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列国·破咒 > 第33章 第三十章
    李骥临的死倒也蹊跷,当日被意澜所伤,送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血流的根本停不下来,招了大夫甚至行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堪堪把血止了,可伤的太过严重,到了深夜就不行了。

    影尊知道这人此时死必会有祸,便暗中给李骥临度了气,还遣颜九回府拿了千年老参给人灌下吊命。

    只是无奈阎王叫他三更死,这人怎么也活不到四更。

    那日原本人已经缓过来了,大夫们跟着也松了一口气,开了方子让人煮了,自己便回了偏房休息。可不想府里的下人疏忽,将李骥临的药煮过了两分,原本也不碍事,无非失了一些药性,可下人被李骥临之前的苛责吓住了,私自又加了两分药量。原本是药三分毒,这煮过了又加了两分药性的要自然成了催命的毒药。

    李骥临喝了药不出两个时辰,便口吐鲜血而亡,那个擅作主张的下人也吓得上吊自尽了。

    “人是你派去的吧。”北霄大将军府上,如砂石磨砺过的声音,无处不透着这疲惫。

    “是。”站着,轩辕意澜透着阴沉,“这李骥临在北磬郡就作恶多端,那人也因为妻子被李骥临那畜生看着好看而□□羞愤而死,家中的未满月的孩儿也因失了母亲而死,家破人亡,自是报仇雪恨。”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你先用意云引我出宫,接着派了人在茶居生事,引我与灵月居姑娘见面,可你如何料定那图雅姑娘会邀我入居?”实在撑不住自己,只能坐着与人相谈,此时屋内再无他人。

    “灵月居从到郡便做着买卖官家咨询的生意,那图雅更是各中好手,意云与我的出现自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不留你,她可不傻。”意澜只有十岁,可心思如针,“你是不是还要问我为何如此?”冷笑,带着仇恨,“因为恨,是你杀了我父王与母妃,是你让我哥两成了无人要的孤儿,是你,将我外祖父陷入此刻受人随意侮辱的境地。”

    字字锥心,句句带刺,“我们受苦受难,而你却高床暖枕,坐享这杀人后的舒适。”眼中崩裂的仇恨,少年心思阴沉缜密如成人,奈何依旧脱不了孩童的非黑即白。

    “你可知,如此,你将大琴陷入如何境地?”

    “宗室揭竿而起,战乱四起,国灭也不可知。”

    “既然知道,为何,为何,咳咳……”低头喘息,“为何如此,这千万百姓将生灵涂炭。”

    “……”被轩辕昊的话说的一愣,随即轻笑,“这是你的江山,与我何干。”

    “这是你父王一心守住的江山,如何与你无关!”一巴掌,扇在轩辕意澜脸上,只是轩辕昊脸色苍白的如要死了一般,嘴角一丝血液划过。

    “没有你,我父王依旧可守住这江山!”

    “……”被意澜说的一时气急,轩辕烈在世的时候,便是竭力控制宗室扩张,轩辕意澜常年跟着轩辕烈出入,自然知道其中道道,叹息,“如今李骥临死了,宗室势必以此为由,不是要权就是要地,更何况你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人,你将自己又陷入如何境地?”气急,“还有意云,你想过他吗?”

    “我……”心思缜密,奈何本来就只是十岁孩童,过人的算计,却漏了至亲至爱,亦或者,依然决绝,“为父母报仇,意云会理解的。”

    “要杀便杀吗?”

    “……”

    冷冷相对,意澜其实是痛的,除了远在北磬郡的外祖父,便只有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

    “意云被爱着的的兄长利用,加害于他,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你如何面对他?他不过六岁孩童。”

    “我父王母妃死的时候,我不过七岁!”眼在滴血,确实,当年,意澜也不过如此孩童,不过如此天真。

    是该感叹少年天才还是该悲伤如此智谋,独恨在他轩辕昊身上。“母妃临走前跟我说过,谁登上这王位,谁便是这仇的债主。”怯怯,似是在安慰自己,再大的口气,再深的仇恨,当至亲生死放在眼前,依旧会胆怯,依旧会退缩。

    “……”不再看少年,淡笑,莫名的悲哀,一日之内,最爱的人没有兑现承诺,最亲的人居然要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死局,“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呢?”

    “猫捉耗子,耗子要慢慢死才好玩儿。”直觉回答。

    “北霄大将军刘肖云说的?”

