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村口时，李宁在路口遇到眼睛哭成胡桃的周正梅，王老师催促着周正梅回家收拾姐姐的衣物。村长驾驶着拖拉机，将周优璇送到乡镇卫生院。没等拖拉车熄火，王老师跳出车后兜，一把将躺在车兜里的周优璇挪到自己的背上，周优璇依旧紧闭着双眼，头发蓬松，嘴唇像泡过水发胀又晒干的豆粒，白森森邹巴巴，没有一点红润。
卫生院里黑灯瞎火，他们敲了很久的门，里边嘀咕了几句，才有回应：“大晚上，不让人休息，看什么病,穷乡僻壤的地方真是怪事多。”
“医生快开门啊！这姑娘快不行了。”村长对着门板大喊。
“你们看病的人，哪一个不这样说，医生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等明儿天亮了再来吧！”医生懒洋洋在值班室里回答着，就是不开门。
他们焦急着在门外面不停的敲打着值班室的门板，敲了好一阵子，屋里终于亮起灯光，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屋里传出：“别敲了，门敲烂了你们赔啊。”
一名胖大的女医生眯缝着眼开门，脸色难看：“我真是命苦，一到我值班就是怪事多，又怎么了？”
“在山里迷了路，淋了雨，受凉就成这样，快救救她吧！”王老师回答。
“把她放到隔壁靠窗的6号床上。”女医生看也不看一眼病人，冷冷的说。
6号床所在的房间总共摆了8张床，满眼床位，有两张空床，病人家属很遵守医院的规矩，即使有两张空床也没有哪一个家属占用病床。屋里空地上铺满地铺，地铺上睡着老老小小，他们有的侧身睡着，有的仰面摆成大字，有的说着听不清的梦呓，有的在睡梦中磨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凌乱的地铺与病人的床之间只留下几厘米宽的过道，让医生出入。王老师轻手轻脚走过狭窄的过道，双眼小心的凝视着脚两边，很担心踩到睡在地铺上的人。
女医生慢条斯理的拿着一个体温计过来，将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王老师：“夹在她腋下，测一□□温，五分钟之后拿给我。”
周正梅提着姐姐的衣服，一手抱着棉被，像破旧风箱似得喘着粗气，到达门口便着急地问医生：“医生，我姐姐怎么样，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说完，她扑通双膝跪地，泪水扑簌簌从双颊流下来。
“哭什么哭？这么容易死，医院还开干什么？一边去！别在这妨碍我工作，刚躺下去还没闭眼就被你们叫起来，烦！”女医生不耐烦起来，发起了脾气。
李宁的母亲担心的手心冒冷汗，全身无力，双腿发软，她用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愣怔地站在病房门口，说不出一句话。
“妈，你别急，先听听医生怎么说，她一定会好过来的。”李宁扶住母亲站在房间门口。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问。
“医生，我是她老师，有什么事您直接和我说。”王老师抖着眼镜说。
“我问你们谁是孩子的爸妈，听不懂家属的意思，还当老师呢，怎么教书啊？”胖大的女医生翻着白眼回答。
“她爸妈外出打工了，您直接和我说吧！”王老师和气的说。
“她受了凉，正发着高烧，必须立刻给她输液退烧，否则有生命危险，先把费用交了吧！”女医生从周优璇的腋下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说。
大家纷纷往自己裤腰包里掏，出门太紧急都忘了带钱。
“还愣着干啥？刚才敲门敲的这么急切，现在又不想救人了？”女医生已经清醒了，不再是睡眼朦胧。
“医生，您看能不能先给孩子打针，天一亮我就往村里拿，我是老师我绝对不会骗你，你看行吗？”王老师着急着说。
“不行，这是院里的规定，我们不敢开这个口子，先交钱后给药，别说你是老师了，即使是县长来了也照样不行。”女医生面无表情的说。
“医生，您通融通融一下，我们真的是来的太急，明早一定补上。”村长补充说。
“你们没钱我也没有办法，我先去睡会儿，补补觉，等你们拿了钱再来找我。”女医生站起身离开病房，走进值班室，不一会儿值班室的灯也灭了。
