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尘*******凉 > 第183章 拾壹.乌夜啼中
    第二日早晨,莫小雨看自己发小手舞足蹈描述昨夜的跌宕起伏,为自己昨夜回到客栈倒头就睡而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封人醉杏在旁听着,蹙眉思索事情前后,掩不去美目中光彩涟涟。

    郑元琪知会县官撤销禁出令,带着浣花剑派与证人风长晴回庐陵向雷元江见罪,算是与刚认识的朋友不欢而散。但奇怪之处在于,无论木青还是端木符皆面带笑意,道不尽的轻松解脱。

    半日奔波回庐陵,几人询问后直接到霹雳堂面见雷元江。

    霹雳堂中一切如常,高墙大院以及校场组成整个霹雳堂。枭一入门就嚷着要看自己门下的小崽子,飞也似的跑的不见了踪影。封人醉杏身份略有尴尬,不好多留,便也告辞离去。

    郑元琪与唐申几人带着浣花剑派诸人一路往议事堂,举首远见小匾上书“听风阁”,便是了。

    及第入门,听风阁中铺着褐色吉祥金钱蟒地毯,左右各自摆开四张交椅。雷元江坐于上首,他左手下方首位上坐着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鹤发中年人,两人先前显然是在说话。

    虽作为盗窃者被带入霹雳堂,于秀临依然保持着一个百年剑派副使该有的整洁与气度,无论旁人问他什么,都不言不语。但在目光触及那鹤发中年人之时,他神色当即激动起来,口中似乎塞进了一团咬不烂的棉花,以至于他恨恨咬着牙,从喉咙里逼出三个字“公输英”

    此人便是霹雳堂盛名于外却难见其身影的右使公输英

    鹤发中年人侧首,面容不老,肤色却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眼下有着乌青眼袋。他看着于秀临,叹了口气“晔奕,没想你我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再度重逢。”

    于秀临忽然冷静下来“自你当年弃我浣花剑派而去后,你再不配唤我的名字。”

    看来“晔奕”二字,正是于秀临的表字。

    雷元江摆摆手“好了,有什么事,关上门来再说。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在小辈面前抖落出来了。孩子们都去玩吧,不用在这里配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算陈年老账。”

    虽只三言两语,但能看得出盗窃之事有颇有渊源在其中,并非表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不过既然雷元江挥手让他们离开,准备关上门来与公输英和于秀临独自说说,作为义子的“雷越”没有理由不识眼色杵在堂中不动。

    所以唐申拱拱手,领雷季泷和莫秋雨离开,顺便安排无法抛弃自家副使独自离去的浣花剑派众到客堂里去稍加歇息,展示一下霹雳堂最为闻名的待客之道。

    待安排好一切,俩小子不知跑到哪里去疯玩,唐申出门寻了风长晴,招来一个霹雳堂弟子询问“请问前日来的那位苗人如今身在何处”

    指的是罗谷雨。

    弟子忙道不敢当“请”之一字,回答“午时一过便不再看到此人人影,似是出了门,到城里头去了。”

    “多谢。”

    唐申问罢,看了眼天色,与风长晴道“我既答应你带你找镯子主人,必不会食言。只他现下不知去了何处,你且随我来,到城中找找。”

    风长晴没有异议。

    昨日夜里他与唐申不打不相识,见唐申取出一枚银镯以后,自己的蛊虫通通不听指挥不愿进攻,便知那银镯定是属于自家某位主上。故而他当即罢手,并愿配合唐申行事,换取带他去见这位来到中原的主上。

    唐申再招来一人,吩咐其如若雷元江寻他,便告知他暂时出了门。然后与风长晴二人离开霹雳堂,回到庐陵城中。

    时值下午,无风无云略感燥热。唐申思虑罗谷雨即便四下散步亦不会走的太远,此人最是喜欢热闹,或会在人流汇聚之处。

    正想着,忽听风长晴说到“你这样伪造证据,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

    唐申知道风长晴指的是昨夜证明于秀临盗窃的蛊毒之事。

    “事后他自己已承认确是他盗窃。我既没有猜测错误,亦没有冤枉他之一说,有何不可。”

