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我是长公主 > 第44章 上京第一美人
    戌时皇宫。

    赵国公匆匆进宫,被掌事公公带去偏殿,昌銮帝屏退了众人道,“查的如何?”见赵国公神色有异目有犹疑,不禁皱眉道,“朕不就叫你查个身世,怎么这么一副心惊胆寒的样,区区一个孤儿还能有什么耸人听闻的背景?”

    赵国公将一叠文书递过,“臣经过查探,重重迹象怀疑,季将军是当年端宣王义子。”

    手中方才端起的茶盏砰然落地,昌銮帝闻言乍然变色,不禁站起身俯视他,“你说什么!”

    赵国公冷汗连连,只能硬着头皮道,“当年端宣王曾收养过一个义子,这是众所周知的,后皇上恩慈,赦免府中五岁以下孩童,将之流放出境,周转于西域诸国,而季抚也是孤儿,七岁以前周游在西域之间,后入承国暗卫营,九岁时被皇上赐予长公主。”

    “臣并无确凿证据证明季抚身世,但臣怀疑季抚也是有意步步接近陛下的,五岁的孩子已有记忆,微臣惶恐,此事牵扯重大,念及陛下安危,臣必须告知陛下啊。”

    昌銮帝一言不发地站着,从赵国公的角度,只看到他五爪金龙锈纹路的下摆半盖薄云丝履金纹长靴。无尽的雍容间透着帝王的冷漠和压迫。他静静地等着,就他的行为来看,可说是空口污蔑朝廷官员,至于这位皇上信不信,他却是能肯定的。

    咱们这位皇上,是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的人。若非如此,怎会有当年的端宣王惨案。当年全程参与查办绞杀的人中就有他。

    “你先退下,此事待朕再想想。”

    眼见皇帝终于发话,赵国公恭敬地退下,待出了殿门,他的目光糅杂在沉而厚的夜色中,越发冷遂。

    季抚的身世极为简单,不过是个孤儿,在西域的那些年成了查探不到的空白,但也因此,极好捏造。只要昌銮帝查下去,蛛丝马迹都会指向一个事实——他就是当年王府逃出的孩子。

    承国的败亡已可见端倪,若非是为了保全赵氏全族,若非如此…

    待赵国公走后,昌銮帝将潜伏在身后的人唤出,皇帝直属,承国暗卫营首领。也是昌銮帝的影卫。

    昌銮帝沉思片刻道,“如今季抚被暂时收监,你亲自去将他除了…”他闭上眼似极为不忍,可大承的帝王会暴怒会怜悯,却从未有过半分不忍,即便手足之情,也能毫不犹豫杀之。半晌改后口道。

    “不,你亲自去,废了他武功,设法调去七公主身边,朕倒要看看,这群余孽是杀不完了吗!”

    暗卫首领离去时,门外脸生的小公公也随着夜色遁去,将偷听到的信息回禀他的主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闺名淑颜,姓许,已告老还乡的原御史家二女儿,叫了十多年许淑颜,除了她大概没人记得十几年前她的真名。

    许淑温,许家长女许淑温,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这个名字承国境内无人不知,是当年死于大火中的端宣王妃。可没有人知道,死在大火中的才是许淑颜,她的嫡亲妹妹。而她是淑温。

    仍记得新嫁的她与端宣王站在一处,走过亘古的城门长道,杨柳拂依中她笑颜如花。落在彼时尚是太子的昌銮帝眼中,笑言,“白毛纯束,有女如玉。”

    那场大火,不过是一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精心设计。杀死所有的知情人,换了原本作为端宣王妃与夫君共死的她与原本要嫁入宫中为妃的妹妹的命运。

    若非是为了小七,她何必这般忍辱负重...

