阖眸,享受着茶香和风,并未言语。 “何意” 在长久的沉默后,老子才缓缓的说了如此一句,似对通天那一番剖心毫无所动。 通天笑笑,似不在意,抬眸看着他的兄长,目光也端是温和,“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说心里话。不过您其实无须与弟弟这般兜兜转转的绕,您也知道,弟弟的理解水平比较合适摊开来说。”见老子未语,通天解释了一句,“您的无情道合该至臻了,现在与弟弟讨论懂情与否,这不像您会做的事。”大兄乌色的瞳眸里沉淀着很多涩晦的东西,他不知那是什么情绪,这世上本少有难被他所看透,却不巧跟前这位就是其一,但也不妨他陈述自己的想法,通天不擅长那些九曲弯折的行事风格,他更喜欢打直球,“欲抑先扬这种谈话方式,说来还是大兄教给弟弟的,弟弟知道之前那些话得反着听。” 老子并未反驳通天的推断,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通天见此眸子一亮,丝毫没有被兄长算计的苦恼,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唇边笑意璨若桃花,“到如今大兄还愿意为弟弟耗费这番气力,弟弟,很开心。” “你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精明。” 说这话时,老子坐的不动如山,神情也淡淡无波,“西周灭了,你可知” 这话题跳的有点大。通天忍下想扶额的冲动,自力更生的给自己斟了杯茶,他很给面子不继续做内心剖析,反顺了老子的意,凝神沟通天道。 得天道反馈,周幽王那堪称荒谬的一生自眼前回闪而过,这般情态与昔日为爱癫狂的商纣无二。通天表情一凝,问道“破军星下凡了” “昔有商汤灭夏,后是周武伐纣,到如今西周覆灭,皆为因果,他自得走一遭。”老子一手摁弦,微颤的琴音袅袅绕梁,他道,“然,也是可笑。” 纵观历史,昔时夏桀为美色误国,后有商纣妲己兴酷吏,到今日为一笑周幽点烽火,命运往往以无比荒诞的方式在重演,这天地众生终逃不过情之一字,因情误国,因爱殒命。 的确,可笑。 微垂眸,通天把玩掌中杯盏,心有所感,长兄提起此事除以西周破灭宽慰他外,怕也是告诫人间位高权重者尚且可在一念造成生灵涂炭,若那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混元大罗金仙也因一己之情而不顾天下苍生,这将会是怎般的惨绝景象 兜兜转转,到底脱不得封神这怪圈。 有前科的通天略感无奈,很多人都觉着他在封神里的行为完全不可理喻,诚然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没弄懂当时的自己都在想些什么,那段记忆一如他对兄长的仇恨,是如此的莫须有。 简直像假的一样。 端茶饮下,唇齿留香,大兄所用之物自然是极好的,好得心中的万般抑郁也被清香淡了三分,通天抽回那丝发散的神思,“诛仙阵是我为掌教需对截教门人的交代,而万仙阵,大兄那不是感情用事。” 即使遗忘了初因,通天隐约还是记的,在那段劫煞蒙心的时光里,纵使神志不清也一直存在着一个理由支撑着他走下去,但这个理由是什么,他是真的记不清了,封神的记忆总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他看不分明,每想细究迎来的便是一阵头痛欲绝,试了几次也就熄了从记忆中寻求答案的心,只是他大抵也是明白,这个理由与权衡得失,与道义气运,甚至与爱恨情仇皆无关系,又是说其本身就是所有理由汇集得来的集,所涵盖之大,囊括了所有,因此,或可将之称为信仰。 而信仰,从不需理由,心之所向,便足以。 若按此推导,被他所信仰的又是什么 心中忽而滑过这么一道声音,沙哑至极。 “纵使天意如刀,我也得争上一争。” 捧茶的手一僵,通天微微蹙眉。 争什么 并无回答,一切又仿佛回归了最初纠结的地方。通天眼神飘忽了会儿,才缓缓将心事诉之,“弟弟忘了些事,想来大兄也有察觉,故而还请宽恕弟弟没办法说个明白,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哪里能说得清。”老子清俊面容上并未因自己的话语而有所波动,通天也难以借此判断出他哥到底知不知道内情,得不到结果心底难免有几分沮丧,通天缓缓抬头,叹了口气,“若非要去分说一二,弟弟约莫只记得当时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退。” “感情用事。” 老子的声音淡淡的,甚至可说是冷静客观,“封神你之所以会输,只输在你不够心狠。” 额间微有刺疼,通天抬手揉额眉心,听得老子继续说道“做事做绝,元始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分毫没学不到。”见通天想反驳,老子抬手止住了,直接说出个令通天顿时语塞的名字,“长耳定光仙。” 通天默然,良久,他道“大兄,万物有生,这是弟弟的行事准则。”言至此,他自嘲一笑,“长耳定光仙的心性便是六魂幡下的一线生机。” “为师长者未做出正确表率,也怪不得截教门人被坑,截教破败,有你之过。”老子如此评断,“依为兄看,对敌人保留生机的你,当得愚昧。” 通天骤然打断,“您是我兄长。” 老子眸子闪过一丝涩晦,“我未必想当你是弟弟。” 不是吗通天微垂首,阴影将他那些波澜起伏的情绪一并埋了个严实,许久,他听得自己的嗓音响起,语调缓慢,却无比坚定,“可您是我兄长,过去、现在、未来,这不会改变。” “寄望于情感的永恒原就是世上最虚妄可笑之事,天地尚且能易改,人心更是善变,玉宸你所深执着,实是尘世最靠不住之物。” 您是我的哥哥啊,这怎可相提并论。 话被埋在心底,并未诉之于口,唯有一抹痛色浸染眉眼之间,却也不愿显于人前,通天转过脸看向庭院深深处的殷红宫墙。 世人说,最高不过离恨天。许是因为离恨天太高,于是金乌的光辉也无法落入此地,昏白带着灰蒙蒙是这的主色调,比之洪荒的明媚,实则更接近于混沌,而那种混芒的白,看的久了,渐渐便与印象中的一幕重叠在了一起。那是一场雨,大的以为是天河又一次倾覆,厚重水流自屋檐垂直砸落构建起了一道帘幕,目光自内向外投去,隔着这白蒙蒙的幕,朱红色调的墙壁也被晕深了去,恍惚似血,看久了这深红晕色,最后看向整个天地时都以为是场血雨冲刷。身处无比相似的环境,通天甚至能隔断时间,嗅到记忆里那股子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三清分家的那个傍晚,昆仑是下过这样一场雨的。 自此元始最恨有水的地方。 而他大兄又何尝待见过东海的碧游宫。 红花白藕青荷叶,他们三兄弟到底是怎么走到这分崩离析的局面的。 通天心底泛起一点倦意,纵是极少却也沉得心痛。 因为在乎,所以容易被伤害。 也因为在乎,所以总说不在乎。 通天直直的望着他的大兄,“大兄,我信您,不论如何。”您都不会害我。未尽的心语浅浅刻画于心,被奉之若真理,不管世事怎般磨搓,他始终是这般认为的。 老子并不避讳通天的目光,以淡然回视,“但为兄的话你没听进去,因为,你不信。”那声叹息好似感慨,长而无奈,“为兄不骗你,那些话,都是事实。” 手指摩挲着盏的边沿,通天微微摇头,“这世上不只有言语的欺骗一条路。” 隐瞒、误导也可以达到同一个效果,甚至于更高明,也更不着痕迹。 而他的大兄,精通此道。 “那你可想过,师尊为何不出紫霄宫半步又或者你可认真想过”说到这里,老子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似是在静默的间隙中观察他的反应,只是他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大抵老子本没期待他回答,径自说了下去,“东皇到底是怎么会死的” 太一,因他而死。 一些个荒谬的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大兄暗地里的意思,通天无法去相信,也不想去信,然而令他无力的是,那样的念头从不会因为他的不信而退去,像一颗种子散落在心田,借着老子沁凉似水的嗓音,慢慢生根发芽。 总有一天会生长出苍天大树。 他深知,却又无计可施。 “人族的王朝更替你可小看,但上古三劫呢,祖龙盘凤是个什么下场巫妖高层又是些什么下场你认为这世上真有例外吗” 老子抛出来的问题宛如山雨欲来前阴暗的天,沉甸甸的乌云积压在山顶,逼仄得令人窒息。通天下意识看向他哥哥,在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对上了一双眸子,浓黑色的瞳仁近在咫尺,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坠落其中的冰谷寒渊。 老子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他的近前,正俯视着他,“大道无私,故有父神的陨落来造就这洪荒大陆。”一手撑桌,老子倾身逼迫而来,通天避无可避,“如此你可曾想过,延续自父神的三清算什么” 离得太近,交缠的呼吸落入耳畔便如响雷般清晰,也因离得太近,他能看得到老子那双迷离的桃花眸子深处那些不曾掩藏的怜悯,这样的眼神,一如圣人垂眸凝视着红尘里苦苦挣扎的生灵,一如凡人低头嗤笑朝生暮死却茫茫无知的蜉蝣。 “善尸有没有跟你说过,三清中,上清是不一样的。这于玉清如是,于我也是如此。玉宸你该是明白,作为上清的你原是最强的。” 俊秀的眉微微皱了起来,似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瞳仁骤然紧缩,通天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真狼狈呢,这模样。” 这一切老子都看在眼中,却难得的,那张素来淡然的面容上牵起了一丝笑意,“如果可以,真想把弟弟藏起来,藏一辈子就好了。”随着话音,老子几乎是以一种亲昵的姿态触碰到了他的弟弟,像是彼此尚未化形时一般,同源而生的三清天生就渴望着触碰到彼此,恨不得分分秒秒的贴近彼此,恨不得把彼此吞噬融为一体,这样的恨,本就不可理喻。 “天道向来以无情标榜大爱,故此,与天道同在的圣人也当以大局为重,你说对吗” 近乎于耳语的一句呢喃,在通天听来却宛如开天后惊破寂静的一声雷,他僵直了身体,定定的看向他这位向来高深的长兄,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想极力去否认。 “果然你都不知道呢,这些,父神全部都没告诉你。” 在震惊中,通天侧脸回避了老子逼迫而来的目光,却叫冰冷的唇滑过耳廓,通天一哆嗦,肌理相触带来的那丝温暖并不曾停留太长,但那道冷冰冰的嗓音从无停止之意,老子还在说着,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调。 “有时候为兄真希望世上存在那么一个地方,能包容你的一切天真,我的弟弟。” 目光越过老子的肩头,极尽之处是宇宙胎膜,其外亘古不变的浑浑茫茫中是死一般的寂然。垂掩去眸中倦怠,通天静静开口。 “这就是大兄选元始的原因么” 对通天的问话,老子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意外,但那丝意外一如烟雨,经不住从山涧吹来的风,很轻易就消散了去。老子默默别开眼,声音却放得格外的柔,隐隐有着些叹息,“选元始的从不是我,玉宸。” 听得此语,通天目光一颤,不自主的想要避却,但老子并不许,修长的手指透过单薄衣料紧紧捏住他的腕,这般举动令的通天一惊,但他并未再反抗,低阖双眸,任另一只冰凉的手抚上面颊,指腹自鬓到颊,描摹过唇线,缓拂于眉眼,若非老子的动作饱含着亲昵,他几乎要错以为此前长兄眼底浮动的贪婪是错觉了。 最后,指腹久留于额间,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微不可觉的叹息,“元神虚弱,灵识淡化,为什么你从不爱惜自己一点。”温柔的嗓音落在耳畔,他却始终瞧不见他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细腻的温柔深处,是令他心沉的悲伤,“这样的你,叫为兄如何舍得。” 颤颤开口,几番话语终是语塞,通天默然。 “但还是很高兴,终是能见上一面。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过,也好,趁还有时间。” 山雨总来去突然,那样的柔软情感来的太快去的也很急,一切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老子骤然冷淡下去的声音在通天耳边响起。 “不要再寄望于人心的永恒了,玉宸你是知道的,不想受伤,你最好不要去在乎任何人事。” “这,是为兄给你最后的忠告。” 到得老子的话音落下,通天面上的表情已然沉淀成了一种冷漠,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他的长兄抬起手,看着那只熟悉到每一寸肌理都曾触碰过的手搭在自己心口之上,像是烙印下什么东西,一阵又一阵疼痛紧接袭来,这样的疼痛到了极致,浑身已然麻木到没有感觉,仿佛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仅仅凭着一口气支撑着这副躯壳等待着最终的结局,由身到心的,通天感觉到了浓重的疲倦,但可能是老子今个儿说的事情太多,多的诸如怨恨的情绪都在疲倦中被消磨殆尽,到如今,通天甚至还能平静的开口问道“看来您是知道的,那大兄您能不能告诉弟弟,弟弟之前的遭遇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您告诉弟弟,弟弟的记忆在哪” “既然已经失去的,那就不要再去追回来了,舍了吧。” “你本就不该回来的。” 通天看过去,他的大兄就站在那,一如往昔的风华无双,只是那双桃花似迷蒙的眼眸如今冷清得失却了所有情感的颜色,苍茫茫的,什么都没倒映入其中,又什么都映入其中。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大兄 沉重的倦意终于成为压垮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再努力的想看着这个人,眼前的光亮也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就像他无数次在若真若假的幻觉中看到的,那一线天光在渐渐远离。 而他,如坠深渊。 浑浑噩噩中,他骤而忆起了很久远的过去,是他还未化形的时候。 “大兄,离恨至高与冥河极底是不是很远” “不远。” “那是不是吹一口气团子就能滚到了呢” 衣袖微拂,白衣青年伸手气团子揽入怀中,“玉宸是想离开吗”微寒的怀抱阻住了四面来风,大抵是抱得紧,衣襟间若有若无的冷荷息香也沁入心扉。 “和大兄在一起不好吗” 广袖遮挡住了他外探的目光。 终于,黑暗吞噬了天光。 他的世界也迎来了无尽的暗色。 但那淡淡的冷荷气息仍萦绕于鼻尖,恍惚记忆里兄长怀抱的温柔也不曾远去。 “骗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修) 黑。 这是他眼前世界里唯一的色调。 浓厚倦怠压住了他的眼睑,耳畔依稀能听到些琴音,邈邈潺潺,于是疲乏侵染身躯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全身无力到了极致,相反的,比这幅支撑着他行走尘世的残破皮囊,在落落不绝的琴音中,几乎已经孱弱如风中残烛的元神如被温水浸泡,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轻快之意。 您说我不够狠,您做事又未尝真的绝了呢。 心底深处缓缓传来一身太息,意识彻底一沉,他省得,自己已然入眠。 不知可是受了昏去前对冷荷气息的执念,待他睁开眼时,发觉自个正伫在条回廊上,恰有清风徐来,沁入鼻端的便是股芙蕖淡香,通天稳了稳心中情绪,他擅长以切断的方式来处理爱恨,将痛苦埋葬便无法被伤害,所以他甚少恨人,就像他从不会爱人一样。 等到通天整理好思绪决定探究一下他这个梦时,蓦地,身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凝息,神识直探而去。 这是个深夜,今个的月,成杏黄色,是那种暧昧色号,最合适做些两心相欢的事情。很显然,他看到的也没辜负了这诗情画意的景致,有两团滚做了一处,呢喃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颇清晰。 圣人的修为令他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例如现下,通天看见的就不是两团白花花的肉体肢体纠缠,神识清晰的反馈显示是一只银灰毛色的九命妖猫伏在一只青鸾身上,他知道它们现在这种行为的学名为交尾,捡个文雅点的说法叫云雨。 通天有点愣神。 这种事情在上古倒非少见,妖族是个豪放的民族,一言不合就开干简直司空见惯,且妖族还有个比较坑爹的发情期,此操作之风骚,纵使修为高深也没能逃得掉,一到那时候就会智商下线,满脑子就容得下这一桩事,也不管对方是仇敌好朋友罢,反正认识不认识美得丑的都下得去嘴,这种被本能所驱的行为,无关情爱,只是单纯贪恋身体上的愉悦,并为繁衍而交欢罢了。不过元始崇克制自持,自是不待见把这当常理的妖族,通天对此倒看的比较开,虽然他本人是一股清流,却也并不强求着大伙都按着清净路子走。 故而他发呆并非因为这两的天敌属性,主要是这两只,性别雄,读作公。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阴阳结合,方是天理所在,若此时站在这的是元始,估计已经是一道神雷劈下,不过现下的是通天,一个敢于跟天道正面怼的天生逆骨,自然,他不是很介意这种事,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他有点懵,对,懵,其内心文字表达式应列为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他一直以为男子与男子之间,即使互有情愫,也只是精神上的相契而已。 真的涨知识了。 完全没有非礼勿视精神的通天闲闲的看了一会儿两只欢合,并从青鸾痛楚难耐的表情中得了个这事蛮痛的结论。 不过携云握雨之事通天兴趣不大,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另一桩事上,要说做梦,其实也分很多重境界,有充满预知性的,不过这类梦往往充斥着天机玄奥,有明显的天道意志倾向,一般梦中都不甚清醒,现下的他既然清楚的知道自个在做梦,那显然不是。既然不是预知梦,那就是以记忆作基础构建起来的梦了,这类梦往往又分为两种形式,有作为旁观者的,他此前在兜率宫里头做的那个就是个典型,诚然他旁观的是过去的自己,但他之于过去的他,是那虚沫泡影,过去的他之于他,隔了岁月浩瀚,饶是其中有万千感慨,终究是个看戏的台下人。然既是有旁观者清,自然也有当局者迷,而这亲身入梦,便是如此。 “亲身入梦么” 一手摩挲白玉阑干,冰凉触感清晰传达入他意识,通天感觉内心有什么蠢蠢欲动着,很显然,梦中所显之事他并无印象,但能构建出这梦,这事大体是存在过的,而这就有意思了。 他一向喜欢有意思的事情。 通天唇角微微弯起,神识放开环视了一圈,在他能感知到的疆域内呈现的是亭台楼阁,雕栏画壁,赫赫是一处宫殿群。 这时的我究竟为何在此,又在做什么呢 显然围观春宫图这种答案并不能叫通天信服,他微微侧过脸,相比于此地的三两盏白纱琉璃灯摇曳风中,正东方恍若白昼,隐约的,他有那么种认知,那边会是个喧嚣的厅堂,正开着一场宴席,而自己前不久就是其中的推杯交盏的一员。 又是一阵绵软的风,通天恍惚想起了那淡淡的冷香,心念未动,身先行,他竟下意识的觅着气味寻了过去,伸手拂过拦路的柔软柳条时,通天心底不经慨叹自己居然对花花草草也有执念。 数株弱柳星罗云布,合九宫路数,是一小迷阵,不过这拦不住通天,在阵法一道上他是大家,不过现在把大家手段用在乱闯明显是禁止外客入内的地,通天心底还是有点发虚的,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梦,那点蠢蠢欲动的探索心便压过了些微愧疚。 过了迷阵,映入眼前的是一池碧色,漏夜凉风徐徐,池中青莲微颤,恰此时,一只玉洁的手悄然扶上池中水色极好的一朵。 目光顺着那手移到其主人的脸上,似不可置信般,通天目光瞬凝,神情空白。 世人总以各色溢美之词来概括美这一字,可实际上美却是个极度抽象的概念,绝难以笔墨详细尽诉,偏就在一瞬,在目光触及那如画眉目时,通天心底掠过万千个形容,最后还是觉着独美之一字,最是合理。 通天甚少会被视觉的惊艳魇到,偏偏当下,他的心神彻底空彻,隐有热意漫过眼睑。 这与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无关,却又因为那张脸。 通天微微抬头,凝视周天星辰。 没想到,真没想到,此番竟梦见着了太一。 那个他以为平生再不能见的太一。 似有所感般太一望了过来,落进通天眼中的眸子里还遗着一点疏冷,却在看清他后,暖意如水波漾开。太一笑道“你来了呀。” 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足点青萍,通天缓缓行至太一身边,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温柔,心中积淤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平缓宁和。他凝着太一,听着近在咫尺的平缓吐息,通天稍有些恍惚,少顷,他道“我来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样逃宴可不太好,伏羲寻不到拼酒的得多伤心啊。” 太一半是戏谑半是慨叹的嗓音响起于凉凉夜色里,通天甚是配合的回答道“你都跑了,我留在上头也没意思。”垂眸看着若镜面平整的湖水,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没意思。” “酒宴是没意思,不过宴下却有有意思的很。” 有意思抬眸看向好友,眉眼间氤氲着点笑意,通天戏谑道“来的路上瞧着俩打架,招式从未见过,感觉蛮新奇的。” 太一思索了片刻,“唔,那同我试试不” 试试 通天默了,搁手背在太一额间探了探,太一安静的任他摸着,倒是乖巧的很。 不像是发情期。通天心中这般想着,收回手,妖族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发情期这坑爹操作的,愈强者越是执迷于掌控,太一自己就曾说过若是被本能趋势着行事,这未免太过可悲了些,因此为了避免自己变得这么可悲,一到发情期太一就跑到蓬莱找他闭关,深受好友信任的他自然得帮着护法,防着被些觊觎美色的妖趁虚而入。不过坏人好事这勾当少不得遭些怨念,通天估量着,若非大伙知道圣人被念到名字会有感应,他应该还会受到花样层出不穷的问候。 在思路转到这的时候,通天也想起了另一件事,或许太一并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在太一心中,他可是在发情期这种高危时段都能值得交付保护自身节操重任的朋友,虽然他至今都不解为什么太一不找帝俊护法,诚然他的确不会辜负太一期望,但绝对以他为先的亲哥不是更值得信任,太一就不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或者暗搓搓对他有点小心思来个顺水推舟吗 想的有点远了。 通天收回那点困惑,其实他只是发觉自个方才这用词委实不甚妥帖,这打架,也有许多种,他口述之打架,与传达到太一耳中的打架,其字面意思虽一致,但这内涵相差却甚是辽远。 可要他同太一说,我不想跟你打架,这也是不稳妥,他与太一的交情泰半是打出来,说这话,他的人设一定会崩的不能再崩,诚然这只是一个梦,但若偏离了实际轨道,估计就会崩坏,崩坏的结果无外乎他直接被踢出这梦,而通天是拒绝这个结果的。 那这剧本该怎么演下去 “你若不愿,便算了。” 没等通天寻思出个比较合适的话,太一就体贴的先放弃了。不管外界怎么形容太一嗜血霸道,在通天眼中,太一的性格都当得一个好字,他记得,在下油锅事件后,自己仍沉迷做菜不可自拔,为此祸害了不少洪荒生灵,但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在他眼中凡活蹦乱跳的都是未来菜品的预备役,而在一只狭路相逢的饕餮眼中估计他也是一道滋身养颜的补品。吃与被吃永远是食物链逃不开的一环,于是他跟饕餮打了一架,最后还是路过的太一不计前嫌帮了把,不然他真有翻车的可能。 只是那回他伤的有点重,最后还是被自己曾经丢下油锅的对象好心拖到一山洞里才避免了在荒野风吹雨打的躺尸生涯,而太一干脆好人做到底,照顾了病得糊涂的他,通天记得那次自己发了场高热,半梦半醒时还扒着太一胳膊说,“你真好,像我哥哥一样。” 彼时太一面无表情把他从手臂上薅下来,重新塞进被窝,“我很高兴没有你这种弟弟。”伸手掖了掖被角,他寻思了会儿,又道,“我做这些,是为了还因果。” 太一这话也是实诚,但年轻时候的自己却一意把这解读做傲娇,理解为宽慰,并无比感慨此金乌之体贴由行动到言语丝毫不落。 “你不喜欢我这种弟弟,那我们做朋友吧。” 太一那声同意其实是他病糊涂犯犟时软磨硬泡求来的,这本就是强求。 通天心上蓦得一疼,当年不周山下,他却是欠了太一一条命。 是他对不起太一。 清荷冷息沁着幽幽夜色,通天凝视水面倒影,不语。水面也映着太一的影,一袭金服在暗夜里略显沉凝,他的手还扶在莲花上,呈一个托的动作,忽而修长手指一合,那朵青莲便悄然离了枝,落于玉洁掌心中,花色肌理相映,倒分不出哪个更白些。 摘花这事,通天谈不上喜厌,只是他父神乃是混沌青莲所化,他们一脉跟莲花总有些说不清的渊源在其中,现下看到太一干脆利落的摘下青莲,通天内心有那么点复杂,这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通天把之定义为物伤其类。 抬眸凝着好友,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喜欢。” 太一弯了弯眉角,似觉不够,他加重了语气,“我喜欢。” 眉宇凝着波纹,通天抬手点点那花,“那你有没有想过,它其实不想离开这。” “但留在这,它抵不过四时宿命,会死。” 说这话的太一口吻太过温和,不大像他正干的霸道事,“我带走它,不愿它在这死去,这其实是我自己的意愿,兴许作为植物,它更愿意顺应自然死去。这种以喜欢之名把意志强加于旁人身上,委实是天下最不要脸的事情了。”眼睑微垂,太一凝着手中花,“可至少它还活着,只要是活着总有意义的,这样的意义或许是我赋予它的,又或许是它自己寻觅到的。”太一放缓了语调,合着凉风,溶于夜色,“但,总归得活着才行。” 通天素来知道自己好友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上甚有天赋,但此刻还是被这有思想境界的混账话给镇住了,并未留意到太一迷离的目光,待他听闻衣衫拂水的声时,抬眸看去,只见太一缓缓的朝着他倒了过来,猝不及防下通天双臂下意识环住了太一腰身,踉跄的后退一步,险险立住,这才没让两人因惯性一起滚水里的悲催事发生。 扶住太一立于无根浮萍,通天对目前剧情的发生略感迷茫。 “通天,我头晕。” 头毫不客气的搁在他脖颈上,太一伸手圈住他的腰,摆明了把他当拐杖用,但可能是受了之前见闻的影响,通天怎么都感觉这互相抱一起的亲密姿势甚是暧昧,但随即又想到太一是他好友,他怎能把那种香艳之事放在自己跟太一身上。 其实在抱住太一时,通天有闻到了一点酒酿沉香,因而他猜测,太一八成是喝醉了。 即使他刚刚还甚有逻辑的跟着自己玩思辨。 通天喝醉酒基本上就没智商这玩意,而太一不同,便是醉的糊涂,他的思维逻辑也无半点问题,甚至不影响他的武力值昔年龙族有大能感知妖族将兴,这位甚是硬骨不愿向妖族臣服的大佬决意先下手为强灭掉妖族兴盛的关键,故而联合龙汉劫后实力保存最好的东海龙宫一起偷袭了帝俊,帝俊重伤昏迷,而太一得知消息时正跟族人拼酒并一人灌倒了五百族人,结果他连醒酒都没有,直接单枪匹马就跑去东海找场子。给传信的小妖担心他家陛下因醉酒而不敌,特地又跑来找通天求救,通天一听,担心东海龙宫里仅存那几个老怪物对太一不利,二话不说拎起小妖也赶了过去,但等他抵达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四周静谧无声,倒是手上那小妖以为他家陛下出事后嚎啕大哭的声比较响亮,通天嫌吵便丢开小妖自个走了进去,这本该是金碧辉煌的东海龙宫此刻全然被血浸染,入目皆是红通通,连着海水也是红艳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冥河的血海老巢了。绕过一头龙尸,通天见着了信步闲庭般迎面走出来的太一,此刻的太一应该跟冥河很有共同语言,从头到脚都是血,活脱脱的冥河第二,而这位颜值上碾压正版九重天的盗版冥河慢悠悠的走到通天跟前,偏头看了通天一会儿,“你是来阻止我的”眉头皱起,他直接出手扼住通天双肩,脸凑了上来,他瞅了通天一会儿,“模样生的真好看,杀了太可惜,要不你跟我回家做我王后吧,我养你呀。”通天淡然挡开那张近的有点危险的脸,并从容的扒下肩头的手。被他这一挡一扒,太一眸含着水汽,颇为委屈道“要不你敲晕我带回家做压寨相公也成,我不介意。”通天觉着他这提议委实不错,立刻抬手对着他脖子来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的把晕倒的太一打横抱起,先那对他欲言又止的传信小妖一步把人来回了家,彼时通天有好好瞧过太一,这安静的睡在自己臂膀间的睡美人面色晕着点桃红,显然醉的不清。 由此可见,太一这醉酒时智商水平还是分个阶层的,而且波动水平比较大,前一会还智商超群,下一秒就可以宛若智障。 经历过一回的通天甚是从容,一手拦腰扶着太一的腰,对着目前心智应该退化到幼崽程度的太一温声说道“带你去休息,你先把手放开,好吗” 偏头思考了一会,太一没放手,反蹭着他脖颈撒娇道“可我想同你困觉。” 太一这话放在平时歧义很深,但搁在现下,通天觉得这纯粹是倒霉孩子找抱枕的意思,心底想着,脑中蓦然滑过些零散画面,他收徒时也收过些尚未化形的,其中金灵那丫头比较不怕他,还特爱黏着他,白日要他抱着,夜里也不肯撒手,每每他想把金灵丢出去,小家伙就可劲往他怀里钻,闹得他没脾气后,才甚是讨好的蹭他,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暗暗瞅了他几次,得了他一个摸头才满意的窝在他怀里睡过去。 现在太一的行为举止跟金灵小时候差不了多少,通天不自觉回想起每每被弄得金灵弄得凌乱的衣服,于是他舍了把太一打身上直接撕下来的美好念头。 幸而通天在哄孩子方面颇具经验,小祖宗现在就安安分分的呆在他臂弯没闹腾,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瞅着他看。倒是通天自己先被看的有点不适,太一醉酒后在自身喜恶的表现上往往也很直接,直接到他现下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有种恨不得随时拆吃入腹的凶恶感,这与当初对着自己涎水直流的饕餮有种说不出的神似,却也只是神似,金眸内永远都没有那种贪婪欲念。 通天觉得自己想多了,金乌源于太阳本源,在情感表达方面显得灼热些也是常事,而且若是不喜欢,他们又怎么会成为朋友笑着摇摇头,虽然太一这种对朋友喜欢的表达方式令自己有些脊背发凉,但心底还是欣喜的,若是虚情假意的友谊那才真真叫他心寒,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让太一这样看着自己,通天看着还被太一捧在手心的青莲,问道“这花看着普普通通的,有这么喜欢吗” “我喜欢它,只喜欢它,所以它在我眼中是特殊的,也是唯一放在心上的。”目光定定看着通天,待得通天投来困惑眼神后,太一才慢慢低头,指尖拨弄着娇嫩莲瓣,“你想啊,它于我是独一,我于它也是无二,大家都是彼此的唯一,都被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这多好啊。” 醉鬼的逻辑通天不想深究,即使太一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抱着太一走过回廊,寻着直觉走向一处,太一也没继续说话,低头把玩着手中莲花,待步入中庭时,通天才把酝酿于心中许久的话说予太一。 “说来说去,你只是寂寞了。” 太一笑了,极淡,恍惚他又变回了东皇该有的沉敛模样于万物事态皆是参透,也因了然而孤寂。 他道“的确。” 通天凝着太一,他始终觉得恣意更称他些。 “幸而,这般的煎熬不需要太久了。” 太一低低喟叹了一句,全然不顾通天眼中的惊疑,阖眸凝神。 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地步的,说实话,通天自己都有点懵,亲身入梦往往存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所以他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神识分作了两部分,一半比对着当年自个的性子去演,看现下梦境并未出现什么扭曲痕迹就知道没偏离了实际轨迹,或可说这些对答都是存在过的,毕竟梦境是潜意识的体现,而潜意识无法欺骗。至于另一部分,通天则摒弃所有个人情绪使之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分析,这自是为了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实际上,通天对自己旁观自己演戏这种事,也不是很摸得准这旁观者清到底作不作数。不过有一点他倒不怀疑,这部分记忆是被强行封印住了的,虽然如今不知什么缘故叫他揭了开来,但若追溯其问题的本源,他只需要了解一件事是什么缘故令的这部分记忆被封。 把之前所见所闻颠来倒去细细分析了个遍,通天始终觉得不论是看春宫还是听太一那些胡话,比之更混账的他也非没见过,这些完全达不到说要遗忘的地步,那也就是说,这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令的这部分记忆不得不成为禁忌 会是什么事 怀着这点好奇,通天顺着感觉把太一抱进了一座宫殿,移到床侧,把人放了上去,直到头触及枕头那一刻,太一忽而睁开了眼睛,以一种堪称认真的目光端详着自己,金眸内晕着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可知道何为逆转生死之法” 闻言,通天心中顿生出一种终于来了既视感,他直起腰,甚是从容的撩袍坐到榻边,“怎么说” “我们若把时间比喻成一条河流,而水流的方向存在着不可逆转性,这便是天道定下的规则,也是我们认知中的常理。”太一伸手拉过通天的右手,将之摊平展开,双指自其中指处开始下滑,轻轻在掌中划出一道线,“死亡则算是这条线上的某一点。”中指在掌心正中央停顿了下来,“这可将之称为事件,事件的存在则是一个固定下来的事实,而这在因果中被称之为果,意味着已尘埃落定。”中指不再动,“但时间不可能因为某一个果而停止流动,因此果也就成了被时间遗弃的过去。”食指则继续下滑,直至手腕,“众所周知,时间不可能倒流,因而我们无法把时间挪回过去令果成为未来的一个可能,但我们却想要扭转这一结果,这该怎么做呢” 掌心不断传来冷玉微凉的触感,若一个羽毛轻滑而过,微痒。手指抑制不住的稍稍蜷缩起来,通天的目光胶着于太一沉静的面容上,有暗色在其中翻滚。 太一恍若未觉,继续道“死亡这个果,我们以真实来概括,也就说,该命题为真的意思,而所谓的逆转就是改变这个既定,换而言之,我们需要做的不是逆转时间,而是否定果,使之设定为虚,即假命题,命题为假,于是死亡便不成立了。” “以幻代真,否定现实。”通天简单总结一下太一的话,然后一针见血的指出其本质,“这怕不是逆转,而是欺骗吧。” “对,是欺骗,欺骗天道把事实颠倒,使之承认实为虚。” 太一毫无预兆的握住通天的手,紧紧地,“而这,便是代价所在。” 欺骗天道,谈何容易 逆转事实的代价怕也惨烈的很。 通天半阖眸,长叹了口气。 两侧帷帐轻轻飘拂,忽有破空声起,通天看都没看就抬手握住偷袭者的手腕,复睁眸,双目澹然的凝着跟前这张熟悉入骨髓里的面容,他低低叹息,“我以为,你会忍得住。” 一击不成,那人干脆弃了力道“什么时候发现的”似想到了什么,那人唇边缓缓凝出一点讽刺,“还是说,你至始至终都不曾相信过,他是太一。” “太一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怎么会认错了去。”通天淡然一笑,语气平和,“之前的他一直都是,直到我走进这座宫殿,他不一样了,变成了你。”顿了顿,他又道“有这能耐入我梦来替换谁的,也就你了。” 那人默了默,“所以刚刚那话,你其实并不相信” “我信。” “你信” “我不信你,但这是我的梦境。”在潜意识中,不存在虚假。摁下这句话,通天继续道,“梦境没有崩坏,这意味着这件事,它的确存在。不过我也的确不信,因为这些话不会是太一跟我说的,我了解他,他啊。”想到什么,通天无奈的摇摇头,并未再说下去。 “你想知道后续吗”那人问道,“那个被我打断的后续。” 瞥了眼其唇角不怀好意的笑,通天摇头,“不想。” 似没想到通天拒绝的这么果决,那人稍稍一愣,旋即道“真不想,你也知道,在这里我没办法说谎。”唇角笑意渐深,“即使这事不想,但你也可以求我啊,或许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事了。”握着通天手腕的手指不如何老实,微微曲起摩挲着通天的手腕,“这般月色景致也不好辜负,恰好这就你我,你若陪我做些愉快的事,我就会告诉你,老子瞒着你事,如何” “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的底线。” 通天淡然抽回手,“老子的所作所为,我不介意,他对我是好是坏,我也不在乎。” 毕竟守护,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他只需要知道,兄长会很好,这就足够了。 “真傲慢呢。” 那人冷冷一笑,顶着太一的面容,却勾出一抹太一永远没有的冰冷笑意,“通天,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眉宇微皱,倒不是通天真不在乎那些疑惑,只是跟前这人信不得,他太了解自己了,也太盼着自己不好。 通天静静抬眸,对上那双染着凉薄恍若透血的眸子,“你恨我。” “你对谁都这么好,却唯独对我这么残忍,通天,我恨啊,为什么不恨” “那件事,我不后悔,但你若恨,大可杀了我。” 通天淡淡出声,隐约藏着一点疲倦,“别再算计玉宸,也不要再拿兄长太一当筏子,这是你我的恩怨,与他人无关。” “死这世上哪能这么便宜的事,我恨,自然是盼着你痛苦,你越痛苦,我就越高兴,可怎么才能叫你痛苦呢” 垂眸凝着那人,太一姿容自是绝色,可同是一般无二的的眉眼,却被那人演绎出一种锋利的血色,饱含着怨怼,充斥着恨意,熟悉至极,也陌生至极。 “通天你不懂你自己,而我,太懂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修)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透过这张熟悉的面容,他几乎能看到那些宛若实质的恶意,通天心下不免是遗憾的,他素来认为行事只需遵循本心即可,但可惜的是,本心这种东西往往是世上最难保持住的,人好神罢,一旦知事懂理了,尘世纷扰便也接踵而来,小到柴米油盐,大至生死取舍,任谁都难免有妥协的时候,失去坚守一次,便就会有第二次,这般本心也就蒙尘了,长久之下更少不得郁结于心,因受爱恨嗔痴而困于执念魔障之中,看不破,挣不脱,这大抵就是世人口中的心魔。 而他便是自己的心魔。 通天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伸手点了点其眉心,“是我的执念引来了这个梦,这也是你能到此的理由” “上清通天,对在意之事你往往有难以理喻的执着,而对无意之事你又总是毫不上心的洒脱,而这,就是你的傲慢。”他讥讽,“你的傲慢让你无视了很多事,也因此,你伤害了很多人,乃至于你让愧疚占据了所有心神。” “的确,想对谁好,这好却未必是他想要的。”目光瞥落那朵水色甚佳的青莲,通天叹了口气,“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能揭开这部分记忆的封印了。” 太一跟他的行事性格都太像,所以他才会梦到太一。 “所以你才傲慢,傲慢到抛弃过去,也傲慢到不屑于了解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到底是不屑”他低哑的笑开,眉眼锋利一如刀刃,轻易可以滑割出淋淋血色,“还是你潜意识抗拒这个真相呢” 通天微微一愣,不语。 他却不在意通天的沉默,或可说通天的沉默在他看来更像是无法反驳的承认,这让他很高兴,他甚是期待着通天知道真相后崩溃的模样。目光肆无忌惮的来回逡巡于通天面容,似想到什么,殷红舌尖轻舔下唇,待得通天皱眉,他才收回了目光,一手撑床而起,凑至通天耳畔低语道 “通天,都说酒物易迷心乱性,我觉得在理。” 通天微后仰,眉宇沉凝之色不减,“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只是说,月色正好,良辰美景当前,怎可辜负。” 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睑,耳畔是一道甚是恶劣的嗓音。 “无知的你其实才最是幸福,你啊,要学会知足。” 梦,毫无预兆的破碎了。 再睁眼,是玉宸紫府。 通天默然。 梦破碎了,那东西的话有可以信几分 那些被他抛弃的过去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喻感觉自己窥探到一丝端倪的通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心光洁无痕。 五指收拢捏成拳,他收回打量的目光。 想找到答案,或许他得先知道,他的世界与如今这里到底是时间的玩笑还是空间的错换 谜团很多,一个牵连着一个,或许解开了一个剩下的都不再迷惑,但它们连在一起却把难度提升了无数倍,通天苦思了会儿,终未果。 不是没想过掐指算一算,可即使被誉为玄门里少有的集大成者,到底也是有不擅长的事物,便如卜算天机,他就上比不过他的两个哥哥。大事算不出,小事算不准,天道向来不厚待自己,虽然让他囫囵着混到成圣,可在这方面长进却不大,能看破几分天机已是侥幸,逢凶化吉谈不上,最多不成睁眼瞎,想知道的,多数可以知道些,只是这个多少却得看天道意愿,十日出世的原委便属于这多数,至于说少数的,封神便是其一,旁的圣人尚能以神通勉强在混乱天机中看到几分,唯独是他,分毫不知。 最后他也明白了,这世上唯自救最靠谱,独手中青萍可仰仗。 早弃疗多年的通天在想无可想后直接放弃纠结,转而想关怀一下之前被他丢出紫府的团子,却不等他行动,红团子便已出现在紫府中。 “通天。” 软糯的声线带着上扬的趋势,眼瞅着团子毫不犹豫的朝着自个扑了过来,通天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团子,颠颠怀里的团子,跟团子的久别重逢冲淡了心中烦躁,心情瞬好的通天跟团子说道“团子你重了。” 你才重 团子瞬间气鼓,更像个球了。 “脸也圆了,看来罗睺最近给你的伙食不错嘛。”完全无视掉团子的视线,通天伸手捏了把团子肉乎乎的脸,在得到手感上的满足后,趁着团子炸毛前他先转移了话题,“现在怎么样” 团子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去,“罗睺去太阳星看美人了。” 说这话时团子的语调格外欢快,通天甚至想问问团子是什么原因让你迫不及待的看罗睺糟蹋旁人来取得自我愉悦。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更让通天上心的是太阳星三个字。 难得梦到太一,结果现在就遇着跟太一有关的事,这让通天不由又想到了那个梦,被打断的后续也被他在下意识中推算了千百个版本,大抵是受了那东西的话影响,那些版本多了好些难以启齿的画面,通天心下苦笑,那玩意果然了解自己,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来扭歪他的思路让他猜不到真相。 即使知道那不可能,但还是会被带歪。 “罗睺找他们做什么” 太阳星只出产三足金乌,故而通天直切中心。 “唔,罗睺觉着他穷。” 总结之前罗睺的哭穷诉求,团子又说道“想找借样东西。” 面对要不要说出那比较禁忌的名字这问题,团子难得的迟疑了一瞬,到底没说出口,只模模糊糊的捂了过去,不过他不说通天也省得那是谁,他感觉有点好笑,这有什么好避讳的,浮世匆匆,来往尽皆是客,即使留了满腔遗憾于心,他也不会回避太一已亡故的现实。 那是现实,不是装傻充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现实。通天半阖眼,压下心底腾升起的苦涩,旧事在脑袋里溜了圈,难得的,他想起了些被忽略掉的细节。 当初帝俊上门找弟弟的说法是遭遇入室抢劫。 这套路怎么感觉这么的眼熟来着。 鉴于有把人家丢进油锅这糟糕的开头在前,之后通天就没去问太一他之前为什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太一也不会跟他说这种事,但现在想想,假设当年也发生了罗睺上门打劫的的事情,那彼时太一的狼狈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通天感觉自个真相了。 “后来呢”他问道。 “没了啊。” 团子奇怪的看了通天一眼,还是老老实实解释道“在半路时,他丢下我自己跑别处打架去了。” 丢 抓住关键词的通天上下打量着团子,对罗睺宁可放团子单独浪都不带去斗殴现场的行为,心底大概有了个底。 有什么能令罗睺忌惮至极的呢 算了,那不是他该关心的范围。 低头看着怀里拿着他一缕发丝把玩的团子,通天估摸着已经放生的团子是不会想起自个还要回昆仑这事的,“后来你做了什么” “游历洪荒啊,难得出来一趟。” 果然。通天有点冷漠的想到,你就感谢洪荒够大,你没被你哥逮到吧。 “罗睺没回来” “没有。”团子瞪着通天,极力在传达一种你怎么可以希望他回来的惊讶。 而通天直接无视之,“现在你一个人” “你都关着紫府都不给我进来。” 对于团子的小抱怨,通天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这,“我关了紫府”转念间想到这可能跟自己能回去有关,通天并没有就此深究,原本他还想问问团子进紫府时是否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不想话没出口,团子已经抢了过话头。 “我有很乖没惹事啦,嗯嗯,团子是很乖的,不对,我不是说这个” 看着团子一本正经的表情,通天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通天现在该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团子的语气很严肃,虽然偏向稚嫩的嗓音很难表现出严肃的感觉,但通天知道团子是认真的,隐约还能听出话语里的担忧,这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诧异,转念间对团子的敏感又觉得理所当然,到底是另一个自己。他莞尔,“我在紫府能做什么” “可又是什么让你的眼里满是悲恸。” 话轻的恍若呓语,他轻抬一只手抚上通天的眉眼,力道之中蕴着悲怜悯惜般的柔和。 “通天,装的再好,那也不是真的。” 触及肌理的手本是冰冷,通天却似被火灼了一下,飞快的闪躲开。 “什么意思”他问道。 “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 严肃不过三秒的团子叹了口气,不死心的抬起肉爪对通天的脸意图不轨,“通天你要学会放过自己,对自己好点。” 你学坏了,团子。 面无表情的拉开那只企图浑水摸鱼来捏自己脸的爪子。 通天承认自己并不是心思敏感的类型,甚至很多方面他都比较粗枝大叶,但他不蠢,该知道的,心里约莫也有个底,自己是个什么性格,又摊上了个什么样的命,他一清二楚,故而一生甚少为了什么而停留过,即使是被错失的爱,他可以在夜深人静时心生慨叹,可感慨之后,待得金乌破晓,那些遗憾便如昙花,只得一现,到底留不住他。 要真说凉薄,有时候通天觉得或许自己才是三清中最冷情的那个,然而再是薄凉的人也渴望拥有一点温暖,即使一早就知道那是指掌间的细沙,总会在漫长光阴间隙里一点点流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但很多时候知道归知道,心底却还是有一丝奢望的,原能握住的就太少,仅剩的一点点如何都舍不得,他的兄长,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幼年时唯一的温暖,通天舍不得。 大概因为舍不得,才会有封神吧。 通天内心不无嘲讽的想到。 即使遗忘许多,封神原因他真的猜不到吗 对,他的确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但那份保护兄长的初心却是不会变的。 这就足够了。 通天看着团子的眼,忽而,放了个大招,“若我告诉你,我执着的真相,会与太上跟浮黎的性命息息相关,玉宸,你还阻止我吗” 团子难得放弃了能浪就浪的心态,像是想到什么,又摇摇头,只是他没有跟通天说的打算,倒是问起了通天,“是知道了什么” “有一些,不过牵扯甚多,不太确定。” 轻缓的声线仿佛在描绘着一个支离破碎的梦,而梦中的刺痛被通天带到了玉宸面前,“有个人同我说,世间无永恒之事,谁都会改变初衷。” “你也是这么想的” 通天没有正面回答,“换是你呢,你怎么想” “我啊,我始终是相信的,不管经历了什么,最初的那份心意是不会变的。其实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自己的选择就好了,旁的,与我无关。”团子摇摇头,轻声道,“兄长为我做的,便是穷极毕生心力也未必还得清,背叛好,舍弃罢,那些是兄长的选择,我的话,若是能回报给兄长,哪怕奉上命,也是可以的。” 凝眸注视了玉宸许久,通天微微的叹了口气。 见通天不想说话,玉宸反倒是抓住了个重点“哪个人是谁”敢挑拨离间 相对于团子的问题,通天的回答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了,“我觉着他再也不会见我了。” 你在紫府里是怎么见到人的 终于抓住重点的团子却在通天低落的情绪中不敢问了,他蹭蹭通天的脖颈,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安慰,虽然他能做的向来微不足道。 玉宸有点挫败。 “别老想着这些事情了,操心那么多,要是像大兄一样少白头得多惨啊,说真的,头发还是黑色的好。”趁机摸了把通天的头,干完他一直想干但没得逞的事情后,玉宸当机立断的从通天怀里跳了下去,中途,为了转移火力,团子十分机智的抛出一个选择题,“要不你出去散散心,总比闷在这里好。” 蹲下身,通天看着另一个自己,朝阳初升阶段的上清玉宸包含着更多的无所畏惧,好半晌,通天笑道“那你可要一个人呆这里了。” “你呆的,我如何呆不得。” 玉宸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不服气的反驳道,未了,在通天的目光下,他说出了实情,“不成圣,瞌睡症就不会彻底好,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现在坚持的时间比以前久,但离上次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样撑着我也很困扰的欸。”深刻的表达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呆在外面的主观情感后,团子歪着脑袋看着没给自己答复的通天,决定加把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很讨厌外面,但你真不出去看看吗” 他的排斥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垂眸避开玉宸坦诚的目光,通天低叹,“你不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修) 通天最后还是出了去。 壳子的休眠源自承载双魂而导致的超容量,因此通天并未如之前那般直接附身,而是以自身气泽包裹住壳子,并在其外凝了个道体供自己使用,这种方式可以使天道默认他为此洪荒的上清,但相对应的,作为瞒过天道的代价,他不能像之前单挑三族那般把力量强行拔高至准圣,而只能把力量压制到与团子现有等级持平的水准大罗巅峰。 对比自己前不久还用着的属于圣人巅峰的力量,此刻体内流淌的力量宛如一条潺弱的溪流,巨大的反差使得通天一下难以适应,他有点失望,不过他心中也清楚,在鸿钧成圣之前,洪荒生灵是出不得圣人的。 算了,凑合着用吧。 失落只是一闪而过的短暂情绪,通天向来不会被情绪左右,在经历过此前的事后,通天对眼前的洪荒有了些更深远的猜测,他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洪荒同是出现两位上清,天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若天道选择默认,这便意味着他与玉宸是同一个个体,换而言之,他们不过是三尸与本体的关系。 若天道降下毁灭,这就意味着他跟玉宸本质上为独立,简而言之,此上清非彼上清二者并无关系。 前者证明两者一致,就是说他目前的状况实际上是一场时间的轮回,后者证明二者独立,也就是说他目前的遭遇实际上是一次空间的错位。 会是哪个呢 墨色瞳眸深深凝着紫府激荡的上清之气,通天有一瞬在想,或许他真正期盼的是这一切都只是他在紫霄禁闭里的一场大梦。 梦醒了,一切都将回归原有秩序,他也无需面对这道背后充斥着淋漓鲜血的命题。 可他又清醒的知道,圣人之眼看不到虚假,只有这两种可能的存在。 不是不懂最后那东西眼底的兴奋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心底生出一点痛楚,通天微抿唇。 不急。他这样告诉自己,作为一个曾热衷于探索发现的圣人,通天从不缺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不过好在他疯狂点子虽不少,却经过岁月磨练,至少懂得量力而行。 得等玉宸成圣才有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后自保的能力。 通天这般宽慰道。 那些个计划在他脑中反复推算,而现实中才不过几息,待他暂且把疑惑放到一边,通天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股灼热之感。 对,灼热。 由外至内,无比霸道的侵蚀掉自身的感官。 是火毒。 经验迅速总结出结论,通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黄帝那个应运而生的女儿女魃,然而时间点的不切合以及破坏力的不对等令他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环顾一圈,四周被水环顾,目前因身处在一个水潭底部,以水做遮蔽确实比在地面大大咧咧摆个迷阵的隐蔽性强,对团子的做法,通天持肯定态度,看了眼隔绝水的阵法,在阵法外,水温正在以一个相当明显乃至于恐怖的速度在上升。 即使用看,也能看得到,湖水将近沸腾甚至在蒸发。 而火毒正是趁着蒸腾的水汽渗了进来。 明显能感觉到灼热带来的压迫,若非要形如通天目前的感觉,那大概只能用蒸来形容。 生蒸是个什么概念,反正不会多愉快就是。 通天皱眉,他在感知他人善恶方面尚有能称道之处,所以老子说得再狠他也不信他会害他,所以那东西笑得再良善他也知道不足为信,但此刻外界并没有令他反感的恶意出现,这就意味着这不是刻意的攻击,极有可能是气息泄露所导致的,就像十日凌天,纯粹是金乌气息引动的万物自燃,本质上并非刻意所为。而且他也看得出这是个阴寒度很高的水潭,那些偏阳属性的靠近的确容易被刺激出一丝气息,这是应激现象,不足为奇,但如今不知名生物仅泄露一丝气息就能瞬间逆反五行相克,以火焚水,这足以表现出其极端性。 洪荒里这类属性极端的生灵没几个吧。 通天心底列个名单,诚然有物极必反之说,但这里的阴寒并不足以孕育出阳才对,若说是外来的,这样的水潭在不周山倒塌前也不稀罕,十个里头都能找出七八个类似的,压根不会说孕育有什么天材地宝,须知属性相反会带来生理乃至于心理上的极度厌恶,在完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不可能吸引相反属性的生物前来查看,且身为一名阵法大家,通天对玉宸布下的阵法在隐蔽性方面评价还是很高的,他也并不认为这是刻意查探的结果。 这就奇怪了,难道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成 通天有心问团子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地方,却发现紫府已被封闭了起来,嗯,封闭的很死。 不知是不是一报还一报,这次轮到通天自个吃了回闭门羹。 通天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出来前没惹火团子吧 想归想,到底是眼前的事比较重要,通天倒不急着出去,或者说,在他没考虑好现不现身前,仅是几个呼吸这一池子水已经被蒸干了。 单凭气息就有这份破坏力,这实力至少大罗。 心底迅速作出评价,通天低头看了眼足下被烤得裂开的赤土,失去阴寒气息的削弱与阻挡后,这份破坏力正几成倍数增加,这点连女魃也做不到,她尚能靠着江河的水灵来压制自身气息,但易地而处,通天毫不怀疑那个水灵会被直接蒸成虚无。 生蒸这种操作 略有些残忍呢。 自个刚刚就体验了一会的通天干脆解除阵法,大大方方的现身人前,与此同时,水被蒸发后,一条条肥硕的红鱼若雨点般不断掉落在赤土上,也不知道是之前在水里就被煮熟了,还是刚刚才被活生生烤熟的,通天觉着或许两者兼具。抬手挡住一条朝面砸来的肥鱼,通天活到今天也只接受过某灰雀的投怀送抱,又因后续事情导致心理阴影面积太大,至此他杜绝这等事情的再度重演。 慢悠悠的挪了几步,偶尔有几条修为不错的鱼还在苦苦挣扎着,大概是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只是地上的温度已经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通天觉着如果加点油撒把葱花生姜的话,其实是可以再做出一道风味十足的煎鱼的。 蒸、煮、烤、煎,这弄是全鱼宴吧。 虽然一同被生蒸的还有他。 差点成为一道美味的通天可有可无的想到,他抬头看向那道灼热气息。 蓦的,他对上了一双眸子。 金灿灿的瞳仁,其内凝聚着太阳星所有的光辉,纯粹而辉煌。 这双眸子在洪荒的识别度相当的高,独一家有。 “那个,我只是想洗个澡你没事吧” 上头传来一句微带愧疚的询问。 对此,通天的内心是复杂的。 不不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三足金乌为什么会想到去水里洗澡。 他之所以复杂,是因为这世上有一种复杂叫做 当年你被我下油锅,今日我被你玩生蒸。 原来这就是报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修) 命运是否会存在着一个分叉点,而由这分叉所延伸出两条路,究竟是殊途同归,还是黄泉碧落 这是个相当宏达的命题。 然而,却没有答案。 因为以如果二字作为前提的假设,本就是世上最苍白的谎言。 但,如果有一个重来来过的机会摆在面前,你怎么想 通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高兴,隐隐的他只觉得一点悲哀蔓延上心头。 太一。 心底描摹过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字眼,目光从那熟悉的面容上移开,通天微抿唇,沉默的从火坑里上了去。 “你还好吗被太阳真火烧真不太好受不是,我的意思是很抱歉。” 少年太一试图对刚才行为进行解释,似乎很着急,话语已经急迫到语无伦次的地步,这使得通天心底诧异强者无需给弱者交代,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年代里,弱小就是最大的过错。 “无事。” 通天止住了他想坚持的动作,解释了一句后转身便想走。 然而却被拦下来了。 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通天先是盯着自己那只被拽住的袖子,待得对方讪讪松开手后,方才抬眼看向对面站着的少年太一。 少年太一身着的是绘有九耀辰图的纯白劲装,并非是受封东皇后惯常的金服玄衣,大抵在久远的过去里太一也曾是这般穿着,但那些年少轻狂的光阴距离现在已隔了浩渺岁月,通天甚至都想不起初时的太一是个什么模样。只能拿着印象里的东皇与如今眼前这少年太一相对比,却发觉这已不是由白转玄的变换,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面目全非一词。 他本就不是他啊。 通天心底轻嘲,即使对面的少年有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甚至与梦里所见的东皇毫无出入,可通天却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少年太一,不是他的太一。 就像通天不是玉宸,玉宸的兄长也永远无法与通天的兄长等同一样,若真把二者等而视之,才是最大的侮辱。 所以才讨厌,讨厌那些感觉熟悉实则陌生的故人,讨厌这个不属于他的洪荒。 目光从少年太一身上滑开,越过肩膀看到其身后的郁郁葱葱,苍天古木,灵气逼人,万物尚且处于新生状态,一切都如此美好,偏偏他早已看过不周山倒塌后破碎的结局,目之所及的越是美好,心底便越发觉得虚假可笑,通天厌倦的低垂下眸子,晦涩的情感在没有外界危机加迫时被凸显了出来,那种厌倦到企图毁灭一切的恶意,在心头叫嚣着,从未停歇。 “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 熟悉的嗓音将那份歉意带到耳边,许是话语里蕴含的关心太过纯粹,一如朝阳驱逐走暗夜,又或许是通天意识到再放纵这股情绪下去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到底克制住了自己。 元神的某处隐约听到一声颇为遗憾的叹息,寒暑不侵的圣人也为之前的想法感到了一阵寒凉,待他再度对上那双澄澈的金眸时,已压下了那些暴戾的念想,他又问道“你想做什么”比起上一句话,语气已接近于平淡。 “那个” 少年太一踌躇了一下,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我们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问话被少年说出来时隐隐已有笃定的味道,然而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通天微皱眉,转而又舒展开来。 “我不认识你。” 好似希望加深这种说法,通天补充道“我记性一向很好。” 上清跟太一之间的羁绊究竟是不是一场灾难 这个答案很难给出,世事本就难以用一个词汇来下定义,对与错,情与理,两相对立却又是两相统一的存在,通天也问过太一类似的问题在赤明劫刚起时,他就曾言明不会插手巫妖事端。 彼时太一回答说你不插手,挺好的。 这个答案既在他意料之外又感觉理所当然。 通天凝着跟前的少年太一,顺着金眸璀然辉色一路望进久远的过去。 说那话时,他坐在一片青萍之上,隔着一池娉婷碧荷凝着岸边立着的太一,这一方水池孕育了十二品净世白莲,后被他以神通法术移至蓬莱,寻常他极喜欢在这打坐,因为这儿总能令他心神宁定,偏偏此刻却失了效,他的心乱极,为了太一那句挺好。见他不语,金眸浅浅凝练出一点笑意,“怎么,很意外”不待他回答,太一径自说了下去,“唔,依着常理来说,我应该生气的,身为朋友却临阵脱逃,这算什么朋友,或许我现在该开始后悔怎么就认识了你这样的朋友,甚至我该告诉你,当初,我后悔救你。” 他感到了一丝意外,恰好看进太一眼中,金眸仍残留着星零笑影,太一笑道“你是这样希望的吧,通天。” 被点破心思的通天强稳住心神,凝着疏离表情,他将目光偏离向别处,“太一,我从不良善,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选。” “的确。”太一却弯了弯眉眼,“可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这话” 他唇角的笑意不曾淡却,“把太一一命与洪荒一起放到天平权衡,你的选择,我不意外,论理我该恨你的,毕竟太一的劫数,一半都是因你而来。”目光穿过叠叠清荷,落到他身上,一如披落肩头的暖阳,拥有着慈悯宽厚的力量,“但圣人,你不懂,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理性可以左右的,那些超乎于理性之物的东西才是决定一切情感走向的关键,而这,是我不恨你的理由。” “若我们素未谋面,或许我会考虑怎么杀掉你来解决天道布下的生死局,这也是你现在想要的,但很可惜,那是假设。”翩然落足于一叶浮萍,在通天紧蹙眉眼的凝视下,太一缓步穿过层层荷叶走到通天面前,“因为我不恨你,所以我的结局,你袖手旁观好,或者推波助澜,我都能接受,也从未想过与你反目,显然这不是理性思维可以得出的结论,但现实就是如此,通天,从我认识你那一刻开始,这是注定了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想借此迫我断了这份情谊。” 手指凉凉抚过通天眉眼,熨平其上波澜褶皱,少顷,太一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可通天,你并不合适演戏。” 心念转过百千个话,终究都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的散了个干净,通天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只知这份亏欠已是厚重,却不能再增加了,不论如何太一必须活下去。垂眸凝着水面剪影,他不着痕迹地掩去眸底蛰伏的思虑,定定神,继而冷言道“倒是你想差了,我很惜命。” “请对着我的眼睛说这话。” 他半跪下身,视线于通天平视,直到那一刻,通天才发现,那双澹然的的双眸里始终倒映着他的模样。 通天半晌哑言,几乎狼狈的目光线移向了别处,入目处碧色盈盈,水光潋滟。 “我之前就好奇为什么你这一池清荷却没一朵莲。”太一也顺着通天的目光将视线远投至清荷之间,忽而他轻笑了声,“现在,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通天心中浮转过如此疑问,太一却不会回答他,金眸凝了会碧荷,最后落到他身上,目光温和淡泊。 “天道一直想我死,我知道,你想护我,我也知道。我此番来,只是想告诉你,通天,够了。”双手捧起通天双颊,迫他看向自己,“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你不欠我什么,也不需要为此愧疚,这是我的选择,是生是死都是我的意志。”太一眉眼间骤然蕴起一点深邃的情绪,“这都不是你的错。” 通天并未反抗,只抬眸定定的看着太一近在咫尺的面容,似一种无声的反驳。 “你现在大概想问我为什么不肯顺了你的意跟你斩断因果,你总是有这么多疑问,什么都非要研究个因果明白。” 此话恍若呓语,太一唇边溢出了一丝笑,通天见过太一几乎所有的笑,张扬夺目的、矜持含蓄的、甚至是复杂无望的,却没有一个是能如此柔软,对,柔软,太一一生不论是处于朝阳的青年还是晚霞的垂暮都合该是光芒万丈的,他不合适柔这个字眼,东皇可以温和却万不应有温柔,在太阳真火里诞生的皇是不会有这种软弱感官的,可那时候太一的笑,仿佛嵌入了漫漫浮世万丈红软,温柔的不可思议。 “若非要说的话,我想,这只是舍不得。” “大概,我早已对你一见钟情。” 太一是这么说的。 一见钟情 这个词所涵盖的内容之广,全然无需仅限于情爱,用以释义彼此间的友谊也一样行得通,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太一时,心头也曾充斥着莫名的欢喜,那种发自于元神深处的悸动,仿佛是红尘漫漫里缺失的一窟终于被填满所带来的满足。 所以他才会在病得糊涂时几乎执念般结交下这个朋友。 乍见之欢,久处不厌,这种感觉他懂,可谁能想到,缘是缘,却是孽缘,他从都无惧于天命,可强求来的,终归得还回去。 倒不如从未相识。 可这样的话通天却无法对眼前这个少年说。 “是吗” 少年太一话语里隐约有了点沮丧的味道,通天肯定点头。 “可能是我认错了,那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吧。” 他扬起笑颜,宛如初生朝阳破开混沌那一瞬的光,璀璨夺目,刺得通天都不由恍惚了下,误以为是时光交替,耳畔遥遥有一道声音自久远过去传来,与当下之音完美的叠加在了一起。 他说,“太一,这是我的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三十章(修) 记忆就像一个夹子,封藏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旦打开,却再也拦不住那些或悲或喜的过去呈现眼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永远不要去触碰。 “你在做什么” 站在结界外面琢磨着怎么撬的某金乌闻言身体僵持一会,后冲着立在墙头上的他笑道“好久不见,通天。” “事实上你同我酗酒,是七天前。” 慢吞吞的理着袖边褶皱,他陈述道“准确来说,再过三个时辰整才算第七天。” “细节不重要,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出去玩啊 目光所及春光正明媚,身侧一枝红杏自墙内侧探出头来,含苞待放,欲语还休。 好景,好花,好个适宜出行的日子。 他如是想,脑中却回荡起兄长对不给出门这点的三申五令,对此,他沉默了。 要听不听话,这是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当他在举报还是举报之间抉择时,下头那先等不住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会不会掉到前头那个坑里。” 凉凉的扫过墙角处被障眼法遮蔽住的深坑,他一撩袍子坐在墙头。 “元始的阵仗铺的越来越大了。”太一比划了个数字七,“外头比上回整整多了七个结界,七个。” “事实上这是大兄的想法。” 丝毫没有踢爆自家密闻的自知,他支着腮,眼瞅着太一借着混沌钟轻轻松松就穿过结界,简单快速的让他有点怀疑他哥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太一老实说,你真没把昆仑当你家后花园吗 “好歹是开天至宝。”无视掉他投下来的视线,太一自豪介绍,“太极图在防,盘古幡在攻,混沌钟虽兼具前后二者,却胜在诡,难得的时空禁宝。” 若有所思的看着混沌钟,他道“你想从混沌钟里参悟时空之道” “或许我更崇拜盘古大神。” 他亲爹对自己左眼衍生的三足金乌比对亲儿子都要好,就这点,他完全不想评价。默默收回放置在混沌钟上头的视线,盘算下自个的法宝库存,他更心塞,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决定放过这个令自己心好痛的问题。 “为什么”他问道。 心领神会的小伙伴立刻解释起来组队的原因,“我能说探索发现也需要格调的吗” 看着小伙伴一本正经的在胡说八道,他冷漠的表示不想说话。 “好吧,那个地方挺古怪的。” 决定不瞎扯了,太一端正态度,“可惜没深入,当时大哥死活把我拽了出来。” 能让帝俊选择放弃,怕也是什么险地。 很好,少年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拥有探究本质的他好奇道“你们遇到了什么” “蠪侄。” 跟龙凤一个时代的生灵都有同一个特点,皮糙肉厚。 他微微皱眉,“很麻烦” “不算太麻烦,只是那地方不应该有。” “是被豢养在哪里”他了然,“手笔不小啊,用古荒异兽看门。” “而且还是位阵道高手。”太一略一顿,“里头带了个问心阵。” 狐疑的看了眼太一,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太一心虚了,尤其是当对上他的目光时,太一竟火速低下头,完全不看他。从墙头的角度俯视而下,太一那张白玉似的面颊微微泛着点红晕,像是他家后山开了的一片桃花,清丽娇媚。 呃 默默收回目光的过程中他看了眼明媚的春光。 问心,问情,他大概懂了。 “那你哥呢” “羲和常曦她们” 说到这里,太一的脸色瞬间由春意盎然转为寒冬飘雪,有点生无可恋的模样,“一起嫁给了大哥。” 那真是惨剧。他表示赞同道“你真惨,我明白。” 太一瞅了他会儿,表情相当微妙,“你明白” 不就是你哥给你找了俩嫂子嘛。 有点怜悯的看着小伙伴的强颜欢笑,以为兄弟可以天长地久转头就被外人占据了最亲地位,而且还是俩,这种感受一定很糟糕,他心里这般想着,心一软,当起了知心小哥哥,“看开点,你还有我。”想想以后自己的哥哥也找嫂子这种生物回来,他的心情不由也有失落之感。 目光里充斥着怀疑的味道,太一道“我怎么觉着咱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怎么就不是一件事了。他望着小伙伴,“你不想要嫂子。” “不是不想,只是两个” 他奇了,“多少个重要吗反正你又不能当自己的嫂子。” 所以一个还是两个不都是你的嫂子,不要欲盖弥彰了,你不就是喜欢你哥喜欢到想向伏羲女娲那样结为道侣吗 他递了个我理解你的眼神给太一,太一却好似顿悟了般木楞在原地。 难道是他的话点醒了对方 他眨眨眼,对自己未曾涉足的方面,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小伙伴。 太一好半天没说话,失魂落魄的模样略有些惹人怜爱,他试着唤了声“太一” 显然这是有效的,太一涣散的瞳孔终于对上了焦,恰好紧锁住他的身影,他被看的几乎反射性的想闪避,但他还是忍住了,甚至生出些好奇来,“你刚在想什么” 不会是因为被他戳破心思恼羞成怒了吧。想到这,他有些心虚,琢磨着要不要把青萍剑先拿出来防身。 “你” 太一欲言又止,未了,叹了口气,“算了。” “这么说你不喜欢帝俊” 太一抚着眉心,摁了摁,“这不一样。” 不一样 他不是很懂的看着对方,太一又道“大哥之于我,就像你兄长之于你。” “可我不希望有嫂子,虽然这么想很自私。” “通天,你是不是”声音愈低,后半句几不可闻,太一面色甚是奇怪的盯着自己。 他奇怪的回望小伙伴,“什么” “没什么。” 小伙伴越长心思越难猜,尤其是某些涉足感情的问题上,更是吝啬词句,每回说到紧要关头时太一总喜欢在临门一脚发出后又硬生收回势,反正就是打死也不说明白了,生生把他这听众撩拨到急火攻心。不过熟识太一的都晓得他的言行往往不存在什么坏心,这家伙即使拿着恶毒反派的剧本也能演绎出什么叫光明正大,所以通天也知道,太一真不是存心为难,他生生打住只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他的私密,属于不能分享的范畴。 天知道那句没什么里边会包含着多少隐秘。 若有所思的凝着下头的小伙伴,既然太一开口这么说,自己自然不好继续去探究别人家的感情纠葛,毕竟谁没有点小秘密,要学会尊重。摁下满腹好奇,他面色摆出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点头表示你高兴就好。 显然他的体贴并不能让太一开心,通天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哪个程序没揣测到位,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小伙伴只是想来个抛砖引玉,结果抛出了砖头,他却不解风情的没递话头回去,自己果然不合适做劝慰失恋人的工作。通天痛心疾首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后试图亡羊补牢道“要不你跟我说说,或许我就明白了。” 太一愣了一瞬,后挑起右眉,他想了想,淡淡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从墙上下望,眼前这白衣青年跟记忆的某一段极为贴近,这让他更快速的想起那寒天雪夜里遥遥的一面。微沉吟后他道“昆仑那次” 点头,太一肯定了他的说法。 “当时为什么你不管” 这句话被太一问出来有种循循善诱的味道。 目中太一的青丝未束,日光顺着发尾流泻了一地,这也与当时很像。他这般想着,微抿唇,唇间却在不经意间噙了一丝笑意,“当时总感觉你很面善,不像个坏的。” “但在这之前,你从未离开过昆仑,可是” “是。” “你想过原因吗” 原因 思忖了半晌,他微有些怅然,“可能,那夜月色太美。” 闻言太一却是一愣,竟似失语,阖目良久,方才吐露出一声低哑叹息“是啊,竟叫我忍不住” 忍不住他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太一,却听太一回忆过往的嗓音在舒适春风中款款展开。 “当时,你立在雪坡上,披着件白袍,散发赤足,背后是永夜北辰。” 大概是太过久远,那些话显得支离,但细节却被太一记得极清楚,好似梦魂萦绕般不曾忘怀。 “只是你一人站在那,感觉是在另一个世界。”伸手触碰那道墙,那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太一的眉眼间滑过一丝迷茫,一如云烟,一如水雾,“那个世界单调的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我便在想,这一切是否真实。”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影子,通天寻着那样的目光,走进回忆里渺远的月夜。 雪后初霁,皓月当空。 月色与雪色之间的,是世间第三种绝色。 “可最后你转身就走了。” 复苏的记忆浮现眼前,他说出了太一未言的结局白衣缥缈,于孤寒月色里渐行渐远,消失在天地莽莽之间,不可寻。 他来,他遥遥观望,未曾阻拦。 他走,他默立原地,未曾向前。 至始至终,他都站在另个一世界,不言不语。 短暂缄默后,通天半开玩笑道。 “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吓到了。” “怎么会。”太一微仰面,眼中不知凝着怎样的情绪,他迎上通天的目光,恍若呓语般道“当时我可是见到了世间最美的神灵。” 太一的话飘至耳边,似也落入心头,有涟漪微漾。然而他的面容却是淡然从容,声色也淡淡的,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赞美,鸟类对漂亮事物的确有寻常难以理解的迷恋,通天也是这般理解,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想说却无从言起,最后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如在数不清多少年岁前在昆仑的冰雪里,自己也是沉默的看着误入来客。 见他默然,金眸凝望了片刻,难得流露出一丝丝温煦的笑意,这次,太一向他递出左手,那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上次是我的错,这次,跟我走吧。” 心底漫过一丝悸动,仅是转瞬,便如墨入水中,再无踪迹可寻,他低声问道“这是你的想法”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唯一的想法。” “太一你是不是” 一丝春意里细微的惆怅自他心间一路爬上了眉梢,凝望而下的目光恰好被太一的视线所捕捉,熠熠金眸宛如三月旭阳,微微上翘的眼角弧度悄然勾勒出春日里曼妙的一笔桃夭。 通天撇开目光,恰见枝头的红杏在微风微微颤抖,摇曳出一道动人的影子。 “死活都要个拉免费劳动力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修) “通天,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通天有些纳罕,太一仍安静的站在墙头下,微仰面承着挥洒尘世的光辉,金色的眸子却似浸着半副烟雨,他看不懂在烟雨后头藏着的思绪,只是敏锐感觉到一丝挫败,这发现让他有点不解,斟酌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太一低声重复了他的话,后苦笑摇头,“我只在想知道,你看得到我吗,通天。” 看得到 抬头望了眼苍穹上头挂着的太阳星,低头看着站在墙边的太一,“我想我没瞎。” 他的答案并未给太一丝毫宽慰,从问话起太一的眉头一直呈小幅度褶皱状态,像是被什么深奥的思虑所困扰,这种表情在他被大兄抽背草药功能时也有的,但这个问题很深奥吗 通天有一瞬是困惑的。 将思绪从往事里抽了回来,虽那不过是前尘往事里较为边缘的一点,但总有些东西,哪怕过得再久远,依然恍如昨日。 他本不该放纵那些记忆的复苏,那些过往也合该跟着已故的故人一道埋葬,可他到底没做到,在他决定追寻真相的时候,那些被他刻意遗弃的伤痛也将一并苏醒。 而这,便是代价。 轻轻的移开了对视的目光,眼前的少年太一仍在等着他的回答,不逼迫却并不会放弃,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一如故人,太一也是这种性格,骨子里容纳了温和跟强势这截然相反的两点,想来这二者除了熟稔程度的不同外,那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秉性并不会因为天地易变而消磨去一星半点,若是寻常人通天自然不介意一剑糊到对方脸上,他向来不喜强迫,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有些人总是特殊的。 “灵宝。”他道。 不是不知道,故人早已湮灭在邈邈天际,通天很明白那是个什么概念,通俗易懂就是死得太彻底,彻底到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余,他更知道,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他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外,再也没有第二个痕迹会证明着东皇太一曾鲜明的存在过。 眼前的少年不是他的太一,通天心知肚明,可他分得清两个灵魂间的差距,却面对与故人像似的容貌时,到底有三分的宽待,这是移情,也是期盼,就像他期盼玉宸最后不要落得自己这般下场,他同样由心的祝愿着,眼前的少年太一永远不用变成那个向命运妥协的东皇太一。 看着少年太一眉宇间浅浅折叠起的痕迹,通天笑道“灵宝,你可以这样叫我。” “灵宝” 少年太一低低唤道,那是一种疑惑的语气,他说得很慢,似是放在唇舌里嚼碎来细细分辨,片刻,那双金色眸子凝着通天,微微带着些不满,“这不是你的名字。” 通天勾了勾唇,“这不重要,名字只是你用以区分我与旁人的工具,除此之外,它再无用处,这般它叫什么,重要么” “或许对我很重要。” 眉宇间的褶皱被加深,少年太一看着通天,那是一种年少人特有的执着眼神,然通天并不是很在意,事实上他不想的时候,真没谁逼得了他,于是缄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半晌,是少年先妥协了。 “也行吧。” 轻飘飘的瞥了眼少年,通天忽而道,“与其研究无用之物,不如先说你的打算,我不喜欢被算计的感觉。” 闻言,金色瞳孔微微收缩,少年的表情略显诧异,不过他没有问通天为什么,显然知道问了也白问,直觉系最难搞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往往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是旁人话语,例如少年太一,例如通天自己。 所以少年太一选择拉住初次见面的通天,而通天也清楚那绝不会只是因为一个眼熟。 “我最近遇到一个麻烦。” 少年是如此道“感觉告诉我,你会帮我。” 看在我没被太阳真火蒸熟的份上通天沉默了片刻,“感觉不是万能的。”话语间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讥诮,即使他的眼神始终淡淡的。 “对,这就是一个赌博。” 少年认同似的颔首,话语一转,却道,“但我运气一下很好。” 通天瞥了眼悠哉得似乎笃定他会答应的少年,不经冷言,“一百次里,你可以赢九十九次,但现在是你唯一输了的一次。” “为什么不帮呢” 精致眉眼写出一点困惑,少年显然无法理解,“我看得出,那个麻烦的因果线上连着你的,咱们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 通天静静看着少年太一,似乎透过这个躯壳看到了亿万年之后的东皇,又继续溯回望到亿万年之前的太一,然而不论是哪一个时间段的太一,那双金色眼眸里始终倒映着烽火,耳畔的兵戈之音总挥之不去,天道冥冥,因为他,东皇太一一生简直糟糕透顶。 他不知道这样的交集,好是不好。 “太自信,迟早会栽在这上面。” “可你没有走掉。” 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的眼神无辜得很,当然,语气也很无辜,“我这自信也不算盲目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 通天低笑,唇边那缕的笑,似是湖面上缥缈而过的云烟,淡淡的,却也泠泠。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扯来朵云,捡了个方向走去。 “你真走啊。” 身后少年的语速微急,在通天听来有几分质询的意味,有瞬间他会想,下句话会不会就是你这种做法不道德的啊 不过,敢这样调侃他的,是他的太一。 停顿在原地,通天微垂着眼睑,良久,待他再度睁开时,瞳眸中已然平静无涟。 比起刁到不需要朋友的老子或是高冷得没朋友的元始,通天无疑是三清里最接地气的那位,他有朋友,还很多,有志同道合的,也有交浅言深的,不过大多数都是淡淡如水,唯有太一,他是通天年少时唯一的挚友。 便是圣人,这一生总有些事物是独一无二的。 在通天漫长的寿元里,前半生是昆仑一望无际的冰雪,后半生则是碧游紫霄里的冷壁,他这一生大多数时光过得甚为单调,却唯独少数跟太一在洪荒四处游荡的时光是不同的,那是他记忆里最亮丽,也是最愉快的色彩。 通天有时也分不清楚,这样的留恋到底是对峥嵘岁月的追忆亦或是出自于对友人的怀念,但这本也无需分辨清楚,因为这二者总是息息相连,在生命最特殊的一个时期,欢笑与泪水里从不缺乏另一人的出席,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正因如此,与你相遇使我欢喜不已,也因如此,你我终局令我无法释怀。 有一瞬通天是真希望没那开始。 这样他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与自己为敌,而自己,是输是赢,都无需为谁而愧疚。 “从光明想要拥抱黑暗那一刻起,不是光明毁灭黑暗,就是黑暗吞噬光明,二者本无法共存,可世上总有人如我这般的痴执不悟,就像飞蛾会扑向火焰,再多明知道又如何,它只是太傻了。” 梧桐林里的空冷犹存于身心,女娲的讥讽至今仍回荡在耳畔。 “明知很疼,却还是愿意放弃一切只为了拥抱一下光明的心情,师兄你不懂。” 其实也不是不懂,相反,他是知道的。 即使年少时候不懂,待得年岁渐长,慢慢也能在旁人只言片语中沉淀出真相,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太一作为朋友为此所付出的也足以令他动容。通天曾想,若将此事放在旁人身上,他大可感慨上一句感情真深厚,亦不介意给予足够的补偿,然那并非是旁人,那是太一,他们之间的尘世纠葛,远非一句是我欠他的就可以了结。 那样深厚情谊带来的负累,自天地飘零伊始,在看向水镜那一瞬间,他已然知晓,是他输,这一转身已是生死。 那些记忆时至今日仍沾着斑斑血迹,从第一面到最后一眼,他似乎都在目送中度过,由生离到死别,恰似轮回,他始终都默立于原地,无言无语。 曾试图抗争天命,于是用尽手段离开碧游,但迎来的却不是曙光,而是一道送命题。 在太一与妖族之间,他无需犹豫,在太一与自己之间,他也从未迟疑,可现在,在太一与洪荒之间,他能怎么办,当一个人的性命与整个世界放在天平上衡量时,除了亲履不周血海外他还能做什么 或许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点希望的,天道四九之严密,尚可有一丝变数,命运多无常,指不得真能生出一线生机也不定,也是可笑,那时的他终归不明白,一如很多年岁里观望着碧游的桃夭由花开到花败,最后萎靡于尘土,这早已注定的才被称之为宿命。 天命之可怕,其下众生的挣扎毫无意义。 可即使毫无意义,他也是会去的。 不过是他想离他更近些。 在流云消逝的间隙,通天有所悟,神情却清淡,恰似昔年不周山下,无悲亦无喜。 太一。 心底默默的念起这两个字,那段未曾释怀的过去,那份默然却又执拗刚烈的心意,那个曾并肩同游的故人,一切想念在久久寻觅不得的空白中慢慢汇集成一句简短的话语 我想你。 然而身侧却空无一物,飘落于指尖的光也是虚的,并非是能握住的事物,也是到了那一刻,当往昔岁月如清风悄然自衣袖间滑过,这位高居云端的圣人才恍然发觉,这四周除了一缕游弋的云絮外,空无一片。 原来,他早已一无所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修) 看不看得见,这是个深奥的问题。 阖起双目的世界是黑暗的,恍惚中他能听见万物的发生,是风滑过衣摆,是花静默妖娆,是心跳押韵节奏,渐渐的,眼前黑暗被勾勒出一团团光影,那是他的感知的到世间最本真的形态。 而他的好友,拥有世间最璀璨的光辉。 真美。 他由心赞美。 睁开双眼再度看着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乍然刺入眼底的光芒略微让他不适,他不由抬手挡住,后笑道“即使我瞎了,我也有用心在看,太一。” 太一并未给他任何回应,待他忍不住望下去时,正见太一的眸子半阖着,呈现的一种低垂状态,或是因为嫌弃日光的刺目,也可能是想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当太一再度看向他时,剩余的只有一派清明,仿佛那不过是错觉。 小伙伴的心思一如既往的难猜。 他微惆怅了。 沉默并没有太久,很快就迎来了打破他布置在山脚处的预警阵法被强行破了。 右手虚指,面前凝出了面水镜,画面里的金服男子正手持河图洛书,一派冷峻风范。 熟人。 他面无表情的想到,后对太一说道“跑路吧,我觉着你没时间说服我了。” “这不一定吧。” 太一也瞥了眼水镜,“既然都扒上墙头了,也差一个跳下来,通天,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默默从墙头上站了起来,通天顺手折断那枝出墙的红杏。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像元始那种把礼仪当法典的,是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诚然,不讲究规矩的自己一定意义上就是元始人生最大的污点。通天可有可无的想着,但愿元始那晚期没得治的洁癖能别那么快弃疗,他觉着自己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于是他冷酷无情的拒绝道“我暂时不想尝试被盘古幡抽的滋味。” 太一笑了,虽然这个笑容嘲讽的意味十分浓重。 “难得你这么听话。” 怎么听起来太一你倒是有别的意思。 微眯眼,他细细分辨了下太一的神情,转而把花枝信手抛了下去。 “当送别礼,你现在可以跑路了。” “确是要跑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太一淡淡笑道,一派从容风范,他左手掌心里此时正躺着半截花枝被他随手丢弃那枝。 很闲啊你。通天嗤笑道“我想我平衡还不错,摔不下去。” “那可真遗憾,我还以为有机会接你一回。” 话未带戏谑,太一垂首敛眉,右手怜惜似的轻抚枝头,原先含苞待放的三两朵于指尖处悄然破蕾,幽幽暗香。 “当初投怀送抱你没拒绝,我想我总有机会的,通天你会给的,对吧” 当事人在那悠哉哉的把玩花枝,他也不好扭头就走,唯有沉着神思眺望远方,至于说那些个混账话,只当不曾入耳。 见他不理自己,太一再度望向他,未语已沾染三分笑意“其实说服你这种事情嘛,有时候很难,有时候也很容易。” 略挑眉,他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是需要些技巧。” “技巧” “我发觉对你还是不能太婉转,这点我实践过了,幸而,我比较死心眼。” 四目相对,通天心中忽而腾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只见太一看都不看的左手向后一划,半截花枝直陷入结界之中,柔软芳华破碎一地。 紧接着,太一朗声传音,他那不怀好意的话在整个昆仑回荡。 “元始,你弟又爬墙了” 轰 远处什么炸裂的响声传来,通天已经能脑补出他哥拿着盘古幡怒火冲天的样子了。 很好,干的真漂亮 通天气煞。 “真不幸,看来我陈述一个事实后,你得跟我浪迹天涯了。” 罪魁祸首遗弃掉枯枝,抚掌长叹,旋即张开双臂,金眸笑意盈盈。 “跳吧,我接着你,一定不会松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修) 通天对太一的第一定位从来是损友。 哪怕回忆难免会有所添色,却还是会生出些遇人不淑的感慨,诚然太一此金乌,年岁与他持平,模样也是被他欣赏的类型,且打得一手好架,论道理,的确是个与自己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的朋友了,但认识后通天却认为,若是这货不那么爱坑他,那就完美了。也不是说太一心底存在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恶毒念头,对比洪荒一干节操没下线的他是真不错了,他不过是想坑通天而已,但这不怪他,因为在他的三观里,这洪荒之上的事物只分为两样,一是他想要的,二是他不要的。 想要的就会不择手段去达成,这位与父神渊源深厚的太阳星君的性格实则霸道得不可理喻,所以,通天这朋友,轻到能坑得他被元始万里追杀,重到令他一辈子背负愧疚忘不掉,只要是太一想的,总能得到他要的结果,不过太一为什么要,通天始终也没弄明白过。 许是图个心情愉快,不过这也不重要,虽然小伙伴喜欢坑自己,但通天还是能很愉快的跟太一做朋友,一来因为通天缺心眼的属性,二来也是通天认为没什么是大家好好做下捅一刀不可以解决的,不行就再捅一刀。 出完气,算好账,大家还是好朋友,通天的待人处事向来是直白的做个加减法。 只是一对交情多数建立在干架这种互相伤害运动上的好友,怎么就被洪荒大众凑成一对了通天对他们口中的暧昧始终是困惑的。 因为互怼还没成死仇互相拉黑所以很稀奇 想到这里,通天叹了口气。 仔细想,与他相交甚好的几位其实都挺爱坑他的,太一心情不好就爱放地图炮四处挖坑,伏羲不知道是切开黑还是天然黑反正内底子绝没白过也爱给他挖坑,他哥更别提,坑起他来从不手软。 所以年轻时候的他是不是特别好欺负 今天也在怀疑神生的通天反思了一下。 其实要说他被坑得最惨的一次,大抵就是巫妖大劫了。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爱情这玩意也说不出的磨人,若双管齐下那简直是当世惨剧,而太一就经历了这么个惨剧求而不得,不管帝俊婚前婚后,永远都只能做个好弟弟,这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通天觉着太一对他哥委实真爱,若非爱而不舍,怎会因不愿帝俊为难而选择放手,若非爱而不能,怎会为了帝俊鞍前马后还笑眯眯祝他幸福,连自己情敌的崽崽都视若己出,如此来看,太一霸道了一辈子唯独栽了这一次,也是苦逼,通天跟伏羲如此感慨,对此观点伏羲也深表赞同“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就正主一心一意把人家当兄弟。”说完,他便用着沉痛万分的语气对不知何时来也不知听了多少反正脸色怪异的太一表示“我真可怜你,陛下。”这句话的后续是大为感动的太一近千年都热衷于拉着伏羲去演武场交流感情。 伏羲存粹是嘴贱作的死。 以上是通天的看法,他素不认为太一需要可怜,诚然每次看着帝俊秀恩爱时,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太一眼中总有掩不住的艳羡,而陪着也吃了一嘴狗粮的自己见着这对兄弟相处的模式深感求而不得这小妖精委实磨人,只是他比幸灾乐祸的伏羲有道德,于是很友爱的拍着太一肩膀表示“你拿我当的事就算了,唔,我知道你很爱他,放心,不拆穿你。”体贴到他这份上的朋友也没谁了,只是不知道是他太用力还是被帝俊刺激大发了,太一听完后反而白了张脸,也是惹神怜爱,故而,潜藏有爱护幼崽属性的通天把小伙伴搂进怀里,给了个安慰的抱抱。 可惜太一觉得自己被可怜就是被侮辱了,竟直接拿着混沌钟揍了他一顿,之后还好久不肯理他,一头雾水的通天只能感慨失恋人士的心理真不好猜。 伏羲听闻此事后,顶着双新鲜出炉的熊猫眼专程跑来找通天,倒不是来跟通天一起吐槽他家陛下怎么化悲愤成变态的,他没说话,就瞪着通天看了老半天,最后慢吞吞的道了句“旁日里瞧着三清里你比老子元始感情充沛,现在我倒好奇盘古大神演化你时都往你脑子里塞了什么。”说到这,伏羲还伸手在通天眼前做了个挥手摇晃的动作,“还是说你只是眼瞎” 怎跟太一问出差不多的问题。心底滑过疑惑,通天皱眉,却道“我哥很温柔。” “得,你就是眼瞎。”伏羲翻了个白眼,转念不知想到什么,狐疑的看向通天,“不过这事上你倒心细。” 这回轮到通天翻白眼了“难道你不关心女娲了” “原是选择性眼瞎。”伏羲若有所思。 伏羲是个风一样的男子,得了个结论扭头就走,独留着通天满脸懵逼。他哥老子知道后,甚有兄弟情怀的过来拍拍通天的头,“对着无关紧要的操着份闲心作甚。”似乎担心弟弟还心念于此,老子意有所指道“女娲近来为着师尊的任务爱往外头跑,伏羲独自难免火气盛,别管他那些胡话,回头为兄给他送几罐清心断欲的药降降火就是。” 想想也觉在理,通天道“善。” 通天是抛开不管了,不过这事也没完,伏羲后来在大宴上被灌醉了酒,揪着他感慨道“都说年少夫妻老来伴,风风雨雨扶持走过来,我瞧你与东皇越发相宜了,连样子都有三分相像呢。” 这话说得够扯,通天正要反驳自己跟太一没那关系,却见太一定定的看了过来,金眸濯濯,清俊面容上沉静得看不出情绪,余光中瞥见帝俊正坐在一旁,通天猜太一此时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定是在示意自己帮打掩护,但他这些年看好友的暗恋也觉心累,愣没同意,他想打把助攻,至少得让帝俊知道太一的心意,是生是死总得有个定论,这样磨磨唧唧的算什么事。 于是他斟酌一番后道“太一与我虽相交于年少,但相伴扶持的时间怎比得过从小在一起的兄弟,且世间面容禀性相似者不知凡几,非要说这就是夫妻相,不妥。”说到这通天顿了顿,下意识瞟了太一一眼,太一端着酒樽面无表情的在喝酒,他与太一的出身性格多有近似之处,就是模样细看下也有三分相似,这个发现让他们年少时常干出互换身份的事,还挺成功,非是至亲,连好友伏羲都未曾发现,故而说他与太一相像,的确是大实话,只是模样都是生而有之,非扯到夫妻相上也是牵强至极。后移目光落于眉宇轻皱的帝俊身上,他之前那话把着重点落在兄弟情谊最深厚上,以帝俊的聪慧应该能听出自己的潜意思既然兄弟感情这么深何必让外人插足了呢,内销不好吗 通天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早知今日如此超纲发挥,他就应该把一直嫌弃他智商的老子元始一道拉来观瞻一二,以证自身。他再接再厉道“且,若非以相貌论缘分,我想自己与兄长或许更相似些,你说我与太一有情缘便不成立。还有,伏羲你想没想过,需要相互扶持的岁月往往是与亲人一起度过的,血缘又是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按着你的说法岂非天下的兄弟姐妹皆为夫妻显然你与女娲便不是。” 伏羲思考许久,点头“你说得对。” 次日,通天便听闻伏羲与女娲宣告洪荒结为道侣。 他是该说恭喜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弟姐妹还是该夸恭喜天下兄弟姐妹终成有情人 呵。 整个洪荒的亲兄弟亲姐妹亲兄弟姐妹全躺在了这个由自己递的锄头伏羲亲自挖的巨坑里,包括自己,跟自己的兄长,暂时都爬不出来了。 通天差点就去昆仑切腹谢罪,可见伏羲这回是真把他坑大发了。 而且还没完呢,上回太一拖他躺枪打掩护,弄得那什么至今名分未定,是禁脔还是情趣、灵宝天尊与东皇陛下相爱相杀的虐恋史等流言横行洪荒大众饭后茶间,而现在又添新料,诸如兄弟情深,灵宝天尊亲述真爱为兄弟、陛下天尊双离席,宿夜未归、疑珠胎暗结,元始天尊怒闯天庭为哪般等听得通天目瞪口呆的传闻,诚然消息部分是事实,但得出的结论怎么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没等通天回过神来,由于新一波猛料,洪荒的吃瓜群众从坚信自己跟太一是真爱,到现在分裂为个个派别,有坚持原观点不动摇的,新生一派则认为他的真爱是他哥,还有其余多个冷门把他大兄师尊不认识全拖出来配对,连已婚人士伏羲也没放过,都够开个赌盘下注了。 被渣男的通天只能表示大伙真会玩,不过那太一元始是真爱的选项,你们这结论打哪来的。 洪荒大众敢这样编排通天的感情生活,委实也与通天是个脾气顶好的圣人有关,对这些绯闻,他是笑笑就过,倒没想过报复谁,要换了旁个小心眼的,哪怕写首诗自我意淫一下,估计轻的也得灭全家。 唔,六圣里通天脾气的确是好。 无所畏惧的洪荒大众继续玩,很快道德天尊驾临天庭,与东皇秘议多时的劲爆消息令洪荒炸开了锅,吃瓜群众纷纷讨论着这婚礼定在什么时候,而这时通天也坐不住了,不过他不是为了在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下自己大兄还插一脚而心塞,之所以坐不住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大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得要命。 若以事件性质定义,之前不管闹得多厉害,那本质上都是娱乐新闻,本质上无伤大雅,但他大兄插一脚后,即使大众眼中还是披着娱乐的皮,可内底子里绝对已经上升到政治层面,所以通天知道糟糕了。 没等通天明白他大兄找太一的目的,龟灵跑来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路,小丫头哭着问他“大师伯居然去商量婚事了,以后老师要是嫁到天庭去会不会不要龟灵了” 龟灵年幼不知事,通天自然看得出她是被哄过来打先锋的,故而也没生气,轻拍龟灵的背,考虑到对方的理解水平,为防被反问什么这是假的这种高难回答的问题,通天只得保证,“老师不会嫁的。” “那是东皇嫁来咯龟灵是不是要改叫师娘啊。”这个问题也很深奥,深奥得小姑娘把眉头皱的死死的,中途还打了几个哭嗝,但很快她又陷入新一轮疑惑中,“那二师伯怎么办” 这关元始什么事 不对,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像始乱终弃来着 被徒弟怀疑脚踏两只船的通天内心凌乱,至始至终他都没弄明白龟灵那番话的逻辑在哪,不过总有知道的,等哄睡龟灵后通天默默走到窗边,面无表情的俯视着窗外,窗户底下趴着一二三四五只,正听墙角听得津津有味,发现被抓包后还集体乐呵呵的冲他笑。 很好。通天顿觉心塞至极,凉飕飕表示“你们没什么对为师解释的吗” 胆子最大的金灵高举手,“所以老师您到底是选了二师伯还是东皇,其实金灵力挺大师伯哦。” 你是嫌还不够乱对不对 额角一阵抽疼,通天没好气的罚了这无法无天的几个去抄书,期间还连坐了来问他是否要着手准备嫁妆的傻大徒弟多宝以及紧接着多宝的话问他什么时候回趟娘家的慈航。 通天冷漠的表示已经不想说话了,自家门下一串数下来都是缺心眼,外加这个从奶娃娃始就喜欢跟着多宝后头跑的慈航,他深感玄门第三代的不靠谱,然而不待他操心,自己就先被道祖一道传令叫上紫霄,由此可见,为门下弟子操碎心的绝不只通天一个。 只不过道祖操心的对象是通天他自己。 什么叫因果报应,这就是,但比起在自家弟子跟前没什么威严可言的通天,在道祖跟前通天绝对是把尊师重道表现的淋漓尽致至少他从不看他师尊的乐子。 嗯,不看。 通天端正态度的坐在蒲团上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诚然听训的态度跟改不改正是两回事,可显然道祖也不在意通天听没听进去,比起讲道理,道祖喜欢直接罚,他先给通天讲道三千年,后令其总结吸收三千年,之后再讲道三千年,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道祖干脆不讲道,但就是押着通天不给走,由着自己那小徒弟在下头明明心底急得直上火面上还得维持住,而自己则无悲无喜的看着,如此便是一千年,恶趣味之重,可见一斑。 待整好万年,道祖方才幽幽说了一句“真是长大了,通天。” 语调半是感慨半是无奈,通天还没从如坐针毡的一千年中缓过神来,便听到他师尊传他哥来紫霄宫领人回去继续罚。而做完此事后道祖阖目打坐,不再看通天一眼。 面对大兄那张本来就淡得缺表情现在直接没表情的脸,通天下意识的寻思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干啥天怒人怨的事,这一想还别说,真有,于是理亏气短的通天相当乖巧的跟着老子离开了紫霄宫,期间老子一直不说话,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吓得通天就差没扑到他哥身上抹眼泪讨饶了。 快到蓬莱时,通天赶忙扯住老子的袖子,拿出平生少有的诚挚来道歉,“大兄我错了。” “错哪了” 老子眼皮子都不掀一下,慢悠悠的问道。 通天试探道“下回记着说话前别把哥哥拖下水” “呵,为兄看你是半点都不明白错在哪。” 心底咯噔了一下,通天侧脸避开老子冷冽的目光。 “我的好弟弟,你有这么喜欢他吗” “这不是因为他” “行了,别拿那些话糊弄为兄。”老子不耐烦的拂袖,少有的暴躁后,他直接一把捏住自己弟弟的下颔 ,迫他与自己对视,“也别发什么心魔誓,你的话为兄一字不信,你若想为兄信你,除非你与为兄向天道宣誓结为道侣,至此休戚相关,性命相连。”最后八个字的读音被他咬的非常之重,重的不可忽略。 弟弟我现在还在兄弟情侣的坑底没爬出来,大兄您急着往上头加几铲土作甚。通天苦兮兮道“大兄别开玩笑了。” 闻言,清俊面容冷得仿佛凝了层寒霜,老子冷笑“既然师尊命你万年内不许出碧游,为兄看你还是老死思过吧。” 到门不入,兄弟二人不欢而散。 也因这些事太一便再没下来过老子的黑名单。 这何尝不是一笔糊涂账。 拨开一片厚云时,通天可有可无的想到,其实在见到这个世界的太一后,他是失望的,倒不是对眼前的少年,而是对着自己有些人鲜明的活着一如记忆里的朝霞,可自己已然在尘世磨砺下疲倦至极,那些把酒言欢的岁月于他是前尘旧梦里的恍惚,肆意谈笑的岁月早化作了烟尘,再也不可追。 他不愿与少年太一有过多交集,一来是为往事所累,二来也是他的私心。 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通天就害怕见着太一的,不是如太上浮黎那般怕控制不住,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如何跟太一相处。 但罗睺这麻烦又不得不处理,他已经袖手旁观过一次了,通天做不到,也不想再冷眼看着这一次的发生。 放纵自己沉溺于云海之间,通天心底列出三两方案,敲定后,他也到了须弥山。 须弥山能被接引准提相中自有非凡之处,即使后世西方贫瘠,须弥山的灵气仍不负福地洞天之名,故而此处多是奇珍异兽,为西方名景之一,而这也是通天的目的地。 并未降下云头,通天只是静立于云巅,半阖眼眸俯视云雾翻滚,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道嗓音悄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想做什么” “看戏看的高兴吗” 眼皮都不愿意动弹一下,红唇轻启,通天淡淡道,“我以为你能忍的更久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修) 旭日高照,透过云雾依稀能将下面须弥一景揽入目中,得春君垂怜,此处万古长青,生机勃发,自有鸟兽活跃山野之间,鸣叫声此起彼伏,一派安详净土姿态,毫不受外界龙凤战火波澜影响,或是说两族的面子还没大到敢在这里放肆。 面子真大呢。 通天有些无趣的收回了目光,许久未见答话便主动开口道“你想好理由没玉宸。” 私自封闭紫府的行为其实可定义为试探,但也玉宸没蠢到会承认这一点,“你很在意紫府关不关闭” “是。” 坦然承认这点,唇角微挑,通天眉宇间带出稍稍一点引诱之色,“想知道为什么” 是想知道,但玉宸不觉得通天会说,他略迟疑道“你会说” “当面可以考虑。” “你保证不揉团子” 糯软的声音回响在耳畔,通天凉凉道“我不保证。” 玉宸当机立断,“那团子不要。” 团子你迟早会知道秋后算账这个词有多么博大精深。通天如是想着,心念一动,信手扯了手边一块云化了条鞭子甩向左下角。 “啪” 虚空中顿响鞭打之音,是鞭击打到肉的闷声,紧接着痛嚎声乍响,一股凶虐血腥之气不再遮掩,扑面而来。 望向那处,通天若有所思,此时云下须弥的安详之景已不复,飞禽走兽尽数四肢瘫软匍匐于地,更弱小者心肺俱裂,怕是活不成了,一时之间,天地呈现着死气沉沉般的静,犹如狂风暴雨降临前的海面。 谁知道安静海面之下不是暗潮汹涌呢 收回俯视的目光,通天好似得到了某种确认般,淡淡道了句“看来是这里没错了。”随即敛下眸底的冷色,看向慢慢在云雾缭绕间显出原形的巨物蛇首蛇身,六足四翼。 “肥遗。” 玉宸一语道破其真身,言语间难掩惊讶。 准确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肥遗。 心底默默在该学名前补充了个定语,通天冷眼瞧着肥遗身上冒着的森冷魔气,迎面扑来的腥臭味足以证明其成长路上的森森尸骨,道上一句凶物也不为过。唇角微勾,在这里看到这快灭种的凶兽他其实并不意外,或是说他一开始找的就是这个。 洪荒之上,谁会以魔气养这种有伤天和的凶兽 盘踞云端的肥遗体型与山墩无差,蛇身辗转于云雾之间,搅得云海波澜滚滚,大有把天地都碾碎了去之感,而同是立于云端的通天与之对比,一如砂砾之于苍山,其形不及对方万分之一。 而此时,一双三角蛇眼冷冰冰的看着渺小若蝼蚁的通天,那是种在看死物的眼神。 通天对此倒不在意,肥遗在寻着他的破绽,他就大方的站着给它找,甚至还有心情传音与玉宸评论道“用蛮荒凶兽看门可比后世那些小猫小狗有档次多了,就是美观上不怎合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宸迟疑了瞬,“别是我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 残忍的打破玉宸仅存的侥幸,通天反而慨叹万千“真说起来,我在你的年纪,玉京山都被我拆过好几回,跟我一比,你真是个乖孩子。”这话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仿佛自己做的不过是信手折片叶子,也许对通天而言,诸如此类事情的确当不得大事,他是名副其实的熊孩子,“唔,我还免费帮过准提翻新过须弥山呢,不过那时这地已经改了个名,唤作灵山了。” 已经意识通天想干什么的玉宸选择再挣扎一下“拆你合作伙伴的老窝,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早晚这得经一遭,现在不过是提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老子连紫霄宫的墙都敢撬,与之相比,这都不算事。”大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理直气壮,通天耸耸肩,目光移向那条正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肥遗上了,他笑道“总得教你个道理,这不着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后一句也知道对着谁说的,左右他没用传音,肥遗自然也听到了。 猩红蛇信如一把毒刃,随时威胁着入侵者的性命,肥遗凶狠的凝视着对面扬言要拆了这的道人,那道人却恍若未觉,投落过来的眼神也是一种平淡,仿佛它与周边云彩没什么两样。 “擅入者死。” 警告尚在耳边未散,腥风已迎面袭来,通天微侧首,足点白云,扶摇而起,下一息原地已是多了那肥遗,庞大的身躯直直碾压过一大片白云,横冲直撞,搅和风起云涌。 这要撞上想想也蛮疼的。通天尚有空抽点神思想这事,一心二用这骚操作已经被他练满级了,连四用五用都是小意思,谁让诛仙剑有四口呢,一人一双手,不点亮技能树怎么玩。 这头通天内心吐槽着诛仙剑一分为四的坑爹配置,那头见一击落空,肥遗以其完全不符合其庞大体型设定的灵巧度折身直上,紧追通天而去,显然这只肥遗仍执迷于以自己绝对的体重把小蝼蚁碾得粉身碎骨。 精神可贵的肥遗因此将云海搅得翻滚而起,云与雾齐飞,宛如煮沸的水般,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这极不符合通天的审美标准,故而他便往须弥落了下去,紧随其后的自是肥遗,但相较于通天的“娇小玲珑”,这肥遗的体型委实庞大了些,凡其身碾过处皆化脊为谷,不过三两下功夫,须弥山便跟被犁过的地似的,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蛮荒凶兽的可悲之处在于光有强横肉体却缺乏攻击手段,故而蛮荒凶兽虽凶名赫赫,但在龙凤称霸时却与盘上口粮无异,最后只靠着避世群居或者托庇于大能才勉强存活。” 边闪避着肥遗的攻击,边算计着下个落脚点,顺道还抽了一部分心神对玉宸进行战斗知识普及,通天完美的展现着心分多用这一骚操作,大概是嫌弃肥遗身上的味道,他没跟肥遗硬磕,全程都以微操闪避,只偶尔发几道掌中雷,但这攻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擦着肥遗的身体便滑到一边去,只炸的后头飞沙走石,横飞的沙石不重不痒的砸到肥遗,却不过是替肥遗挠挠痒。 但如此行径简直与逗弄没什么两样,三四次后,肥遗被激的暴怒非常,蛇尾横甩而出,顿时削峰为镜,一大个山头缓缓向左侧滑了下去,砸地的轰鸣巨响震得脑仁酸疼,通天为此都在百般闪躲中抽空看了眼,心中倒有些怪异当初灵山宝殿修的是在那的吧。 足见点落于一叶之上,轻若鸿毛,通天嘀咕了句“我真是个好人。” 都免费帮准提整出建房子的场地了。 不过感觉他不会感谢我。 很有自知的通天教主默默盘算着接着砸哪里。 这时,一直沉默的玉宸出声了“你方才在找什么” “他用须弥山的灵脉做了个阵专门用来掩饰并转化灵气的阵。” 唇角微微一翘,再望了眼那跟镜面似的山头,当初自己也曾拿着青萍在那干过拆迁办的活,虽这灵山规格与须弥山现今的模样是沧海桑田后少有一致之处,但好歹是同一个时间线上演化而来的产物,到底有迹可循,说来,灵山的护山菩提罗汉阵怕就是基于这个掩藏阵法之上修改的吧,当初他还奇怪,接引准提在阵道上有几斤几两他会不知道,如此精妙的阵法压根不可能出自二圣之手。 食指微微一曲,深觉有趣的通天又发一道掌心雷,却落空劈向东南处,他道“那便是中枢所在,你道下头他千辛万苦藏起来的,会是些什么” 玉宸未答,通天瞥了眼被肥遗犁过几遍的须弥山,场面之混乱终于引得他良心发现,在下一次闪避时,通天横手伸出,直接握住肥遗之尾,就像此前甩鞭子似的一抡,举重若轻的把这条“鞭子”往自己标记出的中枢处甩去。 “轰” 肥遗庞大的身躯又一次为拆迁事业做出卓绝贡献。 所以说大也有大的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通天感慨“还有点用呢。” “把须弥山弄成这样” “玉宸,我只是在帮忙打扫下,这藏污纳垢之处。” 通天截断了玉宸的话,目光移落在肥遗身侧,因其身躯狠狠的嵌入土壤之中,并如利刃深切而下,已是截断了地下的灵脉或是说毁掉了此前通天口中的转换阵中枢,在表层灵气外泄尽后,一缕缕森冷浊气自地下喷涌而出,可见更深处埋着的是什么样的“好东西”。 真没想到,竟是这个。通天心中冷哼,从缝隙中看,肥遗下头似乎还有个被掩藏起来的洞。 显然玉宸也发现了其中蹊跷,倒不在多说,只见通天一手还拽着肥遗的尾巴,一边却开始了他的教育事业“诚然当下洪荒主流修道法,太上浮黎都选了这条路,但真说起来父神最强横的并非是对道法的运用,毕竟混沌象征着混乱与无序,在法则运用方面混沌魔神未见得真的比洪荒的生灵强大到哪里去,却唯独在身体上的运用,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以力证道的父神便是最好的例子,而身为父神子嗣的我们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昔年后土凭着一己之身便可化出轮回地府,同样的,老子元始也需要联手才能对付我,唔,那还在不算诛仙剑的情况下。” 不用诛仙剑,是兄长的混合双打,用了诛仙剑,秒秒被兄长联合外人群殴,都同为盘古子嗣,怎么人家祖巫是小妹后土坑他十一个哥哥没商量,到他们三清就成了自己分分钟被兄长渣,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槽多无口,通天面无表情的撇掉那不合时宜的回忆,并警告道“太上浮黎不炼体是因为他们的传承里没有这部分,可你也不要试图去教太上浮黎,不论如何都不可以。” 玉宸未置可否,反问道“为什么” “混沌魔神活下来的有几个十二祖巫哪个下场是好的”通天淡淡道,“有时候,过于强大未必是好事,只是继承了这样命运的我们别无选择而已。” 久不见玉宸回答,通天也不催,趁这间隙把肥遗再度拎起砸到另一个山头上 移开肥遗后,果不其然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浊气不断自其中飘飞而出,须弥山在失去遮掩后彻底化作了一片死地,寸草不生能滋润如此凶物之地,或许这才是它原来的样子。 佛地,焉知非魔土,一念佛一念魔,这话也有点理。 不过身为清气化身的通天是极度厌恶浊气的,见此,通天掐诀施法,放了一批上清神雷,以地毯式轰炸将浊气清了遍。在浊气去掉三分之二时,他隐约在黑洞深处感应到了一丝召唤,心生向往之感,掐指捏算却算不出前因后果,通天不禁反省三秒自己在推算上的不用功。 书到用时方恨少,便是号称通天彻地的圣人也未必真的全知全能,至少通天是不敢说洪荒所有的隐秘他都知道,例如当初太一抓他去闯的那个洞府就来历神秘至极,里边的东西也改变了他们的一生走向,还有眼下这个,其深处若隐若现的感应,竟亲切的令他几近潸然。 如此,本只打算引天道清了这魔窟的通天生了丝入内一探究竟的想法。 “你也感应得到了” “嗯,很亲切,是父“玉宸的声音中充斥着惊疑,“你想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世事无常便是如此。” 稍作一句感慨,通天便再不多说什么了,俯视肥遗,他忽而问道“饿吗” 玉宸没声了,通天莞尔摇头,转而对上那双包含着惊惧的竖瞳。 “肥遗做的蛇羹不好吃倒是事实,算了,今个儿不吃蛇。” 打量了下这条魔气外泄的蛇,似乎在掂量其分量,却在半晌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兴趣,通天决定将其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干净。 “通知汝主,约定到此终止。” 说罢,通天将其抡起,随意捡了方向便甩了出去,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肥遗会出现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哪个地方,不过这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就是。 对通天的行径,玉宸指责道“乱丢东西是不对的。” 面无表情的使出三昧真火净手,道“对没价值的东西用完就丢是节约的表现。” “这么说,你也知道你始乱终弃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修) 洞穴内部并没有光亮,浊气的排他性足以泯灭任何事物,这是纯粹的黑,一如昆仑山顶永恒的白,都是走到极致的事物。 随着斜坡下移,浊气的纯度还在不断提高,依着这情况发展,最深处大概跟归墟一般是有着至浊之气的。想到归墟,通天眸底随之浮现的隐晦,归墟此时不入洪荒众生的眼,却在未来成了魔道兴盛的根本。 这与一桩旧事有关。 昔日支撑天地的不周山折了,代价便是洪荒外那鸡子一样隔开混沌的胎膜给漏出个洞,至此混沌在亿万万年后再度与洪荒进行了一场亲密无间的接触,而这一接触,洪荒纯净的灵气受到混沌之气污染由先天演化成后天,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给。等他们这些急忙忙赶来的圣人把胎膜修好,回头一看,天河弱水居然也一个劲往洪荒里倒,须知弱水号称万物皆可沉落,这个万物自然就也包括有灵气。后院失火,没办法补救呗,最后把那漏水的窟窿给堵好时已损失了大量灵气。事后通天私底下跟他哥合计过这份损失,前后两遭里洪荒的先天灵气直接损失了九成,这几乎奠定了道消的未来。 道消,则魔长,因为没天柱,天地生衡出现西高东低的情况,那些混杂着灵气的弱水直接流入了最低点的东海归墟。而归墟乃地之极,混沌初开时至浊之气便是沉积于此,流入此地的灵气自然全数被同化了去。至浊者,凶煞之物,便是仙道中有人能巧巧借用一二,也会被划入邪门歪道之列,入不得正统,故而浊气的主要需求方是魔道,浊气盛,则魔道兴,为此也有了之后的封神大劫,截教之难。 封神出现的原因不出二者,一为需修仙者归还天地灵气,二为复辟神道壮大佛道。 没办法,天地没了灵气,以灵气为根基的仙道消亡是必然结果,而魔道兴盛,天道必不容其一家独大,故而也有了神佛两道的鼎盛荣光,谁让神佛两道所需的是众生信仰,而非灵气。 环环皆为因果,通天不是不懂得其中玄机,也不是参不悟这造化功德,他唯一不服的是大家既同修灵气,为何截教众仙就必须为此而亡,这样的大义可否太理所当然了,且以死反哺天地,以元神填充神位,乃至于否定自身意愿以大义之名牺牲自由来为佛教当牛做马,这为什么都成了截教众仙的责任,仅是因为他们跟脚不够好,所以牺牲便是必须的 诚然通天不反对优胜劣汰,但阐教的十二金仙连一个记名的赵公明都打不过又算什么事,元始口中的有道之士难道不应该更加大义凛然的赴死应劫还是说截教众仙之所以有必须牺牲的理由,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出身截教。 这般堂而皇之地把一场场谋杀伪装成以大义之名,并面不改色地给世人宣扬诸如截教天命如此,不慷慨牺牲便是不道德不识大体毫无为仙品质等理念,阐教这一家的做法是不是太缺德了点。 唔,问题是缺德队伍的头头是他哥,仔细算他自己也在这一家的范畴里。 通天被自己的想法糊了一下,想想还是不继续去深究这问题了,省得自己气自己,最后气成球又有什么用,该坑他的时候他哥哪次留过手。 脚下步伐不停,通天把自个歪了十万八千里的思绪重新拉回当下,魔道兴这种事情从不是一蹴即就的,以前他也怀疑过共工突然发疯撞不周是个有预谋的事,只是他觉着天道再脑残也干不出损人不利己的破事才把这点疑惑归到意外事件中,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怀疑也不是没可能的,唔,怎么感觉上古三劫哪都有罗睺的影,真阴魂不散呢。 怀揣这心情,通天忍着对浊气的厌恶继续深入,身为至清之气的他是怎么都无法喜欢上这种环境的,这是天性所然,不是所有神都跟太一一个德行,司火却爱水,颠倒黑白。然而尘世间很多事跟喜不喜欢无关,不喜欢还是得忍耐,这就是对本性的压抑以及对世事的妥协,慢慢的也会失却本真,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唇角微微勾勒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通天默然,便是再不喜那种环境,当初自己不也跑去了天地至浊之地居住。 很难评断为天下苍生牺牲是否是个本分事,通天想,他愿意做是一回事,但这不该成为世人眼中的理所当然。 他如此,他的弟子也是如此,天下众生皆如此。 一大团功德被通天相当土豪的丢出去当了个隔离罩,这里的浊气质量已能跟上清之气抗衡,通天可不想亲身实践一团清气跟满隧道浊气可不可以和谐相处这一论题。 功德真不愧是洪荒第一妙物,能偿还因果,能阻挡心魔,还可以在百毒不侵的同时凑活着照明使,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用品。 就是出产量少,太稀缺了。 幸好自家什么都缺就不缺功德,通天在一片寂静中聊以慰藉的想到。 之前引雷清地面浊气时他得了数量颇丰厚的功德,这要放以前,准提少不得又是一场道祖偏心的会,唔,现在师尊可没合道,这锅天道得自己背。 行走在逼厌的空间内,通天蛮有自娱精神的想到,他有时候蛮讨厌准提那种把他人付出与牺牲说的轻描淡写不值一提的态度,这世上哪有什么是偏心就唾手可得的东西,天道给他功德,自然不是褒奖他清了点浊气,那分明是引着他处理掉这隐患前给的一些甜头没反驳余地那种。 对天道这强买强卖的做法,本也打算一探究竟的通天倒不排斥,都得干的活,有工资跟没工资,自然是前者的待遇好。且深入这阵中,通天基本算看明白了,此阵法的用处不仅在于掩饰,还有凝聚压缩之效,前者可蒙蔽天道,后者能汇集浊气制作至浊之气,而罗睺的图谋不言而喻浊气盛,清浊失衡,借此引发无量量劫。 早些时日与罗睺相处,他的道自己看明白了三分,灭之一字足以概括,但罗睺想灭的是什么,之前他一直被罗睺误导着往师尊身上想,现在看来,倒是一叶障目了。 罗睺他分明是想灭世。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招罗睺玩的不错,糊弄了他,连天道也被算计了彻底。 旧日见闻与当下所见慢慢把罗睺的企图拼凑了起来,通天也不由罗睺的大手笔感到赞叹。他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在洪荒上折腾出一箩筐事牵引去天道的注意力,致使须弥山下酝酿着的无量量劫无人得知,等龙汉量劫酝酿完成,煞气到达顶峰时,罗睺再诱发地底浊气暴动,这样天地必定被浊气占据,无量量劫也将降临,天时地利人和占据,想不成事都不可能。若按情形来看,昔年应该差点成功了,若非三族族长为赎罪率领族人镇压天地四方,罗睺真能灭世成功,可便是最后天道棋高一着,浊气暴动也毁掉了整个西方灵脉。 通天摸心自问,虽然自己跟天道有点水火不容,但他到底是盘古子嗣,只这点,就容不得旁人踩着他父神一生心血来摘取混元果实。 故而通天不介意担个毁约卖盟友的名,毕竟坑队友跟坑爹之间,他选前者。 “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要放走肥遗去给罗睺报信”听通天分析后,玉宸倒不纠结通天这种卖队友的行径道不道德,同样的选择题,团子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但令他不解的是,通天既然打算动手毁了这,为什么还要放走看守,这岂非是自相矛盾的一件事。 “玉宸你忘了我最初来这里的目的” 通天来须弥山搞事,就是为了拉住罗睺的仇恨值好让太一脱身,他为了让罗睺有知晓的机会甚至还放弃了一顿晚餐,毕竟若没肥遗传讯,通天很怀疑天道会让罗睺天长地久的不知情下去。 可如此,便无法保证罗睺不会追上太一对他下手当初太一在太阳星脱险后,还被追杀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自己把太一捡回昆仑,因为昆仑外被他父神设下拥有屏蔽感知的阵法,才让罗睺因寻不到踪迹而选择放弃。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且不说通天不愿与少年太一有太多的交集而选择围魏救赵,就是真按着原轨迹把太一带回昆仑,谁敢保证罗睺不会因为中途想起团子的存在转而开始找团子,最后找去昆仑 越了解因果,就越不能小看蝴蝶效应,通天不敢拿少年太一的命去赌可能没追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逼罗睺回来。 通天的思量玉宸大概懂,因而他叹息道“所以,在洪荒跟太一之间,这次你选太一” “玉宸,如果有一丝可能我都不能看着他出事,你懂吗” “他不是他。”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置之不顾,这是我的底线。”轻不可觉的叹了口气,“这么做对你也有好处,你不能欠他什么,一定不可以。”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波动,通天沉默了一会儿,后保证道,“你放心,罗睺即使知道了,也回不来,天道不会让他回来的。” 阻人证道与杀人父母一般,自己毁了这后跟罗睺便再无回转的余地,对此天道是乐见的,为了让他把罗睺得罪彻底,天道故意把这事丢给他来做,甚至不惜给自己的大量功德就是明证,因而目前自己跟天道是站在统一战线上,在消除此间隐患前,天道是不会叫罗睺回到这边最好是不知情,即使知道了,天道也让鸿钧阻止。 前者无疑是最保险的,但却不符合通天的需求,所以他只想选择后者,同样,他也为此担上若鸿钧拦不住,罗睺的归来将会产生变数的风险。 但比起拿少年太一赌,他宁愿承担这份风险。 个中思量,通天没跟玉宸一一细说,不过这不能拦住团子的好奇心,他又提出一个假设,“的确,罗睺不会容忍自己吃下这个亏,但事情也有轻重缓急,既然这边暴露注定会失败,他不一定会放弃夺取混沌钟先来寻你麻烦吧,抢到混沌钟,指不定损失还少一点。” “他会。” 这话通天说的斩钉截铁。 “玉宸你有没有想过,有十二品黑莲、弑神枪两大神物加持的罗睺,便是对上手持父神至宝的鸿钧也毫不逊色,他说的没宝贝,是逗你玩的。”微微抿唇,片刻后通天在黑暗里缓缓开口,“他已经拥有攻防至宝,混沌钟于他犹如鸡肋。” “指不定人家想多多益善呢,就算自己不要,拿着也可以防止对头凑足三至宝召唤盘古斧。” “世间再无盘古斧,就像三清后无盘古一样,有些事是不可逆转的。”眸中滑过一丝淡淡的落寞,通天继续道“诚然好东西不嫌多,可东西前头总得有个好字做前缀才行。”话语一顿,“且你想,混沌钟在赤明后便失落于混沌,我却从未寻求过,这是为何” 这理由海了去,比如说你不愿睹物思人,又比如说你本人不执于外物。玉宸思考了许久,最后捡了个最接地气的:“怕惹人眼红” “你这话说出去元始都不信。” 眉眼间的神情甚是晦涩,看得并不分明,唯独话语里透着几丝漫不经心,通天是掩饰都不打算掩饰一下对弱者恐惧自身的不屑,便是经历的再多,性格再温和体贴,盘古子嗣高傲到傲慢的性子都是有的,“蝼蚁所想,与我何干” 玉宸若有所思,“这么说问题是出在混沌钟上咯” “混沌钟归属大道,懂” 此语甚简,内容却是惊人得很,玉宸也被吓得失语许久。 “相比于其余二宝,混沌钟真正的价值在于钟内有三千大道中最诡异的时空法则,你也知道,混元大罗金仙与天道圣人的根本区别混沌钟成就的,是属于大道的圣人呵。” 这般天道怎么会容得下呢 通天把这未言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玉宸是明白的,明白天道与大道之间的博弈,也明白这其后隐藏的致命杀机。 “可”玉宸语气里有一小点困惑,“既然混沌钟这么坑”你还任由东皇执掌这个害人的东西,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后半句未曾道出玉宸已是止住了嗓音,显然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质疑通天这一点的。 通天并不在意,“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继承了这样命运的我们别无选择,太一也是,从他抱钟而生起,天道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自愿,不想死,他只有一条路黑到底。” 自小深感爹不疼的团子不道德的有点雀跃,“这么说父神给太一混沌钟不是偏心” “怎么说呢,祸福相依,天道虽不容大道圣人的出现,但如果得证混元的话,将与大道同在,这利益足以与为此所冒的风险等同。”通天顿了顿,语气清淡,“所以父神铺就的,未尝不是一条青云之路,只是,还需要借把力才能扶摇直上。” 通天说的虽含糊,但玉宸还是从混沌钟归属的纠葛里看出端倪,“所以说,父神为太一选定的踏脚石是你” “因为太一得到混沌钟,所以本该属于我的风险便一并被太一担去了,我需要偿还这份因果也是理所当然的,父神这般安排为此不是一番爱子情怀。”通天安慰着团子,“不过是借点力,说踏脚石是夸张了,能帮就帮呗,我就这么一个玩得来的朋友,计较这些做什么。”说到这,他感觉有些好笑,但他并没有笑,连起先平稳的声线也低落了下去,“最后却是我拖累了他,我明明都布置好了,但老子去了一趟妖族天庭后,他就放弃了,或许更早之前他选择赴死,因为那可笑至极的舍不得。”言至此,字句间隐约透露出一丝仇恨的味道。 可能恨的又是谁 玉宸似叹息了一声,“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如果你不停顿我还觉得你很自信,玉宸。”通天神色淡淡,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自信到傲慢,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他忘了,他可以在自己与太一之间选后者,他哥哥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于是元始打上天庭逼帝俊,他大兄也找上了太一,而他则直接被师尊拘在紫霄宫整整一万年,期间后羿射日发生,巫妖死战已成定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毁灭而无能为力,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尝到那种无力与被联手背叛的滋味,待被押回碧游宫继续被禁足时,他尚以为握着最后一线转机,却不知道太一早生了赴死之心,甚至来碧游都只是为了告别,这些他不懂,什么都不懂。 压下唇角边浮现的讽刺,“大兄做事目的性一向很强,他那么懒又怎么突然想起去天庭溜达,而太一他没混元修为又是怎么瞒过我的,玉宸,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少顷,放弃自欺欺人的团子道“我会记得到那时候看好大兄的。” 嗯了声,通天不置可否。 “可也跟我透个底,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连大兄都出动了,别说只是帮太一小忙,看大兄做得这么绝,那分明就是被气狠了。” 气狠的确,在押送他回碧游时,大兄那么从容淡定的人都直接动手了,通天觉得这他无法反驳,但他还要挣扎一下,“约莫是我为了太一的感情问题坑了把他跟元始。” 忍着不问通天到底怎么坑的,玉宸可不好糊弄,“事肯定有,但大兄绝不会跟你计较这些,是跟借力有关吧你到底是怎么借力的” “唔,将太一的死劫嫁接到自己头上,可不算什么大事吧。” 沉默好半晌,玉宸感慨万分。 “你哥没打死你,对你算真爱了。” 这话叫通天恍惚了瞬,几乎是未经过思考,他低声自语“通天是圣人,万劫不灭的圣人,能有什么事” 仿佛,很久前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微敛眸,撇去那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通天淡淡道“这也是父神嘱托,且我与太一是至交,做这些是应该的。” “可大兄会觉着这些都是被算计好了的啊,有感情打底,又有父神嘱托,合着最后就算计着你给人家挡劫,大兄不气疯才怪。”玉宸叹气,老气横秋道,“如果条件允许,估计大兄很想问问父神谁才是他亲儿子” 老子我不知道,太上估计很想。 因为接下来被坑的弟弟已经不是他了。 通天心中默默说着,口上却驳了玉宸,“可没有太一,继承混沌钟的便是我,被天道万般算计到死的那个,也会是我,玉宸,不论是你还是我,不管这是父神的算计还是仁慈,这都是上清亏欠下的命债,我们无法逃避。” 上清一脉估计天生都是个欠债的命。污浊的气体因着他情绪的波动出现涟漪,通天在静默间低低一笑,太一一生为他所累,可最后选择了冷眼旁观的他,岂非不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那个。 自己欠下的债太多了,自诞生走到如今,旧债还不尽,新债添不止,一桩复一桩像是滚雪球般永无止境,全数沉甸甸压在心头,他是真的很累,累得快忍受不住了。 他就是你一生逃不开的障。 心底微嘲的声音响起,通天微微摇头,闭嘴。 呵,你忘不了他,就甩不脱我,为他忍受我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怒火几乎被撩拨起,通天神情一冷,却还能控制住自己没把火气牵涉到玉宸身上,“我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左右你现在跟他的牵扯不深,这些,我替你来。”不欲深谈,通天回归正题,“总而言之,混沌钟是个烫手山芋,他上太阳星的本意是为了拉住天道的注意力,好给这边打掩护。” 只是他最后玩脱了,没台阶下,不得不继续追杀少年太一。 天道怕最盼着罗睺杀了少年太一,前者接手烫手山芋,后者直接一死百了。 望着翻滚的浊气,隐隐已有至浊那股令他作呕的气息,罗睺所图之事委实不能叫人愉快,天道所谋也不道德,在合适范围内让天道不爽,通天还是很乐意的。 “如今我给了他从抢混沌钟一事上抽身而退的阶梯,他该谢我才是。” “可我不觉得欸。”团子一向很诚实,“尤其是在你毁掉他一手好棋之后。” 拂去已经凝实成雾快化水的浊气,通天淡淡然道“横竖他追杀的是我,又不要你去面对他,你愁什么。” 可以不用去面对罗睺 通天发良心,天上掉馅饼,团子被砸的有点晕乎,脱口而出,“这么好” “玉宸。” 望着地面突兀出现的一个大洞,差点一脚踩进去的通天表情和他的话一样,凉飕飕的。 “你跟我磨叽这些,不就是等着我这句话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修) 除了脚下这坑以外,四周皆是石壁,想前进似乎别无选择。 而这个坑,是丢石头下去都没个回响那种。 通天琢磨着跳下去的可行性,他不担心下头有机关,浊气的排他性太强,或者说这浊气本就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 功德金光于浑浊黑气间若隐若现,大有覆灭之势。微皱眉,通天凝视深渊,这里的浊气近乎液态,若根据归墟之底类比或以昆仑之巅反推,毫无疑问底下会是至浊之气凝结而成的水池,唔,摔是肯定是摔不死,有功德隔着也不至于来个清浊对碰大爆炸什么的悲剧,但高空跳水什么的,总不会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团子,我记得你挺喜欢跳水来着。” 在两难抉择中僵持,通天选择第三个卖团子的选择。 “想都不要想。” 团子拒绝了这个糟糕到死的提议,“团子是清气团子,下头是脏水潭子,团子不要。” 可是团子啊,我跳下去了,难道你的壳子就不到水潭子泡了 通天撸不顺玉宸的逻辑,但见对方不乐意却也不勉强,反倒是玉宸先开了口,天真烂漫的团子表示,“就没别的入口吗” “须弥山又不是我道场。”通天凉凉回道,他怎么可能知道有没有,准提心再宽也不会给他摸清自个老底的理。 玉宸困惑,“那你是怎么知道罗睺的窝在这” 这是一个好问题,但他能说是因为忆起往事,继而想到当年他跟太一在古迹浪,入门砍了一小怪,却没想到那是人家的仔,结果被一群蠪侄追的满洪荒跑,路过须弥时正好碰上这条誓死守护他主人洞府的肥遗吗 会在洪荒里敢豢养魔物的,都不用猜好伐。 默默回想了下他们在荒郊野岭做烤全蛇的场景,以及欢快吃夜宵时被追杀逮人的元始看到并火冒三丈的后续,通天毫不犹豫的咽下了这个真相,半假半真道“诛仙剑有句诗曰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由此不难猜出两者关联。” 至于说这话玉宸信不信,通天从不在意,他只是在玉宸问的时候一个答案而已。 边抽了分心思注意玉宸的动静,通天怀着颗侥幸的心情在坑的四周晃荡着,很长一段时间里,黑暗中只残余着摸索的窸窣声,等玉宸的嘀咕落到耳边时,习惯了静,这声音便显得有点响亮了,“佛教的大本营前身是魔祖的老窝,你们这可真会玩。” “须弥既然曾是魔窝,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患,圣人镇守于此也是应该的。”通天微微摇头,而且西方也就须弥能看,须弥山下的浊气到底是人为凝聚生成的,未尝不可清除彻底,比起天然出品压根无法治本的归墟,须弥山委实算不得大麻烦,接引准提在清除浊气后立教便可得莫大功德,怎么看他们的选择都是现有条件下最好的。 “我记得你把截教立在东海蓬莱上,那下头是归墟吧。”由这事想到了另一件事,玉宸有些疑惑于通天的选择,“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 即使知道玉宸看不到自己的神情,通天仍本能的把眼睑压低,那是他掩饰情绪最爱用发的办法,“通天为盘古子嗣,道祖嫡传,平衡清浊难道不应该” 道祖座下,圣人即道,当护持于天地。 盘古嫡裔,承父遗志,当为天地牺牲。 这都是应该的。 作为能净化浊气的三清之一,为着归墟里积年累月积攒而下的浊气,为着警惕魔道,他定居于东海蓬莱之上无可厚非,只是洪荒大众似乎都认为这是个赌气之举,为此,通天有些哭笑不得。 诚然他是跟元始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诚然归墟之于昆仑的确是天地间最遥远的距离,但他又怎么会真的思绪戛然止于此,通天微抿唇,那时巫妖劫尚未起,他跟元始的关系掉到了冰点,这没错,但只是无法同在屋檐下生活而已,说恨不得没这个兄弟根本不可能,至少遇到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 元始他那时还是关心的。通天在一片寂静中如此想到,因着伏羲那番话,洪荒里他跟太一的传闻就没断过有说他们是一对儿,有说他们暗结珠胎,更甚者已研究起了他与太一的后裔究竟会是清气团子还是三足金乌或是靠着相生定律造出洪荒又一撮新火焰都不靠谱的很,但大伙传的却很欢乐,甚至有个二楞傻子跑去问元始对未来侄子的看法,被元始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扇出了昆仑,元始也因此直令不许再传孩子一事,还专程去天庭堵了一次太一,据说,当时他那奉行高冷典雅的哥哥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甚是宝相端庄的踩着紫气款款驾临天庭,在气派非凡的登了场后,他哥哥当着所有妖族重臣的面对着太一冷声警告,句子抑扬顿挫,内容也甚是高深,若总结起来,大意为:不该是的你岂是你可奢求的,妄图以卑劣手段窃取之,东皇太一,天不取你命,我可自代天行事。说完,他哥一手抓过刚赶来救场的自己,然后高冷非常的踏云离去。为此,有些脑回路清奇的妖族认为一场阴谋,他们敬爱的东皇陛下背了锅,孩子是元始的。 唔,他哥哥不太懂,这种事越是堵着,他们议论的越欢快。 其实通天自己也不太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莫名其妙被元始拎回昆仑骂了三千年,晕乎乎的回到碧游宫,金灵还跑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小师弟,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大家都坚定的认为他是被压然后怀孕那个。 讲道理,洪荒里论战斗值,他才是道祖之下第一,怎么大伙都觉得他会是承受方。 摩挲着下巴,现在回想起这段公案,通天脸色开始有点奇怪,话说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流言始终坚持刷新他的下线,通天也习惯了,可想想还是很心酸,人家太一是没下过天道黑名单,他通天是没下过洪荒的八卦头条。 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许是洪荒娱乐少,以至大伙寂寞难耐到如斯地步吧,乃至于对他们分家的分析也众说纷纭,不过到了封神时,主流说法基本已定为他热衷收徒弟,弄得昆仑山乌烟瘴气,洁癖晚期的元始终于选择弃疗,于是把他扫地出门,还连累他大兄。 对此说法,通天表示六月飞雪也没他冤,要知道元始凑足十二金仙外带燃灯南极俩拖油瓶时,他门下也没满十指之数,万仙来朝那都是在截教立下后的事情立下截教分明是赤明劫之后,在那之前他跟老子的门下加起来都没跟元始持平。 所以,真相明明是他跟大兄出于人少好挪地的人道主义思想才放弃了昆仑,不然按照那个徒弟多的说法,怎么看走的都该是他元始。 其实还可以自我宽慰,好歹最后大家议论的是感情纠葛而不是说他选择立教于归墟之上实则图谋不轨,诚然作为封神的战败方,截教教众都被定义为邪魔外道了,他这个掌教自然也逃不掉野心勃勃居心叵测等一众标签。 三清里总要有谁跑到第一线监控归墟的,甚至在必要时依靠自身平衡清浊,而这些是为圣者该去做的,通天做了,自然也做好被世人攻讦的准备,他不在乎那些无知者的话语,但真正让他心寒的却是他哥亲口说他图谋不轨,以天道之名。 直到那时通天才知道,那个虽总是冷着脸但内底子里却极为温柔的兄长已经不在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弄丢了他的兄长 通天搜索记忆后发现,这一切从无预兆。 就好像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颠覆了,一切都不知所谓,只叫他茫然至极。 不能在想了。通天勉强压下心中腾升的戾气,心魔这种东西就是在心上刨一个坑,那疤痕会时不时提醒自己这些事的存在,想多了就成为执念,一旦被有心人引诱而出,便会像他现在这样,慢慢变得疯狂,最后彻底疯掉,亦或者入魔。 可世上哪里是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通天环视周遭因为自己情绪波动而兴奋起来的浊气,在这等贪嗔痴恨俱全的污浊之地,他受到的影响比预计中要大。 或许他应该这么想,浮黎在对待弟弟的态度上与元始相差甚远,元始更在乎天道,天道认为他通天是这般,元始自然不会否认。 昆仑入天极,蓬莱镇归墟。 这本就是尘世间最无奈的两极。 一如他与元始,那些看不见的冥冥注定。 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通天其实也不知道当年选择去蓬莱,到底是不是错了。 似乎感受到了通天的内心,玉宸打破了寂静的沉思,一语点破“可你动摇了。” 有一瞬间,通天的眼神是迷茫的,但很快迷茫变为了坚毅,最终一切都化作叹息式的释然,通天微摇头,低语道“父神授我以权柄,师尊教我以责任,既然选择出自于本心,心之所向,期间得失,的确不该有悔恨的。”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踱步走回坑前,凝神注视深渊,目之所及,皆是黑暗,通天喃喃自语“我选择把归墟的事放在第一位,与元始渐行渐远直到死生不见的结局便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是我贪心了。” “为什么不可以贪心呢” “因为我与元始只是兄弟。” 世上没有谁会无条件包容你的一切,当不再同路,分道扬镳乃至于相对而行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玉宸你愿意吗 寂静之中,通天笑了,唇角的弧度沾着七分了然,三分微嘲,他道“你与我到底不同。”低垂着眸子,眉宇沉凝着过来人的释然,“选择不一样,结局也不定相同,若你真想留住自己的哥哥,便得先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愿叫玉宸反驳了去,通天继续说道,“说起来,浮黎比元始的控制欲还要强,你竟是忍得会这么做的你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你可真的明白” “我” 把团子逼到了墙角,通天反倒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不用急着跟我说什么,感情的事,我终归不懂,所以我也无法判别,更教不了你什么,不过以我的经历来看,你到底想不想、愿不愿意不惜一切去留住你的哥哥,这才是重点。”跟天道互相伤害这么多回了,通天可以说很了解其中门道,他理性的一面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些糟糕的可能性压在玉宸身上,但往事历历在目,他忽而想挑明,于是就去做了,可能他本就是个疯子。 嘲讽的勾了唇角,“玉清元始天尊浮黎道君,天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我都知道,你若真要去争,便得跟天道抢,怕这世间里再没比这更难办的事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一派寂静中,通天笑得灿烂,且疯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修) “咦” 西方一丝灵力波动乍闪,辉辉煌煌于天地,又隐隐绰绰于云雾。 微皱眉,太上奇怪的看了眼西方,这丝波动甚为熟悉,只可惜隔得远,纵使想分辨一二,也难以精准。 这是 心蓦地钝疼了一下,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拧了下,太上一惊,这种心悸他也曾经历过,是开天那桩旧事,这是来源于至亲间同源而出的彼此濒死前冥冥所感。 是上清出事了 太上面色不由一凛,停顿于原地。 “大兄” 察觉到长兄异样,同行的浮黎亦是停了下来,侧脸望向自己长兄。 顶上古木葱郁,投落了大片阴翳,太上的面容溺在斑驳光影间难以辨别,但透过兄弟间独有的联系,浮黎还是捕捉到了些旁支末梢的情绪。 他的兄长似乎在震惊。 这般的情况于他这位不管天塌地陷都无动于衷的兄长而言是极少见的,浮黎也不由警惕起来,“可是前方不妥” “浮黎你可有心绪不宁之感” 碎玉清水般的嗓音于虫鸣鸟叫中响起,声线隐隐发颤,到了后半句,太上的话轻的仿若晨曦般不真切,“就像当年玉宸出事时那般。” 玉宸出事了 闻言浮黎乍惊,却在细细感受后勾起了另一种疑惑,他微摇首,“并无此感。” 那便是与玉宸无关了。 面上寒霜消减,太上看了眼身边的弟弟,心下稍安两个弟弟都没事。不过这时他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会是谁 与我相关却跟浮黎无关。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一个骤然闪过的念头充盈在太上心中,这让他的面色有些奇怪。 他父神不会真有什么私生子吧 救救他,请帮我救救他。 冥冥中,一道略显失真的嗓音飘落于耳畔,眉宇波澜顿起,太上看着面色无常甚至因为自己的凝视而投来询问视线的弟弟,心语道,你是谁 我是你。 我 可笑。太上冷嗤,面上神情却愈见凝重,目的 救救他,我请求你,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掩藏在袖下的手反复推演都查无所踪,对一个来历神秘且自称是自己的人,太上始终保持警惕,可不等他继续套话,那边已没了后文,恍惚之前所闻不过是幻觉。 可太上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个人的话语不仅是真的,甚至于情感也对自己影响甚深,心口残余的悲怆竟是如此浓厚。 所以刚刚那心悸是来自那人口中的他 太上若有所思,一时沉迷解密不语。 见长兄神情变来变去,浮黎不怎么放心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发生了什么” 将那些不靠谱的猜想全数收好,低垂眼眸,太上将其间蛰伏的忧思一并掩饰了去“无事,可能是为兄多心了。” 唯一的 他怎么会只有一个弟弟。 摁住心中的怪异,太上一边安抚有些暴躁的仲弟,另一边掩在袖袍下的右手仍反复掐算,得到的天数盖是混混乱乱的,这才是令太上真正不安的源头这种手法他曾见过,在不知何方大能蓄意压制无量劫进程后,便以此遮掩天机动向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为太上沉重的心事又蒙上一层阴翳,愈不可知的往往也意味着弥天谋算,而且还牵涉到他头上,这可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但身为长兄,太上绝不能在这时候自乱阵脚让本就不妙的情况变得更糟糕,唯一庆幸的是浮黎不是玉宸那种打破砂锅的问题儿童,倒不用担心被逼问。 