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
程青僵坐在房间地板上，一头栗色的卷发跟鸡窝一样杂乱不堪，他一脸愣怔，双眼无神地目视前方某处。
初春的季节，程青却感觉自己浑身冒火，似乎即将要烧着了般滚烫发热。对比屁股下的触感，没铺地毯的木质地板就更显冰凉刺骨了。
一股冷意从脊椎迅速窜到脑壳里，他打了个寒颤，随即回过神，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半晌他才撑着床沿站起身，脑袋混混沌沌的，就连腿脚都有些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没走几步，又向前倾倒。
还没触碰床单，程青一个激灵，倏尔来了个鲤鱼打挺，然而腿一软又坐回原地，还差点把腰给闪了。
“叩叩叩”伴随着敲门，还有刘瑶的催促声。
“青儿，快起床，再不起来就赶不及了！”
程青浑身震动，脑袋顿时放空，他下意识把被子堆到床中央，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干净的裤子，边换洗边喊道：“好的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好。”
“我去我去我去，怎么回事，我擦！”程青崩溃地低声嘶吼，马不停蹄地换下睡裤。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也不是第一次碰上，然而之前几次，他都能淡定自若的在刘瑶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收拾好，然后假装不知道的翻篇过去。
可是这次……
“我艹，真疯了，我真是疯了……齐南误我！！”
骂到最后，话音实在压不下了，声调忽然拔高，吓得他立马收声。
程青动作迅猛，不到一分钟，该藏的藏，该遮的也遮，一眼望去看不出蹊跷来。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然后拉开门——霎时，把他吓得差点下意识甩手关上门。
刘瑶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屋里头说什么呢？听着像在骂人。”
程青猛摇头：“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刘瑶狐疑地看着他，想探身进来，程青反应极快，立即侧身用肩膀挡住她的视线。
程青鼻头微动：“妈，你厨房还煮着东西呢，快回去看看。”
“啊。”刘瑶动作一顿，继而转身离去，走时还不忘叮嘱他，“那你快点洗漱。今天下雨，你爸正好有事能顺带捎你一程。”
见人离去，程青放缓动作小心地轻轻合上房门，然后大大舒了口气。
等洗漱好来到餐厅，就见程父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旁打哈切。
“爸，你没休息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白眨了眨眼睛，拿起桌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昨天夜里看图睡得晚，今早还要去工地上核查一遍。”
程青说：“外头还下着雨呢。”
程白挠了挠头，无奈道：“跟人约好时间 ，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程青没再说话。这时刘瑶在厨房里喊道：“青儿，过来端饭！”
程青连忙跑去帮忙。
今天的早餐是稀饭包子油条，如果不想喝稀饭，家里还有果汁牛奶供人选择。
程青把碗筷摆好，见程父夹了个肉包进盘里，而桌子另一头却不见程母的身影。
程青心底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连带身下的椅子发出“刺啦”的噪音。
程白侧目：“怎么了？”
程青僵硬着脸刚要回话，就听到他屋里传出程母的放声大笑：“我就说你早上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妈——！”
程青窘迫地大喊一声，迅速跑进房间，只见单人床的被子被掀开，暴露出床单上的一团湿印，而程母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条他刚换下来的睡裤。
“……”程青瞠目结舌整个人僵在门口。
后面跟过来的程父见状，随口问了句：“你们一个个围在这里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
“你儿子长大了。”刘瑶不顾程青羞愤不已的模样，甩了甩手中的裤子，“真会藏，还知道害羞啊。”
程白愣怔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哦，这是好事啊。青儿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这一遭，不要害羞。”
被自家母亲公开处刑，还被父亲夸奖鼓励，程青羞愤地捂住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看着窗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天空，刘瑶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今儿天气不好，床单衣服洗了也不容易干。你可真会挑时间。”
“妈，你别再说了！等我放学回来自己洗可以了吧！”程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刘瑶嫌弃道：“等你回来洗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青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倔强的不认输。
