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常常以外出打工赚钱供两个女儿上学为由离家出走，时间短则一个星期，长则一个月。自小学一年级下学期之后，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更加的注重衣着，每次回家都穿得很体面，脾气也好转了一些，每次回家总会给周正梅带新衣服和新鞋子，却从来没有给周优璇带礼物，他每次回家都说工作太忙，老板要求很严格必须赶着回去做工，从来不在家里过夜，回家几个小时就又离开，黄秀芳从心眼里心疼丈夫，每次丈夫回来都要做一大桌子的菜，看着丈夫大口大口吃着，自己心里的怨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优璇料到父亲不会给自己带礼物，为了不让母亲和外公为难，每次一听同学说父亲回家，她便躲到教室里做作业，然后观望着村路口，发现父亲离开村子，她才背着书包回家并装作对父亲回家的事情毫不知情。
周建国外出打工第二年，流言蜚语开始在村中流传，大家都说周建国并非去打工，他在外面有人了不愿意回家，黄秀芳对于村民的流言置之不理，他坚信丈夫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每次都盼着丈夫回家。她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将两个女儿叫醒，催促着周优璇和妹妹上课。一半以上的学生都迟到了，学生们说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有的是在家做家务，有的是带着幼小的妹妹走不开，只有周优璇和周正梅坚持从来没有迟到。
一天，邓婷老师一遍又一遍的讲着班里的纪律，教室里突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学生们都用手捏着自己的鼻子。
“老师，你看周正梅拉屎了。”同桌李宁捏住鼻子跑开了自己的位置，一脸嫌弃的样子。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聚焦到周正梅的屁股上，她的□□及裤腿上全是黄色的稀大便，同学们捂着嘴哈哈大笑，跑出教室。
“安静，安静。” 邓婷老师没有发怒，她走到讲台上大声叫着。
“老师，我拉肚子好几天了，我已经忍了两节课了，教室附近也没有厕所，实在忍不了我就拉了。”周正梅哇哇大哭道。
邓老师和同学们将那张沾满黄色大便的条形板凳抬到教室外面冲洗干净。
“老师，我建议我们建一个厕所，乡镇上到处都有厕所，村子平日里大家都到河里或者躲进杂草茂盛的地方小便，每次拉屎都像做贼似的，村民世世代代拉屎就像做坏事，总是躲躲藏藏。有时还要手持棍子，不断驱赶身旁等待饱吃一餐的母猪。”郭德春向老师提议。
“我非常赞同郭德春的提议，我们村里人拉屎都躲到丛林中，实在是不方便。”周优璇补充道。
郭德春的提议得到邓老师的同意，第二天郭德春组织全班同学在教室附近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将两根圆木横在土坑的上方，用破旧的麻袋将四周围起，那就是他们村的第一个厕所。
周正梅因拉屎在裤子上被全班同学笑话，同学们给她取外号叫“周黄便”。自那以后，周正梅便没有来上课，邓老师来到她家家访。
周优璇家非常小，房门前杂草茂盛，猪和鸡就在家门口睡，一到门口，门前的老母猪和小猪惊吓着起来往房子周围乱窜，屋内杂乱不堪，屋子摆放着两张床，床上有发黄破洞的棉被，臭烘烘的。
周优璇八十岁的外公就躺在屋角的那张破床上，听到门前的猪惊吓着跑着。他半闭着眼睛问：“优璇，看看门外，是不是村中那几只无聊的狗又想来咬小猪，村中有几只狗专门咬村民的鸡和小猪。”
周优璇打开门，一看才发现邓老师突然的来访，她回头看看杂乱不堪的屋子，不知如何是好，感觉手心里潮湿，一脸的害羞着说：“邓老师，进来坐。”她四处找杯子，想倒杯水给老师喝，但屋里找不到一个可以给客人倒水像样的杯子，只有一个装满外公的红褐色草药汤的不绣刚圆口杯子。
“优璇，不用倒水了，老师不渴，老师刚才在下面喝了好多水才上来的，你爸爸妈妈呢？”说着邓老师找到一个歪歪斜斜的小板凳坐下了。
外公头发花白，骨瘦如柴，侧身躺在床上，眼睛半闭，没有起床，自从周建国外出打工以后，他就病倒了。
“我爸爸外出打工，好久没回来了，我妈妈刚出门。”周优璇吞吞吐吐的回答。
“爷爷，我是周优璇的老师，我来看你们了。”邓老师走到床边轻声对周优璇的外公说道。
“老师，是不是我的孙女不听话，惹事了？”周优璇的外公使劲睁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吃力的问。
“不是的，我就是顺路来看看您，你放心，您的两个孙女都很聪明，学东西特别的快。”
周优璇的外公听到两个孙女没有闯祸，这才放心的闭了闭眼，一字一句的说： “老师，您辛苦了，一个人带那么多孩子，而且孩子们都听不懂汉语，教起来也十分吃力。”