只是浮黎素来心细,方才他的举止异常已然泄露了太多信息,还是想法移开浮黎的注意力比较好。 电闪火石间做好决定,太上捏着最稳重的神情回望一直定定看着自己的弟弟,叮嘱道“天机愈显涩晦,当小心为上。” “然。” 浮黎颔首,果然不追究下去,不过他向太上提议“既如此,我等不如快些前往不周为好。” 然而这个相当合理的意见却被太上否决“时候未到。” 他们出来已有些时日,却是在出来一段距离后才有天机显示东西尚未成熟,时机未到详细位置便无法掐算得出,除了隐隐指向不周山竟再无第二条线索,这结论令浮黎万分沮丧,他既愧疚于自己在卜算上的失误,也为自己的急切与不稳重而感到内疚,他意识到自己对天道道理的研究还是太过粗浅。 往后要更加努力参悟天道才是。 自省完的浮黎转而把注意力移到如何弥补这次失误上大劫当前,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有可能会致命,谁也说不准他的失误会导致怎么样的后果,即使兄长未有所抱怨,甚至还有心劝诫自己莫要执念于此,但他如何能坦然接受。 然令他不解的是他所提议的折返而归被阻拦了,长兄打着都出门了也不差这几天,慢些走去便是为由,选择慢悠悠在洪荒里头游荡。 这全不似之前出个门都迟疑,还要求速去速回的长兄。 这个反差,浮黎是疑惑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理长兄不可能不懂,却还是做出了如此怪异的决定,期间自有自己所不知的考量,因此他也不知从何处反驳起。 但如今状况连连,先是三族被神秘人轮番砸了遍,现下的长兄又有不安感知,浮黎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若先回转昆仑如何” “浮黎你有没有想过,天机不会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它出现,自有它的目的。”言至此,太上没解释的意思,他一向缺少解释的耐心,只是无声望了眼天空,再度望向欲言又止的仲弟时,神情已坚定到容不下拒绝“浮黎,时候未到,我们需要的是等。” 对长兄近乎警告的语调,浮黎唯有沉默,太上总不会害他,但他的确想回去了,离开昆仑的时间已经太久,便是冷静如浮黎,一想到自家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弟弟,内心也难免焦躁。 自出生起,他从未这么长时间的离开过弟弟,他既担心着意外,更害怕着期间有旁的事物将弟弟的目光吸引走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弟弟会离开自己,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是不知道父神创造的洪荒有多么精彩,正因为知道,才明白昆仑冰雪堆砌的苍白世界单调得有多么可怕,有时候,他真想让弟弟永远待在昆仑不出去,即使这个想法的确自私,但若见识了外面的风光,他真的留得住他的弟弟吗 从未如此患得患失,浮黎心底苦笑,那些隐晦不可说的心事并不能诉之于口,乃至于见不得光,他唯一能做的,是以兄长的名义,以安全为理由,在分离来临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哪怕明知道这拖延的想法本就是另一种无耻。 浮黎半阖眼。 “你浮躁了。” 安抚似的握住浮黎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太上的目光褪去冷淡,多了对待血亲才有的温和,“那么急着回去,原因真的是你口中的担心有些事情为兄不想说明白,但为兄知道你心里都明白,浮黎,不管是什么原因令为兄选择滞留于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你真正明白自己未来的路前,你绝对不能回去。” 不着痕迹的把手腕扯了出来,浮黎只做未听出其中深意,“难道大兄不担心” “担心,这自然,只是为兄清楚,我们谁都看不了他一辈子的,身为兄长,我们迟早要放手,浮黎。”太上低垂下眼睑,意有所指道,“玉宸总会长大,为什么不试着多信着他一点” 不。 浮黎冷着张脸想到。 我完全不能相信他。 刚出水潭那会,他只是一下没给看住,弟弟就把一条在山下横行的五爪金龙揍得他爹妈都不认得,天知道当自己看到小小一团的弟弟跟成吨山大的金龙处在同一画框时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大概什么都没想,因为名为理智的线早在弟弟不见的时候就断了,那是他头一回觉着大兄的关起来战略思想很正确,虽然此前他多有抱怨这一点。他刚想教训弟弟,结果金龙就呼朋唤友企图来找场子,没成想弟弟在他忙着跟祖龙聊人生时居然又跟那些找上门的五爪金龙们打了起来,这次,赶到事发现场的他看到的画面是他家弟弟在一堆金色尸体山头上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那是他第一次对着弟弟发火,彼时弟弟不狡辩也不撒娇,乖的很,等他教训完后才慢吞吞飘落他肩膀上。“哥哥,玉宸错了。”弟弟蹭蹭他的脖颈,用极软糯的嗓音对他说,“不要生气嘛。”其实是明白的,他这弟弟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或者就不认为自己错了,弟弟肯道歉,不过是因为他在生气弟弟在乎他的感受。面对这样的弟弟,再多的怒火也会销声匿迹,他由不得去心软,却又不得不板着脸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弟弟“知道错哪了”弟弟认真的想了会,遂小心翼翼的问道“下回揍人时记得蒙个脸” 弟弟,你有脸吗 冷着张脸,他把某只团子从肩膀上头撸下来狠狠搓了顿。 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 他的弟弟,他尚见不得有一点受伤半分委屈,又怎么会舍得自己动手呢 那些卑鄙的念头不过是想想而已。 他最宝贝的弟弟,他怎么下得了手去伤害。 清风习习,漫过心事几重,一片宁静中浮黎幽幽叹息。 照顾弟弟这种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的,父神从未要求过,只是这由由骨血相连、元神相成而来的羁绊,总是能叫他心甘情愿去做罢了。 尤其是他弟弟抱起来那么绵软,于是更需要小心的对待,纵使磕着碰着都不可以。弟弟这种生物柔弱的像是庭院里那棵心爱红梅上开的花,于他而言,花瓣是何等娇嫩又脆弱的事物,哪怕是被指尖触碰到,也可能因为不经意间加大的力道而致使零落。 可他又是多么想护住指尖上的花,惟愿年年岁岁,风霜不侵。 袖袍下的右手虚握了下,浮黎望着自己的长兄,长兄的目光永远拥有着水的澈然,所以事物在他眼中毫无掩藏的余地。 “原来你是在害怕啊,浮黎。” 他的兄长果然什么都知道。 浮黎想笑,却极难把唇角勾起,他是害怕,害怕会在眨眼间失去弟弟,更害怕着拥有这种恐怖占有欲的自己最后会带给弟弟伤害。 他的弟弟小小的一团,那么柔软,怎么可能不害怕。唇畔的苦涩几乎溢满,“大兄也觉不应该” 太上的眼神里带着旁观者的冷静,哪怕他所注视的对象,是他唯二的弟弟。 “比起应该与否,为兄更希望你告诉我,浮黎,你为什么要害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修) 为什么害怕 定定的回望着自己的长兄,浮黎忍不住勾起一星点的苦笑。 那可是他唯一的弟弟。 浮黎这般想着,心底不由生出了丝怅然,在漫长生命里存在所有的悲欢喜乐都与同一个人息息相关,这是件多么令人悲伤又多么值得去感激的事情。微阖目,他在静谧的缝隙间想了很多,未了,自唇齿间吐露的话语便只得如此一句。 “长兄是觉得,我的害怕是一种错误” “是非对错从不存在标准答案,端看个人理解。只是,浮黎你可明白,有这种想法的你” 太上注视着他的弟弟,像是能够看透那些顾虑与犹豫,好片刻,待得浮黎表情越发僵硬,他方才移开审视的目光,声线骤然变冷,“真是傲慢啊。” 对长兄评语,浮黎唯有苦笑。 的确,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弟弟,于是连触碰都需要刻意放缓力道,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这本就是强者对弱者俯视式般的温柔。 可不就是傲慢。 确实不该回昆仑,至少在他真正理清楚前,他们不能这样下去。 明悟往往只需要一刻,放下却不知要割舍多少血泪,所以世人总是把明白跟行动分为两件事看待。浮黎微抿唇,定定的看着他的兄长,“我原以为大兄您永远不会点明的。” 不会吗 唇沿边隐约浮现了一抹淡笑,太上望着他的弟弟,作为长兄,在三清相处间他却一直作为一个局外人般的存在,不是不关心下头两个弟弟,只是下头两个弟弟生来便较自己更为亲厚些,后天上,自己又生性淡薄,见浮黎揽过照顾幼弟的职责便也懒得去费力,因此待得他自闭关而出看到两个弟弟的黏糊劲,太上甚至觉着自己有点可有可无。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盘古只有两清,但这也没什么,既然自己不愿入世,自然就得去接受这个差异。 然,到底是有点不甘心的。 或许他也没像自己所想的那么没有一点私心。 “可能是因为” 太上笑了,哪怕只是一瞬,也如惊澜幽潭,潋滟间无限旖旎,“我有两个弟弟吧。” 太上有两个弟弟,浮黎是最稳重的,这点他不否认,只是凡是涉及了玉宸,浮黎总会变得患得患失,全然不见此前理智果决的模样,对此太上是不满的兄弟关系好这没什么,但好似一人,背后所代表着的东西,令太上感到了恐惧。 他有两个弟弟,就只有两个了,不会多,但却不能少了谁。 这是底线,他对两个弟弟唯一的要求。 在等待着浮黎回答的间隙里,太上就着温柔细风如是想到。 “那于长兄而言,玉宸是怎么样的存在” 良久,浮黎问道。 怎么样 幼弟是种很麻烦的生物,太上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也很贴心。 会陪着他炼丹,虽然常因为睡着后滚到炼丹炉里头引得三昧真火暴动,最后丹炉爆炸糊他一脸灰。 会帮着他种药,虽然他这头种下的与那头被只会帮倒忙的弟弟糟蹋掉的数目永远都不对等。 也会乖乖认错,虽然他知道弟弟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到底是错在哪或者诚恳认错打死不改。 但无论如何,是好是坏,那都是弟弟。 却也只是弟弟。 望着身侧的仲弟,太上目光微闪。 这一点,你可明白 浮黎。 “本尊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些代价本尊自然也全盘接受,只是” 唇边泛起了一点笑意,如昆仑山巅初融的雪,说不出的冷,元始的善尸凝视着对面的白衣圣人世人常赞誉太清圣人性情淡泊无尘,若昆仑山底深埋的白玉,端方温润,但真正了解昆仑玉的都知道,玉心是捂不暖的,他比昆仑冰雪都要冷。 真真是表里不一的典范。 压下视线转而将目光放在手边的茶盏,他道“昔年你多番劝本尊,如今看来,真无半点私心” “私心,谁没点私心,也是没想到。” 善尸嗤笑一声,精致眉眼间存着点嘲讽,自封神落幕,红尘喧嚣便再没沾染上昆仑这方净土,而他也无需再去天庭看昊天那张野心勃勃的脸,这日子真真是好极。 若现在不用面对眼前这尊不速之客的话,那就完美了。 “没想到最后陷下去的是自己” 老子不语,善尸不由在静然的间隙里重新审视这位无情道大成者。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一双桃花情目是点睛之笔,伏羲所著的相书上说,桃花眸者,目色迷离似雾,眼波流转间若灼灼桃夭,只消一眼便轻易陷入那片桃色风流之中,迷情而不知。这是多情人才有的眼型,偏生是安在了此世最淡漠的太清圣人身上,明明该是顾盼风流的,此刻却如一汪清水透心彻骨的冷了尘世旖旎。 拥有如此矛盾特质的你,究竟有情,还是无情 显然老子不欲回答这问题,淡漠的表情毫无变化,“你是在替你本尊打抱不平” 善尸不接这茬,转而问道:“圣人与本尊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但圣人此番,不会只是寻我喝茶的吧” “是有一事。”老子淡淡道,“蟠桃宴快到了。” 蟠桃宴 闻言,善尸差点没冷笑出来,蟠桃宴是出了名的无好宴,回回都得出点事,上回就是封神劫的导火索,谁知道这次又能出点什么破事,现在他寻不到本尊便找自己去出这头,本尊能给好脸色才怪。 别到时候自己落个里外不是人。 “想让圣人驾临只怕昊天受不得。” 老子慢悠悠道“自然是不用他去,可总得有个代表露面才是正理。” 感情本尊不去我去善尸亦冷笑,“本尊令我留守昆仑,岂有违背之理。” “你若不去,我只得闯闯清微天请一请我这位尊贵非常的弟弟了。”言至此,老子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摩挲着杯沿的手指顿了下,善尸微眯眼,默默的端起茶盏思考着要不要往那张淡漠得十分欠揍的脸上浇一把。 觉得太清是个好哥哥不坑弟的本尊你当年到底得多缺心眼啊 少顷,善尸放下手中茶盏,面无表情道“既劳烦你屈尊上昆仑一趟,我岂有拒绝的权力。” 得到答复的老子满意之余,忽而道了一句“他是下了决心不再出来了” “是与不是能改变什么倒是你现在的样子,不觉得很熟悉吗跟当年的本尊一模一样啊,修习无情道的太清圣人。”善尸唇畔的讽刺不减,“愿着圣人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弟弟,那合该只是弟弟。” “这是自然。” 老子淡淡的看了元始天尊一眼,眉眼间恍惚中竟有了一丝苦涩,他似乎对这一切有种看破后续剧目的透彻以及不想继续演的倦怠。 “浮黎三尸里却是善尸你最明白,但你也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切早就没意义了。” 留下如此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老子翩然离去,全然不顾对方不要钱往外丢的寒气。 真一如既往的任性呢,这个兄长。 “没意义” 面上神情无甚波动,善尸阖眸凝思片刻,转而传音招来座广成子。 “此次蟠桃宴席,你随为师出席,且去准备一二吧。” “老师这是” 广成子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家师尊是有多厌烦去九重天的,怎么今个破天荒主动了 要知道现在天庭上头一大半都是截教的弟子,凡是他们阐教的上去,回回都是修罗场好不好 您这是要搞事啊 抬头飞快的看了眼自己老师遍布寒霜的脸,广成子心思转的飞快。 老师这模样难道真是要去拆九重天不成 还有,老师说准备,这是暗示自己跟师弟师侄们通通气,到时候也去助阵把场子撑起来 这是要开撕的节奏啊 可这要撕谁,通天小师叔不是被道祖扣在紫霄宫思过吗 他要不要找截教那帮疯子还有多宝那群秃驴通通气,对一下剧本 一眼就看透了这大弟子内心的各种小剧场,低垂眼睑,善尸解释了一句,“你师伯特意前来邀请,为师少不得走一趟。” 是大师伯准备搞事情眉宇不由一皱,广成子问道:“大师伯这是有何打算” “除了你小师叔,谁劳得动你师伯。” 似是想到了什么,善尸唇边慢慢的绽开一抹意味不清的笑。 见着自家师尊忽而笑了,好歹也是大弟子,对自己师尊的揣摩总是比旁人多几分,广成子的胆子不由大了几分,问道“老师似乎有点高兴” 高兴么 善尸微一愣,旋即敛笑,又是一派冰雕雪砌的冷漠模样。 谈不上高兴不高兴,他只是突然发现原来圣人 远眺天地,雪茫茫一片光景,再望着九天清霄,善尸精致的眉心无端中生出了一点点叹息,近乎悲悯。 即使有个圣做前缀,你也是个凡人呵,太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修) 求搭伙失败该怎么办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心态放平点,既然自个不是道就别指望旁人爱自己爱得深沉。 哪怕他真觉着青衣道人十分面善,气泽也让他无形中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但凡是总有个例外。 平生第一次遭遇拒绝的太一略伤心了三盏茶后,愉快的决定用餐美食犒劳自己。 真是个好主意。 太一暗搓搓为自己点赞。 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自己不过是老老实实在一颗平淡无奇的树下头搭了一个平淡无奇的灰色铁锅,就那么平平凡凡的一餐,因为一颗拳头大小的灰色珠子毫无预兆的滚到了他脚边而变质了。 显然,作为转折点的道具这绝不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普通灰不拉几的珠子是不会碰到他鞋子后立马宝光大绽,引得天地灵气暴动。 这分明是一颗坑金乌的珠子。 金眸瞪赤瞳,与追寻宝光而来的胜遇对视了一会后,太一又一次确认这一点。 胜遇是一种本体全红、化形发红的赤鸟,属先天行列,众所周知,凡沾了先天二字的生灵都比较牛掰,例如他们天地唯二的金乌,若放开玩就是走哪都烧烧烧,没实力顶多赤旱万里,浪过头秒秒虚无天地,而产量胜于金乌的胜遇一族则是移动的暴雨机,走哪哪洪涝,为洪荒洪水泛滥工作了大力有效的支持。 不过若狭路相逢,这天地到底是旱还是涝 太一微抬首,本是湛蓝的苍穹因为胜遇的到来而变得雾蒙蒙的,阴冷水汽弥漫天地之间,以他看来,这种完全不收敛气泽导致天地异变行为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遇到挑衅怎么办 加菜呗。 要太一自己说,这些水鸟不能敛息就别出来晃,弄得到处都是水不说,旁人炖汤还得自备清水,他们倒好,直接替别人省功夫了。 唔,他正好也想喝肉汤了。 粲然金眸攒出一点笑意,太阳真火自其身上漫出,灼热气浪以太一为中心向四周一层一层荡开,若海浪涛涛,似涟漪迭起,金色光焰烈烈焚烧,天地被这极致的高温蒸得扭曲,疑将汽化虚无了去。 太一尚未有所动作,那些弥漫着的濡湿水汽已瞬间消弭,太阳真火为十大神火之首,也是属性最接近混沌的火焰,而混沌意味着毁灭,故此,司掌预演之道的混沌魔神曾说太阳真火演至极,灭生灭死灭万世。 灭不灭世,太一不知道,不过火化几只司水的胜遇还是没问题的,信手掂过一缕飞弹而出的小火苗,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金焰在白皙指尖上温顺得很,毫无暴戾之感。 “难道你们长辈没教过你们么”微微一笑,“感受到我的气息,居然没立刻逃” 在高温中双腿发抖的胜遇们瞪着赤眸,其中一只修为最高的色厉内荏冲太一吼道“谁怕你”似乎觉着这话不够气势,他继续瞪眼,“交出宝物,饶你一命。” “真勇气可嘉。” 眸若弦月,盈盈一泓水光潋滟,太一笑得灿烂,“既然如此,奖励你们,煎炸烤煮蒸,自选一个吧” “什么” 一双双天真无邪的赤瞳里流露出茫然,胜遇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向族中长辈口中那羽族里的败类。 呀,这胜遇真可爱。 要是那青衣道人也这么可爱就好了。 轻舔下唇,太一微侧头,缠绕指尖的金焰暴涨成刃,他抬手,菜刀直指胜遇。 “自是说我的午餐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四十章(修) 羽族吃同族,即使种属不一致也是一种相当禽兽的行径,不过金乌本就是禽兽,所以他的行为完全没问题。 认为自个是只合格禽兽的太一俯视地上正被割喉放血的胜遇们,心底盘算着几只炖汤几只烧烤,恰逢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大光头自云上奔下来,目视四周食材,悲呼一嗓门,然后右手食指颤巍巍的指着自己,一脸凄风苦雨。 “阁下怎可肆意屠戮我西方生灵。” 咦,什么情况 面对这剧情的神转折,太一觉着频道大概已经从美食栏目转到了剧情片,而剧情内容大体为迷途不知返的一代恶厨对祖国未来的花朵进行恶劣摧残,不知何处得来消息的有为青年决定寻上门来主持公道,除恶扬善,委实可歌可颂,堪称一代经典佳话。 显然,跟前这个大光头就是那英雄,而以上剧情中那十恶不赦的反派恶厨不巧就是自己。 太一侧着头,以他绝佳的眼力及丰富的做饭经验来看,此大光头原身应为先天十大灵根中的菩提树,而且还因不明情况变异出了与木属性相克的庚金属性,极品啊。眉宇攒出一点困惑,他喃喃道“可木头怎么吃呀” 太一一贯觉得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首先要做的就是敬业,就像他目前正客串厨子,那就得恪守这一行的品质,例如保持万物皆食材的优秀厨子理念。 几番思考,他诚挚的对着等答复的大光头提议道“烤鸟时熏些菩提木香,味道应不错。” 对恶厨盘算怎么开发自己香料属性的恶劣行为,大光头额角一抽,暗暗告诉自己不气。 “阁下以奇珍诱因我西方生灵至此杀害,可是对我西方的挑衅”目露精光,唇含慈悲,“若阁下有悔过之心,只需交出此物以证心明志,我可既往不咎。” 其实我不介意你咎的。 掂着手中菜刀,死不悔改的恶厨瞥了眼大光头,本是个貌美如花的,偏生剃个光头,再配上眼底藏不住的贪婪,极为辣眼。 这很影响食欲的诶。 身为一个合格的厨子就必须兼具一个美食家的基本的鉴赏技能,太一内心如此点评道,遂嫌弃的移开视线,目光恰落到紧紧黏在自个鞋边的珠子上。 秉承大义,占据道德制高点,最后不还是为此而来。 他如是想着,弯腰把珠子捡起,看都没看就丢进了混沌钟。 见太一一言不合收东西,大光头急了,“此物与我西方有缘,还请阁下交与在下。” 俊美的修眉轻挑,太一问道“你能代表西方” 这话并不好接,若应了,指不定就在天道那里挂了名,往后少不得背上整个西方的因果,一兴共荣,一毁同灭,这代价委实惨烈。 可若不应,又凭什么继续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别人 对太一投来的询问目光,绕是以大光头的厚脸皮也忍不住面上一阵火辣,寻常被他有缘论套路的生灵,要么是直接双手奉上的傻白甜,要么是直接动起手不给的明白人,还真没谁如此之闲的来问自己有没有资格代表西方。 更可恶的是那只闲得发慌的金乌居然还扬扬手中菜刀,大有几分你若骗我就剁了你当柴火。 这是威胁吧 修为不如人的大光头一咬牙,打肿脸充胖子道“这自然。” 言出,天道有感,冥冥中无数因果线相继牵上大光头,在一旁把因果业力线看得分明的太一若有所思,心道天道这蛮迫不及待的态度,莫非大光头是天道的新宠 那真巧了。 他想。 不提太一都脑补了什么剧,这边吃了大亏的大光头显然也没想到天道竟如此迫不及待的绑定了自己跟西方,大抵他之前还怀着点侥幸认为没向天道发誓天道就不会理会。 被坑与西方绑定销售的大光头彻底青了脸,但他还没有这胆气与迫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翻脸,不得不压制住怒火,咬牙切齿道“还请阁下把我西方之物交还在下。” “我只是问你能否代表西方,并没有说给你啊。” 金眸满是疑惑,罪魁祸首一脸纯良,“你是不是理解错什么了” 大光头有没有理解错太一不清楚,但不妨碍他清楚的看见大光头抄起家伙,以飞快的速度以及凶狠的力道朝他砸过来。 在即将触碰他面门的那一瞬,金光流转,钟声一响,紧接着大光头同样以飞快的速度以及凶狠的力道弹飞了出去。 一连撞到十几棵巨木才停下来。 金眸一眨,太一甚是温良的摇摇头,作为一个仇家遍地的厨子,不仅要玩得一手好菜刀,防御工程也得做好,这才方便在捕捉食材时不被反噬。 会阴沟翻船的,绝对不是一个好厨子,因此立志要做一个好厨子的太一将混沌钟的防御技伤害反还设定为被动技能,以此确保自己充足的时间决定下一步怎么处理鉴于伤害返还的条件是修为必须略高于、低于或等于自己,因此,若对方直接打破防御,那他可以考虑要不要跑路或者直接省点力不跑了等着挨揍。而若攻击被返还,那就可以开始考虑把对方的伤残程度控制在多少比较合适,一般是在轻伤、重伤、残废中三选一,需要时也可以稍稍考虑弄死来做菜的。 这主要看心情。 金眸定定瞅着打废墟里爬起来的大光头,曾经蹭亮的光头此时布满尘土,之后勉强能说是衣裳的玩意现在看着像是一条条布块挂在身上,委实狼狈。 难得良心发现的太一犹豫了。 这要不要打 打的话,是打伤打残还是打死呢 感觉都不错欸。 踌躇的立于原地,某金乌的选择性困难症犯了,而下一刻,大光头很配合的把不打这一选项给剔除了他继续抄家伙抄太一砸过来。 不还击自卫等着挨揍不成 于是不是很想被打的太一抬起手中菜刀,跟大光头打了起来。 显然,在打架一道上太一是把好手,不然也不会在惹得诸族恨得牙痒痒后仍可以随便浪,因此更擅长动口而不是动手的大光头绝不是太一老司机的对手,在一开始的猛攻后,他渐渐没了后继之力,出招速度也慢了下来,最后竟招架不住那把金灿灿的菜刀,在漏出空门的刹那被硬生生剁下左臂。 左臂落地顿时化作一截菩提,太一借着变招的间隙把战利品捞了过来,并在大光头双目红得快流出血的瞪视下,很作死的拿太阳真火烧了下。 菩提不愧是先天灵根,质量棒棒哒,竟没有化作灰烬,反倒散发出一股淡淡清香,甚是宜人。 好材料。 恶厨的眼睛瞬间亮了,并以灼热目光盯着大光头另一边手臂。 却不等他再下毒手,由于一些技术操作上的问题可能是忘了混沌钟有扭转诸天时空之能,他一不小心放了个大,竟直接把时空裂痕打了出来,然后又一不小心踩错,毫无悬念的跌进时空乱流中,最后直接被时空乱流甩落东海海边时,太一其实是懵的。 面朝碧海青空,耳闻波涛叠叠,太一默默看着挂在腰间的铜铃。 呵,这年头哪有那么多不小心。 远眺湛蓝穹顶,太一幽幽叹息,“为了小情人这么对我,天道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天是如此之蓝,万里无云。 面对毫无反应的苍穹,太一痛心疾首,“这就算了,好歹你也把我的汤跟肉一起送来啊,我都做了一半了” 腰间的铃铛顺着海风晃了晃,似是表达着赞同。 然并卵,天仍是如此之蓝,万里无云。 被天道下阴手丢掉一顿美味怎么办 太一有琢磨过要不要现在跑回去继续套麻袋,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想法估计大光头现在已经跑了,天道在通风报信上一向所向睥睨众生。 没有汤,没有肉,只收获一枝菩提的太一恹恹的蹲坐在乱石堆,无聊中他丢了几朵金焰在菩提枝上,想看看长时间火烤菩提会有什么效果。 烤了一会没什么变化,又感无趣的太一将之连火一并收入混沌钟内,打算隔段时间再看,与此同时,他顺手把那罪魁祸首的珠子拿了出来。 珠子又恢复了之前灰突突的模样,若非坚信着自己眼睛绝对没问题,他都要怀疑之前的宝光万丈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是个麻烦呢。” 太一小声嘀咕了一句,拇指与食指夹着珠子举起放在太阳星下,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把珠子拿到眼前,道“你说你这么丑,之前还坑了我,把你丢海里不过分吧。 说这话时,太一的表情蛮认真的,他是真想这么干。 生来携有混沌钟已是绝顶的福泽,按理说,他的运气合该到了尽头,但不知怎的,从小到大他随便逛逛也能找到些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明显来历不简单的东西,为此太阴星上的常曦时常以一种惋惜又嫉妒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好似在遗憾他有绝顶运气却不得好死,好东西最后还得便宜别人般。 诚然,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不出其二,要么自己身上有足以亮瞎天道的庞大功德,如盘古嫡裔,自然一生好运不断,气运绵长不绝,要么就是天道的阳谋,福泽过满必会盛极而衰,若抵御不了诱惑什么都占为己有,最后定会折损自身气运,气运在短暂的旺盛后,必将跌停,往后霉运连连,甚者危及性命。 自己到底属于哪种情况,太一心中也有点数,因此他虽熊,也浪的飞起,但在机缘宝物上却甚少上心,便偶有所得也随手赠人,只是,可能因为从小常曦总以为他好的名义讨要各种宝物,他对这种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来掩饰自身贪婪的行为感到厌烦,尤其是明明求他给予却非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宛若施舍的态度来挑三拣四,太一对此相当无语,因此这促使了他的叛逆心理生成旁人越想要,他便越不给。不过,不给归不给,本质上他却从未想过占为己有,因此,太一真毫无留恋的把那珠子往浪涛雪白处丢了去。 “扑通。” 小水花溅起,旋即淹没在滔滔之中。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满意于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太一正琢磨着接下来去哪里时,只听噗噗几声,一个物么滚到自己鞋边。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金眸缓慢的眨了下。 这算是被赖上了 深沉的思考了会儿,太一悲伤的发现似乎真是这样,但他是这么容易妥协的 “旁人不晓得灵宝之所谓灵宝,无非是有灵尔,凡能通灵之物,已非死物范畴。”弯腰捡起珠子,他道,“所以别给我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也知道我不需要你。” 珠子仍旧灰扑扑,跟那个热衷装傻充愣的天道一个德行。 “我有小二。”指指腰侧铜铃,太一继续表达自己的嫌弃,“不要小三。” 珠子这回有反应了,它紧紧黏住太一的手指,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劲。 还真弄不下来。 太一瞪了会珠子,最后不知为何妥协了,“我可以暂时收留你,听着,我不会跟你绑定的,你现在走也可以。” 话语刚落,灰不拉几的珠子晃了几道宝光,它终于松开了太一的手指,只是却仍粘着太一,太一有点无奈,转手将之丢进混沌钟内开辟的小空间。腰间系着的铜铃晃了几下,似在抗议太一的决定,他笑着敲了下那铜铃,铜铃瞬间安静了下来。 处理好自己灵宝的问题,太一抬头望了望随着他收东西的动作而变得有些暗沉的天,一手摸着混沌钟,他自语道“之前老半天没个反应,现在反应倒不小,它在着急呢。小二你说那珠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铜铃晃晃,铃声清脆悦耳,接着身后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看你是嫌自己身上的因果太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修) 因果啊。 心底默念这一词汇,想到自诞生起就压迫在自己头上的大山,太一怀着忧伤的心情垂下眸子看向自个腰间的铜铃。 “因果再多,真正算得上重的,统共也就一桩。”他没有回身的打算,就这么大咧咧的将后背交给了来人,“其余的旁枝末节,多或少都无伤大雅。” “你最近做了什么” 太一歪歪头,“修炼厨艺” “你的因果有加重趋向。” “刚捡了个不知名的玩意,又揍了顿天道新选的小情人,唔,这都不算事吧” “不算。” 面对来人迟疑的停顿,太一甚是心大的挥挥手,“重就重吧,左右不差这点。” 抬起眸子,凝望着远处天际未消散的几缕云丝,“话说回来,你来找我该不会是被天道点名来帮它的小情人找场子吧”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想起某某是天道准备明媒正娶的大老婆,太一心情半是忧伤半是幸灾乐祸。 “它暂时还管不了这么宽。” 似未曾听到太一的调侃,来人语气极为冷淡,音色却如碎玉落珠般悦耳,绕是无情也动人,“不过你该明白,暂时只会是暂时。” 暂时 太一神情一肃,掐算一番后,叹了口气,“混沌魔神又陨落了一位。” “准确来说,是只剩三位。” 那人补充了一句。 “三位你、罗睺、还有躲在不知名处的某某天道离圆满真不远了,很糟糕呢。” 望着叠叠海浪前赴后继的在乱石堆上砸个粉身碎骨,太一半是慨叹,半是困惑,“你特地躲着天道来寻我,是为这个” 这位惯来讲究实际,为传个消息亲自跑来,真不像他的作风,太一觉着还有下文,果不其然,那人回答道“它欲对罗睺下手,这回是认真的。” 被扑面而来的水气糊了一脸,太一没有用太阳真火阻隔的意思,微眯起眼,他道“道魔劫藏在龙凤劫内,谓之劫中劫,也是相伴合为一劫之意。二者既同起同灭,现在两族打不起来,按理道魔劫也无法出世,它不会是想先”话语一顿,他已否定了该猜测,“否定自己定下的规则等同于否定自身,作为规则的维持者,它这是自取毁灭。” 在盘古大神制定的规则下,即使是天道也无法为所欲为。太一低低一叹,“麒麟一族入局,三足鼎立的局面已成,又有变数牵扯住三族视线,短时间内再度开战怕是不易。” “无妨。” 那人语调淡淡,“龙凤劫本意为削弱三族以反哺天地,只要三族死得数量足够,他们是敌对还是合作都无所谓。” 也就是说,天道打算把三族凑作一堆来对付罗睺,借罗睺之手消磨三族有生力量以凑足劫数所需 心下为天道的机智鼓掌,太一问道“罗睺做了什么让你不再为他周旋了” 若非这人刻意拖延,以天道对圆满的渴望,怎么会至今仍剩三位魔神存世。 罗睺他到底作了多大的死才惹毛这位啊。 脑补了一箩筐恩怨情仇虐恋情深剧的太一甚是好奇。 但可惜的是,那人的世界似乎从未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他的嗓音凉冰冰的,冻结了一切情绪。 “罗睺压制量劫的目的是为积攒更多劫煞以图无量量劫,而洪荒长存,却是我的底线。” 所以,为了盘古的心血,你也容不得他了吗 “罗睺若死,你将立地成圣,它也会逼你去合道,你该知道这句容不得会使你付出什么代价。”太一缓慢陈述道,“合道后,你有几成把握不被它抹去神智” “或者我该问,成为它的傀儡,鸿钧你甘心” 是不甘心的吧,不然也不会纵容着变数压制三族,以图拖延时间另寻他法。 若非知道这位一直在狙击罗睺并未培养什么棋子,太一都要怀疑那传说中挑了三族的青衣道人就是眼前这位的安排。 毕竟这种借刀杀人还叫那把刀心甘情愿的事,很像他的风格。 一手撑地向后仰去,正见那人发丝未束,被海风吹乱的银白发丝给寂冷眉目添了丝迷蒙,恍惚是星河倾斜,落了那人一世寒霜。 鸿钧此神不论相貌还是心性,他都可以称赞上一句真不愧是与盘古大神处于同一阶层的存在。 一样视众生为棋子。 深深感慨了下鸿钧的手段,完全没有与虎谋皮这自觉的太一主动询问道“你找我,是需要我帮你什么” “天道圆满为大势所趋,我之合道,亦无可避免。”袖袍下的手指变换着捏了一道法诀,天机瞬时混沌,纵使是天道也无法探查至此,“然目前天道唯有四九,尚有变数一可夺,我要你留住它。” 留住变数太一眉宇微沉,“怎么做” “天道圆满,天下众生再无法突破其桎梏证道混元,故而,唯有在其完整前出一位大道混元才可破局。” 若是天道圆满,在其秩序运转下,所谓一线生机不过是无望中的一点自我安慰,压根是不存在的。这点鸿钧知道,太一也心知肚明,因此这场博弈的重点便在于能不能在鸿钧合道前,也就是天道圆满前出一位大道混元混元若出,合天道的遁其一之理,作为规则维护者的天道面对这合理的存在也奈何不得,大道混元不受天道辖制,反可引大道入世制衡天道独霸,而这就是一线生机。 鸿钧所图,太一心领神会,但也相当苦恼,“大道混元,你太看得起我了。” “名者,命也,大道既予你此名,这便是可能。” 去你的可能。 咽下粗口,太一目色幽幽,“你真不知天道压着全洪荒的修为境界在大罗便是为了等着你第一个成圣”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天道爱你爱得有多深沉啊 内心又一次唾弃天道这种公权私用的行为,太一细细打量着鸿钧,要说眼前这位跟自己的境遇还真是半斤八两,盘古大神令自己携混沌钟而生,生来就是天道除之后快的对象,而这位,天道为了自身圆满也绝不会放过他,只是盘古大神临死前把造化玉蝶交予他,天道奈何不得大道至宝才让鸿钧抢来了一线喘息,但却也只是延缓死期,天道无法直接杀死鸿他,转而选择逼他与自己合二为一,借此慢慢同化最后抹除鸿钧神识鸿钧神识再强也无法抗衡由三千魔神意志综合而来的天道,这是必然。 自己的身后是万丈深渊,鸿钧何尝不是退无可退。 他们都一样。 可有人不这么认为。 “我合道不过沦为傀儡,而天道圆满,你必死无疑。” 也就是鸿钧才能把这种明晃晃是威胁的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太一心下呵呵。 天道为了提防他先一步证道,故意借此把他的修为死死压制在大罗,要自己先鸿钧一步成圣,首先就得突破天道的桎梏。 凭他现在的修为,还是洗洗睡觉实在点。 “无需混元,讲道前先一步夺得准圣道果即可。” 显然这个问题鸿钧也考虑过,准圣,又被称为伪圣人,已是明了自身之道,这时天道若再想借由讲道之机故意误其道怕是不行了。 而只要自身之道明确,道心无误,以太一的资质,还是有可能争在自己合道前摘取混元道果的。 只要大道入世,他就有机会图谋脱离或反掌天道。 毕竟,盘古把那样东西给了他。 古潭无波的眸子凝向太一,鸿钧缓缓道“你别无选择。” 说的我以前有选择了一样。 太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你也知,要得准圣业位,需清因果,方可通明己身。” 后半个条件不难,但前半条看似简单的要求却成了天道压制自己无法更进一步的主要手段。对此,太一也很无奈,“可混沌钟的因果哪里算得清。” “是真算不清,还是你不愿”鸿钧微顿,在那瞬间他好似思考了许多,待得再度开口时,那些未尽的话已全数变为沾满血腥气息的一句。 “若我是你,便杀死上清。” 一了百了,是洪荒目前最普遍的清算因果方式。太一哂笑,“可我没看错的话,你的因果线有一段就是跟三清相连的,而且缘分还深厚得足以延续至无量量劫,唔,这也是盘古大神予你的保障吧,毕竟,拥有盘古大神遗言的太清玉清是唯一可以镇压洪荒气运的存在,连天道也不敢妄动。” “又如何” “不如何。” 空闲的手抬起虚虚一握,似真被他握到了什么,太一慢悠悠道“你这神真是奇怪,舍不得大神留下的心血被毁,却一点都不关心大神子嗣的死活。” “你想说什么。” 金眸浮现一点浅薄笑意。 “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这般矛盾的你到底是真的在乎盘古,还是 从未上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修) 太一的话就差没直接问鸿钧你跟盘古是什么关系 不过鸿钧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他与盘古相识于混沌,虽立场敌对却志向相投,盘古的期望自然也是他的,这种微妙而不可以言语形容的关系自盘古消亡也延续了下来,自己与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总是撕扯不开的,但这又如何呢 他只想守护自己与盘古共同的心血。 “若成事,无谓舍得。” “那你为何不去昆仑呢” 鸿钧不语。 “别说天道没催过你去收养故人之子,它可是最讨厌意外了。盘古三清里,其中一清应该就是”红唇轻抿,太一到底没把下文诉之于口,转而道,“诚然,你不做,天道自是也得不到,但以你的手段,化为己用怕是不难吧,所以为什么呢” 似笑非笑的对上鸿钧那双不沾半点情绪的眸子,“要我说,感情还是要从小培养起来才会深厚,大了,心眼就多了,盘古子嗣哪个是好与的,没了感情做基础,你以后用起来可不方便啊。” 这些话都未能使得鸿钧的神情有分毫易变。 太一低低一笑,“还是说你怕了,怕自己也投入感情,怕哪天,自己会后悔” 墨眸微阖,鸿钧缓缓开口,“太一。” 飘逸白袍张扬于风中,太一神情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怎的,被我说中心思了”唇边笑意加深,“你这神看似清净无欲,实则贪嗔痴怨样样不差,我啊真是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真的毫无感触么,鸿钧。 凝着鸿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他浪迹洪荒多年所见评论,跟前这位要不是面部神经坏死的真面瘫,就是在装这一道上建树甚深的假面瘫。然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刷新了自己对面无表情的定义以前他认为盘古的太清与玉清那般的就是面瘫,但显然这认知并精准,盘古二清虽不热衷于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在脸上,但细咎起来太清的冷淡以及玉清的冰寒,其本质都仍是情绪的一种,哪像这位,并无喜怒,也无哀乐,是真没半点情绪上脸,空白廖漠。 “然后” 鸿钧淡声问道,对上那双毫无怒意笑影的面容,太一的兴致瞬间减半,无心再去计较这个答案,只道“那件事,我尽量。” “不该尽量,而是必须。” 鸿钧以威压的眼神看入金眸,“你既看得比谁都明白,就该知道因果纠缠不得寸进这点有多严重,另”被海浪打碎的金光飞溅入双眸那片墨色深渊时,只有一层浅浅璀璨浮于表面,始终都落不到眼底,这人的心思总比常人更深沉些,“如此因果,足以令天道致死你。” 也是,把这么大一个把柄送给天道,确实不太好,但为此杀了上清 坐直身体,右手虚虚环握着左腕,太一眉目间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少顷,他摇首道“只怕你得失望了。” 太一的拒绝于鸿钧而言,既在预料之内,却也出乎猜想之外。 “你认识他” “太清玉清远远见过,上清无缘得见。” “原因。” “上清玉宸啊,名字这么好听,想来长得也不差,你也知道的,”摸了摸下巴,明明是轻浮至极的话,偏太一就能说得诚挚而无辜,“美人嘛,总有些特别待遇的。” 继续扯。 看了眼那笑眯眯好像混不在意的白衣少年,鸿钧低下眸子,也不深究深层次的原因,只提醒道“大道将隐。” 时间不多了啊。 右手食指痉挛般弹跳了下,太一不语,视线略微上移,落在鸿钧右腕与天相连的那条因果金线上,不意外的看到变得越发粗壮的线,悄然掩去眼底那丝晦涩。 你有没有发现你急了,鸿钧。 可既然这般的不愿意成为傀儡,为何还要妥协去合道 奇怪的看向鸿钧,他忽而问了一句,那声音清淡如烟,轻易便叫浪涛击石声覆盖而去。 但鸿钧却听到了。 太一问他 众生缘何修道 他答“为权,为力,为长生。”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活着。” 碧海掀起滔天巨浪,层层叠叠,不休不止,而鸿钧立于此间眺望着极远处的天地之尽,没人知道他在看这些什么,也没人知道眺望中他都看到了什么,只是在那海浪轰鸣的间隙中,偶闻他如此说道。 “世上有万千事,却只有活着,余下这万千事才有意义。” 真是个狡猾的答案呢。 太一并不满意于此,“为了求道,即使生不如死的活着也有意义” 若他被天道要挟,会选择同归于尽而非苟延残喘。 鸿钧不答反问,“你又为何求道为何而活” “求道,是为了验证心中之道的存在,活着,是为了享受求道沿途的风光。” 金色瞳眸流转着耀耀华光,太一想,这怎么可以妥协呢。 “所以天道不会选你。” 就着惊涛拍岸,太一依稀听到这人说这话时冷淡的语调。 四方来风早已散乱了万千银白,鸿钧凝视着天地的目光悠长深远,太一忽然想到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价值观不同,那就多说无益。 收回投注于鸿钧身上的目光,他撑地起身,其实就算没鸿钧这神来一笔的提醒,自己也不可真的置之不理清算完混沌魔神跟龙凤两族后,天道下一个目标必是他这拿着混沌钟的变数。 太一 可真就是个好名字。 他自嘲的想,就怕会牵连到兄长。 “你的意思我懂,只上清,我动不得。” 动不得是个相当微妙的用词,它所表达的不是主观意愿上的心软,而是客观因素里的不可以。 鸿钧望了自己许久,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却不知道怎的,他硬生生从那眼神里读到一点庆幸与叹息。 你在庆幸什么,又在遗憾什么 未等太一想个明白,只听鸿钧轻语,“混沌魔神除我与罗睺外,最后一个便藏匿于东海。”一丝冷意闪过墨瞳,鸿钧望着太一,神情极为认真,“你,杀了他。” 这不就加快天道圆满的进度了 太一有点怀疑是不是天道的压迫让鸿钧神经错乱了,忍住伸手去摸这人额头的念头,他颇委婉道“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天道打定了逼良为娼让你合道的主意,你就算突然想放弃,可好歹也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啊。 还是说,你认为晚死不如早死,决定直接躺平给天道上 面对太一变得怪异的眼神,鸿钧淡淡一眼扫过,瞬间太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冻成冰块。 金眸一眨,太一甚是无辜的回望鸿钧,两人对视了会儿,太一先开口道“理由” “那位实力属末流,能活至今日只是因为会躲,以及在开天时得了”像是说到了什么禁忌,鸿钧有些忌讳的皱起了眉,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太一一眼,“左右天道不愿你得手。” 不愿我得手 也就是说这件事对我有利。 想想刚谈论的因果话题,太一若有所思的看向鸿钧,这位素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会是什么联系 金眸瞟过天地间的因果线条,还真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虚线连着东海与西方,而西方也有一条因果牵连至自身。 这是间接性的因果。太一略感头疼,间接性的因果就是说,你欠一个人因果,而这人又欠了第三个人因果,于是这等式其实也可以忽略到作为媒介的这人,直接写作你欠第三个人因果。 就是说若你替这人还了第三个因果也是可以的。 诚然操作是可以这样操作,但这其中还牵涉一个因果大小的问题,简单而言就是你欠某某十万金珠子,某某欠某某某一颗金珠子,总不能你替某某还了某某某一颗金珠子,于是你与某某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吧。 所以这就牵涉到作为媒介的某某他是否认可这样清算。 了结因果也是如此,一般而言方法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被拒绝了的以杀消债,第二种则是选择偿还,而偿还的方式虽有很多种,但执行起来大体就两种要么是债主求到头上,这是双向交易,事成后钱货两清再不相欠;要么就是债主没要求,但可以通过因果的间接性先去做,可这就属于单方面进行交易,事后还需债主认可才能真的一笔勾销,若债主不认,这就属于自作主张范畴,约等于白做工。 显然,鸿钧的提议存在着白做工的风险。 不过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午餐都没了,膈应膈应天道也是应该的。 身具互相伤害属性的太一爽快问道“具体地点” 能活到现在就证明这位混沌魔神在躲藏上的确厉害,而如此能躲的混沌魔神现在藏在如此之广的东海里,太一觉着若是瞎找,估计他找到死都不可能找到。 他的幸运值从不体现在找人方面。 幸好鸿钧还不算太坑金乌,薄唇微启,说了两字“归墟。” 但答案却引得太一皱眉,“天下至浊皆入于归墟,归墟乃寂灭之所,便是天道也无法涉足,这消息你从哪得来的” 真没问题 太一略表怀疑。 鸿钧解释道“祖龙与我做了笔交易,以此庇护龙族不灭。” 祖龙 这回太一真惊讶了。 须知身处量劫压根就没理智这玩意,只会狂热的杀杀杀,祖龙在这时候做出已知必败的托孤举动,实不该是身为量劫主角会做的事。 鸿钧瞥了一眼太一,转而说起一件好似无关的事,“祖龙喜欢盘凤。” 随着鸿钧的话,金眸已被瞪圆。 这倒叫鸿钧奇了,“你不知道” 不不不,祖龙盘凤那点破事全洪荒谁不知道,我只是惊讶像你这种看着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永远画风高大上的竟也关注这些恩怨情仇的小事。 真人不可貌相啊。 太一这般想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罗睺对鸿钧的各种举动,转念又想起祖龙每每在战场上对盘凤的各种挑衅,对这种谜之相似,他觉着还是不要戳破的好。 他问,“然后呢” “天道使盘凤孕孔雀金鹏二子,祖龙因爱生嫉。”鸿钧真不愧是走高大上画风的主,连你爱我我不爱你这种狭隘的情感纠葛自他口中吐露时也瞬间变得十分有格调,“而他对天道的怨恨使之看破了劫煞。” 闻言,太一心中浮过一种荒谬之感。 因为感情,祖龙陷入量劫,也因为感情,他从量劫迷心中醒过神来。 只可惜 都太晚了。 “已经回不了头了。”太一低低叹息。 鸿钧接过评论道“还懂补救,至少没蠢到底。” 也不问鸿钧交易的具体,太一自问跟鸿钧还没熟到可以互通有无的程度,不论是他,还是鸿钧,即使现下是同盟,但都保留着几手底牌鸿钧防着他,而他未尝真相信过这位混沌魔神。 怎么可能信任鸿钧,不提鸿钧心思之深沉,他们当盟友也不过是被天道各种压迫给逼的,若这家伙真的合道了,第一个捅的绝对是自己。 想想盟友跟定时炸弹一样,也是心塞。 太一嘴角一抽,但为了不叫鸿钧看出点什么他撇开了脸,恰好见着碧海苍穹连一线,炫目至极。 等他从那迤逦风光中回过神时,海天苍茫,只剩他一人独立其中。 望着之前那人站着的地方,太一怅然的想到,下回再见,也不知这道人会是他认识的鸿钧,还是 天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天道为什么明知东海有对他有利的东西还把他往这边丢 太一觉着这个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东海有 “离家多时,太一你这是终于想起为兄了” 正打算跳水煮海的某三足金乌在沉默中收回了跨出去的一条腿。 没错,他哥百分之百会在这里。 谁让他哥的心仪对象以汤谷为道场,东海基本上就是他哥的第二个驻扎地。 心下问候起无良天道,面上却端着一派无辜,太一看向东方身着杏黄衣袍的道人涉水踏浪而来,威严深厚的面容上端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愣是叫太一一阵心底发虚。 他早该知道天道坑起金乌时从没良心这玩意。 内心一脸血的太一讪笑,“这不是专门来看大哥呗。” 诚然这专门是天道被坑的,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的结果就是他来到东海,而他哥也在东海,所以这事其实可以省略掉前因后果,最后约等于他是来见他哥的。 对此等式深表赞同的太一努力以眼神向胞兄表达思念之情,以图令兄长感动之余顺带将自个离家的破事揭过。 显然他哥并不好糊弄。 “少装。” 帝俊毫不给面子,兜头批下一句,“都是同源而出,你我怎就差距如此之大。” 祖龙那家伙还能弄出各种风味的崽子们呢,你我差点思想觉悟算什么事。暗地里撇嘴的太一不经回味起那些被他一把火烤了的海鲜们,可再一看自家大哥,单就那副餐风饮露沐阳浴月的高洁姿态,呃,绝对不是同好。意识到若跟自家大哥讨论祖龙的崽崽好不好吃这点的话,少不得会被训斥一通,不太想挨骂的太一只得饮恨地把那些美食点评通通咽了回去,辩驳道“我出来前有留书在门口。” 所以离家出走这罪名不归他。太一仍努力地向兄长表明自己是乖宝宝这点。 “倒也是。” 剑眉轻挑,好似被提醒到,帝俊笑道“这般不妨先与为兄解释解释,怎的为兄几日不着家太阳宫就换了个风格”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 但为什么本来精致华美得世无其二的太阳宫变成了断壁残垣呢 摸摸下巴,面对如此深奥的问题,太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许是我最近欣赏凌乱美” “呵。” 帝俊冷漠的扯起嘴角,“为兄最近还欣赏着棒棍底下出孝子呢,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好。 识趣的太一没继续瞎扯,只是他不是很想把罗睺打上门企图杀人越货这一事告诉他哥不是因为打输了的面子问题,打架这种事有输有赢很正常,而且当时他真没输,在太阳领域内身为星君的自己修为堪比混元,罗睺压根奈何不得他当然不是因为战斗波及太阳宫,其实原因很简单,但总不能告诉他哥太阳宫之所以变成废墟完全是因为自己借着太阳星的加持压着罗睺打觉得很没意思,然后灵光一闪,想挑战人生新高度的自己引爆了太阳宫底下的汇灵阵法。 诚然这操作坑得罗睺一身火毒内伤,但自己闹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这还真不好解释。 该怎么说他为了寻求刺激而放弃了可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太阳星,还因为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而在罗睺开仇杀后还跑到洪荒大地上来浪呢 熊孩子太一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哥,而见弟弟这般模样,差不多猜到内幕的帝俊也不恼,继续笑,笑得春暖花开,笑得阳光灿烂,笑得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毛骨悚然。 哥,求别笑。 抿唇,太一顶着压力继续沉默。 要顶住,不能怂。 对弟弟的冥顽不灵,帝俊唇边弧度越发上翘,俊朗眉目也愈显柔和,太一能清楚看到他哥背景板上开出的一朵又一朵黑百合。 就当帝俊唇边笑意将达鼎盛时,一道虹光忽落于帝俊身侧。 华光消散后,清显而出是一个红衣美人,明妍的面容上有着时下洪荒女修难达的雍容大气,跟一身霸气天成的帝俊合站一处,宛若双天造地设的璧人。 “帝俊你怎么突然出咦,太一你怎么在这” 琉璃似的美目顾盼,先看看帝俊,又望望太一,未了,她伸出一指,戳戳帝俊手臂,“难得你弟弟来看你,别吓他了。” “吓”帝俊睇了眼太一,转而换了个柔软至极的微笑对着红衣美人道,“他就是欠收拾。” 美人笑意盈盈,却毫不留情面的戳破帝俊这纸老虎,“得了吧,换我说,动起真格来,你一算命的可打不过你弟弟。” 在心仪对象面前,帝俊怎会认了这名,“有河图洛书哪就是算命的了。” 眸一横,眼波流转生辉,绵绵情意不加掩饰,美人道“管你是哪样,难道就不是我喜欢的那样了” 帝俊从善如流的答道“自然是。” “你也别端着了,看着怪累的。”美人提点了一句特在乎颜面的帝俊,后点点一旁正望天看海装透明的太一,“有事,你们两兄弟就好好说,太一又不是什么不通事理的小孩子,你唬他作甚。” 不是小孩子会随便把自己放于危险境地,我教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喂狗了不成一想到太一私离太阳星,帝俊就气得手痒痒,不经驳道“他就是小孩子。” 委屈撇嘴,还算知道这时绝不能反驳兄长来火上浇油的太一决定曲线救国,对着救星美人笑道“羲和嫂子好。” “贫。” 为着那嫂子二字,粉面不由含春,羲和微嗔,“我可不是你嫂子。” 身为三足金乌家族的智商及情商担当,帝俊毫不犹豫的上去握住羲和的手,不容拒绝道“迟早是,不缺这一两刻。” “少来,我可没同意。” 羲和却为此跟着帝俊杠上了。 对这俩无时无刻不进行着的打情骂俏活动,感觉自己特别多余的太一只能表示你们高兴就好。 若是连旧账也一笔揭过,那就更好了。 心中这般想着,太一觉着与其跟他哥讨饶不如干点别的将功赎罪,就例如这般。 “嫂子,我大哥今个住您哪” “还不是因着你拆了太阳宫,我看你哥无处可去也怪可怜的。” 不,嫂子您不知道,即使我不拆太阳宫,我哥一大半时间也耗在您这。 借口,都是借口。 这个虚伪的大人世界。 默默唾弃自家哥哥见色忘弟的行径,太一理直气壮看向帝俊,以眼神示意自个这拆家行为为他创造了登门入室的福利。 所以,求放过 帝俊没好气的横了这熊弟弟一眼,眼神回暖,有几分放过的意思。 见此,太一觉得自个再努力下,应是可以争取把宽大处理改成功过相抵的。金眸掠过羲和,羲和的气息比上次相见雄厚了几分,只是境界有些不稳,显然刚突破不久,他恭贺道“恭喜嫂子。” 自知太一所言为何的羲和抿唇一笑,“还多亏了帝俊相助我巩固境界。”说到这,与帝俊相视而笑,万千情意尽在无言中。 与帝俊眉来眼去一会后,羲和终于想起还在一边站在的小叔子,遂侧过脸问道“你怎来了东海” 绝口不提自己早年绕着东海走的行为,太一眼都不眨一下的编道“远远瞧着这风景好,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那你们兄弟倒是同心。” 对此,太一拒绝发表言论。 他觉着他哥逗留东海时压根没指望能在这撞上他。 所以说,算到底他是自个撞上来的咯。 太一有点冷漠的想到,大概是这表情太直白了,看的一旁的帝俊都懒得再搭理这作天作地的弟弟,转而跟着羲和耳语几句,旋即与太一道“为兄与羲和决定近来在汤谷闭关修炼,若无事便随我等一道吧。” 看你们秀恩爱 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太一眼神死,“弟弟还是在周遭转转吧。” “也行。” 看了眼自家生无可恋的弟弟,有美人时可以选择不要弟弟的帝俊哥哥爽快的同意了,而羲和稍有点良心,眉眼弯弯的宽慰道“如今太阳宫怕是住不得,太一若无处可去不妨到广寒宫吧,正好与常曦那丫头做个伴。” 比起这选择,我其实真不介意露宿街头的。 太一尴尬的笑笑,支吾半晌也没给个准信,甚是熟悉自家弟弟的帝俊自是看得出他的不自在,先以兄弟谈心的名头支走了羲和,后打量自个那低着头研究可劲研究地上乱石堆是不是金子砌的弟弟,半晌,方询问道“便这么讨厌常曦” “两相看厌吧。” 太一微抬首,眉眼间凝着浅淡的日华,一眼望去便疏离的紧。 “但为兄看着常曦倒亲近你得紧,你对常曦也有求必应。”帝俊很有长辈风范的笑道,“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她姐姐又会是你嫂子,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 默默对上帝俊的眼眸,太一现下只想问一句 你,是我亲哥吗 不是太一跟帝俊对着干,委实是过往常曦那些作为与其说是求爱,将之称作讨好或许更精准些,只是若真定义为讨好,偶尔她眼中闪过的不屑与怜悯,这种高高在上俯视蝼蚁的态度实不像是弱者对强者的讨好。想到旁日里常曦的作为,太一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就不明白了,月之精华所化的常曦与她姐姐日之精华所生的日御女神羲和怎么性格气度上就差距这么大,若非月御神位的确是落在常曦身上,还真没办法把二者跟姐妹这个词联系起来。 太一从未把常曦看入眼,若非常曦是羲和的妹妹,羲和又是未来嫂子,他真不想搭理这莫名其妙的女神。故而只笑笑道“嫂子的妹妹求到跟前了,弟弟本也无所谓那点东西,她想要,拿去就是。”右手轻抚上腰间的铜铃,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钟壁,太一不由想起常曦每每看向小二时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他只觉得甚是无趣伴生之物,非其主身死,否则决无法转赠他人。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死了,这东西的下一任主人只会是上清,也只能是他。 这是来源于盘古的意志,与诸多恩怨情仇无关。 即使没了这点做前提,混沌钟由他支配去处,他也还是会把其交于上清,这亦无关于自身喜恶,他只是觉得,比起相信一个柔软无能的道侣,还不如相信跟自己没什么交情的上清可以为自己报仇。 若常曦还指望着说通自己姐姐与他哥把他俩撮合在一处,并想等他真遇不测她似乎坚定的相信着这点而身死道消后,再以道侣之名接盘他的遗产,那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毕竟,即使对你毫无感情,可看着你一个劲盼着我死,盼着做寡妇好继承我的身后遗产,我还是很不爽的啊。 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并非他恶意揣度,他哥那种处事周全的性格,若非得常曦首肯,那些撮合的话他哥是不会提起的,不过他哥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有没有道侣了收回目光,太一还是觉得,虽不知兄长考量,但若必须要有道侣,比起欺弱怕硬还有点莫名优越感的常曦,他宁可绑着那与自己有莫大因果的上清结契,至少哪天天道逼死了他,他道侣不管乐不乐意都会跟天道继续杠下去,而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而选择向仇家臣服。 想了半天,太一也没想出常曦有什么好到值得自己非跟她结为道侣的地方,于是他选择打消他哥这可怕念头,“可东西给归给,却也是看在大嫂的份上,若非如此,谁都不乐得见她,唔,非要说原因,可能弟弟与她合不来吧。” 合不来帝俊挑眉,并不相信,“常曦为月神,你乃阳神,阴阳相合是天理,现在你跟为兄说不合适” 属性身体上合适不代表性格上合得来。 太一压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吐槽,转而道“也没见大哥你与望舒看对眼,所以这道侣得看个眼缘的,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太阴太阴二星共孕生了五位神袛,分别是 天命妖皇帝俊、阳神东皇太一、日御女神羲和,月御女神常曦以及太阴星君望舒。 没错,太阴有两位纯阴月神。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星自然不该有二主,即使贵为星辰之首的太阳星,属性纯阳的日神也只有东皇太一。 而同出太阳星的帝俊羲和,前者乃命定妖皇,他之命只与妖族相连,太阳星的因果业力、功德气运皆与他无关;后者虽贵为日御,亦有御日之能,但因女体为阴的缘故而阳气不足,故而在太阳星三神中,唯有太一是得太阳星承认的帝君,即太阳之主。 按常理太阴星也不会例外,偏偏不知何缘故,太阴星有了两位纯阴月神。 如此异况导致太阴职权两分,身为太阴星君的望舒管十二月之演变,身为月御女神的常曦负责顺天理御月出没,如两王并立,谁也不服谁,故而目前的太阴实则无主。 先天条件符合纯阴及月神两点的望舒常曦皆有可能成为太阴之主,但她们二者中谁若想跨出那一步,首先就要令对方选择臣服,否则免谈。 做星主自然是拥有极大好处的,以太一为例,太阳星占据的一成天地气运归其所有不提,连普照天地所得的功德大头也归他所有,余下的一点功德才为羲和这位日御女神所得。若要将星御星君与星主之间的关系分说明白,倒也简单,不过就是总裁与董事长前者有权却仍是替人打工,若有必要换个顶替也无大碍,后者却不同,自身与星辰绑定,太阳不毁,则太一不死,反之,人亡星毁。 不论是气运功德这等修炼的无上利器,亦或与星辰同生共死这道免死金牌周天星辰共同构建起洪荒天幕,为天地本源之一,若非逼不得已,便是天道,它再厌弃某个星主也得捏着鼻子保对方。 单是最后一点便足以令二神为这星主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更何况,随着龙凤运势由盛转衰,妖族气运悄然上升的当下,与妖族气运相连的帝俊自是知道那些气运功德对修道者而言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若非坐在太阳星主位置上的是他弟弟,帝俊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对此心动,毕竟真的很诱神。 所以太阴会内斗也不足为奇。 常曦生于望舒之前,但无论是心性还是悟性望舒都远胜于常曦,如此天赋几可与他们兄弟比肩,这在女神中也属罕见,只是常曦有羲和这位宠她的孪生姐姐帮衬着,早年二者倒势均力敌,但随着自己与羲和的关系定下来,常曦或可借势压过望舒一头,但帝俊并不看好,一则,常曦不仅修为差,手腕气魄也通通小家子气得很,仅是借势绝不足以令望舒臣服,再则,他只是常曦姐姐的伴侣,为小姨子强行出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况且身为妖皇的自己在星神中本就微妙,若插手星神内部的权位纠纷,必会引起其余星神集体的反弹,帝俊并不认为常曦值得自己这么做。 常曦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知道自己真正要拉拢的是身为太阳帝君的东皇太一,至于方式,毫无疑问没什么会比结契更合适了的,不提帝君在星神的崇高地位,也不说配得上帝君的唯有太阴之主这被星神普遍认可的门当户对理论,单是在众多理由里,又有什么能比请道侣助自己争位来得更光明正大且名正言顺 想撮合弟弟与常曦的帝俊并不认为在这桩交易里常曦有何吃亏之处,至于常曦内心是否觉得他们兄弟是在趁火打劫,又或者认为自己这是在委曲求全,那也不在帝俊的考虑范围内,在他看来,弱者既然选择依附强者,那就得做好被轻视被随意摆布的准备。 帝俊其神,除羲和身上有点感性外,寻常时候都是利益至上的政系野心家,他自然不会考虑常曦的小心思,同样的,他对弟弟口中的眼缘也相当不屑,妖皇陛下很现实的跟他弟弟说“阴阳调和,有助修炼。” “阴阳的确相补,但大哥遇着嫂子时可想过这大哥偏阳,嫂子也是日神,同为阳属性结合难道不有违天理既然您都不在意了,怎么到弟弟却只有常曦可选。”太一眉目虽清平温淡,可骨子里却有着另一种执拗,“哥哥的好意弟弟懂,只是弟弟始终觉得,若为了修炼而去将就,即使修得大成也怪无趣的。” “你怎可与为兄同论。” 帝俊轻语,睁着那比他弟弟纯金眼瞳略逊一等的琥珀眸子这是阳气未达极致的象征。自己人知自家事,诚然他们本体都是太阳精华所化的三足金乌,却仍有不可为外人说道的差距,到底他只是妖皇,太阳星并不眷顾于他。 但这没什么不好的,若非如此,他与羲和怕是难有善果,两个极致阳属性在一起,轻则因遭天谴,重则将互毁彼此。 可见偏极难长,天道更重平衡。 也因此,纯阳与纯阴结合,这是唯一不招天道忌讳的搭配。 仅是一息,心思不知转过几个弯的帝俊又开口,“诚然为兄与你嫂子偏阳,但并非极致,结合虽要付出一定代价,却在我们可承受范围内,这也是为兄与你嫂子在一起的底气。但你身为纯阳日神,若对方不是纯阴月神,可想过后果即使天道不跟你计较,但之后双修呢,世间唯有极致才能接纳极致,若对方属性纯度稍逊色于你,太阳真火必会焚毁对方道基,而导致一切的你真可以的道心无碍”话语渐低,声线飘茫若青烟,帝俊话语一转,“为兄不想听你说什么性情中人的混账话,我辈中人以修道为目标,实力也恰是我等立足于世的根本,若因情爱误了彼此,即使无怨无悔,但未免太自私了。” 为情毁了彼此,为爱沦为弱者,若是连自身都保障不了,又怎承担得起另一人的未来,可不是自私么 “可世上又不是只有我跟太阴那两个是极致。” 此话来自仍为不死心的太一。 “为兄倒是忘了,的确不止。” 琥珀眸子渐深,帝俊忽而笑了,眉间却隐有愠色,“但据为兄所知,除了日月双神外,也就昆仑那三位是,可昆仑那三位是什么盘古嫡裔,至清至纯,太一你告诉为兄,清为阳,至清既至阳,你是嫌天道的看重还不够吗”话语未了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直面帝俊落在自己身上的恐怖眼神,惯爱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太一默了,不过他心底是怎么个不以为然,约莫只有看着他作妖的天道跟他自己知道了。 这头以为太一听进去的帝俊神情稍缓,继续劝慰道“世间只得太阴星上头的两位是纯阴女神,比起望舒,常曦空有野心,手段却很是稚嫩,是个很好掌控的。” 哥,你这么编排你的小姨子真的好吗 太一深沉的看着他哥。 显然兄长的一番苦心,太一压根没感觉到。 或是说他从不在乎谁成为太阴之主。 众所周知,太阴太阳二星皆为盘古双目所化,地位应是平等的,但知道点内幕的都晓得,太阴其实无法独自发光,其辉全仰赖于太阳星照拂所得,换而言之,太阴星于太阳星是附属,而身为太阳之主的太一对太阴之主有着天然压倒般的优势。 其实,即使抛掉先天上的压制,单从后天的实力修为上看,太一虽出身于诸天星辰之首的太阳星,也是得大道承认的太阳帝君,但真令诸天星神选择臣服的,却从不是因为那句天命所归。 “不合适到时候换个就是,不过是个太阴尊位罢了,大哥何须如此计较。” 太一轻笑,清贵眉眼间携着浅浅一笔轻慢,这般倨傲的神情落到他身上却显得理所当然般。 不过,他也的确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听得弟弟如此一语的帝俊难得没说出什么训斥的话。 星主看似好处多多,但从那见不得太一好的天道对此从未没吱声来看,其内玄机也是不少说来也简单,有多大的权利就得承当多大的责任,就如被太一坑着与西方绑定的准提,西方的兴衰与他自身的气运修为乃至于性命直接挂钩,西方兴,他所得的功德气运足以令旁人眼红,同理,西方没落,他的修为倒退是一回事,更甚者会危及性命,可谓是风险极大之事。只是不同于准提,洪荒离不开太阳之辉,太阳星倒不需要操心发展问题,甚至驾日出没这事都不需他出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坐享其成,太一跟所有星主一样,都需要用自身修为来反哺星辰,以维护星辰本源,不过普通星神大抵需要付出一身修为才能勉强满足,天赋高绝若太一却只需半身。 没错,为了维护太阳星,太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只有一半。 得了修炼利器的天地气运与功德,却要以自身泰半修为反哺,个中得失当真一言难尽,所以帝俊对太一私出太阳星恼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洪荒里最是鱼龙混杂,太一纵使实力位处目前的第一梯队,可真正发挥起来还是很吃亏的。若在星辰里就不一样了,在星辰的领域内星主可以调动星辰之力增幅自身,从而发挥出超越自身原有境界,高达准圣的力量,更甚者,霸道若太阳星,对太一的增幅最大可达混元力量达到却没有相对应的境界,打点折,约莫比得上功德圣人。 可就是这么个前提,他的弟弟太一在初登大罗业位时,就慢悠悠的折根扶桑枝出了太阳星,然后一一登门把那些不服自己的老牌星主拎出来挨个揍了一遍,最后成功被推选为星大王呃,反正差不多一个意思就是文雅一点的天之尊神。 没错,洪荒里所谓的东皇之称,至始至终指的不是妖族的另一位统治者,而是诸天星神所奉之主,阳神太一。 帝俊凝着自己弟弟,心底充斥着名为骄傲的情绪,他是天定的妖族至尊,他的弟弟却从未被自己光芒所掩饰,甚至成为他宏图里不可或缺的助力。 不同于太一出了太阳星仍可以随便浪,离开星辰加持的星主比初生幼儿还要娇弱上几分,随便一个战斗的波及都可能没命,所以星主普遍一个比一个宅,宅到一定境界后甚至不愿去主事,自己不想干自然就得找别人来干,于是就出现了诸如星御星君之类的代为行使星光运转之责的代理。 而这个代理权,恰是帝俊看上的。 诚然目前仍是龙凤两族称霸的时代,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早知道两族结局的帝俊他现在就开始积攒班底,而收拢手下自是需要恩威并施,如何示威这点暂且不提,在施恩上,周天星辰必然是他的第一选择。 星辰之力于修道者皆是大补,尤其是妖族,不论是诞生意识或是化身修炼都仰赖于日月星辰的精华,因此若得周天星辰的使用权,对妖族发展是件天大的好事,而身为妖族的皇者,妖族壮大他的运势也将上涨,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民心所向,即使有个天命所归,但最后要妖族拥戴自己总归是要做出实事的。 而且若星君的任命权在自己手中,也十分有利于自己收拢妖族那些桀骜不驯的大能,毕竟若成为星君,有了对星辰的控制权,星辰之力自然也任由支配,这对妖修而言是无法拒绝的一件事,再者,虽星君所获功德远不如星主,但蚊子肉再少也是肉,在当下洪荒功德获取之难非是笑话,如此简简单单得了一份功德,可不就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更重要的是他生而携有河图洛书,其内记有一阵,曰周天星斗大阵。此阵威力让帝俊十分心动,而此阵所需的阵基恰是周天星辰。 介于以上三大原因,对代理权帝俊是势在必得的,可那些星主虽不在乎谁做,但多是傲慢之辈,好说话点的倒罢,性情古怪或桀骜不驯的却喜欢逆着来,更有直接宅到不见影的,因此帝俊在初期上门商讨时碰了不少壁也没多大成效。 这样的尴尬直到太一把不服气的星神全部削得俯首称臣后才有改变。 当时帝俊并不知道弟弟随便出趟门就干了这么件混账事,直到太一溜达回来,顶着额角的淤青笑呵呵地问他,“大哥可想好这星君之位怎么分了” 这话说得相当风轻云淡,仿佛实现起来压根不费丝毫力气。 的确不需他再费力气,太一回转太阳宫后,那些死宅的星主们破天荒的出了自己地盘来到太阳星,并陆续递上拜帖,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凑齐了周天星辰中分量最重的三百六十位星主,据其中一位领头的声称他们是作为所有星神的代表前来朝觐东皇陛下。 朝觐,这意思差不多等于是臣服。 太一接到第一张拜帖时正蹲在庭院里用太阳真火烤着一条白龙,虽从小宫娥手中接过了拜帖,他却看都没看就丢去了一边,只吩咐小宫娥多拿些八角桂皮来。 这让一旁的帝俊看得眼角抽筋,“太一我们有厨子。” 咱不缺做饭的,你怎么老痴迷于这种事 金眸微晃着点水光润色,潋滟迷离,“跟有没有无关,我只是觉着,若不会,会很遗憾的吧。”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有一个成为好厨子的梦想是吗 听着弟弟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为了不让他干出把星神喊来探究什么香料去腥更合适这种混账事,帝俊把太一拎去议政殿,并婆口苦心地反复叮嘱弟弟别搞事。太一听后老实点头,顺手把那根曾经碾遍周天星神后还被拿来串白龙肉的扶桑枝插在了入殿前的一处宫墙上,以供星神们瞻仰回忆一番。 帝俊几次三番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 接下来,太一很听话的接见了那些星主,那些星主也相当识趣,纷纷将星君之位当贡品献给了太一,而这些最终都到了他手中。 其实一开始帝俊是不怎放心的,早年与那些星主打过交道,他自是晓得那些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他弟弟那讲道理全靠拳头的性格他心中自有斤两,帝俊免不得去担心对方来阴的,因而本该避嫌的他暗自站到议政殿外以防意外。令他惊讶的是,他这个最厌烦打机峰的弟弟似乎能很好的处理这些,并未如他猜想的那般一言不合的又把星神给摁趴下。 虽未能听到殿内交谈的内容,但总体气氛很不错至少没出现房屋损坏事件,在奉茶的小妖推门出入时,帝俊还能瞅见那些星神全须全尾的坐在位置上,神情也从入殿前尚有三分不服算计在心,到毫不作为的心悦诚服,双方君臣相合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的弟弟似乎超乎他预料的厉害。 有这想法的自然不止帝俊自己。 “太一陛下可厉害了,帝俊陛下您是不知道,那贪狼星主刚刚还想挑衅呢,结果陛下一个眼神过去,贪狼星主连端茶的手都抖了起来,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彼时小妖双手紧紧攥着托盘于胸前,眼中写满了崇拜,见此帝俊觉得好笑,贪狼他是知道的,在星神里最反对并看不起他们两兄弟的就是这个,也是这次前来表示臣服的星神里模样最狼狈的看来之前被太一揍得不轻。 帝俊凝着那根嵌在墙上的扶桑枝,那些各怀心思的星主也是见了这才白了脸老实下来,托这的福,入殿后立马就交出了星权俯首称臣。 就像太一宽慰他时说的,比起阴谋诡计,洪荒到底实力至上。 太一为妖族争取到的好处,妖族多有有崇拜者也不足为奇,若换做是寻常帝王,面对自己兄弟在子民中有如此高的人气,免不得要猜疑一番,但帝俊想到的却是早年自己屡屡撞壁的遭遇,因他不善武,在星神的领域内时常弄得灰头土脸,这些都被他彼时尚且年幼的弟弟看在眼里,太一早年勤于练就一手好的打架本事,也多是为了他这兄长。 这般一想,弟弟红鸾星至今没个响动,他这哥哥多少也要担点关系的。 思及此,帝俊不免对太一的日后产生了些担忧,太一对打架投放了太多心力以至于长到如今居然连跟异性接触都没几回,这交际圈里也基本都是些能打架的男神。诚然现下他的想法有点杞人忧天,洪荒里头打架特别厉害的女神也不是没有,但照着这发展下去,他弟弟天长地久地只跟男神相处,这不会真的审美扭曲成了个断袖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这回帝俊家的贴心小天使是真误会他哥了。 