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长恨歌之顾恨之 > 第4章 归来
    次日,便是过了春闱的考生们入殿试,今年国子监生因故不参加考试,而国子监也不担任出题,于是今年的殿试改为由吏部出题,考生作答,皇帝陛下亲自监考。

    顾倾墨随着那些或许从未踏进过皇城一步的人一起,以另一种身份,重新走进了这座人人望而生畏却又汲汲于此的帝城。

    可顾倾墨一路上却并未抬过一次头,来细细打量这座一如既往富丽堂皇的帝城。

    这地方,在顾倾墨眼里,再怎么变,都不过是一样的金碧辉煌,都不过是一样的沾满血腥,都不过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一个人在这里能爬的多高,这个人的手上便沾上多红的鲜血,一个人的步步为营,一个人的小心谨慎,一个人的六亲不认,都是他们在这儿生活的方式。

    生于这座城,不想死的,想向上爬的,不管是哪一种人,他们要么被裹挟前行,要么主动砥砺前行、披荆斩棘、关五关斩六将,要么,就是他人的垫脚石,就是这皇城的一块地砖、一片瓦、一寸土,甚至只是一粒灰尘。

    这皇城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百姓的骨髓铸成的,都是许许多多可怜人的血泪,踏进皇城的每一步,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你每往上爬一步,都需要别人付出血肉的代价!

    盛京——从来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地方。

    顾倾墨从没有过怀恋。

    她只怀恋曾经在这里与她度过儿时每一个瞬间的亲人们。

    顾倾墨一行人一进大殿,还未行跪拜大礼,便——

    “太皇太后凤体欠安,朕念母心切,需侍奉身侧,故而无暇前来监考,吏部尚书颜箬颜爱卿有要事在身,故而无法主持殿试,特命舅父王侍中王孤大人,礼部尚书曲蔚曲爱卿监考,期间,将各考生回答笔录呈递章华台即可,钦此——”太监大总管任芪在上宣旨。

    顾倾墨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怎么会在此时抱恙?”王孤上前接旨时轻声问道。

    王孤是琅琊王家家主,现任侍中,乃大晋的四朝老臣,太皇太后的亲兄长。

    精瘦身长,一双鹰眼中时常射出锐利的光,脸颊瘦削,因总皱着两道锋利的剑眉,故字解眉。年轻时是盛京数一数二的俊俏少年郎,而今仍是盛京数一数二的俊俏老头。

    任芪轻声回他:“有个宫人不懂事,染了疾也不上报,去侍奉太皇太后的时候不小心过给太皇太后了。”

    王孤皱紧了眉,谢道:“那还劳烦公公多照顾太皇太后了。”

    任芪忙弯腰应他:“侍中大人这说的哪儿的话,整个大晋都承着太皇太后的福泽呢,老奴便是为太皇太后万死也不敢吭半声不情愿,太皇太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侍中大人千万心安。”

    王孤向他一点头,任芪便行礼告退了。

    待任芪走了,王孤问吏部的人道:“颜尚书有何要事?”

    吏部一位侍郎上前答道:“回禀侍中大人,尚书大人今早向陛下告了罪,说是有重要事情要留在吏部府衙处理,故而不能前来主持殿试,至于是何要事,吾等也不知。”

    曲蔚道:“想来是吏部出了什么事,颜尚书新官上任,吏部有些沉疴顽疾需要治理也是可以理解,等殿试完毕,我们去拜访拜访颜尚书便可。”

    王孤点了点头,道:“殿试如此大事,竟比不上吏部出的事,想来还真是需要我们去看看了。”

    曲蔚见王孤皱着眉,知道他是忧心颜箬此举是否妥当,忙帮颜箬圆场,道:“侍中大人,我们还是先开始吧。”

    “嗯。”

