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数学课拖堂占据了不少时间，白佑石小跑过来，没见着程青，反倒在齐南那儿看到熟悉的保温袋，而对方正对着袋子边吃边瞧，有些望梅解渴的感觉。
他问：“程青人呢？”
齐南抬头瞥了眼，把东西推到他面前：“哦，他说有事先走了。给，这是你的饭。”
白佑石接过，摸着还是热乎的。他漫不经心打开饭袋准备食用，对程青的不告而别，只当做普通事情略过。
之后几天，要不是齐南代交，要不是匆忙吃完饭，借口有事离去，甚至连周末的补习计划都被他拒绝。
察觉不对，白佑石逮住他询问，程青的回答依旧棱模两可，说是忙，可到底忙什么，接着就问不出来了。
这天，程青眼下青黑，有气无力把饭袋交到齐南手上。
“帮忙转交给他。”
齐南靠在门口没接，而是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顺滑微卷的头发如今变得枯燥杂乱失去原有的光泽，原先健康的皮肤更是尽显苍白无力，双眼无神并伴有红血丝，眼皮半搭着没精打采。
“快点，我伸手很累的。”程青举着袋子在半空晃了晃。
“昨晚做贼去了？”齐南接过，放到旁边的鞋柜上，“还有，这是这星期第几次让我代送了，把我当快递员啦。”
程青皱眉：“有什么好抱怨的，又没少你一顿。”
他昨晚又做梦了，并且比上一次还要清楚全面，醒来后连对方眼睑上的睫毛数量都记得一清二楚，惊得他半夜未眠，到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
“我不介意啊，反正被好吃好喝供着，又不需要我花钱。可是白佑石不一样了，他现在天天没胃口，一顿饭要吃四十分钟，最后还不一定吃得完呢。”齐南弯腰拿出拖鞋给他，边往屋里走，边说说道。
程青垂眸无言：“……”
大中午家里没人，也就程青家住得近关系好，想什么时候过来串门都可以。屋子格局跟程青家一样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他熟络地换上拖鞋进去，直奔客厅沙发躺下休息。
见他毫无形象躺在沙发发呆，齐南自觉倒了两杯橙汁。
“你怎么回事？老躲着白佑石。说要绝交又不像，饭菜照样天天做天天送。”杯子放在茶几上，齐南捧着自己那份缩进沙发另一头说。
被梦境折磨到快秃头的程青，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南子……你说如果一个人接二连三梦到某个人，还……就是那个对他做出这样那样的事……”
齐南：“？？”
见他一脸问号，程青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春梦啦，我连续梦到一个人两次了，你说这正常不？”
“噗咳咳咳。”齐南一口橙汁差点喷出来。
“咳咳，你一上来就爆这么大个料啊。”齐南抽出纸巾擦嘴角，“我问你跟白佑石的事，你跟我聊这些干嘛？”
“……别管他，你先回答我正不正常。”
拭去眼角的泪花，齐南摸着下巴说：“嗯，不正常，你很不正常。”
程青紧张等待他的下文。
“你恋爱了，你喜欢她，要不然不会梦到跟她这样那样。”
“噗——”这下换程青喷口水了。
他从沙发蹦起，弯腰捂住嘴巴：“咳咳，南、南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干嘛这么激动。”齐南贴心把餐巾纸递给他，八卦追问，“那女生是谁？应该不是外校的吧，哪儿班的？我认识不？”
程青擦着嘴，眼神闪躲：“不……啧，反正你别管他是谁，帮我分析一下就成。”
“这还需要分析？”齐南胸有成竹地说，“肯定是喜欢她啊，再不然是有好感，不然你还能连续梦见同一个人两次，你以为这是在演连续剧啊。”
“……”程青捂脸，低声骂了句，“艹！”
程青没说对方是谁，齐南自然而然替他补充空白，还好心替他着想的自我解刨，甚至出谋划策。
“……你告诉我对方名字，我找人帮你打听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二班我有认识的人，三班也有……还有十一班，我有朋友认识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唉，都不对？难道是高年级的学姐？”
齐南兴奋的滔滔不绝。半晌，程青惨白着脸，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起身离开：“你慢慢想，我先回去查资料。”
“唉，你查什么资料？跟我说，我家有电脑。”
程青侧身摆摆手：“……学习资料。”
*
程青撒谎了，他确实要查资料，但查的不是学习资料，而是有关某些敏感词汇的资料。
回到家，看了眼时间，还剩一小时就要上学了，他用手机设了个闹铃，然后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输入密码。
点开千度，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随即用力按下，输入关键词，瞬间出来一串资料新闻，内容眼花缭乱、千奇百怪。
鼠标滑动，程青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微光照在他的脸庞，显得气色如涂了墙漆一样惨白。他眼珠上下转动，神色愈发难看并绝望。
直到闹铃陡然响起，他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分钟，此时在不动身就要迟到了。
他小心谨慎地清除页面浏览记录，电脑关机，合门离开。