帝俊的确想要个好控制的太阴之主,但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弟弟。 常曦再是不好,只要她是月神,这就是她的价值所在,而太阴星主之位,在帝俊眼中不过是一个令常曦同意的筹码而已。 帝俊微皱眉,“你喜不喜欢她无所谓,知道她能够与你双修就行。也别跟为兄说什么单着不错,修道之途艰险漫长,有的相伴终归比孤身独行强,为兄还等着抱小侄女呢。” 兄长遵循生物本能要伴侣想繁衍后代并不是一件怪事,但品味清奇得有些超出俗套的太一对此却兴趣淡淡,比起身体上的欲求,他更崇尚精神上的享受。 自然,也是因为他每次看着常曦那高冷冰山的样子就心痒痒的想 一脚踹过去。 没错,太一不喜欢高冷这种人设。 尤其是那种恨不得白衣飘飘、脚踩稀奇异兽、背负各色晃得头晕的彩光、头上还顶着个玄光、不拖上三万里紫气都不肯出场的所谓高人。 每当看到这种晃得他脑仁疼的主在自个跟前晃悠时,太一会直接一脚赏过去。 既然不想好好走路那就直接滚吧。 当然,以上这种属于想支起大排场表达自己如何高贵却没与之匹配的能耐的屌丝,但即使装逼浑然天成似玉清这等人物,初遇时太一也不是没想过往那张禁欲高傲的脸上踹过去的。 可惜熊孩子最后被他亲哥拦腰给拉住了。 太一那种出生要说坑,那的确是够坑的,但抛开内幕不说,他也的确是个至宝气运功德样样不缺的真土豪。土豪未必都爱浮夸风,但不搞不代表人家不是,毕竟作为连洪荒最凶残的盘古三清都想踹的熊孩子,太一骨子里未尝不是个傲慢的,所以像常曦这种没实力不算,还特没自知的喜欢以高昂的鼻孔来表达出尔等皆垃圾,独我最高贵思想的女神,太一是真的觉着跟她相处相当考验自己忍耐力。 “弟弟没说单着很好,但常曦弟弟的三观是真跟她这种生而高贵的女神不合。” 在太一看来,生而高贵这种词也就说来当个笑话听听,在洪荒里头没那绝对的实力撑着,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想把你摁趴下就能把你摁下去,管你出生高不高贵。 哪怕是正经八百的盘古嫡系,他们令龙凤两族退让的原因也不是冲着祖龙盘凤高呼一声我爹是盘古。 可见生而高贵也就那样,真正能压人的还是自身实力。 永远不知道常曦对自己身份的迷之自信从何而来,当然太一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一点永远别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说话,因为她的三观永远都围绕着她来建立的。 也不知道谁给的自信。 “大哥,合不来就是合不来,我跟她说不到一起,若强行绑一起那可真折磨。” “但为兄希望你还记得,你快成年了。” 成年的标志就是发情期到来。 若不想像祖龙那样狼狈的饥不择食,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道侣。 而常曦无疑很合适。 面对兄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太一不由语塞,他的确不想变得想祖龙那样可悲,但因为这种原因娶常曦,他一样不愿意。 太一是个很任性而且从心的神。 若这一道选择题,而且只有两个选项,帝俊这种务实的政治系男子绝对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但太一却不是,他只会逼迫天道给自己列出三四五六七八个选项,然后选第九。 即使那在外人眼中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的选项,即使选了第九对他压根没半点实质性的好处,即使他为此的坚持牺牲在别人看来实属犯贱,但就是步履荆棘,就是劈山填海,就是绝无结果,太一一样会继续走下去。 而原因,或许仅仅因为他高兴。 典型损人不利己的一个神。 看懂了弟弟面上的坚持,帝俊心底也有些烦闷,他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永远不懂得做出适当的妥协,最后走了条最为难自己的路。 如此怎能落得一个好 心中积攒的郁气吞吐皆不是,半晌,帝俊如此道“你自己是不在意,但为兄却不愿见,你是我弟弟,作为兄长的自然得帮你考虑,再则,我也是怕你久久没个道侣最后犯上红尘劫,天道若想毁了谁,情,大抵是最好的武器。” 这回太一没反驳什么话,低头瞅着砂砾碎石,海风扑面,微散的青丝掩住了他的神情。 即使看不见,帝俊也知道,他弟弟在拒绝。 对此,帝俊也是无奈的,每一个先天神袛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关系看似紧密若三清,自盘古元神一分为三后,他们也没关系了,那兄弟之名不过是在彻底分离前最后的挣扎。三清尚且如此,他与太一就更别提,除却同出太阳星外,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仅是天地间唯二的三足金乌,因为只有彼此,所以互称兄弟,不是结拜却胜似结拜。 被后天赋予的兄弟之名到底不像先天那么紧密,他的弟弟愿意收敛自身锋芒尊他一声兄长,却无法成为他肆意妄为的凭仗,帝俊处事圆滑世故,在对待太一上少不得有顾忌,做不得勉强,但他也是真心待这弟弟的,虽然每每这弟弟想搞什么骚操作时,他总是万分严肃地考虑起如何把这作天作地不消停的熊孩子重新塞回当初孵他出来的那颗蛋里,然后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装作没这弟弟。 想想这操作是多么的让他心神舒畅,但显然他弟那么大一只压根塞不进去,这事其实也约等于做不到,故而帝俊他也就想想,最后还是很认命的接受了他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帝俊没好气道“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太一猛地抬起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能打的。” 正盘算着在妖族里找出几个胸大貌美的帝俊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弟。 弟弟你那看脸毛病什么时候好了 看得出大哥眼中的怪异,太一掂走一缕拂上眼的青丝,偏头问道“这也不行吗” “为兄只是有点惊讶。”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琥珀眸子微微弯起,帝俊笑道,“某人小时候不是拉着为兄的袖子非说以后的媳妇必须是个天上地下绝有的大美人么” 即使很多习惯都不像不符合羽族特性,但自恋和爱漂亮的事物这两大点,太一还是深得鸟类精髓的,他丝毫不为帝俊的调侃而感到羞涩,反指着自个的脸,相当直白的说道“可至少也要比得过我才当得起一句美人吧。” 目光放在太一那张揽尽天地华光的昳丽容貌之上,帝俊默了。 讲真,弟弟你若是想,在妖族里捞个第一美人的名头绝对没有压力。 “你觉得你这衡量标准很合适”掩不住的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太一笑眯眯回答道“挺好的。” 毕竟,他可是在不久前见到了那世间至美的生灵。 那超越这世间所有仙神万物的韵理,可谓是极道之至美,是天地众生望尘莫及的风采。 灵宝。 太一心中默念,哂然一笑。 全名应该是上清灵宝天尊玉宸道君吧,毕竟除了继承盘古大神法貌的上清,这世间谁还能当得起大道之美的盛誉。 压下那份被心悸,对漂亮事物毫无抵抗的太一殿下幽幽叹息,见过世上最好的了,旁的一比都是垃圾。 感觉自己的颜控毛病痊愈了呢。 “弟弟已经知道单看样貌是一件很肤浅的事。”反正也不是最好看的。他在内心补充道,面上倒端着一派正气凛然,“但若是对方不能打,我要是一不小心把对方弄死了可就不好了。” 弟弟,我怎么觉得你心心念念就是干些家暴的事呢帝俊眼角一抽,“道侣不是用来打架的。” “这我知道,可不能打的话要来何用。”爱以拳头讲道理的太一很严肃的表示,但在对上比他还要严肃的大哥,他想了想,还是降低了要求,“那至少也得扛得住我打吧。” 能扛得住你拳头的就巫族那几位女祖巫了,但为兄一点都不信你能接受巫族那三大五粗的体魄外加奇形怪状的造型。 其实光帝俊自己脑补他弟那纤长的小身板跟那小山包似体型的祖巫相依相偎的同框画面,就凭那相当小鸟依山的反差,帝俊内心就不是一般的拒绝。 太伤眼了。 “太一你找的不叫沙包。” “也是,的确不能我单方面揍人的。”太一点头赞同了他哥关于道侣不是沙包这观点,并立马表示,“我不介意是被打的那个。” 帝俊觉着他弟弟大概或许应该是对道侣一词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你找的是道侣。” 真不是沙包,也不是陪打 “可看人不能看脸要看内在,对吗” “当然。” “道侣是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就像大哥跟嫂子那样,志趣相投,相互理解,可是” “自然。” “那大哥你看啊,我喜欢打架,道侣若不跟我一样怎么会有共同语言,这理是也不是” “是。” 右手摩挲下颔,太一若有所思,“其实说到底,这道侣不就是知己呗。” 不知道为何,我竟无言以对。 目光远投滔滔波浪之上,帝俊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是什么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做哥哥不容易。 做个好哥哥更不容易。 若是下头的弟弟还属于怼天怼地系列出品,那养弟弟简直是一段跪天跪地求退货的辛酸史。 但时光无法倒流,认下的弟弟也无法塞回去装作这货不存在,于是面对各种骚操作层出不穷的熊弟弟,有的哥哥选择迎难而上,不厌其烦的企图拯救实则没救的弟弟,诸如操着一颗老妈子心的帝俊哥哥,却也不是所有哥哥都有这份恒心与毅力完成这种高难度的挑战,太上大致就属于弃疗系列。 不是因为对外界无感知,也不是因为对一脉相承的兄弟不在乎,他就是懒得管。 通俗点说,太上他天生无感。 感情上的缺乏是天生的,纵使面前是仇深似海的敌人,亦无所感触,无所悸动。全不同于浮黎的外冷内热,兄弟之于太上,与其说是感情羁绊驱使着他,不若认为是源自于血脉流传下来的责任。 所以他对弟弟的底线素来很低 横竖还有口气就成。 若以好哥哥养弟弟堪比养崽的标准来看,这位的要求大概勉强或许能够凑个及格。 当然,或许结合实际,他还会考虑到若浮黎再出事自己岂非要肩负两个麻烦这点,从而更加主动些。 今天思想觉悟仍很高的太上瞧着陷入思考的仲弟,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向省心的仲弟为什么每遇上他家小弟弟就能搞出各种状况,跟干柴遇上烈火似得,组合起来的反应别太强烈。 弟弟你说,你咋也那么多事呢 伸手点了点玉清的眉心,看着以迷茫眼神回望自己的弟弟,太上有点无奈,他这弟弟最是傲气,甚至洪荒里头大部分修士也都这般认为,但实际上他们三清谁不骄傲,身为盘古子嗣他的小弟弟骨子里何尝没了睥睨众生的骄傲。 骄傲往往便味着不愿退让,目前玉宸愿意为了浮黎而服软,但他的小弟弟不会永远的、毫无底线的退让。 真到互不相让刀剑相向那天,三清本一体,这数个元会坚持的兄弟羁绊就真成了笑话了。 太上的话,浮黎听得明白,身体由不得僵住,旋即他若无其事的避开长兄逼迫而来的目光“所以是我错了” “错与不错,不在你,也不在我,甚至不在玉宸。” 太上微微叹息,三清即使性格行事上多有迥异之处,但归根结底都是一脉同源,他清楚,在某些方面他们是相似的,甚至在选择上也是如此。 “为兄只是希望,不管什么决定,往后你也莫要后悔。” “后悔”浮黎低语,冰雕雪砌的面容在阳光下呈现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太上见此,若春水潋滟迷醉的眸子微微一晃,无情湖面竟是流转着淡淡温情。 “也不急。” 的确不怎么着急,就像太上至始至终都知道这所谓的天机指引分明不是算不算错的问题。 先一步走出,太清不着痕迹的望了眼虚空,太阳星凌空,晴空万里。 所以天道这么着急的引着他们出来,是为了什么 想不明白,太上微不可见的摇头,天道用手段让他们出来自然是不会希望他们这么早回去,所以他也顺势的拖延住,左右目前他并不打算与天道忤逆着来。 毕竟在瞎溜达中浪费生命和跟天道怼着来这两件事中,太上绝对站后者。 跟天道怼着干这种事一看就是超难度超水准超级耗精力。 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太上表示自己的思想觉悟也相当合格。 其实,抛掉那些偷懒的想法,主要也是为了浮黎。 他这弟弟永远都不明白,自己看向玉宸的眼神有多温柔。 也不明白看到他这种眼神时,路过的自己内心有多恐惧。 那些超乎于理智控制范围的情感愿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癫狂,这才是求道路途上最大的劫难。 太上始终坚信着这点。 正因如此,他更加不敢告诉浮黎自己的一些猜测。 玉宸他 大概还瞒了他们两个很多事。 回忆到了什么,仰面看向太阳星的太上眯起了眼。 “大兄,大兄,大兄” 耳边反复着同一个词汇,语调别出心裁的以第一个字重读第二字上扬的方式缓慢念出,再配上听上去格外软糯的嗓音无表情的清俊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迹象,太上一把撸下在跟前晃来晃去的青色团子,五指一收拢。 掌心当即传出轻呼。 “呼吸,呼吸,没办法呼吸啦。” 你一个气团子呼什么吸。心中这般想着,但他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把手摊平,“好点了”他问。 这只轻若烟雾的小团子在玉色手掌上蹦跶了,“晕,难受。” “装。”他伸出一指在团子顶部狠力戳了戳。 “大唔兄。” 团子含含糊糊的喊了自己一声,听着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发誓绝不信这个小骗子的太上动作一顿,“疼”说完,像是自问自答似,他并不等待对方的回答,默默收回施暴的手指,把团子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抬手引来一颗丹药,“玉宸不许闹。”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念我多少遍也是要吃药的。” “那,要不我卖个萌” 团子在他掌心上滚来滚去,最后一下子磕到拇指上,团子顺势蹭了蹭,“不吃嘛,好不好” 凉凉的看着自己弟弟,“都说出来了,你认为还有意义吗” “对哦。”团子恍若大悟,“那我就不吃了吧。” 他在心底第一亿九万六千七百五十三次默念长兄如父。 再糟心也是亲的,嫡亲的。 压下那股子糟心感,他问,“要喂” 团子小幅度的上下晃动了一下,似是在对比这跟自己体积差不多大小的药丸,“可我觉得我吃下去会被撑得圆滚滚的欸。”团子哆嗦了一下,“要是团子圆得跟大兄那些丹药一样,谁一不小心把团子当药丸子吞了怎么办。” “你本来就圆,不差变得更圆。” “呃” “还是说,你嫌弃为兄炼的丹” 团子小声嘀咕,“的确很难吃呀。” “嗯” 团子的求生本能还是不错的,“没什么。” 他轻挑眉,转念想起一事,“这般啊,玉宸不妨与为兄说说,什么是慕斯” “慕斯是什么好吃吗” 点点这只明显是在装傻充楞的团子,“为兄有说这是吃的”桃花沾水般艳艳的眸子含着初春寒意,“为兄真好奇,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到做梦都想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梦的话。”团子的声音细弱蚊声,“肯定都是胡话啦。” “哦。” 冷淡的回了团子一个字。 “大兄。”团子可怜巴巴的蹭了过来。 把丹药推到团子跟前,他冷冷道“乖乖吃药。” 思绪骤然从回忆里抽回,袖下的五指虚虚的拢了拢,其实他没告诉玉宸,他那个梦是他晋升大罗时做的,更没说当时他报了一溜串的菜名。 一个考验心性的梦内容竟然都是吃的,弟弟你对为兄喂你吃丹药的事很有意见哈 想到这件事太上就忍不住冷了脸。 他所烦恼的自然不是虐不虐弟弟的问题,而是从未离开浮黎视线的玉宸究竟从何得知这些从未有过的词汇。 当然,这弟弟一定是如假包换的,所以他怀疑玉宸身上应该是存在着一个强大到不在他掌控范围的东西。 但这个猜测绝不能跟浮黎讲,否则事情只会更糟糕。 摊上两个倒霉弟弟的太上叹了口气。 他嫌烦,他不想管,但这可能吗 当他第一次把弟弟捧在手心端过来瞧时,他就明白,这团本没任何重量的气团子会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据着多大的分量。 对弟弟他还是愿意多花一点心血的。 好歹在有口气的标准上,他愿意提前抹掉可以令其咽气的隐患。 所以,弟弟你最好还乖乖呆在家里没又搞出什么让你哥我神经衰弱的事情来,否认为你劳心劳力解决后患的大哥哥我一定会教你什么叫棒棍底下出孝子。 毕竟,长兄如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光划破了黑暗。 两股相极的力量在同一时空内碰撞。 轰 庞大的能量瞬时爆发,若是静潭生波,以光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一层叠一层,似将无尽的黑暗全数驱逐。 极光处,一道青衣身影款款清显,疾风压袖,青丝泼墨,隽秀眉眼隐没于光暗交叠的间隙中,恰似昔年一剑摄六合,无需清绝容貌当陪衬,无需盘古威名做点缀,凭此一道剪影足可睥睨八荒。 “有点麻烦呀。” 余波渐散,目视无穷尽的浊气,通天眉宇微微生出一丝涟漪,有零碎白光凝聚于指尖,堪比白璧玉器的手虚虚一划。 又是一道通彻天地的清光。 凡所过之处世间污浊尽一扫清空。 但很快的,源源不断的浊气再次填充进来。 一切竟恍若如初。 无疑,此地正是洞底。 调侃团子是一回事,通天向来没有逼迫小孩子的爱好,他到底是自己跳了下来,此地跟猜想中差距不大,浊气是唯一的主旋律,气体密集程度足可凝结成液体,落入其中跟泡在水里差不多,顶多是让清气出身的自己生理性恶心一阵子,但这也无伤大雅,而天道要求的清场实则也无需什么复杂高端的操作,只消拿自身力量去削浊气就好了。 大罗金仙的灵力储备有多少 可以海量计。 按道理,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它的大小必然是恒定的,其中浊气的量也该是有数的,当一部分浊气消去后,剩余浊气扩散过来,那浓度合该会下降才对。 但这里的浓度不曾下降。 看来罗睺一搞事就要搞发大的,他八成是以空间阵法把这个洞跟别的地方通连了起来。 “外援啊。” 通天稍感苦恼,作为被连通的外援地,除了归墟那个天底下唯一一个天然的浊气沉淀地外不作他想。但就是因为涉及归墟那才叫麻烦,须知,鼎盛时期的归墟,闹不好就是一场苍生浩劫,非是圣人舍了命,不然也难以渡过去。 诚然,他早知道能让天道拿出丰厚功德作奖励的任务,其上头就差没戳个坑字来表明一下天道目的了。 那些功德哪是奖励,分明是死亡抚恤金。 通天痛心疾首的表示,“总觉得我卖身卖得太便宜了。” 求别闹。 呆在紫府的玉宸抱着脑袋呻吟了一下。 听到团子有气无力的一嗓子,通天紧接着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也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廉价呢。” 玉宸讲真,你这话我没法回。 见团子不搭理自己,通天也不觉扫兴,眉目间甚至蕴着一丝笑意,目光悠悠地扫过铺天盖地的浊气浪潮,他散漫的抬抬手,几道光后又清了一部分区域,“还没用诛仙呢,我都没尽全力,不急。” 等你尽全力,咱还能全身而退吗玉宸诚挚的建议道“你现在还可以回头。” “功德不要了” “你重要。” 凝聚着磅礴清气的指尖微微一顿。 “放心,这本也不是什么二选一的题。” 眸中光色明灭了几回,少顷,通天弯起眉眼,笑意盈盈的表示,“我还没这么便宜。” “通天。”这声已经带上火气了。 “是是是,不给天道卖命。”通天安抚道。 “你到底想”团子还不太会隐藏心事,寥寥几个字已带出了少许尖锐的质询,但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竟沉默了几息,随即才问了一句。 “所以你当时说自己是灵宝” 灵宝 小孩子的思维跳转得总是很快,通天一时间没能跟得上也就没有回答,而等他明白过来,却只能摇摇头,“玉宸,这不值得。” “怎么就不值得了,别说什么不想暴露身份,现在可没一个人叫通天这名字。”若你说了,天道必然得承认你的上清通天,这样你就不必作为上清玉宸的影子继续存在着了。 “为什么” 通天面上有一丝意外之色,但他并不打算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尽是无言,寂然良久。 但这都并不影响手上的活计,在此期间,通天已然清除了一大片区域,当然,被排斥在外的浊气也不断在边缘侵蚀着,企图卷土重来。目前双方正处于僵持状态,谁都知道这般对持的唯一结果只会是通天力竭而后被浊气彻底吞没。 这可不是一个好结果。 所幸,他也不是真的打算跟浊气死磕。 墨色的眸子环视一圈,被清干净的领域内既没有浊气也无半点清气,净得无尘无垢,若是末法时灵气彻底枯竭后的模样,不过这怎么都比被液体浊气包围强,且随着浊气的消失,那曾经在须弥山前感应到的,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召唤清晰可见。 找准了方向,通天的行动力显然很强,被清除的空间也极便于行走,再无之前那种陷入泥沼寸步难行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情难得舒畅了些许,但很快的,他的心情再一次跌回了那种晦暗之中。 眼前的世界里充斥着浓重的黑,那是浊气,世间一切污浊毒物的集成品,但就好像迎合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一般,极黑深处,缓缓生出一点金色,飘摇其中,熠熠生辉。 那是一朵品相极佳的莲花。 前行的步伐减缓了下来,不知何时起,通天眼底的笑意悄然化了去,取而代之的一种涩晦。 重叠有序的花瓣周遭氤着一层朦胧的乳白雾气,金莲无根,飘摇于虚空之上,随着空间细微的波动,赤金色的花瓣缓缓舒展摇曳着,其质感观之如金玉,润泽得不大像是一朵活生生的莲花该有的,更似是个精雕细琢的华美器具。 “我早该想到会是什么的” 薄唇抿出一线苍白,通天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一点金色之上,如烛火映夜,越发衬得那双夜色铸成的瞳仁涩晦不已,少顷,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压下那些沉郁的复杂,他对玉宸说。 “想要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想要吗 这是个顶好的问题。 混沌青莲所出莲子有五,青莲子演盘古,余四化莲花,世称十二品先天莲台。 莲子既是同源,看三清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就知道这四大莲台跟盘古一脉总是存着些说不得的瓜葛,因此要说没被这丝若有若无的缘分吸引,这话肯定是假的,可一听到通天这类似于选择题的询问句式介于上一个问题是要不要吞噬他来圆满自身,团子原地就炸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诚信度在你心中就这么低吗”通天半假半真的感慨。 当然。警报在团子心中拉响,“你才答应我的。” 我答应了你什么通天无辜的眨眨眼,“难道你不想要” 当然想啊,盘古子嗣谁能抗拒莲花的诱惑。团子认真的思考了三秒,“不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通天循循善诱,“它虽不能弥补你本源上的问题,但不失为一件好的防御灵宝。” “我有你,不能再贪心了。” 通天品鉴了下,“你这话听起来像你想睡我一样。” “难道我们没睡一起” 团子吃惊了,“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你这话好像也没错。 想想自己跟团子呆在一个壳子,从地理上分析完全符合条件。通天罕见的沉默了一小会,诚然团子这话歧义很大,不过他的解读还是很到位的,并不会真的往一些含着桃色方向去,他之所以沉默,只是单纯是思考,“我没说笑。” 通天你再这样你就不是我的大宝贝了。团子有些咬牙切齿,“很好玩吗” “听你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我还得说一句,这玩意是这阵法的核心。”核心两字被他赋予了一丝意味深长。 团子默了。 通天这话可以分成两个意思去理解,一则,作为罗睺布局最关键的一点,取走它的难度绝对很高。二来,为了这个他父亲最心爱的洪荒不被罗睺玩成齑粉,取走阵心来破阵是必须的。而这两个意思撮合一下就是很危险但必须拿。 所以你之前不是在逗我玩吗 “可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的,不是吗”团子很不是滋味,心下把好些词汇翻来覆去的斟酌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够很好定位自己心情的话,最后流露于唇齿之间的唯有干巴巴的一句,“其实你不必为此拼命。” “拼命” 对玉宸的断语,通天怔愣了一瞬,可能是不曾有谁同他说过类似的话,大抵他也没想过不做这一选项。 “抛开那些大义道理,我做这些仅仅只是想偿还一些。” 他道“哪怕我知道,对父神来说这些永远都不够。” 父神。 这个词对通天而言既是熟悉也相当陌生,早前老子质询的话终归是在他心中留了印子。 于盘古而言三清究竟意味着什么 绝不会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他很肯定这点,这种说法委实被美化得太多,若无盘古元神的分离,世上便没有三清,换而言之,三清的诞生从一开始便是为了彻底的抹杀盘古。 这般根植于自身死亡而诞生,几可称之为仇恨的恩怨,岂是寥寥几句对子嗣的期待可以抹去。 父神您其实是恨的吧。 哪怕不去内视,他也知道自己元神深处的开天功德里掺杂着的丝缕般的黑色线条,这些黑丝是身为盘古最后一个儿子,耗尽父亲最后生机而诞生的元凶,终其一生也抹不去的罪愆。 一饮一啄,总是要还的。 这个念头来得太突兀,却又理所当然的感觉,通天不排斥这个,同样的他也知道,对他父亲而言,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真正被放在心上的,只有洪荒。 所以曾经他答应父神的要求,也顺从父神的安排,他总归是会保护这个洪荒世界的。 “这才是你我最大的不同。”玉宸低低呢喃了如此一句。 “你总不会拦我吧。” “我拦得住” 通天笑眯眯,“也是。” 目光再度放回前方,金莲在由世间浊气构成的黑水中飘荡着,在水波摇曳间散发出极为软和的白光,这般的光并不刺目,却成了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亮色。凭着那点光色,依稀是能看到由一根根细小黑线纵横于金莲四周所形成的牢笼,它将金莲限在那儿,紧接着无尽的黑水不断向着金莲挤压而去,而金莲的白光也不停的消去黑水中的污杂,二者间形成了微妙的对抗模式。 审视了一会儿那些由乱中有序的黑丝所勾勒出的图案,通天对罗睺所布的阵法心下已有了大致判断,显然结果结果让他有些无语。 金莲子降于西极,落于污浊,以罪为壤、孽为根,为天下极恶所培,历数元会,终成一金光奇葩,有十二品,可尽去一切杂尘,净灵去污,成就无上善念,故曰功德。 显然,十二品功德金莲这朵由极恶孕育而成的至善莲花,从各种层面意义上来说都是奇葩,首先其本质是一朵奇葩,其次其生长环境甚为奇葩,最后其功效更是奇葩功德金莲,顾名思义它干的都是些功德善事,比如净化灵魂去恶留善,从而达到度化的功效。但显然罗睺不会好心的搞出什么普度众生的事情功德金莲有净化之能,但尽限于精神,而浊气其本质上显然是一种能量能量可有正负阴阳之分,但绝无善恶的说法,换而言之,只能净化恶意的十二品金莲会清除浊气中由负面情绪组成的杂质,在一定程度上,这朵至善莲花起到了提纯浊气品质的作用。 以十二品金莲来提纯浊气,这操作当得一句风骚了。 所以啊,即使我曾布下诛仙阵但我真不是乱来的人,没看人家罗睺才是最有创意的那个。 通天在心里一本正经的甩锅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番外·旧事雪(上) 今晨东海海域上难能的落了一场雪,洋洋洒洒,纷纷扬扬,真真是亿万年都不曾能够遇上过的光景。 今年的冬冻得不寻常,突如其来的一场雪更使得海面被冻了一层薄冰,邻居的东海龙王对这亿万水族的生活问题发愁得很,不过这也不归通天来管,这场雪来得太奇怪,极为不寻常,便是连圣人到场也没有幸免于难,蓬莱四季如春的景观被白雪堆成了一个冰晶般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干净极了。 雪落得罕见,竟惹得门下弟子好一番折腾,便是沉稳如无当也呆不住,非得在大雪里看景,龟灵更是想着凿开冰层掉些海鱼涮锅,连着越发有掌教大师兄模样的多宝也被一众教众拉着去海底狂欢去了。 也是拘得狠了,这些年来竟是连碧游都甚少踏出一步。 远远感知了一下弟子的动向,自从那场浩劫过后,他是一夜间过了年少时候那一刻也待不住的心,随着立下截教、大开宫门、广收门徒,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这万万年走下来,曾经的那个自己什么性情大抵连通天他自个都不晓得了。通天暗自摇头,随的那些弟子闹,横竖都以为他现今不在碧游,少些拘谨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踏水缓缓从海中行走而出,圣人自是万法不沾,他的衣袍干净整洁的很,通天回头望了一眼黝黑的海底,从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有所感应,心血来潮引发不安之感萦绕在心头。这种情况上一次还是万万年前,为此他特意下海去查探了一番归墟,只是这起因并不来自归墟,也不知从何而来,叫他总惦念于心,不得安宁。 通天没直接回转碧游,似乎受着什么牵引般缓缓去往蓬莱上头一处禁止弟子进入的地方,风雪是在晚间止得步,平生首次风雪埋蓬莱的光景教他念起了昆仑峰顶万万个元会里从不停休的冰雪风光。 大抵是他离开他的生长之地已然太久,久到已不记年月,久到如此怀念。 昆仑入天极,蓬莱镇归墟。 昆仑与归墟分处天地东西两极,果真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怀念这种情感来的太突然,突然到令神措手不及,通天无言,独自顺着暗梅小径步行,天地具静,竟是如斯寂寞。 金灵爱梅,早年离开昆仑前还特意从那边移了几株,哪怕通天选择在四季如春的蓬莱落户也阻挡不住她对梅花的执着,特意拉着多宝以大法术斩了三季,唯独留下一冬庇护这一隅芳华,而今长了一园林芬芳,在蓬莱也算是别具一格了。也就到这边金灵才敢这么干,若是旧日,落到他那阐明天理秩序的哥哥眼中,倒行逆施,混淆时序,少不得又是一顿说教。 想到了元始的说教,通天竟是想笑的,只是临到头来却被一抔积雪砸中,笑意冻结在了唇角。 冷是不大冷的,圣人何来严寒之感。他大抵也明白自己哥哥是不会再管自己的死活了,那什么杀到蓬莱训斥更是梦中想想的事,也不晓得这是幸还是不幸多些。 是幸吧。拂去鬓发白霜,通天心想。淡白月光雾化了光阴的韵息,明明浅浅,浓浓淡淡,同在一个天空之下,观赏着同样的月光,他却永远不明白元始的所思所虑,而元始大抵也不明白他的是有些好笑的,原以为从诞生伊始就存在的羁绊会延续到时间末端,生活也该是处处融洽着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分不开的。但实际上彼此也知道在时间之下没什么是绝对的,于是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这样亲密的联系竟是说断了,就真的断了。 却也不曾想过挽回。 有一枝绿梅斜斜生出,恰好挡住了去路,通天驻足观看了会儿,疏影横斜落了他衣袍一角,而那绿梅正屹立枝头。冰清玉洁,通天瞧了眼忽而想起这个词汇。 一切都在改变,既然当年那个会在大雪天漫山遍野乱跑,攀折下冬雪后第一支暗梅然后一本正经对自己哥哥说着这冰清玉洁的花合该配得哥哥的少年已然寻不见了,如此也不该强求当年嘴上呵斥着胡闹实际耳廓红透了的哥哥现今仍在。 不可求,不能求,不需求。 漠然路过那花,通天继续前行,不曾回头再去留恋身后的暗香浮动。 夜是静的,天地也是静的,只有轻微的踏雪声在孤独中回响。 路的尽头有碧波万顷,湖心有一亭,如碧荷亭亭立于水面,上书风雪。此处偏僻幽冷,不常有人到访,也无甚人打理,此时湖面一览无余,粼粼波光中独有一轮明月影,愈发显得景色孤清。亭里有人的背影,白衣赛雪,与月同色,只是人比冷月多了三分灼热,应如曜日当空,光芒通彻三清寰宇,然而看着却失了夏日天光的霸道,一如冬日暮光,是被岁月打磨出来的温和。 不知怎的,通天就想起千年前那个新上任的司史星君大大咧咧的跑到碧游,全无避讳的对着通天这位圣人就为了著史询问起了关于对东皇太一的看法,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火都烧到圣人头上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桩。对于这位星君的失礼,通天倒也不恼只是觉得好笑,左不过是九重天上那位又要搞什么的幺蛾子了,那些个不入流的小手段,他也懒得计较。只是这般被问起时,却是不知如何作答为道祖闭门弟子,曾也饱读诗书千万卷,如今更是贵为圣人,通明天地道法,通天思考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词汇能够很好概括的了他这位挚友,相交莫逆,却在那一瞬间觉得离得何其之远。 然,到得今日,目睹世间万物皆归于苍白茫茫之中,他方恍然明悟,这天地万物大达天理小至浮沉具是无法描述殆尽的。 以用词汇工笔去描摹一个人,以苍白到了只存在纸片书页上的单薄形象记忆一人,的确不该。 周遭叮铃铃的响,如将一块石子投入光滑静谧的水潭,打碎了镜的表面。通天凝眸望去,飞檐四角都挂着铜铃铛,也不知道是门下哪个弟子从旮旯里扒拉出来的物件,古旧得很,脏兮兮的近乎染尘已久。通天心中猜度着这是自家哪个徒弟画风,目光从铜铃滑过错落在更遥远的天地之上,今晚的月格外的圆,圆的仿佛轻诉尘世欢喜团圆,心有所感般,通天在踏过积雪的噗噗声里头,莫名生出了一阵不安,一如今晨心悸。 圣人一念直达天理,他总是这么相信着自己的直觉的。却正当着他想要细细思索的时候,有什么思绪骤然自脑海的某个角落里翻卷着,似浪花拍击上岸,复又化归苍茫大海。而亭下听雪的人有所感,缓缓回过身来,墨发苍颜,眉心金纹灼灼,却凄清月色下失去了应有的颜色,沉寂寂的可怕。 自君后,世间何人称东皇。 恍然一念飘飞,通天就这样在一个沉冷的雪后,就这样心血来潮的想起了在与太一结识前,他也是见过一次太一的 风雪夜归人,同样是大雪的夜,有游人悄声行径昆仑,大雪纷飞,踏雪无痕,一袭同雪白衣,背影渐渐溶入风雪月色之中。白衣,通天见过很多人穿过,一如他无为的大兄云淡风轻,一如他冰冷的哥哥清绝高寒,一如他认识的伏羲温文尔雅,一如丧偶的女娲满目凄凄,却从未见过一人能将白色穿的一如天光般明亮耀耀,尘世红软中风华有万千,只怕是及不上那人万分之一。 通天作如是想到。 恰逢那人望来,瞳仁金色溶溶,似通彻了昆仑峰顶的三清天光,光耀天地寰宇。通天含笑对上,目光交汇,似有一线天光突如其来的照入了他自诞生起一直色彩单调的黑白天地里,带来了别样的辉煌色泽。心胸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感,仿佛那人有着他万千岁月里唯一的汲汲追寻着的被遗忘了的事物。 通天似有所感,笑着颔首遥遥打了一个招呼,对方亦是回礼,都未曾上前半步,下一刻大雪淹没彼此的视线,雪色过后再无那人身影,心中却也无甚遗憾的,通天径自转身离去。 那是通天第一次见到太一,那时彼此都还年少。 古今世间难有长久之事,一如常棣,然而友谊却似划不入这一定律中两人皆是上跳下窜闲不住的主,兼之成长环境类似,又有时常被兄长训斥从而发展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自少年时光走到如今,他们甚少红脸,分道扬镳都不存在过。不提通天是如何被这个不知道是天然黑还是心肠黑反正就是特别黑的伏羲坑了一把又一把,单看昔年伏羲那句话,正直如通天不得不承认,撇开那一看就是胡诌的夫妻,有一点伏羲倒没说错,太一委实真是自己的青梅。 两小无猜的两个人可以说是对方成长的见证者,太一看着通天从追鸡撵狗的少年郎蜕变到一剑清光九州寒,而通天也是看着那灼目之光渐渐随着时光推移内敛光芒,一如盛夏步入寒冬,一如朝阳移至夕暮,忤逆不得的四时推演。秩序如此,溶溶金眸里的光色也渐渐醇厚如冰川之下潺潺流动的清水般淡泊清远。 的确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惜。通天收敛好情绪方才步入亭中,笑言“竟是觉着你变了。” “变” “那个怼天怼地的东皇陛下啊”闻言,太一抬眸望来,金眸晕染上夜的痕迹,暗金深邃,失了最初时候的明耀澄澈,却是岁月沉淀后的风韵,其间得失,值或不值,也就自己知道了。通天调侃道“老了。” 太一也是笑了,“彼此彼此,我也料想不到当初昆仑上头那一心向着洪荒的俊俏小郎君现在竟是不爱出门了。” 直到现在,听到俊俏小郎君五个字,通天都难以接受因为生的是洪荒独一份的好,通天便是跟着同样生的极好的太一站一块时,哪怕大家都知道这个看着更加年幼单薄的小郎君实际上是天地仅有的六圣之一,潜意识里还是将通天划到需要保护的行列,尤其是他师尊首开先河,他两位兄长有样学样后,洪荒出现了一股致力于各种幻化成老年人或是中年人掩盖自己本貌的风气,因此越往后年纪越轻的晚辈就越是认为相貌越年迈的越德高望重,因而便也越是鄙弃生的年轻的道人。加之有嫦娥百花等需要靠美色博得地位之流在那当例子,晚辈们不免认为那年轻美貌的皆是些无能之辈,于是生得好就成了贬义词。 从未同流合污去驴晚辈智商,堪称洪荒一大清流的通天教主瞪了他好友一眼,太一继续笑着,全无顾忌的说道“那也是他鸿钧开的头,下面的有样学样而已,你倒是来怨我。” “想说我欺弱怕硬也不看看你自己。”眉宇凝过一丝沉重,掐指一算后微微松了口气,通天望着太一的眼神有些无奈,“圣人通达天听又不是说笑,便是在我这儿,唤了名还是听得到的。” “听不到的,你且放宽心。”太一无所谓的摆手,显然有所准备。还不忘调侃“而今你倒是怕了他。” 通天坦然,“是怕了。” 这话倒是叫太一楞住,继而摇摇头,也不知道叹息了些什么。“祸害从良了哦。”他道。 心道这祸害洪荒的事有我份的,十有八九就没缺过你,通天口上却说“我们怎么成了的朋友” 太一好似思考了一阵,方一本正经道“大抵是为了互相伤害吧把精力用去祸害彼此,也算造福洪荒了。” 你每次正经起来就是为了胡说八道吗通天鄙夷之,“可以拒绝吗” 金眸浮着一星半点受伤,却是虚假得很“你就这么讨厌我亏得我对你心心念念寝食难安。” 这浮夸的演技一看就知道不如何走心,通天暗暗翻了个白眼,却是趁势也演了起来“既你待我这般痴心,明儿我便提着青萍杀上天庭去抢你做媳妇儿吧。” “倒也不必。” 通天奇怪的看着念了一半就没下文的太一,太一回望了一眼,笑得高深莫测,在他炸之前太一又一次摆出那看着一本正经的不靠谱样子,好似那些意味深长从未出现。他道“你无需辛苦来闯,谁拦你我先弄死谁,你明儿可一定得来哦。” 一心想在演技上压太一一头,本又是胡闹惯了的主,通天倒不介意更出阁一些,干脆一把扯住太一的袖子,语调被他拉的又高又长,“方才我寻思着天庭路太远,你却要我去接你回来,可见诚意不太够。你瞧,我可打小穿着红衣裳,就等着你带我回家哩。” 若是对方是元始,这时候怕已经冷着脸说教上了,但通天闹的对象不是元始。能与他合成洪荒双璧的东皇太一本就是个特会玩的主,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这谈婚论嫁的戏码“君心似我心,我定是会带你回家的。”言语看似痴情不说,他的神情也是诚挚,好似只要对方点个头,他就真把人带回家。 “不成不成,诚意还不够。” 通天一歪脑袋,眸若繁星,笑着细细数道“人伏羲同女娲结亲送的是伴生珍宝伏羲琴,你大哥哥光聘礼就塞满了三个广寒宫,而你,你却是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我可亏得紧。” 太一挑起剑眉,被寒风染就微冷的面容缓缓融化出一丝生动来,“那我把自己抵给你当饭钱如何若觉着还不够,我也可送你三个广寒宫的。” “这我可不敢收。”通天仰头往着亭沿的铜铃,调侃着他这万万年来唯一的青梅竹马,“我们敬爱的东皇陛下要是往着蓬莱送嫁妆,妖族还不得炸了。” 太一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就洪荒传的大流而言,该是下聘礼听着更妥帖吧。” “这点当聘礼那圣人真便宜呐。”回首看着太一,通天笑得更欢,璨若桃夭,灼灼一春芳华。他顺着太一的话道“按这个价,你道若我拿着碧游宫送去昆仑,可会被盘古幡抽出来” “该往首阳山送,老子定然不用太极图抽你。” “也是,太极图是定风火用的,想抽也抽不起人。”通天装模作样的思考了起来,有模有样的。似想到什么,他说话的调子又被他拉的老长,“可绑了大兄来蓬莱这事难度太高了,光是那乌龟壳就特难搞,还不如抢昆仑呢。” “你应该这么想还不如我送混沌钟给你呢,连抢这一步都省了。” 亭檐左角那铜铃叮当啷的响个不停,通天侧首又望了眼,说的含含糊糊,“但那不该是我的。” 太一望了通天一眼,叹气摇头“你我何必分这个。” “要得,要得。” 太一久久没再回他的话,通天也不在意,大抵是同他胡闹了番,心底的不安随着指尖紧攥着的衣料而寻到了踏实。夜色愈深,粘稠的寂静漫溢在这天地间,通天凝望冷月,叹道“之前有一话我倒是说错了。” “嗯” “不讨厌。” “相反,我很高兴。”两指摩挲着柔顺衣料,通天低低沉沉地笑了开,一双明眸璀然若繁星“万幸,总归你在。” 所以谢谢。 真的,谢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四十九章 天下阵法殊途同归,诚然罗睺如何功德金莲来提纯浊气的阵法很奇特,但这对于一出生就站在开天始神的终点继而还探索了亿亿万年的通天而言,这些都是他不知多少元会前玩剩的东西。 大抵罗睺自己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通天这么个二刷的阵道大家吧。 几缕至纯清气游弋在通天双手,无数法诀接连被打向金色莲花处,那些围绕在外的黑色丝线似乎感到了危机,丝丝缕缕汇聚成一个个魔诡非常的图纹企图抵抗,两者相撞之下发出好似玄冰入火般的滋滋声,一时间这方浊气遍布的世界朦上了一层乳白雾色。 见此,通天甚是淡定他的确很淡定,淡定到甚至还能心分二用的想点别的东西莲花与盘古一脉终归渊源深厚,以前不得见就罢,而今直面金莲,他不由想起了那些天道规定好的未来,又或许应该被称为过去的东西。在他印象里,四大莲台中灭世黑莲在道魔劫中失落,大抵是被哪个大能暗搓搓的藏了起来,净世白莲则分被天道直接下黑手分成了红花白藕青荷叶,不过那三清一家的话的确是个笑话,业火红莲倒是几经周转后落到了他手里,可惜能焚烧业火能斩断过去的神物最终也没能救得了他,至于功德金莲 晦涩的情绪深藏在通天眼底,功德金莲落入了接引之手,他也借此将天地凶物尽关押其中,欲以金莲洗灵之力导其入佛,好为佛教增添一二罗汉金刚。也因此,导致了龟灵的魂飞魄散。 不过金莲终也没落得个好,昔年不知前因,如今他却是明白了金莲被罗睺用以提纯浊气继而险些酿就无量量劫,即使并非本愿,那西荒破碎的因却是成了它的果,乃至于被削为九品也只能道这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为报应。 报应,呵。 冷意凝在通天唇角,丝丝阴翳暗色无声无息的缠绕上他的灵台,关押在他元神至深处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似在诱引,又似劝慰,只见通天冷色愈重。正值此时,墨水中摇曳的金色莲花似有所感,金色花瓣舒展而开,一道柔色的金光自花心飘落于通天之身,醇厚宽厚的力量直达通天本源,通天一愣继而太息,心底被浊气激起的郁气渐渐消散了去。 凝着一池浓稠浊气,通天淡淡的嗓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这地方还真是你的主场。” 没有回应,通天也不在意那玩意稍有机会就坑他,这么多年坑着坑着就习惯了,完全没感觉落下最后一个法诀,封锁金莲的黑丝此刻已然殆尽,失去束缚的金莲有离去之意。此时通天目视金莲,一团上清本源之力在这幽闭空间里闪耀如太阴皓月,他道“我需要你。助我,可好” 金莲微一颤,时间似在那一息间悄然静止,紧接着金莲中又飞出一道光射入通天眉心,无暇眉心处金莲花纹一闪而逝,冥冥中建立起了一道紧密的联系。 “谢谢。”通天轻轻勾起唇角,神情平缓温和。他要做,自然会把事情做到最好,而且他的确需要莲花混沌青莲孕盘古,盘古子嗣与青莲所化之物间都有着斩不断的联系,这是同源而生的因,也是同脉而出的果就像之前,并非金莲有灵,通天知道那是父神的执念残留带给他的庇护。 可怜又温暖,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幽幽长叹一声,通天向那金莲伸出右手,平摊成掌,金莲瞬时化为一朵小巧玲珑的莲花,摇摇晃晃的飘落其上。通天点点掌心的袖珍金莲,忽道“我取走了金莲。” 在紫府围观了通天一套风轻云淡的操作的玉宸回答“显而易见。” 通天微侧首“但你有疑惑。” “你肯说” 墨色眼底带着点笑意“三个提问机会。” 玉宸倒不客气,他对通天之前一系列行为心怀疑惑很久了,显然是觉得背后另有深意。不过他也深谙由浅入深的道理,故而道“罗睺可知阵心被取” “他还不至于心大到不留点手段监控这儿。”通天轻笑,“不过能不能回来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浊气未除,天道再是想不开也不会让罗睺这时候跑回来折腾出新的幺蛾子,而挡住这位目前肯定暴跳如雷的魔祖的人选 你这样坑你曾经的师尊厚道吗 相通其中关节的玉宸并不打算把珍贵的提问机会浪费在问通天心脏不脏上。 他又道“金莲对你有用” “我的道心有瑕,你知道的。”金莲的各种妙用尽在未尽之语中,通天想想,又道“昔日哪吒能以莲藕复生,我等盘古一脉整好与莲花相契,以莲花寄身未尝不可。” 寄身一条条线索若粒粒珍珠,玉宸觉得他需要一条能串联起来的线“你想做什么” “唔,这个问题范围有点大啊。”通天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会儿才抚掌笑道“我觉着灭世黑莲也很不错呢。” “所以” 三个问题已尽,通天并不回答。“我想你这补觉的安排可以往后推推了。”他调侃道“不过我看你现在挺活泼的嘛,干脆就别睡了,趁着年轻出去多走走。” “你想留在这。” 显然玉宸这不是疑问,不过通天觉着他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团子若不明白才稀奇。只是他知道团子现在不高兴,故而收起那副调侃模样,缓缓解释“罗睺放金莲作为阵眼的目的有二,除了提纯外也是为了镇压浊气,故而破阵也意味着释放此间浊气。”罗睺这手可阴了,通天默默吐槽。 “那你方才” “方才我并非是破阵,而是释放金莲,顺便借金莲认主的契机把阵法中枢转移到我身上。这是唯一不会使浊气暴动外泄的办法,再则,以我和金莲之力逆反提纯效果可达到净化浊气之效,一举二得。” 他啊终归不舍得与父神有关的莲台沾染泼天孽果。通天低眉浅笑“所以,别生气了。” “我生气你也不会听我的。”玉宸几乎郁闷道,之前劝也劝了最终都没拦住这位作死明眼人都看得出作为阵眼还打着净化浊气主意可不就是跟这满世界的浊气死磕嘛,稍有不慎第一个陪葬的绝对是通天他自己。 “而且此间尽是浊气能屏蔽天道的感知,你我分离,对你的负担就减轻了,是好事。” “我不在乎这个。” “可我在乎啊。” 通天眸色深沉如海,“你真不知道若不如此,他日你我终有一战。” “以生死为注,不致魂飞魄散永无不休。” 盘古元神尚分三清,通天纵是自他诞生起始终同在又如何玉宸心知,两个上清同在一个驱壳纵使压制吞噬本能,到底世间只能有一位上清玉宸。 没谁能陪谁一辈子。 到得此刻他才如此清晰的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见团子不再出声,通天特别有行动力的将自己元神抽出塞入金莲中。等玉宸从沮丧中反应过来,他已经直接掌控了身体失去通天庞大神识操控的身体缩水成了本来的三寸豆丁模样,而此刻豆丁手中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由金莲所化的袖珍版通天。玉宸下意识的把通天举到眼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袖珍通天并未在意玉宸的举动,如长辈般谆谆叮嘱道“如今你的负担减轻,加上此前予你的本源,虽无法圆满却也足以令你化形。出去后速速寻你兄长,取得天地玄黄玲珑塔度雷劫,切记。” 说完,见豆丁抿着唇一脸不乐意,袖珍小人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踮起脚,更小一号的手以安抚的姿态触及玉宸的脸颊,他搬出他记忆里最温柔的模样,柔声道“玉宸乖,听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五十章 爆破声接连响彻,久违的光亮贯彻了这一方永暗沉寂的污浊之所,光亮所过处浊气纷纷退避,竟硬生生的被净化出了一条道路,若是分海一般。 不过想在浊气遍布的海水世界里开辟出一条路,当世能做到的绝对寥寥。而眼前这一幕仅出自一个道童模样的孩子之手。 只见那孩子再度举起右手,独属于大罗金仙的力量凝聚成他手中的一抹光 纯粹且辉煌,道尽天地清之极致。 诸邪辟退。 很难想象这般力量源于一个孩童。 但也半点都不难想象。 因为他是盘古第三子,上清玉宸。 所以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本就不是需要别人为他遮风挡雨的菟丝花,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比谁都靠谱。 并指成剑,右足前踏一步,初具威仪的清眸未曾施舍半分目光于那些凶恶袭来意欲吞噬己身的浊气,只见他指尖一划,又是一下清光劈落,愣生生的给弄出来了一条康庄大路。玉宸快步顺着通道行去,早前得来的功德被他尽数留给了通天,而今他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来劈开周遭浊气如果他不想体味跟浊气零距离接触的感受的话不过好在通天掌控整座阵法中枢后,从金莲那弄到来了整个地洞世界的详细资料,不然在这上下左右都是浊气毫无方向可言的地方找条出路可不是容易的事。 话说这算不算提前把佛教老巢的地图弄到手啊。 感觉有这玩意在手好像能干不少好事情呢。玉宸脚下一瞬,等等,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哪来的 他晃晃脑袋,企图借此把那些邪恶思想尽数抛出脑外。 周遭被逼退的浊气此刻有了去而复返之意,玉宸赶忙收拢好飘散的思绪,青光再度凝聚于指尖,强大且煌煌的神威先一步扩散,那浊气竟似受到震慑般,一时顿住了反扑的势头。 见此异况,玉宸挑眉,眼底滑过一丝惊诧,但即使如此,稚气未褪去的面容上也无半点惧色,只见他右手掐指,一朵青色莲花骤然凝于虚空,点点虚光明亮,秉承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原则,片刻便与浊气浪潮怼在了一起。 二者相撞,尖锐的滋滋声霎时响起,随即就是那熟悉的猛烈爆炸声震彻耳畔。 眼见青莲与浊气打得不可开交,又念着这突如其来的异样,玉宸干脆也不急着赶路了,他信手扯过一缕浊气,那被周天诸神极为忌惮的浊气此刻却被两根胖乎乎的手指轻巧捏住,被反复揉搓研究打量,半晌,玉宸嘴角带着玩味,对着浊气自语“看来你们被孕育的时间也不短啊,连灵智都有了。” 话语未落,本在他指间装死的浊气瞬时暴起,不过转眼就被镇压了只见玉宸食指拇指轻搓,那缕要自爆同归于尽的浊气便被他轻描淡写的捻碎了去。 碍倒是没碍着自己,但这一发现让玉宸心中隐隐生忧,回望来路,浊气已把他辛辛苦苦劈出来的路给填没了,入目处皆是漆黑浊气翻滚,全然惨惨暗色。 不知通天现下如何 他有折返的心,却也知道通天正忙着伙同金莲净化浊气,自己回去也帮不到什么,反可能在罗睺的归来后成为拖累通天找了各种理由把自己丢出去不就是因为对战罗睺没把握自己除了在出去的路上净化浊气帮他分担一二外,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至于说通天为什么一意要留在这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最主要的还不是因为那只讨厌的金乌,通天若不留下来,谁来拉住罗睺的仇恨。 既然这样担心一开始还推开做什么。 玉宸心有闷气,这话他当然也跟通天说过,不过通天却是这样答的 “因为必须啊。” 哪门子的必须。他哼哼,话语里多带不满,“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把人推开,到底是在迟疑自己能不能做到,还是害怕自己成为害死对方的刽子手通天,如果真想对谁好怎么可能做不到。” “因为我很清楚我做不到,所以必须这样做既然无法把对方摆在第一位,如此还是一早就放弃的好。”彼时通天微笑着,似乎不在乎他话语里的讽刺,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不过啊,对这点可看的很清楚的你,怨念很久了吧。”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告诉他你叫灵宝。”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前被通天岔开了,而今他旧事重提也不过了却心中一段公案,他到底是困惑的。“灵宝是上清玉宸的尊号,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个。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想借此直接帮他一段也算全了这因果,你知道我不会反对的,可你又没这么做。通天为什么”或者告诉我这灵宝到底有什么含义他按下这句略显咄咄的逼问,直直的看着通天。 “很在意” “是。” 通天微抿唇,略有些无奈,“玉宸,对我来说上清灵宝天尊玉宸道君皆是你。” 彼时通天微微垂首,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霞姿月韵,揽尽风华。 他道“嗯,通天也是你的。”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通天故意了模糊重点,这混蛋套路一个接着一个,团子才不信。 嘴角下坠了几度,瞅着那些锲而不舍试图吞了他的浊气,玉宸甚是烦躁,信手轻弹,几道剑光滑过,前方被搅得乱上加乱。 正当玉宸火力全开削浊气泄愤时,一声极为清亮的金玉碰撞的脆响在声声爆炸巨响中脱颖而出。玉宸微皱眉,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一头当先的,是一四首八尾,灰褐鳞甲满身,模样甚是寒碜的物么。此物么周身盈溢着混沌灵气,一看就知其混沌魔神的跟脚,不过此刻这位出身混沌的魔神很是狼狈,黑色血液从鳞甲中不要钱般喷洒,浑身恍如浴血一般,不难看出其快到残血的状态,甚至从其用庞大得就一活靶子似的原型逃窜中可判断出这位魔神极有可能是被人捶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只得仓皇逃命。 真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竟敢直怼在混沌里称王称霸的混沌魔神,好猛 青光流转在双目之间,玉宸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这个被追杀得上蹿下跳毫无还手之力的魔神。看得仔细了,才发觉魔神四周的一丝丝闪耀金光,金光细微如线,看着纤弱无比,但每每落在魔神那坚实的鳞甲上都会发出金石碰撞之声,鳞甲就好似是纸糊的一般,金光径自刺入,紧接着那便喷血三尺,可谓是凶悍至极,绝不可以貌断定。 但话又说回来了,依照通天特意标注好的地图方向判断,那边不是罗睺用来连接归墟的节点吗 竟从归墟一路追打过来,大兄弟够能耐啊 不待多想,玉宸就发觉那魔神慌不择路的逃窜方向正好是自己这边,而自己不知道怎么想的,心血来潮下竟信手掐了个法诀,青莲瞬时爆炸开来,顿时平地波澜万丈生,搅和得本就很混乱的浊气海更加乱,若这时候再冲进去怕是得直接被浊气清气双重绞杀成肉糜了。 我似乎做了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玉宸眨眨眼,看看跟前乱象,以及各种噼里啪啦的刺目白光,再看看那险些一头撞进这新鲜出炉的绞肉机里的混沌魔神,他揉揉自己圆乎乎的脸,极力使自己的表情跟朵盛世白莲花似的,既无辜又可怜。 咦,这魔神有点眼熟啊。 玉宸深沉的摸摸自己的下巴。 且不说一边装白莲花的团子内心翻滚着什么小剧场,就说这倒霉催的混沌魔神吧他以一个托马斯大回旋才勉强没把自己甩进这能让自己变成肉饼饼的清浊修罗场中,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就立刻在条条金光的提醒下想起自己后头还有个变态紧随。 前头无路后有追兵,凄凄惨惨戚戚的魔神表情狰狞了下,随即破罐子破摔的回头冲着后方怒吼“小辈你我有何冤仇,缘何如此咄咄逼神” “嘛,冤仇的确是没有,只是近来我发掘了一个名为杀人放火的兴趣爱好,现下想借你的命来耍耍,前辈你看你要不行个方便” 如此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发言,这大兄弟真不愧是凶残起来连混沌魔神都敢追着剁的猛人啊。 不过这清朗若碎玉的嗓音玉宸倒是熟悉的紧。 可不熟嘛,这才过多久啊。玉宸忍住抱头痛吟的冲动,一时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诚然洪荒就那么点地,山水总有相逢日,可他对这货委实是 实力丑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五十一章 此混沌魔神名叫鹿壬。 据说这名字的由来是大道在捏他脸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的给头顶添了一对鹿角,又学着隔壁某个世界的一种名叫塞壬的生物给他造了一条鱼尾巴,因此对这身具两大创意的造物,大道特别耿直的各取了一个字凑做一堆作为真名赋予了他。这来历听着当真是心酸,不过鹿属木,壬合水,这真名里有木有水,当得木水相生,若抛这个难以启齿的前因,自欺欺人的想想,这也能算是大道的一番拳拳之心了。 鹿壬是个知足常乐的,鉴于自身水木属性的缘故,鹿壬混迹混沌时在他的三千个兄弟里头并不拔尖,他既没有小弟盘古那种一夫当关全部砍碎的力量,也没有鸿钧那种大道天道一并算计的智商,更没有罗睺那种拉齐敌友盟军全部混沌魔神仇恨的能耐,他这般的注定是成不了搅动风云的风流人物,但身为混沌魔神,鹿壬再不济也不可能连半点闪光点都没有依仗着属性优势的他开创一门独门绝学,名叫化水诀。 此诀顾名思义可以化身为水汇入万千水中,绝对是杀人放火阴人逃跑的利器,鹿壬正是凭着这个在血脉相残是理所当然的混沌修罗场中侥幸保住了自个的小命,换而言之鹿壬是很会苟的一个神。 盘古开辟洪荒后,作为一个没有太大野心也没有实现野心能力的混沌魔神,鹿壬没学着别的兄弟在洪荒上头作威作福招天道的眼,所谓神如其名,他也算是魔神里透明边缘化的代表,按理说天道就算想算账一时半会也不定能想得起有这号魔神在。然而可惜的是马有失蹄时,鹿壬难免也犯过是个男神都会犯的错年轻时候他一时冲动,做了不该做的事,得罪了被大道宠爱的小孙子,间接也就等于把大道给得罪了。于是没了大道的庇护的他运势一路跌停,还在天道那挂上了号,随时有可能被拿去祭天,说是凄凄惨惨戚戚都不为过。 因此,为了夹缝里面求生存,自开天后不久鹿壬就发挥他的保命绝技,化作一滴小水珠委屈巴巴的蹲在天道监管不到的法外之地归墟,连个面都不敢在洪荒上头露。想想看,诚然不少混沌魔神因其作风而被天道一把阴了小命,但人家生前好歹也雄霸一方威风过,偏他就一小可怜,连个作福作威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自关小黑屋了,作为一个熬过了混沌厮杀年岁的魔神,鹿壬混到这份上当真一把辛酸泪。 祸不单行,鹿壬那倒霉的运道自然也不止如此本还能自我安慰再惨好歹也保住条命,指不得天道就真忘了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虾米,结果神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天他正进行着日常的叹息三百次活动,多年连个毛的影子都没有的归墟今个儿还真来多了个影,这闯进归墟的是一个白袍少年,生得那是眉清目秀潋滟生辉的好模样,不过神偶尔也不可貌相,鹿壬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这脸嫩并不代表什么,不过他也没多大担心,托福于大道赋命里有个壬字,壬者,主阳水,在水的世界鹿壬自有大道加持,乃至于他曾借此在混沌乱战中坑过鸿钧一次,这藏匿效果是绝对大大的有保证。 这点不被找到的自信他还是有的,以鸿钧腹部被捅的那一刀佐证。 少年在归墟晃悠了会儿,继而就停在了他不远处,少年先是低头摸摸自己的手腕据他观察少年手腕上空无一物然后少年抬头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最后少年的目光停顿在了他所在的方向。 “嗨,鸿钧叫我来向前辈讨一物,前辈看看可否割爱啊”少年笑眯眯的说道。 当他这些年白混的吗,能这么轻易能被你诈出来鹿壬耷拉着眼皮子,继续当着他可爱可怜的小水滴。 “欸真麻烦呢,既然前辈不愿,那我只能自己拿了。” 只见少年打袖子里掏出一把菜刀,顺势燃起的赤金火焰化作污浊世界的一道明亮,煌煌灿烂,若是水中焰,自带一种说不出的曼妙以及惊心。 可惜这美似画的一幕落到到场唯一的观众眼中怕只剩下惊心二字了,几乎是本能,本还在原地装死的鹿壬惊起上窜,也就在下一瞬,少年手持菜刀目标明确的砍向了他呆了三四千年的地儿,火焰径自绽开,灼灼逼迫,大有焚海之势。 被发现了 鹿壬尚来不及惊疑少年是如何看破玄机的,那少年已然揉身直上,一把菜刀舞的虎虎生威,这凶残程度跟当年劈魔神劈得贼溜的盘古有的一拼就是一个拿着高大上的先天至宝盘古斧,一个拿着把只附带几朵小火焰的菜刀。 这年头砍混沌魔神的逼格已经沦落到可以随随便便一把菜刀就上了吗 作为享受过盘古斧追杀待遇的鹿壬怒斥小辈狂妄堕落,想给对方一个教训,不过菜刀这兵器接地气是接地气了点,但这并不妨碍它的杀伤力,鹿壬正面挨了两刀就直接被削出了原型,那金色火焰犹如跗骨般缠绕在他身上,这天下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连至浊毒气都扛不住,更别提可怜兮兮只会玩玩普通水的他了,三两息的功夫鹿壬差点被烤了个七分熟。 见走势不对,鹿壬当即施展从心大法扭头就跑,他这逃命的功夫可是在混沌里头被那群没良心的兄弟姐妹千锤百炼给锻炼出来的,连着那少年都没能追的上。不过少年在跑路方面的造诣也相当不错,没被鹿壬甩个没影,踏着玄妙身法不远不近的缀在身后,不管鹿壬他是加速还是死命再加速,少年都能跟得上,而且还有余力隔空操控着菜刀在他身上起起落落比比划划,跟做鱼生片似得切下一片片肉片。 那肉片切得是一个大小均匀厚薄适宜,可见刀工极好是用了心思神特妈的用心思,杀神不过点头,这千刀万剐的架势太过分了 鹿壬喉痛哽着一口老血,开启了他度日如年的漫漫逃窜路,可惜他的运势再一次走低,逃至此后才发觉此地风水不佳竟又有一个神经病出没,在遍布浊气的世界里居然敢炸清气来玩,两极交锋直接就把前路弄成绞肉机一般的存在。鹿壬阴恻恻的瞥向那个在一边尽量装着盛世白莲花的罪魁祸首,哼,一个截前路,一个断后路,配合如此之默契,绝对是一伙的。 玉宸不,你听我说,我跟这厮绝对没关系,真的。 从鹿壬玩了一手漂亮风骚至极的急速刹车到看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瞅了玉宸一眼,不过三两息的功夫少年也赶到了。对比混沌魔神庞大的躯体,少年就显得格外娇小,此刻娇小的少年弹弹飞回手里的菜刀,睥了眼狼狈至极的魔神,评价道“诶,刀太钝,委屈前辈了。” 显然鹿壬是再一次低估了少年无耻的程度,少年继续对着鹿壬抱怨“不过前辈也太皮糙了吧。” 不糙还由着你刮啊鹿壬气红了眼,一尾巴朝少年甩过去,而少年抬抬手,凭着一把其貌不扬的菜刀架住了这来势汹汹的大尾巴。 只见少年的手腕动了动,菜刀在大尾巴上化了化,径自便刮下好几鳞甲外加肉片片,痛得鹿壬又嚎了几嗓子,连忙把尾巴收回去,这下他是打死都不想跟这个少年有半点接触了。 少年也不乘胜追击,他瞅着自个跟前那几块新鲜出炉的生肉片,求知欲甚满的问道“前辈看我手艺如何” 此话一出,连一边看戏的玉宸也惊了。 对比自己跟对方实力,玉宸发觉这实力与变态程度好像是成正比的欸。 想想通天,想想罗睺,再看看跟前这个曾被通天称为旧时好友又引得罗睺特别关注的少年或者说是太一,这理论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玉宸赶忙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个桃子,咬了一口压压惊。 “前辈还没想好吗”太一继续拎着他把菜刀,笑得一脸纯良,像是真的好好商量一般。 想好个屁。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辈,鹿壬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小辈休得猖狂” “看来前辈还想不开啊。”这语气要多惋惜有多惋惜,只可惜那双恍惚有金焰流转其中的眼眸中涌现的跃跃欲试出卖了他。 只见太一举起手,菜单刀刃寒芒闪闪,大有开工之势。 见此表现得硬气十足的鹿壬慌了,“你等等等给我等一下。”他本也不是个胆子大的,要是胆子稍微大那么一点也不至于因为害怕天道而窝在归墟那连个鱼拉屎都没有的地那么多年,若非是太一逼要的是自己小命,估计这从心大法修到极致的魔神老早就忍痛割爱只求送走这煞神了。 太一此神也是个妙神,人魔神让他停,他还真停了下来,歪着脑袋趣味盎然的把鹿壬打量个遍,悠哉哉的等待下文。 趁着这喘息片刻的功夫,鹿壬化作人形,可能是之前被削得过火了,打那血淋漓的脸上是真的半点也看不出他到底生成个什么样子。鹿壬喊道“我手中有一宝,是我开天时候侥幸所得,你若愿放我一条生路,这东西我双手奉上,你看如何” 要说这东西也是鹿壬的一把血泪史,若非为了这玩意他也不至于被逼的苟在归墟当透明哪个魔神没把建功立业的心他付出那么多代价才得来的东西现下转手就要送人了,鹿壬他是真的心如刀割啊。 可不管它是什么稀奇珍宝,也总比全字面意义上的割肉来得强。 对鹿壬提出的交易,太一挑挑俊秀的眉,颇为不解的看着这混沌魔神,他现下有点怀疑这魔神逃跑时忘了把脑子带上稀奇珍宝什么的他干掉对方不也可以拿到,反正都是他的战利品,早半刻晚半分得到能有什么差别 不过也有异数。太一瞥了眼那个跟他心有灵犀一点通帮忙拦下这混沌魔神的道友,此道友正吃桃看戏两不误,在发觉他目光后,立马丢掉手里的桃核,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看这唯恐沾染这事的模样,魔神就是想坐地起价怕也没人捧场。 鹿壬的求生欲绝对是杠杠的,在接受到太一投来看白痴似的眼神后,他立马喊道“别想着杀我夺宝,我告诉你,你再逼过来,我就”只见那放狠话的魔神掏出一团青色的气状物么,该物么来历非同凡响,属于至清圣物的气息瞬时引得整个世界的浊气活跃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那魔神一脸狰狞,“我就捏爆这玩意,大不了我等同归于尽” 这头太一还没给个反应,那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玉宸就先咦了声,接着他右手握拳锤在左掌上,一脸恍然。 他说这魔神怎么那那都看着这么眼熟,感情是当初抢了他三层本源的那混蛋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威胁 太一诧异的挑起眉梢,自他修为高达大罗巅峰后这事几乎已经绝迹了,现下难得重新体味一二,不得不让他多了几分耐心以期后续。流转着璀璨金焰的瞳眸凝向魔神,只见那魔神高举右手,手里握着的正是那团被拿出来当要挟物的清气本源,此时丝丝缕缕纯然的清气自他指缝溢散而出,周遭浊气已然有暴走迹象。 啧啧,连盘古小儿子都敢打劫,这魔神也不是一直都那么胆子小嘛。太一心中品鉴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清气,他隐约明白鸿钧口中的了结因果是个什么章程,不过这事先不提上清什么时候被抢的本源而这里头有没有天道什么事,就说盘古一脉,他们家的破事向来水深,上清本源能不能物归原主还得两说,至少天道那的态度有待商榷。所以这浑水到底值不值得趟呢 太一脑中快速的衡量了下得失,避开魔神那颇为伤眼的狰狞血容收回了目光,他方慢吞吞的来了句“想好了” 见太一没动手反而好声好气的询问自己,鹿壬只觉自己苦尽甘来,被追打了一路后终于找回了一点谈判的资格,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很有底气的表示“你若对大道立誓,我们的交易仍旧有效,你若不愿,大不了便鱼死网破。”说完,他示威般晃了晃手中的清气,“你可得想清楚了。” “哦,那你丢吧。” “哈” 此言一出,连着鹿壬都呆住了。 按常理,在敌对双方一方想要玉石俱焚的时候,另一方就应该放下手中兵器温言相劝并许诺下种种利益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缓兵之计总得安抚住对方情绪,好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两败俱伤场面。 但问题是,东皇太一是能用常理来推出的吗 鹿壬显然是在归墟蹲太久,对洪荒行情不了解,他并不晓得自个跟前这位,是连时下如日中天的龙凤两族见着都得绕道走,被洪荒诸多大能对自家小辈耳提面命表示看到这厮啥也别想立马跑路的存在。 须知在洪荒,洪荒诸大能日行三算先看今日天气如何可否宜出门,再观龙凤今日要不要在自家山头前打架,最后一定得确保太阳星那位老老实实蹲在家里一心向道。 东皇太一行事能如此之张扬,仰赖于他有着手高绝到令诸大能只得认栽的打架功夫,而且这位还不仅是打架厉害,修为也跟嗑药似得蹭蹭蹭往上窜,自身更是携着重宝混沌钟而生,可以说不论是出身修为法宝他都是洪荒内最顶尖的那一小撮,跟他来硬的,只有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跟他来软的,这厮信奉先兵后礼,光讲道理压根讲不通,而东皇太一做事画风清奇,从不按着常规套路走,就比如现下,魔神鹿壬便是被他一句怼的下不来台,握着清气本源怎般做都不是。 被威胁是不可能被威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威胁的。 太一唇角微微勾起,太阳金焱紧随蔓延,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炸得浊气一阵动荡,只见他足下一动,下一刻便已然出现在鹿壬正上方,金焰菜刀直切而下,明明是个砍柴似的动作,到得他手中却是演绎出劈山般的气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反观鹿壬方才是真正束手束脚的那个,他到底没那个勇气拼个鱼死网破,转手便把清气本源收了回去,眼见谈判失败又暂时逃不掉,他只得取出一柄品质不差于先天灵宝的方天画戟,正面杠上那把平平无奇的菜刀。 菜刀的确是平平无奇就灵气波动而言怕是灵宝的门槛也够不到,不过菜刀上的金色火焰却是棘手得很,他费了番心思才架住迎面的刀刃,转而与太一比拼起法力深厚,一时陷入胶着。 鹿壬此举正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候前路清浊对碰引发的平息些许,作为混沌魔神他的确不精通打架,但于跑路一道却是经验丰富堪称一代宗师,这化水诀看着名字是烂大街,实则妙用无穷尽,正当他想着沉寂化身为水立马蹿进风暴脱身时,不想斜里横出一抹血刃,拦腰刺来,剑气冲霄,视他周身混沌护体灵力于无物,若是切豆腐般眼见就要刺入体中,鹿壬也是在混沌混迹多年的主,即使惯爱从心大法,这战斗本能也不至于差到对此毫无反应,只见他收气缩腹,狠力弓腰,险险避开了那一剑。 抢怪忙里抽闲的太一微偏首,瞧向那之前还好好吃瓜现下却突然加入战局的人道童持着把血色长剑,圆润的面庞上浮现着点点杀意,神情肃穆,他望着魔神的眸色冷凝非常,可见是有冤仇的。 这边,避过捅肾一击的鹿壬意图趁着袭来者旧势未尽之时伸手抢剑,却见剑面一横,直拍向他胸口,这看似是以卵击石的一下,不想却是那厚实壮硕的混沌魔神被直接拍飞,倒退十几步吐血三升犹不止。 眼见本与自己形成相抗之势的魔神被拍飞,失去阻拦的太一趁势落下,继而足尖一点血刃,凌空翻身落在不远处。 有了第三方加入,双方兵戈暂消,一同看向道童。 面对两道视线四只眼睛,玉宸毫无惧色,指尖一点清气浮现,气机锁定那混沌魔神,继而他向面露诡异神色的太一说道“这位与我有桩因果,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凝了眼玉宸手中威风凛凛杀气满溢的诛仙剑,再对比自己手中随便从太阳宫门口捡一块石头炼得菜刀,一向不拘小节的太一难得沉默了下,继而大方挥手“请便。” 说罢,虚空点足,飘然落于鹿壬后方,显然是打着封锁鹿壬所有逃窜道路随时补刀的主意。 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了。 玉宸第一次对东皇露出了笑颜。 在未曾真的相见时,玉宸对太一印象停留在通天很在意这只鸟,这只鸟迟早得跟他抢通天的注意力,而太一则时刻考虑着是否磨刀霍霍向债主,可以说对彼此虽谈不上两相看厌却绝对不存在什么好感,初见后他们也没生出什么相见恨晚的既视感,该讨厌的还是在讨厌,该排斥的仍旧在排斥,故而也就证明了可以臭味相投的人,一般也可能两相看厌,正所谓既生瑜何生亮便是如此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行动上很有默契这点。 眼见那两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这头的鹿壬深感憋屈,诚然他在打架一道上并无深刻的造诣,但好歹也是在混沌摸爬滚打躲过鸿钧削挨过盘古捶的主,而今沦落到被两个小辈欺辱,一来归功于昔日开天时盘古的那一斧头,即使没要了他老命,损了根基掉了境界却是难免的,这从云巅跌落尘土的滋味可不好受,偏偏鹿壬的天资天赋又远远不及鸿钧罗睺,重修至今也不过堪堪大罗,尚未能触及准圣门槛,二来也是因为鹿壬的攻击手段多属远攻,简而言之这位是个脆皮法师,偏偏此地浊气遍布,若是真的放个大,就好比是在一堆上头玩烟花,只怕没把对方弄死就先让自个炸个粉身碎骨,他到底没有太一那在死亡雷区上都能来回跳跃的底气,放不开手脚又不是能真刀真枪实干的料,可不就一路挨打没办法呗。 想想也是心酸,只是那些零零碎碎的恩怨加起来,在场这两位与他也当得一句仇深似海了。 上清之气还未从玉宸指尖消散,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清气明目张胆的彰显着这位扬言要跟他算账的是个什么身份,对此鹿壬心里苦得很,新仇旧恨下竟是激发了几分血气,横起方天画戟,直直朝玉宸攻去。 玉宸也不怂,自己的短处自己知道,就他那豆丁身高,拿着把比自己还高的剑学东皇太一那样玩近战就纯粹是在找抽,不过这年头除了手持外,还有些旁的法子隔开操控托他有个法术修为样样拔尖的常补课的福他自可达成法术与法器齐飞成就。 剑诀掐起,清气飘逸,径自与方天画戟战作一团。 然而一旁角色互换当起吃瓜群众的太一却看得并不如何尽兴,可能比起这仙家手段似的斗法,他更爱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搏斗,一如他向往当年盘古力战三千魔神时候的场景。 