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梅点着手电筒朝着衣着褴褛的清洁工走去，电筒照亮着那位清洁工的脸，清洁工头戴一顶红色破旧的毛线帽，将头灯绑在帽子外边，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破洞衬衣，她用粗糙的大手遮住了电筒光，歪着头眯着一只眼对周正梅叫道：“照什么照，不知道刺眼睛吗？我看不见地了。”
因为风声的缘故，周正梅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也还没有看清那位妇人的脸便对着她说道：“大妈，现在几点了？我在等天亮，我一个人蹲在集贸市场已经很久了，我有些害怕，我可以和你聊天吗？”
妇人没有回答，停止挥动手中的黄色大油棕叶扫把，做出一副侧耳细听的样子。看到清洁工停下扫把，周正梅心里有些小激动，她终于在这凌晨无人的街道找到了一个伴，终于没有那么恐惧了，她小跑到清洁工的身旁，盯着清洁工的脸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县城找爸爸，和他一起在县城打工的吗？”周正梅抱着母亲的大腿，仰着脸看着母亲。
“傻孩子，只要是能赚钱，在哪里打工不是一样的吗？”
“可是，你没有和爸爸在一起，身边没个人照顾，妈你告诉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周正梅不停追问着母亲。
母亲没有言语，用手摩挲着周正梅的头发：“正梅，你告诉妈，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正梅不停的点头，哽咽着说：“妈，姐姐住院了，现在在卫生院输液。”
黄秀芳扔掉手中的扫把，颤抖着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女儿周正梅，头上的头灯照着街边的树木，泪水唰唰的滴落在小女儿的背上，她抱了好一会儿后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女儿的脸，用手袖将女儿脸上的泪花揩干：“正梅，姐姐怎么了？你快告诉妈。”
“妈，你别担心，医生说了姐姐就是发烧，现在输液，很快就会好的。”周正梅安慰母亲。
“正梅，不要哭，妈好好的，妈有吃有穿，现在妈打工攒了一点钱了，你和你姐姐可以上四年级了。”
“妈，我不要上学，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周正梅紧紧的抱住母亲。
黄秀芳把头上的红色帽子摘下来，戴到周正梅的头上，她用电筒照着女儿，从脚到头细看了一遍：“我的好女儿你长高了，走快带妈妈去看看姐姐。”
“妈，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农贸市场，很快就回来。”
没等母亲回答她，周正梅朝着农贸市场奔跑，很快来到她摆摊的地方，天麻麻亮，集贸市场里零零星星有人走动，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背挑着满满当当的两框蔬菜走过来，到周正梅身旁的空地，她将扁担从肩上放下来，动作缓慢的从竹箩筐里取出破烂油布铺开，将一把把蔬菜从篮筐里取出，整齐的堆放面前的油布上。
“奶奶，我是你隔壁摆摊卖大红菌的，我等会儿不在，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大红菌好吗？”
老奶奶依旧慢腾腾的从篮筐里取下蔬菜，一把一把放置到油布上，没有抬眼看周正梅。周正梅提高嗓门又叫了一声：“奶奶，奶奶。”
老奶奶依旧无任何反应，周正梅鼻根突然发酸，拉了拉她的手臂，老奶奶这才放下手中的蔬菜抬头，咧着光光的牙床，长满老年斑的黑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珠直盯着周正梅。周正梅快速的帮老人把篮子里的菜全部摆开，老人对她笑了笑，对她竖起大拇指，从她的嘴里吐出一些呜呜的话，什么也没说清楚。周正梅用手比划了半天，想要表达让老奶奶帮自己看着大红菌，老人似懂非懂，她不放心，从集贸市场附近找来了一个小石子，在地上写下两排歪歪斜斜的大字：“家里有急事，不能守着摊位，大红菌，大的2角钱一个，小的1角钱一个，需要的自己选，钱放在旁边的背篓里。”她将背篓立在大红菌旁边。
写完她兴高采烈的去追赶母亲，见到母亲，仿佛心中的凝云都散了，母亲在她心目中是英雄，自从父亲外出打工后，母亲一个人带着她们姐妹俩和外公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听母亲抱怨过，母亲和她们一起经历了外公的死，只要有母亲在，她什么都不怕。周正梅拉着母亲，一前一后的朝着乡医院走。
她们走到医院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你姐姐在哪里？”母亲焦急的问。
周正梅快速走在母亲跟前，指着过道拐弯处的小房间说道：“妈，姐姐在那间，开着绿色木门的那间。”
黄秀芳快步走进屋子内，屋内的病床上大部分病人还在睡觉，病床前边一排排的地铺上，有的人在折被子，有的人在穿鞋子，有的人还没有睡醒。屋里人很多，但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手上的事，仿佛所有的人都很忙，唯独有一个人不忙，那就是坐在6号床前，带着眼镜，皮肤白皙的二十岁出头的男青年王老师。
王老师坐在一个四角方形木板凳子上，静悄悄的看着冒着圆形气泡的输液瓶发呆。周正梅拉着母亲，沿着房间内拥挤的病床和地铺中间一条狭窄的空地走，走着小碎步到达姐姐的床前。
“王老师，这是我妈妈，我妈妈来看我姐姐了。”周正梅拉着母亲的手，高兴的向老师介绍母亲。
“阿姨，你坐。”王老师揉了揉眼睛，因一夜未眠，眼睛附近有一圈紫色的眼袋。
“王老师，您是我们家的恩人，谢谢您。”黄秀芳激动起来。
“阿姨，其实这次周优璇能得救，要感谢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她们。”王老师说着，指了指卷缩在墙角地板上睡着的李宁和李宁的母亲。
“她们一夜没睡，昨晚也受了凉。”
黄秀芳听着，抽抽搭搭起来。
“你女儿是个坚强的女孩，她为了给自己和妹妹赚四年级的学费，和同学上山采菌，迷路又淋了大雨，昏迷在山上，幸好我们村人及时赶到将她背下山。”王老师害怕吵醒周优璇，低声的回答。
“都怪我无用，拖累了孩子，我不是一个好母亲。”黄秀芳呜咽道。
“阿姨，我十分理解你的苦，你家的情况，我一到村里，邓婷老师便和我说过了，以后希望你好好的照顾她们姐妹，不要因为家庭影响到孩子的健康和学习，毕竟每个人的童年只有一次。”
“对不起，我会努力让她们像其他孩子一样，安心的在学校里上课。”黄秀芳低着头，一脸愧疚，没有抬眼看王老师。
“那我就放心了。”
“秀芳，秀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到县里打工去了吗？”李宁的母亲揉着眼睛，从墙角站了起来。
黄秀芳摇摇头，给王老师和李宁的母亲下跪。
李宁的母亲立刻扶起眼前的好友，脸上露出愧痛的表情：“秀芳，都是我不好，是我带优璇上的山，让她迷路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对不起你呀！”
“我给你添麻烦了，这时节农活紧，你家劳动力也少，你快回去吧！”黄秀芳起身和李宁的母亲拥抱起来，这才发觉老朋友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因受寒还在发着抖。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黄秀芳转眼看了一眼王老师和墙角还在打着呼噜的李宁。惊叹着叫道：“你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受了一夜的寒，你们快回村吧！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
说着黄秀芳把王老师、李宁、李宁的母亲推出门外，硬要他们立刻回村换身干燥的衣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