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修真小说 > 劫金身 > 第6章 【第六章】
    今年春节无瑞雪。

    但这并不影响即墨城的新年更始气氛,相反的今年无雪,但金屑漫城飞扬,如金色桃花,报春新来真是一场开门大吉,国运昌隆

    月泉之战结束后,金莲花铁骑们经过三个月的翻山越岭,终于在今日抵达即墨。

    凯旋归来时的金旗像游龙一般浩浩荡荡,蜿蜒直入。皇城里俏娘子们倚楼望盼,看楼下金鞭少年,英姿勃发,好一副通身的军人气派。

    “真巧,郑王殿下回京赶在了这新年头一日。”

    玉楼上佳人三两成群,正敛着一双双秋波般的眸。

    平朝开国前期全国尚武,因而带动了后世一番开放风貌。何况如今盛世当头,妇女们神情貌态更能体现出这个国家文化所呈现的新风韵。

    妙龄美人们元旦相约,互邀好友,做着一副古来只有士大夫们才有的宴请派头,抛头露面。

    女孩们或含情脉脉,或嗔笑调侃。

    可美人千人千面,今日话中主题却不外乎一件事月泉之战旗开得胜,今日国风男儿们齐聚回朝。

    她们看着楼下风采,就算闺家女儿从未接触朝政,但仍生出为国骄傲的心情。

    “是啊。”之前有人随口抛出来了一句话,让那些原本静静观赏着楼下军人风姿,芳心暗动的女孩们一下子滔滔不绝,“郑王殿下威名远扬,得胜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没有几分真作为,怎么担待得起我朝金骨的荣誉”

    另一位士族女子轻轻用手指,在那侃侃而谈的姑娘脸上点了点“小妮子莫不是春心暗动,夸起郑王来的时候都不肯停,我们想插话都没空档。”

    先前的姑娘脸一红“我以前有幸目睹过殿下真容,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子舍脂,那位公主惯会霸占长兄,成天腻在一起,我半句话都谈不上。”

    “你不提我都忘了,这场仗是因我们的公主而起。不过那位西域大祭司横死沙漠了,反正邪灵祸人,罪有应得。”另一位则搓起了桌台上的女儿棋,“听说子舍脂即将与弋氏的三公子完婚,婚礼定在了三月中旬。平日飞扬跋扈,自诩即墨第一美人,受尽了宠爱,而今她也嫁出去了。不过未出嫁前就满城风波,险些祸害一国,好个红颜”

    这些位处东极皇城,娇生惯养的姑娘们,永远看不见西方另一面的瀚漠浴血。眼中只有她们的少年如何功勋荣光,开疆辟土。她们只关注于这些金莲花铁骑的气度,皇城贵人们的闲话。

    以及那位众星捧月的郑王殿下和郑王从西域带来的一位美人。

    “红颜我想起件闲事郑王殿下这仗打得漂亮,不仅收获了大片疆域,战利品无数。还带来了一位绝色佳人”

    先前夸赞郑王的那位姑娘释怀一笑“男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乃人之常情。东宫的佳丽亦不少。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个异族女子,总不能让她做了郑王妃,甚至未来的国母。”

    她们几人的话,从对皇室说长论短的时候就已经僭越。

    听到这番言论,身边其余姊妹们神色一变,轻轻在她们背上一拍,提醒道“噤声话中越发没规矩,怎敢对亲王公主们的家事说三道四,咄咄逼人”

    女儿宴会上暖酒微冷,女孩们愣了半晌,自知失语。于是她们缓缓放下酒杯,道一句知错。但气氛却不似刚才热闹,变得有些尴尬。

    直到隔壁另一间香房里的女孩们推开窗,笑声透过窗外传到了这间香房内。

    “那是郑王殿下吗。”

    隔壁女孩们笑盈盈地推开窗,但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楼下传来金戈碰撞声,军铃号角声。香房内女孩们垂目一看,正巧凯旋军队行至这间雅楼下,为首的那位手握白马缰绳,腰间挂着莲花剑鞘,身上则佩戴着金莲花配饰。

    名震平朝的郑王子孤熙挑眉睥睨,他无论何时都昂首挺胸,自视甚高。

    女孩们脸稍红,好似明白了刚才女伴为何谈及郑王时就情绪激动,甚至口无遮拦。

    子孤熙其实长相颇俊。龙章凤姿之貌,不亚于他那位被称为美男子的六弟宋王。

    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相貌,因为郑王太过气焰万丈他骄傲气质远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接受能力。于是骄气外向就成了攻击性和戾气,以至于人们在亲眼目睹他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敬畏。