这观众叫太一当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目光虽不离剑法圆润,已有大成迹象的玉宸,心思却是拐到另一桩事上方才那点清气做不得假,若是不曾见过那个叫灵宝的道人,他倒真是信了跟前这位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债主。可偏偏他才见过那个叫灵宝的道人,这世间又怎会有两个上清若非是一真一假,其中必定有什么内幕。而从脸型模样上看,虽然一者成人一者幼童,却是像了分,只是这气质上却是差了天壤,前者眉眼再是柔和也掩不住杀伐果断的凌厉,后者纵使端着个冷脸也藏不了心思纯白的本质,二者决不能以同一人论述。按着这个结论再推下去,比起他曾见过的那位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因果,跟前这位与他的因果线更加分明些,若以此判断,跟前这位绝对是上清无疑,如此那位灵宝道人又是哪方人物 那个令他无端生出近乎似怀念般悸动的道人 到底很在意啊,这个人这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五十三章 不过这事不急。 仔仔细细的在心底把回头怎么去跟自个这位上清债主套话的内容打好稿后,太一拢回了心神关注战况如何,只见那盘古上清与魔神,一者手握重兵道法通明,一者经验老辣伎俩层出,一时倒是不相上下。 啧,在谨慎了。 太一暗暗的有些嫌弃,想想也是,他自己出手时秒秒按着鹿壬在地上摩擦,这回换到盘古上清,明明修为境界高对方一筹却只争得个旗鼓相当。 但说公道话,这也并不怪玉宸,若是在外间,他有的是法子摁着鹿壬胖揍,可偏偏是在这儿遇着的仇人,混沌魔神的鹿壬尚忌惮这周遭的浊气,身为浊气对立面的清气的他就更别说了,一边得应付着对手一边还得抵御外界浊气无声无息的侵蚀,因而难免有束手束脚之时,也就太一这种不管不顾放大招怼的方式才得了力压鹿壬的局势。 正所谓是鸟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东皇太一绝对是个中翘楚,心大得可以秒秒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玉宸呵,可不心大,这鸟不就是太阳化身嘛。 心大的太一看着玉宸身形灵巧的闪避着袭来的方天画戟,并时机把握甚好的予以反击,刀兵交接,他感觉自己有点手痒,手中菜刀也随着主人心意开始蠢蠢欲动。未防一个忍不住去掺和进去,他赶忙想写别的来转移注意力。唔,上清缩水缩得够厉害的,也不知其中多少是缺失本源的锅,不过看他迫不及待的要那混沌魔神的小命,这梁子的确是够大的,对了,上清好像生来就本源不圆满来着,现在长不大应该跟没法化形有关,不过他现在这身量还真像是 炸团子。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厨,终生看谁都像个食材。这恶厨因子一冒头,太一就下意识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关于团子的蒸炸煮焖一百零八种做法,那双看向玉宸的金眸里真的燃起了一把火,金色火苗燃烧着跃跃欲试。 打住,不能再想了。 太一连忙摁住自己磨刀霍霍向队友的邪恶想法,这对一下恣意妄为想干就干的他而言极为难得。他艰难的移开目光,不想此刻异况突生 嘭 要说太一嫌弃玉宸归嫌弃玉宸,实际上这稳扎稳打的战术也就费了点时间拉锯了会儿,这鹿壬不善打斗就是不善打斗,该是他落败也没什么取胜的可能,但同理,人家是逃跑宗师到底是逃跑宗师,鹿壬趁着打架经验丰富的太一分神的瞬间,当机立断的丢出方天画戟直接点爆。 一件先天法宝的自爆威力不容小觑,尤其还是在这么个破地方,连锁反应下引发了浊气暴动,恰巧这爆炸点还与玉宸极为相近,团子自是被陷于其中暂时无暇追击。眼看舍了件宝贝换了的形势一派大好,鹿壬却丝毫没乘胜追击的想法,他一拍胸口,一口猩红精血喷出,自个瞬息化作一道血虹直冲太一这来,竟是打着强行突围的念头。 这头太一反应也是迅速,眼见鹿壬要逃,左手一翻,一口橙黄古钟凭空出现。 厚重钟声紧随而至,若是平地炸雷,震得周遭动荡浊息为之一静,连着时间也凝固于刹那,鹿壬逃窜的身形顿住,被强行定格在原地,神魂也被钟声余音震得荡漾,险些灵台失守落得个神魂絮乱的下场。 混沌钟 且顾不得元神上一阵阵的抽疼,鹿壬竟神使鬼差的先松了口气,大抵是之前被对方拎着菜刀追打太伤自尊的缘故,此刻哪怕那些年被盘古斧支配的恐惧又一次浮上心头,他竟也有三分高兴那混蛋终于拿出个对得起自个混沌魔神身份的法宝了。 当然,这点莫名其妙的高兴很快就变成了咬牙切齿,鹿壬当然知道,以混沌钟之威能,纵使鸿蒙周天都可轻易镇压,别提现下这一点浊气了,对东皇太一想如方才那般轻易脱身那是做梦。 鹿壬心思百转,无数念头从心底飘过,也就那么一瞬,那令他吃足苦头的金焰再度扬起,鉴于混沌钟的镇压神效,这回太一用起太阳真火是更肆无忌惮,只见他掌心金焰化为一道利箭直奔鹿壬眉心灵台而去,逼得鹿壬不得不扭身改道,但鹿壬也不晓得是不是之前吐了口精血的缘故,状态很是不佳,反应速度比先是瞒了不仅一拍,险险被金焰击中。 他是避过了这一下,却不想那把不大被自己看得上眼的菜刀老早等在了那儿,一抹刀刃寒光,凛凛冽冽。 可以说鹿壬是自个把脖子往菜刀上头递了。 万万没想到他堂堂混沌魔神没死在盘古斧下,没挂在诛仙剑中,最后竟是栽在一把毫无名气平平无奇的菜刀上 这混沌魔神让他当得也够失败的。 当然,这也就是被砍掉个头,离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也就是魂飞魄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那舍了皮囊元神出窍的鹿壬看着自己被割下的头颅化作原型后神似龙首混合着熊熊烈焰跌落滚滚浊气中,再闻着那一股子炒肉般的香味,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腥味有点重,唔,看来爆炒龙头的时候要加点八角去膻啊。”金眸纯良的眨了眨,太一严阵以待之余还抽了一丝心思琢磨起菜谱,混沌魔神现下是稀有物种不大好找,回头把这的破事处理完去找几只龙族试试还是可行的。 撇去这不合时宜的探索精神,太一还是比较靠谱的,深红近黑的血液溅了半幅白袖,星星点点,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鹿壬元神上,斩草要除根的理谁都懂,不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个手段颇多的混沌魔神。 正所谓没弄死食材前都不算是胜利,只见金焰越灼越烈,扬扬赫赫的火焰势如破竹般直奔鹿壬那可怜催的元神而去,太阳真火焚世的传闻虽没机会验证,但作为洪荒万火之首,太阳真火确有神异之处,所谓火乃生启,又毁万物,这创造与毁灭同在的火焰正合了大道本真,在威力上绝对是一等一凶残,加上这玩意烧得不只是肉体等实体物质,连元神等精神层面的虚无体也是一视同仁,这形神兼烧的劲,可以说是烧烧界的神物了。 涉及小命鹿壬反应也不慢,掐诀施法,一道墨黑水龙直撞上了袭来的烈焰。二者相遇,正如冰雪遇上烈火,前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融了去。说来鹿壬之所以被太一压着打,除却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自己这边外,还有自身属性的锅一个擅长水木法术的混沌魔神跟掌控洪荒万火本源的东皇太一斗法,这物与物之间的等级差距想想都令神落泪。 鹿壬老子实名举报这挂逼。 也就数十招的功夫,太一逮着了个机会,一把火焰烧上鹿壬元神,痛的鹿壬嗷嗷直叫,不得不割下正被烧灼的元神断尾求生,到这地步可以说是性命攸关了,鹿壬不想死,也没那个骨气去死,只见他肉痛万分的又丢出几件珍藏,砰砰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企图故技重施再寻逃跑契机。 然而头悬混沌钟的太一没给他这机会,环绕钟壁的周天三十六星辰相继闪烁,亘古厚重的玄黄之气降落于太一左右,那些爆炸丝毫没给他带来困扰,眼见混沌钟又要大发神威,鹿壬心一横,炸了自己半幅元神,借此冲击周遭空间,竟是真的破了混沌钟的空间封锁。 鹿壬这一手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不仅勾得浊气絮乱,还碎了空间,只见丝丝黑色空间裂痕如蛛网般漫布此方天地,透过那些裂缝能看见其中流窜的混沌罡风,混沌罡风之厉,非是准圣不敢直视,哪怕是有混沌钟护身的太一都为之动作一泄,鹿壬趁此良机一脑袋就往空间裂痕中扎去。 太一原以为几次三番下来这位魔神终于打算跟自己一拼生死了,结果到这关头这位魔神仍旧怂的一批,分分秒秒考虑的都是些跑路的事,好在他也身经百战此经验值由洪荒诸大能以及周天三百六十五主位星神友情反手就是给了那元神补了一刀,可惜的是这仓促一击准头不大行,没砍中那滑不留手的魔神,只擦着他的元神边缘滑过,无意中破了他随身开辟的小空间,瞬时一位混沌魔神多年珍藏若山崩泥石流般扑面倾泻而来,大有活埋之势。 太一下意识的倒拿混沌钟把东西全数盛进了混沌钟内自成的空间。 等得眼前的世界干净了,那鹿壬也跑没影了。 但这波好像也不亏啊。 金眸眨巴了下,太一心情甚好的清点着战利品,那鹿壬的元神最后还是沾上了太阳真火,就算最后烧死也够他喝一壶了,太一现下是半点也不着急,他这回能把对方打个半死,下回自然也有信心讨来鹿壬剩下那一半命。 等翻到一个眼熟之物时,太一愉悦的表情瞬时一僵,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上清,玉宸方方脱险而出,手执诛仙剑眉眼多了一丝杀气,正往自己这边来。太一张张口,话还未来得及说,周遭的空间裂痕突兀扩张开来,他本依仗着混沌钟无视那些裂缝的,却不知何故,他的时间突兀被无限拉长,所有定格在了一瞬他只得看着上清玉宸被阻隔在外,看着那不断延伸快到自己跟前的裂痕,然后 然后,明明站得相当稳的东皇陛下身形消失在了裂缝之后。 这是多么熟悉的空间波动,多么熟悉的配方啊。 太一掉进被时空间隙前痛心疾首的表示天道你个大辣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他就知道那是个烫手山芋。 一想到自个混沌钟里头里的某个物件,哪怕热衷搞事的太一都感觉脑壳痛。早就知道盘古一脉水很深,秒秒牵涉到创世隐秘上头,尤其是盘古坑起他儿子都不带手软的,天知道这里头会牵涉多少桩因果隐事,这棘手玩意断不能轻轻松松脱手丢出去,不然天道也不会迫不及待的又给他来了次转移大法。 不过这回比上回强,上回在天道地盘,是直接跨越一个洪荒被丢到了东海,这次天道借着空间短暂的碎裂插了把手,没法来个大手笔,于是他只是从浊气上层挪到了底部。 从距离上看,天道这回的确厚道不少,但看实质吧 太一呵。 扑通一声过后,太一出现在了一滩清水中。 这清水之名,不仅体现在其清澈透净到可以一眼望到底部的封印大阵中灵力流转间带出的金色光晕,还体现在其本质由天地至圣至纯的清气凝聚成水,当真名副其实。 也不知道是哪位义士把链接归墟的通道口给封了,还人善心美的净化了此间浊气,这波操作简直坑金乌坑到了极致。须知走到极致的事物不管是什么属性都不会给人舒坦感觉,其排它性更是猛烈,早前太一是以薄薄的一层太阳真火覆身来焚掉侵蚀而来的浊气,但清气与浊气却不同,同是至阳至刚的清气遇着代表阳火极致的三足金乌,两两相遇就如火上浇油,不仅没有相互抵消之意,反而愈演愈烈,太一直接就被炸出了金乌原型。 即使太一当机立断的以混沌钟护住自己,却也挡不住清气继续热情得往他跟前凑,被越发浓厚的清气拥挤着,太一周边粘稠至极,就好似掉进的不是水潭而是沼泽之中。于是在因挣扎导致再陷得更深之前,太一识时务的决定先安静呆在这水里当他的落水鸟。 不过这安静当个落水鸟也不是他想就能的,由于被逼出了金乌原型三足金乌本是太阳星的化身这一个太阳投入水中,水温足足被往上拉拔到了一个新高度,加上与太阳真火属性相当的至清之气配合默契的来了一波辅助,现下这水温高得有点吓鸟,即使是贵为太阳星君代表天下阳神之极致的太一都愣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快煮熟的滋味。 自己把自己煮熟,这当真是鸟生头一回,值得纪念 个鬼哦。 湿哒哒的金色羽翼捂住脸,太一心累的想着天道果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谁能想到,至浊之气下头是一大片至清之气。 正当太一感慨搞出这事的仁兄很有创意并企图展开自救时,一只手先他一步无视掉混沌钟的防壁伸了进来,然后拧着他后颈的皮把他从清水里拎了上来。 胆大刁民,你以为在抓狗子啊,你手里的大名鼎鼎的三足金乌,是肥啾,不许抓脖子 太一炸毛了,周身燃起了好几朵金色流焱,刁民相当识趣的松了手。太一扑扇着翅膀把身形维系在空中,现在的他约莫一只锦鸡大小,故而方才刁民才可以轻松的从水里把他提溜上来,若他露的真真正正的金乌本体,那即使刁民极力伸展手臂也决计抱不动他的一只爪子。 太一看在刁民救驾有功的份上,我就宽容大量的不计较了。 决定奖赏刁民一番的东皇陛下回身看去,一张似笑非笑的美人脸径自闯入眼中。 刁民不,美人他说“道友与我似乎总在下锅和被下锅之间徘徊啊。” 那是张清风携月般的芙蓉面,他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吐息间流转着淡淡的冷荷清香。太一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周身漂浮的几朵火苗噗呲几声灭了个干净,连着脑子也不由的晕乎起来,下意识就接话道“金乌汤味道很不错啊,这还有颗太岁要不加进去提提味” “太岁味重,有失清汤本意,你若炖汤的话,不若爆炒几颗玉袖珍草加下去,那会比较好。” “这样啊,回头得试试。” “我说你还真上赶着把自己给炖了啊”美人轻笑摇头,潋滟生辉的眸子里仿佛是有北辰藏匿其中,显然他很愉悦,连着落在太一身上的眼神也柔若春水,修长的食指点上了金乌小巧的脑门,只见灵光流转,本还黏在金色羽毛上的清气水滴悄然气化了去,湿哒哒的鸟儿瞬时清爽一新,绒毛蓬松,小巧可爱,美人眼底的喜爱越发真切起来,趁机又摸了一把金乌头顶的三个翎羽。 美人摸啾了 沉浸美色无法自拔的太一一激动,不慎吸入了口清气,然后他就因清气引发自身火气爆炸而眼前黑了下,一歪脑袋栽了下去。 幸而美人不仅人美心善,还眼明手快,一把捞他入怀,否则他又得去水里泡一遭,再度体验接受来自清气热烈欢迎。 一想到那苏爽滋味,金乌不由得抖了抖自个的毛。 “是我疏忽了。” 美人盘坐于一方金色莲台上,莲台漂浮在清浊交界之处,金色莲花悠悠扬扬的舒展花瓣,一圈圈金光交叠掠过上方浊气,上方的污浊颜色随之渐渐清淡。大抵是出于照顾太一的考虑,美人令莲台升起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串门的清气,他将鸟儿放置在膝间,指尖灵力回转,好生替其梳理了一番体内的火气,只是这活做了一半,却又见这金色的鸟儿渐有发红迹象,点点金色火焰再度出现在其周围。 美人蹙起眉“哪不舒服吗” 没不舒服,就是你摸得太舒服了,导致我一年轻气盛那什么,咳。太一略微深沉的思索了番,少焉,神色无比正经的表示“进来修炼出了点岔子,呃,火气有点旺。” 他这个解释明显解释的并不到位,美人的眉心还没有舒展开,垂眸凝来的目光颇为怜爱,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起来。丝丝点点的灵力若绵雨无声渗入体内,抽丝剥茧般把暗藏在经脉灵力之间的清气一一化去,这份力道拿捏得极为精妙且细致,仿佛置身于温泉水中,舒服得他忍不住哼哼了声,周身摇曳的金色火焰也随之明明灭灭。 “这般可好受些” 美人温声开口,声线朗润温和,似一泓清泉潺潺漫过他耳畔心头,他用喙轻啄了啄美人的手心,美人意会的停下了灵力输出。燃烧着金色流焰的火瞳微微上抬,只见美人眉眼低垂,轻轻浅浅的笑了,仿佛是至高天上碧池圣水中的水莲花一瓣一瓣徐徐盛至极致,衬得面容越发清隽俊逸。 想抢回家。 眸中金焰一跳,太一猛地埋下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番外·水中沚 通天的眼中藏着烟雨邈邈,一点暗沉浅浅化入袅袅水烟中,似有似无,并不大能抓到确凿的痕迹。刚打十二琉璃折屏后转出的老子怔愣了一瞬,万般思绪沉浸在他心头重重忧虑之上,千万思量不外乎又多一层。老子轻微太息,他与这弟弟处了亿万个年岁,虽不至形影不离,却也甚少分离,而今通天这般的神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东皇太一。那个令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名字又被拖出来鞭策了一回,待活人他尚可计较一二,偏那位早已成了量劫劫灰,再想谋算也无从下手。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自信,并未没预料到,仅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累得弟弟至此。 几日前,也就是不周事了后不久,心有担忧的他前来碧游,哪怕对通天会为东皇做些不智的事早有所料,却也断然没想到自己这弟弟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身受天罚,境界掉落,道心也险些破碎。 这是打算把命也填下去才甘心啊。 当时他是气的,气得恨不能摔袖就走,可那一步他又无法迈出去,都说弟弟是讨债的,他爹当初造了什么样天大的孽才能给他捣鼓出这两个讨债的。 老子心底存着气却还是坐到了榻边,通天的状态很糟糕,糟糕到甚至已经维持不了清醒源源灵气不断汇聚于他身周,他的双眼却是紧紧闭阖,青丝漫漫洒洒覆在雪色锦绸上,愈发显出面容失了血色的苍白,若是远山青翠的眉似蹙非蹙,便是无梦的沉睡中也难能有所安宁。见此,老子心底的火气已下了三分,通天这闹心性格也不省得与谁学的,可归根结底,终归有他这兄长没看住他长歪的缘故。 伸手抚平弟弟眉心处的伤痛,目光不自觉间触及了通天脖颈右侧藏匿在轻薄发丝后的伤痕,殷红掺着金丝的血已然凝固,留在白瓷般肌理上的是一道寸长的疤,不清楚因何而伤竟是能在圣人万古不灭的驱壳上留下鲜明痕迹,但狰狞倒并不狰狞,只是看着叫人移不开眼,心中难免生出好些痛恨无奈。老子俯望着那道血痂,少顷,停留在眉心的指尖悄然下滑,轻若羽翼般落在了血痂之上,相比于肌理的温润触感,指腹上糙硬的感觉让他心房某一处柔软中幻生出了好些刺痛,宛若刀割。 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 那一瞬情绪淡薄的圣人是恍然的,这道疤痕明晃晃昭示着的东西,那些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想法接连涌上了心头,而今是由不得他装傻装聋了。是的,他该是知道,弟弟已不再是那个被曾搂在怀里放在膝头的团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索求的事物,纵然他所追求的那一条道路十分艰难,无法预料也无法估量的劫难必然接踵而至,自己再是想事无巨细的护着总归也有所疏漏,他尝想,弟弟所求的自己帮不了,若得一二同路人相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事到临头,弟弟选中的那个,他不放心,也不甘心。 对东皇的怨恨三分为公,剩余的七分皆是私心作祟,是的,他承认。 “大兄来了啊。” 耳畔虚软沙哑的一声拉回了缥缈到九重之外的思绪,老子凝了凝神,目光望入通天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眸,那儿不复早年的澄净清亮,别样的浅淡云色流连其中,遮去所有心思打算。 两两对视的瞬间,不知为何,老子心底忽而沉坠入了一汪水银,冰冷的坠感逼得他眉间一紧。伸手将弟弟扶起,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仙气腾腾金光耀耀的丹药,他递到通天唇边示意他吞服,通天沉默了一瞬,旋即微俯首吞用了那枚丹药。 “可是怨我”一双沉静无澜的眸子牢牢顶着弟弟苍白的面容,似乎想借此把他看个清楚明白。 云色微澜,通天垂下眼帘,密密的羽睫落了瞳仁一片阴翳,半晌,他摇摇头“怎么会。” 以调理的名义,老子在碧游宫住了下来。本是同源同根,又是丹药宗师,有老子在,通天的身体日渐康复,无需再镇日沉睡,这让知晓些许内情的多宝等截教门徒都松了口气,心情甚好的请求大师伯多留几日。 老子也有此意,身上的伤可以康复,心头的郁结却不是良药可以调理的,通天比往常沉默了许多,老子知晓缘故,也有心缓和弟弟的心结,好些想说的话在腹中来来回回打了无数次稿,耗费几日才定下论调,结果临头找来,却见通天在沐浴殿后。轻烟水雾缭绕满室,淡淡的暖意融融沁入身遭,那些腹稿一瞬便没了踪影。 此刻场地是如此的不适宜,水波微漾,明明灭灭的火光摇曳着一室暧色光影,泉水清澈得能看见池底一朵一朵飘荡的业火,通天靠着池壁,一丝未着的袒露在自己眼前。老子下意识的撇开眼,又觉着这样的举动相当无厘头,皱着眉头留在了原地,只等看弟弟作何打算。 老子的到来大概也没在通天预料之内,但通天并不觉得尴尬,神情宁静看了过来,几缕青丝顺着肩膀跌落水面,引动几层涟漪,少顷,他往侧旁挪腾了点地。 那是个默许。老子没想到弟弟能那么坦然自若,或许这其中还有另一个意味通天的确有意与他谈谈,是那种剥去伪装自身的衣服,坦诚公开的谈谈。 如此,这般境遇超乎设想,却也意外的合适。 老子思考的时间不过三两息,下了决心后便褪去身上衣袍,顺着白玉石阶步入池中。蓬莱仙岛自是不缺灵泉仙水,置于池中的泉眼品质已有返先天的架势,加之池壁中封入的各种珍奇明火拱着这一池清波,暖意恰合,不过这般精细的布置必然不会是出自通天之手,早年元始惯得厉害,通天在照顾自己方面的本事向来缺缺,倒是门下多宝继承二师伯的事业后为他师尊操碎了心。 “大兄喜欢” 一头长发散落水中,若是在水中盛开的花,沉沉浮浮摇摇曳曳,连带着通天的嗓音也飘忽得难以捉摸。 “你选徒弟的眼光不错。”脑中转瞬滑过通天与元始闹的那桩公案,他又转换了说法,“多宝很不错。” “看来大兄如今的态度还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一缕垂坠在眼瞳前的发丝缓缓凝结出一滴水珠,沉甸甸的缀在发尾之处,不多时便滚落池中,砸得粉身碎骨,却最终无踪无迹融入一池清波。通天有些愣神的低头瞧着身下暖暖融融的水,似乎比起等待一个答案,他更关心那滴水珠的去处。 白雾中伸出一手,轻柔得拂开那缕碍眼的发丝,别在他耳后。通天抬起眼瞧去,正对上老子的双眼,视线隔着浓厚水汽胶着,只见老子唇角凝起微微笑意“为兄已搬去了首阳山,不是吗” 通天避开了他的视线,目光投放在邈邈水雾的不知名处,“那些事,您怪我吗” “为什么要这么想”即使通天没有特别明指何事,老子仍旧心领神会的明白弟弟内心化不去的纠结,这个选择对通天而言太难也太痛了。水波一漾一漾悄然撞上通天锁骨,他的视线漫过融融水色上移,最后还是停在脖颈那道仍旧好不全的疤痕之上,眸中一丝痛色滑过,他轻语“我永远不会怪你。” 闻言通天抿着唇,复又抬眼望来,“大兄心中有很多想问的吧” 想问你究竟做了什么才引得天道如此作践,想问你东皇是不是真的死了混沌钟里的那个东西去了何处,想问老子摸了摸通天的头,声线平和道“为兄没什么想问的。” 横竖他在呢,横竖他还能护住弟弟,如此又何必逼通天。 罢了。老子心底微微叹息。 “我知道您生气。” 却是通天揭开了这份竭力维持的风平浪静,融融火光烙入他眼瞳,他的声线并不平稳,微微带着颤,遇着那个人他的情绪总会被牵扯住,“可终归是我欠他的,若非是他,我活不到成圣那天,您知道的。后来他想跳出天道的棋盘,我帮他也是应该的,再不济” “再不济你就把命还给他,恩怨两清是吗” 老子打断了通天的话,桃花双目常年笼着的薄雾骤尔消散,露出眼底淬着的冷厉刀锋,他恨,他如何不恨,这事若按在旁人头上,他都想夸上一句够痴情的,可偏偏偏偏这主角是自己这弟弟,他永远不能说破这个,更不会接受这个。少顷,他倦倦的合上双目,长长出了一口气,“通天,你糊涂啊。” 寥寥一语,道尽百般担忧千般无奈,通天神情恍然,“所以您拦住了我,甚至我早该想到,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都奈何不了他,区区祖巫自爆却叫他丧了命,可能吗”水的丝滑打湿掌心,他却有些迷糊,只感觉那般的湿濡是故人的血残留至今。 “你终是怨了。” “您知道我永远不会。” 通天的声音平平,分不出何等情绪,“太一的事是我的罪愆,与您无关。” 闻言老子神情却是一凛,伸手探上通天命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甚至叫通天都没来得及作甚反应,也因为通天没反应过来,才叫他发现了一个隐秘,这个隐秘令他感到惊骇,好似一条丝线将这些日来无数困惑尽数串联而起,得到结果令他感觉身周充溢的温水也变成了万丈冰原,心底突然寒凉一片。 “半副,只有半副元神,通天你究竟做了什么” 通天眉宇间泛着涟漪,命门受限于老子,他被狠厉的抵压在池壁与兄长之间,回避不得,青丝与白发交缠在了一块沉浮,丝丝缕缕一如横隔在彼此间难以解开的死结,他倒不是很在意这般贴近的距离,只是面对老子逼近的面容,以及那个势必要给予的答案,他知道一旦说出口,那又是另一番死结。 “大兄” 通天伸出手搭上老子的脖颈,一如幼时般亲昵倚上前去,那般的动作好似抽去了他周身力气,露出从不被外人所知的软弱。他的眉宇间浮上点点倦意,为着那些对对错错,也为着自己的固执己见。 他说“别问,求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五十五章 通天送走玉宸自然有他的打算,倒不是因为形势险峻,其实摸着良心说吧,这一洞浊气涉及魔道争端,以及混沌魔神对天道洪荒的反扑等一系列秘而不宣的事,行事时的确需要斟酌一二以免不慎成了炮灰,但总体而言,断没有玉宸想象中的大麻烦,甚至这事在通天看来都不算什么好歹也是以一己之力镇压归墟推延无量量劫的圣人,通天有时候也挺纳闷,自己明明属于能开着满级大号血虐现下这个连圣人都没有的新手村的主,偏偏不知是不是以前收敛得太厉害,竟是给了玉宸一种他弱不禁风需要保护的错觉。 早先发现这一结论的时候通天是觉着挺好笑的,这年头的洪荒大能还不至于像后世那般敬畏天道到了一种极端地步,事实上当下的风气走的是务实道路,遇着事怼得过那就肆无忌惮,怼不过就运用从心大法老实当个鹌鹑,横竖都能给你一种活法。早前自己呆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未免被惦记上自然是老老实实的把修为压制在大罗上下,可现下这却是罗睺掏光家底建立来蒙蔽天道的法外之地,在这通天完全可以放开手来玩,想想昔年能一怼四逼得道祖亲下洪荒拿人的自己,没道理自己还会输给混沌魔神那群领跑的重修党吧。 通天真别说,我挺期待罗睺过来的。 至于玉宸的误解,通天无意解释,一来给小家伙点动力挺不错的,二来通天觉着探索发现自己解码也是一件想到充满趣味性的事情,三来被坑也是一种难得的锻炼,而且被自己人糊弄总比在外头吃亏来得强。秉承着这般思想,通天理直气壮不心虚的默认了团子的推论,并相当高兴的留在这里与金莲联络联络感情顺便以消极怠工的态度同那浊气慢慢磨。 他原就不急着出去。 却不成想,送走一只大团子,凭空一只胖金乌就直接往新鲜出炉的清气水里掉。 厉害了天道 太一的出现不在通天计划之内,不过这家伙的登场方式令他略感怀念看这光亮顺滑的毛色,看这湿哒哒的造型,看这快煮熟的模样,若再加一条银鱼、三两灵草植被,明晃晃就是旧事重现,往昔再来。纵然心底有感慨万千,但此时的通天仍没有跟太一过多接触的想法,替落汤乌拔去好体内多余的清气后,通天就想效仿天道让这鸟怎么来的就这么回去。 然则事实最怕的就是变数,通天想的是挺好的,却不知太一此乌,身居天道重点关注黑名单前十,日常总得被天道坑上一把,鉴于这被坑次数过多,早已练就一副敏锐精准的直感,这头通天连空间都没撕,那边他已经双翼一张抱上了通天的小臂,三只爪子牢牢扣着雪色衣袍,整只乌犹如手部挂件般粘在通天身上死活不放开,甚是无赖。 也不知之前通天的调理是不是打通了肥啾的任督二脉,太一不复之前那恹恹模样,浑身清爽心情好的鸟儿连着话也多了起来,“啾说灵宝啊,短短几日再相见这是缘分,你就跟啾一起呗。” 目视自己的手部挂件,通天艰难询问“啾” “对哒,啾。”太一晃晃自个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说起来啾挺想你的。” “” “你也想啾对吗” “能不啾吗”通天表情艰难,他到现在都没法适应这个印象里明明霸气侧漏威武不凡的东皇陛下化作原型后有如此接地气的口癖。 眼见美人凝眉一脸欲言又止,一头雾水的金乌歪歪脑袋,“咩” “算了,你还是啾吧。” 洪荒大能大都不爱以本体行走洪荒就是这个缘故,化做本体后都比较容易释放自我天性,一放飞自我,那些个被自己捂得死死的缺点就再也藏不住了,比如当初蠢得清新脱俗不忍直视的团子,又比如当下幼稚又耿直还自我感觉优良的太一,稳妥妥的黑历史。不过把记忆里关于太一的事颠出来好好甄选了一番后,通天无比确定他认识的太一就算化原型也绝对没现在这么呃,一言难尽。通天认识的太一展现给自己的永远是沉稳可靠又不失风趣的模样,不过细究起来,太一的确不爱在自己面前展露原型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拔毛下油锅事件的后遗症少有的几次见到金乌本体还是在巫妖战场上,三足金乌无愧于太阳之名,压根就一敌我不分一路烧烧烧的行走大杀器,手段之凶残,简直无法把其跟任何可爱的词汇联系起来,也正因如此,通天更感新奇。 总感觉发掘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秉着挖掘太一黑历史的心态,通天问挂在自己手臂的肥啾“天道把你丢下来的” “可能它知道啾想你了,你想跟啾在一起不”对这问题,肥啾相当执着。 不想。冷酷无情的通天教主默了瞬,“我送你上去。” “啾觉着啾偶尔也应该顺应一次天意的。”金乌特别大方的表示,“别担心,啾不嫌弃在这里陪你。” “” 那真谢您的不嫌弃哦。 眼见着自己以金莲花瓣化出来袖子因为与金乌零距离接触变得焦黑一片,通天倒是想解救自己的袖子顺便武力镇压的把肥啾丢上洞口,若是现在面对的是太一那张脸,他早八百年就这么干了,偏偏他现在的是金乌原型 自己有多久没撸过金乌了。 曾荣幸的扒过东皇太一一身金乌毛的通天教主抿着唇,念着繁复思绪的他低头望进了那双灿烂金瞳里,那里面仿佛蕴着一汪金色水酿,可怜兮兮的写满了恳求。少顷,通天微叹了口气,他的三个执念,一者昔年陪伴一诺,二者封神亲缘断绝,三者便是东皇太一。 那是他永远无法拒绝的人。 不过硬的不行来软的,通天觉着自个在弃疗前还是可以挣扎一把,他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不合适呆在这。” “你就合适了啾没看错的话,下头那一池子清气是你捣鼓出来的吧。你的属性跟昆仑那几位有点像啊,所以这里你比我更不适应才是。”金乌的尾羽一晃一晃,所到之处空气也被焚得扭曲虚无,渐渐的,属于太阳的灼热气息掺和进了这清浊对立的世界。始作俑者诚挚的表示“啾觉着嘛,没有条件的时候就要去创造条件,从来只有环境迁就啾的份,啾不会去将就的,你放心好了。” 那当然,不顺心的就一把火烧烧烧的你,世上哪里有什么敢让你去将就的。通天斜睥这只金灿非常的乌,所谓耀日之辉,当世无以争锋,若是太一那般的,生来便注定了不会泯于尘土,一生浩浩煌煌,张扬得特招人眼。 就是被打死也活该那种。 想想当初成了圣也对太一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的准提接引,不是通天偏心戴着滤镜觉着太一百般都是好的,事实上太一那神憎鬼厌的德性他还是了解的,霸道强硬起来连圣人的面子都不给,可那又如何,人作天作地凭借的都是自己实力,他准提成了圣都还打不过人一个准圣,说出去到底谁更丢人不言而喻。 既然太一有这作的实力,他何必为谁迁就。 通天可喜欢着这样骄傲的太一了。 “你说得对。” 唇角凝着丝笑,通天顺理成章的摸上了金乌脖颈上松松软软的灿金翎羽。三足金乌作为太阳的化身,其本身就是一团永不熄灭的太阳真火,若不收敛着来的,一如当初凌空的十日,活生生就是第二个太阳,别说摸一把了,光是站旁边,烧不死你也能晒掉你一层皮,但现下太一存着跟美人亲近的心,自然很积极的压制着自身足以焚化天地的绝高温度,这一贴心举动导致通天上手的是一只毛光水滑暖暖绒绒的金乌。 通天以我撸遍截教万千弟子的经验来看,太一手感一级棒的说。强推 手心被啄了下,微微的痒。沉浸金乌手感的通天回了神,只见金乌仰着脑袋兴冲冲的对他说“那啾当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 这话来自若得毛茸茸节操皆可抛的通天教主。 撸毛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答应后通天又有些小后悔了,不是因为太一附带来的一串麻烦,通天自己的麻烦也不少,真凑一块谁坑了谁还说不准,但主要问题是太一的特殊性让他不知道该拿捏什么态度,太一不是他认识的东皇,通天自然没法把对方当朋友交心,但不像是玉宸,在通天眼中玉宸就是自家子侄,眼瞅这团子从天真浪漫不靠谱到而今也不是很靠谱的成长经历,他教训起来是相当的得心应手。面对太一,通天是有些犯难的,太一不像团子这么容易往坑里带,这位虽不是在阴谋诡计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但能摁得周天星神老老实实尊他为主就知道不是真的傻白甜,即使现在因为使用原型把智商丢了大半出去,通天觉着他本质是大智若愚类型的,至少像刚刚的谈话,太一可至始至终都没说自个到底因为什么事被丢下来。由此可见这位耿直是耿直了,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绝对有数,加上太一行事风格大开大合从不爱使小道伎俩,纯属一不高兴烧死你的类型,活生生就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大刺头。 话说回来,他带完幼儿园小朋友,现在又要看管问题少年,莫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点亮了技能树上头关于带崽的功能 从来只管授业从不育人的截教教主陷入沉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五十六章 身边养了个太一是什么感受 通天答曰有美食,有毛茸茸,日子特滋润。 上下来回的打量着脚边一堆鵷雏鸑鷟鸿鹄云龙角龙青龙的尸体山,通天也不晓得太一平常是怎么做的保鲜措施,那些个尸体皆是栩栩如生,灵气环绕于周围宛若尚在生时,看着就格外新鲜,甚至还冒着热乎气。 “存货倒不少。” “谁让他们满山遍野的乱窜,都到啾跟前了,不留几只加餐多对不起啊。” “你哥知道吗” 本在通天臂膀中窝着的金乌谈到哥哥瞬时昂首挺胸,很是自豪的表示“当然,不然谁帮啾掩盖天机。” 照你这般说法,他日帝俊天机推演有所成,这里头肯定少不了你的功劳。通天笑笑,每个实力高绝的哥哥背后绝对有一个熊破天的弟弟,想当初浮黎能因着玉宸揍一群金龙的事而强硬的扣着祖龙在昆仑喝茶,帝俊为掩盖事实真相而练就一手精妙演算能力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毕竟这年头没点实力想当一个好哥哥可不容易。 嗯,元始那是中途叛变,不算。 通天伸手点点还想晒哥哥的金乌,“嗯,知道你哥哥对你好。” “灵宝对啾也好,啾可喜欢你了。” 通天莞尔,十分受用的表示“想吃什么” “啾想吃烤肉。”太一吹出好几朵琉璃金焰,然后细细的挑选出体积最大火色最好的一朵递给通天,“不带骨头肉要精瘦精瘦的那种。” “那就这条吧。”通天从善如流的从这一堆里选中了一条云起缭绕凶气未消的云龙此龙年岁尚轻,四五千岁左右,正是肉质鲜嫩的时期,加上其生前修为将近大罗,灵力早已蕴藏于血肉之间,吃起来对大罗巅峰的太一还是有点益处的。 “灵宝你真好。”太一从不吝赞美。 行吧,能给你做吃的都是好的。通天半是觉着好笑,他把两边袖子扎起,顺便化了条带子束起披散的发,边嘱咐“给我腾点地。” 太一得令,抓着混沌钟的第三只爪子摇了摇那只缩水版的小铃铛,一声响后原地便彻底清空了出来,同时,太一把混沌钟内的菜刀木签烧烤架等用得上都摆了出来,光是那一水排开的各色调味品,就仗势十足气派非常。 以余光瞟了眼琳琅满目百来种调味料,通天摇摇头,然后拎起菜刀走向龙尸,“你这准备倒是充分。” 金乌挺直他的小身板“当然,啾可是成为名厨的啾。” 不对啊,当年的太一没这志向的吧。 正对云龙抽筋扒皮的通天教主眼角一抽,太一他哥是天定的妖皇,作为未来妖族的二把手,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至少面上不该干出为了口腹之欲屠杀妖族子民的事,不然跟以妖为食的巫族有何区别。回首过往,通天真没发觉过太一有这方面的倾向,倒是他自己沉迷过一段时间,因缘际会下还把太一下油锅了,后来熟识了他就坑着太一在旁边打下手,什么掠阵蒙天劈柴点火啊,诚然太一是不会拒绝他的,但也没见着太一耳濡目染下喜欢过做饭这事。 后来还是因着帝俊立下上古天庭,他不大好叫好友为难才敛了这霍霍妖族的爱好,再后来自己创立了截教收徒妖族万万千,如此若再天天念着烤鱼烤鸡烤乳猪就很不成体统了,对风评也大大有害,这才让他真的戒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厨子心肠。 不提前尘只看当下,想想当一个视万物为食材立誓要成为洪荒名厨的厨子最后成为了万妖子民敬仰爱慕的东皇陛下,呃,这究竟该算是道德的沦丧呢,还是人性的扭曲。 通天我等着看那天。 快刀剔骨,通天把切好的肉串上扶桑枝太一友情放在得天独厚的太阳真火上烤,忙里抽空的问了一句“我有些好奇,你这志向怎么想的” “啾做过一个梦。”蹲在烤架边虔诚等吃的肥啾一脸深沉,“啾怕以后会后悔。” “什么梦能对你有这么大的启发”通天表示惊讶。 “就是有那么个人,虽然啾看不到他的脸,但啾知道他在保护啾,费尽心血那种。”纯色金瞳底晃过些微沉郁色泽,太一声音有些飘,连着神思也滞在了他口中的梦里,“可啾很伤心,明明心中的窃喜占了大半,却又额外的遗憾和难过,然后就特别想再见见他。” 金羽随着主人的心情黯淡了些,梦里的同寝同食同进同出,醒来后却印象泰半淡薄,于是他极力想留下些印记去证明什么,“后来下了场雪,好像是不应该的,在一个陌生的风亭,有铃铛声,听着挺像混沌钟的声音,我好像看到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都结束了。” “所以那只是一个梦。”通天的神色淡淡一如缥缈天地的云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他眸中沉浮着一丝亮色,起起落落明明灭灭,却终是消散同溶于云烟之中。 仿佛有什么曾一度清醒过来。 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笑,通天语带劝诫“别把梦里与现实混为一谈啊。” “神袛真的会有无端的梦吗” “也许。” “这样啊,啾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啾的结局呢。” “怎么会” 通天低语,语气加重的又重申了一遍,“你不会的。” 烤肉的香味开始弥散开来,打破了骤然降临的沉重,轻烟缭绕中,滋滋声格外响耳。 “所以你真的叫灵宝” 太一忽而问道,仿佛他吐露了一个秘密就势必要从通天手中讨回一个。 往肉上头洒了一把孜然,通天笑“我是灵宝,毋庸置疑。” 这话的他说的半点也不虚,从表面看能令圣人元神寄身之物绝对当得起灵宝之称,而今他寄身十二品功德金莲,他既金莲,金莲既他,纵使放到天道那也是这般算的,因此说自己是灵宝这话断无半点差池,再往深里探究,上清的灵宝尊号乃天道亲封,他上清通天难道就用不得以此做名了 所以从表面到实质,这里里外外他可半个字都没说错。 通天至于太一发没发现概念从叫换成是这不重要。 “论理先天灵宝皆无法化形,灵宝果真有大机缘在身。” “世事总有出其不意之处,不然这一潭死水循规蹈矩的来可就没意思了。”通天笑吟吟,似解释又似自语,“这儿算是法外之地吧。” 法外之地有些不合天道常理的事物存在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花一鸟交换了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可以说相当有默契了。 而这默契还不止体现在跟天道作对上,眼见烤肉即将大成,通天把目光从烧得正烈的火焰上移开,只见金乌展翅凌空而起,正欲以老鹰扑杀之势下冲夺肉,通天微笑,并不设防于己身,反抢先出手,只听刷刷刷三声并响,三根木签以品字形排开,每串上各串着四五块精肉,肉已烤至金黄,滋滋的油在上头蹦跳欢快,浓郁的香味散发开来,勾得鸟食指大动。 金乌摇翼,破出木签封锁,正想一鼓作气抓走烤肉,却听破开声起,恍似金戈之音碰撞于耳畔,一道青朦剑气先木签一步抵达了太一跟前,其速之快,混沌钟的防壁都尚未能架起,太一的脖颈处已然流下一道血线。 被剑气掀飞的太一偏离了原定的接物处,纵使他反应快速去弥补,最后也只捞得住两根。 啾的肉 看着品字左下的那根木签带着鲜香肉片直插池底,飞在半空的金色锦鸡沮丧地往下掉了三寸。 “天下万法,唯快不破,别总指望着混沌钟,它的防御未必是万能的。”通天眉眼间酝着一丝笑意,见太一腹部的一爪扣着混沌钟,剩余两只各抓着一根木签,正方便了他左右开弓的吃肉。 这年头多条腿能多干不少事呢,不过话说回来,太乙那小徒弟哪吒的三头六臂真不是受你们三足金乌的启发吗 “那是你,别的人没这能耐。”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太一含糊不清地回了通天一句。 “是我也不行。” 通天走近太一,他手头还留着一串,尚离烤架,油滋滋作响,香得很。吃完手头存货的太一眼巴巴的盯着通天手里的烤肉,其目光之灼热,足以让此间气温猛飙千个度,蒸腾起满世界水雾热气,而通天好似未觉,先是抬手避开了金乌偷袭,转而悠悠道“看吧,你抓不住。” “灵宝。 虚虚迷白里探出一只手,节骨分明,宛若良玉雕琢,以不容拒绝之势握住了通天右腕,力道适中,既禁锢却又不伤他。腕间传来淡淡的灼热之意,通天诧异侧目旁视,只见那手的主人低垂着头,俯身就着自己的手衔去一块肉片,随即缓缓抬首。 有那么一瞬,天地具白,万籁俱寂,只那熟悉刻骨的鬓角眉眼渐渐清显在自己眼前。 微弯的薄唇沾着油光,眉心一道世间独一的太阳赤纹神威熠熠,玉容若是苍山负雪,远山似的眉梢悄然衔着一丝笑,凝聚耀日辉芒的金眸缓缓弯起,粲然得有些刺目。 太耀眼了。 通天不由恍惚,目光凝着太一清曜的眉眼,好似在偶然的抬首间亿万元会的时空隔阂霎时云消雾散。 一道极熟悉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那人说“我抓住了。” 通天,我抓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五十七章 昔日道祖鸿钧曾言若证混元道果,非有大功德、大气运、大毅力不可。 这便是洪荒中成圣的三道条件,以功德成圣的女娲对应其一,拥盘古遗泽的三清符合其二,与天道立誓的接引准提是为其三。而这之中,三清为盘古元神所化,洪荒又为盘古所开,当世气运确无人出其左右,实至名归,但第一第三条却又足够大的操作空间 如何为大功德如何为大毅力 那不过是天道的判定标准,女娲造人是功德,那太一梳理周天镇压三千鸿蒙世界不是大功德接引准提立大宏愿是大毅力,那帝俊立天庭定天地法维护洪荒秩序不是大毅力 论涉及范围,谁人敢说后者不如前者。故而那条件看似是指明了混元道路,实则却是把无数人晋升的路子卡死在天道意愿之下。 天不予,纵你大功德、大气运、大毅力也不过是量劫蝼蚁。 这波操作可以说很骚了,但对天道而言也只是基操而已,更不要脸的还在后头。 以后世人族的说法来描述,东皇太一是拿着洪荒顶端高富帅人设,走怼天怼地唯我独尊的路线,生来就是个天凉王破的主角命。这位主角一路修道顺风顺水,轻松便吊打了洪荒一众天骄大能,乃至巅峰时期,其威名之盛,足令世人将其尊号冠于开天之宝上,那是何等鲜花着锦的盛况,若非临到收尾时作者不走寻常套路,硬生生以恶意糊了他一脸,叫他被坑得身死道消外,纵观洪荒,还真没谁综合实力上头比得上太一。 毫无疑问,不论天赋修为,还是法宝机缘,太一都是被世界偏爱的那个。 这点,即使盘古三清出身的通天都不得不同意,说气运,太阳星普照洪荒带来的气运功德连圣人都为之眼馋,比法宝,抱混沌钟而生,那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殊荣,论跟脚,出生盘古左眼的太一未必逊色于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至少洪荒内能生而大罗的还真没谁。若非是天道卡着不给晋升准圣以便传下三尸之道,太一而今修为几何还真说不准。 至少在这般优势下,即使是平平无奇的蠢猪也足可以修成了一头仙气腾腾的蠢猪,更何况是法财侣地样样不缺的东皇太一。至少通天记得,道祖立道后第一个达到准圣的不是他们这些占据蒲团的未来圣人,而是太一。 在巫妖大劫前,谁不怀疑东皇太一是盘古跟天道的私生子,诸君不见连嫡子三清的待遇比对着那位都得倒退三尺之地吗 但这些优势反过来看,连有着创世功德的三清都没这份待遇,盘古和天道对东皇的厚待是不是过了,那架势分明就剑指圣位,这让借着天道偏私才得了无上圣位的几位如何能安心故而盘古的厚待缘何不论,天道目的却是昭然若揭的,东皇太一若想证道,必与天定诸圣敌对,乃至要压过众生万道,合大气运大功德大毅力辟出四九天道未及之大道,方可成就己身混元。 通天赤明背后谁搞的鬼,别以为我被关了就不知道,堂堂一群圣人可劲去算计一个准圣生死,看准提他们真能耐的。 不管怎么说一群圣人合伙算计东皇的确不光彩,但小人也有其生存之道,即使通天看不上眼,却不得不承认世道就是如此,尤其是准提,他舍下颜面丢弃脸皮干出那绝户灭族的事,然后踩着巫妖两族累累尸骨夺取到天地运势,在多番谋算下终成了封神后最大的赢家。 “这般,你更不能输了。” 通天自语,侧脸看着与浊气所化的魔物缠斗在一起的太一白衣翩若惊鸿,身姿优美,举手投足贵雅非常,然而招数却是雪光凌凌,刀刀致命,不难看出其行事性格之嚣张乖戾。 对此,通天抿唇轻笑。 说太一高傲霸道唯我独尊,他信,说太一行事狠厉手段残忍,他也信,但这些负面的评价在他看来并非是什么的污点,想想也知道,太阳星出身的神星神一脉尊奉的主怎么可能不强势,那可是世界光明的源头,何等耀眼的存在。 到底是在洪荒最繁华也最璀璨的年代里压得本该百花齐放的天骄群雄全部黯然低头的皇啊。 况且太一也非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辈,他的强势源于自身对实力的自信,无敬于天,天奈何不得,无畏于地,地唯尊其念,这便是太一的意志,东皇的道。 太阳星的明耀见过一次余生怕都难以忘却,通天也是,他近乎怀念的期盼着太一走到那步。眼见浊灵具亡于太阳真火之下,某种意义上同样是清气化灵的通天丝毫没有物伤其类的既视感,他招手叫回了太一“停一下。” 跳落莲台上,莲瓣友好的轻拂他衣袍,像是拍去他身上的硝烟尘垢,太一问“浊灵已被清干净,也别给它们再孕育的机会,正好一锅端了吧。” 理自然是这个理。通天目视色泽淡薄了许多的浊气海,尚未散去的金焰熊熊燃烧在其中,不多时又清出了一片干净地,他抬手一指,金焰瞬时消泯,很快浊气便填覆了去,好似前功尽弃般。他对着皱眉不语的太一道“法外之地自有法外之地的好处,你莫不是着急着出去”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法外之地四字,结合上次流露的意思,太一似有所感悟,清隽的眉峰稍稍舒展,若有所思的问“你的意思是你看出来了” “是。”通天的声音是一脉平和的沉稳,“你掉落此地时直接便显露出原型,后又一直维系着原型活动,依我猜想,若非是你喜好原型多过道体,便是你不得不如此。再加上你三足金乌的出身,我想以你的天赋也该是到那个境界了大罗之上,是为假圣,明确本心,去伪存真,而原型既本性,乃真之所属,你临近突破,此地又无天道桎梏于你,修为压制不住显露原型也属正常之事。” 他深深的看了眼惊诧神色不减的太一,继而轻笑,“而今你能化归道体,想必是时机已至,突破在即。如此倒不妨让我再猜猜,你原打算去归墟突破的,可是但依我看来,归墟作为天然的浊气聚集之地,浊灵杀之不尽,而有浊灵在旁窥视,若突破恐遭偷袭,反倒是这,既避天道,又无浊灵,何不考虑一二” 啪啪。太一轻拍了两下手掌,眉眼凝笑,却带出了一笔意味深长来“灵宝好眼力,想必也是知道为什么我在天时地利具备的时候还未有动作吧” 当然。通天轻挑眉,有浊灵窥视会误事,一个身藏诸多秘密的人在旁难道就没有风险通天知道太一的顾虑,也并不感到懊恼,事实上他觉得挺正常的,不是谁都像玉宸那般心宽缺心眼缺的。 仰仗修为故而无惧于与他相交,这是来自东皇的自信,但若随意把身家性命交托于不甚了解的人,他反而看不上他。 “你的担心,我理解。” “我知灵宝今日敢于说破,又提点于我,必是心怀坦荡、与我为善的,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所牵涉到的不止我一人,这回我怕不得不做一回小人了。” 通天笑笑,双眸一清如水,“应该的。” “我不信天道,天道也见不得我好,如此发誓就不必了。”眸光一闪,太一摊平手掌,一朵红莲悬浮清显其上,如金似玉,殷红宝色荡漾其边,莲心处燃起三寸红火,明明灭灭,一眼望入平生因果尽可览却。 轮到通天诧异了“十二品业火红莲” “偶然所得。” 似笑非笑的凝了一眼,通天对这说法不赞成也不反对。 倒是太一笑笑解释“这年多说缘分天定,所谓有缘人方可得。”夭夭红莲在他掌心虚虚合合,莲心一点业火耀耀,与金眸所蕴之琉璃火交相辉映,妖而不艳,太一浅浅勾唇,“可惜我不信。” 洪荒虽有此物与我有缘的说法,但若天下奇珍一花一草皆有定数,罗睺那等精明的主哪会满世界的刮地皮,说到底这看的还是天道的意思,天道说你有缘你就有,天道说你无缘你有心也无法,但若能扛得住天道,那这无缘自是扯淡,便是天道引着原主找上门也不过是做过一场,端看谁更能耐,当然,若连天道逼迫都扛不住,那就请好好做神乖乖听话的吐出来,横竖这年头洪荒里谁没修过一两回从心大法,混沌魔神必要时候都怂的好吧。 因而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东西是应该属于你的就一定会是你的。 包括了圣位。 眉宇一派从容,通天笑问“想如何做” “你既说你出自十二品莲花一脉,想必对业火也有所了解吧。”食指撩拨殷红花瓣,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莲瓣上脉脉流转的金火脉络,隐隐有太阳的气息发散,太一解释道“此物我曾简单祭炼,你若是同意,我将莲心源火封入你元神,业火清罪孽,若你动妄心自有业火来焚。”到头被业火害的元神不保,这便是害他的下场。 见通天不语,太一忙忙又道“我深知此举冒犯,所以作为赔偿,不论我此番晋级成功与否,此物都作为赔礼相赠。” 其实重点一直关注在十二品莲花一脉这句似是而非的试探上,待他听得因为自己一时没反应竟让太一许诺重宝,通天有些哭笑不得。 这怎么看那么像是打一巴掌然后给颗甜枣,也不对,先天灵宝四大莲台怕不是一颗甜枣可以代替之物,这般贵重的赔礼通天看着低着头不太敢往自己这看的太一,心底微微叹息,这有什么好愧疚的,换是他自己,别说玉石俱焚了,但凡动个念头都叫对方灰飞烟灭,若心理更阴暗些的人来,怕是认准了唯死人最安全的道理。 推己及人,太一此番不过是谋求保险之举,自己又没什么损失,当不得重宝赔罪。 “此举也是常情,赔礼就不必了。”通天伸手摸摸太一的发顶,这般纯良的性情谁人不喜,“我心无鬼,以业火为证有何不可。” “但我心有愧。” 太一摇摇头,一把抓住通天安在头顶的手,双手并握于面前,看来的耀耀金眸中满是诚挚,“万望灵宝收下,减我心头负担。” 通天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何缘故,通天想起了很早时候洪荒流传的一则话 若想成圣,使劲往紫霄宫的团蒲上挤。若要法宝,努力跟洪荒金娃娃做朋友。 而命特别好的东皇陛下就是那名副其实的洪荒金娃娃。 不是金乌自带的金,是真金实银的金。 有时候他觉着师尊不喜欢太一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老人家仗着年岁广路子野有父神交情在于是满世界刮地皮,辛辛苦苦积攒出叫人眼红的身家,结果人太一是坐在家中天降宝,随便捡块石头都是鸿蒙出品,这运道比之后世所说的锦鲤也不遑多让了。 想想看,自己千辛万苦寻东西,斗法多年宰了个罗睺才当得上首富,而别人是宝贝可劲往跟前凑,还特别嫌弃随便送,这差距,委实连混元境界都心气难平。 通天在这弟子就不揭您老家人分宝崖的那遭破产经历了。 由此可见,想与太一相处首先就得有一副极好的心态,若是心态端不正,偶尔仇个富什么的,还真有可能秒秒入魔了去。 不过话又说起来,当初业火红莲好像就是太一恭贺自己成圣时一股脑丢过来的那堆贺仪中的一样吧。 唔,不嫉妒,想想师尊半辈子心血被天道一朝大派送了出去,嗯,他才不会嫉妒。 心态端得特别正的通天此刻正坐在莲台上,由着太一半跪在自己跟前以秘法把红莲心火封入眉心灵台,眉心的金莲纹印添了殷红一色,金红纠缠,端肃之余竟多了三分妖冶,连着他的气息也发生了一点常人难以察觉的变化。 他的力量似乎变强了。 五指虚虚一握,通天对这骤然提升的力量并无不适之感,更准确来说,对多出来的东西,他感到了莫名的熟稔,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般,如臂指使,毫无半点生涩无法掌控的地方。 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事反必有妖,通天心中转过万千思绪,面上却不露分毫,而太一也未察觉出什么,只是落下最后一个法诀时,手微微一顿。 “可有不对”通天轻问。 收手藏入袖中,太一不自觉的蜷了蜷手指,微微灼意尚有余温留存其上,他却未提及分毫,“无甚。” 凝眉打量了太一几眼,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便放弃了探究的想法,通天念及另一事“你的因果,可清”也亏得这朵业火红莲,不然他也想不起太一那金娃娃之名,诚然其身上的因果大多能以功德相抵,却是那混沌钟话说,从来路看,他进来时没遇着玉宸 “差一点。” 太一看着自己的手腕,早前自己正是借着因果线在归墟里找到这苟得都长毛了的混沌魔神,而今手腕上的丝线近乎虚化,却仍旧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痕迹大抵是因为玉宸自己也出了手,而鹿壬最后没死,天道那臭不要脸的愣神把他的功劳打了个八折虽是浅淡得几难看到,却到底是存在着的,现下也不好再找上清送宝贝填这个坑,于是他表示“大不了拼拼看,多一点少一点碍不着什么事。” 与元始处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下凡遇事也喜欢求个完美,眼见太一浑不在意,通天想了想,干脆取出金莲内九成先天功德以大法力捏了一个耀日流云金箍,然后一把扣到太一头上,顺带着把其额发一并撸到了脑后,露出眉心璀然金纹,格外有精神气。 这功德他用得倒不心疼,一来就像太一从缺宝物一般,凡盘古三清出身的惯来不缺德,正好他也不喜亏欠了谁,纵使业火红莲对太一而已或许无甚用处,但只要于他有用,他就沾不得这便宜,二来金莲好歹是一朵功德无量的花,以功德为名,其妙用自然也出自功德,当初接引拿它育了一个八宝功德池,海量功德养出一个西方大兴的气象,今日自己投先天功德进去养,功德金莲自当反以数倍功德,所以这百年来他手头的功德挺多的,丝毫不心疼。 不过太一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轻薄霞色飞上霜雪似的面颊,一双眸子欲语还休。 呃,什么情况 通天回想了一下,并没发觉什么不妥之处,想想怕也只有是担心自己这神来之举实为意图不轨了。唇角笑意消泯,通天眉心微叠,不过这随随便便送功德的确惹人怀疑,是他急躁了。叹了口气,他道“莲心火尚在灵台中,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我信你。” 太一急急表态,金眸晃过一丝焦色,转而却又化作赧然。见此,通天不由惊奇,“那你这是这不过是个金箍而已。” “不是就是怎么说这不妥吧” 通天一时哑然,倒不晓得这事何来的不妥之处,太一送自己一件很得自己心意的花,他回赠一个金箍,这礼尚往来的事何来不妥了 莫非金乌一族里金箍有什么特殊含义 通天思来想去也只得出这一个结论,诚然他并不在乎时下习惯,但他还是尊重他族风俗的,“不妥若这形态不合适,你变成别的也使得。” “不是因为这个。” 通天更不解了“那是什么” “你听过吗有一句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太一目色幽幽。 闻言,通天一愣。 这话他当然是听过,但不应该啊 “谁教你的” “常曦。” 太一见通天神情古怪,生怕对方厌了自己,半带委屈的解释起来“早前望舒送我一坛帝流浆酿的酒,我觉着喝起来不错就回送了一把扶桑花给她调和自身纯阴寒气,然后常曦就这般与我说道,她说我这是在向望舒求爱,所以方才我以为你会吗” 听完缘由的通天面色平和,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微漾,印着零星光色,他的确是出于好心才赠了一顶金箍,却不想太一家里还有这么桩公案。他想想,如是宽慰道“在我家,互送东西只是朋友间表示友好的方式,并非是定情信物,你无须多想。”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宽慰并不到位,太一面色白了一下,但看太一至今仍愿意顶着金箍与自己说话,想必也未真曲解了自己的本意,以为在同他求爱的。 至于太一那点小异色,怕是思及常曦所言,把东西与被一位男神求爱的想法联系在了一起,心里一下子迈不过这个坎,感到了恶心吧。 嗯,他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五十八章 通天心宽的表示不在意太一这点小不舒服,反而是说出这话的常曦让他很是在意。 谈起常曦,通天的印象泰半来自太一毕竟是天定的东皇妃那是个冷冷淡淡一心修炼的主,不过一涉及到太一,她却会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能量,仿佛之于她,东皇太一是无上的信仰,是混沌开辟后点燃世界的光,她万分虔诚的崇拜着、仰慕着,容不得任何人说一句不好。 一开始通天还觉着天道难得做了件好事,要知道这属性符合、相貌气质绝顶、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媳妇可稀缺得很。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俩的天赐姻缘居然没成,合该是太一媳妇的常曦成了帝俊的妃子,还生了一口气生了十二月,不讲求什么伦理的洪荒众仙都差点就给这兄弟俩的爱恨情仇给跪了。 真会玩。 诚然当初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清楚,但有一点无需怀疑,他所知道的常曦待太一绝对是敬慕恭顺到了至极,若是太一想,别说刀山火海了,就是叫送死她都甘愿,像太一方才描述的那般疑似沾酸吃醋的话委实不怎么符合月神狂信徒的人设。 而且要他没记错的话,太阴星常曦,尊号曰望舒。 这常曦与望舒成了两人,太阴本源莫不是对半分了 那就有趣了。 通天觉着自己往后若是得空还真必须得去探究探究此事,且不提常曦的怪异之处,单以朋友角度看,若太一这回天赐姻缘成了,怕是得迎娶两位月神入太阳宫,想想当初坐拥齐人之福结果闹得与羲和两地分居儿子都见不到的帝俊,他觉着为了太一怕是受不起。 常曦的来历让通天怀疑,他隐隐觉得或许常曦身上会有他想要的答案。再者不提常曦如何,太一之于也是他万分的重要,冥冥中通天也有所感悟 他日若得见东皇太一证道,再求来封神前因,自己心中的执念大抵就要消了。 到时,困顿了他亿万年的瓶颈必再也不是阻拦,待他跨过那一步,天道也将不再是他的桎梏。 与天齐平,与道祖平坐。 但想让大兄开口谈何容易,可大兄阻道的原因又是什么,自己是否能从常曦处问到想要的东西,还有纯阴月神的异变对太一是否有所影响通天皱起眉,一时思绪纷飞没个着落之处,故而也未曾发觉周遭异变,待得太一猛然抓住他的手,神色迷离目光炽热的对他说“灵宝你有没有感觉很热” 热 通天眉心猛地一跳,当即探查四周,本来自己以封印之法在清气与浊气交接处竖立了一道隔离,可此刻隔离却消失了,清气浊气不再泾渭分明各在一方,竟是全然融在了一处,也不相互排斥引发爆炸,隐隐似有什么大力量将清浊二者捏合在了一块昔日混沌分清浊,清浊相合成就的自然是那伤的了圣人的混沌之气。 眉心一拢,眼见那暴戾的混沌之气极有目的性的逼向太一,甚至,那混沌之中还藏着缕缕暗芒,不间断的侵跗着太一周身自发护体而出的太阳真火。 那是魔气 通天神色大变,正欲施法,不想周身似被捆仙绳束缚了般,倍感沉重,竟难以施展开来。青朦灵光于眉间一闪而没,通天抬手弹出一缕剑气,直削西南方而去。 趁阵眼被撼,他揽过紧皱着眉似在挣扎什么的太一,翻身越出困阵。落足于显露出本来面貌的地底岩石之上,经年累月经受浊气冲刷的岩石早已变了乌色,阴沉沉的散发着丝丝魔气,极为不详。 通天扶着太一,充斥其周身的那连圣人都伤得的太阳真火瞬时灼伤了他,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微疼痛,目含担忧,一手探入火中,并指搭上太一手腕,脉象显示正有一股杂乱中含着狂躁的气息正在其体内肆虐,怕是太一一开始就着了道,吸入了混沌之气。 正想着出手镇压,不防太一先一步反手捏住他手腕,通天诧异看去,只见对方整个倾身而来,燃烧着金色琉璃火焰的双瞳其内孕育的炽热情愫令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心惊。 开什么玩笑 太一的面容愈近,通天匆匆下只撇开脸,下一刻左侧面颊像是触上了火焰般,热意肆无忌惮的侵蚀他的肌理,通天整个都有点懵,不经意抬眼间却见太一眉心处的耀日神纹此刻隐有灰暗迹象。他的神情瞬变,迅疾抬手点中太一灵台,指尖青光一闪,一番探查下才知有几缕魔气潜入太一识海,正试图闹了个天翻地覆,想必这无来由的荒谬举动都是出自魔气控制。 这般的手笔,这般的魔息 他太熟悉了。 通天竭力抑制住胸腔内突生的三味火,眸中似有什么幽幽自玄色最深处浮现,随即散于玄墨眼瞳之间,在恍然的片刻,若有人在侧旁,怕是会以为自己眼花,竟是把那瞳仁中的夜色一片幻看成了赤红。 可惜在场的,一个自顾不暇,一个心系他人,都未曾发现。 也亏得那功德造的金箍够给力,牢牢护住了太一元神才没让魔气污染了去,否则真可能出现无法挽回的恶果。此时通天也顾不得太一想法,至清圣气强入其识海,毫不留情的抹去那魔气。 未等通天松口气,耳畔响起太一含糊不清的话语。 “灵宝,我好像要突破了。” 太一气息极端不稳,连着神色也不是突破该有的模样,反倒像是被什么强行拉入这一状态,不得不仓促开始。通天眉宇间的凝重越发深沉,他当机立断的留下三道神息于其体内,以混元圣人之威强行镇压住了暴动的混沌之气。 此刻金眸已然复了清明,显然太一清醒过来了,但晋级的气机已然牵起,不至成败时刻断是无法停不下来。箭在弦上,太一尚来不及与通天说什么,一把把通天推开,旋即抛出混沌钟,盘膝席地而坐。 蛮荒古钟高悬,遥落下一道金色薄壁径自将其笼罩,透过浅淡流光的金壁,依稀可见其中太一双目紧闭,指绽莲华,一轮功德光环悬显于顶,与眉心处的耀日神纹交相辉映,紧接着太阳真火勃然而出,熊熊烈火将他整个包裹了进去。 突破一事通天心知道自己帮不了太一什么,而且他也有事需要处理。凝眉看着周遭受太阳真火的气息影响,不论是清气、浊气还是混沌之气都尽被蒸腾殆尽,自开天伊始就藏污纳垢之所此刻干净得连空气也不存在,唯有扭曲的高温还在不断攀升。 显然没有太一刻意去压制的太阳真火温度极为恐怖,岩壁不断在溶化变为虚无,罗睺所布置的阵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溃,太阳真火那焚天焚地焚众生,灭生灭死灭万世的名头果真不是虚谈,就是 太一你是个神坑啊。 眼见蒙蔽天道阵法即将被烧成虚无,通天眼角一抽,当即掂指掐诀,数十青芒闪现,以星辰周天之形摆列,此地位于地底,无星辰可借力,通天唯有以己身为阵眼,再施乾坤之法,却也不知在这不断攀升的高温中,能蒙蔽天机到几时。 他心下隐隐存忧,以太阳真火的威能,不出一刻钟这灵山仙脉乃至地底洞穴就能给融干净了去,到时候一大个深坑暴露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想瞒到晋升成功,怎么看都有点不现实。 但比起尚还有一刻钟才抵达战场的远忧,引发这一切变故的近虑更是迫在眉睫。 金莲化剑,浩浩圣威倾覆而出,通天目光冷冽的直指西方某处“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给我滚出来” “你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但我也说了呀,看你心痛方才是我最大的爱好啊,这你得体谅体谅才是。” 一袭黑衣笑吟吟的自虚空显露身形,他之貌有万千态象,直视观之,只觉雾蒙一片,难以在心中留下丝毫印象。 心魔,无相。 “说真的,这光阴蹉跎,久别又重逢,我送的这份大礼,不错吧” “通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五十九章 太阴星。 望舒匆匆行过九曲回廊,由月华寒霜凝结而成的冰宫纯洁之余也格外的冷寂,寂得仿佛是天地灭绝之所,世人多怀疑盘古陨落前右眼曾受重创也非毫无依据的,否则这右眼所化的太阴星怎就包含了如此之多的死气,又怎差了左眼太阳星如此之多。 月华凝白裙若水流般悄然滑过白玉石阶,冷白寒气无时无刻不盈于足下,却是影响不到生于此长于此命该入驻于此的望舒分毫,广寒宫内的一切尽是在她的掌控,寒气受主人意志的影响为她指引着前路,再转过一个回廊,登上广寒云台,她的目光在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那立于先天灵根月桂下的一袭白衣。 同是落雪似的白衣,放在那人身上所体现出的却是截然不与此间寒凉同融的煌煌明耀,灼灼胜似天地间唯一的光,温暖耀眼得令生灵向往追逐。 垂眸敛眉,望舒微屈膝行了一古礼,“陛下。” 本是在眺望洪荒大地的东皇闻言,回身望向她,金色瞳仁仿佛孕育着天地最本真的太阳光泽,太过明耀以至于很少有神敢于直视。 “嗯”金眸淡淡扫过,东皇太一敢以本尊游走洪荒,自然不会半点后手都不曾留下,这道借太阴属性抵消了太阳踪迹的分神便是他的后手之一。 而全力配合打掩护的,自是忠于他、拥有太阴星一半权柄的月神望舒。 月神禀告“不久前太阳星暴动,日御女神已返回太阳打开先天大阵阻拦住太阳真火外泄,暂时未影响到洪荒。” 他令望舒打开太阴的先天大阵自是可屏蔽天道感知,但同样的,自己与太阳星的联系也被切断了,故而未曾有所感知,倒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事。金眸凝上一丝凝重,无怪一向沉稳的望舒急匆匆前来,身为太阳星君的他需要交托了半身修为反哺太阳,也亏得他生而大罗,否则怕是难以维序整个洪荒需要的太阳之光,但也因此,太阳星与自己休戚相关,道一句同生共死都不为过,而今太阳震荡,显然是本尊出了事,而且还是大事。 透过冥冥感知了解了一下本尊目前的境遇,不知作何考虑,东皇如此回答“本尊无碍,只是突破遇到一些阻碍,你传信于羲和,令她镇守太阳中枢,莫要让太阳真火流泄下界,另,让兄长莫担心。” 秀气的双眉拢在了一起,望舒看着她所崇敬的陛下在提及帝俊时眼底染上的一丝温情,心下微微有些难受,她的陛下何等尊贵,生而为神,与天地齐寿,合该永垂不朽,便是量劫加身也无伤性命。 他们神道与祖巫相似,皆是生来便掌握一方本源法则,非是灭世之过,天地亦不可割舍的存在,不似仙者,自孱弱至强大,需历经诸多磨难,纵使尊贵如盘古三清也需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从金仙开始修炼。 若非是为了妖皇的霸业,她的陛下又何必舍了那高高在上的尊神地位不要,亲身下了太阳星,入了那天道布下的天罗命局,去修那九死一生的仙道,去历那比寻常道人尚要厚上三分的劫难,去寻求那缥缈得不可捉摸的一线混元。 望舒斟酌稍许,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乃太阳帝君,我等星神之尊,只消远避至高天,想来天道也奈陛下无法,您这又何苦呢” “生而为神当以护天地为己任,而我所求的却是混元超脱大道,此举本就愧对于天地厚爱,那些劫难便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何来之苦” 朝闻道,夕死可矣。 “况且,他是我兄长。” 若无法帮助于他,若无法庇护于他,便是依仗着天地厚爱在太阳星装疯卖傻熬到无量量劫又有何意思 他东皇太一从不是生命苟且求生之辈。 东皇目中藏有寰宇,璀璨的太阳金光贯穿了岁月时空,他所能看到的似乎从不仅是当下的一亩三分地,“再则,帮兄长是一回事,我作何想法却是另一回事到底,与其苟且于世,浑浑噩噩只待无量量劫加身,我更想见一见别样的风光。” 神与天齐寿,却也受制于天。 唯有大道混元境,方可与天其坐,超脱此方世界束缚。 他,心向往之。 “我自信平生不弱于任何,既生为天之尊,纵使是这天,也休得凌驾于我之上。” 流云广袖辟却广寒亿万年囤积的寒气,东皇负手远眺于莽莽洪荒西方,峥嵘眉眼间,属于三足金乌凌驾众生之上的霸道一览无遗。 这是多么的傲慢,又是那么的耀眼。 东皇太一,当为洪荒第一人。 花开两支,这边东皇分神关注着洪荒大地,那头镇元子正在自家附近溜达消食。 你道镇元子何许人也 镇元子,厚土大地所养之灵物所化,天予名曰镇元,洪荒初代果农是也,人送尊号子,合计称其为镇元子。 能自己挣来一个子的尊称,镇元子也是个极有能耐的人,当知在洪荒这块地上,有时候出身还真就决定了一切,详见范例有盘古三清,三清为大道赐号之道尊,有视之如见道的美誉,又如妖皇东皇,二者乃天道亲自承认的皇,妖族主宰天命领袖,而镇元子,先天上没机会引得大道天道等一系列大佬的青睐或是亲自出马挖坑但他仰仗着先天十大灵根的人参果汇集多方灵脉,愣是将万寿山这座东西方交界处的贫瘠地改造成一代仙气磅礴的名山,可谓是改善水土环境领域上的执牛首之人。 简而言之,镇元子在洪荒种树种的挺有名气的。 今日,洪荒果农代表遛弯的时候发觉自己林子东边秃了一块,西边被烧了一片,真真是满地狼藉相,万朝心血毁于一旦,他当即就怒了。 想他一代不搞事不怼天安安分分蹲山头修炼的老实人,就那点种树爱好还有人给捣乱,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于是镇压子开始掐指策问天道,天道对镇元子好感度尚可,很快他就得到了反馈 是一条龙和一只火凤在自家八万里外掐架导致的。 说实话,在西方看到龙凤两族打架实属常态,而这里头有一个不大好明说的原因昔日盘古大神开天,也不省的是不是力道用的不咋匀称,还是他老人家劈下来时手抖了抖,反正洪荒落定成型后西方明显就发育不良,而这间接导致的就是发育不良的西方它灵力不大够,养不出多少大能来,好东西也愣是没法憋不出几样,龙凤两族在这边开战不心疼,还不怕那个吃饱了撑着的跑出来逼逼叨说什么此树是我栽不许破坏环境等等影响打架气氛。 因此,在西方开战已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默契。 至于西方生灵的意见 有种你就挑上两族跟他们说啊。 至于有没有这样的勇士,镇元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家就在西方的边边上,偶尔也是会遭到一点小小的波及,亏得他机智敏锐早早开了护山大阵,故而损失不算大,还不至于让他一股热血冲向天灵盖就跑去跟龙凤两族讲道理。 近千年来他的好日子过得更加红火,甚至混得一个植树造林的领军人物称号,如此种种,盖因龙凤两族在战时难得来了次蜜月期准确来说是为了两族的最高利益,暂时遇着对家的不抄家伙上目标一致的寻一青衣蒙面道人,连呼朋唤友约架火拼的次数也出现了历史新低,没了那群祸害毁山灭林四处招摇,他的业务范围自然也就加大了,待他不紧不慢的调理了好几处山脉大川后,就有了今日的好名声,以及那数量少但至少天道还是肯给的功德。 镇元子生活美滋滋,明年奔小康,有木有啊 本来,依据龙凤两族先平外再内斗的最高指导方针,镇元子觉着在找到那青衣前两族是不会再度开战的,于是他就没时时刻刻的捏着地书准备开启自家先天护山大阵,结果 经验主义害死他啊 镇元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他混到这步多不容易,又不是三清那种有个好爹的圣二代,功德气运样样不缺,连着资源法宝什么的估摸着时候一到天道也得殷勤奉上,自己唯二拿得出手的就是一颗果子吃下去效果不大的人参树和一块在树下头捡着的同样作用比上不能比下有余的先天灵宝地书,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真打起来还不如提前跑路来得实在。再则他也没上界那些星神在房地产上的优势条件,诚然从出生上来说,他好歹也是先天一族,但他的地盘是万寿山,不像星辰在天,下界再怎么打也影响不到上头,自己是坐在家中也可能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就问冤不冤。 两相对比他的待遇真真是不上不下的很,有宝,但作用不大,有房,但地段不好,无人觊觎,也无人问津,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好不容易才赚了点功德,大有奔向小康的苗头,结果转眼龙凤又打架毁了他泰半心血。 龙凤怎么了 他,靠着一手种树手艺闯出名头的大罗金仙镇元子,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这般一想,气得心肝胃疼的镇元子撸起袖子就赶往了事发地。 临近战斗中心,他才发觉这的情况好像与他想象中斗得天翻地覆就等着他过来收拾的场景并不大一样啊。 此刻,罪魁祸龙与罪魁祸凤双双倒地,眼瞅着就是半死不活的样,看来是有好心人先一步替他行道了。 镇元子一边掐着帮着蒙蒙天机,一边搜寻起这位好心人的身影,想着是不是请对方去家里喝喝茶吃吃果子聊聊人生理想,顺便问问有没有意向当个护山林业工什么的。 如果有,他,镇元子,一个以种树为毕生目标的男人开高价。 显然他来得很及时,好心人还没挥一挥衣袖挂剑离去,只给他留下两具尸体和一段遥远传说。 在两头身长几百丈的巨兽间,站在一个与前者对比相当渺小的豆丁,这个渺小得很不起眼的豆丁一脚踩着火凤的翅膀,一屁股坐在角龙的头上,正对着这两只兽脸上头写满了给我一刀,别犹豫,谢谢的罪魁祸首循循做着思想工作。 “我说你啊,打架就打架,烧什么东西啊知不知道最近天很热的啊。” 听听,多志同道合的人啊。镇元子抚须颔首表示赞同,心下对发展对方成为自家护山工的想法更加热切。 “还有你,都能化形了好好做人不好吗嗯,我知道你是龙,但是随便化出本体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太阳星上头的那两只也没敢随随便便就在下界显露本体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洪荒东皇第二吗” 就是就是,东皇那煞星一个就够了。镇元子猛点头。 “觉着我多管闲事是,我是有点无聊,可你们又不带我玩,我就只能请你们安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说话咯。再说了,人家镇元子好歹也请我吃过果子,你们在这上演全武行,说我管不管” 得,还是熟人。 镇元子定睛一看,红袍子大团子,这幅打扮,呃 他,一代果农镇元子,今天心肝胃也有点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六十章 你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百来年前镇元子受天道指引出门去寻一种根茎比较得力可以固土防沙的树苗苗,他过五关斩六将,在南荒那蛮荒凶兽聚集地死去活来打滚了好几遭,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结果就见着一身高尚且不及自己小腿的三寸豆丁坐在一颗他寻思着品相甚好疑似天道所言之树的底下纳凉,屁股下头还垫着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物么,凑近一瞧才知道是只九条尾巴的白狐狸,早前关于此地有采花的狐狸孽畜出没的事他也听了一耳朵,现下见着这死的不能再死的狐狸,便知那孽畜大抵便是这玩意了吧。 当下世风不大好,这采花采上瘾的狐狸居然连洪荒未来的嫩苗都敢摧残,也不晓得是打算玩养成还是直接洗洗炖着吃。镇元子心下哀叹这南荒果真是野蛮地,却又觉得正常,非是他瞎说,那豆丁生的委实玉雪可爱得紧,小小软软的一团,当他瞧着你时就特别抢回家每天亲亲抱抱举高高。 