    一愣,接着坦然,“是。”果然没错,轩辕意澜所有的资源都是来自于北霄大将军,而北霄刘肖云原本就是先帝的猛将,手握重兵,心思如发。

    如若说为了他女儿女婿报仇,自然也是说的过的。

    “你杀不了我的。”

    “祖父也说了”坦然,确实刘肖云早就预料,意澜杀不了亦或是杀不死轩辕昊,这人身边,有着太多的利益,制衡,还有虎视眈眈,就譬如今日,那图兰能默认他的出手伤人,将现在朝局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但绝不可能看着他伤害轩辕昊,只因为他的存在,才是这天下一杆谁都不敢打破平衡的秤,谁都没有绝对实力,那就谁都不敢打破,颜氏如此,远在南方的窨卑如此,就连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亦如此。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轩辕昊沉默,他的处境,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刨根问底,如若不想继续问,那便问一下眼前少年的想法。

    “意云还小。”确实,意澜再如何狠厉,自家弟弟,能求一丝希望,便求一丝。

    “做事之前为何不想想。”

    “想了。”可仇恨的欲望更加强烈,哪怕被断定不可能的事,也想追逐一番,此刻,是他能做到让这个男人最痛苦的一条路。

    笑,不再多说一个字,错过轩辕意澜,终究还是恨得。

    身体异常的不适,可还是撑着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意澜问,其实说实话,这个皇帝叔叔从来没为难过他们兄弟,只是杀父之仇,他又不愿不报,或者说,这几年,是靠着恨让他坚持活下去的。

    一夜醒来,那骁勇的父王,柔美的母妃惨死,奴仆逃散,只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弟弟相依为命。

    “回宫。”

    “你一人?”

    “……”

    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对着身后的少年摇摇手,轩辕昊缓缓走着,一人?他从来便是一人,不是吗?

    这近二十年,他身边总有人在,可又有谁为他而留呢?

    母妃,父皇,师傅,师兄,兄弟,侄亲,亦或者是那爱而不得的人。

    低笑,似嘲讽自己的天真,这些人来了,注定要走,而他,想要留,却发现自己用什么留住他们?

    注定要离开,为何又要出现?

    步履蹒跚,却没有停歇。

    “我带你走吧。”

    黑暗中,一句话出口。

    今日影尊回了颜府便进了颜秀阁,无奈却是人去楼空。颜大皱着眉摇头,说是拦都拦不住,到了末了,还用刀自残做威胁,弄得守门的颜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踉跄离开。

    “不用,路要自己走。”扶着墙,低头,似是什么压着男人无力抬起头,紧随其后,无奈还未碰到便被人甩脱,透着异常的倔强。

    “又是何苦呢,这儿到行宫,少则一个时辰的路,您现在,怕是不行。”

    “呵,爬也要自己爬回去。”咬着牙往前走,嘲讽的笑,笑的似乎是自己,亦或者是其他,“影尊,你姓什么?”

    “?”疑惑,却也只能回答,“颜,我是孤儿,一岁被卖进颜府,之前没名没姓,入了府才有了姓名。”看出男人的坚决,只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似是想要分散注意力,也似想要用谈话疏通这个人的抑郁。

    “那你一辈子就当这活在暗处的影子?”

    “不用一辈子,哪日死了,便也就结束了。”影尊暗笑,其实生来便为这个而生,又何来结束,“当替补的时候想着哪日入了暗影便好了,当暗影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当上影尊便是极好,如今当了这影尊了,倒是羡慕晏十二能在外边闯荡闯荡,倒也不失一种乐趣。”多年的心里话,只想能够让男人有些说话的欲望。

    “不怨吗?”

    “怨什么,若没有被卖进来,怕是早死了,或许都投胎了。”闷闷的,好似要将这辈子说的话都要说了。

    “……”驻足,回头,看向暗处,似知道影尊的地方,倒是惹来影尊微微一愣,“不怨?那你甘愿一辈子困与这姓氏?甘愿因为这姓氏而枉死?或有一日你遇到了爱的人呢?就甘愿让她眼睁睁看你出生入死?孩子怎么办?家人怎么办?”不知道被什么刺激,激动地咆哮,语无伦次,可句句都在控诉这个“不得已”。

    “……”没有回答,沉默,影尊从轩辕昊是李清极的时候便跟着,看着少年的纯良欢脱,看着少年为了所谓责任故作沉着,看着少年因为迷惘而压抑情感。

    老天为何不多善待一下这个人呢?

