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门是临安四大城门之一, 但凡要北上的人就要从这里出去。
如今南北虽小战争不?断,但边境贸易却一直如火如荼,两地商人借着中?间商的谋划, 各自赚了沟个满怀。
若是以往城门口早已排队站满了出门的人, 今日却都悄无声息地躲在一处。
原来?今日天还蒙蒙亮时, 城门口就出现了一队玄马铁甲的士兵, 领头之人面白如玉, 身穿盔甲,腰配长?剑,却丝毫没有将?士的粗鲁之气, 反而格外儒雅随和。
“爹爹去了襄阳可不?能再冲了。”宁姝担忧说着, “不?过是一些平民,爹爹不?必较真。”
宁昱海皱眉,不?悦说着:“怎能如此说。”
宁夫人拉了拉宁姝的袖子,宁姝咬了咬唇, 低头哀声说着:“是我妄言了, 我只是担心爹爹的安危, 都说大魏人凶悍残忍, 我怕爹爹出事。”
她小声抽泣着,随风摆柳,姿态娇弱。
宁昱海脸色好看不?少, 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着:“不?碍事的, 如今襄阳守城将?领是宴家人, 不?会任由大魏人嚣张跋扈,仗剑行凶的。”
宁姝擦眼泪的作一顿,嘴角一撇, 但是她很?快就收敛着脸上不?屑的神情,可怜兮兮点点头:“一切以爹爹安全为重。”
宁昱海笑着点点头:“姝儿有心了。”
“你可有我要走的消息通知给姗儿。”他问?着一侧的夫人。
“自然?。”宁夫人和善地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说着,“想必是不?愿来?了。”
宁昱海严肃看着他。
宁夫人被看的笑容都端不?住,忍不?住甩了甩袖子,恨恨说道:“你的好女儿不?来?,难道我还要去容府那鬼地方把人绑回来?嘛。”
“住嘴。”宁昱海厉声呵斥道。
宁姝连忙挡在父母面前,柔弱解释着:“母亲性子急,但从未有不?轨的心思啊,父亲难道还不?清楚吗,昨日母亲见父亲突然?接了圣旨,忙得脚不?沾地,这才出面让官家去通知人的,人也确实去了容府。”
她欲言又止,无奈说道:“可容府的大门哪里怎么?好近,管家直接说夫人不?见客,就把人赶出来?了。”
宁昱海心中?一个咯噔。
容家对此事的排斥,他早有预料,若不?是情况情急,根本没给他时间去处理此事,不?然?他必定是要亲自上门解释的。
“不?知姗儿会不?会受牵连。”他担忧说着,视线忍不?住朝着外面看去。
容祈那日回门都不?曾陪她回来?,他就满心担忧,打探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容家就像一个铁桶,没有一点风声露出来?。
只是他倒是听了不?少关?于容祈的事情。
那位坠下云霄的天子骄子变得暴戾敏感,容府一月时间打发了两批下人,甚至还抬出几具尸体?。
想必很?不?好相处。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宁姝嘴角笑容僵硬,没看到想象中?的暴怒,反而是看出他满脸担忧,忍着溢出来?的酸意?,慢慢说道:“时间也快到了,想必三?妹是出不?来?了,爹爹不?要耽误行程才好。”
身侧的副将?也低声说道:“将?军,已经卯时正刻了。”
“再等?一刻钟吧。”宁昱海抬眸又看了眼街头,低声说道。
“天寒地冻的,你们也会回去休息吧。”他扭头对宁姝柔声说着。
宁姝早已冻得受不?了,闻言却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看了眼母亲。
宁夫人看了眼天色,最后点头说道:“大郎说得对,我们走吧。”
宁姝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对着父亲行了礼,准备离去。
就在她们准备上马车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北大街街口一辆绣着荆棘花的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宁姝惊讶地瞪大眼睛,扭头去看母亲。
宁夫人也是一脸吃惊。
要知道,她们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容家,刚才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胡说的。
“爹。”马车还未挺稳,宁汝姗就急着要跳出马车。
“小心,不?要着急,这么?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宁翌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连忙扶稳她,嘴里责备说着话,脸色却是格外欣喜。
宁汝姗脸色不?好,闻言只是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护腕:“没想到爹爹这么?快就要走了,昨夜连夜绣了这副护腕,这才起晚了。”
护腕塞满了棉
花,绣面格外精致,好看极了。
“以后不?要熬夜绣花了,伤眼睛。”宁翌海珍惜地收起护腕,嘴里不?赞同说着,“这些东西,我去外面买一副就是了。”
“外面买的,哪有我做得好。”宁汝姗皱了皱鼻子,娇气说着。
