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尘*******凉 > 第202章 贰拾壹.丑奴儿下
    老妪冷笑一声,扭头去看吴青娣“姑娘,这真的就是欺负你的那小子”

    数日前如山茶花般娴雅动人的吴青娣,而今面色苍白憔悴,双手紧紧抓住手臂处的衣物。依旧纤细的身段坐在高脚凳上,柔软白裙顺着她双腿迤逦而下,裙摆层叠,仿佛架上梅瓶香枝。听罢老妪言语,她抬首飞快扫了罗谷雨一眼,目光涣散,眉宇中夹带惶然。

    “不不是他”吴青娣白皙优美的脖颈缩在衣领中,游离的眼神不知飘向哪处,嘴里细细叨念,“是她、是一个女人黑色皮肤,白色头发,好多虫子,她要吃人了是鬼是妖怪”

    说被吓破胆也不过如此了,叫赶尸匠不由心道黑苗小哥看起来白白净净,没想内里也是个狠的,好端端一个小娘子,竟硬是被他吓得疯疯癫癫

    然他亦知正是这“白白净净的小娘子”,前儿不声不响把一个正常的人好不生生就给弄的迷了心窍,对伙伴痛下杀手。

    白辛升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本身是左道出身,没读太多孔孟之道,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也没有太多同情心两处挥霍。所以既然得知了吴镇巫女做出许多伤害无辜性命之事,又承了黑苗小哥的人情,他决定站在黑苗这边,就不会摇摆不定可怜吴女。

    惊叫罢,吴青娣浑身一颤,竖指搁在唇前“嘘我闻到了她的气息别说话千万不要被她抓到”

    她把身蜷起来,嘴里喃呢什么再听不清,不住瑟瑟发抖。

    相比罗谷雨和白辛升不掩惊奇的注视,吴镇一行人似是习惯了吴青娣这般神经兮兮的模样。壮汉往手中初现人形的雕像上吹了口气,瓮声瓮气说到“小子,我不知你施了什么术,但看你年纪小小,有此道行也是前世积福,今生得上天垂怜。你也瞧见了,我这方有五人,你却只有两人,不论从人数还是实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我同为左道,何不坐下好好谈谈”

    光看青壮汉外表,很难想象那将粗布衣撑的鼓鼓囊囊的躯壳下竟然如此的能言善辩,甚至于满脸横肉中他那一点漆黑的眼眸,此时都显得异常沉着智慧。

    罗谷雨耸了耸肩,手往桌面一撑支住下巴“哩说。”

    “这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姑娘没弄清楚就对你和你的同伴下手,是她的不对。”

    壮汉嘴里说着,眼神与柴刀却不曾离开手中木雕,看似漫不经心,言语郑重其事。

    “吴照”老妪却不服,手往桌面拍去,砰砰的作响,“姑娘是我们几个从小看大的,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两片嘴皮子一翻,这风凉话飕飕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反倒帮起外人来了啊”

    壮汉不理她,只问罗谷雨“我们这么来看吧,事情其实很简单就能解决,咱们相互赔个罪道个歉,你把姑娘身上的术给解了。礼尚往来,咱吴镇的大门为你敞开,只要你答应在我吴镇安家落户,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如实告诉你,如何”

    白辛升冷眼相看,心道好啊,一个唱红脸暗把性命警告,一个唱黑脸针锋相对,把戏都演尽了。和平解决真敢说的天花乱坠啊罗小哥要真信了到你们吴镇去,举目哪里不是你们的人,事情真假哪件不是你们说了算,岂不是任由你们搓圆捏扁

    “中啊。”

    没错,就该狠狠拒绝他们

    嗯

    白辛升倏然一悚,跟见了鬼似的看着罗谷雨。

    罗谷雨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对,一脸自然“加入哩们,阔以啊。”

    吴镇几人顿时面露惊讶,显然他们对罗谷雨会如此快答应这件事,同样感觉到相当不真实。

    又见罗谷雨竖起三根指头“让讷夏布变肥正场,告树窝窝要呢事情,我不计钱咸周加入哩们嗦。”

    话罄还有一根手指竖着,他指了指吴青娣鼻子“哦,还有,她得死。”

    这回轮到老妪和壮汉跟见了鬼似的看着罗谷雨。

    一种被戏耍之感油然涌上心口,壮汉咧嘴露出的半个笑容僵在原处,尚未绽放,生生化作怒容“小子,原本是体谅你千日道行不容易,与其命陨于此一朝丧尽,不如考虑考虑归顺。现在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论恶声恶气,赶尸匠半点不怵,他样貌自为他带上旁人不能比的天然震慑力。