    其实正如于秀临所震惊的,风长晴根本没有给他下蛊,更不知道当初委托他盗窃之人是于秀临。这一切只是因为唐申曾与风长晴商议,让他将这种导致人全身发痒煎熬的蛊毒下到唐申身上,而后唐申将蛊毒传至认为是真正盗窃者的身上,逼其承认自己罪行。

    唐申当夜不让枭靠近他,并在诸人围桌而坐时故意拍击于秀临肩膀,便是为了将蛊毒准确转移至于秀临身上。可怜这个浣花剑派副使,便是想穿脑袋,恐怕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露了马脚,更不知道所谓高深莫测的苗疆蛊毒到底因为什么而高深莫测。

    风长晴看了眼走在前方的男子,暗自道再厉害的蛊毒,也比不过人心。

    “那你是如何确认就是他偷窃你们的图纸,而不是别人”风长晴问,“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弯弯绕绕,而且你也不像是凭借那些弯弯绕绕才推测出真凶是谁。”

    对于罗谷雨的族人,唐申不介意多解释两句“从他的言语以及神态能辨认出来,自看他的第一眼,他便表现的远远比另外二人从容。每一个人都有别人所不能触碰的秘密,可能是暂时的,可能是永远的。而当我令莫秋雨以言语刺探他们之时,端木符对我霹雳堂权势感到恐惧担忧,于秀临不以为然;当枭提及浣花剑派过去也有火器,我再让莫秋雨借火器之名刺激他时,他的反应陡然激烈起来,并自语疮疤不能使人心底快活,随后立即将嫌疑扯至璇玑阁身上。那一刻,我便确定盗窃者是他。”

    风长晴摇摇头,他显然不相信“我只知我们教中有蛊名作问心蛊,能辨真假谎言。但人怎么可能凭借一双眼睛,就能辨别对方是不是在说谎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女娲娘娘才能做到。”

    他如此断言,说罢仔细回想了想,忽而紧了紧身后背篓,嗤笑“不过在中原,这似乎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情。你们嘴上说的往往和心里不一样、眼睛看着的却摇头不要,久而久之看得多了,能辨认出来也理所当然。”

    风长晴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若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若身处如此大同世界,又何须一双神明一般辨认是非忠奸的双眼

    倒不如闭眼不看。

    唐申侧眼探向这个苗人,一个埋藏于心底多年的疑问再度浮现心头。

    这些苗人,似乎素来都是如此轻而易举撕裂所有伪装,将最真实最不堪的事物点明,但真正面对了,却失去承受的勇气。

    风长晴不知道唐申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说“我不问了,你说每个人皆有别人不得触碰的秘密,或许这就是你的秘密。我不喜欢刺探你的秘密,我甚至不认识你,严格意义上你对于我还是个陌生人。”

    唐申皱了皱眉。

    他不常这样皱眉。

    但心中厌恶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一时间竟无法控制住自己。

    “不过。”

    风长晴将蛊笛抓到手里把玩,又道“既然少主借了镯子与你,少主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若非借,而是给,又如何”

    尽管以当时情形看来只为给他避毒,但罗谷雨事后没有把它要回去。

    唐申心里有个声音细声细气地说。

    风长晴的神色怪异起来,他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一下唐申,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记得你说来到中原的少主,是雨少主,没有错吧”

    唐申颔首。

    风长晴松了口气“如果是雨少主,你又是姑娘,我就赶忙写信回去通知教主。如果是露少主,那么你得自己当心小命,这说明她盯上你了。”

    正如厌恶来得那般毫无防备,听罢风长晴此言,唐申忽而愉悦起来。

    分明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好笑之处。

    庐陵城同他离去前没有两样,宽敞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只是各户酒家饭馆都亮出了显眼的幌子,指明自家出售菊花酒,连鼎香轩都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菊花糕木招子挂在门口。

