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我浑身疼痛，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哭又想，我实在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出了意外？为什么我肚子中的孩子不是孟凌轩的？我摸着被踢得肿痛的头部和肩部，抱着双臂，感觉到好冷。
我光顾着伤心了，直到孩子在肚子中动了一下，我才回过神来。如果我一直这样，别说孟凌晨希望他死，就是我这样哭也得把他哭死。天然的母性使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下半夜的时候，我终于迷迷地睡了过去。却又突然地醒了过来。床前站着一个黑影，挡住了灯光，把我吓了一大跳。是孟凌轩站在床前，他可能在书房也是一宿没睡，此刻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胡子也长了出来，但他的眼神异常冷峻而森然。让我看了很害怕。
他缓缓地蹲下来，伸手一碰我，就吓得我往后缩，以为他又要打我。可是他没有打我，而是轻轻地把我的头发往脑后拨，沙哑着嗓子说：“风梧，你知道吗？我也做过错事，我知道，有些错事，是不可以原谅的；有些错事是不可以回头的。但是……”他突然垂下头，很痛苦地哭泣：“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没有爱过女人，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容许我爱上女人。爱情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可以重头再来，可是对我来说，爱情来的时候，就是我进入痛苦深渊的起点……可是，遇到你了，我爱上了你。在电梯门口你撞我的那一下，我心里就怦怦地跳了起来。你惊慌失措的表情，让我好久好久都无法忘怀。”
他吸了吸鼻子：“可能你已经忘记了。对吗？你不知道那一撞，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让唐朝开你，是怕双方合作再看到你，我怕我爱上你。可是你呢？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你来找我，从X城追到S城去，然后又追到公司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行踪吗？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我不敢看你，我怕自己心动。你闯进我办公室来，我想把你打发走。可是你脾气还倔强，反把我骂了一顿。李风梧，我真的是尽自己的能力避开你了，可是你不知道好歹，非要撞到我的身边来……”
他突然握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嘴边，流泪说：“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原本我想永远埋藏在心底的，可是现在……”
“什么秘密？”我问得很虚弱，我的身体真的是很虚弱，除了流泪，半点力气也没有。
孟凌轩抹了抹流下来的泪水说：“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我难道不是李风梧？”
他摇了摇头：“你当然是李风梧。可是你知道李风梧曾经的过去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你姑妈家生活吗？你知道你姑妈一开始为什么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我想坐起来，因为这些问题确实也是我想知道的，比如为什么我没有十岁前的记忆？为什么我有妈会生活在姑妈的身边？比如姑妈为什么一看到孟凌轩的时候，会反对我们的结合？可是刚刚一动，孟凌轩就把我按了下去：“我想了一宿，也纠结了一宿。本来之前我不忍心伤害你，想把这件事情像你的亲人们那样，把它烂在肚子里。可是你现在背叛了我，你再一次伤害了我，我却不能再让你活得这么舒坦了。”
“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我听到他说到再一次伤害他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孟凌轩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太多的悲痛和凄凉，让我忍不住心下发紧。
他把我的手紧紧握着，双手撑在床沿上，几乎是跪在地毯上的：“你伤害过我，在我十一岁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住在长青路23号的小院里。你家，我家，还有张列家。你，我，张列，还有你表姐，年纪相仿，你经常和你表姐一起玩，我就经常和张列一起玩。你弟弟李风阳和我弟弟凌晨年纪相仿，他们就经常一起玩。可是两个弟弟太顽皮，他们经常玩着玩着就打架了。然后我们俩个，经常就因为弟弟打架。可是有一次，打得太厉害了。你打不过我，便乱咬乱抓，最后还踢了我的……”他哽咽着，有点说不下去：“我已经不记得在医院那些治疗的漫长日子了，特别是在北京的那段时间，被医院赶出来。你们家拿不出钱来，我父母为了给我治病，天天跪在街上去乞讨。后来你们家终于拿了一笔钱出来，我又才能在医院里住着的……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们回来的时候，听说那笔钱是你父亲的安埋费，你父亲为了筹钱给我治病，白天上班后，晚上还去矿山上挑矿。想不到一场大雨，矿洞垮塌，你父亲受了重伤，送到医院抢救了两天，由于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孟凌轩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泪如雨下，虽然我将信将疑的，可是当他说到父亲的时候，我却觉得心里很痛，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你受不了父亲的惨死，更受不了你母亲每天的打骂，一个人跑到清江边，跳河自杀了……”
“那我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我茫茫然地问。
“你命大，被正在河边钓鱼的一个人救了上来。我们回到X城的时候，只知道你父亲死了，你跳河自杀未遂，被人接走了。我家和你家一屋两头坐，我父母亲实在不忍见到你母亲的惨状，便带着我和弟弟离开了X城，南下了。那是我们家最艰难的日子。我父母亲为了在南方能安定下来，拼命地打工挣钱，但我每个月的药费实在昂贵，家里负债累累。这样，一家人艰难地过了两年，眼前日子稍稍好转。可想不到我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意外身亡，留下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孟凌轩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啜泣声传来，抬眼望去，原来是孟凌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站在后面了，只是他一直站在阴暗中，看不见人影。但他背身而站的背影，和啜泣声，说明他是早就来了的。