“爷爷，我能教好她们，哦，对了爷爷，您知道周优璇的妈妈去哪里了吗？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邓婷老师接着问。
静静的泪水从老人爬满皱纹的眼角流了出来，滴落到黑乎乎的枕巾上，扩散开来，枕巾湿一片，干一片，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回答：“我这个女儿命苦啊，都是我的错，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果真是不甜。”
“爷爷，您不要难过，一定要看开些。”年轻的邓老师涉世未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优璇的外公，她不知道实际情况，不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所说何事，只好说正题：“ 周正梅平日里很听话，她从来不迟到，但是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
周优璇的外公咳嗽了几声，欲言又止。
“优璇，优璇，快把外公的药端过来。”邓老师对着一旁周优璇说道。
周优璇注视着药汤，步履缓慢的将药汤端到床前。她用小勺往杯子里轻轻舀上一点药汤，放到自己的嘴边吹气，吹得差不多了就用小嘴抿上一小口，药凉了才将小勺里的药汤小心翼翼的倒入外公的口中。外公咕噜一声，艰难的微微伸长着脖子，将药汤喝下去。
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啊，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照顾病重的奶奶，邓老师突然眼眶湿热起来，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就是不见周正梅和她的母亲。现实就是现实，终究是要面对的，邓老师整理了一下情绪：“优璇，天都黑了，你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她们到河对面的田里抓黄鳝去了，给外公做药。”给外公喂了汤药，周优璇又开始忙起了家务活。
“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月挂半空中才回来。”
邓老师轻轻的把门扣上离开了周优璇家，往河对面的田野走去，看到有一处光亮，微风佛面，淡淡的稻草味飘散在田间，她顺着田埂步行，往那个亮点继续走。走到距离亮点约两米远的地方，看到周正梅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装满了圆形竹筒，她和母亲将裤管卷到膝盖，正从背篓里拿出竹筒，放到水稻根旁边水较深的地方。
“正梅”邓老师站在田埂边叫了一声。
“邓老师，你怎么来了？”周正梅抬头，发现邓老师就站在自己身旁的田埂上，很讶异。
“这几天你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老师，我不上学了”
“是因为同学们给你取了外号的原因，让你觉得羞耻不想上学吗？”
“不是的，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外号。”周正梅低着头，看着田里回答。
“那你告诉老师，你为什么不上学？”
“因为我外公生病了。”周正梅说着，大颗大颗泪珠从眼角落下来，眼泪在火把的光亮中显得晶莹剔透。
“邓老师，对不起，我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影响到了孩子的学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优璇和正梅都去上学，这么晚了，不好意思让你跑那么远来找我们。”黄秀芳站在水田中央，火把把她的脸照的十分明亮，她的表情有些哀伤。
“大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是让优璇的父亲回家吧！”邓老师突然说道。
“爸爸不喜欢外公和姐姐，爸爸从来都不会主动照顾外公，他一生气就不让外公吃饭，这次外公生病也是爸爸气的，我不去上课，我要照顾外公。”周正梅低着头说。
“正梅，你住嘴！不许这样说你爸爸，你忘了爸爸每次回家都给你买新衣服和新鞋子了吗？”黄秀芳站在周正梅身边，用力推了一下周正梅。
“邓老师，孩子不懂事竟和你胡说八道。”
“妈，你总是护着爸爸，你看外公现在这样子，你不心疼吗？爸爸和我说了他要去两年，他根本不打算回家。”
“别说了。”黄秀芳呵斥女儿道。
“这样吧！明天让正梅来上课，让优璇在家照顾外公，老师安排班里的学生到你家补课。”邓老师突然莫名的感到鼻根一酸，说完话便急忙转身跑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