    重阳要到了。

    城里的行人似乎少了许多,也不见往日走街串巷的毛孩子,待看到街头多了不少卖纸鸢的小贩,唐申明白这人又跑到哪儿耍去了。

    他们最终在城门郊外的丘陵上找到了罗谷雨。

    郊外树木正值得凋零,落叶堆积满地,踩踏上去咔嚓咔嚓作响。一片看似萧条之像中,却也有长青的大树于其中摆着苍绿枝干摇曳,更有被野果压弯枝头的果树。

    这方广阔草坪上满是放纸鸢的人,在庐陵街头消失的毛孩子们都集中到了这处,扯着各式纸鸢咋呼着疯跑。偶见鲜衣怒马佳少年成群策马奔走,树下停着不少马车,大家小姐们凑在一块儿聊些姑娘家的话题。

    罗谷雨捏着一只蜈蚣的纸鸢,身侧伴着抓着燕子纸鸢的屠小满,两人神色严肃,眼珠随着从他们左侧跑到右侧的毛孩子转动,思考着为什么无风的天气,这些小娃娃能把纸鸢放起来,而他们不行。

    莫非他们也要如此跑一跑

    屠小满摸了摸身上桃色小袄与白色褶裙,面露纠结。

    可是这种天气,她并不想把自己弄的汗嗒嗒。

    她眼睛一转,啪地把自己手里纸鸢扔到地上,笑吟吟对罗谷雨说“谷雨哥哥,我给你在后面拿着纸鸢,你在前面牵着看看能不能放起来吧”

    罗谷雨欣然应允,将拖着长躯体的蜈蚣塞入屠小满手中,自己拉扯起绑住风筝的线匝,面对屠小满后退,放出一段自以为够长的线来。

    屠小满瞅着罗谷雨身上银饰戴了一身,跑不了多久就该疲惫,左右自己根本不喜欢放这劳什子纸鸢,他尽兴自己就解脱了。

    想到这儿,她鼓了鼓腮帮子。

    真是的,听说雷越那个家伙昨儿又自找事情不知跑到哪里去,迟行戈那个榆木脑袋为了躲自己也总是藏在莫家不出来,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而且前天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主上的车驾,不知怎的主上却似乎不想见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自现在都毫无建树,让主上感到失望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将纸鸢举到头顶,蜈蚣长长的尾部自她头顶挂落在她后背,把她身形遮了大半。折返而过的毛孩子们好奇拿眼打量她,哈哈大笑着跑走。

    真蠢啊,屠小满这么大的人了还玩纸鸢,看看,被笑了吧

    “走起”

    罗谷雨将袖子挽到手肘处,头也不回朗声说道,扯着纸鸢线小步跑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响声随着他脚步蔓延开来。

    说也奇怪,两人扯着纸鸢没跑两步,渐渐起风了。蜈蚣尾巴微晃,舒展,纸鸢渐渐从屠小满手中扬身,接着腾空而起。

    屠小满停下脚步,擦了擦额上的汗,手搭在额前作檐,隔开刺目日光眯眼仰望随罗谷雨跑动下越飞越高越去越远的纸鸢。

    一时间有些恍惚。

    九九重阳,不知不觉一年又要过去了。

    这一年里她似乎做了许多事情,走过不少地方。虽说那个伪造的青衣楼到最后也没能起多大风浪,到底靠它收取了不少银钱,为主上大计出了些许力。

    但如果要仔细说来,主上最为重视的敌人自己还没能扳倒,到底算不上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她一直知道霹雳堂是武林泰斗级别的人物,可那时候的感知等同于远处眺山,虽知巍峨,但只有真正接近山脚下,才能体味到自己究竟有多渺小。

    思及此处,屠小满露出些许迷惘。

    雷家这么大,仅凭她一个人,是否有点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耳畔传来裙摆摩挲声,屠小满脸上神色很快敛尽,作一派如常微笑。侧脸看,一个蒙着面纱穿着仕女裙的女子,在婢女跟随下停驻在她身旁。

    或从天上乘云而来,循乍起的微风飘然而落。

    她当即心中一凌。

    莫非

    “屠满。”

