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峰回路转之时。

    夜幕一点点渗入一期一振的瞳孔,他按着腰间的刀,眼神迎上了对方眸中的浅浅月亮,慢慢蹙眉。

    “这次的演练场里没有三日月宗近。”

    不速之客安静地站在门口,店老板打着呵欠默默走回门帘之后,风从空荡荡的门面里一阵一阵地穿过,将那些悬挂在竹竿上的烂布掀出猎猎响声。

    金色流苏和夜空一样的发丝掺在一起,他的视线越过一期一振,冷淡地落在审神者的身上,顿了片刻眼中暗下来,太刀勾起唇角。

    声音和煦,在风中显得有些突兀。

    “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在这里等得太久,就不再会觉得时光流逝。世道永远一成不变,热烈地爱亦或是恨,反复地映在他眼睛的月亮里,慢慢地融进没有光亮的海底,了无痕迹。

    日子久了记住的多忘掉的更多,熟悉的脸在面前第一回晃过去的时候总好像是错觉,可第二次走到面前,三日月宗近才想起那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

    他站在原地,看着审神者,似乎是想等她回答。

    刀剑乱舞看板郎的自我程度早就得到过公开认证,看似简单的言辞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复杂难懂的东西,如何应对似乎并不是审神者需要考虑的问题,挡在她身前的一期一振简洁干练地伸手一个示意,明明两边都没有出声却沟通地舒畅无比。

    审神者以为他的意思是滚。

    等到双方到了深巷,才发觉原来是想说,请。

    能和和气气地找个说话打架都不妨碍别人的地方,原因很单纯,不过是一期一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打不过。

    护着人是一码事,撤退保存实力是另一码事,而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这振三日月宗近来说,这两件事都是一个结果,刀与刀之间最看得懂,骨子里的力量差距跃然眼前,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不如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三日月宗近还是微微笑着,只是看着她。

    “久别重逢,小姑娘不说些什么吗”

    审神者视线在两振气氛不怎么好的太刀之间转了几个圈,先是有些茫然地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揪着一期一振的披风角。

    “我好像不记得我的本丸里有三日月”当然这一定不是自己太非的缘故,审神者拐弯抹角地提示一期一振,刚才他一眼就看出这并非是演练场里的刀,数次演练下来她也早知道碰上别人家的刀有多危险,生怕他下错判断,把自己推出去。

    虽说,眼前的三日月宗近确实是见过的。

    那时候笑面青江问过她的话,直到现在审神者也依然不知道答案这振三日月宗近显然和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都不熟识,可他既然是另属他人的刀,那在之前的演练场里,他发现她是审神者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她

    远处的巷口有什么人拉拉扯扯地往这边走,才探了探头就缩了回去,娇媚的女声和醉醺醺的男人抱怨着啊呀这里已经有人了近在咫尺的屋子的后窗里,传来远近高低的交欢声,间或酒杯和琴声叮咚碰撞。

    在这种地方谈事情真的好尴尬。

    站在污秽之地的两振太刀默然无声地互相打量,就算是在下等之地举手投足依然充满了风清月朗雄浑奔放,月辉穿透云层投下一线恰好横在人影中间。

    “一期这个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嗯”审神者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虽说明知道再小的音量在刀剑男士听来也依旧很清晰,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演练队伍交手时,彼此的主君简直就是靶子一样的存在,眼下如果三日月宗近想要做些什么,必定是冲着审神者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演练里挂了好歹也只是模拟,对人身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面前的三日月宗近似乎完全没有攻击的意图,眉目间满是沉沉戾气,总觉得像是在这里守了很久,等着谁,却一直都没有等到。

    “教你使用手环的刀是他”一期一振目光落定在三日月宗近身上,冷漠地打量几圈,眉头拧起来,没了之前在点心店里的轻松,精神反而愈加绷紧。

    这个本丸的秘密一个外来灵魂,死去的那个男人,完全依靠手环维持的刀与主的联系三日月宗近究竟知道多少

    又或者说,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有点慌张的嗯了一声,抬头偷瞄几步之遥的那振太刀,他似乎完全没在意审神者和一期一振之间的对话,全身一半笼在阴影里,唯独身上的金色饰物在月下散着莹莹辉光。

    她竭力不让自己太过于被皮相所迷惑,毕竟真要逐一细论,其实一期一振的长相也堪称完美,一动一笑都无懈可击,只是到底他和三日月宗近美的不同,非要把两者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外貌,其实对这两振太刀都很失礼。

