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肖途来到图书馆，依照之前的惯例跟孙正清说:“我要找一本名叫《容斋六笔》的书。”而孙正清也回答:“《容斋随笔》只有五笔。”然后两人来到了地下室联络点。在这里肖途汇报自己了解日军刚刚有一批重要物质运送到了虹口的一个仓库。主要是药品和弹药。所以如果能炸毁，将对日军有一个比较大的打击。孙正清说会想组织汇报，又说肖途最近的表现不错，上级也表扬了他们这条线。而后，又有些严肃地告诉肖途，上级发现日军开始准备一系列的清剿行动，之后的行动需要更加小心。
7天后，日军在虹口的仓库发生大爆炸，大量准备运往前线的药品和弹药被毁。正在进行的武汉会战也受波及，日军不得不暂停攻势，从其他地方紧急调遣物资。肖途心里非常高兴，想着自己提供的情报竟然有这样大的用处。然而，他不知道，他将卷入更大的风波中。
9月里的一天。一队日本兵护送着一辆轿车到了亚辉通讯社门口。众人都很奇怪，而士兵说武藤领事要见肖途。于是肖途非常奇怪地出来，看见门口这样的阵势也一阵慌乱。武藤志雄把肖途叫上汽车，说是要带他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当汽车开到目的地后，肖途心里砰砰直跳，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这里的门牌号：马思南路32号。在方汉州家门口，有一个健硕彪悍的人正一边抽着烟一边来回踱步。肖途见这人一身军装，留着比较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头蓬乱的短发，肥胖的圆脸。一双圆眼闪烁着贪婪的精光。他看见武藤志雄来了，便一脸谄媚的上前汇报，应该是某个行动队的头目。肖途见弄堂里里外外都有宪兵把守，心里非常慌乱，今天看来凶多吉少。
武藤志雄和肖途一起走进房。眼前的场面更加令他大惊失色，方汉州、方敏和三个学生刘振民、王平安、赵忠义都被日本宪兵押着。而那五人见到与武藤志雄一起走进来的肖途，都是大吃一惊。刘振民更是愤怒，正欲上前动手，就被日本兵打倒在地。
肖途有些惊慌地问：“领事，这是怎么回事？”武藤志雄明知故问地说：“肖君，你认识这个人吗？”肖途无奈点头。武藤志雄又询问：“肖君，你回国后第一个造访的地方是不是这里？”肖途更加惊疑，武藤志雄怎么连这事情都知道？他只得如实回答：“方汉州是我的老师。虽然他后来看不惯我，但总是有教导之恩。我给他带了些京都的特产。至于他吃不吃就和我没关系了。”肖途尽量表现得语气轻蔑。武藤志雄拍了拍肖途的肩膀，说：“仁至义尽，肖君做得不错。”而方老师满脸怒容，喝斥道：“你这个日本人的走狗。”方敏更是气愤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肖途继续装作非常不屑的样子，轻视地指着方汉州说：“我可不像你，在办那种迂腐落后的文学社，”他继续说：“我可是去学习先进的理念。”武藤志雄却压下肖途的手说：“嘿嘿，事情没那么简单。方汉州，表面是济仁大学的老师，为人师表，德高望重；暗地里宣传反日理论，组织反日集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查明，他真正的身份是…□□地下党！”
肖途等人都大惊失色，武藤志雄继续道：“他泄露了我们抓捕报业人员的信息。我也非常好奇，他是怎么取得这个情报的。”语气相当阴狠。肖途听了手禁不住发抖，想着这事情是从自己那里汇报给孙先生的，怎么都被压到了老师头上。肖途没想到，方敏当时按照登报的启事来找他的时候就落进了圈套。
方汉州仍然不卑不亢，语气坚定地矢口否认。武藤志雄嘿嘿冷笑说：“哦？不是你，难道是他？”拔出□□，挨个指着学生们的头逼问方汉州。方老师也沉不住气了，焦急大声地喊到：“别动我的学生！”武藤志雄恻阴阴地说道：“方汉州，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交待你的上下级；要么就带着你的学生跟我走。”方汉州稍显犹豫，但还是不为所动。
武藤志雄见了，略微冷笑了片刻，之后他竟然将枪递给了肖途说：“肖君，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肖途看着武藤志雄，打了个冷战。目光中全是惊恐，去接枪的手也不停地发抖。此时方汉州突然暴起，扇了肖途一记耳光。肖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倒在地，大概也是因为他已经慌的手脚发软了。而方老师则重新被控制住。
肖途颤抖着把将枪捡了起来，又慢慢站了起来后。把枪对准了方汉州。同学们见了，都大声骂着，而方敏则在尖叫着。武藤志雄装模作样喝道:“肖君，你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肖途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直凝视着方老师的眼睛。虽然方老师的目光中全是坚定与悲壮，但肖途还是下不了扣动扳机的决心。这时的方汉州已经看出了日本人的杀心，他扑了上去，亲手扣动了枪上的扳机，让那发子弹射向自己。
肖途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些鲜血喷洒在肖途的脸上和身上。同学们的叫声喊声都停住了。肖途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眼见方老师缓缓地倒在地上。方敏看见父亲倒下之后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她嘴里尖叫着：“肖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肖途满脸的惊恐，慌张，脸上沾着鲜血，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是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耳中依旧是刚刚的枪响。同时他拿枪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武藤志雄倒是非常满意，伸手拿过肖途的枪，放回了枪套，又拍拍他的肩膀。
肖途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下，见武藤志雄正微笑着看自己。又听他说：“走吧，肖君。”肖途也好像没有神智似地带着一身鲜血跟着武藤志雄离开了方汉州家。他倚靠在马思南路32号的路牌边上，虽然9月是夏末，可是依然手足冰凉，而且止不住颤抖。此时他才有点回过神来，想起方老师临终时候的眼光。忽然又回想起了方老师赠送自己怀表时候的眼神，和他说的话。方老师应该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才会把怀表送给自己。而他又伸手摸到了放在胸口的怀表，这才感觉自己好像还活着。
那个小头目见了肖途如此神色，则趁此机会故意巴结肖途。他将一支烟递给肖途还帮他点上，美其名曰：“抽支烟压压惊”，并说自己是胡一彪。肖途吸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苦涩味从口腔里蔓延到了嗓子眼，顿时一股堵塞感，好像将要窒息的感觉。他咳嗽了好几下，狠狠地咳嗽，原本被忍住的眼泪也不停在眼眶打转。过了会，再次吸了口，这次竟然感觉晕呼呼、轻飘飘的，好像真的能让人忘记烦恼。
肖途一口一口地吸着，烟草的苦涩和刺激让他慢慢地从刚刚发生惊骇中回过一些神来。他慢慢明白方老师是不可能在日本人手里活下去的。结局要么是在日本人的胁迫下沦为叛徒；要么就是体验酷刑的无限轮回。想到这来，他紧闭双眼，用力抿住嘴唇。这时武藤志雄到肖途面前，装做关心地询问：“肖君，你感觉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肖途强行压住内心的愤怒和悲痛，故作镇定的回答:“做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就像刚刚我也是第一次抽烟。我适应的很快的。”只是语音还是有些颤抖。
武藤志雄听后哈哈一笑说：“好！你的心理素质我很满意。”拍了拍肖途的肩膀，继续道：“只是还不够冷静，你绝不该这么早就杀掉方汉州！他肚子里还有不少秘密。”武藤志雄停顿了一下说：“我给你安排的新工作可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 于是带着肖途离开。肖途又回头看了一眼，一队日本兵正用担架抬出方汉州的尸体。肖途觉得内心全是凄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