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玄幻小说 > 黑龙复仇传 > 初水之卷·亭宇篇 第三十六章:泷月痕「上」
    细腻柔软的狼毫笔在平整干净的宣纸上回转曲折,端庄秀丽的中楷华章如行云流水一般,黑白分明,笔尖所及之处亦是留香不散。

    那只白净无尘的手缓缓放下手中笔墨,最后端起一个装满红泥的小瓷钵,用白玉制成的印章仔细碾了碾,遂在落款处盖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没错,正是羽山浮月本人。

    “第四千三百五十七次……”

    浮月口中念出一个数字,随即便从身侧的橱柜里拿出了一把半臂长短,构造规整的银色匕首。

    整个利器都是由精度纯度极高的古银所铸造,通体如水的流银色和精湛的制造工艺让人产生一种这完全是一把白刃的视觉错感,它笔直的双刃构造锃亮的宛如刚打磨好的镜子,然而最能吸引人目光的,则属那手柄与刀刃的联结处占据整个刀柄部位,一朵倒位铸成的含苞吐萼的银色莲花。若不是那金属的触感无时无刻都提醒人们那是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光看那花瓣上细软如丝的花脉,定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浮月右手紧握银莲匕首,同时从书案旁直身站起,三两步便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

    他先是深深吐息了一下,随后快速将握紧匕首的手抬起,雪色的衣袖纷飞,刃身猛的向前突刺,回锋,上挑,横斩,伴随着刚柔并济的下腰,与后翻屈腿,完成他整套动作的第一式。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又赏心悦目,没有丝毫多余的同时,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完成每一个招式,对每个细节的重视程度,都印在了他的眸子里。

    后面直到他实在没力气再挥动刀刃,浮月才放下银莲独自矗立在房间内一边擦拭着汗珠一边张口喘着气。

    殊不知,只是在短暂的休息之余,他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另一把锋利的细剑上。浮月看了看那把剑,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心一下,狠狠一握,攥紧了它。

    可还不等他将那剑提起,他掌心的皮肤便迸裂出血,剧痛登时传遍了他半边身子,鲜血顺着他指尖的缝隙和剑柄迅速淌落在地,发出滴滴哒哒的寂静声响。他先是因为疼痛默默地蹙了一下眉眼,却没有过多的反应,看着地板上越来越多的血迹,那把剑最后还是缓缓从他面目全非的手心里滑落。

    半晌,他都无动于衷,既不管自己的伤口,也没继续之前的练习。他那如雪的发色和肌肤与那赤红色的鲜血形成了堪称刺目的比对,而那双浅紫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失望与无奈。

    “第四千三百五十七次调试……失败。”

    浮月将银莲放好,矮身擦去了地板上所有的血迹,走到水盆旁边清洗自己的伤口。而就在他路过自己书案的那一刻,原先他写字的那张宣纸被气流带动了一下。

    光看那标题,那明明写的就是一份千字的“自罚状”。

    其实这件事情的起源,也是说来话长。甚至可能要追溯到,距今遥远的两千多年前。

    【两千二百年前·羽山境地】

    一道赤红色的光柱直冲天是这个孩子一生都无法消除的心结与劫难,他身为父亲却对这件事无能为力,那可以说是一件足够令一位父亲绝望的事。而他的母亲已经控制不住断线的泪水,声色哽咽的看着自己心尖上的孩子。

    “月儿…你永远都是我和你父亲最爱的人,你没有错,从来不是你的错,都是娘不好,没给你生一个更好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

    苍诀和贞兰双双抱着浮月,却都不敢用力,生怕这个孩子突然之间就离他们而去。

    “爹爹,娘亲……都是浮月不好,浮月让你们伤心了,你们不要难过,浮月再也不会了……求求你们,不要伤心了……”

    浑身上下被血染红大半的白色小羽龙,伤痕累累的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抬起那颤颤悠悠的手掌去轻抚他双亲的脸颊,但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片鲜红的手掌印记。

    “浮月…一点都不疼……”

    半个时辰之后,琼楼内外的残局已被清理完毕,人群也被遣散整修,苍诀交代完了其他羽龙族人该办好的事以及处理方式,便匆忙赶回自己的居所。他所居住的主室之外的正殿,早就打点的干干净净,只见一女子端正的跪坐于大殿中央,她一回眸,曳落在地的黑发便划出一个弧度,黑曜石一样的一对眼睛明亮而极具穿透力。

    “族人们都安排妥当了吗?……”

    贞兰平静的问他,他妻子的眼中不复先前的脆弱,不过那纤柔的十指却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她裙袍的下摆。

    “都妥当了。”

    苍诀点头,他瞳仁之中一圈金色的边际反映他的情绪,内敛神莹内藏锋芒的眉宇里不难看出一个父亲的担忧。

    “月儿怎样了?”

