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我是长公主 > 第43章 月上柳梢头
    待他们从人群中挤出走到桥边,见河中有人跳下怀里圈着个人往岸上游,赵怀壁伸手将那人拉上岸,见他将怀里昏迷的男子摊在河岸上,毫不犹豫地嘴对嘴呼气,不断按压着那人的胸口,神色急切。

    这座桥正是鹊桥,本该是情人桥,象征着渡过桥的年轻情侣们幸福和满的,谁想今日竟然有人跳河自尽,该不会是殉情吧?瑾言皱着眉头。只见那救人的男子惨呼一声,“三弟!”

    这人救了很久,他口中的三弟始终紧闭双目,最终呼吸脉搏全无,看来是死的透透的救不回了。

    赵怀壁挤在前头的人堆里看了很久,突然绕回她们身侧,压低了声音道,“我认得跳河这人,他是魏阁老家幺子魏嬴,他,竟然死了?还是跳河自杀!”

    魏坤洛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皆是庶子,只有魏嬴是他老来得的嫡子,平日对其万分宠爱。唯一的嫡子去世,可想而知,魏坤洛该心痛的疯了。

    果然第二日早朝上,昌銮帝头疼地看着扑在殿上几乎痛苦流涕的魏坤洛,虽然他能理解他丧子之痛,可这老头却不能理解他如今的惜才之心,本着要将事情闹大的气势,在殿上喋喋不休。参季抚持宠而娇,仗势欺人,当街羞辱朝廷命官,说他儿子要不是遭他羞辱羞愤欲绝,怎会寻死?

    偏偏很多人看到魏嬴是出了季府后才出事的,他就是想大事化小也化不了。如今边疆外患,朝堂上定不能再扰内忧。魏坤洛为首的一派内阁势力不容小觑。多是士族出身的清官,为人古板刻薄的很,稍有事发就在殿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若非不得不为,昌銮帝实在不想与这几个酸儒老头较劲。

    可这人偏偏是季抚,季抚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寒门势力,这帮自视甚高的老头想打压很久了,他们看不起季抚,言他“野性难驯,毫无教养”,甚至连以军功白手起家晋封的赵国公,私底下他们也是看不起的。

    可如今是什么时期,季抚能上阵杀敌,这帮老头呢,难道指望他们去战场上左一个子曰,有一个之乎者也?昌銮帝暗恨,丢下句此事有待查明,退朝!吐着气离了殿。

    出了殿,赵国公走快两步追上走向魏坤洛,安慰地轻拍了他肩膀,“魏兄,你我两家向来交好,若此事为真,你放心我定然不会放过季抚。”

    魏坤洛哼了声,暗道还不是你家女儿挑出来的事,也不理会他,甩袖而去。

    注定是多事之秋,之后平静不了几日的上京又似乍然惊起,与魏嬴跳水自尽的讯息同时传来的,还有赵国公家的三子带人接连强入民宅抢粮,沿途发放给京中百姓,短短数日内在民间筹集了白银五千两,虽只是杯水车薪,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瑾言当即将五千两白银变作军用物资发往战前,昌銮帝自然是满意的,因此对这种几近荒唐的行为索性睁一眼闭一眼,看着龙案上雪花般堆叠的参赵怀壁的奏折,索性任其放着,懒得看。遇到不折不休的就象征性地安慰几句。

    比如,怎么他也是为了替朕分忧,虽然做法不好,可毕竟人家还是孩子么,你们这群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个孩子计较!

    都什么时候了,国库空盈,这群平日养的肥得流油的士族门阀,要他们拿点钱出来跟要命似的天天哭穷,你看这么一整,钱不就来了,要按着昌銮帝的心思,他真想仰天大笑几声,给赵怀璧封个官加个爵。

    此时的赵怀壁跟瑾言发放完最后一批粮食,坐在酒楼前交头接耳,笑的狐狸般狡猾。

    夏瑾言欣慰地一掌抽在他脑门上,“三狗,做得好,我竟不知你是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赵怀壁捂着发痛的头,畏惧地向旁移了些,无奈地道,“公主,这胆大妄为似乎不是个褒义的词,有这么形容功臣的么?还有,说好一起干的,结果你只拨了人手,唱白脸的只有我一个。”

    天知道他这几日经历了什么,蒙着脸闯入民宅时,有时正撞上人家家仆偷偷围着炉子吃宵夜,结果面没吃两口满脸惊悚地看着他,甚至被汤汁溅了一脸。

    或是碰到夜里出来解手的小孩子,看到他先是以为梦游了,再睁大了眼放声尖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若是去了武将家,人家家丁都是会武的,再加上家里守门的侍卫,虽说他也带了人,但怎么也能打个平手不是,结果主人家看到他带来的人衣襟上绣着的标致,硬生生住了手,象征性地抵抗两下任由他们扛着米粮就走。

    皇家暗卫的标致啊,当他们瞎了么,要真动了手得罪了幕后的大人物,指不定全府就遭了罪,这年头皇家的人都穷疯了?竟然明目张胆派暗卫打家劫舍?还不带让人还手的?

