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院原本隶属于翰林院,但淳化年间中宗酷爱书画,将书画院与翰林院剥离,并把紧邻内廷的放鹤亭略加改造,扩建成行云堂,那儿便成了书画院,方便皇帝传召品画。此后行云堂就由内廷管理,然而中宗后的继位者对丹青感兴趣者寥寥,行云堂就逐渐被人遗忘,常常缺少日常供给,内里画师的地位比宦官更为低微。

    宫女们宁愿与太监结为对食夫妻,或冒险与侍卫偷情,却也瞧不上卑微的画师,故而行云堂并无有损天威的丑闻出现。而翰林院倒也没人惦记这块地方,想要重新收编画院。画院由是便如此尴尬的夹在翰林院与内廷之间快五十余年了。

    直至今上继位,其素爱丹青,行云堂才又重新热闹。但我走进行云堂时,还能发现些许往昔破败的痕迹,门口的桂树只有一人多高,显然才种下不过三两年,而宫中大多数殿阁里的树都上百年纪,亭亭如盖,苍翠欲滴。

    寻裴裳看病的宫女只是简单的咳嗽,裴裳一会儿便开好药方。那宫女接过药方还不依不饶地询问裴裳,生怕方子里有错处,同一个问题足足问过七八遍,多亏裴裳脾气好,仍旧耐心详细解释。我听得都无聊,遂不等裴裳帮我问询,独自溜出屋子,凭直觉寻找贮藏颜料的画室。

    行云堂人影寂寥,树木密密植下,枝叶葳蕤,风动影移,当初便参照大户人家的园子,设计成独立的园林,一步一景,仿佛静谧安宁画卷徐徐铺开。我贪恋幽静的景致,七拐八折竟迷路了,只好在院子内胡乱走动。不承想在一处走廊里瞧见一个熟人,她正在吃力地搬运笨重的花盆,我不禁开口唤道“叶姐姐”

    叶景春犹疑地回过头,她一身米色宫装,相较过去,脸色略微红润不少,却还是给人纤弱之感。当初并不曾询问她的去处,她也没有主动提及,原来分在行云堂。

    我向她温婉一笑,叶景春羞怯的脸上才隐约浮出笑意。她放下怀中的兰花,道“苏姑娘好”

    难得遇到熟人,我便拉她坐下闲谈,言谈间才知晓,她如今是画院的侍笔宫女,日子过得不错。我亦告知她自己如今是内药局的药女,她吃惊之余,才打量我身上粉色宫装,忙不迭欠身行礼道“奴婢方才匆忙忘了向苏药女行礼了,还望见谅。”

    宫中等级由衣裳颜色深浅即可分辨,品级越高,服饰颜色越趋向深沉,米色宫装正是末等宫女着装。我扶她道“叶姐姐以后再见我可不许行礼了,虽然我现在的医术还很差,但姐姐如果以后有个什么病痛,可以来内药局找我。”

    我扶她时,注意到她手上的丝绢包扎的伤口,有殷红色的血渗出,我牵住她的手道“叶姐姐可是伤了手怎么包扎得这么粗糙,指不定会感染的,我随身带了止血药,帮叶姐姐重新处理下,可好”

    “不碍事的,一点小伤而已。”叶景春仓促地收回了手,把手捧到胸前,仿佛极宝贝的珍品,我不解她的举动,她似乎也发觉自己的不识好歹,慌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用浪费药了,我以前也常常被花刺扎到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行云堂内并不见带刺的蔷薇、月季之类的花卉,难不成是她捧着的兰花有刺

    我无心去戳穿她谎言,既然她不领情,我便作罢了。她仿佛急着要将兰花搬去某处,说话也颇为心不在焉,我不好继续打扰她,便直接与她说了我的来意,她立即将贮藏间指给我瞧,两人才要分手作别,恰巧有人喊道“春儿,你搬得动吗搬不动我来好了。”