    所谓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并非说小人就不会有一副精致的容貌甜蜜的口舌,但谁也不会认为一个形容猥琐面貌难以入目的人是才子君子。

    故而白辛升冷笑一声,缓缓蹲身将手里蛊罐放下,当即就吸引了吴镇诸人戒备的目光“你休要在这里大放厥辞。婴面鼓五比二我却是不怕这些,你只管划下道来,叫我见识见识传闻之中的吴镇,究竟有多少手段。”

    白辛升硬气的话咣当撂到台面上,老妪与壮汉反而不说话了。

    他却没有在意这两个无名人氏,而是紧紧盯着自他们入门以来一直没有出声的大祝由。非是他自夸,对面中人除大祝由外,都不足以与他相提并论。他之所以一直不插话,乃是因为此事主人为罗谷雨而非他,他不欲喧宾夺主。

    “无生尸匠。”在白辛升的注视下,大祝由终于开口,“素来听到耳中的,都是你心狠手辣的传言。今日一见,竟是个爱管闲事的,倒叫人意外。”

    “过奖过奖,大家都说吴镇大祝由乃是个公平和善之人,不想今日一见,终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白辛升拱手作揖,连连摆首。适才老妪和壮汉嘴里吐出来的冷嘲热讽威逼利诱,今到了他嘴里砸向大祝由。

    大祝由嗤笑一声“圣人犹以礼乐区分贵贱,何况我这等下三流的星斗小民”

    大祝由显然谈性不浓,把手一摆,壮汉心有灵犀接过话头。既然前面罗谷雨并不给他面子,壮汉也懒得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软话,拉下脸来“本打算只要你自断一臂入我吴镇,这件事情便抹过不提,但现在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白辛升早有提防,暗握铜铃的手从袖中伸出。谁想,话从壮汉嘴里出来,动手的不是他,也不是与他唱双簧的老妪,而是个头小小最为不起眼的幼童。

    半大小娃敲打手中婴面鼓,咚咚铛铛,咚咚铛铛,雨溅寒潭,又急又快连成一片。

    毫无节奏可言的鼓声自然不如箜篌悦耳赏心,反叫人心烦气躁,头昏恶心。

    虽有耳闻婴面鼓神异,白辛升对此所知甚少,故打定主意后发制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旁门左道之术,每一分支每一脉都大不相同,隔脉如隔座山,彼此不可能对对方核心之术有深刻了解。巫术无法在中原兴盛的原因,很大程度源于旁门中人往往敝帚自珍,生怕被抓弱点。故赶尸匠看不出罗谷雨蛊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也未能准确判断对方能力。

    白辛升自思,对方人数确实占着优势,同时还有与自己相当的大祝由压阵,自己对于黑苗小哥能力如何并没有把握,只能寄托于其昨日能够打退吴青娣,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咔嚓”

    白辛升心头初定,耳中噼里哔哩啪啦之声忽然响作一团,不由朗声提醒罗谷雨“小心”

    他左右看,竟是茶楼各个茶桌奉着的陶壶陶杯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就连罗谷雨用来盛放蛊虫的陶坛亦是如此

    “咚咚咚咚”

    随着婴面鼓鼓声响动越发长久,茶具上的裂痕向八方蔓延,越来越多。与白辛升还欲再看,心口一重,似有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在心头,心拍顺那鼓声沉沉地跳,撞的胸腔隐隐作痛。他耳中“嗡”的一声响,竟像流水灌进了耳朵,什么都听不大清楚了。

    白辛升赶忙摸了把耳侧,拿到面前看,指上沾了缕缕血红,顿知婴面鼓是如何一回事。他急把手中铜铃摇晃,“咣当咣当”甚是震耳,意欲打乱婴面鼓声节奏。但铜铃响罢,非但没有按照他的设想般打乱鼓声,反倒是他手上剧痛,铜铃遭不明气劲击飞,化作一道弧线远远滚落墙角。

    与此同时,茶楼桌面上的杯壶发出“砰”的脆响,接二连三自内部炸裂。水浆迸出,四溅的碎片犹如暗器,自两人左右以及后方打来

    白辛升二话不说,立即抽出背囊处挂着的油纸伞撑开,转手一兜,碎片泼在油纸伞上,滴水不进。如若定睛去看,可见油纸伞内部层层叠叠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纸。罗谷雨亦在他的保护中,对于自己带来的两个罐子破裂并不在意,反而诧异道“不是嗦和平解决喃,咋个嗦翻脸斗翻脸哦”