    骤闻孽子光荣事迹的赵国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下了朝就跟着自家管家来到街上,看着那两个并排坐着,擦拳磨掌的人,按捺着想一掌将这孽畜打死的冲动,和和气气地道了声,“原来是公主殿下在此。”

    瑾言看赵国公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不好,遂仗义拉了赵怀壁站起,“国公爷,抢粮这事是我主导,您别怪怀璧哥哥,”

    赵怀璧却不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担忧,反而暗自感叹,想不到这辈子还能从她嘴里听一句怀璧哥哥而不是三狗,狗子哥哥。这简直太让他感动了。

    赵国公对着瑾言,有气不敢发,只得狠狠瞪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眼,随后赵怀璧与瑾言道了别,随着国公爷回去。

    管家将门杵插上,赵国公的滔天怒火再遏制不住,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赵怀璧脸上。赵怀壁虽想到父亲会发火,却也没料到他出手竟这般重,整个人被打得撞向花坛,碎了一地。撑地时手上扎了碎片,满手皆是血。

    赵怀璧是赵国公的第三个孩子,前面两个姐姐都已出嫁,本对他寄予厚望,这孩子也曾寒窗苦读,不负期望得了状元,不靠封荫入朝为官,也曾让他倍感欣慰,可之后行为越发荒诞,流连红楼,不思进取,懒散懈怠,沦为京中笑话,着实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看到他满手鲜血的模样,虽心中不忍,到底还是怒火战胜了仅剩的理智,“你个孽畜,如今这当头,就不能给我安分些?”

    赵国公门口找了根棍子,又嫌太粗别真打坏了,想着换跟细的,闻讯而来的国公夫人看自家儿子身上满是血,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拦在儿子面前说什么也不让。

    赵国公几番举起手中的棍子,见妻子抱着儿子,说什么都不让开,还真怕误伤了妻子。

    这些年来自己未曾再娶小妾,自爱妾寒梅死后,自己也绝了念头,与妻子相处这么多年,不说感情深厚,也是相敬如宾。眼见妻子抱着儿子嘤嘤哭着,到底不忍,忙搀了她起来道,“你还拦着,这般大逆不道,也不知下次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国公夫人责备地将他推开,撒气道,“你不是国公爷么,不是人人都巴结着你么,天塌下来不还有你顶着?”

    “你…不可理喻!”赵国公简直被这母子气笑了,吩咐了管事带人将赵怀璧关房里,不许他再外出闹事。

    冷清的房中落针可闻,门前徒留两站飘忽的风灯,然而屋内仍是黑幽幽的。赵怀壁倚在最墙角,拉过丝被将整个人蒙起,不时摇头叹息。

    “喵呜。”奇怪的响声在后院响起,赵怀壁将头探出丝被竖起耳朵凝神听来,又是两声“喵呜”的叫声。

    他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撩开帘子向外看去,便见空荡荡的围城翻过两个黑影,其中一人似被另一人拽着,到了墙头左右不稳差点摔下,被身旁的人扶了把勉强站稳。

    过了会那两人似乎又有了争执,一人要往下,另一人拼命拽过她指向来时的路,似乎是想回去。那人不肯,半搂半抱将她带入后院。彼时赵怀璧拖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偷偷入府的小贼。

    这两人正是又从宫里偷偷溜出的夏瑾言带着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的婉琴。

    夏瑾言又朝着赵怀璧“喵呜”两声,伸手指着婉琴,意思是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之跳上身旁的大树,蹲在光秃秃的树杈间捂着耳朵望风。

    赵怀璧兴奋地朝着婉琴挥手,压低了声音道,“阿琴你等我啊,我马上下来。”

    正在望风的瑾言朝天翻了个白眼,婉琴站在原地无言地看着上了两条厚厚锁链的前门,以及身处二楼的他,无奈地摊手,做着口型道,“你怎么下来?”

