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龚淼淼问。
狱卒不说话，只老练地举起一旁墙上灯烛朝内里角落倾身。
都进了涅监，能飞哪里？
原本青壮的小子如今蜷成小小一团，连带逼仄的牢房也空阔起来。那团小小似睡着了，埋头一动不动，看得龚淼淼一把抢过钥匙闯门。
“徒弟？” 这是龚淼淼第一次这么叫曲文瀚。
先前他被龚淼淼忽悠洗脑后回家便遣了大半武师傅，留下的也都是各有因由，但其实都算不得正经师傅。曲文瀚又爱武，憋了两天没忍住便去本草医馆堵龚淼淼，缠着要拜师。正式拜师自然不行，但稍微指点些正经功夫龚淼淼还是挺乐意的，但她又“坏”，愣是不应那声“师傅”。
“徒弟，师傅来了。”
许是还在赌气，曲文瀚连龚淼淼也不理。
这么多人，这孩子肯定不会开口，龚淼淼偷偷朝于信舟摆手。
“哎哎，你们怎么也跟来？快出去！”于信舟会意，忙带人退去一旁阴影处。
蚌壳不开你不能硬撬，龚淼淼拍拍屁股蹲下，她也不说话，就这样两颗石头排排蹲。
离了烛火，此处一片昏暗，退去一旁阴影处的人更加不知内里情形。
不是来问话么？提人啊！齐尚书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她这是作甚？于——”
“嘘——”话还没说完就被于信舟堵嘴，虽光线昏暗，但齐尚书仍是瞥见这位府尹眼中兴奋的诡异光亮：难道是甚新戏法（套路）？
“咕——”里边也有了细微动静，是龚淼淼的肚子。
“咕——咕咕——”这连环响的，好像还混入了些旁的甚动静。
龚淼淼动了，从袖里掏出一张香喷喷的诱人。窸窣的咔嚓咕咚，半句招呼也不打，只管兀自吃得欢愉。很快逼仄的小室连墙缝也被迫填满混着麦香的牛肉味儿，辣子的芳香轻轻刺激着鼻腔内壁，毫无武德地牵扯起在场诸人肠胃。
“胡麻肉饼？”还是龚安易聪明，一闻便知。
这是方才去顺天府路上楚莫麟让人买的，他怕小丫头给饿坏了。龚淼淼挫喀，料定徒弟自愿入狱是自我惩戒，想也不愿吃喝，便将这饼一直温着，还给藏袖中带进来。
“咕——咕咕——”曲文瀚虽强硬，但他的胃实在防御不够。涅监的冷菜冷饭与此间石头无异他自然忍得，但这人人爱的胡麻饼，便是吃饱了也能再来一个！
“杜姐姐，我的呢？”曲文瀚终于开口，许是长时间未进水，声音干涩得有些拉耳朵。
龚淼淼有点心疼，但却借着昏暗装作没心没肺，只愈发唧得欢。
呃——曲文瀚无语扭头，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寻他开心？
许是平日被龚淼淼欺负惯了，曲文瀚只无语一瞬又乖乖开口：“杜姐姐，我——”，哎！杜姐姐好像良心发现了！又掏出张香喷喷！还给他剥开了！
曲文瀚还等着投喂呢，就见那诱人弯都不拐又朝杜姐姐而去！
这是什么操作？不行啊！他也想吃啊！
不知是五脏控制了手，还是平日被龚淼淼“欺压”累积的爆发，总之，曲文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狐口夺食！
见小家伙狼吞虎咽，龚淼淼心中又快柔软被触动，她也不着急问话，只解下腰间水囊默默递与徒弟。
“嗝呃——”风卷残云太激烈，小家伙有点噎到。龚淼淼好心给他抚背，一下一下，有什么暖暖透过衣裳熨贴到心。
很快症状缓解，此间二人再次化身排排石，只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散开的肉饼香提醒着外间众人。
龚淼淼不说话，这下轮到曲文瀚慌了，这杜姐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该不会真打算陪他坐牢？他就想不明白了，其实他们相识甚短，她一个女子何必为他跑来这种腌臜地方？
胡麻肉饼开始发功，曲文瀚终于蹲不住，开始频频朝龚淼淼侧头，还间或两声细微的轻叹。
龚淼淼忍住笑意，干脆埋头作假寐。
曲文瀚到底年少，终是忍不住：“杜姐姐，你——”不回去吗？曲文瀚本想如此问，但他不傻，他知道龚淼淼想听的不是这个，想了又想，终是随着一息叹开口：“杜姐姐，你可知齐天纵死了？”
“嗯。”龚淼淼没抬头，只闷闷一应。外间几位倒是齐齐侧耳。
“今日公主府宴会，我家祖母和齐家夫人都去了。”曲文瀚低声稳稳道来，但龚淼淼还是听出其中害怕的颤音：“趁着家里没大人管，我和齐天纵约了下晌试新做的弹弓，本来玩得挺好的，但，但不知怎的我玉佩给他磕坏了，我一生气——”
“你打他了？”龚淼淼故意如此问，这话其实是送曲文瀚解释的机会。自从被她教育过，这小子早收敛脾性，再也不一言不合就上手了。
“没有。”曲文瀚仍失落，似是后悔什么：“我直接走了。我——”（扔下了他一人）
龚淼淼倒是听懂，她察觉徒弟在发抖，极自然地搂过轻拍安抚：“他家侍从呢？你走的时候可在？”
“在的。”
“那后来你又为什么去了芙蕖？”
“有人传话说齐天纵想跟我道歉，还说了我不去他就这一直等，我一开始没去，后来见天快黑（担心他），反正练功也要跑步，我，我就又顺路去了。”
顺路？你家几时搬到了城东？
龚淼淼无奈憋笑，这小子就是别扭，现在还不愿坦诚自己就是担心小伙伴，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将过失全揽在自己身上。可——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自己不赌气不走或者早点去见天纵他就不会出事？”龚淼淼扳过曲文瀚，让他与自己对视。
“嗯。”曲文瀚咬唇，满脸都是悔意。
“那你可知害天纵的贼人身手如何？便是加你一个，你如何保证你们两个小孩能齐齐无恙？”不等曲文瀚回答，龚淼淼又出言直击要害：“曲文瀚，你是没死成所以来涅监等死？”
曲文瀚没法反驳，他就是这么想的，齐天纵的意外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