    我转身见到不远处那抹翠绿身影横在屋前的海棠树下,巧的是正是那天替我画像的何微之,他见我也是一怔,我先行敛衽为礼,道“先生还记得我吗”

    “苏姑娘啊,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注意到我一身女官装束,乐呵呵道,“姑娘如今是在内药局做事吗”

    画师的观察力超乎常人,他一定闻到了我身上淡淡的药味,推测而知,我点头道“奴婢现在是内药局的药女。”

    “那可太好了,”何微之指着叶景春纱绢裹着的手,道,“春儿上午被裁纸刀划破手指,我只简单帮她包扎了下,麻烦姑娘再帮她处理下,那伤口可有点深呐”

    近旁叶景春别过脸,无端脸红起来。她刻意保留何画师替她包扎的伤口,并不让我插手,女儿家纤细的心思显而易见。我知趣地帮她掩饰尴尬道“我刚才正帮叶姐姐上药,已没事了,这里还有半管药膏,叶姐姐每日涂抹即可。”说罢将药膏塞给叶景春,她向我投来感激一瞥。

    何微之一边抱起那盆兰花,一边向我致谢,我摆摆手道“先生也不用谢我了,正巧我还想向先生求一些颜料作画。”

    何微之略显诧异,女子精通作画的并不多,不过在他眼中我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他转而爽快地答应道“这算什么大事,姑娘进屋自己挑些去吧。”

    何微之屋内采光并不好,一张榆木八仙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各色彩墨,何微之也大方,任由我随意挑走一些,我暗自高兴,心想以后画画可不用发愁了。

    承蒙沈司药优待,又大概是嫌我药理不精,我并不用如普通药女每日在后药柜忙着取药,闲来无事的空闲时间颇多。除却画画、授课的日子,我常常会去希乐堂探望沐安。

    沐在宫里的日子尚算顺风顺水,她常与我说些宫内有趣的传闻、轶事,我都笑着混混沌沌听了。

    然而沐安就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的人,她告诉我的均是高兴的事儿,真正的苦痛她只会深深埋藏在心底。即使是人尽皆知的事,她也宁可我不知道,我也开心地装作什么都不知,不知她的艰辛。

    宫人们皆知陆昭容在压制宁美人。陆昭容的手段高明,选秀前,除却明贞夫人、陆昭容,宫内最为宠幸的熹嫔、颐嫔俱是她引荐的人,故而宫内势力极大。

    新入选的秀女中,也有不少正在被陆昭容有心栽培成羽翼,然而陆昭容看中的俱是家世平平的秀女,抑或州府秀女,家世出挑如谢荻、宁沐安,俱是被无情打压。恐怕是担心世家小姐难以掌控的缘故。

    五月下旬天气渐热,内务府断然不会分配给内药局消暑冰块,内药局还是得为宫女们煎药诊病,至多煮些降暑的绿豆汤。

    因着沐安是得宠的宫妃,玉宜轩分得的冰块甚多,走入内室冷得几乎要让人打颤。我为躲避内药局的暑气,便逃去玉宜轩,顺便带去一幅几近完成的凌霄满架图,请她品评。

    沐安对书画懂得不多,至多品评画面的大致感觉。但她还是手执茶盏,正色仔细端详画卷。良久她才微笑道“虽是烈烈如焚的攀枝凌霄,但在你的画中却很是安宁。之前还担心可馨过习惯内药局的生活,但如今的你比我预想的要好。”

    “沈司药待我很好,”桌上茶凉,我俯身收拾起桌上的青瓷茶具,忽然又忆起沈未病在树下翻书的娴雅姿态,轻声道,“现在的日子我很知足。”

    沐一起帮我整理,手镯与青瓷轻击,声音清越如她的话音“可我觉得阿你在内药局做药女太累了,每日配药煎药,还要学习枯燥的药理,等过些日子我升了顺仪,再把你调到我身边,可好”

