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找到了，祁昆又回到班上拿了黄亦恒的杯子，这才往医院赶。
在校医务室，黄亦恒挂点滴没一会就开始全身泛红，被人美话凶的校医姐姐送到了急诊，初步诊断为甲醛中毒。
甲醛很明显是来源于上周教室里补刷的墙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校只有黄亦恒一个人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祁昆又从急诊追到住院部，医院里人满为患，电梯外面围了很多人，他是爬楼梯上来的。在楼道里待了一会，晾了晾汗，也平复一下喘息，他无意听到了付副校长和高老师商量黄亦恒的事。
一是要挑选一家除甲醛的机构，给教室以及宿舍区全面处理一下；二是校领导想要黄亦恒隐瞒这次的事，毕竟这事一旦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不好。
祁昆下了一层楼，从9楼等了十几分钟的电梯才上来。
黄亦恒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还是红扑扑的。祁昆站在床边静静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黄亦恒醒了，一睁眼，看见祁昆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
“默哀呢？”
祁昆笑，这是黄亦恒开的最有水准的一个玩笑。他在床边坐下，把东西放在黄亦恒枕头边上。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
话音刚落，高老师和教务主任走了进来，祁昆借故下去买饭，回避了。
学校愿意承担全部的医药费用和营养费用，黄亦恒答应的很痛快，向来懂事的他果然没让校领导们失望。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医院里的食堂已经没什么好吃的。祁昆去附近看了看，想起忘了问黄亦恒的病有没有什么忌口，最后买了两份小米粥回来。
校领导们走了，高老师在病房外面，扶着腰刚刚挂了电话。
“您回去盯晚自习吧，我来照顾他。”祁昆把勺子递给黄亦恒，对高老师说。
高老师放心不下黄亦恒，也放心不下班里，和医生反复确认没事之后，才被祁昆勉强劝走了。
病房里有两张床，另一位病人不在。黄亦恒右手扎着针，左手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半天也没吃一半。
“这么虚弱啊，要不要我喂你。”祁昆逗他。
“这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黄亦恒把小米粥放下，“一点味也没有。”
祁昆也没吃多少，接过黄亦恒剩下的粥，连同自己剩的一起扔了。“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祁昆问，“你这病有忌口吗？”
“算了，”黄亦恒把身子靠在后面，“其实我也吃不下，没有胃口。”
校领导在的时候，黄亦恒是强打着精神。人一走，露出了疲惫的样貌。一张脸还是泛着红，烧也没完全退。
“你帮我拿卷子了吗？”
祁昆起身，从包里掏出来黄亦恒的东西交给他。“我不知道你要住几天，给你拿了点平时用的东西。你看看缺什么，我明天再给你带来。”
“卷子呢？”
祁昆两只手撑着床沿，盯着黄亦恒问：“还想着学习呢？我的小黄班长。”
在医务室的时候校医姐姐叫他小黄班长，祁昆觉得有点可爱。黄亦恒勉强笑了一下。
祁昆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夹着的两张卷子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黄亦恒的。
“没必要这么拼，”祁昆把一张卷子递过去，“明天再给你讲也是一样的。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行吗？”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你是不是一停下来就浑身不自在啊？”祁昆从旁边搬来了一张椅子坐下，“放松等于有罪，是吗？”
黄亦恒没心思也没精力来一场辩论，祁昆总是能这样轻易看穿他，看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试卷需要讲的主要是最后几道大题，祁昆看了黄亦恒的卷子，有三道题思路是不对的。立体几何通常分为两个方向，一种是通过做辅助线找到问题；另一种是建坐标系，通过向量验算得到答案。而黄亦恒的问题是，他明明已经通过向量解决了，但还要知道另一种解题方法。就好像明明录入了指纹，但还是要带着钥匙，这样才能踏实。
最后一道题有很多种解题思路，但是黄亦恒真的太累了，祁昆讲的时候他明白，换到他自己做的时候就又不行了。祁昆夺走了黄亦恒的试卷，直接剥夺了他刻苦钻研的权利。
“你这样就是在折磨自己，效率太低了。”
祁昆把东西全都收走了，按了床边了呼叫器。黄亦恒只顾着解题，根本没发现自己挂的点滴已经要没了。
黄亦恒当然知道自己在硬撑，没有反驳，就听了祁昆的话。
护士拿着两瓶新的液体给黄亦恒换上了，祁昆问还有多少。
“8瓶，早着呢。”