    面纱下女子轻轻叹气,菱唇呵气如兰,面纱上眼眸藏着无人能看得懂的忧愁,菩萨低眉。她唤着屠小满的名字,语调轻柔优雅,如风吹玉兰,日光穿透枝叶脉络,朝露蹁跹而下。

    少女身段有她这个年龄的纤瘦柔软,裙摆飘扬似一朵摇曳的雏菊,踏着牛皮小靴的双足不丁不八立于茵茵绿坪,任由骤起的风以各种姿态卷动她发辫与衣袂,她自八风不动,笔直而坚韧的站立。

    但当面纱女子轻呼她之名姓之时,她顿时如被拴入百石重弓的弓弦,从头至尾一下子绷紧,做了那百兵之首。

    屠小满沉下声音回答“主上。”

    罗谷雨的背影与纸鸢一并远去,面纱女子远远眺看着“这种小孩儿才喜欢的玩意儿,好玩吗我记得我令你想方设法取得雷家信任,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的话语却没有她开口时的温柔缱卷。

    “回主上。”屠小满并不惊慌,解释道,“我既不是名门之后,亦没有师承与雷家家主有交情,莫说取得雷家家主的信任,便是打入他下属的内部,亦是痴人说梦。”

    她表面镇定,却不敢说雷越知道她与伪造的青衣楼有关,所以若能取得雷家信任,反而有蹊跷在其中。

    面纱女子既不怒,亦不惊,她只是淡淡道“但我的太阿必有办法,对不对”

    “回主上,是的。”

    屠小满看着罗谷雨背影,将自己算盘全盘托出“主上,此人是雷家客人。在搭乘雷家顺风船途中,我能看出其与雷元江新认得的义子交情不浅,目前为止他是唯一的突破口。”

    每每自己站在罗谷雨身侧,雷越看来的阴沉眼神都恨不得将自己从船舷上推落,所以她断定二人必有不一般的交情。

    “你打算怎么做”

    听主上并没有一口否认她的想法,屠小满定了定神“虽说罪魁祸首蓝斓已死,但雷元江也是帮凶。但显然想要杀掉他是不理智的事情,毕竟连唐门都无法做到,屠满自以为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

    “但若想要报复雷元江,不定要取他性命,毕竟他一生经历无数跌宕,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大可从他的孩子下手,如此方才能让他更深切体会什么叫做切肤之痛。”

    “他亲子雷季泷身侧时刻有近卫藏于暗处,每日都有无数人看护,在这庐陵城乃至整个赣章都很难下手。而他的义子已是成人,或许要费些功夫,但显然更好下手。并且以我这些天观察,雷元江对于这个义子很是喜爱,不但将自己的近卫交给他,甚至不惜自己放权为他造势。因为以上推断,我认为透过罗谷雨向雷越下手,算是一个计策。”

    面纱女子不置可否,她只说“你既然有谋划,那就是好的。不似某个憨货,早已忘乎所以,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说起迟行戈,屠小满也很是埋怨“若非他不愿配合,这一切简单得多。”

    “既然如此,你当多提点他才是,不听话的孩子,便要好好教训叫他长点记性。”

    “是。”

    面纱女子微微拂袖,她眨了眨长睫,又道“重阳将至,你可要回长乐帮看看。听闻你父亲月初生了一场病,一直卧床不起,你十五个兄弟姐妹鞍前马后侍奉羹汤。”

    屠小满望着漫天风筝沉默片刻,笑了笑“既已有十五个兄弟姐妹侍奉,我回去也不过多添一个数字罢,莫非要凑足四桌马吊么。若是他们不顶事,那便是老天要收,我又不是判官,回去何用。”

    “你自己拿主意便好。”

    言讫,无话可说,面纱女子带着婢女旋身离去。

    就像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一句话悠悠飘入屠小满耳中“外部固若金汤,便从内部击破。”

    屠小满垂眸而送,细细咀嚼此话涵义。

    不时,罗谷雨绕场跑了一圈归来,手中蜈蚣纸鸢已飞的又高又远,另一只手里还捡着屠小满适才扔下的燕子纸鸢。他将蜈蚣的线匝塞到屠小满手中,抓着燕子飞鸢,额上带汗,面上带笑“我给你把它克放起来哦。”

    “不,谷雨哥哥不必了”