    “太爷们正在治疗,说问题不大,不过需要时间,现在,应该接近尾声了。”

    贞兰话音刚落,大殿尽头紧闭的屏风门豁然贯通,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步伐轻稳从中踱步而出,而居于他们三人之首的那位老者,怀中抱着的正是已恢复正常的小浮月。他们的孩子看上去已无大碍,只是那双小手缠满的白色布条让人看了格外的心疼。

    “月儿!!”

    “爹,娘……”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夫妻俩已经极力克制他们的言行和反应了。

    “月儿,你现在还难受吗?”

    “已经不难受了,也不疼了,放心吧,爹爹……”

    “好,没事就好,让高祖爷爷带你去休息…月儿,剩下的交给爹娘来就行,你快睡吧……”

    “我没事,真的没事,娘亲……”

    浮月转过脖子看贞兰和苍诀,小家伙的面容憔悴,本就雪白的肤色此时此刻硬是更没了生迹,灰苍苍的嘴唇干裂,还是能缓缓道出几个字。

    “娘亲,爹爹…能不能不要让小曦知道我练功的事?我不想他看见,我怕吓着他……”

    而这句话,又是听的他的父母心头一紧。

    “我们答应你,浮月,不会让曦亭知道的。”

    “苍苍,兰兰,你们都不要担心了,小月月已经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便是,就先把他带到别院静养啦。”

    “谢过太爷!……”

    直到浮月半阖着眼被抱老者了出去,这件事情才算有了一个始末。其实这不算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只是这次的程度比较严重,可以算是史无前例的。

    羽山浮月从一出生就是特殊体质,虽说内体携带妖仙的力量,却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得不到发挥和施展,因此,他自幼便不能习武,不能拿起任何标准意义上的兵器。且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力气小或者身体孱弱所致,更不是因为他不用功钻研的问题,而是有更严重的原因。

    除了妖仙体质,他还是天生“净体”,就是忍受不了任何“污秽”的东西,其中自然就包括杀戮和掠夺的代表。

    对于一切含有凶光之物会先天性的产生机体排斥,俗话说就是碰不得任何凶刃利器,碰了就会反噬,而反噬给他最大最显著的生理反应便是受伤流血,那些与兵刃接触过的皮肤会直接迸裂出血,所经受的疼痛比一般伤口要严重数倍不止。且不说那些货真价实的刀剑,缨枪,弓矢,但凡浮月有一点想要练习兵器的念头,哪怕是平常一件不能将他怎样的普通菜刀,也会变成伤害他身体的利刃。

    既然不能练兵器,那内力为何不能深造?

    对“净体”来说,练功是同等的道理,可能对浮月身体的潜意识而言,他后天所学习的一切武功倾向的东西全部都是不洁不净的存在,从他小时候第一次练功被反伤开始,他最多只能学习每套功法的第一重天,一旦他想要突破第二重就会如同之前那样,面临血崩暴毙的危险,与此同时他的五脏六腑也会同步受到伤害,这四百多年下来,他的脾脏就差点废掉了两次,相应的其他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过好就好在,每次都算发现的及时,羽山的医术乃举世无双,只要不死就有医活的可能。

    不过这从来不是一个人可以拿来尽情挥霍自己健康的借口,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终归是不可逆的,所以从羽山苍诀和羽山贞兰第一次发现浮月的这个症状开始,就明令禁止他再修习任何功法和武器,且族内不允许任何人教导他相关的任何知识,一经发现一律严惩不贷。

    羽山的羽龙们就好比一个大家庭,比起被族长惩戒他们更担心的其实是浮月的安全,但并不是因为羽山浮月是族长的儿子才是如此的,而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不大一样的孩子,他很善良,很聪明伶俐,他有着一颗真诚待人的心,仅此而已。

    因为浮月的懂事听话,使得全山的族人都对他怜爱有加,但孩子还是深知这么做是错的,可为了那一点改变自己的可能他又不得不做,就是这股强烈想要改变自己的执念让他每次路过羽山的藏书阁时都会忍不住偷偷跑进去寻找那些修炼心性身性的功法,并且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将它无形的带离出来,而他每每进行修炼都要事先进行一个仪式才能适当削减孩子心中的罪恶感。

