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修真小说 > (快穿)我有一点可怜你 > 第17章 血中桃花剑
    外面北风呜咽,李稚蝉是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的。

    这间屋子窄小狭隘,墙根上还带着几丝裂缝,一直蔓延到屋顶。昨夜外面狂风咆哮,整个房间如同冰块一样,靠近门的地板上还有着冰渣子,而木板薄的床榻上只有一席单薄的毯子。

    这是宰相府中下房中的下房。

    而李稚蝉就住在这里。

    不过在重华宫的十年内,她也不是没有住过这种地方,所以她倒也可以安之若素。

    只不过有的时候晚上太冷了,她被冻得头疼,连眼睛都不能合上。

    她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进,而外面天寒地冻,还没有来得及泛起鱼肚白,只见在漫漫死寂的深夜当中,白茫茫的雪花静静飘落,覆盖在一切敢崭露头角的东西上。

    只有在这种万籁无声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不过她不能在房间里久留,只能穿上衣服,举起门边一把淡红色的油纸伞,冒着风雪出了门。

    李稚蝉的木履踩着积雪走到了一处奢华的庭院外面,那里的窗户纸厚得不透出一丝亮光,显得黑压压的一片。里面的人明显还不愿意被打扰,于是她低头走到了门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在飘雪中等待着。

    这个庭院的屋檐下挂着一盏琉璃灯,就算在黑夜中也不掩光芒,静静地折射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李稚蝉看着,仿佛也好像忘记了时间。

    她从寅时等到了卯时,亲眼看见了太阳一点又一点地从东边蹭了出来,而这个时候她的脸颊已经泛起了冻出来的红晕,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手指僵硬,眉毛上甚至还凝聚了一点白霜。

    京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她只感觉骨子里都开始发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庭院的大门终于微微打开了一丝缝隙,里面露出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哑奴,被木门遮住了半张脸,给李稚蝉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叫她进去的意思。

    她轻手轻脚地跨进了门,将门外的寒风暴雪拒之于外,从哑奴的手中接过一盏油灯,走到那张大床前面,跪在地上,温声道“卯时已到,先生,该起床了。”

    里面的人没有答应,也并没有动身。

    李稚蝉又低头叫了一声,这次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将油灯递给了哑奴,站在床前,等到自己的手指暖和起来后慢慢解下了身上的外裙,露出里面一点雪白的里衣。

    十四岁的少女身段青涩,线条曼妙,才刚刚开始成熟,带着一种混合了奶味儿的幽香。

    她也将外裙交给了哑奴,自己爬上了床,跪坐在床头,与里面的那人靠得很近。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那人的太阳穴两侧,温柔地揉捏着。

    谁知道底下的那人忽然坐了起来,满脸暴躁,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摔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柜子上,划破了额角,正好是当年的那个伤疤那里。

    “给我滚出去给我滚”

    他咆哮着,将枕着的玉枕朝她甩了过来。

    李稚蝉连忙侧身,躲开了飞来的玉枕,却听到“啪地一声,玉枕碎成了两半,跌落在地。

    鲜血随着她额头的弧度一点一滴地向下流淌,打湿了她雪白的里衣,遮掩了她的眉眼,而她却始终表情平静如一,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

    可是如果看她的手,便发现它们被握成了拳头,微微发抖。

    只不过她什么都不能做。

    李稚蝉只能遵循了兰成蹊的意思,退到了房外,重新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哑奴给她拿来了湿毛巾,让她擦掉脸上的血迹。她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干净了脸,随后又低头站在屋檐下,只不过这次连外裙都没有穿。

    过了近乎一个时辰之后,那扇门又被重新打开了,露出了哑奴的脸。

    李稚蝉又如法炮制,重新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净了手,爬上了床。她再一次伸出手指,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兰成蹊本来脑袋剧痛无比,眉头紧紧皱着,现在感觉到她的温度,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任她按摩,看不到之前的暴怒。等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等到李稚蝉的手指开始酸疼了,他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她拿来毛巾热水。

    李稚蝉一言不发地从哑奴手中接过了浸了热水的毛巾,为兰成蹊擦拭面颊。

    昏黄的烛火之下,身型柔弱的少女跪坐于高大的男子身前,低眉顺眼地服侍着他。

    从远处看上去,这几乎是一副温柔的画面。

    可李稚蝉清楚地知道那不是。

    兰成蹊的头痛微微好些了。他目光懒散地看着容貌素丽的少女,随意开了口“做得不错。”

    李稚蝉低下了头“这都是我该为先生做的。”

    自从那天之后,兰成蹊让她叫他“先生”,同时也定下了一系列不近人情的规矩,让她每天早上一一照做,而今天已经是正好一个月后了。

    “你倒是乖巧得很,”兰成蹊站了起来,任由少女为他披上外袍。他十分高挑,而李稚蝉只不过十四岁的年龄,还需要踮起脚尖,“说吧,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她想都不用想便跪了下去“还请先生带我去一趟乱葬岗。”

    兰成蹊看了她一眼,坐回床榻上,将雪白的脚伸了出去,让少女先在怀中捂热,这才套上了鞋袜“你是要为谁收尸”

    李稚蝉为他套上木履,顿了顿,这才开口“一个故人。”

    兰成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接着说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却被兰成蹊重重地踢中了肩膀,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我问你的时候必须回答,听明白了吗”

    少女沉默地爬了起来,点了点头“他是我爹。”

    兰成蹊笑了“想不到你对那个皇帝老儿感情倒还挺深,倒是难得现在还有人记的住他。”

    李稚蝉摇了摇头“不是老皇帝,是一个太监。”

    他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弯了弯嘴角,明显不放在心上。李稚蝉看着,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不会懂得的。