当然,镇元子克制住了这股子抢回家养的冲动,非是他不想,只是以他历练多年的毒辣眼神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出那豆丁是个什么种族出身,但就凭豆丁那一身令他闻一口就觉得神清气爽境界有所攀升的灵力,以及那看久了居然令自己隐有悟道直感的面容,他都敢断言这软绵可爱疑似什么大补品的豆丁绝对出身不凡。 一般而言,在洪荒里出身不凡就等于如果有亲族的话绝对个个都吊炸天,这等人家是断断惹不起的。 而那孽畜许是受了几口仙气的好处,一时迷了心窍以为这豆丁不过是什么灵花异果所化,无亲无族,自己偷偷摸摸撸回家啃掉也无所谓,但一代种树大能镇元子可以明确表示,这豆丁不是什么花木果草,就算是他眼瘸,那豆丁真的是啥花草,那也必然是出生极为显赫的灵花异草,毕竟能让他这等境界仍观之有悟道之感的东西,估计得去先天行列的至宝里扒拉。 而那等宝物化形,具是大气运所在,敢张口啃也不怕先被天道教做妖。再则谁说豆丁无亲族,这豆丁的家境一看就是极好的,一身装备再不济的也是先天行列,对比自己一身穷酸唔,人生在世比不得比不得。 镇元子心下把豆丁的危险程度提拔了一个等级,能打死一只金仙修为的狐狸不算什么,但有天道做背景而且还有亲族就很可怕了,尤其是当他以元神探查时,一睁眼,哎呦他的人参果树,豆丁身上的功德都快亮瞎他的眼了。 不提别的,就说那功德,这豆丁简直活脱脱就一打不得碰不到谁伤谁倒血霉的移动大杀器啊。 这棵树他怕是不能强抢了,唯有智取方为上上策。镇元子心下一动,走过去扯过一条空闲的白胖尾巴也一屁股蹲坐了下去,他掏出一枚人参果递给豆丁,“小娃娃啊,咱们相逢即是有缘,我是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听说过吗诺,这是我家出产的果子,你许我在这坐坐,我请你吃个果子如何” “道友请便。”豆丁应的飞快,他接过人参果,一口便咬了下去,“我听说过你。” 见豆丁毫不怕生,似不怕自己给的果子是不是下了毒,镇元子只道豆丁一定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全然不知这世事险恶人心毒辣能到何等地步。不过他是个好人,又没动那等歪斜心思,给的果子自然无毒无害,是一等一的上品,倒也不怕豆丁吃出事来。 镇元子挑了几个话题与豆丁聊了会,一问一答间彼此关系拉近了好多,眼见时机成熟,他状似无意的问豆丁“小娃娃啊,你家长辈呢” “哦,他上太阳星了。”豆丁托着腮帮子回答道。 能把主意打到太阳那煞星头上,果然大有来历啊。镇元子摸着胡子感慨,为自己机智的没用强没想什么歪门邪道点了个赞,“那你是在等他吗” 豆丁一脸诧异“我等他作甚” 那你在这干什么镇元子心下揣测,这荒凉地自己前前后后考察多次也发觉有什么乐子可图谋,因此可以断言,这豆丁定是因为被狐狸拐带至此又寻不着回家的路,于是只能驻扎在这等家长来,方才那话估计是他硬着嘴皮子不愿承认罢了。 思及此,镇元子不免怜其年幼遭逢如此劫难,正寻思着要不要掏出自己那个没什么大用但勉强能当个地图册看看的地书来给豆丁指点迷津咳,回家的路。 想想看哄走了这一看就出身不凡还不大好惹的豆丁,这棵树自己就能手到擒来,如此既当好人又有好处,岂非美滋滋 不过这豆丁不肯与自己明说,定是因为顾忌着脸皮子不好开口相求,如此自己不妨先抛个砖递个话头子给豆丁一个向外界请求的机会。自诩善解人意的镇元子笑眯眯道“那你在等什么不必感觉麻烦谁的,有什么困难你说说我也可以帮帮你啊。” 来吧来吧,只消你回答我,再报上你家地址,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又何妨 豆丁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方圆万里地就这一颗果子树,我不在这等果子熟,去哪里等” 此话甚是有理。 眼见空手套白狼不成,镇元子抱胸沉思了片刻,在杀人越货还是以物易物之间稍稍犹豫了一瞬,最后他的贪欲还是败给了那辣眼非常的功德金光。 镇元子说,你家莫不是开功德行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功德 并不想因为弑杀大功德之人而被天道惦记上导致喝口水都呛死的镇元子忍痛取出一袋自家优良出品的果子,“我观此树与我有缘,欲以一袋人参果相换,不知道友可否割爱相让” “原来你想要这棵树啊。” 豆丁脸上是一览无遗的惊讶,然后豆丁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并没有说出你拿去便是的话,白白嫩嫩的大胖爪子一把捞过了那只乾坤袋,豆丁笑眯眯的说道,“这般谢谢了。” 这豆丁莫不是个切开黑的 镇元子觉着自己被套路了,居然傻愣愣的就把自己的姓名地址来此缘由全部倒了个干净,还赔上了一袋人参果,结果人豆丁连叫什么名号都没报上,自己真是亏大发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亏,临别时,镇元子再度割肉,以一袋自家出品的果娃娃换来了那豆丁的来历 盘古氏,上清。 等等盘古氏 诶呦我的人参果树啊,居然是盘古家的 镇元子表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自从昔年盘凤与祖龙打架时砸到一团五行之气就有感而孕后,洪荒大能对任何气体生物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没办法啊,谁知道哪天自个若是手贱碰碰什么气或者抱抱什么气结果肚子里就多了个崽,这锅难道还指望天道会背 镇元子所以他这不是怂,而是保卫节操需要的偶尔从心。 回想起自己方才离上清如此之近,镇元子赶忙把自己看好的树连根拔一窜就奔回了万寿山,待他静坐百年确认了自己没倒霉催的被天道赐下深厚福缘后,他方才长长松了口气。 看,这就是没谁关注没谁惦记的好处。 自认没上天道要坑一二三名单的镇元子过了风平浪静的百来年。 然后 他怎么又跑西方来了 心肝胃疼的镇元子一脸惊恐的看着正向云霞上头的自己招手的豆丁,下一刻,一代种树大能镇元子,他秒退了万里地。 不是他从心,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每天餐风饮露不说,偶尔才能啃几个果子调调味,连法宝都没几件,谁也不想在这种艰难困苦的时候添丁加口啊,尤其他就一个种树的,小农经济的代表人物,委实是养不起。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上清在自家附近磕着碰着,玉清那凶残货回头来找人,自己岂非也要受点池鱼之殃 立马刹住了前冲的脚步,一阵刺耳尖鸣后,再回首重重厚实云层被他撞穿了四五层,留下一个个新鲜出炉的人形窟窿任得东西风呼啸钻过。 镇元子深沉的在原地思考了三个呼吸,隔空掏来今年新产的人参果,他决然的扭头回了去。 上清是不可怕,但他那哥委实凶残,早年能为着弟弟逼过盘凤退让扣过祖龙喝茶,连早早退隐的祖麒麟也被割过头上的角入药,护短之名在洪荒广为流传,与动不动就撸起袖子宰龙屠凤做饭的东皇太一、一人一剑砸遍三族族地的青衣道人合称洪荒不讲理的疯子三人组。 不疯敢在三族烈火亨油之时把人家的脸面丢地上踩几个来回 重点是踩完了人家还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这就很凶残了。 他一靠种树发家的市井小民是真真惹得起那等人物,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早用果子把那小祖宗哄出他家地界吧。 镇元子这趟来回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连着理由他都打好了腹稿回去准备果子好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上清。 看他多给三清面子啊。 想必玉清纵使知道了今日一事,想必也不会觉着他怠慢自己弟弟的。 镇元子心底算盘打得啪啪响,只道送走这小祖宗后,再邀请红云过来与自己闭上个千年万年的关,嗯,相信回头出来必然又是一条好汉。 不成想现实这个小妖精总是一副骨感模样,镇元子注定算盘打不响了就那么短短一点的时间,他家不晓得是不是近年风水改造的特别成功,居然又招来了一个道人,生的模样甚是寒碜,肥头大耳苦瓜脸,顶着一团又一团肉球球似的头发,土黄色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怎么看都像是苦汁水里泡着长大的。 镇元子喂喂兄台,我说你面相如此之富态,就别一脸难民营里出来的样子了吧。 那清奇道人的别样造型令镇元子目瞪口呆,更让他瞠目结舌的还在后头,只见那苦瓜脸道人蹲下身,对着豆丁说“我西方地荒贫瘠多年,生灵困苦,求道无法,今日我观小道友你一身清正浩然之气,当有引生灵入道之大能,正暗合了我西方所需,可见是与我西方有缘啊。” 小眉头皱的死紧,豆丁一脸纠结,“与西方有缘你是准提”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我师弟的名号嘛可见咱们极有缘的,来来来,且让我度了你去。” 苦瓜脸边说着,一把就抱起那小小一团的豆丁,然后脚踩金色遁光,抹油似的就没了踪影。 徒留下一个镇元子在风中凌乱。 天道在上玉清道人啊 西方那臭不要脸的把你弟弟抱走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六十一章 太阴星。 “是那被本尊坑过的准提的师兄” 把下界的闹剧尽收眼底,东皇抽空翻找了下本尊的记忆,似乎看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唇角一挑起,意味深长的道了句“师兄师弟,这般组合倒也有趣。” 一边是化了方云台石桌,正以太阴玄水沏着常曦特地送来的云母茶叶的望舒微抬首瞥了一眼下界“方才陛下所提的那准提道人,连同他师兄接引,在洪荒名声可都不小呢。” “哦” 比起常年不是闭关修炼就是下界寻食材忙忙碌碌没个消停时候的东皇,望舒并不想追逐着那缥缈不可捉摸的混元大道,神道虽号称不朽,却也是绝了超脱之路,因而神道中人在修炼一道上颇为随心顺意,从不强求修为长进,横竖借本命星辰之力,可使得自身实力在星辰领域内翻翻,如此足以驱逐外敌。望舒也如寻常星神般不大爱离开太阴范围,从未主动涉足下界,若闲来无事便登云台,借太阴地利俯览洪荒众生百态,故而她对洪荒各种事情了如指掌。 说起这同出西方的二人组,怕就不得不提及他们那烂大街的名声了。 诚然时下传闻三真七假,多是三人成虎妄自夸张,不过能有此恶名远扬,也委实是这俩做事不地道的缘故 时下大伙修道皆奉行各扫门前雪政策,却有一日突然冒出两个喊着西方多贫困西方好可怜自己要振兴西方的角色来,整一对比下,那俩是救苦救难心怀苍生,而自己这潜心修炼倒成了自私自利的恶人,这般借着踩着他们面皮去哄那些初初化形少不更事的生灵入驻西方,可不就恶心死到了一众洪荒众大能。 再则,西方不及东方自开天伊始便是如此,若说一句公道话,东西方之间争抢资源就好比是偏远荒民觊觎着肥美的中原大地,资源甚少的西方恨不得咬下东方一大块肉来,而东方生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然是用尽手段去反击,二者间必然存在着矛盾,而这因立场不同所产生的冲突本无从评判谁对谁错,再加上西方生灵化形后多是入住东方潜修,这地域上的差距到这步反而是模糊了去,毕竟争夺机缘看的是实力而非出身何方,偏就是这二人,硬是把地域对立的旗子树了起来,以西方穷苦为由,要求富裕的东方修士把他们看中的资源双双奉上,否则便是一顿痛哭撒泼,闹得好生难看。 便是冷淡如望舒也看不明白,怎的到了他们口中,这富裕竟成一种错,这是在道德绑架谁呢 因而这西方二人组在洪荒里还真没谁看得上眼。 斟酌着说了几件自己目睹的事,常曦徐徐又道“他们虽喊西方如何如何了无生机,但依据妖皇御下的英招统计,这些年西方出身灵物虽不及东方,却也不在少数,大多都投奔至妖皇麾下,静修于星辰海域,只待龙凤两族自取灭亡后为妖皇霸业略尽绵薄心意。倒是这两人,一心喊着复兴西方,如方才那般抱走过不少族中幼崽,不过千年前妖皇亲率白泽九婴与那两位亲切谈过后,他们收敛了不少,只是哭穷喊苦逼人让机缘的次数多了起来。” 听至此,东皇眉眼捎带一丝不屑,临着望舒坐到了早早备好的石凳上,取过一盏道韵盎然的青花茶盏,抿了一口消消气,方才道“他们哪里是为了西方。” 想想也知道,西方生灵但凡有点能耐的都爱往东方来,西方留下的不过是些未曾开灵的凡花俗草,便是给它法宝也无法去使,到头来那些稀奇珍宝不依旧是落入这二人组的口袋,供二人修炼,如此作态,真真是慷他人之慨,全自己之道。 得亏他们好意思只喊振兴西方,而不加上的他们俩做尾缀。 东皇自然是看不上这般行径,依他所看要抢就光明正大的去抢,非扯着西方贫瘠当遮羞布算个什么事,那话也就骗骗那些少不更事一心幻想着自己可以救济苍生的幼崽了。 不过说起幼崽 目光停留在那个抱着上清飞速逃窜的接引身上,据本尊传回来的消息看,上清缺失了三层本源,而今怕是连化形都未能够以兄长制定的规则来看,没化形的不管多少岁都是幼崽也不省的那爱弟狂魔怎么放任着上清跑出来的,会不会看顾幼崽了。 金眸一转,四下打量了番洪荒,待寻得太清玉清在不周山腰出没的身影后,东皇半是好笑的在二清感知到前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怕是不知情啊。 不过东方的幼崽就这么被西方抢走也不是个事,接引的确需要些教训。 意随念动,视线便落在了那留着三寸美须的镇元子身上,只见他正拿着地书在反复掐算,面带急色,额间汗如雨下,早不复寻常仙风道骨的模样,想来也是急疯了。东皇自觉有趣,那接引掩盖天机的手段倒是不错,一看便是寻常练多了的惯手,不过嘛 “封星轨盖天机,创意不错。”东皇笑笑,执盏的手往外一挥,清茶顿洒向周天,蒙在日月星辰上的薄雾瞬时散了去,下头的接引呕出一口心血,被掩盖的天机显露无疑。 见得陛下动手,望舒当即放下手中茶壶,招来一截月华便抛向下界,冷冷清辉直直落于镇元子面前,再邈邈延伸向远方,透亮银敛引出明晰前路。 对此,镇元子虽有所惊讶,却也知晓星辰上头那群时常暗搓搓俯视洪荒的星神是个什么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德行,不过能得到月华指引是好事,他也别去想星神是不是因为闲得蛋疼想看他与接引斗法诚然这或许就是真相匆匆谢过后,架起云霞便追了去。 “镇元子能在东西方交界点混得如鱼得水,想必也有一二手段才是,陛下不必担心上清旁落。”为东皇再度斟满一杯,望舒笑笑,心想若是镇元子当真如此不济,她也不介意一轮太阴圆环砸下去的,横竖只要是陛下所想,她都会替他达成。 东皇却不知自己属下已经盘算着要不要亲自出手了,在他看来,上清在浊气堆里都能来去自如,西方那落魄户要真想把他当什么奇花异草给啃了,打起来谁被谁摁着在地上摩擦还说不准,至少上清还没亮出那把连本尊都颇忌惮的剑。 他其实不是很担心上清那幼崽出什么事的。 不过见过上清一事不好与望舒细细分说,本尊热爱作死他却不爱看身边人为此担忧的模样,不若不提。眼看走直线的镇元子与东绕西绕蛇形走位的接引之间的距离愈发接近,他接着望舒的话赞道“镇元子的确不错,想必待会动起手来,也能让我等一览当下仙道大能的风采。” 望舒微偏首,发髻上的玲珑月桂步摇碎碎清响“陛下想看戏” “是有些无趣了。”东皇懒懒的瞧着镇元子与接引一前一后展开的生死大追捕,寻思着自己要不要降下些障碍来提高观赏的娱乐性质。 可以说,东皇太一,哪怕只是一缕分神,其性格之恶劣也深得本尊真传。 “那陛下不妨降下” 望舒助纣为虐的话截然止住,是一道金色华芒毫无阻碍的穿过先天十二月阴大阵直直落到她身边。见此物,浅灰色的眼瞳里滑过一丝诧异,在得了东皇首肯后,纤纤玉指凝起一丝月华点上华芒。 瞬时华芒破碎,星星点点般的碎片飘浮于方寸之间,旋即交汇溶成了一面平镜,镜面上映着的是遮天蔽日似的赤金火海,虹光流窜,白烟弥弥,依稀还可见藏于烟雾之中的坍圮宫宇。通过那断壁残垣的轮廓,在场二神皆是能轻易补充出其完整的形态,盖因这宫殿太过熟悉了,是太阳宫。 东皇眼神微妙的多看了眼至今都没能修好的本尊杰作,决定不表态。 金光再闪,入镜的是一个身穿藕粉长裙的女子,柳眉杏眼,眉心一道弯月银纹,与望舒眉心的圆月金纹隐有异曲同工之处,她带着三分得意七分炫耀的向安然坐于石凳上品茶的东皇道“太一,我发明的这茶饮不错吧。” “常曦,何事” 东皇的回应颇为冷淡,大抵是没达到预期设想中的惊艳赞叹,常曦略有不满,小声嘀咕了句“不应该啊,不是说” “说我与你说过了,就你捣鼓的那些小玩意,许是首开先河,但真没什么好惊奇的,凡是当以修炼为重。”一只手半推半送的把常曦弄出了镜子范围,再入镜的是一个与常曦生的有三分相似的女子,却不同于常曦的小家碧玉,一身气仪端庄大方,她微微弯眉,笑道“这边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太一你放心呆在广寒便是。” “嗳,他要继续待在那边,那我” “常曦” 羲和一声轻呵止住了常曦的话头,直到这时东皇似乎才对此有了一点兴趣,金色的眸子缓缓凝了过去,羲和气色尚可,可见之前太阳星的暴动对她而言负担不大,只是不晓得何缘故,她眉眼间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为难。他想了想,只觉这根源定是出在常曦身上寻常常曦避自己向来是避的紧,知晓自己这丝分神呆在广寒宫后,更是宁可偷跑去太阳宫的废墟上头蹲着也不肯着家,而今这般热情凑上前来,怕是有所求。 而这所求的内容,令羲和感到不妥,乃至三番四次打断阻下来。 屈指敲了敲云台石面,东皇将目光移至那不断试图挤进来的常曦身上,这是个极好的突破口,“说罢,常曦你想我回太阳宫,是打算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方方算了一卦,不周山有我的大机缘在,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实力呃,我没想麻烦你,就是想让姐姐和姐夫陪我去一趟,但是你惹得麻烦”话至此,常曦不免带出几分尖锐,“都是你耽搁了我姐姐的时间。” 羲和面染粉色,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常曦,休得胡说” “他的事重要,可是我的大机缘呢,迟了就抢不到了” “抢既然是你的机缘何须要抢。”羲和紧皱着眉,“常曦,不是你的不要去惦记。” “我日日盯着瞧了这么久,那就是我的机缘” 羲和一脸的不赞同。 “天下珍宝,有能得之。”常曦昂首,杏眼意有所指的看向镜面“太一你评评理,寻常你捡得还少吗” 洪荒的金娃娃被当众点名,东皇只手撑腮,方才听这对姐妹的对话,他早撸顺了事情的起因缘由无外乎是常曦想撺掇着羲和与她同去不周山,羲和若去大哥必然紧随,如此她便有机会借势强抢机缘。偏偏现下羲和需要镇守太阳星,怕是之前提了没有同意,无法借到势的常曦便曲线救国的偷偷来寻自己回去处理,结果被羲和逮了个正着。 不过能让常曦压过那份避自己如蛇蝎般的心理找过来,这不周山上头的东西怕是重宝吧。 重宝多是被天道早早就分配好了的,有资格得到的也必然是一方大能,那般人物纵使是大哥出面都未必能以势压人,常曦莫不是以为有着大哥在就天下无敌了 还是说她另有后手打算 不妨先看看,想必大哥也不会放纵常曦胡来。东皇安抚羲和道“嫂子,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常曦有机缘在身,为了我的事阻了反而不美。” 白玉雕砌似的右手平摊,淡淡金光流转其上,旋即他手中多了一道赤金令符,挥手掷出,令符化为流焰直冲比邻的太阳星而去,三两息后便落到了羲和之手。 “还请嫂子将其放入阵眼,由此物在自可维系大阵运行千来年,想来也足够去个来回了。” “这” “去看看呗,便是没这缘分,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不然谁知道常曦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还不如把人控制视线内。东皇敛眉轻轻一笑“顺道,劳烦嫂子代我向兄长问好。” 羲和颔首应下,“应该的。” 画面一黑,接着光镜再度碎裂成点点火星,骤尔便散在太阴极度低冷的环境中。 全程听下来的望舒蹙着眉心,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羲和有这样的妹妹怕也头疼得紧。”似乎知道望舒未言的下文,东皇先一步调侃了句,转而摆摆手“罢了,随她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常曦也就一纸老虎,除了仗势欺人窝里横外,那点修为还闹不出什么事来,即使真捅了娄子,大不了等本尊晋升完通知他去不周捡人就是。 “陛下还是莫继续放纵常曦了,您看她那态度。”望舒显然对常曦颐指气使的行为感到不满。 对望舒的打抱不平,东皇只笑笑“常曦那点异样莫非你没看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 “心思浅薄的未必不好。” 望舒若有所思。 两神议论间,那抱着上清上山下河到处乱窜的接引道人脚下一转,又换了个方向,这回是朝着东方飞遁。 这引来了东皇的些微注意,手指凭空虚点了好几下,零星金焰漂浮定格于空中,彼此交相链接,接引之前走过的路线便清晰展现在了他面前线条看似凌乱无序,实则乱中自有章法,大体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挪去的,可见接引此番目标明确啊。金眸一闪,如此锲而不舍,那头怕是有人接应。 不过那个方向 “他们也去不周山”想起在不周山腰的二清,以及方才闹着去不周山的常曦,在确认了不周山附近的确有准提出没后,望舒眉头的凝重愈发,这不周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引得那么多人往那边赶去。 “怕是的。” 东皇不怎么走心的应了一句,金眸定定的看着身旁白裙清冷的女神。 算算,已经在不周的二清准提,准备抵达不周的追杀逃命三人组,再加上现在下界的大哥羲和常曦,还有本来就住在不周山脚的女娲伏羲,呃 他要不要再派望舒下去凑齐三桌麻将呢 东皇陷入迷之沉思。 事实上神生的意外委实太多,压根就留给他思考这个的时间,几是下一刻,东皇猛然立身而起,一双金眸瞪圆,满带惊诧的看向了西方。 此刻西方九天之外,厚重乌云严密的封住了整片天,漆黑间隐有电光交闪雷鸣潜伏,显然是在酝酿着雷劫,意欲毁灭一切的天谴。 天道要搞什么 雪上加霜的事紧随而至,雷霆未降下,本尊的气息却开始衰弱下去,眼见突破即将失败,心知事态紧急,东皇当机立断“我回太阳星。”说完,身形一闪,云台之上已无那道璀璨身影。 借阵法之能瞬时抵达太阳核心,东皇方落于弥弥火海之上,便见他掌心一翻,一簇神焰幽幽升起,外焰灿金,焰心乳白,小小一点,却是他平素甚少动用的本命真焰。仿佛受到某种号召,周遭充沛的火元素极速奔涌而至,化作燃料投身其中,掌中灼灼跳跃的火焰顿时便晕染开来,化做一片赤金火海,随即东皇携以千钧之力,一掌将其打向太阳星上先天大阵的阵心扶桑树心。 扶桑枝叶齐抖,金红两色流光回转其上,埋藏在太阳至深处不属于洪荒世界当有的混沌气息径自冲破了层层阻碍抵达东皇眉心,但见太阳神纹流光闪烁,东皇的气息随之节节攀升,将近混元的恐怖威压瞬时展开。 不够,还是不够,这突破不了天道的封锁。 心下一横,东皇抬起手,但见火光灼灼,金霞熠熠,俊美如耀日般的面容上尽是肃穆之色,蘸血于指尖,笔走游龙,迅速画出道道法咒,待最后一笔落下,天之尊谕以周天星神“星斗序列,太阳为眼,阵起。” 一时,洪荒天变。 若是此刻有谁仰望星空,以大法力破开层层迷云障碍,大抵就会发现三百六十五周天内所有的星辰尽数绽出璀璨银芒,无数星辉交相链接,磅礴得足以令众生颤抖的星辰之力纷纷汇于阵眼太阳星所在。 银白的星辰之力与一道道流金火芒交融构建起一道洪荒之中前所未见的阵法,乍然看去,其流转的轨迹繁复非常,任凭谁多看一眼都觉着神魂动荡,隐有破碎迹象。 眼见阵成,东皇逼出一口心血,点点神血融入其中,随即他朝着西方一指。 “去。” 下一刻,集周天之力的金辉银光直冲下界西方,汇入本尊体内,瞬时与天道加诸于身的桎梏倾轧起来。 也就是在力量送达的那一瞬,透过本尊,东皇恍惚间看到了这般一幕 半副淤积着雷劫的极暗天幕作景,天无白昼,地上茫茫金焰铺卷开一片焚天火海,火光所过之处,万物消融,却有一道消瘦身影负手阖目立于火海之中,一袭玄袍,垂落地的袖袍处一朵朵水绿芙蕖含苞娉婷,三千青丝不挽不束,面容是本尊所熟识的,却隐隐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是他,又不是他,连着记忆都出现了模糊,竟是一下子想不起他的面容如何。 然后道人睁开了眼。 赤血双瞳赫然闯入他的眼,携着千万元会积累的孤冷,以及亿万年沉淀下来的无上圣威,纵使借以星辰伟力在短暂时间内强行达到混元的他也招架不住片刻。 下一瞬,天降玄紫雷霆。 浩浩天威之下,他这缕意念瞬时便泯灭了。 在最后的印象里,目之所及,是那人抬手时飘摇风中的半幅广袖,水绿芙蕖纹恍似被赋予了生,清濛灵光氤氲,芙蕖一瓣又一瓣徐徐绽至极盛。 是花开了啊。 轰隆 “你醒了” 恍惚有谁在天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轻轻喟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六十二章 离恨天,八景宫。 冷清的宫殿,冷却的八卦炉,八景宫了无生气的模样不知已有七十亿没谁能算清这里头究竟多少年岁,仿佛自它开辟伊始便是这般模样。 只是,到底是圣人道场,再是没生气也少不得主人的存在,作为其中寥寥无几的活物,老子盘膝坐在风火蒲团上,臂膀上头还搁着一柄拂尘,银丝轻荡与微尘,依稀有着某种道的轨迹在这不经意的起落之间。他的目光凝落在虚无的一处,仿佛在看着什么,桃花似迷蒙的双眸一如往昔流动着淡薄的雾,教人参不透他的心思几何。 这是元始进来时看到的场景。 他那善尸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妥,于是便告到了他跟前。而他,对比善尸,自是明晰老子此举背后的深意,少不得要走这一遭。 不过想想,这怕也是他这位大兄算好的一环。 元始试图以自讽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惜到底没生出多少丝,他循着老子的目光去看虚无并非是真的虚无,只是有个能屏蔽探查的阵拦下了所有,这是个精妙万分的先天大阵,便是他也无法突破屏障看入其中,只依稀能感受到里头中人时轻时重的呼吸,仿佛风中火烛,明明灭灭得教人心惊了些。 闻得如此,早已无情无欲的玉清元始天尊难免还是有了些触景生情。 要说他们三兄弟运道好,有个好爹,这话不算假,不过人生在世又怎可能没几个仇家傍身。在他们三兄弟成圣前,每逢仇家上门,通天总是执剑挡在最前面那个,而他则最爱一把拽回通天,然后用捆仙绳锁了塞进老子怀里。老子则时机掐得甚是精准的架起天地玄黄玲珑塔,一手摁着扭来扭去的幼弟,一手把硬杠了一波的自己也拉近金光庇护内。彼时,整好叫通天挣脱了捆仙绳,见自己呕了一口淤血,便趴在大兄怀里摸索出一葫芦丹药,也不管作甚用的就当水一样灌给自己,气得自己险险想替天行道灭了这糟心玩意。 那般的场景不时发生,也是直到他们成长到再也没谁敢跑到跟前叫嚣方才截止。 白莲分,红花白藕青荷叶,本该一体的三兄弟到底分道扬镳。 这一切是否为注定,他不知道,左右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知道。 元始半阖着眸,思绪从岁月长河的过往里拉了回来,他淡淡道“当日因,今日果。大兄怎就不知,那些事,再是如何也毫无意义了。” “毫无意义” 老子一字一句品味着元始的话。少顷,他摇摇头,“不见得。” “非是不见得,只怕您不舍得。” 元始的目光直直落在老子好似无动于衷的面容上,“可您不舍得又如何” 若非不舍,封神那当口就该顺了自己下的狠话,废通天修为,折他下轮回,便是受万万年转生苦楚也好过教天道有机会压入紫霄宫明明创始之初父神交代的话,大兄您最是清楚啊。 有父神遗命在前,有截教教义在后。 天道早已容不得他了。 幽深的桃花目凝向他的弟弟,玉清仙气萦绕于身,一袭深衣至繁至复,却正合周天运数,元始的冷几乎已渗尽了骨子里,冷于生死,冷于无心,与紫霄宫里头合了道那位隐约总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元始,你也是我弟弟。” 非是舍不得,借题发挥踹通天下轮回不难,便是掌管六道轮回的平心有恨又如何,有心护着总归没机会给她害了去,可若如此,棋局失了抗衡的一方,另一个弟弟,早陷在局中的元始将如何 也是自己妄想,念着天道四九,造化无常,总归会存在着一个可以扭转时局的契机,即使心里真真切切的明白,阐截倾轧乃是大道之争,为的是洪荒未来的大势定夺,绝无回转的余地,而自己终究是要在两个弟弟间作出抉择,可却还是想等等,自欺欺人的过了诛仙等万仙,熬过一个又一个太阳太阴的轮换。 只是他终究是没等到他需要的,通天却已代他作出了取舍。 如何能料到,界牌关后,孤身前往兜率宫,亲手将一切真相摊在明面上的,会是他们都以为被蒙在鼓里的通天。 元始,你可知当通天跪在我跟前求我救下你时,我是怎般的心情 “以三尸成圣,却从不见自我,紫霄宫当日会发生何事,通天心中早有定论。乃至东皇一事,封神战起,所有的疑团直指创世隐秘,父神那话的真意,通天怕早就了然。” 所以等不到那个契机。 因为我们的弟弟选择了我们。 也因为那个人 不容许。 “封神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通天他胡作非为是惯例,您再如何描补也改变不了这个。”元始轻嗤了一声,谁能想到,三清中最是淡漠无为的太清圣人会生出不当有的牵挂,凭空多了一道软肋,碰不到,伤不得,偏偏还舍不得。 只是,时至今日,正如了前言,那些纠葛早已毫无意义。 不过是圣人的一念妄执罢了。 话未,玉清元始天尊冷笑“大兄您可就继续纵着他胡闹吧。” 老子未答他,更漏的点滴声成了这冷寂世界里唯一的声响。 离恨多是苦寒,非他愿意久待之所,而三清同出一脉,通天倔,自己犟,老子又能好到哪里去,都是一般的脾气,谁也劝不服谁。元始定定看着那双氤氲薄雾的眼,只道此番目的“大兄,我不纠前因,前来八景也只是想问您一句您意令我前往蟠桃宴,究竟为何” 老子微侧首,一方温润水玉似的面容便落在了混混灰朦的天光之中,他的神情几乎融入了其中,难辨悲欢,“你既晓得我惯着他,何必再问” “蟠桃宴,量劫起,那些个反反复复重演的剧目,有我没我,差个分毫又有什么关系左右大势不会改变。”元始神情冷然,道不尽的凉寒之意充盈眉眼,谁人还记得,这位圣人在成圣之前,一身杀伐气息远胜于其弟。 “我还是那句话,您不叫他醒来,我理解,但您又想打破他的我真不懂您想做什么” 却不答缘由,老子只道结果“你知道你当去即可。” 当去心中反复斟酌如此几个字的用意,未果,元始问“有意义吗” 明知一切无法回转,费尽心思最终也什么都得不到。 老子不答,目光久久落在窗外庭院那棵郁郁葱葱的树上,半晌,阖着眼,于那沉浮光阴中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我时时看着盯着时,尚担忧颇多,难以放下心来,而今我只望他的执念早日了却。” 三清同源同生,元始许也明白了,他的大兄大抵早就是认了,也没想过奢求更多。 罢、罢、罢。 “我会去。” 他轻轻承诺,走到他的兄长跟前,弯腰放下早已备好的一截白藕,“像您说的,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好歹,在元始道兄之前,他也叫了我亿亿万年的哥哥。 眸中晃过一抹涩晦的情绪。 “相信我,蟠桃宴会有惊喜的。” 深深的与他的兄长对视片刻,元始踏上云光离去。 不周山。 “怎么出神了” 眼瞧浮黎一晃神,险险打荷叶上头掉下去,太上扶了一把后不免关切的问道。 “突然心血来潮的有所感”浮黎很难形容那一瞬自己的心境,似悲,存喜,只觉心头堵着一口气,怎般都不是。顶着太上的担忧,他终是摇摇头“无甚。” 太上想想,只道“白莲将出,它与我等有因果在,牵动你心绪也是常理,莫要被左右了。” 虚虚几度张口,浮黎到底没去解释,目光径自投放到盈盈一汪碧色中央那朵白色莲花上,白莲稍稍开了三两瓣,如金如玉,灵光流转,其内流转的清气浓郁程度不输于昆仑三清宫。 越是关注,他越是能感觉到,这花,有一部分与自己有缘。 可他不想要。 浮黎神色一定,那些许无端冒出来的动摇情绪消逝得一干二净。 或许正是因为感应到他们兄弟的想法,天道才会千拖延万阻碍拦着不叫他们提早抵达不周,甚至不惜引着他们闯了不少先天大阵拓展各种小支线,纵使稳如浮黎也能没想到,原来洪荒里竟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也是,他父神布下先天大阵的原意就在于防 防无知之辈误入,防有心之人抢夺,防天道在其未成长起来前摧毁。 可惜,先天大阵护得了一时,待灵物成熟,终究是要面临天谴之灾的。 凝着霜气的眼眸直落在开了一瓣又一瓣的白莲上,浮黎心知,天道正等着呢。 等白莲成熟,再借三清之手分裂其本源。 它不容许净世白莲出世。 心知一动,感知到白莲已迈向成熟,浮黎道“大兄,不能再等了。” 天外如约响起的雷霆,似在警告,而他却只当听风一阵,并不上心。 浮黎道“白莲你与我等有缘。” 花瓣伴着流动的风轻轻摇曳,似是一种回应,又似无意之举。 “然,我愿舍此缘法。”太上接过话,神情淡若水波无痕,仿佛他放弃的不是什么天道冥冥下的证道圣物,而是路边随便捡来的花花草草,“大道为证。” 轰隆 遥遥天外有何在震怒。 碧色流光轻转,庇护着白莲的先天大阵拦下了天机,太上却吐出一口心血,随着他的誓言落下,那丝冥冥中的感应已然消失。深深看了眼愈发有晶莹玉透模样的白莲,心中那份渴求消失的干干净净,太上却并不觉得多可惜,比起弟弟,那终究是外物。 况且,他的圣位取得无需凭借外物。 这是三清之首,太清太上道德天尊的自信。 轮到浮黎了,他走近白莲,白莲周遭盈着乳白色的光晕,那是世间最纯净的力量,浮黎淡淡扫了一眼,甚是冷淡的言道“你我缘尽今时,大道为证。” 太清玉清皆舍了白莲,如此,白莲的缘尽数系在了上清一人身上。 大道冥冥,破灭道劫消于无形。 于是,净世白莲出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六十三章 净世白莲完全开了。 冷冷幽幽的莲花清香充盈在此方洞府中,稍稍闻入一二便觉神魂清净,千般万般的沉思杂念尽除。灵台清明,道法通达,太上当即便察觉到那禁锢了自己将近一个元会的瓶颈有松动的迹象。 纵使淡定如他也按捺不住眼底的诧异,与浮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金仙聚五气,大罗凝三花,集聚三花五气便曰大罗巅峰。 大罗巅峰便是时下洪荒明面的个体实力最高峰。 但他们却知道,在大罗之上尚有一个境界 天道至圣,大道尊者,曰混元。 想要抵达那般境界,靠的已不再是纯粹的修炼,而是需要自身对己之道的体悟理解,对天地道理的探寻阐述,因此洪荒生灵生而所有的传承中修炼之法皆止于大罗,对大罗之后的道路懵懂不知,但别人不知道,需要指点迷津,三清却不能归属此类中,盘古生而为圣,他等作为继承了盘古记忆的元神,本就站在了洪荒生灵追求的终点,如何不知大罗之后的路如何走 之所以顿步大罗,不过是天道不许他们突破大罗抵达更高境界罢了。 至于原因,左不过像他那没心没肺的幼弟说的“垄断才能利益最大化。” 继承了盘古最多记忆的太上其实心里很是明白,从大罗迈向混元这一步,极易,若得天独厚者,生而为圣,一如昔年混沌中的三千魔神,但也极难,而今天下生灵亿万万,即使有幸能突破大罗,终其一生也难以窥见一丝混元门槛,故而卡在大罗之上混元之下,已经半只脚跨出却再难走完后半部分的求道者,又被称之为假圣,准圣是也。 简而言之这准圣也不过是大罗到混元的过度境界,但如何修炼至准圣,却是天道想要筹谋的。 天道希望洪荒众生都走它规定好的路,自然不会在当下给众生突破好自己探寻开辟新道路的机会,据太上自己的猜测,天道若想引导众生参悟四九天道,必然是要推出一个代言人来传道授业,而让众生信服的方法中,又有什么比施恩众生,成为众生道之师祖更好的 明白天道算计是一回事,太上原本并没有与天道违着来的想法,对他而言,别人孜孜以求的,在他看来却犹如探囊取物,在跟脚定未来的洪荒,盘古遗泽足以让三清成为得天独厚的那一拨,故而天道暂时不想他晋级,他也愿意顺其自然发展,横竖道法自然,该是他的,天道也没那能耐克扣了去。 但现在怕是要好好计较一番了。 太上凝了一眼这朵招摇非常的白莲花,许是白莲的脱劫的缘故,当下天机絮乱,天道所下的桎梏竟不复存,只要他想,水到渠成下成就准圣业位并非难事。 不过走的肯定不是天道希望的路数,毕竟 天道的修炼方法目前可没公布。 顾虑仅仅在心中停留了一息,太上当即便做下了决定,“趁此地的先天阵法尚未消失,为兄先突破准圣。”他信奉道法自然,不过既然机会递到面前,也完全不必推之门外。 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念着天道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的太上对自己的弟弟说“父神留下的传承里有掩息之法,不必担心。” 不,你这样说我更担心了。浮黎轻轻蹙眉,转头看着洞外,他的视线渗透遥远的时空距离,直直落在九重天外闪动的雷霆电光上。三清之中,相较于继承了盘古杀戮一面的上清,太清多不争,玉清喜顺天,但此刻,自诩对天道有所了解的浮黎也分不清这酝酿的雷霆到底是冲着出世的白莲来的,还是在警告他这个意图在逆天的危险边缘反复跳跃的兄长来的,“天道与大道终究有所差别。”就算父神的掩息之法再是精妙无双,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浮黎都不敢想象天道要知道他哥没走天道的路而跑去修习盘古大道之后的反应了。 “再差,也是往后的事。然而现下天道意欲毁掉白莲的决心远超你我预计浮黎,我等目前的实力终究不足以护住白莲。” 太上怎会不明白浮黎的顾虑,对他们这种注定要成圣的,其实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好好顺着天道的基调走,毕竟他们奉盘古遗命镇守洪荒气运,只要不作死耗尽自身功德,天道也奈何不得。 这般境遇下,他们只需要静待他日功德圆满,这大道尊位也是唾手可得的。 既然有能安全的苟到大道圣人境界的法子,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给天道当一段时间的花瓶,自己完全没必要与天道争个高下的,不是吗 故而,若非玉宸需要白莲,太上还真会把无为的理念贯彻到底。 但当天道打响第一个雷的时候,太上就明白,自己怕是想差了一件事 若仅仅只是大罗修为,自己二人怕难以护着白莲返回昆仑。 “谁不想事事周全面面俱到,可世间怎会有那么大的好事能叫你占足了便宜。”太上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向自己仲弟的目光平和之余带着点点坚定,他道“取舍不易,但要成事必需要取舍,你之道在天,不必强求。” 与客观上信奉天理的玉清不同,太清的无为更多的是主观上的懒,其所代表的终究不是不敢。 为他唯一在乎的兄弟,他终是无法做到无为。 言罢,不理面色几变的浮黎,也不管外界愈演愈烈的天雷轰炸,太上向着白莲轻轻一指,白莲便飘离孕育了它亿万年的水池,轻飘飘落在太清的云雪袖间,做了那云海生澜上的一朵招摇芙蕖纹。 收好白莲后,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的太上当即席地盘膝,三花五气悬现于顶,此间灵气蜂拥入他体内,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透体而出。 目标直指大罗之上。 见大兄直接以行动表明决心,浮黎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三清一体,福祸与共,我又怎会让您独自承担这份风险。”言罢,挥袖收过那一池碧水,他也盘膝而坐,凝神聚气开始冲击准圣门槛。 进入修炼状的二者并不知,在他们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的那一刻,本凝结于九重天外的厚重雷霆若是冰雪遇上烈焰,瞬息便被烧了个干净。 紧接着,一道淡薄金光闪过,本因白莲出世的灵力冲击而开始摇摇欲坠的先天阵法竟瞬间稳固下来,连着冥冥之中彰显重宝出世的天机也再度被遮的严严实实,仿佛那净世白莲还在孕育没开花般。 当然,有变化的自然不止是洞外的先天大阵,在洞内,若二者此刻清醒着,大概就会发现,有不具名的好心人以大法力打乱了洞内的时空此处洞穴看似还在不周山腰,实则已被溯回时间至混沌时期,因而在此洞穴之内,无时间流逝,无天道管辖,唯有大道气息充斥。 能有机会如此贴近大道,这对时下已然被天道斩断了与大道联系的洪荒众生而言是一份泼天的机缘。 只可惜,太清玉清并未能有机会发现这份异变,沉浸修炼的他们隐隐只是感觉道法通畅,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大道妙音之中。 白莲气机消隐,太清玉清的气息也半点不存,如此异况,天道自然也有所察觉,煌煌天外自是一场怒不可遏。 只是那好心人也非什么善茬,两指轻轻一合便夹住了劈向自己面门的雷霆,“西边那头不也在突破,可不能偏颇了去啊,天道。”边说着,转手便把雷霆直接丢向须弥山。 “不过,那位特地破了两仪乾坤封醒转,想必也是为了就此与你好好论道论道的。” 并不是很想负责的好心人甚是熟练开始的甩锅。 “吾就不讨这份嫌了。” 好心人微微一笑,挥手斩却身周混沌时空,天地瞬时扭曲,混沌。 临去前,好心人回首望了眼西方,红唇虚虚开合几下,留下邈邈一言于故人。 他道吾于故地静候汝之彻底回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六十四章 花开两朵,这头天机刚出就被人藏得严严实实,那边有手疾眼快算到有重宝出世的大能自然免不得一头雾水。 但任凭他们呕心沥血百般测算,得出的结论也尽是迷迷蒙蒙一片。 “天机消失了” 受到反噬的道人抹去唇角的血迹,俊秀温润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翳,他自问在八卦一道上天赋尚可建树颇深,而修为也站在时下洪荒的前沿,两相结合下就算目前处在量劫中得出的结果可能有所偏差,但也绝不应该出现他一星半点都算不出来的情况。 偏偏在他算出重宝出世后,再占一卦却显示并无此物。 这前后反差之大,这欲盖弥彰之态,开什么天道玩笑啊 道人绝不信出现这种低级纰漏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弯腰拾起龟甲,他决定再来一次。 “哥哥莫着急。” 立在道人旁的女子捏着云帕轻轻摁去其鬓角留下的汗,她道“这不周山上的确有一物与阿娲有缘,缘分在这呢,哥哥不必再耗费心血去算了。” 通晓妹妹不愿自己继续测算的想法,道人皱眉,却耐心解释道“里希,近来哥哥得到天道警示,有人意图巧取了你的机缘这份机缘对你很重要,不得不防啊。” 女子倒是通达“哥哥你糊涂了,既然对方能蒙天机蒙的你都破不去,想必是你我不能够抗衡的存在。面对这般的存在,阿娲便是想留也留不住,反会遭祸害了性命,如此,不若舍了去。” 显然这是一对兄妹。 而且还是一对修为高至大罗的兄妹。 时下洪荒普遍以实力定面貌,这对兄妹所化的道体自然也是男的俊女的美,除了下半身以蛇尾示人稍稍不同于寻常大众外,他们就整体而言还是相当贴合时下审美潮流的。 没错,人身蛇尾,这对兄妹正是居住在不周山脚的伏羲和女娲。 同样的,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不周异况的相比于现在还在胡吃海喝压根没发觉不断有大能抵达不周的十二祖巫伏羲为此特地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不周山中有重宝出世,还没等他高兴,就又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结合他早前得到的天道示警,伏羲自然而然就把两件事结合起来,可不就急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来的混蛋要抢他妹妹的机缘 哪怕现在打不过,也要拿小本本记着,这场子早晚找回来 伏羲一脸阴沉,显然不想放弃。 女娲却舍不得哥哥呕心沥血,眸光一转,笑道“哥哥听阿娲说完,阿娲觉着哥哥口中的重宝真未必便是阿娲的机缘,毕竟阿娲至今仍能感觉得到它与我的联系,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真的”伏羲对这话将信将疑。 女娲哭笑不得,“阿娲何必骗哥哥。” “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人惦记上了,不若我们先去你的机缘旁边蹲守着。”伏羲提议道,对自己妹妹的事,他总习惯谨慎谨慎再谨慎一些。 看着坐立难安的伏羲,女娲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伏羲能算到的事,与伏羲一般也是靠掐算吃饭的帝俊自然也算到了,甚至因为有河图洛书这等八卦神物在手,帝俊的掐算能力在圣人未出的这会儿,他若是称第二,大概也只有拿着造化玉碟让天道开后门开得无耻如罗睺都觉得没眼看的鸿钧有底气称第一了。 因此,比起一无所获的伏羲,帝俊硬生生在一片浑噩天机中窥探到玄墨一角。 那出手掩盖天机的人似也发觉了他透过时空摸索过来的目光,轻咦了一声,然后 眼前一黑。 一行血泪自帝俊眼中流出,混元两字脱口而出。 抹了一把脸,摇手告之羲和无事,帝俊暂时还压不下心中因这二字掀起的惊涛骇浪,对比真的白手起家毫无底蕴继承的伏羲,显然,出身太阳星的帝俊对洪荒各种隐秘还是颇为了解的。就算他没资格知道,他也还有一个被盘古大神赋予沉重使命的弟弟存在,透过太一偶尔的一言半语,有些事他也能猜出个囫囵大概比如洪荒里除了洪荒生灵外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存在,又比如大罗之上都是个什么神神秘秘的境界,再比如天道正在为它看中的代言人造势而压制洪荒众生的晋升。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得出混元圣人出手掩盖天机这一结论 恢复理智的帝俊一脸冷漠地看着手中的河图洛书,正想再算一次,上面的山河纹路却骤然若飞灰散去,只见几道微光回转,空无一物的河图洛书上歪歪扭扭浮现出几个玄黄色神文 「混元因果,非汝当涉及之域」 很好,不是他眼睛出了问题。 帝俊面无表情的以太阳真火抹去这一行神文,现在他不怀疑对方混元身份了,能看破他内心想法,还能比他这主人更熟练的去操纵河图洛书,这般的事纵使太一靠着太阳星的底蕴强行提升一大境界修为都做不到。 那会是哪个混沌魔神这般能耐,竟能在天道封锁下重修回那个境界 还是说混沌魔神当年还有谁没掉下圣位 不怪帝俊往混沌魔神那上头去想,天道诞生于洪荒之初,职责又在于监管洪荒,后生于洪荒的生灵身上都有十分明显的天道印记,若他们突破混元,没道理天道会不知情。 瞒得过天道成圣,还出身混沌。 仅目前已有信息推断出的两个结论让帝俊心头一紧。 在属于洪荒的混元圣人未出之前,他们不会死心的,哥哥也要小心啊。 太一的警告犹在耳边,不怪帝俊草木皆兵,他弟弟追求的是什么,作为相互扶持亿万年的兄长他还是清楚的,加上混沌魔神与洪荒生灵立场上的天然对立,帝俊心知若双方真起冲突,混沌魔神的首要目标绝对是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以及被盘古大神偏爱的太一。 别以为他不知道,太一那小混蛋之前刻意瞒着的太阳宫被毁的真相。 事关自己一手养大的嫡亲弟弟,他难免有所失态,但他很快就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事情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既然对方愿意让他算出因果勾连到混元,还特地出言提醒,想必是心怀善意的。 太一以前不也提过自己正与一位混沌魔神联手的事。 帝俊安慰自己,继而以仅他可闻的声量道“我知道你听得见,重宝一事可与太一有关” 「因果或有,缘分许无」 可能性对半开,也就是说目前还没发生关联。帝俊在心里把这四个字翻译了一下,心下稍安,他又问“目的” 「日行一善,与尔无关」 一看就相当敷衍的答案出现在河图洛书上,帝俊嘴角一抽,从前两次回复中他可以推断出这位圣人要么是精于伪装,要么便是个耿直的。 不耿直也不会在不想回答的问题上如此不走心。 帝俊语言的艺术了解一下。 “那,为何告知于我”帝俊想到了对方的积极回应,心下不免疑虑,他担心对方利用自己对太一不利。 无事献殷勤。 未来的妖皇陛下阴谋论了。 正在帝俊脑补各种阴谋阳谋的时候,河图洛书一抖,又出现了一行神文。 「缘分所致,无需多想」 这是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话。 然而帝俊在这句话出现后,于冥冥中感受到了一种熟稔。 明明凭空而生毫无根据缘由,偏教他提不起丝毫防备。 仿佛这般的信任与生俱来。 若非是圣人的通天手段,便的确有缘。 帝俊轻点河图洛书上的缘分两文,想起自己轻易便在迷蒙天机中摸到对方踪迹,心下认可了这一说法。 “既然缘分所致,你是谁” 问的时候帝俊其实并没抱什么希望。 不过他的确不需要抱有希望,因为 「保命」 保命 帝俊眼角一抽,对方要是胡乱凑合两个字,凭着那熟稔感他都有信服的可能,偏偏对方直接丢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名字,这般作态让妖皇直接阴谋论,金眸微眯,“不可说”他潜意识否认了对方是出于戏弄之心的可能性。 许久没有予以回应,就在帝俊都想放弃的时候,河图洛书金光一闪,歪歪扭扭出现两个神纹。 「应景」 目光久久停顿在最后两个字上,帝俊沉默了。 然后他连之前的聊天记录都不抹,直接把河图洛书塞进袖中乾坤。 帝俊是在下输了。 满腹的阴谋论与油然而生的担忧全数败在对方一句应景下,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帝俊略感不爽的同时,还隐隐有着一种熟悉感。 能不熟吗,这种不靠谱可不跟太一当着他的面一本正经的瞎扯太阳宫被毁是因为自己最近欣赏凌乱美时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处。帝俊不知为何特别想叹气,但他也能分辨得出,对方与自己弟弟之间在细微处的本质差距。 他的弟弟肆意之余,却深知敬畏为何物,而这位隔着河图洛书与他交谈的笔友,观其行文语气,更像是生来便站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于万事万物皆是俯视之态,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离,这般的人,故而哪怕是纯粹的好意,一字一句间也带着发号施令的命令感,道是傲慢也不为过。 不愧是生而为圣的混沌魔神。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对其来历的猜测帝俊更偏向于从未被打下圣位的混沌魔神,毕竟天道四九,或许真的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准。 但如此高高在上的存在何来保命之说 百思不得其解的帝俊并不想就此放弃,暂不提他这个来历神神秘秘的笔友透露的信息,他总归是有种感觉感觉这重宝一事与他弟弟有某种说不清的牵扯。 这种联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帝俊自己就是干神棍这一行的,对这预感自是信的,尤其对方也没全盘否认,留有余地的话就代表未来的可能性,且不说对方来历,这件事不搞清楚,他心下到底难安。 帝俊想了想,继而转头看向等在一边的羲和,准确来说,是在羲和身边正急的反复搓衣角的常曦。 帝俊说“常曦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路不通就再开一路,他就不信自己挖不到真相。 “就是就是一件东西,诶呀,跟你说又说不明白,你跟着去看不就是了。” 金眸一暗,帝俊还想说什么,却见一道月华落到他们所在的云间不远处,正挡住了前路,紧接着望舒的身影在月华中显现。 帝俊眉心一跳。 近来突发情况太多,先是太一突破太阳星异变,再是天机几番翻转,其后还有不当存在的混元圣人的身影,到现在又看到了本该是在太阴星为太一打掩护的望舒至此,帝俊心下突生慌乱,唯恐这些似乎都是围绕着太一展开的突发事件目标其实直指太一性命,不过他还端得住,面上却不露声色,快步上前问道“女君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对自己所仰慕的陛下认可的兄长,望舒还是很给面子的,她屈膝行了一个半礼,回道“陛下令我与妖皇陛下同行。” 帝俊不愧是最了解东皇太一的,“又出事了” 望舒没有回答,帝俊却在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只见他面色瞬时凝重起来,几乎没有考虑,当即吩咐“这般,我即刻回转太阳星,也请女君回太阴星,你我共起阴阳双星,引周天星辰之力为太一护法。” 说罢,甚至没理会大呼小叫说他不守信的常曦,帝俊转身便要朝太阳星飞去。 却在此刻,一道银敛横在了帝俊面前。 是望舒出手拦下了帝俊。 “尊陛下敕令,望舒恭请妖皇陛下前往不周山顶。” 帝俊深深凝了一眼神情冷清的望舒,而望舒则毫无畏惧的回视帝俊,背后幻真幻假的显出一轮银月,大有帝俊不同意,她就用另一种方式请。 见此,帝俊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与羲和常曦道“去不周。” 帝俊却不知,此刻在他的随身小空间中,河图洛书上的保命两字正缓缓扭曲,然后形成了一个充斥着岁月荒古气息的神名。 一个存于世却又不当于此的名字。 在代表这神名的两个神文出现的刹那,天地似有察觉,下一瞬那些痕迹便被不容忤逆的岁月伟力抹得干干净净。 河图洛书恢复了最初始的山河纹路模样,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既然帝俊伏羲都能发现问题,身为洪荒推算第一人不可能毫无所觉。 渺渺云雾,茫茫丛林,本该紧跟罗睺逃亡天涯脚步的鸿钧顿住了追杀的步伐,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先是看了眼罗睺最后消失的方向,继而竟抛开不继续追杀事业了,鸿钧伫立原地向着不周方向观摩了好一会,无暇眉心凝起一丝沉重。 “这种力量是太初” 他呢喃自语,勾连着天地的神识正细细分析着笼罩在不周的法则波动,在神识感知中,不周山的时空呈现的是支离破碎的状态。 仿佛是被谁打碎又重捏了一回。 有这能耐修为定在大罗之上,不过相比于帝俊,鸿钧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兄弟姐妹给排除了。洪荒之中没谁能比曾经的万气之祖而今被天道青睐的代言人更明白,纵使混沌魔神曾经为圣,但在被盘古剥夺道基又侥幸活过开天后,修道于此的他们自然也沾了洪荒的因果,想重回过去的高度是不可能绕开天道的。 尤其对方还敢在不周动手 双眸拢上一层暗紫神光,亿万距离形不成阻碍,盘古设下的先天大阵也做不来隔断,他的视线洞碎一切,稳稳的落在不周地脉,那被十二祖巫部族以众星捧月之态拱卫着的荒古神殿上。 曾为盘古友,开天战时敌,因而他对盘古的了解远超余下混沌魔神,也因此他很清楚,为了保护新生的洪荒,盘古所留下的后手里,不仅有必然是要与混沌魔神相互厮杀吞噬的天道,也不止是三清祖巫等一众继承他意志的后裔,还有一道作为最后最后的保障 若前者全数亡故,那位殿下就会出世。 然后 与他们同归于尽。 “祖神殿那位出来了” 轻微的疑惑散于天地,很快鸿钧就否认了这个选项。 既然天道那没有三清陨落的预兆,想必那位也出不来。 但想到之前天道告之自己罗睺抱走了上清一事,鸿钧又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了。 都什么事 对自己这蹦跶着找死的同时都没忘了把同根生的自己一并坑进去的半身兄弟,鸿钧心塞之余深感无奈,出身混沌的魔神对相杀这事爱的非常,那点可怜的同族情更是发挥一次就闹得一次天地动荡,想想罗睺在须弥山做的好事,真得逞了,就算自己及时止损,估计也得跟着共背孽果遗祸万万年。 同为天涯沦落人,彼此都这么惨了,何必呢 日常问候罗睺一遍之后,鸿钧打起精神继续他的解析大业。 毫无疑问,那位殿下的气机出现过,不过留下的痕迹却很淡,如此他不妨换个思路,比如说是有谁惊动了那位殿下,紧跟其后却又有谁出手令那位再度沉眠。 如此倒不难解释那位殿下的气机古怪之处,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令那位想出来 莫非是那个天道反复暗示的重宝 若有所思的再看了眼祖神殿的门匾,鸿钧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指不定那重宝就是被拉出来当幌子的。 推己及人,换是他,大概也会拉个挡箭牌出来混淆视听以掩盖真相。 深谙天道脾性的鸿钧并不看重那所谓的重宝重宝顶多是天道不容许诞生的灵物,但以他对那位殿下的了解,就算盘古斧被重新弄出来,那位也不会离了祖神殿既如此,那对方想掩盖什么 或是说,究竟是什么的异数竟能惊动了盘古那玉石俱焚的后手 甚有探究精神的他干脆取出造化玉碟,不管怎么说,能压制那位殿下本就是件稀奇事,再则他确信洪荒目前没有混元,如此不妨放开胆子猜,比如说现在没有可不代表未来没有。 他就很怀疑是未来的圣人出手。 不至混元终难想象其力量之博大,于圣人眼中,以蝼蚁称众生也不为过,因而溯回时间,逆流归返过去,这看似绝无可能之事,若圣人真愿意去承担这份因自己溯回时间而造成因果扭曲堪比灭世的业力,也非决然不能。 鉴于天道绝不容许圣人搞事的原则,能跑回来搞事的只会是大道混元。 想到未来有谁可能破了天道的死局成就大道,单是为这一结论,也足以让鸿钧折损修为去探个究竟。 毕竟,那也是他的破局生机。 并不想跟天道玩合体小游戏的鸿钧对此很上心,与盘古同出一源的青色玉碟蒙着层浅薄清光,他打入几个法诀,玉碟清光盛起,玄之又玄的道韵散发开来,天地惶惶,迷蒙天机似被电光雷火所劈开照亮,鸿钧神识所及,拨云见日,露出一道意料之外又在他猜想之中的身影 素白帝服,腰悬古钟,身披日月星辉,大日光辉凝聚而成的金瞳倒影众生沉浮,其风姿之盛不下于世间任何。 东皇太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六十五章 自盘古开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方才有如今繁盛之洪荒。 因此,自开天伊始,天地的演化又被总结为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曜、八卦、九宫、十方。 以上便是构建洪荒的基本,也就是道之本源。 而当下的洪荒生灵所悟所修之道虽有千万不同,归根究底却都是在道源的基础上再自行衍化得来,故而亦可说天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 火,则归属五行之中。 朵朵金色火焰在混沌钟狭隘的空中肆意,太一盘坐于中央,阖目凝神,任由熊熊燃烧的太阳真火拥簇自身,眉心的太阳神纹濯濯,流转着灿金光华,纯阳道意毫不收敛的展露外显。 毫无疑问,东皇太一为太阳星本源化生,乃太阳之缩影,是天生的阳神,火之主君。 是以在玩火一道上三足金乌可谓得天独厚,稍胜凤凰一筹,也因这般优势,纵是天道都认为他的目标便是将火之道演至极致,以此证道。 可惜 经过一番调息,之前暗算带来的伤在星辰光辉的帮助下彻底痊愈,因险险晋升失败而略显黯淡的元神也再度被太阳本源点燃,外焰灿金焰心却是一点乳白的本源之火浮于眉心神纹之上,灿金严密的裹着乳白,浓郁的太阳火气足以将乳白星点所散发的玄妙幽幽之息掩去,不论外人如何观摩,那点乳白都像是灿金真焰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细碎杂色,不足挂念。 但这只是表象。 一个专门给天道看的表象。 双眸睁开,三道法诀打出,磅礴的星辰源力灌入那点乳白之中,乳白星点如得风势,烈焰暴起,渐次吞噬了灿金,起先的火焰之形也渐化为一圆。在这般转变的过程中,本源之火呈金白相融之状,形态圆润自成,玄玄道韵再难遮掩,终可窥见其本貌的一鳞半爪。 这才是他的道。 被火之道掩盖的,真正属于东皇太一的道。 源源不断的星辰源力汇入乳白,小小的圆点开始随着时间流逝壮大,太一也不经心生感慨,当初天道欲困他于五行之中,因而他只能顺着天道的心意把太阳真火玩出花,甚至不惜与盘凤一争火之位阶高下若非逼不得已,谁会傻不拉几的选择在凤族最鼎盛的时期把他们族引以为傲的涅槃之火踩下去,须知洪荒修士所追求的,除道之外,唯有面皮而已因此一事,往后近三四元会他几乎出不得太阳星,偶尔出门也必遭凤族万里追杀,若不灭杀追兵便无喘息之机。 所以,在那个神秘的青衣道人横空出世拉起三族仇恨榜首前,他一度凭一己之身挤下凤族不死不休的天敌龙族,稳坐凤族内部流传的必杀名单首位。 这呆在首位是个什么待遇 大概就是凤族即使正跟龙族斗殴处于上风,见到他,什么优势世仇都可以抛弃也要先来摁死他。 紧接着挨打的龙族看凤族这般做,顿觉对方是看不起自己,心里也不爽,于是双方就干脆一起先灭了他再斗。 太一所以之前灵宝问我那些储备粮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这么送上门的呗。 龙凤两族谜一样的死敌情谊且不提,言归正传,正所谓事有两面,福祸相依,奠定太阳真火为洪荒十大神火之首固然招来凤族绝杀,却也让天道信了他对火之道的追求。 不过天道不懂,火之道虽贵为五行本源,却终非他所求。 心神一动,乳白彻底吞噬了灿金。 也就在那一瞬,令他多番遮掩百般迂回千辛万苦才在天道监视下藏起来的道果雏形终于露出了本貌。 冥冥混沌深处的大道有所动,而青冥之上,连绵的乌云也有倾覆毁灭之势。 这一切暗潮,身处混沌钟内的太一毫无所觉,几乎是在道果暴露的刹那,被他以心血本源祭炼了数个元会的混沌钟瞬时降下一道玄黄功德,天道窥探被阻隔,煌煌道韵也不再外泄。 尽是那刹那的道意变化,连天道都不能全然捕捉得到。 此时此刻,烈焰已然达到一个极端恐怖的温度,纵是空间也在太阳真火焚烧之下出现褶皱波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心知时机已然成熟,太一将道果雏形化入体内,金乌虚影自烈焰中显现,双臂舒展,周身便覆赤金真火,一如昔日混沌初开,三足金乌浴太阳光辉而生,华光溢彩,灿烂无双。 金眸再度闭阖,太一的心神全数浸于紫府,他言“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天生阳之极,以阳推阴,是故两仪,他有。 为太阳化身,以太阳演四象,是故四象,他有。 两仪合则为一元,四象化则是八卦,一元两仪四象八卦俱全,如此便足以令他推演尽洪荒之道本。 但他的目标在于洪荒 不,不是。 无尽玄妙铭刻于道果之上,太一以八卦演万物,待衍至尽头,反以万物为基,逆推至太极。 问世人何为太极 世曰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 他却道“太极,太一也。” 不溯本真,便永远不知太一之名可以贵重到何种地步。 既然如此之贵重,自己又怎好辜负盘古大神一番厚爱与期望 唇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物随心动,混沌钟震响,叠叠声波降下,脆薄若纸的空间径自破碎,道道时空裂痕突兀出现于钟内,现于太一身周。 混沌罡风自裂缝之后悄然潜入,却丝毫影响不到太一,这并非源于混沌钟的保护,同属鸿蒙的气息自三足金乌的道体中散出,大日气息隐,混沌道息显,这般的转变诡异无比,却又玄妙无双。 本来,太一者,谓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 这才是东皇太一的本真道源。 所以,他的道从一开始就不在五行之中,也不在两仪之内,而当是在混沌。 太一的推演还在继续,若此刻有大能路经此地,大抵会无比惊恐的察觉,在混沌钟的玄黄之气庇护之下,东皇太一居然在溯回宇宙时序,而且所演化的还不是洪荒宇宙,而是 混沌宇宙。 混沌虽无时间之概念,却并非更古不变的,鸿蒙自无极演至太极历经五大阶段神之始而未见气曰太易,气之始而未见形者曰太初,形之始而未有质者曰太始,质之始而未成体者曰太素,及至气形质混然一体而未分离曰太极。 及至盘古开天,一元分两仪始有而今的洪荒世界。 换而言之东皇太一借推算洪荒道基演化的过程,于冥冥次序中抓住了时间的脉络,然后他以太极本我为点,不仅向后顺衍洪荒之万物,还往前逆推鸿蒙之五太。 在顺推至万物之时,洪荒尽头皆入其心。 在逆演至无极之时,鸿蒙初始全印其神。 待无极太极过去未来皆被衍至极致时,本该是无形无状无声无色的时间随着他推演的进程缓缓具象化般浮现在其紫府之内。 昏黄长河自虚无而来,又淌向无尽虚无而去,浑浊河水不断翻滚,浪花激荡,无数时间分支构建起的无限可能伴随着水花跃起复落下,诞生又破灭,看似是有千万种不同,却又在大势保持不变,最后一并落入时光长河之中,奔向相同的终点。 一丝玄之又玄的明悟烙于心头,时之道韵刻入金乌之身,待道意浓郁到一个极点,也就在那一刻,太一忽而抬手,凭空画了一道元符,将将成型的准圣道果生生卡在了临门一脚,随即道果虚化消失,太一则以混沌钟内的时空法则相护,径自以元神之身跳入时光长河中。 这是太一的计划 借晋升准圣的契机,先引时间之河降临,再以溯回时间为由将其反之进程推至混沌,最后自己逆流而上,亲去洪荒诞生之前,以此脱离天道的掌控,再证真正的准圣业位。 这般做法可谓是胆大狂妄至极,然而太一却无所畏惧,正如鸿钧所说的,名者,命也。自己既受了太一之名,便就是那般的命,势必是要与天道一争生机,如此怎能坐以待毙 再则天道需以洪荒生灵的道果来圆满己身,一旦道果被打入天道烙印便等同于绝了超脱的可能,余生都为天道所控,生是其圆满之利器,死是其圆满之养料,如此又怎敢坐以待毙 时光长河的流动是自古往未的顺流,逆流而上便意味着要与时间与命运的伟力相抗,一者上,一者下,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太一早有所料,故而当时光道意不间断的冲刷着他的元神时,当一幕幕似是而非的过去未来不间断的干扰着他的神思时,太一皆是默然接下,金瞳之中尽是执着,目标直指鸿蒙之初,大道所在。 无论如何,这大道,他必要一见。 一道紫气无声滑过,想偷袭的軨軨直接一分为二,碎肉骨头啪嗒掉落散了一地,鸿钧却连转身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他立于空桑山南面的沙陵上,明紫神光蕴于双眸,遥望西方。 “推尽一元极致,反演先天五太,东皇太一他这是要证时间之道”屈指轻敲造化玉碟,鸿钧沉吟少许后如是判断道,也亏得那个在不周搞了一波高难度骚操的神秘混元,他因顺着玉碟给出的讯息特别关注了一下东皇太一,这才察觉这家伙居然在西边晋升准圣,也是因为这份关注,那道果雏形出现的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时间之力。 时间啊。 一想到那个神秘混元打乱不周的时间把太清玉清送回混沌之前悟道,光从手段上看,是精通时间法则的,而现在东皇太一又明显想走这条路,这般看,造化玉碟说那个混元是东皇太一的结论似乎也没错,可 明明逻辑上很是完美,证据上也十分充足的事,偏叫鸿钧皱起眉,隐约感觉到一丝违和。 是不是太顺利了 他想,讯息才指向未来的东皇太一,结果这边的东皇太一就在证时间之道,这一前一后出现的未免太过凑巧。 而且未来的东皇太一难道不知道暴露而今自己的道会招致天道怎么样的疯狂打击吗 再则时间之道在于诡,在于测算未来之可能,若说帝俊这类演算的精英走这条路他还没什么特别大的惊讶,但若对象是东皇太一 真不是想相信。 一脸冷漠的看着手中不断闪着青光强调自己绝对没出错的造化玉碟,鸿钧强忍着不把这害自己进合道深坑的玩意揉成团丢在地上踩几脚泄愤。 洪荒独一份会坑主人的法宝说的话不足为信。 鸿钧冷漠表态,旋即蕴法于指尖,紫光乍现,他于玉碟之上绘了几道禁制,借造化玉碟与天道之间的联系,强行使天道尽量忽略掉西方的变化至少别这么快发现东皇太一跑混沌之前证道去了。 不管东皇太一是不是那个混元,也不管东皇太一到底是走了什么路数,这只被大道之子亲赐名为太一的鸟还是要保下的。 不过刚刚探查时他也发觉了,东皇太一身边应该是有人护法,那个人的气息很飘忽,耗尽手段也只隐隐卓卓的捕捉到的一丝刻入神魂的熟悉妙韵,那般的感觉却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强要说的话,大概有那么一点像远在盘古诞生之前,他遥遥见过一次的混沌青莲,那份生于太初鸿蒙起始的青莲之意。 只那一眼,他所化的道服至今未曾能脱去青莲色。 敛住仅仅是回忆便不住激荡的神识,鸿钧微压下眼睑,若非他亲眼看着盘古元神化为三清,又确信那位殿下还安安分分呆在祖神殿,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盘古没死或是复生了。 但就算不是,这般的存在与盘古一脉也脱不得关系。 可话又说回来了,东皇太一是盘古的眼珠子,就凭盘古对眼珠子比亲儿子还好的行事作风,留一两手保护东皇太一似乎也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 鸿钧如是想,总体来说,他知道对方很强,强到能令天道忌讳,以至于天道目前顶多是震怒于东皇试图晋升准圣,并降下几道雷霆警告虽然都被护法的接下了目前为止,天道还没到真正疯狂不惜一切去弄死东皇太一的地步。 换而言之,天道并不愿意与那个存在正面怼。 又一个异数的出现对鸿钧而言是个好消息,虽然他也知道天道这次是被逼着不得不由着东皇太一晋升准圣,但天道不会就此放弃,现在没把天上囤积的雷劈下去,八成是等着东皇太一道果成之时打入天道印记后伺机而动。 不过对此鸿钧并不是很担心,以东皇太一宁可玉石俱焚也要自由的烈性,遇着这种事,他要么跟会天道同归于尽,要么就会想个办法避免自己的道果被天道打入烙印,再结合东皇太一弄出时光长河的举动,他大概也知道东皇太一打着什么算盘。 的确,于混沌之中证道,既可以避免被打入天道印记,还能以时光长河掩藏自身之道,令天道追溯不到其道果为何毕竟天道需要众生道果却也是有讲究的,修习于四九天道所得的道果天道最为青睐,旁道于天道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但这世上却也有不被天道接受的道,例如罗睺的道,一旦现世天道绝对不惜一切代价弄死想想东皇太一费尽周折把自己道果藏得严严实实的举动,鸿钧觉着对方的道铁定也跟罗睺一样,属于被天道惦记的死死的。 不管是青睐还是厌恶。 所以藏着也好,千万别便宜了天道。 这般想着,鸿钧收起造化玉碟,目前虽是同盟关系,但他并没有去往西方帮忙的意思,横竖有那个强者在,东皇太一若只是晋升准圣并且藏起道果,天道也还不至于反应多么激烈。 不过,东皇太一返回混沌,应该不会再干些别的混账事的吧 一个引神深思的问号浮上了鸿钧心头。 时光长河仍奔流,昏黄时光之水涟漪叠叠,折射出光阴无尽岁月,而逆流直上的太一以混沌钟开路,竟是真让他走到了这条时间长河的起源。 然而,即使有至宝混沌钟相护,他也付出了代价 时间法则之玄妙,若通彻者,一眼便足以望至时间尽头,哪怕对象是一个世界也是如此。当然太一自己是没这本事的,甚至因为连准圣修为都没有便冒险置身于时光长河中,受时间道韵洗礼,即使混沌钟能隔绝大部分时间之力的冲刷,他也在一个接着一个迎头砸来的浪花中品尝遍了命运线上属于他的无数种未来可能。 冷月寒沁,雪色山岭,月色与雪色之间,那一抹邈邈清白是天地间第三种绝色。 那时,满满尽是惊艳触动悄然落入心田。 碧波微漾,水光潋滟,落在青萍上的莲花弯着眉眼对他展颜,而他明明是可以摘了藏起来只给自己瞧的。 那瞬,遗憾不甘尽数化作苦涩融入心肠。 不周山折,残尸遍野,兄长亡于巫族,他于不周下自绝,当是天要日陨,世要绝妖,入目所及戚戚惨烈,还有一道血色凄凄的身影匆匆而来。 那刻,无尽之痛绵绵之恨径自灌入心神。 浮光的碎片自眼前不断掠过,哪怕受时间伟力的影响,转瞬便半点都不会再记得,却仍旧是有零星半点的余味留在了心底。 “我” 我想再见见他。 油然渴望存于喉舌,薄唇虚虚开合,金眸空洞,太一从不知自己有一天也能体会到何为百味陈杂。 竟是那般的痛恨,那般的不甘,以及在流光碎片的最后,夜色幽幽,风雪湖亭之下,竟是那般的 深爱。 长伫于无尽虚无的混沌,时光长河在身侧缓缓流淌,明明已上岸多时,太一愣是没能从其中回过神来,那些残存在元神间的悲戚眷恋太过铭心,乃至元神至今动荡,难以平复。 咚 混沌钟震响,玄黄功德安抚上其元神,太一方才稍稍缓过些许,金眸缓慢僵硬的眨了一下,紧接着 一滴由元神之殇凝聚而成的泪落至他掌心。 微疼。 残存的时间伟力洗去了最后一丝不当有的爱恨,灵台一清,脱离那般空茫状态后,扶着空落落的心口,太一狠命深吸了几口气,金瞳中浅浅浮着一点困惑之色。 刚刚是怎么了 他想不起自己痛苦到令元神流泪的原因,垂首凝视着掌心中这滴由本源之力凝结的赤金眼泪,赤金水点散发着灼意,仿佛是一把火,顺着肌理流入他的心脉,那些无端残存在心底的爱恨又有了复燃之势。 冥冥之中,他像是悟了。 合拳将这滴泪紧握于掌心,即使不清楚在时光长河中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但他的本能却已然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应该去做什么 太一前跨一步,与恢漠太虚至深处的大道道。 “我为妖之太一,妖居主位。” 有他,妖族气运永不旁落。 “我为天之太一,青冥奉神。” 有他,神道不衰天地不竭。 “我为道之太一,洪荒存生。” 有他,天道休想困死众生。 三语道尽野望,太一微挑唇角,金眸凌厉。 既承太一为道名,如此来吧天道,以量劫为局,巫妖为子,与我下这一场道棋。 端看最后是他赢天半子,与天齐尊,还是命数如此,东皇当陨。 “大道请鉴。” 冥冥至深处的大道给予回应。 是曰善。 鸿蒙大道证,一点大道灵光于混沌至深处飞落太一眉心。 只见太阳神纹熠熠,玄奥道韵彰显于表。 心与道合,神与道同。 至此,东皇太一,业位准圣。 在大道认下东皇之誓的那一刻,天道也有感,瞬时青冥之上雷霆惶惶,厚土之下血海动荡,天道之怒已昭然。 而在酝酿着天劫的黑云之下,是一袭玄衣,三千青丝不挽,广袖青莲纹于风中起落,周身自孕出一股朦胧之意,似是水中月,宛如镜中花,入目所见道尽虚妄。 此刻,他看天。 赤眸寂寂,瞳仁至处恍惚蕴着一汪败血。 「你想东皇太一死。」 唇舌未动,话语已达天地。 天以煌煌雷动相回,他知道,地以惶惶动荡作答,他也知道,乃至祖神殿至深处的悸动,他都知道。 然而对这一切操动不安,他却没有丝毫波澜,一双血眸静若是枯井,丝丝黑色纹路悄然自眼角处向外蔓延,如同枯井中肆意生长的荆棘,轻薄覆去半边雪色面容,诡异之余,只见死气。 「可是」 他问。 天道以浩荡雷霆相答。 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六十六章(修) 发誓一时爽,事后葬火场。 这话用以形容当下的太一可谓应景。 压根不需要多了解天道都能猜出这个宣誓发出后,天道将会何等震怒。 太一感觉自己挺对不住被留在原地护道的灵宝。 按着一开始的计划,他只是想避开天道溯回时间到太易晋升准圣,顺便把道果藏进时光长河之中让天道无法追踪明了自己走的路数,再混账些,顶多也就跟大道吐槽一下天道无耻,这种与大道发誓这种彻底与天道撕破脸的操作,他其实没想过。 与天道争难吗 难。 太一很清楚若想赢过天道,唯两种人 要么是盘古,要么便是多番周密谋划的智者。 前者拥有重造世间的伟力,区区天道未尝放入心中,后者想达成目的则需花费无数光阴细细筹谋布局,然时至今,最具代表的鸿钧与天道也不过输赢对半,无人可知最后胜负如何。而在两者之外,哪怕是拥有开天功德在身的盘古三清都惯例从心的苟在昆仑不出门虽然说法是比较文雅的沉迷修炼不问俗世连三清都不肯干的事,又是谁给的胆气,让你在天道眼皮子底下蹦跶的 准备凉凉的龙凤两族吗 太一当然没这份底气,因而在此之前,哪怕知晓天道惦记着自己小命多时,挖下的坑没千把也有七八百个数,他也是学着鸿钧,能苟则苟,借着漫长的时间来落子布局,以最低代价谋天为了不与天道撕破脸,天道要他走五行之火,他再是不想也会装模作样的练练火然后找着机会就跟凤族过不去一两次,绝对百分百不打折扣的去满足天道要他悲催的愿望可以说挺憋屈的。 但而今,他却不想苟了。 不是不能苟,天道的能耐纵是诡异莫测,但要身为洪荒大日的他陨落也必将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天道不想毁了太阳星,而他也受制于天道,双方僵持方有了而今局面,本来他该是继续维系这份平稳,在天道动怒却不至于鱼死网破的边缘徐徐图之,潜移默化的谋夺天道权柄,但在时光长河中的恍然一悟,太多的不甘怨恨拥挤在心头,他就不想了。 说是意气用事好,道是莽撞行径罢,反正他就是选择在并非最合适的时机,站在大道跟前,毫不犹豫的斩断自己最后一丝退路。 