大家愁眉苦脸起来，向病房里的病人借钱，可病人都是乡镇附近的村民，家里的观景也不好，没有人有多余的钱。在多呆一分钟，就会有生命危险，这该如何是好，周正梅焦急的抽抽搭搭哭了。过了好一会儿，村长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呀，你们看我真是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村郭德春的爸爸是乡镇上的领导，说不定找他兴许能帮个忙。”
“对，我也给忘了这事。”李宁的母亲跺着脚说。
村长出了医院，没多久值班室里电话响起了，胖大女医生声音很柔和：“哎呀，乡长、乡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的亲戚，我一定给她用最好的药，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值班室的灯再次亮起，胖大女医生叫醒了隔壁的护士，整个卫生院的人纷纷起床，大家知道乡长村的人来看病，都打起精神，态度蛮横的女医生突然变得十分和气，没有再提医药费的事情，马上给周优璇输了液，还留一名护士守在床前，时刻观察着病情。
“王老师，实在对不起，这病房人太多，等明早我给你们换一间单间病房。”女医生十分抱歉的说。
“没关系，这病房挺好的，倒是辛苦您了！”王老师客气的说。
针水顺着透明的塑料管进入周优璇的体内，周优璇发白的嘴唇轻轻上下动了动几下，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手臂冰凉，一看原来自己在输液，眼前坐着王老师：“王老师，这是在哪儿？”
“这是卫生院，你生病了。”李宁双手拉着周优璇的手答道。
“阿姨、李宁、正梅，你们怎么都在这？”周优璇环顾四周。
“好孩子，你好好休息。”李宁的母亲说。
周优璇看着滴落的针水，眼角的一行清泪顺着耳朵滴落在枕巾上：“对不起，我麻烦大家了。”
“优璇，你别这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李宁安慰道。
天还未亮，周正梅害怕自己来晚了抢不到摊位摆地摊卖大红菌，背着大红菌往乡镇的集贸市场上赶，由于拖拉机一路的颠簸，背篓里的大红菌有一部分已经烂了，竹制的背篓里不停的往裤子上滴水，裤子被染成大红色。她赤着脚走到集贸市场，集贸市场里冷冷清清，散发着各种肉类、蔬菜腐败的腥臭味，空地上有一些用破旧油布包起的东西，左一堆右一堆，大大小小堆放着，那些都是摊主为了争到位置留下物品做记号，说明此摊位已有人。周正梅绕了一圈，在菜市场和正街的路口摆起来，她认为那是最佳的地里位置，她感觉到两边肩膀有灼热的感觉，微微疼痛，她用手将衣服拉开一点缝隙，看自己的肩膀，肩膀在电筒的照亮下，显现出红色带状的痕迹，那是背篓的布带留下的勒痕，她往食指上吐了一口吐沫，将吐沫轻轻的擦在肩膀发红的皮肤上，心里佩服起了姐姐，这背篓的大红菌她才背了几十米远，就已经觉得累，姐姐背了一天，她一想更加的敬佩姐姐，心想一定要卖出去，赚几个医药费。
摆好大红菌，天依然没有亮，从附近一堆油布底下发出唧唧的响声，她十分害怕，汗毛根根直立，将头埋在两膝盖之间，将双耳朵堵住，听不见也看不见可她更加的害怕，她盼望着天快点亮，盼望着能有一个摊贩来。此时她感到有东西从她的脚掌上爬过，她惊讶的叫起来，抬头睁开眼，发现一只肥大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她的前边快速穿过，嘴里叼着一块东西，她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过不了一会儿，又从油布里跳出来一只老鼠，追赶着前面的老鼠，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她想到家里的水稻，总是被老鼠偷食，黑色的老鼠屎小颗小颗的，和米粒一样大，总是参杂在自家的粮仓里，她痛恨老鼠，看到老鼠就想杀死它们。原来是老鼠在抢食，她壮着胆站起身，追着老鼠往农贸市场外边奔跑，老鼠惊慌的朝着路边的草里溜走了，她站在马路中央气得直跺脚，嘴里不停的骂着：“烂老鼠，等我抓到你，我一定要踩死你。”说完她听到农贸市场附近的路边开始有簌簌的响声，一开始她以为刮起大风，树叶在抖动。随后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有个亮点在移动，她朝着亮点走近，看到一个妇人带着头灯，不停的挥动着双臂，用一把油棕叶制成的大扫把，认真地打扫着街道。她等了很久了，天还没有亮，她想去问问那个扫地的清洁工，问问她几点了，天什么时候亮，她不想一个人回农贸市场，她想和那个清洁工交谈，打发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