整个下午，程青都浑浑噩噩，世界仿若被划分成两部分，坐在台下的他犹如在观看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百般聊赖地看着台上的老师、嘴巴一张一合激昂畅言，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进去，只有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新闻消息才会让他神情微变。
啊，同性恋是病吗？被人知道会让父母蒙羞？会见不得人？会被社会批判被谩骂被嘲笑被恶心……？自己……只喜欢男生吗？
不，他不喜欢，他……只对白佑石产生过冲动，只在意他周围的女生，害怕他与自己愈行愈远，害怕失去，更……害怕被他讨厌。
一堆问题堵塞住大脑，对未来的悲痛和犹豫让他神情恍惚。直至放学，晚自习，回家，做完作业，洗澡，躺在床上……他都没回过神。
程青不知道自己怎么完成这些行为动作的，仿佛精神和□□被分裂成两份，全然忘我的看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自行行动。
最后程青终于困顿地缓缓合上眼睛，沉沉陷入深眠。
*
凌晨四点，整个世界静寂无声。程青猛然从床上惊起，他浑身颤抖着冒着热腾腾的汗汽，打湿了头发和衣服，他大口喘着气，半晌，才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
对方灼热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边，还有四肢交缠的触感……梦中绮丽激烈的画面一一于眼前闪现，程青仰头捂眼轻叹一声。
他这个笨蛋，大笨蛋！不用想了，不必纠结，无需再找借口，他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
两行眼泪从他掌心滑过，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他不知该为此高兴还是悲痛，此时烦恼和困苦皆化作蔓藤紧紧攀附缠绕着，遮住他的口鼻让他几近窒息。然而答案，无人告诉他，也无人能告诉他，此话他无法诉之于口。
吸了吸鼻子，用袖口擦拭眼睛。程青歪头看向身侧，镜中的自己头发杂乱，双眼通红水肿，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粉红。
等哽咽尽数被他吞下，程青这才发觉□□的脚底如踩在刀尖般寒冷刺人，而自己浑身滚热发烫，连呼吸的气息都带着惊人的灼热感。
他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幸亏他醒得早，只是裤子湿了，床单被套还完好无损并未沾染到污渍。
换下睡衣，迅速洗了个热水澡，程青浑身软绵绵地缩进被子里卷成一团，朦朦胧胧睡去。
*
“老程你快过来！”
“怎么烧成这样？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我去找找……有是有，但都过期了！”
“我现在下楼去买，你跟他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
“好、好的。”
程青浑身发热粘腻，睡梦中隐约听到父母的对话。他迷迷糊糊睁睁开眼，朦胧间似乎看到程父程母焦急匆忙地离去背影。
“喂，是方老师吗，我是程青的妈妈……不好意思现在才跟您打电话……对，他现在发烧了，想跟你请两天假……没关系，谢谢您的关心，麻烦您了。”
依稀听见程母的说话声。程青强撑着晕眩，虚弱地呼喊：“妈，妈……我发烧了吗？”
听到屋内有动静，程母连忙放下手机，上前关心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程青艰难地点头，程母急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端着水杯进来，小心扶起他，把杯子放在他唇边。
“真是的，自己发烧都不晓得的吗，如果不是我早上进来喊你起床，你就要被烧傻啦。”
咽下温水，干涩滚烫的喉咙舒服多了，程青说：“咳咳，谢谢妈，麻烦你了，爸他人呢。”
见他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刘瑶不好再继续责怪，回答说：“他去给你买药了。这两天你在家好好躺着休息。都烧到四十二度了，幸亏发现及时。”
说着，见他刚润好的嘴唇又干裂起皮，程母担忧问：“感觉怎么样？要不然还是去医院打针挂水吧？”
程青缩回被子里，嘴巴呼出的空气就像吹火球般炽热：“不用，躺一会儿就好。”
这时程父脚步急促地走进来，他脸色红润，气息混乱，手中提着透明塑料袋里可以看到几盒药，想必是从药店跑回来。
他气喘吁吁，边说边放下袋子：“呼，我跟公司请了假，老婆你先去上班吧，青儿这里有我照顾。”
“老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
“哎，我难得可以请假陪儿子，你就别跟我争了。”
刘瑶不赞同：“你现在请假，到时候还不是要补回去。”
程青被他们吵的耳朵嗡嗡直响，忍不住打断说：“好了，你们都出去上班，我自己可以。”
两个大人异口同声，反对道：“你还病着，这怎么能行？！”
双方争执不休，直到程青以“不吃药”做威胁才让他们妥协。
程父无奈：“既然如此，就让南子中午过来照看你一会儿，怎么样？”
程青嘴巴埋在被子里，他声音嗡嗡地从里头传出：“哦，随便都可以。”
程母瞪了眼程父，拿起手机：“那我去跟南子打声招呼。真是的，你们父子俩都属驴的吧，脾气个个倔得拉都拉不回来。”说完“啪”地关门离去。
见状，父子俩面面相觑，无奈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