“是是,姗儿做得最好了。”他笑了起来?,眼尾便露出一条条细碎的皱纹,“一摸就很?暖和。”
这样?看去才发现这位大燕后起之秀的将?领,如今也已经四十五了。
宁汝姗看着他眼角的纹路,突然?红了眼睛:“去了襄阳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不?会和他们起冲突的。”
宁汝姗却是噗呲一声笑起来?,柳眉一挑,还不?曾散去的眼泪,越发衬得眉眼艳丽无双,宛若冬日最夺目的寒梅:“起冲突便起冲突,爹爹又不?是之前的那些懦夫,容不?得他们在襄阳地界上撒野。”
“对,对,你说得对,果然?是吾儿。”宁翌海原本满肚子厌烦,突然?一消而散,拍着她的肩膀大声笑着。
宁姝站在马车边上,看着面前一幕只觉得刺眼。
她的爹爹对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笑来?,这样?畅快肆意?,无所顾忌的笑来?。
他的目光,至始至终只有宁汝姗一人。
宁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却被她愤愤摔了一下,她倔强地站在远处,非要把这一幕看完。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心底那点滋养了多年的偏执又一次冒上心头。
“时间快到了,爹爹走吧。”宁汝姗小声说着。
“这次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你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我知你自小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只好借花献佛给你一个礼物?了。”
谁知宁翌海却是不?急,摆了摆手,从怀中?神神秘秘掏出一样?东西来?,握在手心,颇为得意?地炫耀着。
“什么?东西。”饶是宁汝姗也被勾起一点兴趣,伸手去掰开他的手,笑眯了眼。
远处的宁姝的目光更是紧紧盯着那紧握的手,手中?的帕子不?由捏紧。
“收好了,以后不?要丢了。”
他摊开手,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枚玉佩。
那枚被母亲收回去的玉佩。
宁姝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朝外张望了一下,随后又突然?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
宁汝姗脸上笑意?逐渐消失,愣愣地盯着那枚玉佩。
“娘……”
“我问?她讨的,你娘也真是的,送人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你也是,问?你要就要给吗,你的东西,难道不?是你自己决定吗。”宁翌海把玉佩珍重送到她手心,语重心长?说道,“姗儿,你已经不?是小时候被锁在屋内出不?来?的小丫头了,爹爹希望你也能走出来?。”
“小时候爹爹不?能陪你在身边,让你长?成?了现在的性格,对自己总是太过无所谓,却总是抓着一样?东西不?放。”
宁汝姗愣愣地看着他。
“我以前总劝你忍一会,可后来?才发现你娘的性子不?好,你若是今后觉得为难便避着她,哎,可她也是太苦了,你也别怪她。”
“府中?的梅花开了,你若是想吃秋嬷嬷的梅花糕记得回去看看。”
“姗儿,一定要往前看知道吗。”
宁汝姗盯着那枚玉佩,强忍着眼底的眼泪,哽咽着嗯了一声。
“回去吧,小心别冻着自己。”他理了理宁汝姗的披风,笑说着,“你不?是喜欢建康府的绣品吗,听说最近有个绣娘研究出了双面绣,我到时候让人送过来?。”
“好。”
“我给你娘买了一根梅花簪子,但她还在生我气,你有空替我送一下行吗。”
“嗯。”
“他对你好吗?”
宁汝姗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宁翌海粗鲁地摸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那等?爹爹下次回来?,他要是还是对你不?好,我们就不?要他了。”
“乖孩子,走吧,别让他等?久了。”
他笑说着,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辆马车内,那辆马车上驾车的冬青一愣,连忙对着他点点头。
“我要看爹爹离开。”宁汝姗握紧手中?的玉佩,小声说道。
“好,那爹爹走了,有事给爹爹写信,这天底下没有过不?起的坎,不?要小家子气,知道嘛。”
他大声说着,接过副将?的缰绳,翻身上马,俯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明明记忆中?还是能抱在怀中?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成?了
梳成?妇人发髻的小娘子了呢。
她明明还这么?小,就像她娘一样?。
是他心中?最珍贵的那朵花。
“知道。”宁汝姗哽咽着,大声回道。
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容祈耳朵一。
——宁汝姗哭了?