    那就是写。

    没有人这么教过他,贞兰和苍诀也不知道,浮月究竟是从哪里习得这个“习惯”的,而且每当浮月觉得自己非做一件错事不可的时候,便会提前写下一纸书凭,当做是对他自己的裁决。据他自己所说,这是他从一卷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羽山残卷上看到的,其久远程度可回溯到始祖羽皇羽山昨禹的年代,虽然到现在羽山已经没有这个惯例了,至于他把那一卷残破的卷轴摆出来给大家看时,除了苍诀和几位老太爷以外,也没人能看懂其中的奥义。

    然而从他第一次习得这个以后,他私自因为此类事件写下的自罚状就不下六百张。

    大殿的房门被其中一名长者关上,偌大恢宏的琼楼正厅只剩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许久,也许是沉默不再有任何的意义,黑发雪肤的女性朱唇一启,吐露出她温和莞尔的声线。

    “太爷都承诺了,那他会好起来对吧……?”

    苍诀视线在他妻子两湾黑玉一样深邃的瞳仁里,不难看出她眼中的动摇和迟疑,当即坚定的回答她:

    “他一定会好的,就和以前一样,我向你保证。”

    “其实我刚才真的很想帮他治疗,但…你知道的,我有过杀孽,龙气已有污浊之相,方才,要不是忍住了这手,恐怕月儿还要多遭受一份罪……”

    贞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是悲伤又似是自责。

    “都是我的错……让月儿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压力,他本可以和平常的羽龙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在这世间成长,这是我的责任,我认了,可这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倔强呢……?就算他一辈子都一事无成也好,一生都与普通人无异也罢,我只想他好好的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苍诀听后没有立即做出回应,高大的羽龙族族长缓缓走到他妻子的身边,轻轻一抬手,便将他爱的妻搂紧在臂弯里。

    “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注定要历经坎坷和跌宕…贞兰,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不会让这种情况一直下去的!我会找到办法解决的,相信我,贞兰!…”

    黑羽的王者低头在他妻子的耳鬓之间许下承诺,任凭女子用力回抱住他的后背,男人的眼睛被一层阴翳所笼盖,但却永远也盖不住,那凌厉的宛如苍穹闪电一样的金色。

    “我会给月儿一个满意的答案!……”

    与此同时【霜梨别院·沁水室内】

    一只梨花色的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恰巧落在一片银白的发丝之上,此处别院是羽龙休养生息或养病的治疗场所,他在被送来这处疗养院落之前就被细心清洗过,身上的血污与污浊之气早已被洗涤殆尽,或许是因为家中长辈传送的精纯龙气现在起了作用,浮月先前那股颓靡苍白之色已然无存,嘴唇也有了些许朱色。他先是用手指逗了逗自己发丝间婉转流连的蝴蝶,一双紫眸里漾着温柔缱眷的笑意,将指尖和身体里剩下的疼痛感全部抛之脑后。

    他的高祖爷爷已经给他的手抹上了一层特制的无味药粉,临走前也按照他自己的要求帮他点了一支百兰香,目的也全都在此:那种药粉能完全阻隔血液的腥气儿并且做到有效的止血,而百兰香,除了用作最基本的熏香以外,它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用途,那便是短暂麻痹羽龙的嗅觉神经,让他们闻不到除了燃香以外的任何气味,其中自然就包括那些漏掉的血腥味以及病痛的味道。

    说一千道一万,浮月就是不想他的小弟弟知道他受伤了这件事,那小家伙的本事和能力都远远超越他现在的年纪,所以在隐瞒伤情这一点,必须做到天衣无缝。

    可这一想到他弟弟曦亭,浮月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就上去了几分,心想也许他又跑到其他大山里去玩闹了待会才会回来,好给他时间想几个借口,糊弄一下,要是再和上次一样,把小东西急哭了就不好了。

    “唉……小曦,哥哥是不是很没用啊?次次都是这样?”

    浮月本来想把胳膊枕在脖子下面的,可无奈手还是有点疼就作罢了,安安静静地在榻上摆出一个安详的姿势仰望天花板上的房梁。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你没必要让自己像别人一样。”

    浮月忽闻窗外一个朗朗的童声,当即又喜又惊,支起上半身就爬了起来。

    “镜川哥哥!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练功吗?”