    皇后从悲痛中猛然转醒,见身旁的嬷嬷面露担忧地看着她,她抬了抬手示意没事,大概是入了梦魇了。但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是…

    皇后娘娘轻声低喃,带着一种眷恋怀念,“原来他是凰儿啊…原来凰儿没死…他,是言儿的兄长啊…阿嬷,你去告诉小七,就说季抚危险,让她护着季抚,如今也只有言儿能护得了他,那个人也总不会对自己疼爱的女儿下杀手。”

    自楼娴月知道魏嬴死了,心中总有一种难言的忐忑,随后皇上为安魏家的心调季抚入狱,虽以皇上先前在朝堂上的态度来看季抚不至于有多大危险,最多吃段时间牢狱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这几日跳的厉害。

    季抚与她虽有婚约,但两人从未见过,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情谊,但此事终归因她而起,对季抚不得不说是歉疚的。

    于是她换了妆容,决定去狱中见一面季抚。但来到关押罪犯的监狱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两排铁牢的中间是油腻泥泞的过道,空气中飘着汗水发酵的熏臭令向来好洁的楼娴月微微敛眉,往监牢看去是衣衫褴褛,恶臭满身的罪犯,楼娴月快速走过两侧,来到关押季抚的监狱前,好在他在的地上还算干净,大概是被人关照过,除了尚算干净的被褥,饭菜也被端正摆放着。

    她身旁的狱卒替她打开了牢门,楼娴月快步走向阴影中沉默的人,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不得不说,是个气质轩朗如初生朝阳的男子,即使满地糟粕也未损他半点气度。楼娴月本以为杀伐决断的季将军会会是布满杀意,难以亲近的。可眼前的,不过是纤瘦且安静的男子。

    “季将军。”

    季抚缓缓抬头,看着身侧突然到来的绝色少女微微错愕。

    楼娴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可以坐下说话的地方,只得苦笑道,“想不到与未婚夫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季抚立时想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份,诧异地看着她,他此时境地理应避之不及,偏偏这女子还要来见他。“如今我与姑娘的婚姻恐怕是作废了。”

    楼娴月瞪了她一眼,扬唇轻笑,“我怎么感觉你反而松了口气。不过既然你与我无心,我不信你会为羞辱魏嬴而令他羞愤自尽,你是被人陷害的对吗?”

    眼见她向着自己的方向靠近,目如点漆幽幽望着他,季抚将身侧的毛毯铺开,示意她坐在毛毯上,也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方抬起头目光如炬,“此事与姑娘无关。”

    他这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楼娴月大为受挫,不依不饶抓了他的袖子逼近问道,“是不是我父亲?他是不是真的贪污了那批军粮,害的无数将士食不果腹而死?”

    季抚不答,潮湿阴暗的空气下,饭食的馊味从隔壁间传来,女子眉眼清丽明媚,视线微垂,浓密的长睫迎着光在脸上划下光暗分割线,让这样的她有一种恰到好处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楼娴月摸索着冰冷的地面,好几次想再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安静时,季抚突然说了话,“姑娘聪慧,自然能想得清,看得明白,何必我说。我若说了你就信吗?”

    楼娴月抱着肩,似乎有些冷,季抚将剩下的薄被递给她,楼娴月微笑着道谢接过,这么冷的天,即使在这监狱呆了片刻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将薄被披在肩上,她手中攥着粗糙的被角,在隔开寒冷的同时心中有了种安定感。

    “之前在街上的酒楼有人要杀我,就说是为民除害什么,我当时不信,可是家里密室里成堆的金银,银票如何解释?以如今的粮价,那批军粮可换做多少财富,我之前没有细想过,如今也不敢想了。”

    季抚大概是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低声安抚,“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姑娘无关。”

    然而楼娴月的一个动作让他彻底怔住,心中有震惊之余是一种淡淡的酸涩。

    楼娴月突然站起身,屈膝,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跪在他面前,“季将军,楼家对不起你,我父亲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季抚几番伸手想将她扶起,但楼娴月都避开拒绝了,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恕罪。季抚想说你这样也无用,该死的都死了,你再做出愧疚的模样死去的人也不能活过来,可这姑娘自始至终都跪着,不肯起来,他这才发现,他的这个未婚妻忒是执拗。

    几时,监牢里起了异动,季抚闻着气息不对,将仍跪在地上的楼娴月扯到身旁,看着踏尘而来的黑衣杀手。拉着楼娴月的双手倏然攥紧,将她护在身后。

    他身上没有武器,徒手面对这群凶徒略显吃力,楼娴月躲在他身后,惊恐的用手捂住嘴,生怕对季抚造成影响。

    轻捷的身姿,一击致命的手法,这些季抚再熟悉不过,越打越是心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群杀手是皇家直属的暗卫,能调动的除了昌銮帝,只有备受皇帝宠爱的七公主,但是七公主不会杀他,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皇帝要杀他?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千里迢迢将他调来上京只是为了杀他?他并不认为皇帝会为了区区魏嬴的死杀他泄愤,那又是因为什么?在他入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江湖武斗不同,这群杀手充满了阴诡的气息,曾作为他们中的一员,季抚对这种气息几乎是习惯的,又是无比厌恶的。