黄亦恒的脸从红扑扑的变成了蜡黄，护士测了耳温，38度5，又加了一针退烧药。
“躺下休息，不能总是坐着。”护士看了祁昆一眼，“是不是冷啊，怎么不给他盖上点呢？”
护士换完药出去，黄亦恒一个人举着吊瓶去了卫生间，回来就直接躺下了。
“盖被子吗？”祁昆帮黄亦恒把药瓶挂好，问他。
“不用了。”
黄亦恒的眼神从床尾的被子上略过，祁昆看穿了他的小洁癖，脱下自己的校服，搭在了黄亦恒腿上。
“不用，我不冷。”
黄亦恒嘴上拒绝，但是身子没动，不知道是客套，还是没力气挣扎。
“那你退个烧给我看看。”
今天的祁昆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不太敢和黄亦恒提甲醛中毒的事。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点滴一滴一滴的发着呆。
“你怎么不问我得的什么病？”黄亦恒突然问。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生病让人的心也跟着脆弱了起来。戒备状态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无声的解除了，黄亦恒突然敞开心扉，这让祁昆放松了些。
“我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了，”祁昆起身，去关上了病房的门，“你答应他们了，是不是。”
“是。”
“为什么？”
“不想添乱。”
“给谁添乱？”
“给学校，给同学们，给我家里，给我自己。”黄亦恒的头歪向另一侧，“学校也不是有意的，没必要抓住把柄不放。”
“还有呢？”祁昆追问，他知道这不是事情的全部。
“什么还有呢。”
“三好学生是吗？”
不想添乱是真的，三好学生也是真的，黄亦恒绕了一大圈，没有点明这个原因，祁昆帮他点明了。
学校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是黄亦恒如果不答应，领导们难免不会记恨，三好学生肯定会丢了。这样不公平的交易，黄亦恒只能承受。
祁昆的眼神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刀，明明没有一点攻击性，但是轻易就能划开黄亦恒心里的口子
心思被人看穿，黄亦恒第一次不觉得难堪。他默默承受着的东西，不被人理解的行为，背后难以言说的苦楚，原来有人理解。
“家里人也不告诉了吗？”祁昆的语气柔软了些，刚刚步步紧逼的责问没有了。
“不告诉了，”黄亦恒说，“说了也是让我妈瞎着急，没必要。”
“你姐姐们呢？”
“更没必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来了还叽叽喳喳的。”
“行吧，那我负责给你送饭，”祁昆说，“叫大哥吧。”
黄亦恒笑：“不过，万一我得的是绝症呢？你想过吗？”
“那简单，”祁昆拿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那我就早早和你分手，以免耽误大好年华。”
祁昆的玩笑打破了过于认真的氛围，开始讲起了在剧组的趣事。没聊一会，黄亦恒睡着了。
祁昆悄悄把校服给黄亦恒拉到胸口，又把医院的被子搭在他腿上，寸步不离的盯着输液器。除了这样，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祁昆看着一瓶瓶的液体慢慢滴完，时针归零，又是新的一天。
早饭祁昆一个人吃了馄饨，早自习的时候高老师没出现。
第一节课是数学，没人喊起立，有零零散散的同学根据惯性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数学老师摆了摆手。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高老师休产假了。”
这话一出，全班人都炸锅了。昨天晚自习高老师提前走了，没人当回事，今天数学老师宣布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家才反应过来。
数学老师有点一根筋，除了数学什么也不擅长，什么也不关心。这下7班基本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彻底撒欢了。
最诧异的是祁昆，只是一个晚上不在，就来了个这么大的新闻。他在想，高老师是不是因为黄亦恒的事，一着急才进了医院。
一节课上下来，祁昆一共就听进去了十几分钟，下了课，数学老师把祁昆叫了出去。
“班长情况怎么样？”
“昨晚刚退烧，今天上午要化验，具体的我还不知道。”祁昆说，“中午我送饭的时候问问，昨天和高老师已经请过假了。”
“那行，有事及时沟通。你有我电话吧，没有问班长要。”
“高老师怎么了？”祁昆问。
“没事，”数学老师说，“产期提前半个月，母子平安。”
祁昆这下踏实了些。
从办公室回来，班里还沉浸在欢呼雀跃的气氛中，尹征翰这个不靠谱的终于想起了他的室友住院的事。
“班长没事吧，什么情况？”
“重感冒。”祁昆说。
“什么时候回来？宿舍卫生都没人打扫了。”
祁昆给了尹征翰一拳：“你还是人吗？”
尹征翰揉了揉手臂，嬉笑说：“晚上谁去陪床啊，要不你安排我去吧？”
“可以啊，你去跟新班主任请假吧。”
老鱼一早已经问过了黄亦恒的情况，听到他们在讨论，也凑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