    罗谷雨眼神清正,观知其此言并非揶揄。白辛升顿时觉得一阵无奈油然而生,转而沉沉言道“罗小哥,你莫非以为他们是真心来求和解的别傻了,他们要是真心和解,只消一人来诚恳道歉即可,怎会叫来四五个人搭台做戏,又怎会不见另外那位小哥”

    老妪桀桀怪笑两声“你可知什么叫做入乡随俗在我们的地盘,自然是按我们的规矩行事,整个湘楚地界里胆敢得罪我吴镇的人,没叫你们偿命已是天大的恩赐而姑娘是我自小看大的,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有多大的脸面让我们道歉”

    罗谷雨出身苗疆,只敬女娲不敬孔孟三清,对他们口中所言前世、垂怜什么的只觉不知所谓。此刻听罢老妪所言,他面上并无怒容,反而解释道“哩家菇凉变得喇样跟我没得关系。”

    “笑话你当我们一群人都是瞎子,还是当我们一群人都是傻子姑娘原先好好的一个人,自那夜过后就变成这个模样,你竟然敢说跟你没关系”

    莫说老妪不信,站在罗谷雨这边的赶尸匠也不大相信。

    罗谷雨哼了声“窝朴嗦谎,没骗哩。”

    他摸了摸白蟒脑袋,似又有些懒于解释“啷样都好,嗦要谈呢素哩,不要谈呢又是哩,烦不烦”

    虽然他嘴巴里这么说,至今却没有动怒的迹象,只是心不在焉,态度敷衍。

    更显的他找不到借口推脱令吴青娣心智有失之事。

    不信罗谷雨没动手脚归不信,赶尸匠手中暗扣两枚棺材钉,趁着二人说话,脚下飞迈,踩的脚下碎片噼啪作响,振臂甩向幼童。

    吴镇数人分作一侧,以大祝由为尊,左侧吴女以及老妪,右侧壮汉以及幼童。双方隔着一张长桌的距离,白辛升可谓顷刻便至,桃木钉脱手而出,刺向幼童双目。幼童模样不说粉雕玉琢,五六岁的年纪总也叫人心存怜惜,赶尸匠出手之恨决,全然看不出数日前他还曾为另一个素昧蒙面的的男孩自愿搅进是非当中。

    孰知木钉方打出半寸,眼前气浪倒翻,耳畔风吹书卷之声大作,吹起好大一只山雕,入眼白茫茫一片

    这茶楼之中,哪里来的山雕

    山雕扑面而来,叫白辛升吓了一跳,急忙以臂挡面。山雕扑棱着翅膀掠过,双爪在他手臂留下六道不浅血痕,俄而展翅盘旋。山雕白头白尾,飞舞的速度却仅比寻常飞鸟,白辛升飞快抬头来看,以他见识,一眼看穿那山雕不过是竹条做骨,白纸糊身,除却双目以血砂染点外,与其他玩偶无异的傀儡罢了

    画龙点睛通灵术

    这可是旁门之中鲜少有人修炼得成的异术,据说大成之日能纵泥塑雕像口吐人言、叫桌椅板凳自走。若说赶尸术是个中寻常,那通灵术便是马中赤兔,玉中和氏璧,当然是否真有如此神异,还做另说。

    白辛升难掩稀奇,睁大了眼盯住来回腾挪好不得意的纸雕。然不过眨眼,他眼角一花,斜里似有白蛟腾空冲来,飞身扑下纸雕,身躯盘卷,把纸雕搅成破纸烂竹,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白蛟自是随在罗谷雨身侧的白蟒无疑,绞碎了纸雕后半刻不停,张牙舞爪冲老妪扑去。老妪搭在菜篮子旁的手迅速扯出一把折叠成方的纸偶抛出,显然方才纸雕正是出于她手纸偶被她转手一撒,飘的四处都是,纷纷落落如飞雪漫天。

    纸偶闻风则动,纷纷展翅,一个接一个腾空,原来是墨笔勾勒纸片裁剪而出的蜂。它们尾部长针乃是削尖的竹刺,再看那骇人的数量,若真被近身,恐立即叫它们给戳成筛子

    白辛升暗道不好,舀起手中符伞欲举,却闻婴面鼓声咚咚,他心口忽然刺痛,甚是难耐,半边身子当时就没了知觉

    老妪面上显露得色,眼中精芒闪动,念头稍转,驱使纸蜂飞快上前。

    这术法之斗,可没有一对一的君子之约可言。婴面鼓最先发难,老妪操使通灵术打后援,显然吴镇众人打开始就没想给对手时间去一一破解,不知至今仍在低头雕像的壮汉又是何方神圣