    “在内药局可以学到很多,药理也很有意思,姐姐不用费心了,”我祝贺道,“倒是宁姐姐你要升顺仪,那可该恭喜了,旨意颁下来了吗”

    沐苦笑,用手帕擦去指尖的水渍“先前端午宴时,皇上就想要晋我的位份,之后却被有钦天监回禀陇西地动,本月诸事不宜,一句话就把事情压下了。”

    “怎会这么巧地动又何妨呢”

    “听说是陆昭容派人去询问了钦天监,然后”

    我忍不住叹道“难不成是她作梗”

    沐摆手,苦涩地示意我噤声勿提,推开雕兰窗子,屋外石榴花殷红如火,仿佛正在焚烧蚕食她生命的宫闱暗争。她的日子并非我表面所见那样光鲜,后宫的日子沾血带泪,她的痛楚第一次在我眼前展现而已,而力量微薄的我能做的只有轻轻抱住她,给她些许安慰。

    从玉宜轩离开,已是申时一刻,太阳晒得厉害。希乐堂内树荫亭亭如盖,沁凉幽静,鲜少有往来的宫婢,不似陆昭容的衍桂堂,白天不论何时前往,俱是热闹非凡的景象。

    希乐堂主位上官婕妤,在宫内妃嫔之中,家世仅仅逊色于皇后柳氏,但听说是行事低调之人,宫内只与少数妃嫔有往来。依着庭院的修剪排布,她的确是个性格宁静的女子。

    我漫步于碎石小径,行至偏僻的拐角。忽而听到细碎的说话声,循声而去,却见一身材修长的女子俯身正在修剪苗木,一壁与身边的侍女低声讨论。

    女子容貌淡雅娴静,恰如她一身恬淡装束。翠色凤尾裙,只在裙裾处绣上不起眼的唐草纹,腕上一对浅紫色蓝田玉镯叮当作响,一支刻李花骨簪并五六支银质短簪挽成反绾髻,琉璃耳钉光下泛着迷离色彩。

    她并非宫女,但打扮普通,大抵是希乐堂不受宠爱的妃嫔。脑中闪过她或是上官婕妤的念头,但想着上官氏如此财力,女儿若这般打扮,不免失却身份。

    女子忽然丢下手中的花锄,道“大概宫里的水土不好,怨气太重,再是仔细照料,还是养不活。罢了,就砍了吧。”

    她方才侍弄的是一株梨树树苗,梨树二三月开花,五月末该是结果的季节,但这株梨苗枝干纤弱,仅有两片黄绿色的叶片瑟瑟地挂在树上,如叶景春般弱不禁风的模样。

    本不该多管闲事,可偏偏是梨花,我最爱的梨花。

    侍女拾起花锄,刚要朝那树根砸下,来不及多想,我就冲过去冒险夺下花锄,道“且慢,这树苗还没完全枯死,指不定有救,娘娘为何不放一条生路给它”

    秀美的女子眯起双眼凝视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万福致礼。她并未怪罪我的鲁莽行径,而是一壁用侍女递来的薄绢拭去掌中泥土,一壁笑道“这树苗本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与其慢慢地枯死,或是被虫子蛀空,还不如我这么做,正是在替它减轻痛苦。”

    “可明明有望救活,娘娘为什么不召个花匠来呢”

    “那太烦了,我种梨树本就图个消遣,”女子皱眉道,“过去成襄太后嫌梨花白得晦气,把宫里的梨树都拔了个干净,其实这花儿有什么罪过。我可怜梨树,如今种下了,偏又不活,就怪不得我了,大概梨花已经怨极了皇宫的水土。”