    那投射而来的雪亮刀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那样志在必得一击必杀的眼神,季抚认出了最前面的人,是暗卫的首领叶先生!皇帝直属护卫,也是从小教导他教他武功的人。

    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尽在他掌握之中,出手的时机,方向,甚至惯用手法,都被一一抵挡,季抚根本伤不到他分毫,随着身上伤口增加,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迎面而来的刀从脸颊边窜过,晚一刻,削断的就不是这几根零星的发丝,会是他的咽喉!季抚尚不及反应,无数刀锋齐齐涌向他。退无可退!

    没想到塞外的征伐没有夺走他的生命,竟然要死在这骄奢淫逸的上京!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要他在这牢里不知不觉的死去,就不会容许他又一点反抗的机会。

    季抚松开女子的手,挡在她面前的身体迎着无数雪亮刀锋,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想身后的女子突然靠近,也不知匆促间是什么力量拉住他,让她以一种决然的姿势瞬间挡在了他面前,毫无畏惧地迎向那些夺命的利器!

    “楼姑娘!”季抚仓皇大喊。

    包括首领手中的剑,这一刻齐齐切入她腰腹,胸口,此刻几乎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上京第一美人,名门世族争相艳羡的闺秀,引无数才子憧憬向往的楼家姑娘,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挡在一个人身前。

    此时浑身是血,衣衫随着无数剑气的涌入,裂帛声中被绞成碎布,几乎衣不蔽体,就连那首领也震惊了,抽出剑的同时忘记了下个动作。

    夏瑾言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番景象,来不及惊讶,急切挥剑使季抚身前的人退下。以前跑江湖时几个朋友送的□□也发挥了用场。整个监狱里都是被烟呛得咳嗽的声音。

    楼娴月已委顿在地被季抚抱入怀中,夏瑾言喊了声,“快走。”也顾不上查看楼娴月的状态,必须先等安全了再说。

    门外的守卫都被夏瑾言调开了,大理寺三字牌匾在幽暗的夜里沉如水,夏瑾言不敢耽搁,拉着季抚一路跑。入了民间的巷子口,季抚再也支撑不住,将剑竖着插在地砖的缝隙间,整个人几乎倚着剑的力道才稳住。夏瑾言欲查看他伤势,他微微摆手,指了指怀中呼吸微弱的女子。

    夏瑾言这才看清楼娴月此时状况,脸色惨淡无血色,呼吸更是微不可闻,其实他们跑出来的时间很短,可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原本生机勃勃的人竟变成这般模样,而她身上的深口有深有浅,都数不清挨了多少剑。

    夏瑾言看着她,几乎红了眼,生机已断,再无活下去的可能,她见女子睁开眼看着季抚,似乎还有话要说,忙转了身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

    季抚脸色一沉,望着她神色复杂,“楼姑娘…”

    “嘘…”她伸出一指组织他要说的话,有些吃力的说道,“我知道我的一条命,换不回那些死去的将士的命,但至少,我心里会舒服些…”

    楼娴月声音微弱,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亮,像是初样升起时照射在雪上的那种亮白,她将手伸向季抚的脸,覆住他半面脸颊,勾起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季将军这样的人…我是钦佩的,若是…真的成亲,也许我会爱上你…只是可惜,月,没这个福分。”

    大概是手上再无力,她抚着季抚脸颊的手频频下落,手上的血迹擦在了他的脸上,她有些惶急地擦了擦,发现越擦越脏,歉意地道。“对不起…弄脏你了…”

    夏瑾言听得心中酸涩,攥起的拳放开复又攥紧,季抚将楼娴月几次要垂下的手抬了抬,覆在她手背上,“没关系。”

    楼娴月看了他好一会,眉眼弯成一线,从缝隙间泄出点点晶莹,“你…真好看。”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与死神挣扎着,拉向季抚胸前衣襟,季抚知道她还有话没说话,毫不犹豫地俯身,将耳贴到她唇旁倾听。

    “银票在…密室里…记得…你命…我救的,要…活下…去。”

    季抚阖上她含泪的双眼,将尸身轻放在地上,拄剑缓缓起身,目光迎向前方,夏瑾言亦有所感地看向前面,那群暗卫顷刻间到了眼前,将两人围住。

    皇家特殊训练的暗卫,哪里有那么好打发?