他皱了皱眉。
随着马蹄声逐渐远处,车帘子再一次被掀开,带来?一点冬日的寒气,很?快就有人钻了进来?。
她坐在一侧的位置,不?再跟以前一样?总是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缓和气氛。
宁汝姗自今日上马车起便一直没和他说过话。
马车外的冬青像是知道马车内的气氛,故作轻松的说道:“世子,夫人还未吃早饭,等?会去富贵楼吃早点吗?他们的早点也是临安一绝呢。”
“真巧,世子也要去富贵楼吗?”宁姝姿态袅袅地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冬青甩着马鞭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一点尴尬之色。
宁姝和自家世子的事情,他心里清楚两人的关?系不?是众人传言中?的关?系可又一时半会说不?清,尤其是现在还隔了个夫人之后。
“也不?是一定要去,我就是随便问?问?。”他磕磕绊绊,小心翼翼地反驳着。
“那不?如我请世子去富贵楼吃一下早点,我与三?妹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宁姝笑脸盈盈地解释着。
“三?妹妹,爹爹也希望我们能好好坐下来?,你难道还是不?愿了吗?”她无奈说着,语气颇为纵容。
此刻,北大街上人流已经逐渐增多,不?少人都认出停在这里的两辆马车,皆是露出好奇八卦之色。
此刻听了她的话,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马车。
宁汝姗皱了皱眉,扭头去看容祈。
“我不?想去。”她低声说道。
容祈眉心一皱,敏锐察觉到她声音中?还未散去的哽咽,眉眼低垂。
“今日不?方便,改日再宴请宁家人。”他沉默半响,这才出声回绝道。
冬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方便,我家夫人昨夜睡得晚,估计想回去睡觉了。”
宁姝卷着手中?的帕子,目光盯着窗帘,嘴角紧抿,可随后还是笑了笑:“那就定在五日后吧,还请世子赏脸。”
冬青不?悦皱眉。
世子已
经五年不?曾出府赴宴了。
“五日后?”马车内的容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五日后,宴水河畔的梅花也该开了。”宁姝大大方方地说着,“三?妹也喜欢梅花,院中?种满梅花,不?如一起去赏梅。
冬青突然?一个激灵,张嘴正打算拒绝,却又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嗯。”
他到嘴边的话倏地咽了下去,马鞭在手中?反复捏着。
“多谢世子。”宁姝眼睛一亮,行了一礼,对着冬青浅浅一笑,笑着离开了。
冬青不?知想些什么?失了神,直到里面传来?容祈不?耐烦地敲窗声,这才惊醒,连忙驾着马车回府了。
直到马车回了容府,两人依旧一句话不?曾说过。
容祈紧抿着唇,愤愤地甩袖子离开了。
冬青哎了一声,想追着世子走,最后又老实站在马车前,扶着宁汝姗下了马车。
“世子,世子……”他嘴里反复念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急得抓耳挠腮,“不?是这样?的,赴宴的事是因为……哎,世子是个葫芦您知道吧。”
宁汝姗温柔地主转移话题:“我明日想去庙会,冬青想要我给你带个花灯吗?”
冬青啊了一声,偷偷抬眼看她,只见她眼尾泛着还未散去的红意?,脸上却依旧是温柔的笑意?。
就像是一卷温柔的画卷被展露在面前,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好,好啊,想要龙鱼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冬青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那我给你带一碗护国寺的汤圆来?吧。”
“好啊,那里的汤圆最好吃了,只是要排很?久的队。”
“不?碍事的。”
容祈站在路口的角落里,耳边飘过她和冬青平和温柔的话。
她分明是对谁都这样?。
他脸色阴沉,心底的那点有点犹豫瞬间消失殆尽,再也不?等?身后两人,甩袖走人。
庙会那日,临安是难得的冬日艳阳天,扶玉养好了伤,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在小院中?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连着隔壁院子的容祈也听到她的静。
今日护国寺庙会是临近过年前最大一次的庙会,也是临安最有名?的庙
会,各地商户百姓天未亮就赶着入临安参加盛会,尤其是听说今年京兆府出钱举办了烟花大会。下午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大街上,街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扶玉换了身新衣服,自起床后就跟在她后面嘀嘀咕咕地念叨着。
“听说今日会有一个很?厉害的戏班子来?临安,他们有一只会说话的大鹦鹉,还有一只大象,会做算术呢。”
“路上好多吃的,姑娘,我把月银都带来?了,我可以都买来?吗?”
“对了,听说今年来?了很?多鱼龙灯的手艺人,还有超长?的那种,十几米长?呢。”她夸张地比划着,恨不?得立马出府游玩。
宁汝姗没说话,反而沉默地盯着面前那碗药。
这是容祈今日要喝的药。
算上今天,他们已经四天没说话了。
除了冬青,谁也没看出来?。
世子一如既往得不?好相处,夫人还是整日笑眯眯的,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新来?的水嬷嬷若是适应了她的严苛,倒也能过下去。
一大早就有人蠢蠢欲了,水嬷嬷骂了几句也没压下躁的情绪,宁汝姗索性把人都放了出去。
现在想去找人送药,却没找到合适的人。
“这不?是世子的药吗,姑娘怎么?不?去送,送了我们好出去啊。”扶玉终于歇了歇嘴皮子,好奇地问?着。
“世子和姑娘吵架了?”扶玉从沉默中?敏感地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压低声音问?道。
宁汝姗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皱了皱鼻子:“我像会吵架的人?”