    接下来,便是各位考生一一报上姓名,对侍中大人王孤同礼部尚书曲蔚提出的既定问题作答。

    前面的一些考生虽然回答的磕磕绊绊,引人注意,但是都没有什么大差错,更有甚者,可以说是回答的完美无瑕。

    虽然大殿上的官员或有些许疑惑,但不见主事的两位提什么问题,便也不敢多管。

    直到顾倾墨。

    在王孤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便气血逆行,浑身紧绷,尽管全程顾倾墨都低着头,一言未发,不甚引人注目。

    但那绝对是她了,绝不会有错。

    “学生王离,黎安人氏。”顾倾墨回答之后,四周便响起了窸窣声。

    “这就是那个黎安评上来的那个十九少年郎?”“听说在黎安考场上,无论辩论,文章,都是鹤立鸡群。”“黎安那样出人才的地方,这少年人如何能大杀四方?”“你且看着吧,别看他生的白白净净,文文弱弱,比起盛京那么多世家纨绔,不知强过几条街去。”“长得倒是精细,盛京中怕是再挑不出几个比他更好看的小少年了,只是略略瘦弱,矮小了一些。”“哎!你看他生得有些不像中原人。”“你怎么看请的?”“就是生得有些不像,你等他抬起头来再一看究竟!”……

    顾倾墨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感觉到了最特殊的两道目光,一直钉在她身上,但她丝毫不畏惧,也不好奇。

    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王孤稳下了心神,当即开始提问。

    每一轮,顾倾墨的回答都从容不迫,有理有据,应对十分绝妙,全不像前几位的回答那样生硬,仿佛都是背好了词,听你报来问题,一一搜肠刮肚回想起来的。

    这可又引得文武官员皆“啧啧”作叹。

    但王孤的眉,却越皱越深。

    他现在十分能确定面前的十九少年郎,就是十七岁的顾倾墨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从前她被盛京人评为顾家神童之时尚且年幼,而今听她应对自如,观她气质非凡,早已是不同昨日,不知更胜几筹,绝非一般聪慧!

    王孤一直想着,直到他思虑太深,一时忘了提问。

    “侍中大人,侍中大人!”曲蔚叫醒了他。

    “啊!?”王孤惊醒。

    “还有一问呢。”曲蔚轻声道。

    王孤皱着眉拿起册子,又愣怔了半晌,才问道:“此来应试,若中,当如何?若不中,又当如何?”

    顾倾墨直到这时才抬起了头,一双沉忍的凤眼盯上王孤的鹰眼,面上全无半分惧色,半点不像她前面那几位,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顾倾墨浅笑道:“若中,自当报效国家,万死不辞;若不中——学生便回黎安去,做个私塾先生,守着先妣的孤坟,了此一生。”

    她这一抬头,更是让众人得以看清她的长相,又引来一番更为热烈的议论,而王孤心里则是一惊。

    顾倾墨,长的真的像极了当年意气昂扬的顾远牧。

    幸好今日陛下没来,不然让他看见这女扮男装,身穿殿试考服的顾倾墨,一眼就能联想到当年还是考生时前来参加殿试的顾远牧。

    王孤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为何不再考?为何不留在黎安,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让你走上仕途。”曲蔚脱口而出问道。

    这原是多提了一问,可满殿的人都无心计较此事,皆好奇顾倾墨所言如何。

    “此来盛京,本就是为完成先妣遗愿,中了榜——或许是件好事,若不中,也只愿守在先妣坟前,尽此一生。”顾倾墨道。

    曲蔚一挑眉,察觉有异,故而问道:“遗愿?是何遗愿?”

