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驿动的村庄 > 正文 第一章 滋味 (5)
    功夫不负有心人唯有牛书贵夫妻俩知道的秘密通道终于在三天内挖通了。出口在屋后的麦秸垛旁用一些旧砖遮挡着洞口上面还特意制作了一个防雨的盖子盖子的上面置放了些玉米秸秆如此伪装可称得上天衣无缝。

    牛长江给牛书贵一家主动到公社计生办检查的大限是三天。第四天早饭后牛长江果然领着那些人又来了。这时候的牛书贵已经早早的出工了家里只有胖老婆和她的三女儿听到敲门声胖老婆趴在三女儿耳朵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见女儿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全听明白了。说道:

    “妮儿去开门吧。”

    可三女儿好像依然还有些纳闷她稍微犹豫了片刻就照娘说的给敲门的人开门。这时候早有防备的胖老婆早已失去了踪影。

    “你爹和你娘都在家吗?”牛长江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都不在。”三女儿有些怯怯的说。

    另外几个计生干部已经走到屋里环视了一周没有察觉出胖老婆在家的迹象。就相互对视了目光往大门外走去。边走还交流着什么意见似的。

    入夜的牛家庄沉寂而宁静。牛书贵家没有电视黑白的也要花五六百块这对他家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买电视未免太奢侈了。整个村子除了牛长江家有一台彩色的电视每天傍晚孩子们就像当年看露天电影一样用板凳马扎把整个院子摆得水泄不通。刚吃完饭的牛书贵哪有心思去牛长江家看电视脊背斜靠在被卷上想心事。胖老婆收拾完碗筷弯着腰在八釿大锅里洗碗瓷碗与铁锅发出叮叮光光的撞击声。这时有咚咚的敲门声从大门外传过来。牛书贵麻利的从炕上跳下来他首先让胖老婆藏到那个神秘的地方他们都认为只有在那里才是万无一失的处所。

    又是三妮儿开的大门。牛长江和计生干部被牛书贵迎到屋里整个屋子立刻显得拥挤不堪。他们各自寻找到高低不同的座位大有安营扎寨的架势。一个戴眼镜的矮个中年妇女他们都称呼她程主任她开始向牛书贵讲目前国家的计生政策和决心。强大的心理攻势丝毫不能动摇牛书贵一再坚持的决定程主任苦口婆心的说教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心里脑子像灌了铅一样竭力回避着与他的意志相反的说词。他的胖老婆此刻不知怎么样了他心里七上八下两脚板不停地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土地面。

    胖老婆眼下所处的环境确实恶劣。除了潮湿以外空气稀薄她的呼吸几乎都很吃力况且整个通道俨然跳进了黑色染缸而看不见一丝亮光。经过努力的爬行之后她判断已经行进到了出口的位置。因为这里的空气充足了许多但寒冷导致她的心率加快上下牙齿抖动着几乎发生轻微的撞击她想自己此时的嘴唇一定是紫色的如果继续呆下去有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实在坚持不住了她用尽力气试图把出口的顶盖推开反正出口在屋后出去后他们也不会立刻发现自己在这个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藏身。

    牛群算是一个不怎么好动的人。村里同龄人的打牌打麻将甚至几个人凑一块吆五喝六的行酒令他都不会参加。在牛群家的眼里他算是一个窝囊的男人。用“窝囊”这个词在妇女们中间评价的时候其意义就丰富延伸到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联想。往往会引发全体妇女擦眼抹泪的开怀大笑一痛。

    今晚牛群又来牛书贵家串门了。就在他路过柴草垛时听到里面传出哗哗啦啦的响动止下脚步细听估计谁家的母猪跑出了猪圈还试图在柴草里拱窝筑巢。因人胖出口过小胖老婆卡在那里几乎动不得同时发出哎吆哎吆的哀鸣。牛群断定搞出声音的不是猪肯定是个人。如此寒冷的天气一个流浪者在这草堆里过夜还不冻死?不行我得帮帮他。牛群上前扒开棒桔昏暗的夜幕下他看清了这个女人上身的轮廓和熟悉的面孔。

    “莉她娘?”

    牛群惊讶之余顾不上多问什么他拔腿就往牛书贵院子跑去可胖老婆说啥也不让他去牛群很快领悟到她的坚持缘由是什么。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胖老婆拉出洞口剧烈的疼痛已经令胖老婆难以支撑。牛群一路小跑从家牵来了他家的毛驴熟练地套上拉车。可胖老婆捂着肚子几乎嗷嗷直叫叫声逐渐加大她无法顾忌被人听到的后果了。她努力的往车上攀爬时咬着牙但都无济于事。牵着毛驴的牛群忙扔掉缰绳跑过来帮忙肥硕的胖媳妇俨然焊接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次村支书牛长江一帮人在牛书贵家呆了很久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有人大哈欠流眼泪都没有人第一个提出撤退。因为这是公社领导的死命令。突然传来女人的哀叫声牛书贵一个箭步冲出屋子紧接着牛长江跟随者一起涌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胖老婆捂着肚子痛苦万分。

    “小刘赶快把救护车开过来。”程主任给站在一旁的小伙子说道。

    牛书贵一怔没想到救护车早已经停在村口了。

    胖老婆确实沉重五六个人勉强将她抬离地面担架进车门那刻牛书贵冲上去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还要阻止什么被牛长江一把拦住:

    ”救人要紧!”

    半路上胖老婆大汗淋漓她的下身渗出殷红的一片。医护人员只好在行程中脱掉她的下衣为她的流产做着医学上的消毒处理手背上随后也打上了点滴。

    一个小时后牛长江和牛群分别站在病房外徘徊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爱莉抱着被子提着东西打听娘住的房间牛群上前接过东西并领她一道进入病房待牛书贵从屋里走出来时牛长江从座椅上站起来语气舒缓的说道:

    “她娘好点儿了吧?”

    牛书贵用憎恶的目光扫了牛长江一眼冷冷地说:

    “不好!”他咽下一口吐沫接着说道:“如愿了吧?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牛长江说道。

    牛书贵猛地转过身来握紧的拳头攥的咯咯吱吱响。他威逼着牛长江的目光愤愤地说:

    “哥记着你一辈子都欠我一条命一个儿子的小命。”

    听了这话牛长江好久立在那里再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委屈几十年来为了配合政府的工作自己牺牲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过多少反对者的谩骂和无理无数次自己咬着牙都默默的承受了。作为牛家庄多年的村干部他或许习惯了学会承受一切误会和委屈每次委屈都让他的内心经受一次严峻的考验。

    人世间最难相处的不是亲情是社会上人与人的关系而最宝贵的也是这种关系它始终躲在幕后在质的层面又难以量化;生活中总有些根本无法回避的无奈和隔阂让这种关系渐渐疏远冷冻。要溶解它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是撞击另一种是融化它们都藏在心里说不定何时以何种方式呈现出来。

    这时牛长江目睹牛书贵的背影穿过走廊渐远他右手捂住腹部那个倒霉的地方已经折磨了他好久他一直隐瞒着所有家人这个对于一切都可以面对的男人唯独不愿面对的就是那张给家人带来泪水的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