    就像很多人都不会懂。

    他们去乱葬岗的时候坐的是马车。

    李稚蝉跪坐在车厢的桌案旁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颗紫晶葡萄的皮,再将它们送入兰成蹊的口中。

    晶莹剔透的葡萄在她的手指之间滚动着,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让兰成蹊多看了一眼,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他向来喜欢好看的东西,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那她就算是磕碎了头也不会帮她。

    现在这个所谓的乱葬岗其实原来是一块猎场,只不过后来襄阳王攻入京城的时候实在过于惨烈,尸体成堆,无地安放,于是只能拖放到这里,几天时间之内就成了乱葬岗。

    离那里更近的时候,李稚蝉便可以嗅到一股子腐烂的人肉的恶臭。她抬头看了一眼兰成蹊,却见他面不改色,像是没有闻到一样。

    想必他也已经闻惯了这种味道,尤其是在他的私牢里。

    车夫停下了马车。

    李稚蝉看着兰成蹊,只见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随后用手指撑住了头“快滚。”

    她下了车,看见的第一幕便是成山成堆的尸体,凌乱得摆放在一起,如同山坡一般高耸,只不过都是用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堆积而成。

    李稚蝉扫了一眼,光是穿着太监服饰的尸体便有上千具更何况刘自安还被剁成了肉泥,只剩下一个脑袋,恐怕很难找到。

    她缄默地上前,开始翻看那些尸体,却找到了不少眼熟的人。

    其中有一个套着太监衣裳的少年是她的一个皇兄,估计是想要趁乱逃出城,却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斩杀的命运。她甚至还看见了那个朝她脸上扔了石子、最后被摔断了腿的皇弟,死不瞑目,一双眼睛到现在还不肯闭上。

    李稚蝉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上前,为他合上了眼睛。

    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都是她活着,他们却死了。

    不过在合上他的眼睛之前,她弯腰,在他的耳边轻轻道“你活该。”

    她找了整整两个时辰,却没有找到刘自安的蛛丝马迹。

    她知道,那个老太监可能早就尸骨无存,而她什么念想也没能留下。

    李稚蝉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了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他满是皱褶的老脸,想起他不男不女的嗓音,忽然就很想哭。

    她好想他。

    可是她该往回走了。

    可是正当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上面,下面传来一阵闷哼。

    李稚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踏在了一只手的上面,而那手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虽然不是十分明显,可她还是看见了。

    那是一个少年,脸上一片尘土,看不清五官,可能只有十六七岁,身上穿的是太监服饰。

    李稚蝉看着他慢慢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他有着一双很独特的眼睛,眼珠漆黑,黑白分明,只不过眼角那里柔媚地往上一撇,弯出了一个近乎柔美的弧度。

    她本来想要走人,却没想到她看见了他腰上的一根穗子,眼睛瞬时定住了。

    刘自安也有一根,也同样挂在了那个位置。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稚蝉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韩问。

    刘自安唯一的养子,也是他在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的唯一遗物。

    于是在一片漫山遍野的死人堆中,她对他伸出了手,将他拉出了周遭的腐臭死尸,重返人间。

    从此这一拉就是一生。

    再也不放手。

    她扶着这个少年走出了尸山,跪在了马车前面,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个少年的背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贯穿了他的左肩以及右腰,现在还在向外渗血,血液濡湿了他身上的长袍。

    他明显已经又快要昏死过去了,只不过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保持着一丝勉强的清明。

    “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

    兰成蹊微微拨开帷裳,唇边带着戏弄“你这是收尸没收成,捡了一个小孩回来”

    李稚蝉点了点头“还请先生同意。”

    他笑了笑,眼睛里面满是恶意“可以,不过你们要自己回去,你们会弄脏我的马车。”

    李稚蝉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车马,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厌恨,死死握紧了身边少年的手。

    她就这么扛着一个半昏半醒的少年,一步步在寒冬中找回了宰相府。李稚蝉都已经数不清他们在路上到底滑倒了多少次,到最后两个人都狼狈不堪,一身血迹和青紫。

    她想着刘自安,拖着他,咬着牙,最后还是硬爬回了宰相府。

    我不能倒下,她想,至少现在不能。

    她把这个少年放在自己所谓的床上,给他去到了一杯水,将脸擦干净,露出了下面布满伤痕、却隽秀而干净的五官。

    而这个少年也正好睁着眼睛看着她。

    他的一双眼睛生得尤为漂亮,往上挑起,带着一种动人的、在其他少年上找不到的媚色,眼角微红,仿佛刚哭过了一样,只不过他天生的眼尾就带着这种颜色。

    李稚蝉冲他稍稍弯了弯唇角“你醒了。”

    那个少年似乎是想要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却因为背后的疼痛,所以只能勉强向她轻轻扯了扯嘴。

    “你是不是有一个义父”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喂下了几口水,看着那个少年的脸色变得微微发红。

    他是热吗

    不过现在还是寒冬。

    他轻柔地拉过她的手掌,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三个字刘自安。

    韩问的手很凉,上面还带着没有来得及被擦拭的血污,只不过他的手指很长,带着类似琉璃一样的纤细易碎。

    好久没有出现的琉璃灯忽然冒了出来“咂咂,你这是捡到一个宝贝了。”

    李稚蝉在心中回到“兰成蹊长得更为美貌,怎么没看你那么激动”

    琉璃灯听到那个名字,顿时蔫儿了一下“这不是、这不是他太凶了吗,完全就是一个蛇蝎美人。”

    “是啊,”李稚蝉理了理韩问的碎发,“谁说不是啊。”

    随后她不再理会吱吱乱叫的琉璃灯,而是看着韩问清亮的眼睛,清浅地笑了笑“韩问,你找到家了。”

    韩问也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眉梢眼角尽是羞涩和平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