    还没等浮月完全爬起来,就被一只同属孩童的手给轻轻按回了床上,只不过,这个羽龙的孩子显然比浮月要年长一些,要强壮一些,而且跟浮月同样少见的,这个名叫镜川的孩子有着一头青灰色的头发,与山上那些常见的棕羽和黑羽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男孩双目似星,眉胜远黛,生的格外俊俏,虽是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却也足够瞩目,只瞧这孩子一袭窄袖常服,同为灰色的衣服上绣着三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三指粗细的发尾被束在颈后,安安静静的一条马尾巴,并且,这个男孩的一双眼睛也是清澈而馥郁的雅灰色,一并算上眉毛和眼睫,全都是深灰色主体。

    是的,这个叫做羽山镜川的孩子,便是羽龙种族的变异个体,也就是数量稀少的,他们比还要少很多,可能千人之中也不会有一个。

    自古以来,灰羽大多不善战斗,却一般都有着非凡的智慧,不过可能镜川是个例外,自从浮月的父亲将多年漂流人间的他带回来时,这个孩子便在各方面都展现出超凡的天赋和能力,不仅聪明而且还自创了很多功法和术式,小到鸡毛蒜皮,洗衣服做饭的家常事,大到修复古书,运用龙羽龙焰的战斗,以及精密地控制羽刃的轨迹方向,如果要用一个度来衡量他的才能,那么可以是他现在六百年的实力已经可以与满千岁的羽龙相切磋,所以无论怎样来看,镜川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今天的份已经练完了,然后就听说山上出事了,这不回来看看,没想到,居然又是你啊阿月…”

    镜川眉头上挑了一下,很是无奈道:

    “别起来了,躺着好好休息,你方才的事我都听说了,这般胡来,你起码也为小曦考虑一下吧?你就不怕小家伙看见你这样哭鼻子吗?”

    说完镜川就帮浮月掖了掖被子,随即给他理了一下额间有些乱的发丝。

    “小家伙脾气可有些烈呢,你要是瞒不住就等着被口诛笔伐吧,到时候,真就哄不好了。”

    浮月躺在榻上尴尬无奈的笑了一下。

    “呵…我,我这不也是想,想像大家一样嘛?竟然想改变就要试着做出些什么不是么,比起单纯想一想,我还是希望,我能真正为之努力过……毕竟我不是什么天才,只能靠努力弥补天资的问题…”

    “阿月你那叫乱来!努力可不是用在这方面上的,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了吗?”

    镜川在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随后就去摸自己腰间的锦囊,掏出了两枚红润的珠丸。

    “这是我今天刚炼制好的补药,每味药材我都试过了,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你把它吃了可以恢复一些气血,还能养养你的身体。”

    “行,我吃还不行吗,镜川哥不用这么小题大做,不过这心意我收下啦。”

    浮月慢慢坐立,接过镜川手里的丹药,没有丝毫犹豫地放入口中服下,在吞下去药丸的瞬间他的眉心更加舒展了几分。

    “这药果然不凡……谢谢镜川哥哥,真的是有心了!”

    “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天天给你送一些滋补你身体的灵药,浮月,你真的太会乱来了……还记得一百年前你的脾脏差点就坏死了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阿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没必要逼着自己和大家一个样子。”

    镜川放下了袋子,递给浮月一杯水,明亮的灰色眼睛里满是严肃和认真。

    “而且你并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你说你不是天才?那好,咱掰扯掰扯吧,从小到大,书画琴棋你哪样不行?破译和修复古籍的能力就连你父亲都心服口服,还有天诚,试问这全族上下除了兰夫人和你以外还有谁能把这支舞跳出它应本的内涵?三十六式步你全都掌握了,先不说普通人类了,很多步法就连羽龙都极难学会。”

    “其他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会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完全不能用没用这个词形容你,就像我说的,凭借这些你完全可以做一个独一无二的自己,不会武功又怎样,不能拿剑又如何?你在这些方面的造诣完全可以弥补你的不足,为什么你的这个心结就不能松一松呢?”