扶玉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家姑娘自然?是天底下最温柔大方的人了。”
“可世子却是最能无理取闹的人!”
她捂着嘴,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在人背后说着坏话。
宁汝姗噗呲一声笑起来?。
“你说对。”她翘了翘唇角,“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送了要我们就出府逛街去。”
“对啊!”扶玉一拍手,得意?说着,“何必为了世子坏了心情。”
宁汝姗点点头:“你说得对,才不?和莫名?其妙的人生气。”
“是的啊。”扶玉主端起药碗,扬了扬眉,“咋们快点去送,别耽误我们玩的时间。
”
宁汝姗带着扶玉绕过拱门的时候,一抬头就很?冬青焦急的视线转在一起。
冬青一见他简直就像见了仙人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殷勤地端过扶玉手中?的药碗,大声说道:“夫人给世子送药嘛,来?得正好,世子刚好得空呢。”
宁汝姗只是拿着大眼轻扫他一眼,眉眼生灵活,好似一只翩跹的小蝶,斜眼看人,能看到人心里去。
“夫人打算出门逛庙会吗,这裙子真好看。”冬青夸着,对着宁汝姗讨好地笑着。
入门时他不?仅把药碗塞到宁汝姗手中?,还眼疾手快把扶玉拦下,顺道捂住她的嘴,作一气呵成?,一点静也没发出。
宁汝姗无声地挑了挑眉。
冬青食指中?指弯曲做下跪手势,可怜兮兮地砰砰直磕头。
宁汝姗只好独自一人推门而入,一入内就被屋内正中?的巨大舆图看楞在原地。
那是一张面积极大的舆图,山川走势,河流向,连着各州县地名?都标记得一清二楚。
最为刺眼的还是其中?那条猩红红笔顺着淮河至大散关?画下的痕迹,宛若劈天而下的陡峭天堑,自南北悍然?划开大好河山,北方大魏顺势而生,宛若猛虎盘踞北地,南方大燕被迫南迁,蜷缩一角负隅反抗。
那时前朝的地图。
宁汝姗一眼就看清地图的年份。
因为此封地图东面有一处小地名?叫钱塘,若是有精通地形之人便会发现,那个地方便是他们现在脚踩的地方——临安。
前朝大燕兴中?三?年,燕国大败,撤退至天险秦岭淮河以南,借各路将?军填命一般地掩护保驾,燕高?宗定居钱塘,改名?临安,仓皇继位,年号正乾。
若是当世地图,也该改名?才是。
容祈正背对着她,空荡暗淡的目光落在面前半面墙上悬挂大燕舆图。
他明明目不?能视物?,却已经能让人觉得他的视线能透字识意?,一览舆图各标。
容祈也不?知站了多久,双唇被窗边的风吹得泛出青意?,脸色惨白如雪。
宁汝姗愣愣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角落里竖着一杆被擦得锃亮的银枪。
那是他成?名?武器——霸王乌枪。
传闻此枪仿
照西楚霸王项羽的武器所致,长?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非力大无穷者不?能胜任。
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
这把枪也曾顺着一场场战争的胜利而名?扬天下,如今却只能龟缩在阴暗的角落中?,再无出头之日。
她看着面前沉默的容祈,挺直不?屈的脊梁就像角落中?的乌抢,哪怕落满尘埃依旧不?肯屈服,她看得心疼,心中?的那点愤怒像是被一根针戳破,被风一吹,开始散去。
“吃药吧。”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发出一点细碎的静,柔声说道,“我今日要去庙会,世子想要什么?吗,护国寺的汤圆很?不?错,世子要吗?”
容祈双腿早已站得僵直,闻言沉默片刻之后又冷冷说道:“不?用。”
不?过是给冬青买东西捎带上他而已,他才不?要。他懒懒掀了掀眼皮,缓缓在一侧坐下,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宁汝姗也不?恼,容祈的脾气哪来?消得这么?快,所以只是继续说着:“那世子先吃药吧。”
她把药碗端在他手边,温度适宜,准备得极为妥当。
容祈端起碗来?一口喝完。
无人说话的屋内又一次陷入寂静。
“我给世子针灸?”
