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羌文？！
于信舟闻言一惊，他没听错？狐疑地看一眼龚定纶，又转回头仔细辨认，那字有点模糊，看着像草书，但具体是什么还真瞧不出来。
若龚四爷说得没错，羌文，啧，怎么还牵扯到羌蛮子去了，于信舟已经开始头疼了。旁人不知，他于家人哪能不知？三十年前也好，十六年前也罢，哪次没有羌蛮子搞事情的身影？安稳了十来年，这羌蛮子又坐不住了！于信舟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龚家叔侄神情那般沉重谨慎。
唉——于信舟长舒一口气，撩开纱帘，沉声发话：“老赵你去忙。”此事若真的涉及北羌，那目前越少人知晓内情越好。老赵不过是个老仵作，再过两年都可以回家弄孙养老了，何必拖他下水。
“是。”大人的吩咐，赵仵作向来照办。
“等等。”老赵刚要走于信舟又将他叫住：“今日之事切记莫要走漏分毫。”
“是。”赵仵作见于信舟一脸郑重，亦肃然应声。
“嗯，去，这阵子好好带小吴。”于信舟状似随意叮嘱道。
赵仵作却是瞬间明白其话外之音。小吴是他徒弟，他年纪大了，这两年跑现场都有些吃力，确是到了该交班的时候，奈何膝下无子，他又不想家传的技艺荒废，于是千挑万选挑了个颇有天赋的徒儿。如今他经手的案子都会带小吴，甚至会将一些死因明显的小案子直接放手给徒弟。小吴就是他随身携带的工具之一，这个大人清楚。大人特意叮嘱并不是真的让他好好教徒弟而是让他好好看管徒弟的嘴！
“是！下官遵命！”赵仵作拱手一礼，腰弯得更深了。原来他一直都在自作聪明，不仅龚四知道，大人怕也早猜到了！也是，他老赵家的牌子竖了三代，也就他自己信自己的鬼话，老赵家人向来做事谨慎，黑纱都有，怎么会忘了检验？既然早就检查过，那助手小吴定然也知道秘密。啧啧，果然人说当大官的都是莲子转世，他算是见识到了！大人不愧是大人！
有风卷过，带来细尘迷眼，赵仵作不由揉了揉。唉——他是老啦，看不清喽，这潭水几深他不知，但老柴点了也能照三分！大人大智若愚、心胸宽广又体恤下属，他当面扯谎大人还顾及他老脸没戳破，人要知道感恩，大人不容易，他老赵帮得上的地方就要尽全力！赵仵作决定再去停尸房翻它几翻！（尸体君瑟瑟不能抖，死无可恋.jpg：老头你就放过吾...）
于信舟静静看着老赵离去的背影，他不是信不过自己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西边的天青中泛黑，瞧得人心也跟着发沉，于信舟忽然觉得自己肩头又多了几重山，他长吸一口气，转身道：“龚大人请，里边说话。”
“这玉石上果真是羌文？”几人刚落座，于信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羊脂玉现在就在他手中，如此重要的物证自然得他亲自保管，但此刻没有黑纱没有阳光直照，羊脂玉又恢复了光洁质朴的模样，他半分究竟也琢磨不出。也真是神奇，大概是羌蛮子的什么巫术秘法。
“确实是羌文。”龚定纶肯定道，龚家书房藏书不多，但有不少关于北羌习俗风情的书籍，甚至有几本珍贵的羌文原文史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阿姐挂在嘴边的教诲。阿姐就常常翻看那些书籍，他受其影响，更因为后来的事情，是以他对羌文再熟悉不过。
龚定纶也不卖关子，不等于信舟接着询问就细细解释道：“死后魄门藏玉，这是羌人贵族的习俗，地位越高玉的品质要求也越高，样式也会更加高规格。”
“哦。”原来如此，于信舟恍然，这个他还真不清楚。这羊脂玉品质极好，可又毛光光没甚样式，那那死尸算是品级高还是低？
不等于信舟发问，龚定纶就为他解惑道：“其中以内刻秘法雕刻姓氏的，只有羌国王室。”
咳咳咳，王室？那死尸还是个大人物？于信舟觉得肩上更沉了，今晚怕是又回不去了...不对，极有可能今晚明晚后晚大后晚——都回不去了。当初一个羌蛮兵蛋子都能挑起战事，现在可是个王室贵族！幼年听故事时他曾好奇问祖父那个守城将的下场...
今年是不是入秋早？他怎么觉得脖子这么凉呢？于信舟顺手拢了拢衣襟。
“此玉石内部所刻姓氏是‘于勒’，‘于勒’氏不是羌国顶层贵族。”龚定纶继续解释道。
还好还好，他就说这什么“于勒”听都没听过，想来定是什么没落贵族，羌蛮子的王室贵族多如牛毛，这般想着于信舟稍稍缓和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又被龚定纶劫道：“不过，五年前羌国皇室新晋的贵妃也是于勒氏。”
于信舟心下一沉，这事儿他听说过。大邕收复北地十一城后成了这片大陆上占地最广、实力最强的国家，虽然周边小国不乏蠢蠢欲动、傲视自满之辈，但随着大邕国力的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国家纷纷学习大邕。近年来连最看不上大邕的北羌也悄咪咪照虎画猫，甚至学着建了后宫，还给排称号，此事传到大邕大家很是乐了一段时间。其中就有一则传闻，说北羌的贵妃厉害得很，不仅讨得羌王欢心，还能让王后待她如知己。他当时就想这女子定是个聪慧圆滑、练达通透之人，幸好生而为女，若为男子入仕，北边怕是又要不太平。没想到...
若停尸房那位和北羌贵妃关系亲近，那可真是麻烦他娘开门——麻烦到家了。于信舟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但这还不是最棘手的，现在最迫切的问题是为什么北羌王室贵族要截龚家大少？
于信舟本以为龚家叔侄能有些眉目，谁知他二人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大厅一时陷入沉默。
沉默总是压抑的，龚定纶不喜这样的消极，遂主动道：“于大人，现在也算有了突破，咱们暗地里细查不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