    浮月低头喝着镜川给他的热茶水,紫色的眼睛里静的好像一潭泉水。

    “那些是我该做的,就算掌握了,也没必要值得骄傲的,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既然我是父亲的孩子,就理应担起一些东西,即便我做不到,哪怕一辈子都做不到,我也想尝试下去。镜川哥哥,我这不是刻意跟自己过不去,只是我想在日后,能留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为之付出,改变的机会,我想帮你们,帮你们所有人,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就是这样而已。”

    是的,为了那几乎渺茫的几率,他都要为此尝试下去,先不为别的,首先就为了改变自己所困扰多年的体质,为了他心中的那一片向往与追求。

    “况且这些本领我学得还不够好,就说这天诚的序章剑器舞,镜川哥哥练的才是最好的,况且这羽山上下,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嘛。”

    浮月把腿支了起来,将茶杯放在桌上,紫色眸子内敛着一层柔和的光影,镜川一看又把话说回来了便没了办法,只得按住眉心叹了一口长气。

    “唉……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问题,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这秉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之,我知道你以后自罚状一定少不了写,但是记住一定不能太过火了,明白吗?要不是苍诀叔叔给过我们两兄弟特赦令我现在也进不来这里看你你知道吗?外面刚才全是想看望你的族人,大伙都快急死了!好就好在刚才兰夫人和苍诀叔叔来调解了,这才说服了一部分人!得亏小曦那孩子还没回来,不然待会抓现行了你怎么解释?!”

    对着镜川有些说到点上激动的神情,浮月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浅笑,一个不经意间,被褥就从他的小腿上滑落下去,露出一小截他的脚踝和整个脚背。

    也许是条件反射,镜川在用余光注意到他的脚背露出来后,全部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了。浮月看到了他的反应,很自然的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脚,眼中全然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两天有些雨水,这脚又有点不耐受了,不过不打紧,等天晴了,就没事了。”

    之前镜川不是没有看过浮月的脚,不过,看过一次之后,就绝对不想再看第二次,不是不想,是不忍心——相比同龄羽龙孩子的脚趾和脚掌相比,浮月的双脚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先不说大大小小的伤痕伤疤以及愈合后增生出来的组织,那脚指甲就足够让人看了以后生寒。

    对于浮月这样跳舞练舞的孩子来说,弄断几根脚指甲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也就间接导致了他现在的脚趾和趾甲都透露着一种畸形且不好的视觉冲击,形状颜色难看不说,就连厚度也不大正常,两只脚伤痕累累,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的小脚丫。

    顿时镜川都想起来了,立马用温热的被褥去捂浮月的脚,不让他再把脚拿出来。因为他知道,浮月因为常年跳舞的缘故,又没有羽龙的身体素质加持,仅仅凭着一副接近人类的躯体去练习一支高难度的龙族舞蹈,他的脚已经烙下了病根,只要是潮湿的天气就会加剧他的疼痛。

    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再练习天诚舞,他的母亲也劝过,但是浮月除了倔强之外也发自心底热爱着这种舞蹈,无论怎么劝,都非练不可。

    “阿月你,别把脚放到外面,会疼…”

    “其实也没那么疼啦,我都习惯了。”

    浮月还是听了话重新缩进了被窝里,对于他脚上这些伤痕,他从来没有拿它们当耻辱或者自卑的借口,相反他觉得很光荣,毕竟这是为了家族受的伤,他以这些伤痕的意义为傲。

    “镜川哥哥,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们大家都是关心我怕我出事,但……我不得不做,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下次,不……等祖爷爷准我下地了,我就找他们道歉,我一定要给双亲一个交代。”

    就在浮月把最后一个字说完时,静养院的门庭处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吵闹声。

    “啊!!你怎么能咬人呢?!”

    “让我进去!!别拦着我!!我要进去!!”

    “哎呀不能进!你哥哥正在静养,族长说只是一点小伤,没大毛病……你别去打扰他啦!哎哟!!你怎么连我都咬!!?”

    “今天就算被那老头儿打死我也不走!!我一定要进去!!”

    “哎哎哎!……别跑你!!……”

    “你也别追进去了!……族长现在不许旁人探望……!”

    “唉!这小娃娃!!”

    屋内的两个人听着越发接近的脚步声,都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奇妙感觉。且听刚才闹腾的内容,他们已经猜到了,门外那个人是谁了。

    单手拍在门板上的小曦亭大口喘着气,再怎么看也只要人类孩子四五岁的大小,一身黑色秀纹衣破破烂烂,头发也不知道为何散的七零八落,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小脸上还有被利器划破的细痕。而他一抬头,正好就对上了一双黑如曜石一样的大眼睛,满满都是急切和担心。

    “哥哥!!你没事吧!……我,我听别人说,你受伤了!……呼呼……!就,回来看你了,对,对不起…这么晚才回家……”

    等到曦亭平息了几口气,瞄见浮月包扎好的双手时,嘴角一耷拉,眼睛就眯了起来。

    “月哥哥……你没事吧?都是曦亭不好,今天那么早就跑出去玩了,要是我不那么贪玩,在家守着哥哥,哥哥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