    “认祖归宗。”

    顾倾墨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如此慧子,竟遭生父所弃否?”“哀哉孝子。”“如此好儿郎,天竟丧其母,呜呼哀哉。”……

    一众官员听风就是雨,立刻随意揣测起来,更有甚者,当即痛骂其父。

    “认祖归宗?如何个认祖归宗法?”曲蔚本就是个对万事万物都无比好奇之人,况且他总觉得这浅浅几句话下,定大有文章。

    “这——”顾倾墨忽然颔首支吾。

    曲蔚知是他有所顾虑,便道:“无妨,且不说你今日站在这殿上,吾等身为考官,有义务帮助家庭不幸又才华横溢的考生,况且你本就是大晋子民,吾等身为陛下臣子,大晋父母官,自当要为陛下分忧,要了解民生民情,助尔等渡过难关,你且答来,或许本官还可助你一二。”

    顾倾墨向他行一礼,遂答:“先妣与生父是遭奸人窃害,两人并无感情,先前也不曾相识,生父亦不知学生的存在,先妣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生父,破坏生父家庭,坏其仕途,故而怀着学生逃出盛京,定居黎安,独自抚养学生长大,不料先妣两年前病逝,临终前才告知学生这些陈年旧事,特命学生一定要回盛京认祖归宗,不得让生父血脉流落异乡。”

    “令堂当年既是因为不愿破坏令尊家庭仕途,怎么仙去之前反倒要你回盛京认祖归宗了?”户部一位大人提问道。

    顾倾墨答道:“先妣生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道生父已有家室子女,生活幸福和美,先妣怎愿遂了奸人的意,嫁进去做小,还扰地人家家庭不宁,故而偷偷逃出盛京,远居黎安,可学生终究是生父之子,先妣也曾听闻生父美名,知晓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先妣以为,她既已去,便不用破坏人家家庭和睦,也担忧我年纪尚小,流落他乡,孤身一人,故而留下遗愿,让学生回盛京寻生身父亲,认祖归宗,她九泉之下,也自会向生父发妻请罪。”

    “这么说,令尊发妻已殁?”吏部一位大人发问。

    “是。”顾倾墨颔首答道。

    “这——既是如此!”“如此贞烈女子!”“如此女子,养出的儿子必定也不是凡类。”......

    户部尚书沈旻闻言忽然伤情。

    他方才听顾倾墨如此说,想到了自己那宝贝小妹,当年不知怎么就忽然失踪了,家里人怎么去寻也寻不到,算起来,她当初若是安安稳稳,听父母之命好好嫁了人,生个孩子,现今也该与面前这少年一般大了。

    沈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哑着嗓子上前问道:“你可知——你生父是谁?本官或能帮你一二。”

    顾倾墨闻言一笑,道:“不满大人,学生生父——就在这大殿之上,不需劳烦各位大人费心力查找。”

    大殿之上一众官员忽然敛气凝神,缄默不语,那些死了正妻的,生怕这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惹下的风流债,人家这时找上门来,满殿官员必定都好奇此子生父系谁,断不会放过此子,必定要问出生父何人来的,若是此子不愿说便也罢了,可是自己也着实想知道此子生父究竟是何人,可届时若是自己凭空多出来个儿子,那岂不是完了!平白留人话柄。

    大殿之上,各人盘算着各自的小心思,无人接下话头提问这最关键的问题。

    而王孤的眉头则皱地更深了。

    “是何人?”就在一众官员都不肯先发声的情况下,沈旻甘做这恶人,首先发问。

    顾倾墨的身子明显僵住了:“学生——不敢造次。”

    沈旻此时心系其小妹,根本不在乎他人看法,追问道:“你且说来,无妨!令堂遗愿,不就是让你来盛京认祖归宗的吗?今日这里有许多人可以为你做主,你且说来,他必定不敢随意糊弄于你,而你既敢在此处认祖,想必也是万万不敢说谎,我们一众人都看着呢,况且你方才也说了,令堂闻过令尊美名,想必也是名仕,断不会做出弃子不认的恶事。”

    “学生——”顾倾墨还想再推诿。

    “对呀!令尊今日既然也在此,便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好做个见证,证明你没有说谎,他也绝不好欺辱与你。”一位家中美貌妻子尚在的大人也发话。

    “对呀,你且但说无妨。”“是呀。”“是呀。”......