    并非子孤熙容貌平平,而是人们从不敢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

    谁有资格去品评帝王之相呢

    很快,她们发觉了一件事平时军队旗开得胜,班师回朝的时候,仪仗列队上规矩甚多。可是今日这场队列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紧跟随在郑王身后的,不是他的副将,也不是此行的功臣,而是一架华美的香车。

    香车铂金色的帷幕,朱红色的宝石,极尽西域巧匠的风格。那上面细密画般繁杂的刺绣,绝不会出自喜爱留白意境的中原艺师之手。

    队列突然停了下来,那位坐在香车旁的侍者仿佛跟郑王殿下说了什么。

    “随意。”郑王目不斜视,对着香车里的人说了句,“若不嫌累,大可步行跟随。”

    紧接着薄帘掀动,从中走出来了一位浓妆的异域女子,正是方才在香房上一群少女评论的对象。

    这是一个矛盾的美人。她从车中缓缓下行时,倚窗而望的女孩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确矛盾,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冲突这位美人说是稚龄少女,可她饱经风霜。说是异域风韵,可她眉眼柔润。说是含情脉脉,她又拒人千里之外。若浓妆艳抹是入世者的脂粉气,可她神情眉眼都充斥着出家人才有的对世淡漠。

    她用假髻堆起了平朝特有的攀翻样式,穿着正四品以上命妇才有资格穿戴的仪制礼服。但又套了一件西域才有的流苏长袍,象征着她所坚守的故土。

    仔细看这位美人不够柔美,妆太浓,身材太高,肩膀太阔,或许是西域人生来身材高大,可她的身高和体型在中原,完全像个男人。

    可不知为何,她从容不迫缓缓走向队列最前方时,竟有种奇特的魔力,像是神明用手轻轻抚过即墨城。

    美人走在队列前与郑王并侧,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效应,不仅包容了子孤熙嚣张的气质,还中和了身后暴戾的军队锋利。

    直到军队收尾离去,雅楼上的贵家少女们才渐渐放下竹帘,关上门窗。

    “你可看到了,你口中讽刺的异域女子。”打破平静的是一句略带酸意的话,有人挖苦了那位先前仰慕郑王的女孩,但与其说挖苦,倒不如说有一丝嫌厌,“即墨城内,除却帝后。谁人敢与郑王并肩而行”

    四周安静,被问话的女孩怔然片刻,回答“是啊何止呢,一个西域人走于我朝最强势的军队正前,到好似这场仗赢得不是我大平,成何体统”

    而那位西域女子一直与郑王并排着,好似也不觉得累,一直走到都城最中心的宫城。

    班师回朝一路长途跋涉,按理说当日众将士回营报道,再回家与家人团聚。歇息几日后,再由礼部安排入朝授封的程序。

    子孤熙不像其余兄弟们一样,在宫外设王府。而是居住在东极宫城东侧,等同东宫的贺仙宫。

    等各项流程走完之后,他奔波许久,腰酸背痛地卸下沉重的铠甲,等着城门外负责登记的礼官们记下出入皇宫之人的宫籍。

    他抬头看着东极宫巍峨的宫城,还有触手可及的砖与瓦。突然有种久别重逢,百般思绪涌上的酸楚感。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是他血与骨伸展的命局。

    郑王子孤熙的真正宿命,就该是今日城门大开,迎他金骨归来。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枯骨还乡,亲者悲泣。

    “您是”

    礼官看向郑王身侧那位身材高挑的异域女子,大抵也猜出了这是那位盛传已久的美人,郑王殿下在西域囊获的战利品。

    但他也不能随意乱写,只好向那位异域女子询问,也不知她能不能听得懂。

    女子轻轻垂眸,一言不发。

    “她患过一场大病,不会说话。”子孤熙替她接了话,代她说道“这是本王新纳的妾,封作了良媛,明日就向父皇禀报了去。我为她取了个汉名,叫步金台。且记下这位步良媛,她以后福泽大得很。”

    礼官诚惶诚恐,记下名册后恭敬地朝着郑王殿下与那位新良媛行了礼,然后放行。

    这段时间,子孤熙轻轻瞥了步金台一眼,只见她脸色在提及“妾”这个词的时候,有些许僵硬,但很快就风淡云轻,好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从宫城门行至子孤熙居住的贺仙宫,路程并不算远,半晌便到了。