    这传闻我听乔希与我说过。今上嫡母成襄太后钱氏颇为迷信,嫌弃梨花白得晦气,下令把御苑内的梨花全数砍光。可怜她纵然砍光梨花,最后还是挡不住哀戚结局。长兴五年钱氏外戚谋反,意欲推举成襄太后亲生嫡子,年仅十岁的韩王继位,引发祸乱,成襄太后牵扯其中。最后乱平,相关之人皆是赐死灭族,但今上却并未惩治嫡母,仍尊奉其为太后,但成襄太后气急病笃,不出一月即撒手人寰。

    然而这女子的逻辑颇为奇怪,既是可怜梨花,树苗几近枯死时,却不肯伸出援手,更要斩草除根。我垂首劝道“小女恳请娘娘不要砍去树苗,小女愿尝试救治此树。”

    女子无所谓地笑道“那就随你,不过作为条件,你要是救不活树苗,我可要罚你的。”

    这逻辑更加奇怪了,我明明好心帮她救树,自己反而要背负受责罚的风险,真不知如何进入陷阱,我无奈唯有应承下来。

    “我每日都会来察看,你可不能偷懒”一主一仆施施然离去,我因为自己的多嘴,平白惹上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此后每日一早都先来希乐堂报到,我除草时,那位陌生的娘娘也常会过来,向我询问种植花草的技巧。

    我当然好奇她的身份,常找机会询问,却每每被她引开话题。倒是我自己的家世背景被她打探得一清二楚。

    我闲暇时常常作画,颜料自然用的极快,我遂成了行云堂的常客。画院里大多是些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或是清高的难以让人亲近的腐儒,何微之年纪尚轻,性格温良,不似另外画师有些怪癖的毛病,所以我每次都是打搅何微之。我与他渐渐熟稔。

    行云堂的画师也划分等级,画院正、画师、画员、画生依次降级排布。何微之乃是徽州人氏,父亲不过寻常小吏,他考过几年功名不中,三年前朝廷招收画生,他阴错阳差考中,便进入画院,如今是行云堂第三等的画员。

    他见我懂画,也让我对他的画略作评论,他偏好工笔画,然而半途学艺,用笔基础尚欠扎实,此外我早先就发觉他画作中欠缺布局大气,太着眼于小处,他对我的话深以为然,我建议他换着尝试更重意境的写意画,或许布局会有改观,故而他最近的画作清一色都转成写意了。

    这天我来行云堂何微之的画室,只有叶景春一人在廊下做针线活计,我取完颜料,便与她闲聊起来。

    六月已至,烈日炎炎,悠长走廊空无一人,回响着我与她的细碎谈话声音。叶景春正在绣帕子,我借来细细赏玩,不禁啧啧夸道“春儿你的手艺真好,我可连最简单的桃花都绣不出一朵呢”我与她相熟,她便让我唤她春儿,不让我一口一个姐姐。

    “锦年你这么聪明,只是不愿学罢了,我手艺简陋,只能做做这些活计,况且我的绣技哪有织室宫女们的厉害,你可真该见识见识,那凤凰绣的跟真的要飞起来似的。”景春眼中满是憧憬,我倒是更关心怎样才能把凤凰画得跟要飞起来一样。

    “春儿妹妹,你怎么这样妄自菲薄呢画院里谁不知道何画员的衣服鞋袜都是你给补的,练得多了,手艺也不会比织室的差,你哪天有工夫也帮我补补。”一个宫女拾级而上,无礼地打断我们的谈话,我一眼就认出是前些日子裴裳前来问脉的宫女薛墨脂,这女人麻烦得很,说话也相当刻薄,内药局至今还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而春儿被人发现了秘密,不由得害羞地低头。墨脂遂将自己破损的外衣丢给叶景春怀里,叶景春默默地收下了,不敢回嘴。我自是替她气恼不过,要将衣服丢还给薛墨脂,春儿偏紧紧拽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多事。

    墨脂见此得意不已,又扫了我一眼,脸上堆满假笑,做作地掩扇道“苏药女这又是来要颜料吗恕我多嘴提醒一句,要是宫里头每个人都跟药女一样老是来画院要东西,行云堂库房恐怕早就被人掏空了。”