“不?用。”
宁汝姗看着他冷漠的眉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收拾好碗筷,出门前,低声说道:“那就不?打扰世子休息了。”
容祈垂落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握拳,门口传来?冬青聒噪的声音,听得他眉心皱起,一脸不?耐。
“夫人走了啊?”
“没什么?话要交代吗?”
“听说今年有烟花,夫人一个人看啊。”
“府中?好久没挂灯了,不?如买点花灯回来?。”
直到冬青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消失,容祈紧咬的牙关?这才松了下来?,这才发现脑袋隐隐胀痛,膝盖也疼得起来?。
——庙会有什么?好看的。
他呲笑一声,起身正准备回床休息,突然?听到一声娇嗲的喵叫,紧接着腿边有毛茸茸的爪子勾着自己的小腿。
“喵~”
小猫顺着他的裤子爬上来?,挂在腰间,伸出爪子拨弄着,容祈还未回神,就见它咬着那个东西,紧接着
一跃而下。
——是香囊。
他伸手探取,果然?腰间空空如也。
“东西还我。”他侧耳听着小猫的静,却又分辨不?出到底在哪里,心底闪过一丝恼怒。
他朝着出声的位置重重踏出一步。
小猫受惊后如风一般在脚前飞窜而过,只留下一阵风,之后便一点静也没有了。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无从下手。
“连你也欺负我是个瞎子。”他恨恨骂道,双唇被咬出一点血丝,颧骨泛上红意?。
冬青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滚。”他不?等?冬青说话,怒火中?烧地迁怒着。
冬青敲门的手一顿,讪讪地收回手,视线一转,突然?和蹲在窗台上的小猫两眼对视。
“啊!你怎么?把香囊咬坏了。”冬青惊讶说着,正打算去捉猫,小猫丢下香囊,几个飞奔就不?见身影了。
坏了就坏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容祈站在屋中?,揉了揉额头,许久不?曾来?到的隐痛再一次加倍反噬出来?。
这是他熟悉的屋子,可在这一刻,却突然?没了分辨方向的能力,这让他只能茫然?地站着,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止步不?前。
“世子。”冬青小心翼翼的声音自窗台出响起,“夫人的香囊坏了,不?如我们去买一个还给她。”
“怎么?好弄坏人家的东西呢。”
宁汝姗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扶玉举着好几个小糖人,高?高?兴兴地说着:“这是将?军,这是夫人,这是姑娘,这是我。”
“姑娘你吃吗?”她举着姑娘的糖人放在她面前说道。
宁汝姗回神,逗着她说道:“你叫我把自己吃了吗,也太残忍了吧。”
扶玉一愣,呆呆地说着:“是哦,那我们不?吃,放起来?。”
“放起来?明天就化了啊。”宁汝姗正经说着,“你想要大家都化了吗?”
扶玉举着糖人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为难地皱起眉来?。
宁汝姗噗呲一声笑起来?。
扶玉这才回神,大声指责道:“姑娘你学坏了,太过分了。”
她愤愤一口要掉自己糖人的小脑袋,蹦咯脆地嚼着。
人群中?突然?想起一阵喧闹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花车来?了,花灯来?了。”
原本还悠闲散步的游人顿时朝着某个方向汹涌而去,宁汝姗被推攘了几次,很?快就被挤到河道一侧,扶玉却又被人群裹挟着,朝着花灯走去。
“啊,姑娘,姑娘。”扶玉在人群中?急得直跳脚,却又挤不?出来?,像只逆流而上的小鱼,扑腾着在前进。
宁汝姗远远看着她艰难挤出来?的模样?,原本满肚子心绪,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扶着树,乐得直笑。
“太过分了,姑娘你怎么?还在笑。”扶玉千辛万苦挤了出来?,却见自家姑娘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气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不?笑了,大家都去看花灯了,现在吃汤圆刚刚好,走。”她扶正扶玉的小簪子,好声好气地说着,“别生气了,等?会请你吃两碗。”
“才没有生气,只是刚才姑娘一个人多危险啊。”扶玉手中?的糖人都被挤成?零碎的样?子,心有余悸地说着,可见姑娘还不?当回事,越发气闷。
“不?危险,今日巡城营的士兵全营出呢,实在不?行,你就回府叫人来?救我。”
“世子……”扶玉呆呆地说着。
“他才不?会来?。”宁汝姗一愣,随后自嘲一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着。
扶玉瞪大眼睛,拉了拉她的袖子,直摇头。
“好了,别生气了……”
“不?是,不?是……”扶玉这次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倒是清楚我懒得来?救你。”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带着几丝阴森。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乌枪,项羽的,参考了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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