    一路上郑王殿下与新良媛相顾无言。

    一路随行的侍者们心照不宣,跟随在他们二人身旁贺仙宫美人无数,可郑王殿下身份矜贵,贺仙宫中的每一位佳人都可能是未来的贵妃,因此这些内眷们的品级册封格外谨慎。

    郑王一向把这些事情交由内侍抉择,只有这位步良媛不同,她由殿下亲口册封,除却郑王殿下还未娶妻,郑王妃之位悬空之外,贺仙宫上下唯她品级最高。

    当子孤熙终于卸下疲惫,走向他那记忆中三年未回的贺仙宫时,却发现早有客来迎。

    秀色浓重,纤山细眉,绛唇桃腮。

    客人从样貌气质,服饰仪态上各个方面看,都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女。

    可她却对着姗姗来迟,风尘仆仆的兄长,以及他背后的新人怒目而视。

    “皇兄安好。”女孩上前,强颜欢笑。她挑着一双纤浓的眉,表情上笑面盈盈,可在场的人看得出来她即将爆发的怒意和挑衅。

    子孤熙看着来人,他俯视着这对方堆满珠玉的发髻,看着这个三年未见的人,感受着三年未曾回归的家,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一开始忽视了对方的怒气,像他平时抚摸幼妹头顶时的温和“别来无恙,舍脂皇妹。”

    直到他瞥见步金台神色微动,子孤熙才恍然醒悟。

    他不着痕迹地走上前,有意无意地将步金台挡在身后。

    “恭喜皇兄,不仅功成名就,还喜获佳人,如今功绩美人皆有,可喜可贺。”子舍脂看了子孤熙身后的人,冷笑道“怎么了,皇兄新纳的美人,不请出来让皇妹我见一见”

    “改日吧。”子孤熙回答,“我累了。”

    今日这位一向疼爱公主的郑王一改平时的殷勤和宠溺,话语里也是不容置疑的逐客。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

    “皇兄要赶我走”但子舍脂不怒反笑“我竟不知这贺仙宫有朝一日会将我拒之门外。还是说皇兄自知无颜见我,不敢让我久待”

    话中挑衅意味很明显,但意外的那位嚣张跋扈的郑王殿下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看着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缓缓道了句“莫要僭越。”

    “僭越什么是僭越。”子舍脂突然笑出声,她一把抓住了被子孤熙藏在身后的人,将步金台身上的流苏长袍硬生生扯下来“你带回了你的女人可我呢我心爱之人惨死你的剑刃下”

    在步金台被扯出去的那一刻,子孤熙下意识想要去抓住她的衣袖。但听到子舍脂的那一番言论,他生出一股冷意,那些狰狞记忆排山倒海涌上。

    子孤熙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惨死我的剑刃下难不成皇妹希望死的是我”

    子舍脂愤然道“我只是求你把他带回来,你发过誓,你答应过我可你做了什么,你把他污蔑成不人不鬼的样子,让他死也不曾安生。也是我傻,皇兄你的内心只有功绩,只有威名,只有万众高呼,亲情绝不占据你人生的十分之一”

    “哦”子孤熙玩味反问,“把他带回来然后要做什么,你要把他当做你的嫁妆,一起嫁到弋氏”

    这句话戳到了子舍脂的痛点一个月前,子孤熙在回京路途中向他们的父皇写了一封奏折,信中言辞极尽冷漠,劝他们的父皇早早将子舍脂嫁出去。而她无意间看到那封被抛掷在地的奏折,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子舍脂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你根本不可能把他从沙漠带回来,你只会在沙宫里将他活活扼死,用他的尸骨去磨锋你的剑这样你既能功成名就,又可以披金戴银地归国,看满朝文武敬佩你的勇武,百姓称赞你的荣光。”

    子孤熙听着她声嘶力竭地谩骂,淡然回答“让我出兵的是你,享受着战利品的也是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戴的,没有一样不是我从那位大祭司身上扒下来的。”

    这句话让对面的人登时大怒,她扬起手来,恨不得在那位冠冕堂皇的兄长脸上掴上一巴掌。可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这么做,子孤熙那一丝隐喻的讽笑,简直让那位公主一时间气昏了头。

    “送客。”子孤熙与子舍脂擦肩而过。

    而被强行送客之前,子舍脂回头看了一眼殿内的两个人,她突然伸出手,在那位新晋良媛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事出突然,等子孤熙霍然起身的那一刻,公主已经拂袖离去。

    步金台擦了擦自己的脸,等子孤熙上前查看时,她也突然伸手,在那位公主都不敢招惹的亲王脸上,用力掌掴了一下。

    面对着子孤熙措手不及的表情,那位被说是哑巴的良媛开了口很意外,很这并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声音。她的声音清朗,但也带着男子特有的浑厚。

    步金台问“整整三个月了,你羞辱我还不嫌够”

    子孤熙微愣,看着那位曾经被誉为神的男孩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刚才与子舍脂的剑拔弩张,再加上长途跋涉的精疲力竭,他蓦地气性渐起,掐着步金台的脖子将对方摁在了床榻上。

    “不然呢”子孤熙加重的力道让对方正逐渐窒息“你以为你就杀了陆青一个我之前肯给你一个好死已经是慈悲为怀了。现在你这条命可是我赏给你的,霍萨兹尔大祭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