    也不清楚他这股委屈劲儿从哪来的,在看到浮月以后,也许是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以为自己害了哥哥受伤,小东西眼瞅着就想哭,换做平时曦亭定不会轻易掉眼泪,可只要是牵扯浮月的话题,尤其是这种,便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整哭。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一看不好也顾不得什么了,浮月更是被他吓得从榻上下来小跑到他身边去哄他,镜川则是负责抱他到榻上去坐,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好话才没让他继续酝酿。

    “小曦别怕,哥哥只是不小心烫到了,无大碍的,你不要放到心上……”

    “来曦亭,吃个花糕,别难过了好不好,你月哥哥已经没事了,别怕了,不是你的错,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咱可不能这样哦!”

    “嗯……我不哭,哥哥就不疼……我不哭……”

    “对啊,你不哭,月哥哥心不疼自然身体就不会疼啦!为了你最喜欢的月哥哥,再吃一个花糕,好不好吃?来笑一个给月哥哥看看!”

    “好,好吃……嘿…嘿嘿……呜……”

    “好啦小曦,哥哥不疼,哥哥没事,别难过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啊,怎么弄得这么脏呀?”

    “我,我从凉梦湖那里飞回来的……其余朋友还在路上没赶回来……可,可能是路上撞到树杈了弄脏弄乱了……我没注意……哥哥…”

    “哇哦——!凉梦湖那里距离羽山好远的!咱们曦亭这么厉害的吗?是不是有将来超越我的可能?”

    “……我以后一定比你还要厉害,川哥……你等着瞧好了…”

    “好啊,我等着瞧!不过你这脸怎么回事啊?有谁用天锁砂打你了吗?怎么破了?”

    “是啊小曦,谁欺负你了吗?”

    “有谁敢欺负我呀……我,可能是被树枝划到了……?”

    “哎呀傻小子!树枝还能伤到你啊!你是羽龙,是不是没控制住把羽甲状态解除了?!不是都教过你了吗,要把这种状态调整成跟呼吸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到的吗?”

    “吓!——是这样啊!我都忘了还能这样!!对哈我是羽龙啊,不是那些人类笨笨!我忘了!”

    曦亭捂着小脸满眼全是震惊。再用手一抓,发现连头发都已经散开了。

    “啊——真是够了!我能不能把头发剪掉一些啊!”

    小曦亭长得不大,浮月也只是比他高出一个头左右,听闻自己弟弟的抱怨,作为哥哥的浮月给予了一个理解的微笑,他先是帮曦亭理顺了额头前面的碎发,然后将多余的部分别到他耳朵后面,轻声问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剪,不过,既然小曦觉得麻烦那哥哥帮你重新梳起来好不好啊?”

    曦亭本想一口答应的,但是看到了浮月缠满布条的手还是犹豫了。

    “不用了月哥哥,我自己会梳头发,这次就先编成辫子吧,哥哥手受伤了,不用哥哥帮我了…”

    “傻小曦,哥哥都说了,只是不小心烫伤了,没有大碍,给弟弟梳头这件事还是能做到的,来吧小曦,正好今天镜川哥哥也在,等哥哥帮你弄完了咱们比试一下,看谁今天记住的古词多一点好吗?”

    他虽嘴上哄着但手上已经开始帮曦亭梳理起了头发,温和的长兄极其耐心的帮曦亭理开乱糟糟的打着死结的黑发,虽然这个举动还是招致了小家伙的一点不满,但也就嘟哝了几句,没太多的抱怨。

    “月哥哥!我都一百二十二岁了!不用哥哥老是帮我梳头了……”

    “小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羽龙,跟你喜欢的人类是不一样的,你这个年纪还只是孩子哦。”

    “那我也不小了嘛……”

    浮月熟练的给曦亭绑好了一个低辫子,镜川在一旁听后被逗得乐了一声,换了个站姿随手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另一样东西,然后示意曦亭伸手过去接。

    “镜川哥,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啊?”