    有时候影尊会想,为何不能放过一点点他呢?

    “李清极,不要为难自己,很多东西,你无能为力。”不知为何,影尊叫了男人曾经的名字,这个名字,似乎透着美好。

    “……”

    不再继续,只是更加用力的往行宫走,哪怕路上踉跄摔了多次,依然不愿让影尊扶一把。男人在坚持着,在执着着,在维护着自己什么,他不说,影尊也猜不出。

    两个时辰,男人用了多一倍的时间走到了行宫门口,抬头,看着朱红的大门,从行宫后升起的太阳,刺眼,但透着温暖。

    遮眼,盖住狼狈的双眸,有东西从指间流下,不尽,不止。

    “影尊,这条路朕要自己走了。”透不尽的决绝。

    轩辕昊用自己独自走的长路想明白了什么,只是这一份通透,将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

    朕一直清醒的凝望深渊,摆脱深渊,而今,终究逃不脱这深渊,而朕,终究一人踏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

    “等朕醒了,招林恒来见我。”

    “?影尊微楞,那形似轩辕昊却透着耿直的少年侍卫?

    接着,就看见轩辕昊直直的往后倒下,不省人事,而影尊险险的接住,抱起男人,窜入宫墙。

    “这,又是何必呢?”

    看到昏迷的轩辕昊,谷怡一声叹息,终不再说什么。

    接下去的两日,轩辕昊是浑浑噩噩间度过的,就连回宫也没清醒,似是累得狠了,又似是竭力想要睡一觉补回曾经错过的好梦,而意澜依云两兄弟则一直留在大将军府,未曾再入宫随驾。

    一切看似平静,却又透着诡异的暗潮汹涌。

    “明日大婚,又何必如此。”谷怡跨至门槛,对着男人说,透着一股摸不透的鄙夷。

    夕阳西下,熔律在殿外站了两个多时辰了,未进,也未离开。

    “那日他走了两个时辰回宫的。”

    “身下的血湿了整条孺裤。”

    抬头,却带着不尽的伤,想说什么,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后一日,颜氏族长,大琴天子太傅,颜未淇大婚,冬日里万物萧条却用鲜花铺满整条街道。

    八抬大轿,上千副仪仗随行,全尊磬郡名流才子齐聚颜氏大宅,数百道宴席轮流,再往后的几十年里,也被人津津乐道一番,如此盛况,绝无仅有。

    而人去宴毕,花去枝消,繁华过后便是无尽的寂静。

    那一晚,也有一人站在那朱红的颜家大宅之外,不进,也不走,痴痴的看着墙内,似想着红烛下那人的影子,也似看着那娇俏新娘的羞怯。

    熔律,不要娶妻可好?

    熔律,我陪你一生可好?

    熔律,你我终究如此吗?

    白日不能亲眼目睹婚嫁,夜晚,朕依旧放不下。

    熔律成亲的那一日,轩辕昊醒了。

    “陛下,回吧,露水深了,您身子撑不住啊。”那年,谷怡还在陛下身边,思古记得,谷怡一夜劝了三次,后来,便不劝了,而皇帝,则在那里站了一夜。

    整整一夜。

    看尽了灯亮,看穿了灯灭,看尽了月升,有看穿了日出。

    那一盏盏的大红灯笼,艳的刺眼,红的扎心。

    那一日清晨,冬日的第一场雪淅淅沥沥的下了,思古和一旁的小太监冻得在墙角缩了一夜,心道这皇帝怕是疯了,而谷怡,则陪站了一夜。

    “回吧。”

    背对着身后的随从,那白色身影背后的长长的脚印,孤寂的让人心里发慌。

    逆光而望,暗影绰绰。

    那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听说好多地方都遭了灾,流民四起,而对于宫内的思古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记得,那一天,皇帝穿的是一身白色长衫,一头墨发披散,雪落在了皇帝的头上,点点白色,随即,便消融不见。

    依然是那一日,皇帝招了好多人入宫,思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谷怡的脸上,看见了些许愁绪。

    “终究要长大,奈何,长大如此让人心痛。”

    一场风雪,让本就身子不好的谷怡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有余,而那句站在窗口看着皇帝方向的话,让思古记得清楚。

    人总是要长大,可为何如此残忍?

    谷怡,朕为何而生?为何而活呢?

    谁都没办法替你回答,这地方至高无上,却又无路可逃。

    陛下,这条路,终究要你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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