    于是,就在众人劝说之后,顾倾墨无奈地道:“那学生便失礼了。”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倾墨低头跺至王孤身前,肃然跪地叩拜,高呼:“父亲在上,请受不孝子王离,一拜。”

    一众官员见状,皆瞠目结舌。

    虽然已有些人猜到王离或许与琅琊王家有些关系,但却却对是未曾想到,这王离竟是与这年过八荀的王侍中大人至关紧要,有如此联系。

    而大殿之上的王家人皆是凝眉冷对。

    这大殿之上的王家人都知道顾倾墨要回来了,却是谁也没想到过这个丫头,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王孤也是愣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方才想到要去扶她,哽咽着问她道:“尔母是——”

    顾倾墨答:“先妣是遭奸人窃害,为保死后清白,也不愿让人知晓她,故不愿透露姓名,只让学生同大人说——十九年前,上元佳节,聚福临。”

    王孤的眉蹙得更深了。

    他原先只当是顾倾墨编了故事演戏,可上元佳节却是真有其事的,难道是——可在此,他又不便多问。

    “我知道了,”王孤拍了拍她的肩,如鹰一般的眼睛钉了她一眼,“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王孤这般态度,便是当众承认了王离乃其私生幼子的身份,不由得一众官员暗叹。

    方才附和沈旻的一些小官立刻缩回了脑袋,内心后悔不已,生怕王孤方才记住了他们,届时倒这王离的霉。

    沈旻也是心中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此事竟是这么个结局,可是!十九年前,上元佳节?就是那日!自家小妹出去观灯,直到第二日才回家,回了家之后,一声不吭将自己锁在房里两天两夜,也不肯吃饭,谁也不肯见,若非后来他撞开小妹的房门,怕是小妹就要饿死在屋子里了,之后小妹向他痛哭一场,说什么对不起父母哥哥,说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却还是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好歹安稳下来,却是不再像先前那般活泼爱热闹,结果两个月后,她便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消失在他们一家的生活中,难道,难道!

    曲蔚心中亦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个话头,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挑起来的呢,不过——这也说得通,为何方才王侍中提问王离时,忘记了最后一个问题,发了愣,他们眉目间长得还真是有些相像,可是——他们长得也并没有那么像呀,王侍中怎么见到他会发愣呢?王离分明说他父母生前并未见过面,那么也绝不可能是因为王离长得像他母亲,难道这就是父子间的血脉联系?不!不不不!要说这王离长得像谁,他倒还真是想起了一个人!

    曲蔚毕竟是浮沉宦海几十年的人,能坐到如今这位子上,也绝非泛泛之辈,当即稳下心神,压住一众官员的纷纷议论,结束了这个插曲,继续殿试。

    由曲蔚对之后的考生开始提问,而无一例外,他们都回答得十分精妙,只是生硬无比,像在背词,目光闪烁,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小太监将最后一人回答的笔录,呈递给皇帝陛下后,不多时,便呈了结果回来。

    何荣位一甲之首,为状元,王离位一甲之次,为榜眼。

    满座哗然。

    就在殿试快要结束之时,任芪又回来宣了一道旨:“朕与太皇太后闻舅父寻回幼子,甚是替舅父欢心,万望舅父珍重得一慧子,待太皇太后大好之时,将其带进宫中来让太皇太后看看,钦此——”

    退朝路上,户部尚书沈旻追出大殿,叫住了顾倾墨,问道:“本官无意冒犯,只是想问问小公子现在落脚何处?”