    “是吗”我压住火气,道,“不过锦年取的都是画院下等的颜料,画院不肯给,锦年并不会撒泼哭闹强求。”

    我自然是话有所指。五日前墨脂到内药局撒泼,指责沈司药做事不公,配给的自己都是下等药材碎末,却愿意给承曦堂的掌事宫女茗芳珍贵药材。沈司药解释那是因为茗芳病重,非贵重药材不行,墨脂只是咳嗽小佯。其实内药局的贵重药材都是沈司药自己贴钱而购,宫女们大多知道,若是小病,都会颇体谅地服用下等药材,而墨脂却一味撒泼耍赖,沈司药无奈,只好让人配药打发她。

    宫人们已将墨脂撒泼的事传为笑柄,鄙视她的故作高贵。墨脂毫不觉察我话中的讽刺意味,依然故作优雅打扇“苏药女记下就好。”

    春儿很快联想到我话中深意,忍不住轻笑,墨脂朝她瞪眼,此时才体味我话里的含义,可惜覆水难收,只好吃了哑巴亏。

    墨脂保持高傲的神色走开,叶景春待她穿过回廊,才悄悄道“姐姐方才的话真是厉害。”

    “你啊,就是太忍着,才会被她那样欺负,不说她扫兴了,”我摆摆手,道,“今天怎么不见何先生呢”

    “你不提醒我也快忘了,今天天色好,先生去院子里画画儿了,他让我见到你,一定要让你去找他呢”

    我起身拂去外衣上的紫薇落花,欲要去找何先生。春儿忽然停下手中针线,怅然地望着我,幽幽道“我还真羡慕妹妹,可惜我不懂画呢,要不然也能跟先生聊上几句。”

    “并不是太难的,你在先生身边待得再长些,便会懂了,不用着急。”

    叶景春依然神色黯然,我想她的心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便轻叹离开,风吹树叶,仿佛亦在为她叹息。

    我原以为行云堂并不大,谁料是曲径通幽,路路相扣,我竟迷路了,疲惫时终于寻到一处花园,园中摆放一张黄花梨瘿木面画案,笔墨纸砚俱全,狼毫湖笔、李廷圭墨、澄心堂纸、云水砚台,都是贵重的画具,难不成何先生是想完成一幅大作,我走近一看,画作主体已然完成,只差了题字,画的正是秋日的月下残荷,三两枝结着莲蓬的残荷随意分布在荷塘中,高低错落,月光凛冽,水色微荡,渗出寒意,何微之这些天的画作大多是这个风格,想来这便是他今日的杰作,不料几日不见,他的画技突飞猛进,用笔老到,毫无犹豫,墨色运用恰到好处,残荷的败落萧条之感亦跃然纸上。

    但我以为那画中残荷临摹古人画作的意味太重,不免刻板无趣了,便提笔擅自在画的右侧落笔添了一只单脚立眠的白鹭,白鹭将头埋进羽毛中,似乎不愿为人打搅。

    我搁笔重新审视,但又觉得不佳,好像好端端的残荷图被我改成白鹭图,他大概会恼火我随意篡改画作,此刻背后响起零碎的脚步声,我慌乱间不甚打翻砚台,金石声铿然,刹那间我的裙裾开出点点墨色的花朵,更糟糕的是砚台居然摔碎了一角,我料想这砚台定是先生极为珍重的,这更是火上浇油,眼前三十六计走为上,我顾不得许多,只好狼狈提起裙裾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我回到内药局仓促换上新衣,隔天我正对着脸盆费力地洗刷墨渍时,沈未病恰巧来了,瞥见我一塌糊涂的衣裙,好笑地问道“你去做什么了,怎么弄得一身墨。”

    “我去行云堂走了趟,”我简单回答,但思量系着围裙上课总不是回事情,把手往衣服上一抹,道,“大人且等我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