    屠小满正要伸手制止他,人已跑出了几步,根本没有听到她言语。

    这个人真是我行我素,全然不听别人言语。

    屠小满想迈步追过去,一阵劲风扬起,手里线匝骨碌碌翻滚,线的圈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只觉纸鸢线绷的极紧,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竟拽着她的手臂高高扬起来,令她身不由己地随着纸鸢的方向奔走。

    这一瞬间,眼前的场景与她记忆不谋而合,所有小算计顿时全数自她脑中销声匿迹,只懂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接连惊叫,引得周遭众人纷纷对她投以惊讶的视线。

    仿佛光叫声就能阻止眼前不如意俱都停止似的。

    真是令人讨厌的事情

    屠小满被目光盯得羞赧了脸颊,一咬牙径直松开手,任木线匝从她手掌飞离。

    所以她才讨厌放纸鸢,反正不论怎么努力去学习掌控,最后都是要断掉的

    然而眼侧一花,一只手从她身侧探出,一把将线匝兜到手里。

    屠小满扭头探眼,见得“雷越”光洁下巴微抬。

    戴着手套的十指抓住线匝,一松一紧间,本欲乘风而去的蜈蚣乖乖伏下了高傲的头颅,并随着手指拨动一寸一寸压低身躯,渐渐又回到原本该有的高度。

    它肆意扭动身躯,在一众花燕子与喜鹊之中张牙舞爪,飞来荡去,不可一世。

    却也逃不开方寸小小线匝,逃不开那双手。

    雷越又是雷越

    什么坏事都叫自己给遇上,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屠小满磨了磨牙,感觉眼前这张脸简直不堪入目面目可憎。她快退两步拍打起自己衣裳,生怕只要靠近那个可恶的家伙,自己身上就会沾到奇怪的脏东西。

    “雷越”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竟是连正眼都懒得给她。

    罗谷雨牵着燕子回来,就见自己的蜈蚣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唐申手里,屠小满像在偷吃什么嘴里咬的咯咯直响。且唐申另一侧跟着一个玄衣人,观衣着似乎还是自己同族。

    风长晴弯腰摆臂对罗谷雨行了一个礼,道“路卜帕提。”

    罗谷雨只看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摆摆手“有啥子事后头再嗦。”

    他的燕子还没放起来呢。

    唐申着罗谷雨表情便多少能猜出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将牵着蜈蚣纸鸢的线轴交到罗谷雨手上,并伸出手,展开手心。

    罗谷雨便自然而然将捆着燕子的线匝放到唐申手中,当无名指不经意摩挲过唐申掌心手套纹路时,他忽然一怔,原本凝视龙头蜈蚣的视线猛的下坠,摔到唐申脸上,盯着他双眼。

    有一些事情,总在意料不到的地方忽然降临,你以为你习以为常,却不知这才是你最没有防备、最为猝不及防之时。

    四目相对,唐申起初并不觉得如何,直到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瞳盯着他看的时间远比往常要长,就像要透过他眼眸触及他内心埋藏最深的秘密。

    于是他才察觉这一下摔的有点疼,以至于他一时忘了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做什么表情,脸上有些不自然,只能微微侧过去。

    他听着周围人群的吵闹,人生头一回感觉喧闹真好。

    至少没有相对沉默的尴尬。

    稍远处,面纱女子与婢女转到树荫后,上了红闱香车。

    马夫从衣襟内取出一封信,双手举过头顶奉上。

    面纱女子抬手拈来,问“谁的来信”

    “浣花剑派副使于秀临,适才托人送来。”

    “严礼、端木符与木青呢”

    “没有三人的回信。”

    面纱女子闭眸平缓情绪,片刻抽出信件看,面纱所掩的脸上透出些寒意“适才太阿所言,那雷元江的义子叫做什么名字”

    女婢温声回答“似叫雷越。”

    “雷越。”面纱女子细细重复一遍,“依稀记得,我曾在书信中告予太阿,此人必为我净羽山庄大敌,是否”

    女婢答“是的,您是如此写过。”

    面纱女子眼眸微睐,玉指揉皱信封“仅仅一夜便将整个盗窃始终看透哼,果然不简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