    顾倾墨向他行一礼,回道:“不敢,学生现住常盛客栈。”

    沈旻点了点头,却沉默不语,他总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有不解之缘,故而多嘴问了一句。

    王孤一直注意着顾倾墨这边,一与身边几位大人说完事,便上前道:“既是我王家血脉,就该回王家来住的。”

    沈旻一见王孤上来了,便依依不舍地告退,仿佛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顾倾墨向他行礼,目送他离开。

    顾倾墨再毕恭毕敬地向王孤答道:“先妣只让阿离认祖归宗,却并未让阿离劳烦王大人,阿离——也万万不敢造次。”

    王孤叹道:“这些年,总归是我亏欠了她,你如今认了祖,我会挑个好日子,带你回琅琊添上名字,今后便改口叫父亲吧,总归是我王家的孩子,日后也不必再担心会流落异乡。太皇太后方才不也说了要召见你,怎可以流落在外的。”

    说到太皇太后,顾倾墨愣了会儿神,才应道:“是。”

    王孤忽然放低了声音道:“明日为父去接你,你今晚准备好行李,家里人大都知道你了,不会多说什么的。”

    顾倾墨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侍中府——阿离还是不去了,难免要给父亲添麻烦。”

    王孤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家里人方才差不多都猜出来了,何来麻烦?”

    顾倾墨恭恭敬敬地道:“庶子身份,贸然入府,人多嘴杂,难免留人话柄。”

    王孤道:“方才殿内诸位大人也说了,有他们作证,谁还敢说三道四。”

    顾倾墨冷笑了一下:“父亲不是他们。”

    王孤楞了一下,盯着她道:“罢了,看来你是有自己的想法,说说看吧。”

    顾倾墨恭恭敬敬地道:“阿离愚见,不如——去叨扰阿离那位颇有名气的小叔——王孜大人!”

    王孤浑身一震,似乎没想到顾倾墨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真的不到家里来住吗?或许万事方便些,”王孤仍然问道,“你现有母丧在身,就算陛下当即看中了你,你也还有一年才可入仕,这一年里,在家里或许方便些。”

    顾倾墨一直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听说小王大人与阿离年纪相仿,却是个极聪慧的少年,被盛京中人称为王家神童,阿离也很想见识一番。”

    “容离么。”王孤细想一番。

    从前,顾倾墨与王孜并称“双惠”,皆是盛京当代的神童,两人日月争辉,都颇有话题,只是王孜一直比不过顾倾墨,这皆是盛京旧时盛事,想来现如今能想起此事并且津津乐道的人,也不多了。

    王孤无奈道:“那便随你去吧,为父会吩咐下去,让容离收拾个干净地方让你住,明日你便可以过去了。若有什么事,千万告知为父。”

    “是。”

    曲蔚随后立即从殿中赶上来,请走了王孤,说是吏部尚书颜箬有事相请。

    到也真是心灵相通一般,殿试前,王孤还与曲蔚说着殿试结束后,要去吏部一探究竟,这刚一结束,颜箬便派人来请了。

    “可以自己回去吗?要不要坐为父的马车?”王孤临走前不忘问顾倾墨道。

    曲蔚不禁失笑。

    没想到平日里严肃恭谨得体的王孤大人,竟对刚刚认回的幼子这般用心,待吏部的事情处理完,必要和沈旻他们议论一番王孤大人的慈父心肠,而且不知这少年的母亲究竟是何人,王孤竟会对他这般重视。

    顾倾墨道:“阿离自己能回去。”

    王孤见她如此,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与曲蔚走了。

    几位大人一见王孤走了,忙一股脑围上前来。

    “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没有没有。”“虽是榜眼,但也是名列一甲的才子,很是了不得了。”“只是因为今年国子监的学生没有来参加考试罢了。”“哎!哪儿的话,公子如此聪慧,盛京那些纨绔如何能比?”“不敢不敢。”“公子才貌无双,不必过谦。”

    “王公子,等一等,请等一等。”身后一个玉冠华服的俊郎青年追上来。

    这正是大晋的太子殿下,晋承修,字允修。

    顾倾墨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恨,但很快她就平淡了神色,站在原地,颔首等着晋承修追上来。

    几位大人一见晋承修追上来,忙作揖告辞,其中一位大人临走前,还向顾倾墨言道:“或许公子的仕途,就在眼前了。”

    顾倾墨故作不解,那大人笑道:“此乃太子殿下!”