    “嘘,小曦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便是。”

    镜川对他单眨了眨眼,曦亭疑惑,终究是接过了镜川给的东西。只见曦亭缓缓展开手掌,一枚蚕豆大小的圆润石头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羽山特产的稀有宝石,整个小球体没有任何棱角,浑然天成,呈现永夜一样美丽深邃的黑色,这还不是全部,最不可思议的,是它其中的花纹,那是一股股水墨白雾一样幻化作花朵形状的纹理,每朵细小的花都栩栩如生,实际上,它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

    当然这个名字么不只是好听那么肤浅,悦尘便是心悦凡尘,便是惦念,留在世间美好深刻的忆记。物如其名,它可以将持有者最美好的念想保存在其中,一旦打破,石中花盛开,使用者便能身临其境重现当初尤新的感觉,无论当年的记忆多么遥远。

    而曦亭当然认得这种奇异的宝石,镜川一拿出来,小家伙的眼眶就张大了许多。

    “川哥!这是悦尘珠啊!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一颗的?成色这么好,这玩意平常根本挖不到啊!”

    曦亭连忙把珠子在自己衣襟前蹭了蹭,擦去了浮灰,遂将它贴近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观察,看了一会儿后,又递给浮月观看。

    “先别管川哥怎么弄到的,我问你曦亭,你喜欢不喜欢?”

    镜川掐着腰弯下身子,微笑着问曦亭,不出所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喜欢!只要是川哥给的东西我都来者不拒!”

    “喜欢甚好,这悦尘珠就送你当奖品了!”

    曦亭伸出小拳头比了一下,镜川心领神会,同样伸出拳头与他轻轻碰了碰。

    “那再过两年,川哥教你怎么找矿脉!”

    “一言为定,说好了啊!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四掌交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镜川跟浮月进行了一次目光交流,而浮月相应,也对镜川投来了感谢的神情。

    整座山上,就没有羽山镜川完成不了的事,他是货真价实的奇才。

    三人又互相唠了一会嗑,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镜川仰头看了看天色,告别了两兄弟,欲跳窗离开。

    “时候不早了,我弟弟在家等我该等烦了,就先告辞了。”

    浮月搂着曦亭半边肩头,噙着浅笑对他颔首,算是默应。曦亭对他挥了挥手,笑着跟他告别。

    镜川走了一会,曦亭扭过头看向浮月,小家伙一边轻柔的托起自己哥哥缠满绷带的手,一边问他。

    “月哥哥,你真的只是烫伤而已吗?你要是因为别的事受伤,不要瞒着小曦好吗,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好啦小曦,哥哥真的只是小伤而已啦,有小曦保护哥哥,哥哥是不会受伤的~”

    浮月摸了摸曦亭的头真的,浮月并没有把它当真,也没想过这小家伙会玩出什么名堂,最多又是跑到山里去挖草药,或者翻了几座小土包,也就没太在意,高声应了一句他的承诺,就准备回床榻上休息,而好巧不巧,正当他掀开被子准备钻进去的时候,他的父亲,羽山苍诀推门进来了。

    “爹?您怎么来了,月儿已经没事了,您诸多要事在身,不必刻意探望月儿的。”

    浮月矮身正想给父亲请个安,苍诀一看直接坐在他身旁将身形接近十岁人类孩童模样的他抱住,不许他再行任何的礼。

    “欸,现在的为父只是一名父亲,可不是什么族长,月儿你伤还没好,就不用按着条条框框行礼了,快让爹看看手,可真是心疼死我和你娘了。”

    浮月乖巧的双手朝上把手递了过去,苍诀端过去仔细看着,一边看还一边用自己温暖的龙气氤氲着。

    “月儿当然知道您现在是父亲,而不是族长啦,但是对父亲的话更应该好好行一礼不是吗~等下我会去向母亲请安的,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我真的没关系。”

    浮月像是开玩笑一样逗了逗他的父亲,苍诀听后被他这种好性子弄的有些想笑,但却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笑,明明他才是最痛的那个,倒是学会先安慰别人了。

    然而这一切都化作一位父亲宠爱孩子的微笑里。

    “先别说你母亲了,她刚刚才离开,说是要去仙栖山求签给你祈福,十天后才能回来。在那之前,能先告诉为父,月儿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悄悄练功啊?”

    苍诀语气和蔼,后又朝浮月眨了眨眼,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等着小家伙的答案。

    “因为月儿想保护大家,保护族人,保护父母,保护弟弟。月儿想变强,想和大家一样,有可以保护重要之人的力量!”

    浮月坐在苍诀腿上,望着他父亲的双眼,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想法。苍诀看着自己的儿子,短暂陷入沉思,最后,他这样跟浮月讲。

    “月儿一定可以的,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能保护好自己最在意的人。”

    苍诀慢慢合隆手掌,同时握住浮月小巧的手心。

    “但是绝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父亲!”