    前后被围堵,夏瑾言方欲拔剑,岂料身后的首领动作更快,手刃朝她颈后一劈,将昏倒萎靡的她接住交给身后的暗卫们。随手捡起她掉落的碧月剑。

    季抚盯着他一举一动,向来清冷的情绪被牵动,霎时怒火彭拜,“放开你的脏手,不要碰她!”

    季抚抱着剑斜倚着墙,几番欲站起都失败了,身下血流如注,早前在狱内的打斗时已受了重伤。暗卫首领走近他,伸手搭着他的头,目光充满仁慈怜悯,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而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半晌,似叹息似感慨道,“阿抚,你不该回来的…”

    他的话音落下,季抚只觉浑身刺骨的痛,明白他要做什么时,内心终于有了恐惧,可此时过于虚弱的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任由那种无力感蔓延。

    他七岁时偶然得此人赏识,由此人领着入皇宫暗卫营,不分昼夜地勤加练武,起初并不懂他为何要练武。只是人偶般日复一日地练习,九岁时认识了长公主,随之像是打开了另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再认识了常常来串门的七公主,慢慢的有了想守护的人。在边境战场磨练的那段时日,肩上又似多了一种使命责任,肩负了更多的东西,想守护的也变得更多。

    为此他依旧不间断地勤加练武,从未有一天懈怠,他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性子也闷,除了一身称得上还算好的武功,他实在不知他还有什么优点。想不出若是自己成了个残废,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夏瑾言再见到季抚的时候,他已被施了黥刑,左侧的半面脸从前额到眼下,被刺了黑墨色的纹路,看着有些恐怖,那些可怕的纹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鹰,掩盖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

    他半跪在一身着囚犯服的人身旁,两手握剑,刺入那人心口。那人惨嚎着毙命。待完成一系列动作,季抚若有所感,看都未朝着她的方向看一眼,捧着尚染血的双手,做了一个她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紧紧捂住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

    夏瑾言走到他身旁,在他身边蹲下,“阿抚师傅,你不用这样,一点也不难看。”

    她伸手握向他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拿开,方一握上,她怔了怔,脉象虚浮无力,毫无半点内力。他…

    他的手被拿开,那狰狞的黑色纹路展露于眼前,但夏瑾言并不觉得难看,但声音仍是艰难至极,“阿抚…没了武功可以重新练,你还记得楼姑娘要你活下去吗?”

    季抚将她的手轻轻挣脱开,正视她的眼睛,“我会活下去,继续作为暗卫杀死别人,活下去。”他踢了踢脚下的尸体,“这是第一个。”

    夏瑾言叹息着站起身,朝着他伸出手,“所以你以为我会以正义的身份批判你?阿抚,这世间弱肉强食即为真理,何况,我也杀过人。”

    季抚看着她伸出的手微微晃神,夏瑾言却已握着他的手腕,强迫着将他拉起,“我向父皇要了你,所以我来带你回去。”

    夏瑾言拉着他终于出了恶心又让人窒息的监狱,直到进了未央宫季抚都有些不敢置信,夏瑾言拉着他进殿,屏退了众人道,“阿抚你可知父皇为何要杀你?”

    季抚皱眉摇头,他不过一个孤儿,他也想不通,皇帝为何要派人杀他。

    “那你可知自己的身世?”夏瑾言看着他时面露不忍,“父皇要杀你,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我也是听我母后说起,阿抚你不要恨,恨会埋没你的理智。父皇也会做错事,但他是君,没人能反抗他,你不能,我也不能。但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夏瑾言知道这样说的自己很卑鄙,可她无法,那个在背后推波助澜,决定生死的人是她的父皇,她不敢理直气壮地去质问,也许质问得下场就是季抚连这条命都保不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