“后来，我们兄弟俩靠着车主给父母亲的赔偿金和保险费活了下来，为了节省钱，我断了一直吃的药；为了省钱，我和弟弟小小年纪就去勤工俭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X城吗？我特别恨X城，可是你知道我成功了，为什么一定要回X城吗？”
“你想找到我，报仇？”我猜测着，既然他们兄弟俩命运如此悲惨，那最恨的人，自然就是我了。那么他们回X城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到我，报复我。
孟凌轩笑了一下，抹了脸上的泪水，说：“你很聪明。我是想找到你，想找你报仇的，只是我没想到，在找到你之前，会阴差阳错……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我也没想到，我会爱上你。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想向你倾诉我所受的一切苦难，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让你清楚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让你知道，你这一辈子欠着我的。我不敢谈恋爱，我不敢去祸害别的女人。可是我娶你，让你守活寡，我觉得你是应该的，因为是你害我这样子的，你就应该陪我走完这残缺不全的一生。”他说完，看着我笑，笑得我心里难过极了。
“原来，他娶我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事情。原来……我突然想到他把我带回家的第一晚。”我睁眼问：“那你第一次带我回家的那晚，我们间……并没有发生关系，对吗？”
孟凌轩昂头看了看天空：“你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或者邂逅吗？你错了，自从你表姐死后，你的一切行动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包括你和张列的分手。我告诉张列，我回来就是为了你的，我这一辈子被你害了，就要一辈子缠着你。张列并不是真的爱你，所以听了我的话后，对你渐渐地疏远和冷漠了。那晚上，我看着你走进酒吧的，我跟在你的身后，你没有发现。我就坐在你身边，还碰了碰你的肩膀。想不到你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不理会旁人。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安眠药放在了酒中。当然，我放的剂量是极轻微的，但是混在酒中后，会让你迅速晕睡，然后就把你带了回来……只是做出假象让你觉得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而已。”
“那我脖子上的吻痕呢？”
“那自然是我故意印上去的。”
我突然就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假象，目的，只是因为他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守一辈子的活寡。让我陪着他受罪。我闭上了眼睛。
此时孟凌轩很平静地看着我，但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怎么样？你听了所有的故事后，是不是回忆起了一点点过去的事情？你先伤害了我的身体，再伤害了我的心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睁开眼睛说：“如果这事是真的，我确实罪孽深重，不可原谅。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是真的很爱你。很爱你。如果你要我一辈子赎罪，我一定用自己的一辈子赎罪。但是，我肚子中的这个孩子，直到此刻，我都还认为是你的……”
“啪！”一个耳光甩来，他冷声骂道：“贱人，你还敢出口胡说。”
我偏着被打得没有知觉的脸。
他站了起来：“好吧！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天一亮我就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我突然惊叫。
“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然后我会把你扫地出门，让X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这个□□，背着老公偷人。我要让你和你表姐一样，含羞而死……”
“不要，不要去医院。”我坐了起来，抓着他的手哀求道：“凌轩，我求你，给他一条生路，他已经会动了，他已经有胎动了，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好不好？”
他侧着身站着，一动不动的，像一尊雕塑。
“只要你不让我拿掉孩子，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我一辈子在你身边赎罪，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忙不迭地拉着他的手哀求着。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缓缓地蹲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有泪水从他的脸上滑下来：“好，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他活着。”
他伸手抚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的，但却一点温度都没有的说：“你给我记清楚了。第一，我不会追究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我没打算把这个孩子还给他的父亲。孩子生下来后，便送走，至于送去哪里？你不可以过问，但我可以保证孩子是活着的。以后，你不得打听孩子在哪里？你能做到吗？”
“好，我答应你。”
第二，“我确实是出于真心的喜欢你。这事后，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妻子，我还是你的老公。但是，你得保证，以后必须忠于我。若是你不遵守自己的诺言，我就把那个孩子……弄死。”
我看着他，原来他想用这个孩子控制我。见我不作声，他一抬手，我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想不到他只是伸手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第三，孩子生下来后，对你娘家人谎称不幸夭折了，不得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顿了一下，又说：“就算你告诉别人，我也不怕，除非你不想那个孩子活着，或者是残缺？”
我似乎别无选择，只有用力点头。他把我的头靠在他的头上，哽咽着说：“风梧，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的……”他的手从后面扯着我的头发，令我动弹不得。
我头发被他扯得很痛，但我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拼命地往下流着。脖子里凉凉的，那是他的眼泪滑进了我的脖子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