    通灵之物的能力比活物弱上数成,但几步之遥,刹那便至。白辛升受婴面鼓影响一直按着胸口,便连符伞亦从他掌心滚落,打了个旋悠悠转到走道上。老妪见此,眼中轻蔑亦越发掩饰不住,好整以暇就等着自家纸蜂将其二人扎成蜂窝。

    可这世事就差在“万一”上,密密麻麻的纸蜂铺压而下,白辛升捂住胸口的手迅速将攥于掌心一物掷出,穿着铜钱的红线网铺展而开。所有迎面扑来的纸蜂被红线网兜到网中,立即失去灵性坠地,变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片,而仅剩数只漏网之鱼亦被行动迅速若电的白蟒纷纷打落。

    老妪含恨一眼,第三次从菜篮中掏出纸偶。

    她把手挥扬撒去,纸偶见风即长,成了一只形似燕子,有骨磨爪指与尖喙的大鸟。

    白辛升此时已经抓准了老妪所施通灵术特性,不慌不忙,甚至抽空看了眼罗谷雨,疑惑他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一看之下,真不得了,罗谷雨面色发白,搭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扣住桌角,手背青筋毕露,像是急症发作正痛苦不堪中。

    顾得不得关切问一句究竟如何,白辛升抓过腰间酒囊掀开,照着纸燕泼去。纸燕闪躲不及,半个身子染上酒香,老妪面色剧变,拍案而起喝道“尔敢”

    白辛升怎会因她喝骂心怯,举手扬出一篷粉末,火折子齐出,通通劈头砸到纸燕身上,瞬息付之一炬,叫它变作了火烤燕子,余灰烬以及烤焦的竹枝骨头簌簌而落。

    无论老妪纸偶折的多么精彩,通灵之术如何活灵活现,既然是纸做的,便绝对违抗不了火焰。

    老妪拍案余音未去,罗谷雨倏然站起,双掌往案上一按,实木削砍而成的桌子轰然倒下其声响彻茶楼,直如轰雷于耳畔炸裂,震的人惊悸不已,魂飞九天之外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闻得风唳鸣泣,刀光寒芒一晃而过,旋即一篷鲜血飞溅,在地上绘出血色月牙。

    “噗通。”

    座椅失去平衡,幼童仰面倒地,纤细的手臂弹起又落下,拨浪鼓脱手而出,咕噜噜滚走。他的脑袋斜斜歪在右肩侧,仅以后劲皮肉相连,刀痕横贯颈部,截面处喉管以及白花花的椎骨清晰可见。仿佛被割喉放血的雉鸡,手足微微抽动片刻,不再动弹。

    罗谷雨不知何时抽起他胯上系着的腰刀,神色不善,脸颊以及手背溅有点点梅色。他手中短刀刀锋湿润,比水要浓稠些许的嫣红一滴一滴滑落,碎成满地胭脂珠泪。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出人意料。谁会料到先前几番冷嘲热讽故意激怒都好似听不懂的人,无端端的会发怒谁会料到那十八九岁的少年下手如此果决,心肠如此狠辣

    大祝由捏着木杖的手指微微颤抖,神色异常阴骛。他一直没动手,为的就是观察这二人底细,方才他从少年面色早已察觉不对,怎想终究慢了数步

    他虽被尊称大祝由,并不代表他懂得传说之中的起死回生之术。

    旁门之术说起来玄异,真正深入了解,便知其有一定的套路与章法,而若真与江湖中人硬拼起来,恐怕他们还没来得及布置便被击毙,就像现在这般。

    无论在场数人心中转着什么念头,罗谷雨弯腰将婴面鼓抓拿入手,并无人阻止。他把小鼓左右摇来,发出哒哒单薄脆响,再无先前三重奏响低沉摄人,仿佛鼓中之灵已去。前后差距不免让罗谷雨面上流露出失望,把玩数下,就随手将之别在腰间。

    他动作间因身上穿戴碰撞,难免发出各种响声,银饰敲击清脆并不难听,吴青娣却捂住双耳,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啊”

    这声尖叫惊醒了四个思绪陷入停滞的人,吴镇诸人除了吴青娣外,几乎是同时跳离座椅,只不过青壮汉子单提柴刀向前,老妪半抱半拖着吴青娣,与大祝由一并退后。

    青壮汉子来势汹汹,刀未近身便大喝一声。看似先声夺人却只是庄稼把式,横一刀、竖一刀,被罗谷雨一脚踢中小腹,倒飞出去。他从地上翻起身,毫不恋战,迅速向后退去,看模样竟是要逃