    顾倾墨闻言,立刻微微一笑,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一丝嘲讽,回礼送走各位大人,转身迎上晋承修:“太子殿下唤在下,是有何指教吗?”

    顾倾墨的语气淡淡的,却暗含讽意。

    方才在大殿之上,晋承修从见到顾倾墨那刻起,目光便再未离开过她半步,那目光之中,皆是不言而喻的神伤。

    他一定认出来了。

    顾倾墨知道。

    晋承修向顾倾墨走来,直到顾倾墨只离他一步远时,顾倾墨向身侧后退了一步,晋承修便向前走去,顾倾墨见状跟上。

    这是要边走边谈的节奏啊!

    晋承修边走边深呼吸,假装自己不甚在意身侧的少年,实则是紧张的要死。

    待他稳定了心神,才开口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公子出生在哪里。”

    顾倾墨在他时不时的注视下一直低着头,沉声道:“在下生在黎安,长在黎安,殿下于此事有什么疑问吗?”

    晋承修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摇了摇头,扯着嘴角苦笑一下:“没什么疑问,没什么……其实——本宫是觉得你长得颇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故人?”顾倾墨表面上波澜不惊,而长袖之下的手指甲却早已嵌进掌中血肉,印出了一道道血痕。

    “说出来,可能冒犯了公子,乃是一位女子,”晋承修望着前方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是柔和,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是允修此生至爱之人。”

    顾倾墨的呼吸一滞,牙齿咬紧了里嘴皮,半晌才舒缓了气息,才问道:“殿下是说在下与太子妃长得相像?这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晋承修忽然站住了脚,猛地转过身,可在看到顾倾墨的那刻又闭上了眼,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睁开,紧紧盯住顾倾墨的双眼,沉声道:“并不是什么太子妃,我此生至爱之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太子妃。”

    顾倾墨立刻接话道:“哦?那就是哪一位良娣?”

    “不!”晋承修立刻否认道:“也并非什么良娣。”

    顾倾墨迎上他的目光,不管他的目光中有多少的深情与怀恋,现在在顾倾墨看来,都是无比虚假,故而她看着晋承修的目光中,全无感情,就是这么冷漠疏离的。

    顾倾墨只望了他一会儿,便垂下了目光,道:“这与在下无关,若太子殿下无其他要紧之事,在下便告退了。”

    说完,顾倾墨便冷着一张脸要走,因为她觉得假若再和此人说下去,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

    可晋承修忽然一把拉回了她,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沉着嗓子低吼道:“我此生至爱之人,是乐昌君世子妃——顾家倾城顾怜!”

    顾倾墨如夜一般的眸子中,倒映出晋承修布满血丝的眼。

    顾倾墨冷眼望着他,漠声道:“哦?是吗?乐昌君世子妃?那乐昌君世子他——知道吗?”

    “你!”晋承修气急败坏,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倾墨会是这样的态度。

    旁边已有几个大臣看过来了,开始对着他们这边小声细语,躲着顾倾墨和晋承修,绕着路走了。

    顾倾墨的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她冷然的语气,像是千年的寒冰一般:“殿下,您越矩了。”

    晋承修的双手抓的有些用力,弄皱了顾倾墨的考服。

    他好容易才从顾倾墨冷如冰窖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抓的有些用力了,连忙松开手,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小——不!王公子,你没事吧?”

    顾倾墨立刻倒退了一步,和晋承修拉开了一身位的距离,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若无事,在下便告退了。”

    说完,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向外走去,将一脸神伤的晋承修远远落在了后面。

    至爱之人吗?可真是恶心!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倾墨心想: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亲手害死我阿姐一事的!你且等着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