哪怕他已经能设想到自己留在原地的壳子会被天道如何往死里劈来泄愤。 就是一边护道的灵宝估计得受鱼池之殃。 太一没指望过灵宝会跟天道硬抗护下自己壳子,即使他隐约感觉得到灵宝对自己的喜爱,但他们的交情再如何也没到死生交付的地步,至少易地而处,他再是心动也不会为了美色损害到自身利益。 因而他半点伤心也没有,甚至都规划好自己回去当阿飘后需要干什么了先回太阳星重新养个漂漂亮亮的新壳出来穿,然后老实在太阳星里蹲着修炼到鸿钧成圣再想下一步怎么来。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顾忌天道想法了。 太一想想天道看我不爽还没办法直接干掉我的样子,特高兴有没有。 短短一会的功夫,不仅在大道跟前把终极目标定下,连近期的小目标也规划好的太一觉着自己真棒棒的,他并不急着跳下时光长河回去当阿飘,反倒循着早前那一点白光的出处寻去。 若他没想错,那里应该是 太易之时鸿蒙虚无,连往后大罗准圣被刮一下都有陨落之危的混沌罡风都不存在,死寂般的空无世界尽头,却存着一支青色莲花,其根茎植于鸿蒙,花叶招摇于混沌,花如玉润,叶若金戈,条条交错脉络流转玄紫青色,诉尽大道之玄妙,遥遥看去仿佛氤氲着一层淡淡紫意。 三十六品混沌青莲。 暗道一声果然,太一停在青莲不远,大部分洪荒重宝直接或者间接来自青莲的某部分,可以说纵数混沌洪荒,当世重宝首名当是混沌灵根三十六品混沌青莲无疑。然混沌青莲的来历却始终是个迷,在盘古大神留给他的传承里也并无片语描述过这朵孕育了自己恍若伴生的青莲,而他也是搜了自己逮着一二魔神的记忆方知寥寥微末青莲诞生何时连混沌魔神自己都说不清,仿佛有他们之时便有了这青莲,且形态业将成熟。 又因混沌首位诞生的魔神乃太易演太初那刻,鸿蒙象征从无生有的第一缕气所化,因而混沌魔神中也有传闻说,青莲当是纵横了整个太易时期的异数。 谣言真伪根源不可究,至少那位三千魔神之首从未出来证明或者澄清过,不过太易虚无是大道常理,五太演化的铁律,青莲的来历再是神秘也无法超出常理之外,故而混沌魔神普遍不太信这话的。但及至今时,他站在这,目视这朵半开含苞的莲花,方是明了这混沌青莲未必真的纵横了太易始末,但绝对在太易之时已然存在。 太一轻问,“时光长河真是单向流动的吗” 因为拥有混沌钟的缘故,他对时空之道的理解远胜于寻常生灵,至少在此刻,在看到这朵不应存在于太易的莲花时,太一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 混沌毁,则洪荒生,那洪荒的尽头又该是什么 某一些东西细思极恐,至少不该是现在的他可以涉足。太一赶忙打住自己的思绪,再度观摩起这朵打破了大道常理的青莲,在神识感知中,青莲花瓣半数盛开半数闭阖,在被层层花瓣严密遮掩住的内部似乎存着一团灰濛濛的物么,浓郁的青莲源力不断涌入其中,正试图以此冲刷去那层跗骨般的灰色,观其形状之圆滚,挺像一枚莲子,但隐约他的潜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是 见此物,他心底莫名的生出一丝难以付诸言语的触动,仿佛等待已久,又似命中冥冥,即使自诩自己此前举动皆有缘由,行至此处也多有出处原因,并非一时偶然心血来潮,偏在那么一刻,他心中无比清晰的明了,自己所作所为,搜寻时光长河好,寻觅混沌青莲罢,最本初的念想仅是至此见见 少少几个字眼飘忽过心间,转瞬又化为烟灰,极难捕捉到曾经留下过何样的痕迹,太一觉着自己该是明白的,但硬凭他想破脑袋也无法搜索出任何讯息。 太一困惑的看着青莲,渴求一个解释,而青莲微微晃动,显然不愿太一深究,因此这次他的心神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拉入了花叶脉络间玄之又玄的道意中。 显然如此来历神秘且蕴含大道本真的混沌灵根是免不得要遭觊觎的,然而纵数太初时期却从无一位魔神得手,可想而知混沌青莲并非表面这般无害不知道多少打过青莲主意或者仅仅只是无辜路过的魔神被青莲周身道韵所同化,重则失去灵智化作青莲的养料,轻则便如鸿钧,及至而今也未能彻底摆脱青莲的影响因而也可以说,混沌青莲的存在绝对是梗在所有混沌魔神心头的一大结症。 混沌魔神那玩意哪里是朵清清白白柔柔弱弱的莲花,分明就是个食神花 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的确在理,初登准圣的太一仅凭着心底那点微妙直感便跑到了吞了无数混元魔神都不带打嗝的青莲跟前,也勿怪被青莲花瓣脉络上流动的紫意拉入无尽大道奥妙之中,毫无抵抗之力的彻底沉迷。 心神浸于大道至理,方登准圣尚需千万年巩固的境界三两息间便彻底稳定在了准圣初期,隐约还有向中期迈进的趋势,但比修为晋升更加快速,是来自于道意的侵蚀,当初连有混元修为的混沌魔神都无法抵抗的事,太一自然成不了例外的那个。 但他的确不同。 就当他的心神险险迷失于大道之时,青莲舒展开一瓣,柔柔的拂过他的发顶,紧接着一道清凉气息流入太一元神,令他迅速从中悟道中清醒。 金眸中并无半点才经历过一次被青莲坑得差点道化危机后该有的恐惧或是怨怼,清亮透净一如洪荒初生的明光,太一看着青莲,目光只有纯然的信任与爱戴,仿佛是在仰视被他崇敬的长辈,也不知是该说他的心够大,还是该叹他对青莲的孺慕遥胜一切。 硕大莲瓣似是无奈又似赞许的摇动了一下,旋即温柔的轻拍了一下太一,极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在教训自家净爱胡闹的晚辈,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青莲当真是没有灵智吗 这般疑惑在太一内心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抛之脑后,旋即太一肃起面部神情,以极为郑重的姿态向着混沌青莲行上一大古礼,奉上自己最崇重的敬意。 东皇太一可不敬天道,也可不服混沌魔神,唯独愿意在此刻在混沌青莲面前低下自己高傲无比的头颅。 不是因为对方给予的好处,也不是因为对方力量的强大,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在很往后很往后的太初末期,会有一个伟岸的身影自其青莲中走出他为三千魔神之末,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混沌魔神的无冕之王。 他,即盘古。 是真名可与鸿蒙共称,仅一神便代表了整个鸿蒙太初的魔神盘古。 也是以己身为祭,造化出而今这个无比瑰丽的洪荒宇宙的盘古大神。 盘古舍生方创造了洪荒,不论大神以何种心情看待洪荒,又为了这个世界布下多少后手以谁为棋,对他们这些生于洪荒的生灵而言,只赋予性命得以看看这个瑰丽世界这一点,便永难以报答。 众生为何在洪荒初始就尊崇三清,视之为洪荒正统 这无关其修为高低与否,也无关见之悟道的好处,仅仅因为三清为盘古之延续。 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崇拜着这位伟大的世界开辟者。 包括自己。 青莲无比坦然的受了太一一礼,庞大的莲体微摇,紫意愈浓,随即一瓣莲瓣脱落,化作巴掌大小飘入系在他腰间的混沌钟小空间内。 混沌钟发出一声满意的低鸣。 一根修长的手指敲上钟身,太一警告的瞪了眼莫名多了贪财属性的小二,其实他也没想到,不提中途看到那团灰色物么时无根无由毫无道理的直感,自己一开始寻过来当真只是八卦心起后想探索一下混沌第一大谜团混沌青莲生于何时仅此。 结果得了一场参悟大道的机会不说,青莲还给自己一份见面礼。 作为洪荒名声响亮的金娃娃,自己低头捡宝的属性居然能一路发挥到混沌上,太一内心甚是复杂,不过这个复杂成分里并不包含太多的喜悦。 洪荒上的好运是天道阳谋,那混沌里的命好又是出于何人偏爱,他怎会不知 正因知道才感遗憾。 太一叹了口气,为青莲的宿命。 他的感伤似能传达到了青莲跟前,青莲微不可见的摇曳了下,仿佛是一个否认,又仿佛不过是他自己自我安慰式的解读,但其实不管再多的伤感也改变不了青莲陨落的事实。 甚至,若青莲不陨落便没有盘古,没有盘古开天辟地,他所眷恋喜爱的洪荒一切还会诞生吗 这样一想,太一发觉自己的感伤很是苍白,甚至他都无法开口劝说青莲不要去孕育那团灰色物么。 「无需伤感他为我之延续」 一道太息般的零星言语响在耳畔,在这个本不存生的太易死寂环境中恍若惊雷炸响,金眸惊疑看向青莲,虽早有猜测青莲并非蒙昧死物,却不想其灵智通达至此,如此灵智必然早已有化形之能,如此 青莲怎会甘愿为孕育盘古而陨落 还是说 想想青莲的话,再想想那团正在青莲体内被青莲源力不间断冲刷同化的灰色物么,以及传说中的确有盘古为青莲莲子化身的说法,三方消息捏合在一起,再回想起自己到底此地后青莲的种种偏爱,心中一闪而过的怪诞念头被他脱口问出,“您是大神还是青莲” 虽然盘古生,青莲陨为多数混沌魔神亲眼所见,但换个思路想若青莲的消失不是力竭而陨,而是青莲本身就是盘古大神呢 青莲无法化形,那以莲子玩金蝉脱壳,这种操作也不是不行啊。 转瞬太一就又动摇了自己的想法,盘古大神号太初,而赐名于他为太一,他们间深厚的渊源羁绊他在青莲身上并未感受到,再来之前他自那团灰色物么上感觉到了与自己间的缘法,还有方才青莲亲口承认了那团灰色物么是自己的延续 所以大神的跟脚究竟是莲子还是青莲 金眸灼灼直视青莲,青莲却未接话,一道清濛华光自莲心发出,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推着太一元神,将其送入岁月长河所在。 「结缘会再见的」 依稀一句话语尚残留在耳畔,某只好奇心极重的金乌已然被丢进岁月长河。 太一 不就好奇下大神到底是朵花还是颗种子,这欲盖弥彰的操作算什么啊 太易持续着亿亿万年都未尝有所改变的虚无死寂,但今日的客人却额外的多。 空间扭曲,紧接着一道杏黄身影自虚化实,出现在了青莲之畔。 以岁月源力织就的广袖拂过太易鸿蒙,看似平平无奇的杏黄布料实则暗蕴光阴本质,任谁多看一眼,怕都会深陷时光长河,继而被岁月伟力冲刷的面目全非神魂不存。抵是为了行走尘世时不使无辜受他这件由本我之道所化的衣袍殃及,他在外特地多套了件截夜幕所化的玄氅,其上有星辰点缀,自成周天星河道图,将玄妙道韵尽数深锁,不显于表。 来者,正是自洪荒不周处赶来的保命。 “您把太一送走了” 保命询问于青莲,但他并不期待青莲会给予回答,时空的波动尚未从他周围褪去又再度浓郁起来,正是想撕开空间去追,不想青莲花瓣横面探出,径自无视恐怖的时空裂痕,目标准确的拍上了保命的头。 刚锁定好的空间标点被青莲直接破坏了去,保命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抽,却也知青莲庇护之意,方解释起自己的目的“那个要见太一,您知道,吾无法拒绝他。” 这回青莲沉默了。 青莲不再阻拦,却是保命自己不急着离开了,杏黄袍角微扬,他与青莲徐徐道。 “您儿子真灵醒了。” “另外,他正跟天道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第六十七章 天幕无流云,长风催绿海,就是这么一个与寻常无甚差异的日子里,于万千灵山中并没什么名气的16588山迎来了一位贵客。 洪荒中,修为高深者所过处,于此地生灵而言都会是一场莫大的机缘造化,就像三清,昆仑之所以能成为东方的万山祖脉,除去它的确符合福地洞天的所有先天硬核条件外,便是因为三清居于此 三清所在,连天地运势都会上涨三分,间接带来的万物发生自当弥足珍贵。 故而,单为了这份世所罕见的造化之能,接引选择把玉宸抱去发展西方,委实也在情理之中。 此为生灵慕强望生之本能所在。 三清有增长运势造化万物令众生入道之能,其余大能虽不及前者带来的好处多,但能在时下修至大罗者,无一不是有大功德大运势在身的,他们若乐意在哪个地方多呆呆,讲讲自己所参悟的道,对此地未化形的生灵而言,感受大能气泽,聆听天理道法,也是一场机缘造化。 不过,这位贵客,修为高的确是高,跟脚之高甚不下于三清,但再多的好也耐不住他走的路数全然损人利己莫说好处了,作为开创魔道喜好生灵阴暗的魔祖,稍稍泄露的魔气浊力就足以污染方圆几万里。 只有生存本能的草木为此折腰黯淡,灵智未开的走兽为此匍匐发抖,罗睺所过处,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惨淡。 罗睺大概是洪荒里唯一不受欢迎的大能了。 可惜再是不欢迎,那些生灵也只有受着的份。 罗睺托腮坐在16588山东面湖畔的一方白石上,在他脚边,横陈着一只走兽,形似马,头生四角,羊眼牛尾,此刻其四蹄外翻,露出雪白的肚皮,毫无起伏之态,仿佛死得不能再死了。 “听说凡有峳峳出没的地,多是狡诈之辈。” 面对这躺尸中的兽,他以一语三叹的说话方式感慨,“你看你都在本座跟前待这么久了,想必也是认可了本座的狡诈很高兴你对本座品格的高度认可所以装死有意思吗” 见装死多不过一劫,峳峳四蹄一抽,旋即整只兽仿佛被注入生机,他当即满血复活,打滚翻身,前蹄弯曲,恭敬无比的臣服在罗睺面前,可以说是相当之识趣了。 “峳峳族长峳明拜见大神。” 这节骨眼还知道抬高自己的身价创造被利用的价值,脑子不错。 心底浮过一丝模糊念头,罗睺轻嗤了一声,任由这只峳峳跪在自己跟前,并不予理会。此时,他手里还捏着一只鸟的脖子,野鸭模样大小,一条很有特色的老鼠尾巴可怜兮兮的晃荡在半空中,罗睺恶劣的戳着意欲借可怜水灵的小鸟眼躲过一劫的鸟头,“他,本座瞧着还算顺眼,但你嘛听闻絜钩肉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逮不到那只三足金乌,现在只能靠一只絜钩弥补弥补自己,他真可怜。 罗睺千回百转的叹了口气,为自己委屈上三息。 欸,其实他也想要太阳的啊。 不过罗睺的想,与他同生不同道的兄弟不大一样。鸿钧希望东皇成就洪荒的一线生机,但以罗睺自己来看,与其寄望与东皇太一,还不如做的更绝些,直接杀掉三清随便哪个,令洪荒天地运势动荡,令不周山下那位自由,由盘古钦定的殿下出来清洗全局,大家一起凉凉重归鸿蒙多方便。 “若太阳坠落,若青冥沦落,若三清陨落这是多么美妙的画面啊。” 罗睺以他自己可闻的语调感慨着,目光投于不周鸿钧为混沌生之启者,而他则代表鸿蒙死之灭者,他们的诞生意味着太易转太初那一刻的两面性,道是同根也不为过,因而,除非鸿钧特意用锁心术封锁,否则他若损些修为未尝不能探究到其所知所想,所以不周山那里有着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也不排除鸿钧特意让他知道好以后行事有个顾忌。 可顾忌他会怕那位出世 轻轻一点讽刺浮在罗睺眉眼唇畔,使得他整张魔魅的面容更显诡异。 这回鸿钧当真想差了一点,以殿下出世的条件来看,那位殿下应该就是若的确如此,只怕洪荒安稳一日,那位就得被囚于祖神殿方寸之地一天。 这般他还是很有兴趣与之一晤的。 毕竟 “继承太初名号,举世唯尊的殿下啊,你生当自由。” 咏叹似的言语邈邈散于天地,下一刻罗睺舒缓了眉眼,好似之前不过是随便说说,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九霄云巅的大日之上。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鸿钧多番周转,甚至去与东皇太一相交,这般拐弯抹角的与天道斗法,盖因顾忌着盘古创造的洪荒。 为此,罗睺心里微酸。 说好的是彼此唯一的死敌,怎么半途就跟盘古相交莫逆兮兮相惜了 也不想想盘古心狠手辣起来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放过,哼,盘古一脉最爱出混蛋了。 罗睺的心理活动从骂盘古极顺理成章的就扩展到盘古一脉上,想他一代混沌魔神里的佼佼者,结果在混沌里被盘古发疯一样追着砍,洪荒开辟后更是诸事不顺,前头不过是想拉一下天道的注意力,谁知道他就动了动太阳星上头那只鸟,又没真剁了煮了,毛都没撸走几根,结果招来鸿钧追杀不算,盘古的小儿子、自个的塑料盟友,那个无情到可以把自己另一人格半卖半送的交到他手上磨搓的灵宝,居然直接为这个跟自己翻脸。 就为了一只毛茸茸 罗睺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伤害,灵宝混账起来的确不是个玩意,不仅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狠手辣,连斩草除根物尽其用也深得他亲爹的真传,与自己翻脸不算,居然反手就把他老巢给一锅端了,然后拿着他的证道盘算与天道邀功,可谓不要脸到了极致。 灭世证道的计划一朝付流水,试问这世间谁人比他更可怜 罗睺幽怨一叹,一是艳阳一时阴雨的表情无间隙转换,吓得两只多年在16588山作威作福的古荒异兽不住瑟瑟,只怕这个气息恐怖的大能一个心情不爽就把自己宰了泄愤。 这两只蝼蚁内心作何感想,罗睺却是不管的,其实灵宝动怒的原因,他大致也有几分了然,除了动东皇太一,无外乎就是因为他打算覆灭洪荒,可罗睺觉着,这事情它也不能只这般想啊,昔日盘古取了混沌魔神的道基塑造这个洪荒世界,讲道理,是洪荒欠他们混沌魔神的,现在他需要洪荒作为养料就像盘古当年把混沌作为养料用以证道,这异曲同工的事,怎的到他就罪无可赦了。 双重标准啊,这是严重的双标。 心底狠狠唾弃了一番灵宝的不公正行径,罗睺的自艾自怜也将将结束。 显然,比起唾弃盘古一脉皆是混蛋外,他更需要做的是谋划自己的后路。 祖神殿那位态度不明,灵宝又坚定的跟自己拆伙,这洪荒一时半会是毁不掉了,而自己目前又被坑上天道首杀名单,如此继续在洪荒苟反倒成了下下策,倒还不如学着盘古,另辟一界占山为王。 再则,鸿钧被天道绑定,是未来的道祖,而作为宿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挣来一个平起平坐的地位才是。 下决心的罗睺行动力绝对杠杠有质量,他先盘算了下自己的家底,早前他在洪荒刮地皮,洪荒先天珍奇被他薅去三层鸿钧比他更过分,把天道当探宝器使,成果比他还多两层自觉自己还是很厚道的罗睺边满意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边快速以此为自己的计划填充框架。 盘古的遭遇还摆在前头,他又没盘古那份无私,把自己贡献出来造世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但有这三层洪荒珍奇打底,班子还是能草草搭起来的,就是最后成果八成会比西方那地还要荒凉上不少,不过物资人才这种东西大可以从洪荒里拿,横竖连世界的底子都是抢洪荒本源来的,多拿些他也不心亏。 但正因如此就更需要拐带太阳了。 毕竟,那是洪荒万物启生的道之一。 意欲空手套白狼的魔祖算盘打得啪啪响,看向太阳的目光愈发火热。 看这太阳,它又大又圆,与自己多般配啊。 见得神秘大能心思拐在别处,小命拿捏在罗睺一念之间的絜钩自觉机不可失,当即怪叫了一嗓子,试图以此寻求逃脱生机。 尖利的戾叫声大有震耳欲聋之势,可惜对有准圣后期修为的罗睺而言不过是隔靴挠痒,他并不受任何影响,却因此把注意力从太阳上拉了回来。 一点魔火焚显于指尖,紧接着这只鸟连再吼一嗓子的机会也没有了,直接被他烧成一团黑炭。 甩手丢弃这团黑漆漆的玩意,罗睺面上的嫌弃从不加以掩饰,目光分了一缕予指尖魔火,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驻死,为灭者,故而连化出来的丁点火苗子所包含的毁灭意味太强,连烤只鸟都只会毁的彻彻底底,不过世上火焰大抵皆如是,只唯独太阳真火兼具生启死灭双重的神异。 所以,为太阳星化身,拥有这份造化创生能力的东皇太一尤为重要。 又为自己抢太阳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但罗睺也知道东皇太一并不好糊弄,尤其是在尝试过一次被太阳星本源轰炸以及太阳宫爆炸的滋味后,对抢盘古眼珠子这种高难度的事,他也不得不感到一丝为难。 不过难度高有难度高的操作 若东皇实在套路不了,那就只好忍痛割爱的把太阳给换了。 盘算着他三千个好兄弟留给自己的好东西,罗睺眼底闪着诡异的光,殷红唇边缓缓绽出一丝笑。 依他看,改天换日这个词还是挺有意思的。 正好,鸿钧盼东皇生。 那么作为对家的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要他死了。 假惺惺的哀叹了一嗓子,心下做好打算的罗睺转而将目光转投向在场另一只修为将近大罗的峳峳,道“不知峳峳与马族的味道有何差距” 一听对方肯问自己,心知这是给自己一条活路选,绝不愿落得与絜钩一个下场,峳明当即打蛇上棍道“峳明自问不及马族,却愿意追随大神左右,为大神稍尽犬马之劳。” “哦”罗睺微挑眉。 峳明继续发挥他被罗睺看得上眼的优点识趣,他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属下有何可以为大神分忧的” “既然这样” 一星魔气飘落至峳明眉心,不出一息便污染了峳峳元神,使之堕魔。 “大神” 本还盘算着应付着先再找机会跑路的峳明惊恐出声,却在罗睺淡淡一眼下不得不憋下满腹推脱。 看着这只神色几变最终还是为求生认命的峳峳,罗睺眼底终于多了一丝满意,之前关于用珍宝招兵买马的话都是他忽悠团子的,身为魔祖他何须以利诱人如此麻烦依据天道自己制定的规则,入魔生灵天地共诛,绝无例外,所以背叛,是没机会背叛的,尤其是对这种贪生怕死毫无底线的生物。 不过打一棒子后,他也不介意给了这只贪生怕死的峳峳一点好处。 魔火悄然明灭,转瞬,峳明气息突变,困住他万余年的瓶颈骤尔消失,气息稳稳定在了大罗初期。 面对夹杂在惊喜困惑之间的峳峳,罗睺慢声吩咐“据说,有一大能特意于星海中开辟一处小世界,以庇护被龙凤争斗波及的众多种族,你不妨带着峳峳一族去看看。” “去看看这有胆气为定义洪荒万族为妖的天命之皇,是何等风采” 为众生下定义 闻言,峳明倒吸了口冷气,即使是而今的龙凤两族也不过是定义了自身种族,再多的,也只是把依附自己种族的概括为羽、鳞甲、走兽三类。 而且他没听漏,自己的新主话里说的还有天命之皇一词。 须知在洪荒,除去直接源于盘古一部分所化的,例如三清十二祖巫之流外,余者皆是感洪荒演化所生,例如为星辰本源所孕的神道众星君,例如天地造化所成的仙道先天之灵,更有不同种族相互结合所衍的后天生灵,可谓是各色各样,千奇百怪,道是光怪陆离,只有想不到没有不存在也不为过。 故此,此刻有人说,有一个大能定义众生除盘古大神所化为妖,并且还是天道定下的皇,这般岂非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是未来的 想想龙凤两族而今争夺的洪荒主宰地位,这位天命妖皇所图谋的,细思极恐啊。 再看自己主子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去干间谍的行当。 想想自己未来暴露后可能遭受的下场,峳明冷汗直冒,特想喊上句大神,小子做不到啊 “怕什么。” 罗睺意味深长的看着隐有怯意的峳峳,只道,“天无二主。” 帝俊那道天命到底是天道期盼还是催命符谁又说得准,指不得回头真算起来,连他这天道首号对家现在的作为都当的是难得一次顺天呢。 罗睺理直气壮的想。 然而他的新任小弟却想再挣扎一把“当下三族皆以追杀一个青衣蒙面道人为首要,并不起大型兵戈,您让我率部族投靠妖皇必不信啊。” 早前三族撕得天昏地黑时候都没投靠,岂有现下过不下去需要倚仗抱大腿的道理。 借口不是这么找的。 懒懒散散的瞧了眼这只修为不咋心思却特多的峳峳,作为天地第一只魔,心魔的始祖,但凡他想,对方心中所有杂思都躲不过他的耳目,不过罗睺并没兴趣在峳明身上花费多少心思。 要说他多有看重峳明,这纯粹扯淡,于罗睺而言,跟前这个也不过是他顺手往棋局上丢的一两颗棋子罢了。 无关紧要的很。 罗睺布局到底不似鸿钧,步步为营目标精确,他更爱广撒渔网,不管有用没用随意下子,毕竟 许许多多无关紧要的棋子在某些时候未尝不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奇效。 就算当真没用也无所谓啦,反正零成本。 再则,往妖族里渗沙子这事,不论成否,不论质量,本就越多越好。 横竖他也没指望这些随手布的棋子能有什么建树。 但面对新收的小弟所提出的困难,还想树立一番老大威信的罗睺表示“会打的,立刻。” 感受着天地间弥散的浓厚劫气,量劫的劫煞对象征毁灭的他还是很有增幅的,尤其是在他打定主意要另开一界后,力量增幅自当多多益善了。 如此,来吧。 以你们的血肉,以你们的性命,以你们的一切,都献上来给本座更多的劫煞吧。 黑漆漆的眼瞳骤然添了一丝诡异之气。 与此同时,南明凤族内,本在教导族中后辈的凤五神情一晃,那双精湛的凤眸颜色深沉了三分,她声势浩大的点了一遍后辈数目,继而问身边副官“听闻近来我族弟子在外行走多遭暗算” 副官微躬身,以在场人都能听闻的语调回答“线索指向龙族,但没证据。” “证据欺我族者何须证据” 凤五冷哼,“你看着他们,本宫去禀于父皇,这个公道,本宫要龙族以血偿还。” 在一众气愤激昂以及崇拜的后辈目光中,凤五化虹直奔火山而去。 不日,龙族大长老抱着嫡孙的尸首,抬着四五具被麒麟角捅穿的长老遗骸,携一众龙族精英常跪于龙宫前,七日,终是敲开了避不见客近千年的祖龙所在的宫门。 而麒麟族内,一个修为平平无奇相貌平平无奇横看竖看都平平无奇的水麒麟捧着一团涅槃凤火,趁夜,悄无声息潜入族中重地,丢入一众麒麟蛋中,片刻,不灭烈焰熊熊扬起。 至此,三族战乱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六十八章 洪荒的时间最不值钱了,不过百年功夫,天地劫煞已浓郁得几可以肉眼观测。 而罗睺气息也因此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亲眼旁观自己主子是如何主导这一切发生的峳明再不敢耍任何小心思,连心态也自行从被逼无奈的心不甘情不愿无缝隙转变为自己跟对了主子的自豪,甚至开始满心满眼的为主子打算他担心被查出来。 蒙天机是洪荒生存中的一门必修功课,但既然有蒙的,自然也少不了相对去算的,他虽觉得自己主子魔功盖世,无所不能,但洪荒中能掐会算并把此道玩到极致的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 如此,并不保险。 暗搓搓盘算着要如何杀掉那几个会算命的大人物,忠心护主的峳明丝毫没想过自己这点修为在大人物跟前算不算以卵击石。 罗睺对峳明的担忧则嗤之以鼻,鸿钧忙着去算不周山出现的神秘混元,他自是有充足的时间继续在这附近晃荡,如此对毕恭毕敬全程伺候自己下来的小弟,罗睺还是愿意分点目光出来的。 “谁告诉你,是我做的” 以罗睺看,时下普罗大众蒙天机手段还是太过粗浅了些,觉着把自己的痕迹藏起来让别人算不到就算完事了,却也不想想,一大片空白摆在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算那个这里有问题。 真有脑子的就该晓得,这蒙天机从不是简简单单把自己首尾扫干净就行,而是应该藏好自己后因利是导的把锅扣到第三者第四者第五者不计其数者头上,如此,即使算那个狠命去算,去深究,最后也只会是在一堆嫌疑犯中做个自觉英明的判断,而自己,从头到尾清清白白跟朵大白莲似的。 这才是聪明神的做法。 想到蒙算天机博弈,罗睺就忍不住又想起之前不周山那边发生的事。 鸿钧是个蠢的,都不想想,这份溯回光阴颠倒因果甚至极有可能直接毁灭现有时间线的罪孽,天道圣人担不起,难道普通的大道圣人就敢这般玩了 不提大道削不削对方,单是洪荒时间线的起源为盘古这一点,就已经断绝了这种可能性。 换而言之,能跑回来浪的,要么是抱着必死的意志也要去改变心中遗憾,以一死来成全一场无憾,要么就是修为至臻到了足以超脱大道一切,境界媲美青莲,这般才可能动摇得了以盘古意志为起始的洪荒时间线。 罗睺下意识的否认了后者的可能,但同时,他也觉得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自私的魔可以看透并造就他人执念心魔,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他的确无法理解好好的混元圣人不做偏偏顶风作案自寻死路这种事。然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能扭转时间跑回来,那么不论他的情况是何种,首要条件都是得突破天道桎梏。 如此,他鸿钧就算借助了造化玉碟借助了天道,以准圣修为打底所窥见的真相,说到底不还是人家愿意让他看的。 毕竟天道也是对方的手下败将。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懂,感情之前自己坑了他这么多次都没让他长点记性 看来自己这个兄弟还是要多多帮鸿钧长点记性啊。 深感任重道远的罗睺当即决定把之前藏着的、关于引动三族斗争的一系列线索一股脑就往扣鸿钧头上,至于鸿钧以后会不会看破重重迷障发觉是他干的,这就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他包管算三族祸因的大能,分分秒秒就认识一个叫做鸿钧的道人。 待来日鸿钧成圣,宣告自己名为鸿钧今日布道收徒,光是想想彼时洪荒众大能的表情就觉得很美丽呢。 罗睺被自己不收钱也帮着弘扬鸿钧名声的行为感动了。 可惜天地气候并未以和风细雨配合他,相反,罗睺感到了一丝热意。 话说,近来的日头是不是有点大 因为存着一个抢太阳的梦想,他对此甚是上心。 以手在额前架了个棚,借着落入眼瞳的一片阴翳眺望天幕高悬的太阳星。 自日御月御两位女神降世后,洪荒便有了昼夜的轮转,更出现冷暖四季等各种现象交替,可以说作为洪荒的光源,普照下界的大日,太阳星于万生的重要不言而喻若有一天洪荒之日想不开自绝,这绝对能构成一场不亚于以天地为炉万生为难酿就的量劫。 因此罗睺心里其实挺明白,若谁敢动东皇,第一个跳出来摁死有这份痴心妄想的铁定是看东皇太一特不顺眼的天道。 这点,因为动东皇而被鸿钧下绝杀令的自己很有发言权。 目视太阳,罗睺神情瞬幽怨。 诚然天道很想永绝遁一的后患,但从长远利益看,天道更需要洪荒众生的道果完善自身,若是东皇没了,作为半身的太阳星就跟着没了,依附太阳光发亮的太阴也绝对落不着好,而今随处可见的日月精华也必然成为无法再生产的稀宝,如此,仰赖此启灵修炼的万千生灵必将求道愈艰,甚至为了修为能够再度精进从而选择鲸吞天地有数的灵气纳于己身,等时间一长,灵气被瓜分干净,又没了不要钱似挥洒向世间的日月精华,生灵怕连开启灵智都做不到真到这步,别说成就准圣道果满足天道了,只怕连而今遍地走的天仙都会是传说。 所以,天道需要的是一个无法突破混元但能跑能跳能喘能笑的东皇太一,或者该说,天道需要东皇太一也像鸿钧般成为乖乖听话的傀儡,一个维护洪荒稳定长久的摆设。 至于说让东皇死这种事,除非天道疯了,否则,即使东皇太一真干了什么天怒神怨的事,背上硕大罪孽因果,但只要不闹到洪荒毁灭,只要没有真证道混元,天道断然不会叫他魂散洪荒,茫茫天地都寻不着一丝半点。 即使对比三清,东皇太一也属好命那一挂。 以手掩面,罗睺不知如何形容盘古这份偏爱。 想想自己抱走上清也没反应的天道,想想因为自己上太阳星就来万里追杀的鸿钧,再想想可以为了一把剑果断卖掉自己的第一人格转头也能因为一只鸟跟自己撕破脸的灵宝,罗睺莫名觉得团子蛮可怜的。 有亲爹,结果亲爹什么宝贝保障好处都留给外人,有自己的保护人格,结果那副人格可以放任他落入魔爪,还因为混沌钟跟洪荒的太阳有着莫大因果,啧啧,这盘古嫡子叫那胖团子当的还真只有个面上的光彩。 太真惨了,比他这个有爹生没爹养的还惨。 至少大道不理他但也不坑他啊。 靠着对比找到幸福感的罗睺为此心生不解。 所以之前这只胖团子为什么不肯与同病相怜的自己一起上太阳星搞东皇呢 要是一个不小心搞死了那只鸟,他不就无因果一身轻了。 余光瞥了眼一侧已经对自己恭恭敬敬奉若信仰的峳明,罗睺深切感受到自己白养了那团子几百年。 小没良心的,都不懂叔叔一番拳拳爱侄之心。 不止惦念洪荒的太阳,连三清也甚有兴趣的罗睺似假还真的哀怨了下,假意抹了一把额间不存在的汗,继而阖目感受了下洪荒而今的气温高低。 在神识所见中,太阳光子相当的活跃,而那点活跃带来的气温提升却微弱到难以察觉。 这很奇怪。 睁开眼,他问峳明“你觉得今天太阳怎么样” 被问到的峳明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如实回答“跟平常一样。”说完,又担心答案不如主子的意,他特意抬头观察了一下天晴空流云,太阳星依旧如故普照世间补充道“太阳很大很明亮。” 同样凝神打量着这轮洪荒之日的罗睺浅浅勾起唇角。 太阳更明耀了。 眼帘微垂,阴影落入罗睺幽深眼底。 星辰源力增强往往意味着作为其半身的星君所给予星辰的反馈力量增加,也就是说东皇太一证准圣成了 心下滑过这个念头,由此延伸出的关于天道居然没来个天打五雷轰的反对一下的奇怪以及紧接其后的关于有谁把动静掩盖的结论一个接一个冒出,对此,在遮盖天机一道上也属老司机的罗睺当然知道该如何去求证。 魔气覆于眼目,径自破去遮盖天幕上的迷雾,神识所及,只见星辰闪动构成的大阵闪耀于星海之中,声势极为浩大,磅礴的星辰源力正源源汇集于西方。 西方 那方向不是他老巢须弥山吗 食指沾着魔血在衣袖内侧上勾画了三四道法诀,旋即一点凝重慢慢聚上罗睺眉心,也是到现在,在使用了一些突破空间限制的混元秘术后,他才发觉一直看着风平浪静没什么情况的西方,此刻青冥之上竟是雷电遍布,轰鸣不绝。 这才正常嘛,东皇太一选择在这时候突破天道封锁证准圣道果,天道不削这后颈生逆骨的一顿才是不正常。 幸灾乐祸也不过须臾,罗睺马上就想起了不正常的地方。 整个西方异况被蒙,而且不是单单蒙一个天机,而是把整个西方隔开,就仿佛是把西方与洪荒分割成两个世界。 只怕若不亲临西方地界,洪荒之中没谁能察觉此刻天道正在以雷霆洗礼西方。 这个发现让罗睺心下惊疑,周天星海的异动被藏起来还可以解释为神道星君手笔,毕竟这群星君掌控着周天星辰,与盘古的脊梁一同撑起了最初洪荒的天,青冥的权柄就在他们手上,若当真是想藏点事,哪怕是自己,不细究也能被对方糊弄过去,但而今西方这么大的响动居然能被压得毫无声息。罗睺略沉吟,星君的确管得住青冥,但绝对命令不了大地,大地的权柄在巫族后土手上,而后土是不会费心思与东皇太一打掩护的,再则,以雷霆洗礼这种天地共鉴的声势居然还能被众生一度忽视 这种事就算是当下的鸿钧也做不到吧 那会是谁 罗睺首个怀疑对象就是在不周山出现过一次的神秘混元圣人,对方疑似镇压住太初殿下,还把二清送去了洪荒之前,若说是他,那的确是有能力把西方动静全数镇压下去,但看对方在天道震怒时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的态度,显然也是不愿真与天道正面交锋的。 不过,与天道正面怼这种事 罗睺微不可觉的摇摇头,哪怕他的确有意谋天改日,但他宁可多走几条弯路也绝对不会选择正面来。 跟天道正面刚,怕不是傻了。 以为自己是盘古么 默默吐槽着大伙日常的从心行径,罗睺瞥了一眼不断偷瞄自己的小弟,忽问“一个神在蝼蚁遭难时出手替对方掩盖异况,却又没有选择去拯救至少他不打算支付这份拯救的代价,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做事做一半,看着帮东皇,结果只是把西方情况藏起来后就立马走人,丝毫没管被天道削的东皇是死是活,这个混元行事作风有点意思。 一直摸不透主子几个提问间的关联性,或者至始至终都没跟上罗睺的脑回路跳转,但峳明被罗睺欣赏的特质里就有务实这一点,故而他也不问前因,老实的设身处地的想想后道“大概是因为他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蝼蚁。” 这话显然与罗睺心中的猜测很贴合,为此罗睺赏了对方一个笑。 峳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虽然那个混元出现的时间点就在东皇证准圣前后,而目标也很明确的表明就是想要藏起西方的情况,为此他不仅把整个西方蒙了起来,还故布迷局,特意把他跟鸿钧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不周山上,如此种种看似都是为了掩护东皇晋升,但直觉上,罗睺并不认为对方是为了东皇太一。 透过虚妄凝视本质,目睹着西方囤积的浩浩雷霆,罗睺冷笑。 天道死命封锁大罗以上的境界这事众所周知,偏偏他与鸿钧此刻有准圣修为,归根结底,除了因为他们比洪荒生灵多了一份已经走过这条路带来的眼界差距外,还因为天道的默许。 或者说,试图成为异数的他们都被天道阴了。 鸿钧为何不得不在合道一途上一路走到黑,他又为何执念于毁灭洪荒证道,不是因为天道监控之下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而是因为他们的道基在晋升准圣之时被天道掠去了一分鸿钧想取回这一分,就必须听从天道安排合道方可再证混元,而他直接放弃这一分,故而只得另辟蹊径以灭世谋求新的混元道果。 东皇太一或许有把握避开天道桎梏证准圣,甚至他还有方法避免被天道在自己道果上打下烙印这种事,但这些威胁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天道手段莫测,真正要命的是道基有损,这般混元道途就真的断了。 的确,但凡东皇太一是洪荒无可取代的太阳一天,天道再恨也不敢弄得他连点魂渣渣都不剩,可除了不使之凉透外,别的操作还是有可行空间的,比如说现在,天道分明是想借题发挥损了东皇道基,甚至连三足金乌的道体都不打算给东皇留。 而那个混元并没有出手打散雷霆,想来 的确不在意东皇太一。 如此,对方耗费心思做这些,真正想要掩护的究竟是什么 念及西方,罗睺灵光一闪间忽然想起,话说,灵宝好像才在须弥山掀他老底来着。 不会跟灵宝有关吧 嘴角一抽,以灵宝为那只鸟跟他翻脸的前科看,两个搅和到一起替东皇护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诚然在罗睺原先想法里,东皇晋升一事说小,打脸天道的事绝对不能算小,但要说大,实际上他也只是洪荒生灵里第一个摸到这境界的而已,哪怕真的成了,以天道连他和鸿钧都能悄无声息的往死坑的手段看,这事天道会怒,却也不至于真如何对东皇,顶多雷声大雨点小的立个威。 偏偏现在灵宝掺和进去了。 灵宝的存在,虽号称是上清的第二人格,但罗睺始终是存疑的。 思及此,一向胆大妄为的未来魔祖忍不住咽了口水。 想他之前推动三族混战,原还以为天道是顺水推舟也想叫三族灭才没管,没想到 感情还有一个在前头顶着。 他们家搞事的能力绝对顶顶的,不是他罗睺瞎吹,别的不提,上一个就是砸了混沌的盘古。 一家子分明都是神经病啊 天道没刺激对方吧 面对隐约有攀升迹象的气温,哪怕知道天道绝对因那些阴东皇的手段把对方惹毛了,罗睺这时候却还有心思半开玩笑的问峳明“升温了,你们的邻居獙獙平日也爱来串门么” 獙獙,洪荒异兽,见之天下大旱。 “没是” 他的新任小弟不知何故惊吓得破了音。 紧接着小弟的嘶声尖叫响彻万里。 “天天它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六十九章 一线轻光切开碧蓝苍穹。 由多方人马出手掩蔽,专门呈给世人看的晴朗天色被这细薄却又无比锋利一线光撕了个粉碎,其后恍若天谴的本貌便这般大咧咧的展现在了洪荒众生面前 层层乌云覆叠,厚重无匹,不计其数的玄紫雷霆游弋于云海间,辉辉煌煌恍若天谴之灾,于云海极深处,一轮灿金晕影包裹的若隐若现,象征着众生运道的无数小齿轮相互紧扣镶嵌,构建起严密且不容忤逆的宿命,然后共同向着被规定好的轨迹转动。 “天命道轮” 罗睺的喃语含糊,仿佛他也在诧异,诧异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才闹到天命道轮出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灵宝他到底做了什么 罗睺的疑惑一侧已然在庞大天威下瘫成一滩肉泥的峳明无法解答,峳明凝视着那,黑豆大小的眼珠里闪烁着本能的恐惧。 敬畏天命,是洪荒众生的本能。 故而忤逆者,举世不容。 在众生发自内心的惊恐目光中,光轮以碾碎万生之态缓缓转动,漫天雷霆已沾上了天罚之意,仿佛是天道在咆哮,在向忤逆者宣誓着自己无匹的怒火。 紧接着,那一线微薄纤细的流光硬撼上了。 轰 难以用言语的恐怖爆炸声震彻洪荒。 透明的虚幻热浪扩开,直接掀翻了浓厚乌云雷霆,那声势浩大的雷霆径自被拍散了去,被众生忌惮万分的天谴于此却是如此无足轻重,连阻一阻热浪扩散的脚步都无能。 苍穹悲鸣,日月星辰具黯淡三分,云海被气浪搅和成乱流,但凡此刻有御空飞行的修行者皆如饺子下汤般,全数往地面垂直坠落,一时间洪荒各处轰鸣惨叫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乱成一团。 连厮杀得眼都红了的三族也不得不因此停住倾轧,纷纷举头目视苍穹巨变。 纷乱稍复,在流光对撞处,二者齐齐消失,徒留下一道漆黑狰狞的裂痕。 天真破了 地风火水在裂缝中相互纠缠、碰撞,裂痕再向外扩张,本该被宇宙胎膜阻拦的混沌乱流顺着裂缝蜂拥而入,洪荒青冥不复清明,浑噩浊浊,日月星辰黯淡,一颗接着一颗被混沌气流淹没,苍穹竟是有沦落之态。 原循着月华指引紧追接引拐子的镇元子也受不久前的爆炸牵连,不甚体面的从半空直栽落地,于大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待他灰头土脸的爬出时,入目所见便是这一道生生破开了青冥的裂痕,还有以裂痕为中心,不断向外蔓延开来的无数细小裂痕。 此刻洪荒的天就仿佛是一面即将要碎裂的镜子,随便加诸一丝力道都可能直接碎成千千万万片。 “天道在上” 仿佛已然能看到不久后的天塌景观,哪怕修为高至镇元子都难免惊骇万分,他启灵时间极早,见证过三族争霸的始末,甚至更早前的混沌魔神之乱也有些印象,可再如何打,三族死斗没能动摇洪荒的天,乃至混沌魔神的临死反扑也伤不到青冥一分。 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日月星辰构建起来的洪荒青冥,是盘古大神所留下的,上足以隔绝混沌洪荒下可以监控周天万界的第一防线。 目睹摇摇欲坠的天,手中地书发出哀鸣,镇元子失声呢喃,“谁这么有能耐连天都给砸了” 天之将碎,举世可见。 无知者只知天将倾覆,略通隐秘者只道盘古防线毁,而明白事情核心本质者在诧异之余却多了三分兴味。 空桑山巅,紫衣道袍藏于浓稠云雾间,连着面目也被流动的云色模糊去三分,独有一双冰冷眼眸凝望虚空。 透过蛛网似的裂痕,鸿钧仿佛能看到藏在虚无深处的天命道轮,遥遥看着是严密紧扣完美得无缝可寻的道轮,此刻若细细分辨,或许就会发觉其上不知何时竟是缺失了一两块齿轮,连带着余下个个小齿轮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位移偏差。 “怪不得。” 这般,不过是太一晋升准圣和立几个也不知能不能实现的大道誓言为何会气得天道显形无量天谴出就可以解释了。 还真是厚爱东皇呢,替他护道那位。 唇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愉悦,山涧流风把众生哀嚎恐惧送到耳畔,鸿钧却做不觉,掂起一缕流云摩挲于指尖,他仿佛轻语了句,转瞬便湮灭于繁杂众生中,隐约只能从流转的风里闻到只言片语。 “齿轮窃命越来越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一着不慎被接引连着丢了四五个昏睡咒强制陷入昏迷的玉宸毫无预兆的睁开双眼。 水似的眸子尚带三分茫然七分迷离,恍惚中他甚至连自己处境都未曾关注,犹如梦游般,心神具受牵引的抬头凝向天际。 玉宸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之低连死死抱住他逃窜的接引都不能听闻。 本来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接引再这么专心只管跑路,玉宸的突兀醒来他还是注意到了,但看怀里的娃娃目视苍穹呢喃了句含糊不清的话后,双眸倏然失去神采,稚嫩面容上也尽是恍惚游离之色,一看就是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中,他松了口气。 再三确认不是装出来的后,接引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夺天造化的神物,连旁人平生渴求来一次的顿悟都如吃饭喝水般容易,不过修为愈高愈神异就越好,将来他与师弟联手散了其灵智,再重新孕一个新灵出来,包管如此得天独厚的神物为西方所用,供西方万灵观摩、汲取道意,最后以一己之身成就西方的复苏。 如此也算是他予对方的一场大功德大造化。 心底算盘打得美滋滋,看着玉宸身上以缓慢却无比扎实的速度上升的境界,不大放心的接引又下了几个禁制封住对方修为,包管这娃娃实力晋升完了也发挥不出来,直到搞定玉宸后他才有心思打量周围情况,为复兴西方不择手段的接引道人自然对能令玉宸突然顿悟的东西很感兴趣。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看到碎成蜘蛛网的青冥,说实话,即使接引心态再好,自我安慰的本事再强,也差点把怀里的娃娃摔了下去。 天啊 这是要重归混沌了吗 一时间,山脉里,大海中,平原上,数以亿万计的生灵为这猜测陷入惶惶,哭喊哀嚎声不绝,随后他们就看到,看到在往后求道途中历经千万磨砺也难以抹去丝毫印象的一幕 混沌作乱于天,那道天痕无意间沾染上了量劫的气息,霎时量劫劫煞起,无量万劫加诸于世,天地玄黄清浊二气大有再度融合为一体之势,青冥在悲鸣,大地在哀嚎,却待一切演至极致之时,一抹光自西方底部绽放,随后,光团朝天升起,迎风暴涨,慢慢便露出其本貌。 是一朵徐徐盛放的青莲。 青莲招摇于天,四处游荡的混沌罡风游弋过青莲,却皆如水过鸭背,一丝痕迹也不能留下。一瓣接着一瓣,盛开的花瓣曳于流风,青意蕴于每一瓣之间,其中玄妙的造化道意谁人若贪心的多看一眼都有深陷其中道毁神消的倾向。 这般神妙无双的场景,罗睺曾见过。 在渺远得难以追溯的混沌过去,数十尝试阻止青莲盛开的混沌魔神刹那化为烟灰,而他立于太初岁尾,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太初之末,混沌青莲开至极后破陨,随即,盘古出。 然后 混沌魔神的覆灭之劫启。 留存在记忆最深处的仓皇扑面,他仿佛又看到了,看到那个脚生莲花虚影,手指古朴巨斧,汇混沌运势于一身,双目漠然睥睨三千魔神的大道之子。 阻我者,死 被盘古斧砍过的脖颈此刻一阵凉飕飕,罗睺下意识的摸上自己后颈,指尖痉挛不止,他的视线死死盯着空中青莲。 是三十六品混沌,不对,二十四品 但就算残缺了怎么可能 它怎么可以还存在着 经历过混沌覆灭,再度直面那与记忆一般的气息,即使是寒暑不侵的魔神仍就感到了脊背一阵寒凉。 青莲覆上天痕之时,漫天星辰霎时辉明,看似是一把散沙般随意挥洒于玄色幕布上的星辰此刻正按着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被盘古留下庇护洪荒托起青冥的周天星斗大阵第一次展露世间。 以不周为柱,日月为源,乱中有序的三千六百颗主位星辰为节点,不计其数的星海繁星完善旁枝末节,周天星斗同辉,浩瀚的星辰源力凝结成一道道线,交相叠加勾连,旋即形成了一张绝妙无双的网,阻下混沌气息,承起了洪荒将碎的天。 一切的发生看似缓慢,实在却不过转瞬,待青莲开至极时,硕大的青莲仿佛将整个天都囊括其中,张开的莲瓣微摇,丝丝缕缕造化之力渗入,沾染着毁灭气息的天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弭于无形。 星辰承天,青莲弥痕,两相配合下,清浊分,玄黄定,众生所想的青冥破碎并未出现。 “砸了又补回来,还真是” 抹去额间细密冷汗,同样关注着这场巨变的鹿壬不由心神一松,浑身好似随着事情尘埃落定一同被抽离了气力,他直接摊在了石椅上。目视光洁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苍穹,以及徐徐淡化的好似一并融入天痕的青莲虚影,少顷,咂嘴慨叹,“熟悉的作风啊。” 话说,上回好像是盘古吧,砸了个混沌又造个洪荒出来。 那这次,召出青莲虚影的会是谁呢 合该成为彻底过去的青莲现于世,曾直面死亡所留下的阴影再度萦绕上心头,即使胆小如鹿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放出神识去打探一二。 当然,有如此举动的大能并不在少数,无数道神识一道窥向事发的西方须弥山 曾经在西方颇为有名的须弥山,此刻山体早已化作灰灰,徒留一个遍布雷霆火焰肆虐痕迹的焦黑深坑。在坑底,有三道气息,一者被长剑钉于焦壁,长发覆面,死活不知,一者盘坐于地,头上所悬的古钟为其屏蔽了一切打探,还有一者负手屹立于焦土之上,一层灰蒙混杂着青莲光晕的薄雾淡淡把他笼着,那薄雾不像仙灵清气,也非是什么魔毒浊息,乍然看去,身处其中的袛如同一个自沉浸死寂之地的亡者,僵冷沉郁得与此间万物格格不入。 浑不似此时当存之圣。 天幕之上乌云雷霆有重来的势头,袛漠然凝望,唇舌不动,缥缈言语已达天极。 「我能毁一次,就不会介意再来一遍。」 「天道。」 这是威胁吧 是威胁吧 威胁吧 灵魂三连问直敲大能们的内心,诚然对方之前的壮举举世共鉴,但他威胁的对象可是 是洪荒至高无上的天啊 神识们窃窃私语。 “威胁天道这怕是傻得吧” “天道怎么会接受威胁,可笑。” “看待会天道怎么教他个乖。” 言论各异,内容却大体相同。最后一道神识弱弱表示“可我觉得他这话没错啊,他刚才不是就才把天砸了么” 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能补回来,多砸几回好像也不算什么事。 全场寂静一霎。 这话,貌似没毛病。 无数神识齐齐看向苍穹,以期被他们敬畏的天道实践他们之前的信誓旦旦。 然而 再度凝聚起的乌云雷霆瞬息消散,天光清明,万里蔚蓝无云。 众神识 自盘古开天造世以来,洪荒无所不能为的天,第一次退让了。 连天道都能威胁,重点是他还成功了。 所以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道偃旗息鼓背后所透露出的深意,令一众深谙保命之道的大能不经头皮发麻,此刻也不管是忧国忧民的,还是另有小算盘的,或是就单纯满足好奇心的,纷纷斩去自身与那丝元神的联系。 趁这位神圣不关注他们这群蝼蚁的关头,保命为上 活在洪荒的大多都是知情识趣之辈,却难免也有一二比较特立独行。 至少罗睺是不打算放弃。 旁的神或许只想认认面相,没看到也无所谓,但他心中有一惑却必须求个答案。 别是他想的那样啊。 心底默默与大道祷告,手上动作也未停止,引以心头血,他再施秘法,魔瞳深处缓缓流动着诡异符文,待他那缕元神尝试强行突破那层迷雾一窥袛之本真时,袛忽而朝他神识所在微侧首。 似拨云见月,若如大道亲自所雕,一丝一毫释尽道韵之美的面容展露无遗。 是灵宝,不,不是。 他认识的灵宝,即使来历可疑,周身盈逸着的也是那种历尽尘劫后的平和,虽不流于言表,也常以冷冽杀伐示之于自己,但无论如何,灵宝都藏不住眉眼间那一抹待众生万物的温柔生意。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袛,一抹狰的狞猩红浸透了被自己熟识的春风眼眸,血一般的阴郁色泽沉淀在瞳仁至深处,尽是漠然死寂。 这般姿态,集天地钟爱万世华光于一身的上清灵宝道君不当如此。 而且那个眼神真很像 罗睺微有失神,在他的神识感知中,眼前这个,与其说是袛,不若道是一具早已被抽去所有血肉元神的皮囊,一道游离于世的幽魂残念更为贴切。 当然,袛很强,超乎他所有预料、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的强。 他观摩着袛的同时,受袛身上的大道韵意洗涤,这缕元神已有溃散之态,罗睺情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心中某个猜测呼之欲出。 他哑着嗓子开口“你没死” 袛不语,淡淡瞥了罗睺一眼。 只这一眼,混沌魔神全力施为的秘法须臾破去。 离须弥甚是遥远的湖泽畔,罗睺扶着小弟峳明接连吐血,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在强忍着何等剧痛。 “好得很,真好得很。” 合着血沫,罗睺咬牙恨恨道了两声,仅这一眼之威,那丝元神泯灭不说,甚至牵连至本体,此刻蕴于紫府识海内的元神黯淡得若是陨星,毫无光泽灵韵。 但这些损伤并不能真正牵动他的心神,而今罗睺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一眼那般漠然无情的眼神,当真是熟悉,猛然便揭开了尘封记忆里的某一角。 狠力抹去嘴角残血,是的,他念起了,念起开天时那个被自己与天道联手逼着不得不殉道的大道之子。 彼时盘古也是这般看着自己,明明陨落之势避无可避,明明善恶一念间他对洪荒也饱含着近乎癫狂的恨意,明明自己以及三千魔神残念所化的天道才是最后的胜方,偏偏在盘古那一眼之下,他们都不住退缩,不住心生惧意,不住 感觉自己渺小低微的恍若尘埃。 大道啊,盘古他不会真诈尸了吧 合上双眼,满脑子都是那朵恣意盛放的青莲,罗睺骤然斩断那份油然升起的恐惧。 该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第七十章 鸿蒙太极岁尾,大神盘古以其伴生神斧劈开混沌,至此,阳清为天,阴浊为地,洪荒宇宙初成。 天地初开,有魔神不甘,欲引洪荒重归混沌。见天地有复合之势,大神悯生,遂以身撑起天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清浊分,玄黄稳,祖神盘古力竭,身化万物,陨。 而不周山正是祖神盘古道化陨落后的脊梁所化。 孤峰入云,不周高尽天之极数,至盘古陨落万万年后,它仍屹立于天地间,履行着昔日盘古到身陨都不曾忘却的撑天使命。 而正因盘古道化于此的大德,不周山是今世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 作为世界中心,不周汇集了洪荒所有地气水气,其灵气之浓郁,便是被天地得道生灵所艳羡向往的昆仑都远有不及,可谓是当世福地洞天第一名。 只是相比于不断有生灵试图挤进常驻或者挤不进也要围在附近尽力靠近了住的第二名,当世首名的不周却是方圆万里都没有一声虫鸣鸟声,也从未见有走兽出没,甚至树木草灵放眼望去都寻不到丝毫,真真称得上半丝生灵活物气息不存。 但也无需因此感到意外,之所以造成如此惊骇,一则不周为盘古脊梁,其上残存的圣威之强,纵使鼎盛时期的混沌魔神莅临此地都不敢多有停留,遑论而今修为封顶不过大罗的生灵;二则此地是昔年盘古道陨所在,一方大能陨落尚能给地方造成莫大伤害,盘古于此亡,不论在生命的最后他对造成自己末路的一切可否有过憎恨怨怼,死亡都是既定事实,因此想从盘古道陨所带来的死气中孕育出新生,难比开天;三则盘古成就洪荒万物,天地自皆当以至高规格来祭奠这位万物始祖,试问,当世何神配居于盘古傲骨之上 然而话无绝对,不周也非真如明面所见般半点活物都没有。 至少在不周山脚,生活着十二祖巫以及他们统帅的巫族。 这当世不可能之事被祖巫达成,倒不是因其与盘古的关系已然亲密到足以成为例外,同源自盘古,论亲密度,仅是十二滴精血所化的祖巫如何也越不过盘古元神一分为三的三清去。 如此,连三清都不能久留的不周,祖巫为何可以盘踞于此 盖因一物的存在。 不周山。 十二个祖巫部族星罗似的散在主脉各处,部族间相隔由远有近,布局甚是杂乱,看似随心而为,实则若从高空俯视,便会发现这十二个部族虽分布四面八方,但以整体看却构成了一个圈,是为众星捧月之态。 而被十二部族珍而重之合围起的月,正是一座苍云神石堆砌而起的荒古殿宇。 祖神殿。 巫族最大的倚仗。 若有混元修为的道者以大神通观看巫族族地,大抵就会发现,巫族领空上有一道脆薄如纸的无色神光,神光若巨碗倒扣把方圆万里的十二组祖巫部族全数罩下,致使不周所散发的盘古圣威和游离于灵气间的死气,以及无数外界大能乃至是天道的打探,尽数被拦于其外。 而神光的来源正是祖神殿。 因为这道神光的缘故,巫族可以不受外界影响安然在不周山下生活,又因为巫族是十二祖巫稀薄自身血脉之力后成批成批造出的,所以巫族人在爱好脾性方面跟复制粘贴似的照搬祖巫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祖巫平日需要进食大量血肉精华来弥补自身消耗,巫族人也一样,而既然巫好血食,那么圈养灵物便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再来,有了灵物自然就少不了灵物生存需要的灵植层层递进下便造就了一个奇观 在神光外,是无尽荒芜的不周山体,于神光内,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不得不说世事之奇妙,造化万千。 不过既然神光中可以构建起完整的生态圈,那就说明神光并不是什么都隔绝的,毕竟植被生长,巫族作息都仰赖于日月。 换而言之,这道神光只会隔绝对巫族生存有威胁的东西。 正因这个特性,外头的天被砸又补了一回这事巫族丝毫没察觉,反倒今天气温有点高这点,是个巫人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他们也只以为是祖巫祝融在研发新的打架姿势,一不小心把族地的温度弄的有点高。 没错,在追星一族的巫族人眼中他们祖巫都是深不可测的。 即使偶尔有一两个不是迷妹迷弟,他们想得更深一点也只会好奇为什么祖巫共工到现在都没出来调节一下火气。 至于更多的 抱歉,他们不认为世上有什么能比祖巫更强大 九凤抬手抹去额上密汗,巫族无元神,走的是炼体一道,因而这点温度对他们身体而言顶多就是多流点汗,没什么实质的伤害,可 诚然兴趣爱好贯彻巫族的狂野,但作为一个女巫,还是一个比较注重干净的女巫,九凤无法接受自己一整天下来都是大汗淋漓的状态。 感觉着仍旧没下降趋势的燥热气温,九凤不住与身边伙伴抱怨“共工大人是不是最近太操劳所以不行了” “祖巫不能说不行。”伙伴斥了一声,旋即面怀担忧的表示“共工大人一定是昨晚累着了,我们要体谅。” “原来大人是累着了啊。” 又一个巫族人凑了过来,他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然后提出一个计划,“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们大可找些血食给大人补补身体,不过祖巫大人对血肉精华的需求量很大,只有我们几个肯定不行,还是得大家一起给大人补身体。务必要让大人感受到我们的拳拳关心之心。”然后快点发威把气温弄下来。 他可一点都不想天天活在蒸炉底下,就算伤不到也超不舒服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九凤恍然大悟,“你们先去,我去跟族人们说。” 不多时,在族地里晃荡的共工就被一群族人拦住,各种各样的血食递到了他面前。 “共工大人,听说鹧鸪肉特别嫩,您要不要尝尝” “那点肉哪够大人塞牙缝,共工大人,今日我打虎多打了一头,这是虎骨炖的汤还请您品鉴一下。” “就你那骨头汤哪里比得上我这个合适,共工大人,我杀羊时特地留下了羊鞭,您拿回去当个下酒菜吧。” “共工大人” 面对族人火辣辣的热情,很有偶像包袱的共工说不出拒绝,于是只能全盘接受了。 这一堆汤汤水水灌下去,共工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挨了祝融十几拳,各路火气乱窜于其中,快要爆炸般。不待他运动自己的血脉之力压下去,遥遥又走来一个捧着海碗的女巫。 共工面色一僵,目视女巫手中也不知该说是碗还是锅的容器,早前汤汤水水的恐惧瞬时浮上心头,他终于抛弃了沉重的偶像包袱,然后以平生少有的速度 跑了。 面对纷飞沙石,话都没说出口的女巫 祖巫这是讨厌她吗 女巫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随即僵立原地,无语凝噎。 恰逢此时祝融来共工部落,正见女巫一脸生无可恋,怜花惜玉心顿时大起,遂上去询问。得知因果后,祝融大笑三声,拍着胸口来过这事,接过海碗就去追共工。 又见追不上,他就拿着洪亮得足令十二部族都听闻的音量吼了一嗓子。 “共工听说你不大行啊我这里有碗鹿血,来,别避讳,兄弟我都帮你热好了” 被怀疑不行的共工 祝融,闭嘴 理所当然的,水火两大祖巫打了起来。 更理所当然的,这越打越凶到把部落拆得七零八落的两大祖巫被赶过来的十二祖巫老大哥一顿削。 最后,共工祝融这俩难兄难弟被亲哥拎去了祖神殿公开处刑。 祖神殿。 两大在外威风赫赫的祖巫此刻正双手放在膝头,老老实实的排排跪在殿中。共工顶着一双熊猫眼,右肩上有个拳头大小的凹坑,整只手臂软绵绵的垂着,而祝融额角唇边都是血,小腹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正着漏四面八方吹过的风。 都自带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惨惨。 帝江眼角一抽,骂道“厉害啊,对亲兄弟都下死手,你们继续啊,怎么不打了,不是很厉害吗” 面对老大哥的怒火,前不久才在族地闹得好似杀神降临的两大祖巫顿时像两只受惊的鹌鹑,埋头缩肩,试图压缩自己体积来降低存在感。 怪可怜的。 若做出这情态的不是俩体型壮硕肌肉跟小山包隆起似的壮汉的话。 玄冥拉过想要上前劝的后土,她把头埋进后土脖颈里,像是对两位兄长的惨状不忍直视。 如果不看她抖得跟抽风似的肩膀的话。 “笑什么笑。” 祝融对玄冥就是一嗓子,旋即他又转头怼共工,“都怪你不行还不承认” “你才不行。”共工想也不想就反驳。 “你行” “怎么不行” “那行一个给我看啊” “怎么,我行不行你还要试试” 眼看话题往一个无比诡异的维度发展,一旁的帝江听得脸都绿了,狂暴的空间波动于其身周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冲上去把跟前跪着这俩撕个粉碎。 而后土,作为十二祖巫里最后的良心,她推开拦住自己的玄冥,上前摁住快要暴走的帝江,然后与两位开始比自己行不行的兄长道“今天的气温是有点不正常,也不知可是太阳星出事了。” “小妹担心什么,太阳星是父神左眼,能出什么事八成是那两只鸟胡闹使得太阳真火外泄,哼,不好好的做星神帝君,这般肆意妄为,当真糟蹋了父神一片慈爱。”祝融哼哼,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行间免不得相轻,因此作为掌控火之法则的祖巫,在祝融眼里三足金乌也不过是仗着太阳真火的神异才得了火中帝王的虚名,他日待巫族出世,他定是要教这两只畸形鸟什么才是玩火之道。 不过相比与三足金乌一争高下这种目前无法实现的事,眼下自然是怼与自己方方面面都合不来的共工更重要,祝融睥睨“还有你,连太阳真火都压不住,你说你行个屁” 共工 你这话我无法反驳,可我就是手痒痒怎么办。 帝江先共工一步呵斥祝融“你给我闭嘴” “大哥”祝融不服。 帝江瞪祝融“怎么想让我在祖神殿跟你动手” 闻言,天不怕地不怕如祝融瞬间就老实了。 当然祝融怕的不是他哥。 真正让他不敢造次的是祖神殿。 毕竟,在根植于本能的敬畏和恐惧面前,即使是祝融也不得不俯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七十一章 要说这祖神殿,正如其名,是供奉万物始祖盘古的圣殿。 不过此地道是圣殿,却并无任何的神塑雕像存在,既不摆祭台,也不设香鼎,环视四顾,唯见撑起殿顶的三十六根硕大石柱笔直伫立,以及位于中央的一方三级石台和一面镜子。 可以说,若拆下那面写着祖神殿三个字的牌匾,再叫个不知情的来此,对方铁定认不出这是座庙宇神殿。 还是祖神盘古的。 之所以如此,这里就不得不提起一桩祖巫三缄其口的秘事了。 祖神殿,顾名思义,是供奉祖神缅怀先者的地方,因此这祖神殿真不是盘古留下的。诚然盘古开天辟地道化万物是事实,但自封祖神还特地留下一座神殿给后辈瞻仰祭祀这种操作,盘古断然干不出。 于盘古而言,三清的存在就是他意志的延续,洪荒的存在就是他开天的证据,万物的存在就是他功绩的彰显,他又何须后辈缅怀表彰亦或者加冕 洪荒宇宙所有的存在已然证明了他。 他的荣耀,纵使是大道都抹不去一分一毫。 那为何还会有祖神殿的存在 盖因祖神殿并非是祖神殿,其前身甚至都不是殿。 现在的祖神殿所在,在最初,唯有三十六根四五个祖巫合抱方勉强围住的灰色石柱默然耸立。 这三十六根石柱以一种说不出玄感的摆位分布各处,看似杂乱,却乱中有序,隐约成拱卫合围之态,既拦截了外界一切,也阻住了内里离去,若从空中俯视,大概会觉得这般的布局像极是祭坛。 的确像。 甚至在石柱包围的中心,横陈着一座三级石台,上悬浮着一面呈青莲古色的镜子。 一面雕混沌青莲,一面琢大道神文,端是精玄无匹。 这些才是盘古大神留下的。 这也是祖巫初生时睁开眼看到的场景。 没错,十二祖巫同样身处于石柱合围内,也正是因为石柱构建起的神光庇护,他们才安稳的在不周山下度过了漫长的孕灵阶段当世除三清是直接继承了盘古元神的三分之一外,万物都要经历漫长的灵智孕育阶段。 祖巫至今仍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们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黑暗随着被光明取代,入目所见的便是那面浮天地玄黄一线间的青莲镜。 以不周山为景,以太阳星光为陪,以天下山川汇于此而成的无双金紫气运为衬,青莲镜便是这般悬于其中,处在光华无限间,明明质朴到了极点,却就是这般一面无华古镜生生夺取他们全部的目光神思。 当他们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撼然回神时,环顾四下,就发觉自家兄弟姐妹出生的位置虽分布在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但皆是面向这镜子石台所在,他们十二个与错落有致的石柱一同勾起一种紧密玄奥的包围圈。 加上他们之前的睡姿,尽是身体俯卧于地,双手交叠在额前,面朝地、头向石台之态,如此种种,乍然看见极像一场无声的觐拜。 “是祭祀。” 聚在一起的十二巫祖讨论起这面绝对不简单的镜子,心思较细腻的烛九阴打量过那三十六根灰扑扑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石柱摆位后,如是总结“那面镜子是祭品。” “祭一面镜子开什么玩笑。” 这话来自掌握雷之法则,性格也颇急躁霸道的强良,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巨蛇,大笑“父神专门留给我等的宝物被你这样一说,倒像是什么需要供起来的稀罕物似的。” 显然,无论是怪异的石柱,还是他们诞生时的种种情状,无一不显示出这面镜子的不凡。 既然是宝物,祖巫自是希望为自己所用,而不是供起来瞻仰。 但很遗憾的是,他们研究了老半天,发现这镜子除了雷劈火烤水淹都不会造成损伤,也就是比较坚硬外,似乎并没什么其余的用处。 至于说青莲镜上的大道神文 抱歉,祖巫没元神,想参悟也没办法。 十二祖巫怎么感觉被骗了 还是喜欢打架的天吴提出了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也许烛九阴也没说错,的确是祭祀,而且祭的是父神。至于这面镜子,呃,这大小,大概是随父神征战混沌的护心镜吧。” 想想青莲镜唯一拿得出手的功能,这说法得到了大部分祖巫的赞同,但巫命脉不在心脏,也就是说这面护心镜相当鸡肋了。 难道父神留这玩意真的就是让他们有个东西睹物思父的吗 有那那座布置像祭坛,氛围像祭祀的出生地在旁作证,祖巫们感觉真相已然明了。 三清就不去比了,太阳星上头那私生子都给一个至宝混沌钟,到他们就留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这也 太扎心了 就在祖巫望宝兴叹顺道哀怨一把自己对比三清东皇简直像后娘生的时候,一直在旁默默翻找传承记忆的后土终于从海量信息里翻出了关于这面镜子的交代。 看完交代,她面色一红,甚是尴尬的看着诸位还在哀怨父神偏心和仇视私生子抢遗产的兄姐“那个父神留有法旨,这镜子不能动。” 拿着镜子打算再挣扎一把看看有没有隐藏属性的十一祖巫 这道法旨中既没说镜子的来历,也没讲镜子的用途,仅仅留下寥寥休动两字,除此外,就是对那三十六根柱子的详细交代以神柱为顶梁修一殿,如此自会生成一方神光笼罩不周万里,未来,只要祖巫不出世掺和到洪荒权柄争端里,便可保其永世长安。 永世长安,这大概是那位无私大爱的创世神对自己子嗣最后的一丝温情了。 连三清都没有的保证。 父神我们错怪您了。 幸福感这种东西都是靠对比比出来的,看完盘古法旨,原准备把言语上对私生子的讨伐变为行动跑上太阳星揍死那占去属于他们遗产的私生子的几大祖巫瞬间消停了。他们开始讨论如何把法旨内容落到实质。 建圣殿不是什么难事,在材料方面,不周为盘古脊梁所化,虽然其上因盘古怨气而无法育出新生灵物,但其本身就是一件举世罕见的宝贝,祖巫干脆就地取材,选出最精华不过的不周山髓,合着三十六根石柱的布局,毕恭毕敬的修葺了一座圣殿。 圣殿规模初成,恰如法旨所说,三十六根石柱气机交连,一道神光自石坛升起,笼过不周山脚万里。 本还隐隐卓卓流动于空气间的死气霎时被清净一空,然后茵茵绿意在浓郁灵力下自荒无土壤上冒出。 无中生有,造化天地,乃盘古正统之能。 盘古正统 思想深远的祖巫已经意识到,只要有圣殿在,他们十二祖巫未必不能与三清一争正统的地位。 对此,祖巫又惊又喜,加上圣殿又是他们在此安身立命的保障,少不得愈发上心。 到提匾时,法旨里没交代这个,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祖巫一致认为,虽然父神没明着说这圣殿是干什么用的,但都让他们修圣殿,还特地留下一面给他们瞻仰缅怀自己的镜子,还有他们醒来时朝觐拜服的姿势,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是差一句话的事了。再则,退一万步说,就算没那个意思,可他们去做,也是他们这些小辈的一点心意。 十二祖巫一合计,就把名字定为祖神殿,并把镜子供奉在正位,受巫族膜拜。 干完这,对比着昆仑那头什么实事都没干只在心里缅怀的三个不孝子,十二祖巫认为自己简直是孝子贤孙里的典范。 看看这洪荒,谁为他们的造物主修过一座圣殿以供缅怀悼念 只有他们巫族 典范就是榜样,是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然后把外头那一群没良心的狠狠对比下去,将他们重视的颜面踩着地上来回摩擦的。 做梦都想着踩三清一头的祖巫看着空旷无比的圣殿,决定把祖神殿弄得更富丽堂皇一些,然后再给父神修一座神像,用尽此时天材地宝,再加上那面明显是父神所留的镜子,如此祖神殿岂非更加实至名归 十二祖巫完胜那守心孝不干事三清,感觉自己棒棒哒 想法总是美好的,力争上游的十二祖巫从洪荒里搜刮来不少珍奇易宝,可等他们一股脑送进祖神殿时,就在那一瞬,品阶在后天的东西当即化作一捧飞灰,品阶位列先天的法宝也不过多挺了几次呼吸就紧随前头东西的脚步一齐作了灰灰,而唯二两件先天灵宝,在目睹一系列惨案后,头脑行动都特别灵活的帝江当机立断就带着东西退出了祖神殿。 但就算如此,在十息不到的时间里两件灵宝的灵性也折了泰半,华光不复,跟前头的一堆后天灵宝先天法宝相比,大概就是彻底变成灰灰跟剩个废铁壳子的区别。 一定意义上的全军覆没了。 心里滴血的帝江抱着两件废铁,目视殿中一地灰灰,最后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那面古朴镜子上。 因为祖神殿的建立,曾经作陪衬的万丈华光尽数被隔绝在石墙外,而今唯冷冷清清的灰墙石柱作背景,可就算没有任何点缀,就算青莲镜至今半点异象都没有,只要它在那,就仿佛在说尔等废物岂可于吾同在 而且这个废物,似乎还不只是他们抱过来的一堆先天后天法宝。 平生首次在这面平平无奇的镜子上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悲吼嘶鸣,帝江愕然。 时下洪荒宝物等级的划分,大体分后天和先天两大块。 后天是道人用各种材料自己加工锻炼出来的成品,当然,若锻炼手法奇妙,材料本身又绝顶,后天返先天还是挺容易的。但别看这般的好像很普通很低级的样子,事实上,在洪荒大多得道的道人甚至大罗金仙所持有的也不过是此类。甚至,因为这类法宝数目之巨,洪荒大众特地从先天行列中划分了一个位阶出来,以此与至宝灵宝区分。 换而言之,但凡是后天返先天的法宝皆被誉为先天法宝。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天法器可以通过手段提升到先天法宝的位阶,但先天法宝提升到先天灵宝却是不可能的事先天灵宝是由天地本源之力所孕,期间或多或少的沾染了法则气息,也就是说即使浩大如洪荒,先天灵宝都是有定数的,毁一件就少一件,想让天地重新孕育一件都不可能,更别说让先天法宝晋升位阶了。 而先天至宝所指的便是因为损伤残缺从混沌灵宝位阶掉下来的灵宝。 洪荒的法宝划分大致如上,但而今不同后世,当下洪荒的大能大多是由先天灵宝化形而来,次一些的是先天法宝,最差的是先天灵物相互繁衍出来的后天种族,但即使是这般的后天种族,其本体上下也全是优质的炼器材料,因此,就本体而言,洪荒上至顶尖大能下到路边野花其实可以上灵宝排行榜溜达一圈的。 毕竟大伙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所以洪荒目前论的跟脚,其位阶全然与灵宝位阶画上等号。 由此 帝江眼神甚是复杂,显而易见,他们十二祖巫在位阶上被青莲镜压制了,还是那种全方位丝毫没办法抵抗的压制。 在洪荒中,除了由盘古元神分裂的三清位阶当得先天至宝外,余者,如他们祖巫,如先天灵物,如神道星君,跟脚都是先天灵宝那一档的。 诚然同位阶内铁定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再差的先天灵宝,在品阶上也会稳稳压任何先天法宝一头,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而他们祖巫,就算位阶上比不得三清,可非是他自诩,当世除了三清外,不当再有谁的跟脚会比盘古精血所化的他们更高了。 换而言之,论跟脚,祖巫可俯瞰诸多出身显赫的大能,当比顶级先天灵宝。 偏偏青莲镜从位阶上能全然碾压他们。 要么青莲镜另有玄机,要么它就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 帝江瞪着青莲镜,自祖神殿落成后,一种说不清的威压开始萦绕在他心底,潜移默化下,比起初生时还敢把青莲镜拿在手里琢磨的他们,现在却连祖神殿都不愿意靠近。 也是直到不久前,目睹了一众法宝灰飞烟灭,帝江才最直面的看清自己内心对青莲镜的敬畏。 他在害怕啊。 目光一凝,青莲镜一如当初,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半分改变,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帝江总感觉青莲镜身上充斥着一种诡异的矛盾感,明明是一个死物,却仿佛有什么在跳动。 这青莲镜像活物。 某种猜测细思极恐,帝江不打算深究,既然连父神都不曾多说什么,那么不管青莲镜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他都不会搅和进去。再来,位阶越高的灵宝越难生出灵智,先天灵宝能生出灵智已是夺天造化,到先天至宝位阶,当世除了身怀开天功德的三清可以成为这个例外,绝不可能出现第四个。 因为天道不许 这是铁律。 所以帝江猜,这青莲镜大抵是一个极端接近先天至宝位阶的先天灵宝。 想通这关卡后,帝江推己及物十二祖巫并未如那堆宝物般化作灰灰就明白一点,以青莲镜位阶之高,怕不是高一阶同阶或稍差一二的不可以承受它所散发的威压。 以自己兄弟姐妹的实力,一些品质中上游的先天灵宝还可以想想的,毕竟这类灵宝里要么是无主之物,一如他之前拿回来的两件,要么便是早早有了命定之主,一如太阳星帝俊的河图洛书,甚至有直接化形翻身当主人的,一如先天灵根菩提树所化的准提。 不管是哪种,无主的自然属于他们。有主的,大不了学父神向混沌魔神讨要鸿蒙道基时的手段,相信对方能想明白的,其实想不明白也无所谓,反正混沌魔神至今也没几个是想明白的,但洪荒不也都建了起来,所有说只要东西到手,管对方怎么想,实在不行打死,一了百了。至于最后一种情况,跟第二种差不多,直接打回原形扛回来就成,若安安分分当个装饰品就罢,不听话就抹去灵智,反正至始至终需要的只是能扛得住青莲镜威压的灵宝而已。 谁管你有没有灵智。 帝江甚是凶残的想到,继而又有些烦闷,他倒不介意去抢去结仇,虽然青莲镜无法化形修炼,但位阶到了一定程度绝对是有些意识了,在外头结的那点仇怨对比刷青莲镜的好感度而言,简直不要太划算。只是他担心,若中上游的品质都扛不住,这就不大好办了。 先天至宝是不用想的,开天三宝至今下落不明,没有缘分想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三清倒不是抢不起,可他们要真把三清弄过来,帝江总觉得作为父神遗物的青莲镜极有可能被父神的元神也就是三清所吸引,别若回头青莲镜直接跟三清跑了,那他们赔了青莲镜又把三清得罪彻底,这一通忙活难道是图个体验生活么 不指望先天至宝,肖想顶级的先天灵宝也不现实顶级先天灵宝是构建洪荒宇宙的根基,是不可缺少,无法取代,连天道对上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存在,一如太阳星,一如不周山。肖想这些,帝江自问这已经不是抢不抢的来的问题了,而是自己要不要搞一波灭世操作的巫生终极哲学思考。 帝江想想现在美满的小日子,还是别了吧。 