    “好,这才是我苍诀的儿子。今后,一定要谨记自己方才说的话,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又遭遇什么挫折,你都要牢记,你是羽山之巅的长子,你永远也不能倒下,不能认输,更不能退缩,你本身的存在便是坚强,哪怕砸在你身上的是陨铁,是利刃,你都不能向任何人,任何事屈服。”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要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而骄傲,要挺胸抬头的活下去。就算形神俱灭,你也依旧是你。”

    “是!孩儿明白了!”

    见浮月一时间心潮澎湃,又是激动时刻,苍诀也毫不含糊,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把包裹着紫布的条状物体,亲手将它交到了浮月手上。

    “父亲,这是……?”

    “打开看看,这是为父和你娘,亲手为你锻造的礼物。”

    浮月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发现分量不小,但也着实拿得动,轻微的晃动之间,似乎还能听到金属独特的摩擦声,似乎,他也即刻参悟了他父亲的想法,小家伙的眼里,立刻放出了激动的光。正所谓内心激动,手中颤抖,他小心翼翼拉开缠绕的丝线,一层又一层的褪去手中之物神秘的面纱。

    那是一把工艺精湛,锻造方式独特的银制匕首,大概有成年人的前半部分手臂长短,它通体银白,拔出鞘后的刀刃是最常见的双刃式,而刀柄,则是一朵倒扣的含苞待放的睡莲,粗略一看,便栩栩如生,待到仔细一看,便是尽善尽美,登峰造极之作。

    浮月不可置信的轻抚它雪亮的刀身,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皮肤寸裂的剧痛,他甚至觉得,这把匕首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因为他手上的伤口似乎还有进一步愈合的趋势,确认过之后,浮月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了它,不出所料,他没有再出现新的伤口。

    浮月举着这把匕首,金属刀刃的倒影中,他的眼睛氤氲着一股山间的雾气。

    整整四百三十七年,羽山浮月终于能够体会到,拿起一件兵器是什么感觉,也终于能感受到得偿所愿的欣慰。他终于不再是驻足原地。这小小的一步,于他而言,便是一个新的世界。

    “孩儿谢过父亲!……这真是孩儿此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浮月双手一合将匕首推回刀鞘,迅速的从苍诀的怀里下来,又结结实实行了一个郑重庄严的礼。

    “孩儿定会善用双亲的馈赠,绝不辜负父母的疼爱与厚望!”

    “好…你心中暗晓便可,起身吧浮月,从今以后,这把古银匕首便认你为主,唯有你能令它出鞘,你平日饱读诗书,为它赐名吧。”

    “孩儿瞧这兵刃银亮似雪,但一眼看去,仍旧是这朵睡莲最为醒目,凭此点,我决意为它取名。因它名副其实,不需无用的赘述和夸赞。”

    “好一个名副其实!浮月,今后为父每日便教你一式剑技,但只是剑,你所用的银莲只能是一把不变的匕首,终归不能与剑相提并论,能否将剑技学成一套自己的东西,就看你的本事了!”

    “孩儿明白!定会将银莲发挥到极致,也定会让它的拥有者成为一个合格的主人!”

    之后,苍诀拉着浮月的手耐心教导他矫正了一些拿握的姿势,还有一些基本动作,整个过程浮月都极其认真专注,但也同时不可思议,他抽空问苍诀,为什么这把匕首如此与众不同,能不让他受净体的影响,对此,苍诀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话。

    “因为这上面有爹娘的力量在保护你呀。”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浮月偷偷问苍诀,能不能让他出去走一走,下午好不容易出了太阳,他想把腿脚晒一晒,正好苍诀接下来也要出门去一趟昧崖考察毒物异变以及方圆各地接二连三出现秽物的问题,也就带着浮月离开的别院,允许他在后山的小丘上晒一会太阳,并要求他不能呆的太久。

    “父亲,此去一别千里,恐有数月难见,您当真要赴往昧崖?”

    “毒物横行,祸害众生,非去不可。”

    “我知道了父亲,还有您也注意安全,昧崖终年暗无天日毒瘴弥漫,万事小心。”

    苍诀点点头,遂起身面向远方,巨大地能够蔽天的黑翼在他身后展开,乌黑如墨的钢羽随风而逝,伴随着他乘风而去,消失在云川山河,似乎天地间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浮月紫水晶一样的眼眸凝视苍茫云海,牢牢捏紧手中唯一能够为他人举起的利刃。目送着自己的族长远去,心中却默念着他父亲的话:

    就算形神俱灭,你也依旧是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