    “抱歉,如非要事”一期一振语气冷淡。

    “嗯嗯没有自己开口的胆量吗”三日月宗近很直接地截断了一期一振的话,注视着那个穿着审神者服饰的小姑娘。

    仿佛屋檐落雨,溃散在石苔上的只有沉默,晦暗的深幕新月之中映着的还是毫无应答的那个模样。

    他没有费多少力气,让心里的情绪不漏进脸上的表情,挡着审神者的一期一振神情看起来很陌生又很眼熟毕竟这个本丸的刀不知道究竟轮换了多少振,其实他每次碰到的都长的不大一样。

    但是自从主君离别后,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期一振欣然拔刀,和以往见惯的破破烂烂的样子不大一样,想来都是他身后的人的缘故。

    三日月宗近默默地等,始终摸不清他的意图,这边一人一刀也没有妄动,直到远远近近地脚步声流动了一振,深巷的一片漆黑飒地泛开涟漪,药研藤四郎和山姥切国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你好,欸谢谢之前的关照”审神者沉着气回答,奈何声音里到底还是流了一丝惶惑。

    演练场积累的下来的经验虽说并不算多余,但是在必要的地方起码够用。这段寻找奇怪刀剑的时日里她所学的除了那些永远记不完的理论与实践,大概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判断敌我实力。

    而面对眼下的状况,审神者所能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即便第一部队全员应阵,似乎也很难能够与这振三日月宗近齐平,更让她困惑的是这把刀的态度,除去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指导,今日的太刀看起来似乎更加深不可测了。

    ”不在演练队伍之中的刀。“山姥切国广扫了一眼判定战况,按理来说应该轻松起来的局面,他却移了半步直接抬起手臂架起白披风,用布将审神者遮挡的严严实实,再看向三日与宗近的时候,语气直接冷得能掉冰渣子,“入侵演练场的目的何在”

    要么是来寻人的刀。

    要么便是

    “暗堕。”药研藤四郎单手紧握刀柄,粗糙的柄卷似乎彼此摩擦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响,另一手抓住了审神者的手腕,她小心去看时赫然发现短刀的拿着本体刀的那只手极其用力,苍白的手背上清晰地隆起了青筋的痕迹。

    审神者无声地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同一时间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

    “是打算要走了吗”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对面,“好不容易来了这里,为什么还要走呢”

    “诶”大概是这种过于知情的话语太吓人,审神者饿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紧盯着他,原本耳朵里充满了远远飘来的聒噪谈话声,忽然间全都一声不响了,只在这寂静之中看见三日月宗近那双不解的眼睛。

    用词简约意思含混,已经到达此处的刀剑男士惊骇地将审神者挡在身后,尽管眼前的太刀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图,可是这话中流露出来的信息量,却让他先的远比单纯只知道攻击的暗堕刀剑要更加危险。

    尤其是对于身份见不得光的审神者而言。

    “虽说是身不由己”三日月宗近沉吟了片刻,展眉露出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可你真的打算就将这个本丸弃之不顾么”

    又或者说您忍心

    尾音又轻巧又绮丽,柔和地上扬出不可见的弧度。

    他笃定了审神者的回答。

    甚至连一期一振都能明白,三日月宗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有回答,他需要的只是用一个问题击溃审神者的心理防线罢了,明明是初次见面如果不算上小姑娘口中那次匆匆忙忙的指导却对这个本丸的情况了如指掌。

    要么他是时政的刀。

    再不然

    一期一振攥紧了刀柄,眸中金色凌然,隐隐有了杀意。在护卫的太刀与打刀身后,药研藤四郎捏了捏审神者的手腕,示意她在局势恶化之前随自己离开。

    奈何被三日月宗近凝视的审神者连脚也迈不动,不是被吓到腿软也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那种自手环之中倒逼出来的灵力顺着手臂汹涌而来灼烫无比,就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灵力在不受控制的粉疼,只要一对上太刀的眼睛她就懂了。

    哪怕跑也跑不掉的。

    这份灵力联系,就和这个本丸所有的刀剑男士一样,就是刀和人之间的锁链与标记,眼前的三日月宗近,是和这些付丧神同源而生的

    来自这个手环的灵力所出现的刀剑。

    山姥切国广手中刀刃铮然出鞘,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反射出雪亮的光,目光里的狠厉全数显露在了低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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