    罗谷雨抬步欲追,忽见十步开外大巫祝把木杖往地面一杵,伸出一根手指往脚下一指,不知意欲何为。白辛升见状心神一震,连忙回身扑到符伞处将之抓起,顾不得话说得太急险些把舌头咬了,大叫道“小、小心”

    闻言罗谷雨下意识顿住脚步,白辛升返转过来时脚下发滑扑到他身上,被他揪着后颈衣领搀扶住。

    人还没站稳,白辛升奋力把符伞往头上唰的一举。遥见大祝由数人就要退走,罗谷雨自然要追,白辛升却牢牢拽住他手臂,如临大敌。罗谷雨轻挣了两下没挣开,甚是疑惑回首“咋咯”

    毫无征兆的,脚下地面震动,崩裂嗡鸣贯耳,头顶蔽木折裂,棚顶坍塌,栋梁于足前倾倒,如泰山崩于眼前,不肖人间景象

    偏偏如斯毁灭景象,无论土块、木屑、还是瓦砾,皆止步于符伞之前。

    这方寸大小勉强立锥之地,一如戏台外的听席。

    面对眼前景象,纵是罗谷雨也不由呆怔,张大了眼,浑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半晌,白辛升推他一把,他才知面前废墟已是尘嚣初定后,仰头便是蓝天,看不出先前双层茶楼的模样。

    “真险啊,若不是我察觉及时,咱俩都要叫给压在下头。我猜大祝由定是吴女之师,二人术法如出一辙,大祝由更胜不止一筹。”

    白辛升呼了口气,或是见惯了眼前种种,除被空中尘土呛得连连咳嗽外无有失态,左顾右盼寻找什么“对了,白蛇呢唉,还可惜了罗小哥你的罐子。”

    罗谷雨定了定神,此刻扫视四处,别说大祝由的身影,街上半个人影也无。

    他本就是不掩神色之人,心下不悦,因麦色肌肤以及浓眉大眼而显得开朗阳光的脸当即沉下。

    但在白辛升言到可惜之事,他眉目有冷嘲转过。

    他抿唇吹了声口哨,又抽出腰间蛊笛吹奏,不会儿白蟒就从瓦砾底下爬出,一身鳞片白亮如新毫无损伤,攀上他肩头的同时还对喜呼“小家伙没事啊”的赶尸匠露出“你出事我也没事”的嘲讽微笑。

    白辛升未有解读白蟒神情的功力,还以为小蛇在对自己打招呼。

    蛊笛声呜呜响着,一些细小的虫子纷纷在异常诡异的笛声指引下爬出,汇聚成两滩,一方是状似蚰蜒的长虫,一方是色泽迷人的蚁虫。

    白辛升心道好家伙,难怪这小哥先前看陶坛破裂时无动于衷,原来在这里等着。

    二人跨出茶楼废墟,拿附近屋下别人堆叠的酒坛把虫蚁盛进去,一切恢复原状。

    “没想一回来就遭到对方这般盛大欢迎。”白辛升感慨罢,问罗谷雨,“现在我们该去做什么”

    罗谷雨乌青指尖抓捏着白蟒身躯,眯了眯琥珀金色的眼“哩通我克,奏晓得老。”

    无谓多做解释,白辛升随着罗谷雨,各人提个蛊罐一路前行,出了集口,沿着小路深入树林。

    两刻钟时间跋涉,二人走到开阔处,足下是潺潺溪流,水底隐有游鱼奔涌。

    望着水流,白辛升心底不好预感涌现,迟疑着提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罗谷雨不答,说“把哩手上叻罐砸扔到水里。”

    白辛升看了看手中捧着的罐子,又看了看溪水,驻步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松手将蛊罐扔入水中。酒坛没有封口,没入水中后,状如蚰蜒的虫子如鱼得水蜂拥而出,刹那不见踪影。

    想必此处,就是流经吴镇旁侧水流的上游吧。

    大祝由素来以驱邪治病的祝由术著称,只是如今,他能救得了一个人两个人,不知是否能救得了吴镇百来口人他能驱得了邪气治得了沉疴,不知道能不能对付由人操纵着的蛊毒

    白辛升想罢,转头面向罗谷雨。

    现在的少年人,心肠越发硬了啊他当年这个年纪还是个愣头青,与师兄师弟一块儿跟师父走脚,胡吹海吹不切实际的梦想,却被简单的一次起尸吓得两股战战吧

    想着想着他又叹起气来,旁光瞄到罗谷雨手背上有两道血痕,问“罗小哥,你的手”

    罗谷雨低头瞥了眼自己手背,举起来叫白蟒给舔了舔,不甚在意 “走,窝萌还得克别呢地方,么得时间浪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