    赵怀璧学着她的模样,无声做着口型,“我跳下来你接着我啊。”

    啊?哦。

    婉琴下意识地伸开双手,当真做了个接他的动作。瑾言哭笑不得地扶额,赵怀璧捧着肚子,忍笑忍得脸色五官挤成一堆。

    婉琴才道是被他耍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赵怀璧系了长长的床单,一角系在床脚,剩余投入窗外抛下,他再三扯了扯,检查了坚固情况才壮着胆子抓着绳缓慢挪下。

    直到脚踩着地才一颗心松下,朝着婉琴做了个惊恐的表情,又朝着树上瑾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正逢瑾言转过身,他惊悚地躲到婉琴身后,凑近她耳畔,低沉的嗓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以前都是我翻墙来看你,这一次终于轮到你来看我了。我们这算不算私奔。”

    婉琴踢了他一脚,“当然不算,瞎说什么。”

    赵怀璧绕着她不依不饶,“的确不算,毕竟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正从树上飞下的瑾言脚下一个踉跄,诧异地看向婉琴,婉琴急忙挥手,顺带着离他远些,用眼神撇清关系——他瞎说的,别信!

    赵怀壁左右掏掏,从怀里摸出一支簪子递给婉琴,“你还愿意收下吗?”

    簪子通体透白,簪前两点嫣红似血,若非无半点断裂的痕迹,婉琴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当初她要离开上京时不小心摔断的那支。破镜不可重圆,断簪亦不可修复,他要她收下的这份心意中,焉能无半点介意?婉琴心头酸涩,问道,“我走了那么久,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赵怀壁像是不明白她的迟疑,用惯有的笑容免去了两人间的尴尬,婉琴是看惯了他的笑的,应对官场时虚假的,纠缠她时谄媚的,亦或是当初她离去时破碎沉痛的,站在街头面对百姓时自信昂然的,以至她在此刻他恬淡轻松的笑容中恍惚片刻,似消弭了过往。

    “重要吗?”他这样问。

    重要吗?自然是不重要,因为都过去了。

    “不重要。”婉琴回答。

    “既然不重要,我为何要在意?”他将胳膊又往前伸了伸,“你要不要,我胳膊伸的酸死了。”

    “要。”婉琴接过簪子,她的手被赵怀壁牵在手中,“快走,再不走我老爹就来了!”

    上京的夜色本该繁华锦绣的,缘着战乱的因故,是以街头少了寻欢作乐的人,连着几家红楼也因为门可罗雀相继关了楼,往日赵家公子走在街上红花香绢落满身,这会儿只剩夜色下翩翩飘曳的流苏,掩映着灯火阑珊下的落寞。

    幽静的巷子里,摊头的老人熟练的下面,用竹筷撩起盛满一碗,端给在座寥寥无几的客人。赵怀璧按着婉琴的双肩迫她坐下,神秘地道,“等着。”他冲着擀面的老人喊道,“赵老爹,来两碗牛肉面!”

    “好嘞。”老人擀面的动作很是熟练,很快两婉冒着热气的牛肉面被老人端了上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婉琴两眼,朝着赵怀壁一侧悄声道,“今日带媳妇儿一起来了?”

    赵怀壁朝他笑了笑,并不否认。两个碗两把勺,呼噜呼噜没几下赵怀壁就将碗里的面吃完,拖着下颌看着婉琴傻笑。凉飕飕的北风灌入巷子口,穿过松散的领口,飘飞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及眼中清风般明朗的笑意。

    此时此刻的这个人,眉眼间的温柔的要将人溺毙。

    婉琴被他看的心慌,将面前的牛肉面向他推进,“你要不要再吃点?”

    “要啊!”赵怀璧捏起她用过的汤勺,舀了肉汤满不在乎地放入嘴里。色泽鲜润的唇轻抿着,看得婉琴脸红心跳,强装镇定地撇过头。

    他又舀了勺朝着婉琴递过,眼若春波,“你也吃。”鬼斧神差的,婉琴含住了勺子,将尚带余温的肉汤咽下。

    你来我往良久,明明两把勺变作了一把,赵怀璧的脸也是越凑越近,直至几乎逼至眼前,那鲜明的唇凑近她的脸颊,眼中零星的笑意荡然无存,或作一种严肃的真挚,“不躲吗?”

    婉琴看似端端正正坐着,实则身体僵直,就连脖子也被固定住了般无法侧动,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同样认真且真挚,“不躲。”

    赵怀璧捧着她的头,那温热湿润的唇落在她额前,化作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明日酉时让小七带你来这里,我很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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