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桑在门外等着，仔细听着脚步声到门帘后，连忙伸手掀开了挡着风雪的厚毡，向杨文清笑着福身行礼。
”公子。“
美人微微一笑，笑容灿烂无比，丽色的容颜在一袭红衣的衬托下恍如灿烂盛开的艳丽红玫，浑身书香气息为她的艳丽添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门外红梅在雪中簇簇长开，寒风凛冽刺骨，寒梅傲挺而立，清香袭人，花人相较，秋色平分，不相上下。
杨文清微微颔首，忍不住道，”红桑姐姐越发迷人了。“
”公子惯会打趣奴婢。“红桑坦然从容，笑着低头在墙角下拿过挡雪的油纸伞打开递给他，”雪越发大了，公子撑着伞去吧，不然万一着了风受凉，回头少夫人知道了，该要责罚奴婢了。“
刚还说自己打趣她，现下立马就还回来了，杨文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姐姐还是这般真性情。”说着打着油纸伞下了阶梯，红桑在廊下看着，见他下了阶梯后又停下转身，不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杨文清道，”祖母抄经文有些时间了，这天气越发寒冷，还请红桑姐姐多照看些。“说着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虽然午时已经过了，但午睡对人的身体益处极多，迟歇总比没歇的好，就劳烦姐姐了。“
红桑松了口气，轻拍了一下起伏的胸脯，满口答应道，”还道是什么事，吓得奴婢。公子且去罢，别让周王等久了，那就是位煞神。奴婢这就去伺候老夫人歇午睡去了。”说着福了福身，转身急急忙忙的掀了厚毡进门，厚毡的帘摆还在摇晃当中，那抹艳丽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文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撑着油纸伞在风雪中离开。
居室内。
杨老夫人心不在焉的拿着小管狼毫坐在书案后，微愣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红桑人至眼前，这才回神过来，微抬着眼，以一副询问的样子看向她。
红桑福身行礼，笑道，“公子关心老夫人，千叮万嘱，嘱咐奴婢进来伺候老夫人午歇呢。”
”也好，是该歇歇了。“杨老夫人笑着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疲惫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红桑见状，连忙上前伸手帮忙，杨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只是费了一下心神，扶我上床歇歇就好。“
红桑蹙了蹙眉，眼中闪着忧虑，伸手将老夫人往床榻扶去，临近床前，老夫人竟然腿一软，红桑面色一惊，下意识的将老夫人抱住，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抱着坐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地面上，她的大腿上沉甸甸的压着老夫人，而双手揽在老夫人的腰间之上。
屁股生疼不已，但红桑丝毫不敢马虎，强自镇定的将人扶回了床上，红桑才发现自己双手居然是颤抖不停，眼角不自觉沁出泪来，哆哆嗦嗦道，“老...老夫人您......”
“哭什么？没出息......”杨老夫人嘴角含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道，“别像木桩子一样杵着了，去里头的净室打点温水出来，我净净手。”
“可您刚才......”
“去去去，人生在世，谁没摔过一跤？赶紧打水去，不然我这歇觉该睡到晚膳了。”老夫人嫌弃的挥手，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她是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红桑从小就跟着老夫人，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抹了把眼泪，见她依然是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里头的净室走去，快手快脚的在厨房通过来的竹制管道打了温水出来，伺候老夫人净了手，又帮她脱了外衣，完了又忙着帮她脱鞋袜伺候上床，仔仔细细的掩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见她只是神情略微疲惫，没什么特别的症状，这才轻轻吐了口气。
不过即便是如此，因为刚才之事，红桑到底不敢离开，将铜盆端回了净室，她拿了个软垫放在床前踏板坐下，静静的看着床上闭目歇息的老夫人，大气不敢喘息一下。
盯了半会，老夫人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睛，笑道，”你这样盯着我，叫我怎么睡呢？“
”可您刚才......“红桑想起刚才的事情，声音忍不住带着颤意，她从小就跟着老夫人，老夫人的身子一直健壮，似刚才那样无力瘫软，这还真是第一次见，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没个人在这房里守着，可怎么办才好？
红桑忧心无比。
”傻丫头......“老夫人叹气闭眼，”人固有一死，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生，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说了的算，都说阎罗王要你三更死，就绝不会留人到五更，都是定数，你巴巴的看着，又能如何？“
红桑张了张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老夫人会寿比南山的。这些年您不说是好事做尽，但每每有哪处要捐钱粮，在太康老家里，何时不是您先牵的头？似您这样的好人，上苍不应该薄情。“
”好人？“老夫人再次睁开眼眸，语气里满是自嘲，”老婆子可不认自己是什么好人。“
”红桑......“老夫人转眸看向坐在踏板上的红桑，深幽沉静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良久，她将眼睛闭上，红桑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她道，”你是少数知道公子本该是女娇娥身份的人......丫头，看见今时今日的公子，你可觉得老婆子有做错了？“
“老夫人没有做错。”红桑几乎没有考虑，不假思索道。
“额？”老夫人兴味上来，看向红桑静待下文。
红桑道，“奴婢觉得......”她顿了顿，“公子他，似乎是享受着这样的生活的。”她越说越顺畅，“没错，公子一定是打心底享受这样的生活的。他喜欢为官！他不喜欢拘泥于内室。他享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尽情的将他的才学如春雨般挥洒自如。“
红桑说到这里，定定的看着她道，“老夫人还别不信。这些年过来，您教育公子良多，公子除了抱怨过辛苦，抱怨过累，您可曾听他说过，他不愿意？以公子的性情，若是他不喜欢的事，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就是老夫人您强扭，他也不会乐意的，更别说是大爷大奶奶了。”
老夫人看着一脸认真的红桑，良久才摆了摆手，再次将眼睛合上。
她道，“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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