在抢来中上游的先天灵宝进行最后一波挣扎之后,帝江不得不向现实的恶势力低头,放弃了装潢祖神殿把三清踩成洪荒第一不孝子的美好愿景。 于是祖神殿就这般空空荡荡下去了。 未防旁人知晓因为他们的从心而导致祖神殿如今这幅寒碜模样,祖巫从不允许任何只要有口气活物靠近祖神殿。 甚至连祖巫自己也不大爱来这。 原因倒也不是因为看到祖神殿的寒碜会引发心里愧疚,而是因为来自青莲镜的压制实在太痛苦。 就算这种威压无法给他们的身体带来切实伤害,但时时刻刻被一块石头压在心口,想要跪服膜拜的感觉,对总是父神第一我第二天道都要排第三的祖巫而言,这根植本能的敬畏恐惧委实伤自尊。 在祖神殿呆久了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 祝融以目光控诉的看了一眼帝江,为了惩罚他跟共工,自己这大哥居然忍着这剧烈的不适感把他们拎到祖神殿,都干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了,可见是被气得傻了。 然后他又瞪了一眼为了围观他和共工的惨状,居然能忍着这般难耐的不适也跑来的玄冥,为吃瓜拼到这地步,玄冥你好样的 你给我等着。祝融以眼神示意。 玄冥笑吟吟回望祝融来啊,我好怕怕哦。 眼神交汇定下战约,祝融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十二祖巫里唯一的良心顶现在正以担忧眼神看向自己的后土。 后土表示“大哥,要不让他们回去养养吧。” 闻言,祝融超感动。 洪荒好妹妹,你值得拥有。 祝融的一举一动帝江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而对祝融的心理活动他也大致能猜个七七八八,对此,帝江倒不气,却是有些想要扶额长叹。 祝融这个蠢货,都不想想,若自己没把他拎到祖神殿,现在围观他跟共工的就不只是玄冥一个了。 除了后土,咱们的兄弟姐妹情有多塑料,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十分担心事情发展成十大祖巫互殴惨案的帝江今天也操碎了心。 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为这两个二缺弟弟的行不行争端忧愁了。 外界发生了什么,没有元神又被神光蔽去外界讯息的祖巫自然是不知道,但在这片巫族的族地上,也不是全部人都毫不知情的。 至少祖神殿里肯定有。 作为神光起源,圣殿按理应该能隔绝世间一切,而就在此刻,其内的水气密度却悄然提升了。 掌控水之法则的共工最先察觉到异样,“大哥,水” “气温变低了。” 紧跟着反应过来的是火之祖巫祝融,都说水火不容,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情况下,他对水的敏感度未必比共工差。当然,祝融没忘补充“不是共工做的。” 青筋在额头隐显,对弟弟这时候都没忘内讧的操作,帝江忍住了怒吼的冲动。作为空间掌权者的帝江所能观察到的范围远胜于两个弟弟,至少他能看到,整个巫族族地,因为太阳炙烤而出现扭曲的空间正慢慢被平复。 整个洪荒都如是。 一种水濛濛的感觉覆上大地。 土之祖巫后土还没反应,玩冰行家玄冥也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水就算能覆灭太阳真火,品阶估计也不低,可祖神殿连父神遗威都能隔绝,怎么会”有东西能影响到这里 不待她话说完,自祖巫有记忆起,至始至终都是朴质面目示人的青莲镜第一次有了反应。 青光乍亮,镜子刻字那面蓦然绽出千万玄光,光影支离中,雕花那面好似被注入无限生机,平整镜面忽如幽湖起波,重重叠叠涟漪接连荡起,其上青莲好似活过来了般,摇曳娉婷,散发着无穷尽的恐怖力量,以及无上的造化道韵。 紧后,祖神殿石柱齐齐震动。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呆在祖神殿里的祖巫连个表情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石柱散发一道柔色光环弹了出来,生生吃了一嘴的尘土。 祝融一头雾水“这到底是” “石柱也亮了”后土指着光华流转的石柱大喊。 殿内沉寂万万年的石柱首度亮起,无数玄妙道文一一浮现,形成一道巨大天锁禁制缠上青莲镜。 在祖巫震惊的视线下,圣殿石门猛然闭合。 随着厚重石门轰然响声,难辩喜怒的一语出现在殿中。 “青莲之子是他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第七十二章 祖神殿。 混沌所化的道水自虚无中淌出,瞬既覆溢地面。 “看来是的了。” 漫漫一语回荡在空旷殿中,踏水声由远及近而来。 随着声音的出现,青莲镜上流转的越发浓厚,邈邈大道之音若隐若现,无数玄奥道文接连显现,又相继融入镜面,继而镜面华光大起,衬得另一面的那朵青莲好似真的活过来般,青意紫韵迸发,神光离合。 待得淡白至无的光色离散,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大殿中央。 大道法则编织而成的雪色袍摆拂去重若万顷的道水,水波微漪,霜雪色的发袅袅沉浮于道水间,清绝面容于光暗明灭中亦挑不出任何一丝瑕疵,好似是道意所聚,当为天地钟爱之甚,只是一双蕴藏青莲道意的碧色瞳仁沁着冷玉凉意,浮于表面的润泽之后,是玉心方有的冷硬空洞,这般的祂比之说是活物,不若说是一尊受万族跪拜的像。 感受到祂的气息出现,殿中三十六根石柱再度震动,复又生出数条黝黑锁链,目标直指祂之所在。 碧瞳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袭来锁链,并非很在意,视线最后落在被锁链牢牢缠绕封锁的古镜上,其上大道三千神文一一显现,古老而苍茫,浩渺而恐怖。 “祖巫管你叫青莲护心镜护心么” 一丝讥讽凝上淡色唇角,碧眸因着祂的心绪不经深沉了几分,转瞬,强悍得足令万千法则同时沸腾的气息不加掩饰的爆发开来,一圈无声无色的透明波动以其为中心扩散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碾压过万般禁制,不自量力的巨链瞬化飞灰,连着石柱也光暗几下便彻底黯淡了去。 就在这圈波动以势不可挡的力道破门时,沉古石门前浮现起一层淡薄光壁,看似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光壁生生拦下了这圈力量波动推进的步伐。 甚至将之全数返还于祂。 嗒 一滴赤金血珠子滴落水面,涟漪起伏,片刻后生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若有道人在旁围观,大抵会觉着这朵青莲与前不久盛放于天的青莲虚影有异曲同工之处。 相似,又不尽然,但也称得上同源同根。 或者说眼前这株由祂精血所化的青莲在品相上更趋近于完美。 食指轻描淡写的一点,含苞待放的青莲当即于指尖绽放,花瓣叠叠重重,属于无上造化的道之美蕴藏在花瓣每一丝纹理之间,若放在外界决然可以夺去所有求道者的全副心神,然而在此刻,在祂的手上,这朵神妙无比的花却遮不住其一丝光辉,生生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陪衬。 “借力打力,你阻人还是爱用这招。” 微带着熟稔笑意的语气冲淡了那丝始终萦绕其身的神性冷漠,祂信手将花朝金壁抛去。 青莲于空中化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后,与流光金壁相触,霎时清意流金纠缠,舔噬在了一块。 不多时,眼见清意占据上风,势微的金光突然乍亮,极光处一缕隐隐卓卓的灿金火焰袅袅升起,瞬即飘落花心中,不过刹那,青莲凋零,化作一缕轻烟,散的干干净净。 见此,祂默然一息,旋即并指点上流光金壁。 流金粲然依旧,唯独凝雪指尖所触之处光色黯淡,几近于无,细看去,隐约能见到清意流转,无声渗入金壁之中,少顷,金壁晃动了三下,拢在其上的流光尽数散去,露出其庐山真面目 流动着时空意蕴的暗金壁取代了灰沉沉的石门,金壁纹路繁复,却自带一股万法归真之意,仔细打量还会发现,这光色流动的轨迹竟是三十六周天星辰图,星星点点白光闪耀金壁之上,交相辉映,灵力循环,自成生生不绝之奥义。 是东皇钟。 祂神情冷淡的收回手。 也是,若是随手留的一道含着反弹效果的光壁还真不可能自己。 但东皇钟 想到什么,仿佛是冰雪铸就的容颜寒意大起。作为先天至宝,东皇钟所蕴含的法则正是时空,时空之诡异,当世第一,故而其用法有千千万万种,不过这千千万万里最出名还属伤害返还东皇钟笼罩范围内,不仅外攻不破,若置身其中还会构成困死之局,被困者若不作为尚好,若想破钟而出,无论物理上的刀削剑砍,还是法术上的火烧雷劈,随你手段出尽,只要实力盖不过使用者,都只会被东皇钟原封不动甚至伤害叠加的把攻击还回来,到最后,任你是圣人还是蝼蚁此消彼长下,想出去不过是痴心妄想。 因此若想破局,唯损钟一法。 祂与虚无道“当初你借此困了他三天,但这不代表东皇钟同样困得住我。”以祂之位阶,莫说东皇钟,真正的防御至宝太极图在其面前也不会比薄纸强上少许。 当世最强者,世间本就无一物可以拦下祂的意志。 但面对信手可破的阻隔,祂终究没有动手。 想要令法宝如臂挥使,必然是要将其炼化到心命相连的地步,本命法宝更是如此,因而损钟如伤人。 所以你是笃定我不敢动么 “你打不过他的。” 碧瞳冷若高山苍雪,隐约沁着丝丝寒冰灭意,祂慢声陈述着一个事实,清清泠泠一语回荡在苍茫神殿中,即使语调始终毫无起伏,但在起伏温柔的水波光影之下,也难免沾上一丝红尘气息。 “让我出去,哥哥。” 话语落入虚空,游弋过时光长河,足令盘坐于混沌青莲花瓣上的道人听得明明白白。 专注于一物的心神为此晃动了瞬,施着的法诀的手不自主的错了个位,半成型的金色印伽便就脱落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岁月长河上的某金乌射去。 拦都没机会。 保命当机立断的捞过身侧花瓣挡在自己面前。 随后,曾经连天都能切的一线轻光撞上青莲花瓣。 金戈相接的刺耳轰鸣响彻太易宇宙。 他就知道会这样。 于花瓣后,保命无奈叹息。 祖神殿那边此刻当是如何暴动,他已然分不出心神去处理,举目远眺,他的视线仿佛能洞穿时空因果抵达彼岸的现世。 下一刻,他对上袛之双眸。 相较流于表的寂灭空洞,保命所关注的,是那抹沉淀于瞳仁至深处的猩红,那似血一般的颜色,狰狞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冲破理性囚笼张开杀戮。 决然的理智糅合着癫狂疯色,这般模样,他其实是见过的 赤明量劫落时,他去不周山收回自己那枚属破的道棋,随即就察觉到那些蛰伏于不周亿万元会之久的死气竟是全数消失了。连带着两族厮杀所带来的劫煞怨灵也尽数没了踪影,这不周方圆万里干净得令他心神不宁,随后,在干净得可怕的不周残骸侧旁,他见到了跌坐尘土之中一身红衣的通天。 不计其数的凌乱剑痕绘于红衣上,本是优雅的鹤纹此刻被道道伤痕割得支离,祥瑞也变得可怖,一团又一团的猩红色不断在衣面洇开,深深浅浅红得凄厉,遥遥看着他,稍有恍惚间竟是以为自己见着的是滴汇集盘古全数怨恨恶念所落下的血泪,道不尽的不详。 心念一动,前因后果已然在他眼前铺展开,竟也不知当说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盘古上清合该入劫,亦或是该叹造化弄人,即使东皇无心算计于此,却到底是把通天逼上了那条绝路。 通天你究竟知不知道,留存在不周的死气是盘古残念恨意所生,因而,这世间谁都可以动,唯独是你盘古氏上清,你不可以。 还是说 若真如后者,那么这代价未免太过惨烈了。 某种沉甸甸又血淋淋的猜测萦绕上心头,他默然,将通天气息间的虚弱尽数收于心底,也不急着揭破对方的处境,只是居高临下的陈述出一个事实。 “圣人当知,错了就是错了,大道至公,即使你真拥有了逆转生死之能,四九之下那一线生也不会属于他。” 通天垂着头,一片涩晦阴影中没谁能看得到他的神情如何,却听得他淡淡言道。 “巫妖的因果,我偿,众生的罪愆,我背,欺天的代价,我付。” 缓缓抬首,通天面上是绝对的冷静,只是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却是孕生出了与他父神临死前一般的癫狂血色。 “无需任何人给予,我就是他的一线生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第七十三章 时光长河。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既无形又无质,看似并不存在,但正因为有时间的流动,方产生了生灭的序列世界的演变,因此时间大道被称为宇宙基石当之无愧。 因为时间大道作为根基的不可或缺性,与其相叠相连相互影响的大道就有命运、因果、生灭几乎囊括了大道三千,所以时间大道也当得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因为这个原因,当一个人从时间的下游逆返上游,其之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异数,不论他本意是否想做出改变,都必然会翻转整个既定,使之产生新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或许微小,但蝴蝶效应下所产生的后果往往是一个世界的时间线毁灭,所谓有因方有果,过去的改变就必然会否定了整个曾经存在的未来,这般也就等同于倾覆一个世界,因而无论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偶然,溯回时间这种事,哪怕是有能力去做的混元圣人一般也不敢真把事情落到实处。 这也就是为什么天道从不畏惧任何人跑到时间上游翻盘的主因。 因为覆灭一个世界的业力,便是大道圣人也必然陨落。 而太一这次之所以能在大罗时候就溯回时间到太易,除了混沌钟所蕴含一道时空法则让他有着底气这般做外,实际上他也是钻了一个空子太易理论上不存任何生灵,没有生灵便不存在因果,换而言之,在太易宇宙,他除了能决定自己外,牵连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不过也不是没有风险的,溯回时间有难度,难在于来自时光伟力的冲刷,这些冲刷一方面是拦截那些试图回到过去改变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大道对渴望逆命者的考验,而接受大道的考验必然会受到大道庇护,因此在这过程中,那些活在上游的,看到青莲花开后意识到这场混沌道劫将令自己陨落的混沌魔神才无法出手击杀或者施展偷梁换柱的手段来求取一线活命契机。 可顺流而下就没有庇护了,那些整整活过四个五太时序的混沌魔神是不会错失这个名正言顺活下去的良机的。 这才是溯回时光最大的危机。 然而这一点太一其实并不清楚,他单纯以为溯回时间的难度在于时光长河以及天道的阻拦,但他的运气也委实是好,好到能在回去前心神一动就遇见到混沌青莲,而且还被青莲所偏爱。 按道理,有鸿蒙霸主的庇护,他绝对可以安安稳稳的围观完盘古把三千魔神削成一条条死狗后,毫无半点风险的回到现世。 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太一的好运气让他很稳的就成了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仗着混沌钟相护,在时光波涛中自由泳的太一都还没来得及游到太初之始去围观传说中的第一位混沌魔神的诞生,一道金色印伽骤然自上游而来,全然不受混沌钟阻隔,顺理成章便朝着太一身上落去。 对突发异况,太一的反应很迅速,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抵御都无济于事。一股无形波动荡开,太一清楚看到这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于时光伟力下禁锢住自己的元神,甚至永不停息的时光长河仿佛也在那一瞬被停滞住,时间被抽离,在某种至高力量的影响下恍惚间似乎不复存在一般。 紧接着,被无形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的太一眼睁睁看着面前虚无太易之景渐渐模糊,更确切来说,是他面前的空间碎裂带来的吞噬,若是镜湖因风而碎,叠叠涟漪相互碰撞交融,大有将他整个吞了进去的架势。 太一啊,多熟悉的配方。 面对某种似乎都成为日常的状况,太一甚是坦然,虽然他并不相信天道的触角已经可以伸到太初前于太易时期,鸿蒙无气无形无质无体,及至太初始,方有气生,因而鸿蒙第一道气所化的混沌魔神,是为鸿蒙变化之起始者,三千混沌魔神之首,故又被称为万气之祖。 虽然这道气又分生灭二意,乃至于从混沌时期争论到现在都不晓得罗睺鸿钧他们两个到底谁为长,但毫无疑问的是,混沌魔神的始源在于他们二神,换而言之,哪怕是由三千魔神残念汇集捏成的天道,它追溯自身本源,追溯鸿钧跟脚,顶多也只能把时间溯回太初。 而自己之所以能定位到太易,一则源于逆推先天五太的势,二便是源于一道盘古大神留在太阳星深处的三十六品混沌青莲的气泽。 要说自己是在太初时期出事他还有理由怀疑天道,偏偏是在太易 这般,又会是谁 心思辗转不过片刻,当太一还一头雾水受制于无形锁链时,耳畔忽悠飘过一丝相当耳熟的笑音。 “呵,多谢成全了。” 紧接着就见一道金光自下游横贯时光长河,毫无顾忌的撞上了他所在。 咔 束缚太一的无形锁链豁然断裂,化作星星点点融入时光长河中,而在对碰中残余的一缕金光则趁着那股至高力量暂时抽不出手的间隙,一把裹住被震得头晕眼花的太一元神,当即便坠入长河某一处。 花开两朵。 时光长河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过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好得很” 居于时光源头的尊神冷笑。 他之所以能自由游走时间线上的过去现在未来而不沾半分业力因果,不仅因为他在时间大道上造诣不浅,更因为他的位阶早已剥离时光长河之外。 换而言之,时光长河中并不存在他的时间线,原定的过去未来都没有他一丝半点的痕迹。 他独立于时光之外,因此当他踏足时光长河的上游时,时间的过去便是他的现在,当他涉及时光长河的下游时,时间的未来就是他的现在,无论他在什么时间点做了什么事,那都是他的现在,所以从不存在逆转时空的业力之说。 至于时光长河本来的秩序以他的位阶,便是时光长河都无法左右于他,换而言之,同样是溯回时间逆转乾坤,这种事这个圣人可以做,另一个圣人同样可以,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任何一个混元都可以把过去改成自己称心如意的模样,却唯独是他,他所涉足的时间,所经历过的事物,会成为时间中无法被改变的既定现实。 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动摇他的时间线,来篡改他的过去,扭转他的未来。 哪怕是世界起源的盘古 也因此,唯有引导他出手,才能把某个结果砸的瓷实。 甚至出于某些悖论,有些过于严密的因果链便是他想出手改变都要好生斟酌一番。 所以怎么不当的一个好 保命心下冷嘲,以见东皇太一为借口诓自己出手,实则却是借自己的时间线建立起绝对的既定事实,然后在事实落定的最后一刻偷梁换柱,让东皇太一去见其真正想让他见的人的这个事实成为自己都否定不了的既定。 看来,那人防备他防备得真厉害。 “你倒知道吾的心思。” 神光流转于双眸之中,高高在上的尊神凝目看向时光长河的下游,在九重天之巅,无穷金光环绕的皇者端坐华美尊位,以青冥为景,以星辰为缀,白衣皇者一如凌空大日,亿万星辰愣生生做了他光芒之下的陪衬。 似乎察觉到了保命的目光,皇者抬眸看向虚空某处,旋即凝笑颔首。 他道“你怎知,当初的我在那时候就没有见过他” “你眼光倒精准,在无数种未来里替自己选了最难的一条。”保命冷笑,“把自己的过去玩弄于鼓掌间,你很不错。” 万丈光华的皇者浑不在意对方话语里的嘲讽,他微偏首,金眸凌冽如刀,“没办法啊,谁让你最爱为难的便是我所恋慕的人呢” “不过是帮过去的自己一把,你当知道,为了他,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不惜一闯。” 是你小看我了。 大日精髓所凝聚的眼眸中蕴着明晃晃的讽刺。 旋即,一道沉淀亿万光阴的杀意隔着遥远的时光长河霎时倾覆降下,力量之浩瀚磅礴,足以令天际星河坠落,令万里汪洋倒卷,恐怖至极。 “看来他已经到那了。因果既定,这局,是我赢了。” 皇者口吐鲜血,却笑得无比快意。 他道“事实已成,太一在未来恭候尊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第七十四章 东皇太一话落,一条硕大的因果链条突兀出现时光长河中。 金色锁链环环相扣,贯穿过去未来,形成一个完整严密的合环。 事实上,时光长河并非永恒不变的,其以现世为分割点,在上游,是单一一条,而在下游,长河却分出千千万万条支流,这些支流正是在不同际遇下,世界所走出的不同道路的投影。 但这些都只是一种时间未来走向的可能性,因而随着现世的推移,在一切落为既定事实后,那些曾经延伸出来的分流便会合为一束,一如上游,成为时间里唯一的过去。 这也就是为何未来有无限可能,而过去却具备绝对的单一性。 因此,诚如东皇太一自己所说,这个未来中,他见过那个人,那么当他把象征时间锚点的过去自己送到那个人所在时,这段横隔无数光阴的因果链便也就完整了,也因此,他在那个未来恭候这话,并非虚言。 瞅着严密到连他都无法打破的时间环,再看着在下游中,因东皇太一通晓那个隐秘后,被因果之力生生抹去的大半支流那些对通天极为不利的走向。 毁他谋算,当真不错啊,东皇太一。 保命神色瞬冷。 在他想出手给个教训时,惊世剑光突兀出现。 整个浑噩的混沌世界仿佛都被点亮,宇宙似被这一剑的锋芒所割裂,大有当初盘古一斧开天的气势。 真不愧是 青莲的孩子。 高居时光之上的尊者朝时光长河一点,翻滚河水当即凝成一头咆哮水龙,龙息吐纳间喷出一道道足可让万物泯为尘埃的时光伟力,龙腾出水,几个临近的混沌魔神挨了一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了虚无。 恰逢剑光降临太初。 水龙长啸,旋即便撞上了那道不世锋芒。 轰 不多时,在剑气迸发的万丈光芒之下,水龙碎裂成千千万万片。 线线银丝构成一场混沌前所未有的暴雨,毫不留情的砸下五太时空。 于是身处其中的混沌魔神遭了血光之灾无可奈何的看着那些糅合了时光伟力和青莲气泽的银丝,像是泼墨挥笔,生生以自己的魔神本体为纸,绘出一副画风粗犷的旷世之作。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盘古又发什么疯” “变小了我去,哪个神经病掀了时光长河” “” 一道道惊疑掺杂着恐惧的话语响在混沌各处。 在混沌某处,同样经历暴雨洗礼的罗睺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然后一掌把从随身小空间里探出头的诛仙剑给拍了回去。 “怎么,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就想抛弃我了” 玉颜尚有道道血迹红晕残存,罗睺磨牙恨恨说道“想投奔,你问过你的现任我了没” 这头孤身独行的罗睺怨念横生,在混沌的另一边,一个俊朗伟岸的汉子也停下了脚步,观摩起这场突兀的雨。 相较于他身边架起一层虚白气体做屏障挡雨的同游人,银色道道全无阻碍的尽数砸落其身,然而这些给混沌魔神带来极大困扰的雨水并不能在这具包含着力量之美的躯体上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 他在眺望时光长河的下游,少顷,一丝难得的慈祥与叹息糅入眼底,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旋即转身笑着与好友道“鸿钧你得帮我证明一下,这事可真与我无关。” “这种事,盘古你会在意” “名义上澄清一下还是可以的,虽然在他们那我原也没什么好名声。” “你知道就好。” “其实做魔神也要有梦想啊。” “梦想” “嗯,梦想。”意味深长的一顿,“正好我有一个梦想,所以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对上那双含着青莲色泽的眼,鸿钧准确无误的读出其中的认真,在微妙的一息沉默后,他微颔首,“可。” “如此,作为梦想的延续,我的孩子顺道也一并交给你了。” 盘古的眉眼带着笑,也不知道这话里到底几分是认真几分是调侃。但应该是认真的,因为他抬手拍上鸿钧肩,像是交托什么重担,无比郑重“若哪天他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也多体谅些。” 肩头酥麻,鸿钧却连眉头都没抬动一下,“你哪来的孩子” “捏的呗。”盘古表示,“放心,不会拉低你的审美水平的。若实在不放心,回头给我几道你的本源之气,我保证让他最后像着你来长整好,也能算你半个儿子这般你总有信心吧。” 说到这,盘古摸着下巴,上下反复的把鸿钧的脸看了几遍,作为启生之圣,鸿钧那种绵绵不熄的造化生气在死气沉沉的混沌魔神里头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他可相当赏识。 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如实说,“别说,我还真挺欣赏鸿钧你这脸的。” 若他儿子不跟自己从莲花一脉,像鸿钧,就算只是一团气,那也不赖啊。 至少脸有保障 面无表情的瞥了盘古一眼,鸿钧没答话,径自前行。青莲广袖荡于混沌之间,其下一点玉色若隐若现,隐见道法转动的轨迹。 旋即,暗藏在混沌罡风中意图浑水摸鱼的空心杨柳树被一道气刃拦腰斩断。 杨柳的上半截露出一张木质人类,急嚎道“我没听到鸿钧你和盘古有儿没,我什么都没听” 这一嗓子应和着远远近近的各种魔神惨叫,倒不显唐突。 这起惨案,盘古全程冷眼旁观,甚至离去时,想起自己忘了备一份见面礼的他隔空自柳树体中摄走了一团包含时间道理的盈绿。 “虽然不怎么,算了,凑活吧。” 显然,他很嫌弃。 杨柳 嫌弃就别拿啊 盘古没理杨柳的怨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鸿钧。 两人并肩同行,一者贵气优雅,一者豪迈爽朗,明明画风天差地别的两个站在一处,竟也和谐得教神看了都觉得这世间再没比这更合理的画面了。 而作为这幕的见证者,杨柳暗自撇嘴。 一对狗男男 混沌魔神的无妄之灾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各方反应,并未被在时光长河上交了一回手的两位关注。 那道剑光到底没被水龙消磨干净。 面对抵达面前的一线,保命向左侧微偏首。 旋即,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道指向眉心紫府的杀意。 但也不是毫发无损的 一道红痕在其左侧颧骨悄然绽放。 血肉被剑气撕裂开,细细一道痕迹直蔓延入鬓角,遥遥看着,那道伤痕就像一枝探出头的红杏,彻彻底底打破了原本的无暇。 若就近看,还可见其上肆掠的剑气,这般的剑气不致命,却会不断撕裂被时间之力弥复的伤,使之难以愈合。 看来他在未来一段时间都要顶着这疤过日子了。 不待保命有所表示,殿下先炸了。 比冷玉皎月还要没红尘气的面容上凝起一丝生动非常的怒意,碧眸骤然深邃,横扫过固守跟前的金壁,旋即殷红的唇轻吐一气音,像是得到某种冥冥号召,一条接着一条在寻常无迹可寻的法则纷纷显形而出。 无数道泛着混沌晕色的法则之链贯穿天地虚无,无视东皇钟所构建的金壁,全无阻碍的抵达祂触手可及之处。 不得不说,即使被逼着不许出祖神殿,祂依旧是被混沌魔神忌惮到连名字都不敢提及的存在。 那些由法则具象化所成的链条仿佛具备着某种灵性,你挤我我挤你,不断往祂跟前凑,似乎极期待被祂的目光所关注般,对此,祂面上生不起半点波澜,好似是信手选择,又像是早有定夺,毫不犹疑的握上其中一条。 然后,祂朝下轻轻一拉。 嗡 云海之巅,向洪荒大地散发着无尽辉芒的太阳星发出一声悲鸣,面对至高法则的力量,太阳星轰然爆发无数太阳真火也无济于事,一团太阳源火被生生扯出。 金焰熊熊焚烧于青冥之上,如是与太阳星交辉的第二轮大日,又像是一只浴火翱翔于天的三足金乌。 下一刻,那轮大日自九天直坠而下。 其势,不可挡,其运,不可逆,煌煌背后是藏不住的无尽血色。 何等熟悉的画面 恍惚那一场比毁灭更叫他锥心痛骨的道劫再度重演。 眼瞳的败血颜色愈深,通天神情冷寒,修长五指朝虚空合拢,一柄琢有青萍荷叶的剑影现于他掌心,介于虚实之间的剑身轻鸣,青锋上似蕴生出一泓水光涟漪,旋即他扬手一挥,比前两道凝实恐怖数倍的剑芒倾泻而出,迎着陨日而去。 剑芒所过,平整空间顿时生澜,涟漪扩散开,天地各处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时空扭曲。 若混沌魔神在旁观观摩,大抵会发觉,这道剑芒,其之意,神似昔日盘古开天时,盘古斧朝无尽混沌所砍落的那最后一下。 轰 在洪荒安逸了万万年后,混沌魔神终于在今时今日把那些年欠下的惊吓一次性给补回来了。 可喜可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第七十五章 到头来这俩还是打了起来。 时空之上,保命与将要扇他到面门的青莲花瓣面面相对。 “这算您的家事。” 而他作为一个不管从主观情感上的看还是从客观血缘上的论都是实实在在的外人,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传统娱乐项目他真没资格掺和。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青莲却不打算跟保命讲理,花瓣又往其面门凑近了一米米。 处理,或者挨顿揍再去处理,选吧。 在这个横看竖看都殊途同归的选项中,保命相当对得起这个临时用名所代表的从心道意,半点都没挣扎一下,当即义正言辞的表示“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好处理。但请放心,吾必替您调节好一切。” 此言之诚挚,此语之殷切,日月共鉴。 太一不鉴,本日拒绝替他站街 花瓣没立刻收回,像在思考这话的可信性。 偏首凝向莲花内部,他的视线仿佛拥有某种穿透性,轻易便能看到那团不断被青莲源力洗涤的灰蒙蒙,“吾若真想屠戮于他,当初就不会把他送到您面前,您该信吾。” 闻此言,花瓣微晃,稍有停顿方才收回。 显然,对不能真的揍保命一顿,青莲极为遗憾。 见此,保命嘴角微抽。保命,保命,诚然他最开始用这名字所祈保住的不是自己的命,但事情发展至今,他很多行为还真无比贴合这名字的内涵。 但这只是势必人强不对,是体贴,是他有良心,绝不是怂 真不是 无论这行为是否定义为从心,当下保命都不得不按青莲心意去阻止这两祸头子打出真火。 不然仙道三劫也不用历了,大家可以提前高歌一曲凉凉。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胡闹啊。” 杏黄广袖微扬,保命抬手向时光长河一握。 虚无的时间之力受无形力量牵引,蜂拥朝其掌心凝聚那些源于岁月的伟力被一股无形却不容许拒绝的力量强行压缩,待极致时,保命手中多了一团灿白光团。 时光的伟力丝丝渗透出,把周遭空间扭曲成几叠褶皱,可见其内蕴含着何等浩瀚恐怖的力量,但保命似乎对此仍觉不足,修长五指微朝内曲,瞬时,一簇灿金火焰围着灿白焚起,焰色耀耀溶溶,散发着一种光辉得足教漠视万物的无上混元的目光都必会被吸引为此久久停留的气息。 试问,当初那一缕斩断昏暗混沌的极耀之辉,这世间何人不慕 便是这生于无垠黑暗的极品混沌灵根,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他也是爱极了那份生之明光。 莲瓣虚虚合拢,仿佛想要靠近这份光,青莲的喜悦是如此不加掩饰。 唇角微挑,那抹灿烂被保命拢于手,就仿佛握着的是一轮大日的虚影,光辉无尽,也玄妙无匹。 同样明亮无双的眉眼在光耀火色间悄然溶出一丝浅薄的怀念,他道“虽则万火同源,但到底,这最初始的一道谁又能真正忘却” 言毕,在青莲花瓣略带不舍的挽留下,冷酷无情的保命道人直接把这轮太阳朝现世里战成一团的两股力量丢过去。 不得不说,无论殿下跟保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就凭这拿东西砸人的粗暴打架画风以及哪里最痛就可劲踩哪里的诛心战术,两者绝对当得一句同道中人。 就凭这高度的统一性,要说这俩没关系,谁信 但非要说差距,也不是没有。 至少相比于粗暴的抢太阳真源进行攻击的殿下,保命无需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弄出那太阳辉芒。 就仿佛,他与太阳的渊源原就深不可分。 熊熊火球跨越时光长河,于其上方留下一条扭曲时空的残光通道。 中途有不少混沌魔神好奇探爪,可惜对己身实力估计不足,不仅东西没捞到,还被这凶残的火缠上了手臂,最后面对死活扑不灭还不断往上攀延的金焰,为了不成为火人,以苟为神生终极目标的混沌魔神不得不咬牙断臂。 而其中最倒霉的,正是在时光长河中太极那段上想跟这火团一较火道高下的离火魔神陆压。 离火者,五行之本源火也。 陆压在火之道的造诣登峰造极,因而哪怕哪怕是输,也不过是被烤个七分熟和九分熟的差距,全须全尾的保住自己还是没问题。 但陆压倒霉就倒霉在于他刚灰头土脸的把火扑灭,都还没来不及从自己被对方的火压一头的沮丧中脱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追寻混沌中不曾有的明光亮色而来,手指硕大神斧一脸你抢了我的光明的盘古。 陆压我屮艸芔茻 倒血霉的自然不止陆压,但那些因为这个火球所引发的各种惨案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神挡烧神,魔挡焚魔,这团火便这般一路畅通无阻的降临现时。 紧接着无比准确的把隔空交手的两方画出泾渭。 万丈青萍剑影在地,掌控陨日法链在天,互不交接又两相对持,大有下一息继续的势头。 “再闹,你家老爷子就要请你喝茶了。” 与火球同时抵达的,还有落在祖神殿中的平淡一语。 也不知道是这话中的内容起来作用,还是出于这报毁容之仇合该本人来的想法,那个凶残得连真名不能被说出的殿下瞬间乖巧了,前半刻还充盈一身的凶悍杀气当即消失得一干二净,一身气仪安然恬淡,简直就是不周山上藏着的那朵与世无争的净世白莲翻版。 碧眸晃着殿中水光一泓,殿下抬脸看来,脸的右半边写着无辜,左半边写着纯良,合着念叫做我什么也没做。 你没闹 信你个锤子 时光之上的保命甚是冷漠回视,余光难免瞥到还被握在殿下手中的武器是一个以无上青冥法则为锁链,捆太阳真源于末端,简单粗暴的以大法力造出的洪荒超级无敌奢豪版流星锤。 哦,还真有个锤子。 可他还是不信。 察觉到保命的目光所知,殿下马上就松开握着的锁链,气息也变得更加温顺纯良,连满殿的法则锁链都转瞬消失一空,可以说半点把柄都没留下。 但这话不能这么绝对。 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竭力装着我很乖的殿下,随着祂放弃对法则之链的掌控,在须弥坑上方,那条囚日的锁链也一并消散干净,徒留下一大团太阳真源空悬于低空,朝着已然焦黑的大地继续散出炎炎高温。 天上一轮,地上一轮。 西方气温之高几是其余地带的两倍有余。 “太阳,本就不该来到大地上。” 保命轻语,那语调像是对未来的断言,又像是对旧事的慨叹,亦或者本就没有多余深意,只是单纯在对三足金乌把整个须弥山烧成巨坑的这种恶劣行径进行判读。 不过能听到这话的本也不多,给保命一方莲瓣安坐的青莲对此不置可否,就是造成地上这轮太阳的祸首神情冰冷依旧,唯独通天抬眸看了保命一眼,那双赤色的瞳,在恍惚的某一刻,似乎流出了血。 保命却在那一瞬侧开了眼,杏黄广袖拂过青莲花瓣,时空之力倾泻,他隔空一点那地上日,以神识裹上那团太阳真源,而那团太阳真源竟也半点反抗意向,相当配合的顺着其指引朝青冥之上的大日飞落去。 待真源回归太阳核心,原有些许黯淡的大日瞬时恢复,连带其上一团团本来恹恹的太阳真火也活跃起来。 大大小小的灿金火焰对着那神识发出亲昵、尊崇等各样情绪,就仿佛是早前祖神殿里法则相互争宠的画面重演,那些火也拥簇着往神识跟前凑,如是神之信徒试图触摸祂的袍角,狂热,且毫无道理可言。 那道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对烈火的亲近似乎早已习惯,也不打算驱逐,或者做点别的,相比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抬指虚空一点,顿时生起涟漪万丈,以其指尖那一点为起始,波澜不断向外扩散开,瞬及流转过太阳星的先天大阵,其上那因殿下蛮力攥出太阳真源而留下的窟窿瞬间被抚平。 当可说这波操作精妙无误到了分毫,换个旁的混元都做不到他这般完美。 这才是真真正正半点把柄都没了。 帮着把烂摊子收拾妥当,保命问殿下“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父神说过,只要没动斧灵,就不算胡闹。” 你还想动那玩意 保命眼皮一跳,“那你可记得,你家老爷子还说过,遇着那个,能避就避。” “刚刚只是活动一下筋骨,没惹事,父神会体谅的。” 活动筋骨没惹事体谅 瞧给你能耐的,咋不上天啊 殿下我是想的,可这也得你先让我出去才行啊。 “真越来越活泼了。” 此话语气平平,倒也说不清他对此的态度是正面还是负面。 但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事上掰扯,很快保命的关注目光就给了另一位搞事的主力军。 殿下那边是连哄带威胁的给摁了下去,而这一位,显然自己之前的手段起了作用,通天没有动作,神情间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怔愣,他久久凝视那道由灿金神火构建起的银河,冷凝血眸隐有一丝被烈焰焚出的暖意,却更像是错觉。 但保命知道,那不是。 目光稍微下移,之前交手时,那沾着太阳真源的法则锁链径自贯穿了通天的左肩胛,到如今,锁链消失,但太阳金焰仍未熄灭,近似跗骨般的缠绵于其肩膀,与那非神非魔的灰色气泽纠缠在一块,不断发出啪啪的小型暴声,延绵不绝的余波致使了伤势难以愈合,赤金色血一股股渗出,沿着玄袍细密的莲花纹理氤氲开来,遥遥看来,那一块像被水浸湿了般,不断朝外扩散。 然而最奇怪的是,通天没有处理肩头肆意张扬的火,任由伤口被烈焰一次次撕裂,身上湿意加重。 不禁多看了一眼那朵不仅焚烧着躯体更能灼烫元神的太阳真火,保命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殿下一定要用太阳砸。 “你想得到周全。”他道。 以太阳真火灼烧元神来保持清醒,这一手,哪怕殿下摆明是公报私仇,通天也要感谢的。 谁让,赤眸中的冷,至始至终都只是覆盖住至深处那癫狂无状的表象枷锁。 保命在心底为殿下开脱,然而殿下并不承认自己这是另类的帮,祂理直气壮说“我只是挑着他最痛的地方来而已,谁让他伤了哥哥的脸。” 那语气,就仿佛通天做的是什么罪无可赦的凶恶事,需要抽筋扒皮磨魂消魄以示惩戒。保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待碰到那道无伤大雅的疤痕时,甚是无奈道“吾不是靠脸吃饭的,何须大惊小怪。” “话是这么说。” 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沁着丝丝凉意,就是内容一如既往的令神感到微妙。 “即使哥哥你不靠脸吃饭,但至少我要看着下饭啊。” 保命面无表情的打身侧一捞,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摸出了一条白绫,当即便将上半边脸覆盖住,仅留出口鼻。 保命红颜祸水这个锅,本座拒签。 “别蒙啊,我替你治,包管药到伤除。” 殿下略带怨念的话语被他当成了耳畔一缕流过的风,保命不搭理殿下,他的脸微侧,目光隔着白绫再度落在时光现世的通天身上。 然后极为准确的攥住了那双深藏杀戮的赤血眼眸。 这般的瞳色在洪荒或许不是独一份的稀有,但落在盘古子嗣身上,却是符合了一个被他们这些活过漫长岁月的老古董所忌讳的隐秘。 现在想来,当初的老子或许心下存着几分侥幸,却必然早有准备,乃至封神时,代表净的白莲部分所化的扁担好似无意的敲上圣人额角。 这真的只是打架时候的战局所迫信手所为 还有量劫的另一个主角,元始抢下诛仙剑后,拼着玉石俱焚所达成的捅心成就,这当真是打红了眼的意外 被团团迷雾所笼罩的封神真相似乎就近在眼前,只消他抬手轻轻一拨算了,他还是只当这是盘古一脉内斗日常吧。 到底三清的家务事跟他没一点因果关系。 眼帘微垂,保命再一次拒绝与那双血一般沉淀了世间所有悲恸以致癫狂的眼眸对视,然后认真表示自己绝不去探究那些陈年破事。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想管现在这摊子破烂事。 “哥哥若不喜,我来便是。” 你来什么啊你来。 想搞事问过你家老爷子了没 听着殿下这连其中的跃跃欲试都不打算遮掩一下的话语,保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诚然每回盘古子嗣搞事时,他都有这般的直感若是殿下或者三清再或者十二祖巫,他们要是敢去时光长河溜达,在时间上游的盘古大神绝对第一时间先逮住这群不孝儿然后摁在腿上打一顿。 熊不熊啊你们 “哥哥” 对不死心的殿下,保命语气幽幽,“从你身上,吾算是意识到了,三清若不崩不分家不大闹一场还真挺对不起盘古子嗣这名头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谁让美色误人呢。” 殿下这句话横看竖看都像是半个玩笑,但细细品味来,里头似乎还包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保命并没追问,但既然殿下提及美色误人,显然,他并不想放弃找某个引发这一系列事情的祸水聊神生的想法,因而他劝同样被美色误的通天“明知道他不是东皇,你也要护着他” 通天没有说话,但他就站在那,挡住了保命所有投落时光长河下游的目光。 无需言语,态度已然明了。 保命轻叹一声,却并无半分怅然感伤,他的语气中只酝酿着一些可惜。 “你既不愿吞噬上清,那以你现在这具临时的莲花身十二品功德金莲和十二品业火红莲的力量加起来,承受你的元神力量仍旧勉强你还能观想几次开天斧意” “况且,醒转对你而言,每一呼每一刻都是亿万怨灵噬魂的滋味加诸元神,不过你愿意承受,是你的事,吾不干涉,但吾只想知道,在这种状态之下,早已元灵受创的你,能维系清醒多久” 遍布半副脸面的狰狞黑丝无时无刻都在蔓延,某种幽暗恐怖的物质在其中酝酿着,保命漠然盘坐于青莲之上,看着那些黑丝一点点蚕食掉那簇带来光热的太阳真火,那双沁着鲜血的眼,紧锁在表面的清明渐有散失的模样,他一直都知道,若非太阳真火的灼痛令那位在漫长绵绵的苦痛下寻到一丝清明,袛早已沦失理智。 “吾不动他。” 保命终究退了一步。 “也望你莫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言罢,他抬手一招,收回祖神殿上头的东皇钟,也撤下自己在洪荒所有的布置。 旋即他跳下时光长河。 之后会发生的事,即使无法亲眼目睹,大体他也能猜个七八。 没错,保命心里是清楚的,清楚哪怕他退让,不去找那个未来的东皇太一麻烦,但为了护道,为了现在东皇太一的这副壳子,那位怕仍会坚持下去。 想想虎视眈眈的天道和混沌魔神,想想那个现在还被钉在石壁上风干的黑衣,也不晓得可是面见太多故人的缘故,那些尘封的过往旧事一一浮过他眼前,对那位的选择,他其实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个愿意为了东皇从清净昆仑之巅中步入红尘是非的灵宝道君,那个待太一温柔到愿意动用禁法只求对方拥有一线生机的通天教主,以亿万年圣人悲恸铸就的执念,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他 上清通天,那就是个疯子。 他轻声喟叹。 “所以,你可真是让吾嫉妒啊,东皇。” 宇宙无垠,时光奔腾,各种各样的悲欢喜怒接连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这热闹从未有停休的时候,唯独是超脱时空之外的尊者,他漫步于时光长河上,却仿佛早已被岁月光阴所抹去,被宇宙世人所遗忘,孤索,离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第七十六章 在无数外人看来,东皇太一的命之好,他们若不犯一次眼红病似乎都对不起这厮的好运气。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太一自己就很清楚,那些所谓的好处背后,往往天道都买一送一都赠了他一身因果债。 因此,无论既得利益有多大,他也惯不认为自己是属于被眷顾那一类。 不过常年被算计不是没好处的。 至少他心态就摆得不是一般的好。 接地气点说,即使哪天那撑天日久的不周冷不丁闪了腰,从中折了,一旁只是无辜路过的太一也会面无表情的举起混沌钟挡一挡砸下来的山石,然后内心毫无波动的该干嘛干嘛去。 你说天道会不会把这锅扣他头上 这不是摆明的嘛,有机会不害金乌的天道那还叫天道吗 所以对常年游走在天道最深沉的恶意中的太一而言,这世上似乎没什么值得他担惊受怕的事情。 真的,最差也就不过一个死字。 而他连死都无所畏惧,那又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为之敬畏或者害怕的呢 没有。 所有对自己在时光长河上被两方不明势力争夺,然后莫名其妙被其中一方裹挟带入时空间隙这件事,太一是无所谓的。 既然对方有能耐在青莲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或者那本就是被青莲所默许那么对方想要他的命估计会比天道还要方便,如此,自己吓唬自己便全无意义,还不如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更实在些。 不过,心理准备做得好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当他被时空裂痕吐出来时,即使面对突兀现身于青冥云端的现状,他也不至于在手忙脚乱之下直接朝地上栽去。 要真要这般狼狈可是会被开除鸟籍的 太一微侃,双臂舒展,袖袍御风,本是打算来个完美的滑行降落示范,但在下一刻,他就心凉发觉,此地好像禁空。 禁空 所有关于飞行的术法乃至是本能在一道无声无色的禁制面前全数失灵,而作为突兀进入对方领空的侵略者,太一便是直面了这个禁制。 就像天上存在着一堵透明下压的墙,猝不及防下他被逼得猛坠下老大一段,最后勉强靠着混沌钟才没一坠到底。 眸光微闪,太一心知,即使他已拥有了远超洪荒大众的准圣修为,但在现在,在面对那禁制所泄露出的一丝浩渺气息时,自己却仍如瀚海前的一只蝼蚁,难以兴起半点抵抗之心。 这到底是何等存在 与他到此又有何关联 无端的,他脑中闪过了在把他丢出来前,那带他至此的金光主人曾留给他的一句话 “跟着你的心走。” 一点思索浮于眼中,旋即他收起了那可攻可防居家跳楼必备的混沌钟,太阳的气息顿时展露,太一竟是毫不畏死的选择引元神之力来与那仿佛拥有天地伟力的禁制相抗。 元神者,乃仙之根基。 是一个神的本质的具象化体现。 而东皇太一的元神便是一团明耀了整个洪荒宇宙,惊艳尽三清圣境的火焰。 那是世间最辉煌灿烂的光。 眉心的神纹回转流光,熊熊燃烧着的辉煌之火内当即分出一缕灿烂,瞬息化作了一只三足金乌直撞上禁制。 按常理来说,若那设下禁制的人是个心狠手辣的,那他这缕元神火焰,乃至于他自身一团不过是比前者硕大些微的火焰都免不得被对方以雷霆手段所掐灭,而若对方心肠稍好些,不予理会,但接下来,在那禁制的意志前,他将是有幸达成史上第一只被摔成饼饼的鸟的成就。 正当太一横看竖看都觉着自己怕是免不了要倒一次血霉时,被天道所拿捏着对准世人的利器时命这坑金乌的玩意竟突然对他展露了一米米善意。 令乌难以置信的,早前还强横霸道的禁制竟是没半点要伤害他的意思,甚至是那只一缕元神所化的金乌,它非但没被撞碎成千千万万个小火星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另一表现形式还很是欢腾的扑着翅膀在空中兜了一圈,但凡金乌舒展羽翼所滑过的地方,那些无形的桎梏皆瞬时如浪潮般褪去,为其腾出一方可以自由翱翔的天地。 嘴角微抽,“回来。” 金乌轻啼,旋即若乳燕归巢般重归于太一的元神火焰。 感受着那缕元神传达来的愉悦情绪,太一表示自己有些蒙。 早前他在时光长河里游泳,为了保护自身不被时间伟力冲刷,也为了防止被哪个在上游游荡的混沌魔神发现,混沌钟无时无刻不把他的气息藏起来,然而在刚刚,他顺着那人的话,从了自己的心意释放出元神跟禁制硬怼这原是一件看着是自寻死路实质也差不多的事情,只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乎了那些可想而知的预料。 在他的气息展露后,那显然是为了保护此方天地而存在的禁制非但没有因为太阳咄咄逼人的毁灭性高温而攻击他,反倒还化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先是帮着稳住他因撤去混沌钟而造成的下坠趋势,之后还意无意忽略掉他,给予他足够的施展空间来保住作为一只三足金乌、羽族帝皇的面子。 难不成时运也觉得亏欠他良多,终于良心发现的让他转个运不成 太一半是自讽的想。 他当然知道时运对自己是有多不待见,所以说他运气好,那禁制好死不死的出了点小毛病才导致的眼前这一切,这他是不信的。 是故,对那疑似对他蛮偏爱的禁制,太一表示好奇。 凭着初生牛犊的胆气,以及禁制早前的作为,太一胆子极大的直接以元神去探索禁制核心。 诚然,哪怕太一大咧咧的窥探其核心,受最高命令驱使的禁制也断然不会伤害他分毫,可太一还是高估了他自己,才不过看了一眼,禁制内涵之繁复就令他生出好些眩晕之感这禁制也不省的是拿了多少个阵法一环套着一环给硬生生造出来的,其内阵法多如繁星,还不是各成体系,环环相扣为一整体。其中流动的灵气有条不紊的相互转化,悄无声息间便演化出星罗万象之态。 引天地之水气,化五行之循环,令此方天地的灵气生生不息,可以说,此禁制虽是后天打造,但其品阶绝不下盘古大神留在洪荒的任何先天大阵。 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能造出可与盘古大神所留比肩的这玩意,其在阵法一道上绝对是执牛首者。 而且 对方与他关系当得一声好。 并非太一自恋,实则从他不再掩饰自己气息后,这个明显有禁空御敌效果的阵法对他的种种优待足可说明此间主人怕将此地的最高权限赋予了他。 会是谁呢 若是要太一去数自己历年惹下来的仇敌,他大概能快节奏报菜名似的数上百来年都不带重复的,但要他讲讲那种能将道场相托的好友时,这只一如高悬天幕的大日般璀璨,也如其一般因璀璨无匹而注定孤独的金乌,就算让他揪秃自己头顶的毛,怕也难以说出一个名字来。 太一莫名感觉自己做啾有点失败啊 越是直面自己的失败,太一对此间主人就越是好奇。 太阳的温度一方面让生灵潜意识去仰慕去追逐,另一方面也足以让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望而却步,想跟太阳亲密接触,首先就要去承受那份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炙烤,而太阳的注视也非寻常之辈能够轻易承受住。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呸,是靠近,那种人说的就是他。 所以他在未来会有一个亲密得能交托信任的朋友,太一表示不敢相信。 是的,未来。 太一是如此定义这件事的。 作为一只常年研究时空并且坐拥时空重宝混沌钟的金乌,太一他对时空转换的敏感度远高于常人,因而在被拉入时空乱流再被丢出来时,他已然知晓自己的时空被置换了,而之所以判断是未来,抵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须知洪荒内的准圣都还没有五指之数,但从禁制水准看,此间主人修为远在准圣之上,若这是过去 不太可能吧。 再有就是丢他至此的人到底怀揣着何样想法,这也是一个令太一不解之处,在趁着风势降落的时候,怀着寻找线索的心思,太一特地俯瞰了一圈下头环境。 这是在海上,海浪起伏延绵至天地一线,入目所见尽是浩渺蔚蓝,而在自己正下方,有一座气势磅礴的仙岛,周遭还有星落点点的小岛屿布列,以五行八卦之局环绕仙岛,自成玄妙走态。 太一保证,以他被亲哥压着学河图洛书上那八卦九宫推演之道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风水局布置的当可谓之神异,那些御天地之势为己用,拢天地灵气于一地等奇效在此暂不一一列举,真正让太一感到震撼的是对方竟是能不借助任何重宝,单凭地利便镇住了此间气运这气运可不是一点点,在他的神识观测中,此间气运之磅礴,平生首见。 便是普照洪荒的太阳星所得的一成天地气运都比之稍逊一筹。 太一暗自咂舌,且不提对方到底是如何以后天手段镇压住先天气运的,单说那份气运,如此延绵不绝的滔天之运,当是大恩于天下,泽被于苍生的有德之辈方能拥有。 此间主人,他要不要去见见 与太阳拥有一般颜色的金眸微闪,世人多以东为尊,此地并未有意成为那少数之一,在东边,巍峨仙宫耸立于重重云雾之间,隐还能见到有紫气邈邈其中。 留下的气泽中能有紫气萦绕,可见那身居仙宫的必是位不世大能,或者说,他所好奇的那位主人极大可能就在那头。 然而太一却没有朝仙岛的东面落去。 正相反,他选择去仙岛的西侧。 因为相比于好奇,西侧横陈的那座巨山,其山脚之下有什么东西让他无端生了一种名为渴望的冲动。 仿佛知他心意,清爽却不失刀锋般冷冽的海风自东而来,特地送了在空中飘飘悠悠降临的他一程。 离得越近,太一眉心的太阳神纹愈发耀耀,仿佛是要烧起来般,他浑身无一不散发着一种迫切的情绪,哪怕间隔亿万个春秋光阴,终是在这一时这一刻,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太阳帝君携朝阳初生之华,御风踏云而来。 太一从容落地,此地因受灵气日积月累的冲刷,哪怕是足下寸土都不免泛着浓郁华光,只是而今似乎正值凛冬寒雪时节,大部分的土壤都被厚雪所覆盖,依稀只有一些莹莹流金自雪白下散出。 如此磅礴到可改万物本貌的灵气,以福地洞天相称怕都略显淡薄了些。 对比自家那虽然也是洪荒数一数二的先天福地,但同时也绝对荒芜到了堪称凄凉的太阳星,向来不追求外物的太一难得沉默了一瞬。 诚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鸟窝,可同是福地,人家的还是后天改造而来,这差距是不是有点扎心呢 不过此地好,的确好得挑不出一丝瑕疵,但却还是存着一些令他觉得不相配的地方,比如这天,不见分毫道家圣地所有的祥瑞姿态,青冥一片浑噩,呈混沌色,东边有冷月初生,月色青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阴冷死气萦绕,自生颓感,在西边,血红的火滚过一重又一重云霞,漫天重云以那火色为核心渐次沉出橘青蔚蓝两色,旋即色彩一路深沉,直至无边际的紫玄暗暗,而那合该给予太阴、给予世间光明的大日正落血红中心,光色同是昏昏,竟显出破残欲坠之态。 这般黯然的半身,是他自初生起便不曾见过的。 见此,太一心下乍凉,恰逢一股凉意流过,从不畏寒的三足金乌竟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也不怪那凉意如此厚重,恰逢大雪初霁,正是最冷时候。 而且从寒意的活跃度判断,此时当是冬至。 然而道理是这般的道理,偏生太一始终有一丝格格不入直感,就仿佛是 此地不当有雪一般。 不过洪荒异处多得是,更夸张的一念风雪一念酷夏也不是没有,他这般想委实少见多怪了些。太一压下心中油然而生的那丝不安,转而欣赏起周遭光景,此地的天和节气怪异是怪异了些,但环境还是很值得称道的,有绿梅遍植成林,难得还一并开了花,于枝梢欺霜,暗香浮动在风寒料峭间。 风情雅致无一不缺,又逢月色昏昏,要是想的歪点,这般情景其实很合适做一对看星星看月亮深入聊聊神生理想的交颈鸳鸯的。 不过太一并无此类绮念,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梅林深处,不达此处,怕在重重禁制遮掩下是见不到如此一骇人景观 谁能想到在梅林深处,竟有一道几可冲天而去的功德光色漫布。 这般的功德分量,足可媲美他昔时所见的上清玉宸身上所携的开天功德了。 金眸稍一亮,太一不确定的想,这里边,那给他渴望心念的,会是他所好奇的此间主人吗 多想无益,去见见便是。 深谙这个道理的太一打定主意要进梅林一趟,不过见识过天穹上那才惊艳绝的禁制后,对这好似随心摆置的梅林,他觉着自己还是多留几分心眼比较好。 因而他没立刻进去,反倒是留在原地观摩了会这梅树的种植规律。 不出意外的,他看出了点文章。 这些梅树摆布杂乱无章之余,实则暗蕴了七十二地煞的分布,还取了九曲造化无穷之意,可见是用思极巧,当然,其功效也惊人,若踏入者稍有不慎,或者实力不济些,少不得五气被闭,三花尽削,万万年修为付诸流水。 遗憾的是,这不具名的阵法有意思的确很有意思,但设下阵法的人手法略显青涩,不比天上那禁制来的精妙到毫无半分破绽可寻,太一寻思着,若自己硬着来,想破阵直闯也不算难事。 只是手段虽多有不如,但布置此梅林的人怕也在此道沉浸多时,甚有天赋之辈,乃至于从手法上看,还依稀能看出与那布置禁制的人多有相似之处,不说别的,至少同出一脉。 这般,他若闯阵,到时候可别打了小的来老的才好。 掂量过禁制的精妙,虽不省的自己为何有这么高的权限,但贸然闯入此地,还是有几大可能惊动主人家的,如此便大大不妥至少他万分之一万肯定,现在的自己绝对打不过那主人家。 然而心神牵引之下他却极端渴望进入这林子中。 是我,我来赴约了。 他的元神在无声呢喃,金眸不自觉流露几点渴望,却不晓得是不是那掌控着全岛的禁制感受到他的心意,下一刻,梅树纷纷退避,让出了一条直通小径来。 太一等等,这种被宠着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拍拍自己脑袋,清空杂思,太一抬眼再看梅林小道,土壤氤氲着浅色流华,浮光掠影,道路的极尽处是一方水池子。 万顷幽波上并无风荷装点,唯有九曲回桥一座和石亭一间。那石亭建造颇得野趣,走的是简洁风,有一方牌匾横陈其上,却未题名,故唯以孤亭相称。孤亭独自屹立水波之上,冷冷水光映了几道流波光影于褐色廊住上,幽幽郁郁,可谓冷清至极。 及至亭内,一道人影半倚阑干,以柔云洁雪无上道法织就的白衣净若恍惚大梦,金绸于发尾将垂落的青丝松松垮垮束住,足与开天功德媲美的功德金光环绕其元神,他便是这般淡淡的立在那,无声,却生生是将此间冷寂凋零的氛围烘托得恍若浩浩至高天宫。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淡淡看来,明正辉煌的眉眼间似存着一抹倦意,那人一如遗落在大地上的太阳,即使再也无力重返天穹,他之所在,仍被万物生灵钦慕敬仰的目光所追逐,只要他在,他就是天地间最璀璨最不容忽视的核心,是那令天幕亿万星辰全数失色,令大地无数英豪集体折腰的天之尊神。 天啊。 非是他怀疑自己的目力,托常年从太阳星俯瞰下界的福,太一敢说这世上就没什么会是自己错看的,然而此刻,面对如此一幕,太一却不禁猜想起可是自己看错与否。 若非看错,为何那人竟生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温然目光定定落在企图自欺的太一身上,仿佛已然等候多时,又带丝丝笑意,他道“你终于来了,曾经或者该说是未来的我。” 眼角微抽。 从一开始太一就没想过去见这个时间点的自己,因为按照时间的铁律,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世间有且只有一个东皇太一。若攥着些许法则空子没见面还好,但要真让两个东皇太一面对面出现在同一地方,彼此间携带的时间线必然会造成时光扭曲因果驳论,这是会被大道所抹杀的事情。 是以,他们注定不能见面。 被戳破自欺的太一不得不去面对现实,已是意识到又被坑着沾了一个天大麻烦的他长长叹息后,然后带着满腹疑惑开口“一个人不能同时涉足同一条水流,时间的铁律竟能被打破” “因为不只是时间啊。” 东皇且称他为东皇低笑,“再则,我的时间早已停止,这里拥有未来的是你,所以,见一见也无妨。” “停止可,那你怎么”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说出等待之语 后半句过于不详,被太一摁下,但意思还是一丝不差的传达了出来。 “大概,这就是我被那个人嫉妒的原因吧。” 与太一一般无二的纯粹金瞳,此刻悄然蕴生出一丝太一从未有过的柔意眷色,东皇低语“毕竟,有那么一个人,无论我是否做错了事,又是否业力滔天恶贯满盈,哪怕我为千夫所指,哪怕我本罪无可赦,他都愿意伸出援手,甚至站到我的身前,为我阻拦下所有风雪刀剑。他很好,不是吗” 东皇太一从不是一个被时命眷顾的神,这个他晓得,因而他更晓得,自己曾经遇到、以及现在拥有的那些所谓的命好,所谓的善意,乃至所谓的岁月静好,都不过是那个人甘愿将一切沉重背负,然后把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罢了。 金眸半阖,潋去脉脉辉光,他道。 “能与他为友,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称道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第七十七章 在很遥远的过去。 遥远到,那时的保命甚至未曾想过以此为名。 祂高居青冥之上,属于祂的本源大道自虚空显化,凝成一张道文神秘的神座承托起祂之身躯,时光长河驯服的在其足下静默流淌,宇宙万界将其之尊位高抬于世界之上,祂一如是凌空的大日,任凭底下亿万星辰辉芒耀耀,在其面前都只能作了肩头随意所披的那件玄墨大氅边角上最微不足道的点缀。 尊贵而神秘,祂的位阶之高,凌驾于时空之上,超脱于万物之外,远非寻常人可以想见。 而此刻,祂端坐神座,一手托腮,目光遥投至另一维度 那并非是一个物质维度,无穷尽的混沌浑噩延展无垠,却有三千法则之力自其中显化,纵横交错的勾画出一方棋盘,而在其上,有黑白两色道棋星罗分布,厮杀正酣。 玄色道棋自虚无中浮现,瞬即落于右上。 “嗒。” 子落,势成,黑子占据半壁江山。 “不周孽果两族同分么”手自虚空一取,一枚白色道棋出现在祂手中。祂把玩着指尖的道棋,语带了然,“你要废巫妖两族的心意倒是坚决。” 道棋盈盈如雪,而掂着棋子的指,节骨分明,恍若一方美玉,润而细腻,透过那完美得挑不出半分瑕疵的指尖,依稀能看到这枚道棋上刻着的一个巫字道文。 “罢了。” 似已然有所决断,于是那枚代表巫的道棋被祂丢入了棋盘。 又一枚黑子无声出现。 淡淡扫了一眼那枚自携杀戮金锐之气的黑子,祂一语道破真意“黄帝伐巫。” 赶尽杀绝不止,还要巫族做人族的踏脚石,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物尽其用啊。 祂可有可无的想。 冷眼看着那黑子绞杀向白子,哪怕那枚祂亲手丢上棋盘的、铭刻巫字的道棋在其面前渐渐虚化直至彻底消失,祂也没有半点作为。 “巫伐完,下一步该是屠妖了。” 又是一枚道棋凭空出现在玉白掌心,祂略有好奇“不过,先天所化之神袛是为妖,后天所衍之种族称曰妖,妖当是亿万生灵百千族群之总称,非一个盘古精血所分的巫族可以媲美,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洪荒正统。” 洪荒之内,道祖魔祖原就出身混沌,殿下、三清和十二祖巫及其所分化的巫族皆源于盘古本质,或多或少的沾了混沌鸿蒙气息,人族则是女娲的造物,而除了上述几者之外,余者皆可谓之妖。 是以,凡纯正洪荒宇宙出身者,皆为妖。 一定程度来说,妖族,乃名副其实的洪荒正统。 如此,你会怎么做呢 这个答案,祂挺期待的。 掂量着这枚分量远胜上一枚的道棋,祂在等待对方出招的间隙,思维有些发散的想,其实洪荒正统这四字的分量说重,的确是重,洪荒所有种族加在一起,即使都是蝼蚁,那也是能代表着整个洪荒意志的蝼蚁,可与盘古真身相抗衡的周天星斗大阵就是一个明证,蝼蚁的力量凝结在一起所创造出的辉煌,便是只有片刻,也足以令圣人为此惊叹,但若说其分量轻,也的确够轻,好比帝俊,身为天命妖皇,有大道所钦的天命,又有手段实力令各族臣服,他原就该是当之无愧的洪荒之主,可,是正统又如何,是众望所归又如何,储君也是君,人人都道你的继位名正言顺,但只要一日不曾真正登上皇位,你就不是名副其实的主人。 到底太子可以废,天帝也可以换,洪荒众生的意志在更加不容忤逆的力量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嗒。” 黑子再落下。 目观全局,祂不禁轻讽“尊人为正道,责令妖与魔同归于外道,呵,釜底抽薪么” 若众生意志如此,那便打众生入泥泞,扶持另一族上位。 祂微垂眸,手中的道棋上而今满是细小裂痕,那以道文所刻的妖字也显黯淡,甚至落到祂眼中,他所见的,不是一枚半残的道棋,而是那无形无质,明明缥缈得不可捉摸,却是能代表着整个妖族的气运。 妖族之运从妖皇,呈火形,然而那曾在妖族鼎盛之时璀璨得可令圣人都不能轻易掠其锋芒的气运之火,此刻却像是在风中苦苦挣扎的残烛星火,终敌不过大势所迫,渐归于黯。 也是,外道者,一如魔,为天地法则所弃,让妖族沦为外道,妖族失却正统地位,日后怕免不得要被人族以卫道口号打杀,甚至也因此,魔道为天地万物不容,妖族也必会被天地法则所苛责,往后众生化形晋升修炼求道皆是难上加难,不得天怜,不得道眷,这摆明了是要已经元气大伤的妖族永无翻身之日。 得多大的仇恨才能下手这么狠 抬眸凝向远方,祂的目光透过重重空间维度的阻隔看向他的对手。 在洪荒的至高维度上,有一个巨大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盘踞其间,灿金光晕将其牢牢拢着,遥遥看去煌煌赫赫,无声中透露着一种令神毛骨悚然不敢直视的威严。 没错,祂的对手,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然而此物也是有名字的。 一个响彻洪荒名冠宇宙的名字 天道显化,天命道轮。 祂问“这便是你对东皇的报复” 天道不答,道轮本体是由一个个代表众生的小齿轮相互紧扣进而连接构建起的,此刻无数齿轮正被天道驱动着,朝着被规划好的既定宿命而去,将亿万生灵碾压其下,严密且严谨的仿佛并没有半分私心。 祂却道“假公济私。” 祂有着一张合日月之光辉,蕴大道之玄妙的面容,然而此刻,那辉煌明正的眉眼间满是凌厉,咄咄一如高悬天穹普照众生的大日,肆无忌惮,且难以叫人忽略。 “可惜天道你再是恼怒,也掩不去你险些被你看不起的蝼蚁拉着同归于尽的事实。” 言罢,象征妖的道棋被祂丢入局。 博弈还在继续。 而外间的光阴也在不断推移,时光长河朝向未来而去,众生万物在河水中沉浮起落,各种生离死别悲欢喜怒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但时间的前进从不为谁的意志而停止,欢喜会成为过往回忆,悲痛也必然落为既定事实,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时间伟力碾压。 但立于苍穹之上的祂却像是一个例外,超离出时光之外,任凭外间世事变化,在祂面前,一切皆是亘古。 亘古,即刹那永恒。 是以,另一方面也可以称此为死寂。 但就在某一天,这份因永远停留在某一刹那所造就的死寂毫无预兆的被打破了 携诛仙四剑,身着殷红近乎黑的八卦道服,上清通天教主自下界,踏着一路云霞走到祂面前。 祂亦为此侧目。 他们当不得一个熟字,在这之前,也不过是见过一面,但对上清通天这个盘古之子,祂并非全然不了解的。 事实上,鉴于自己汲汲营营所求之事,祂曾观摩过三千世界起起落落,而眼前这一位,是祂认为在那个计划中最合适的人选,为此,祂也曾亲身踏足了通天所有时间线中的未来,见证了对方全部的结局,因而要说了解,祂自诩第二,怕通天本尊都未必当得第一。 然则,此刻出现在祂面前的圣人却变得太多了。 多到祂感觉难以置信。 看着通天那被血所浸透发,看着对方苍白得胜过魑魅魍魉的肤色,最后稳稳对上那双幽深得恍若深渊的眼。 盘古道陨前,把他对大道的执着求索交给了太清,因而造就了道法天成太上忘情的道德天尊,把他对独战三千魔神孤身证道的傲慢留给了玉清,方有而今目空一切冷清入骨的元始天尊,而对上清,盘古却是把他对生对光明的所有寄望与渴慕赋予了对方,或可说,上清灵宝天尊,他就是这世间一切美好的集成所在。 就像万灵谁人不慕光望生一般,这盘古造化的世间里,又有何人能不爱那份盘古留下尘世的美好呢 祂也不例外。 然而此刻祂所望入的眼,那曾让祂都为之赞叹的,若是盘古注视初开洪荒时全部的善所化之明亮透净,此时已然被抹得干干净净,而被留下的,或者说被污染上的,是望不见底的墨色,就仿佛是尘世所有污垢凝集而出的最深沉的恶念。 艳绝易凋,连城易碎,在这个污浊世间,太过美好纯净的事物,即使太清玉清竭力保护也始终是留不住的吧。 祂轻叹,却不知几分是惋惜,几分是了然。 盘古的善缔结了心怀若谷的上清,而盘古的恶则被刻意留在了不周 是以,上清你的确不该。 圣人出行自有紫气东来三万里,这本该是煌煌圣威的场面,但放到现在看,那圣人紫气中却掺杂了无穷尽的因果业力,明紫圣洁,猩红狰狞,两相交融下端是诡异且不详,再观通天面容,仍旧是那般汇集天地神秀般的颜色,然却有浅浅一层黑色细纹自其眼角向外肆意生长,再应和着诛仙四剑所散发的无尽血弑屠戮真意,这般的道尊,就仿佛是一尊自远古鸿蒙步入现世的杀神。 谁说,原本不是 代表天罚的紫霄雷霆铺满前路,而诛仙阵起,阻道雷霆未及身前便被如数削去,道尊一手掣着青萍,空余的一手小心捧着一团火焰护在心口,那簇合该明耀整个洪荒大地惊艳三清圣境的火焰此刻却是奄奄明灭,仿佛在下一刻,这朵漂浮无根的火就会彻底熄灭。 他竟真的说到做到了。 通天从天道手下抢回了那一丝生。 属于,东皇太一的生。 不周山下的话语往返于耳畔,祂微晃神。 也就是这片刻晃神功夫,一柄沾着淋淋血气的剑横搁在了他脖颈。 指尖道棋沁着丝冷意,脖颈上的剑也凉寒至极,祂笼回思绪,垂眸看着这柄尽显锋芒的剑剑身上的清荷纹路隐有晕光,然而,这柄由净世白莲部分所化的长剑竭尽全力也无法净去其上叠叠仿佛无穷尽的血垢。 此刻,剑在哀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颤抖,可以想见,执剑的人究竟处于何种不稳的状态。 连净世白莲的净都无法洗涤去的盘古之恨啊 身染业力,真灵获罪,这份强取生机打破死局的力量的取得,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烈的。 但这又如何 从东皇逼他立下那道誓言后,哪怕之前他有千万谋算,而今也尽数弃了,只是他答应不会出手迫害通天是一回事,但也别指望他会伸出援手。祂可有可无的想,这种事,自己不暗地里推波助澜,把屠刀指向这个在亿万个结局里无一落着好的圣人,已经算是自己最后一点良善了。 多的,怎么可能 全然不在意那柄搁在脖子上的剑,祂眺望虚无,在他冷眼旁观甚至有意舍弃的情况下,代表着妖的白子此刻已被包了饺子,不消片刻便会重蹈上一枚的覆辙。 然而,在这位到来时,那严密的围捕封锁线裂了一道口子,白子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一线生机 垂死挣扎罢了。 祂想。 似乎看透了祂的讥讽,通天眉眼淡淡“这是父神造化的世界,生于此的众生皆是父神意志的延续,妖族,当为正统。” 漠然看着黑子再度将白子逼上绝路,祂道“但妖族已沦为外道。” 外道者,为天地众生所弃,挣扎求存尚且艰难,遑论脱胎换骨修炼求道。 “我在,截教在,纵使是外道,也有求道的权利。” 通天的声音甚是平淡,只是话中内容却不似他的语调,锋芒太过的话以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无端会让人感觉狂妄。 即使祂心知肚明,对方既然敢说,那么拼却性命他也一定会做到。 因为他是上清。 是那个可为心中之道与整个混沌为敌的盘古的孩子。 眸光一闪,旋即无数时间的未来铺展开,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自祂眼前流过,祂看到了界牌关下被四圣群殴的上清圣人,也看到了癫狂无状意欲覆灭盘古基业的通天教主画面截然而止于紫霄宫那面缓缓闭阖上的石门,祂微垂眼睫,不禁低叹“你选了一条不是多好的路。”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众生,哪怕是外道,他们都应该有一个机会。” 他的话,内容略显支离,但其声音里却从无半分迷茫,唯有的,是对道的执着,以及与不惜孤身对抗整个世界的坚定。 纵使众叛亲离,纵使身陨道损,也会毅然决然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万死而不言悔。 这就是上清,是盘古三分元神里待洪荒众生最柔软的通天教主。 可惜了,的确是可惜了。 祂的眼底浮过一丝罕见的不忍,竟是破了例,不经劝道“又何必如此较真,你非是不知,天要灭的是妖,也不是妖。” 妖族乃洪荒诸族统称,天道便是恨毒东皇,想靠绝妖来报复东皇,第一个撕了天道的绝对是时间上游的盘古。 盘古造天道是为了洪荒的延续,可若是天道干出断绝洪荒延续的事情来,那他也真不介意让天道连诞生的机会都没有。 大不了放任天地重合,他老人家亲身下场手撕那五十个糟心兄弟。 所以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天道傻了才会做,但同样的,天道也绝不会放过妖族不周山倒的倾天因果有一半被扣在妖族头上,妖族为大道舍,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趁势打妖族入外道,令其为天地所苛责,修炼求道艰难,不过天道也不敢真的做绝,是以,若福德深厚天赋绝佳之辈,他们还是有机会化形得道的,只是天道不愿妖族再起,因此,凡得道者,可为灵,可称神,可曰仙,唯独不能再说自己是妖。 换而言之,想得道,就必须舍妖之身弃妖之魂,至此妖不复妖。 通天冷嘲“为生存而向天道摇尾乞怜,这妖不复妖,与灭族又有何差距” 当一个生灵连自己曾经的身份、种族、乃至一切与之相关的事物都嫌弃,认为是累赘,是自己低人一等的源泉,并迫不及待的要割舍,这般连自己都否认自己的出身的妖族,还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不过是天道圈养的一群废物罢了 打断曾经妖族的脊梁骨,抹去妖族所有的骄傲血性,再以零星利益为诱饵,彻底驯化妖族,天道这一手分明是一把不见血的软刀子。 然而懵懂愚昧的妖族族人不懂,知情却也冷情的妖族圣人不管,独是眼前这位圣人,他看透本质,为此感受到了切骨入神的悲凉与疼痛,最后想要为这些蝼蚁去争取。 赤子之心,心纳川海,这般的上清通天 当真太过美好了。 勿怪他未曾有过一次落得好,太好的人,这污浊尘世容不下的。 祂再度叹息,“吾以为,谁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帝俊有心洪荒之主的位置,这是他的选择,连带的,作为他证位失败的代价,他背后的妖族受到牵连,被天道死命打压,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若非妖族特殊地位,他们早就如巫族,被压榨尽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彻彻底底成为历史上的几行文字。 而今还能以卑微之躯苟延残喘,是幸运。 “圣人当知,成王败寇,妖族如是,东皇太一也如是。” 剑气突兀尖锐,瞬时便在祂的颈侧留下一线红痕。 悬挂腰间小钟流光暗藏,号称可以返还世间一切攻击的东皇钟轻鸣,同一刻,位置不差分毫的痕也出现在了通天脖颈上。 犹如镜像双生,皆是深可见骨。 点点鲜血若红梅盛放在杏黄衣襟上,微湿的触感侵染祂万万年冷寂的感官。 他有多久没受过伤了 也曾在战火硝烟中漫步,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行走,久违的疼痛令祂有一点怀念,但也仅此一点。指尖一点寒芒,祂从容笑道“吾知道,你恨吾,因为吾放纵了这份因果的发生,也因为吾把东皇太一往绝路上送了一程。” “但遗憾的是,你不能动吾。” 微侧首,目光准确攥住那始终被圣人小心翼翼拢在指掌的明火。 “无根之火终究不得长久,圣人你不正是因为知道,才来此寻吾的” 以圣人心血为油,这朵无根的浮火才得以燃烧至今,可即使圣人甘愿引火焚心,这世间的一线之生仍旧太过渺茫。 哪怕从天道手中抢来,这朵微弱的火焰也烧不到时间尽头。 只是,眼前这位圣人不是一个轻易能够妥协认命的主。 “神火同源,可惜他的善恶两尸皆无存,所以保命这种事,而今只有吾可以。” 祂抬手,轻抚通天面颊,指尖触碰上那些黑色丝线,点点灿金流转,竟是生生蒸去了少许墨色,细细打量这张美好得令自己都为之动容的面容,祂笑问。 “但吾很好奇,圣人你打算如何求吾,保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