为这已经事浪费不少时间，刘瑶看了眼墙上的钟，掀开床套，对父子俩说：“好了，都出去吃饭，别围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见程母动作麻利地换洗被单床套，程青垂头丧气飘回客厅，一屁股跌坐在座椅上，一脸生无可恋。
程白路过，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别丧气，你爸我当年可是被你爷爷奶奶姑姑伯伯全家人围观过。还好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
程青侧头挑眉，目光投向程父淡定微笑的脸，他不自觉代入进角色，不到两秒，程青顿时抖了个激灵，双手环抱胳膊一顿猛搓，然后整个人舒爽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程父自爆黑料的举动他报以热烈崇高的敬意。
程父以身作则的高尚行径给予了程青莫大的安慰，然而他的思绪又忍不住飞回昨晚的梦境里……
“哐当”一下，是筷子连带油条掉落在桌面的声音。
程青埋头伏在胳膊拐里，紧闭双眼，脚跟猛蹬，恨不得当场升天。
程父正咬着包子的嘴一顿，他含着柔软的面皮，眼珠子微微转动到他身上。
难道还在害羞？唉，男人脸皮薄可不好。
他松口刚要劝慰，程青猛一抬头，拾起筷子和油条大口大口吃起来。如若不是他神色闪烁，脸颊涨红，程父还真信了他没事。
吃完早餐后，程青和程白撑着伞小心躲过脚下的水坑，一路磕磕绊绊坐上汽车。
窄小的空间里，程青瘫软在车后座，伸手抹去窗上朦胧的水雾，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大雨滂沱下街道两旁行人纷纷行走匆忙的人景。
坐在前头开车的程父这时候说：“听你妈说，你这次成绩进步很大。马上要分班了，你打算选哪科？”
程青说：“下学期选科，高二就分班了。我选文科吧，数学方面实在不擅长，看着就头痛。”
程白问：“那南子呢？”
程青说：“南子啊，他不像我，成绩一向好，选的是理科。”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嘛。”程父笑了笑，换个轻松的话题，“听你妈说，学校还有同学给你补课？”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程青，顿时撇过脸，挡住程父的视线。他心虚道：“嗯……是，就是，就是之前被我用篮球砸伤胳膊的同学，他成绩好，性格也不错，周末有时间顺便帮我补习一下。”
“那你得好好感谢他啊。”
程青烦躁：“知道啦，为感谢他的慷慨相助，我可是每天中午回家做饭带给他吃诶，以前瘦得跟麻杆似的，现在都被我养壮了。”
说到最后，他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程白通过后视镜看着洋洋自得的儿子，不禁感慨万分。
他工作忙，在家时间少，平常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致使他对儿子生活学习的信息都是从程母口中知晓，导致现在想跟他亲近一番竟无从下手。
开车驾驶到学校，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二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到了。
程青撑开伞下车，程父拉下车窗一脸可惜地叮嘱道：“路上小心，多看路，别踩到水坑。”
“知道了。”程青背着书包摆摆手，“你也要好好工作，多挤点时间出来休息一下或者陪妈妈聊聊天。”
免得她没事干，专跑来盯梢他一人。
看着程青渐行渐远的背影，程白轻笑一声，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今天难得一节体育课，因外面下雨，便改成由班主任坐镇的自习课。
程青趴在桌上感慨，感叹一声祸不单行，然后放空思绪，发了一天呆。
下午放学铃响起，程青从抽屉拿出饭袋，神情纠结，磨磨蹭蹭来到食堂，扫视一圈没见着白佑石人影。估计又被拖堂了。
他连忙跑向服务窗口台，食堂阿姨接过饭盒，诧异道：“咦，今天是你来热饭啊，那个小伙子呢，怎么不在。”
经常带饭占座又不掏钱买饭的二人，已然被食堂阿姨们认熟了脸。
程青假装镇定：“他没到，我先过来热饭。”
阿姨没说话，把热好的饭盒递给他，说：“你们关系真好，我在这干了几年，只有你俩在校期间天天过来报道。”
明明隔着布袋，可程青却觉得手里的饭盒异常沉重，还有些烫手。
“铁哥们儿嘛。”程青回了句，几乎落荒而逃。
他把白佑石的那份装进保温袋里密封好，剩下自己那碗，拿起筷子，深呼口气，随即大口大口动作迅速敏捷地往嘴里塞，边噎边吞，惹得旁人侧目而视。活像饿了几天的流浪汉，忽然被请吃山珍海味。
“呼——咳咳。”程青咽下最后一口饭，一抹嘴，擦下几粒米饭。
短短十分钟不到，他就干完这顿，还等来齐南。
“……你是被阿姨虐待了？吃得这么急。”齐南从外套里拿出一瓶娃哈哈给他。
桌面不至于狼藉不堪，却也让人侧目。
程青一口干完，喘着气说：“呼——舒服多了。没有啦，就是中午没吃饱饿得慌。”
他把饭袋推过去：“帮我个忙。我待会儿有事先走，帮我把这交给白佑石。”
“呜啊，每天见你给他送餐送饭就算了，现在还要让我帮你看饭啊。”齐南叫嚷着，“没良心，亏我还给你带娃哈哈喝，到底谁才是你的发小啊，有了新欢忘记旧爱的家伙。”
程青一梗，差点把刚下肚的娃哈哈给咳出来：“咳咳咳……好啦好啦，明天我带你那份总行了吧。”
齐南立即眉开眼笑：“可以的可以的。我明天要吃酸辣土豆丝，糖醋排骨还有可乐鸡翅。”
对他得寸进尺的不耻行为，程青发出怒吼以作回应：“呸，没有，都没有！只有清水煮白菜，爱吃吃，不吃拉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