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长恨歌之顾恨之 > 第6章 祖孙
    顾倾墨果然言出必行,阿雾一到,还没等人家收拾好行礼呢,便急匆匆地拉他去看李家人砍头,结果和阿雾就在茶楼上难得地大吵了一架。

    所谓吵架,其实也就是顾倾墨一直在给阿雾灌输“世道使然,做人一定不能任人欺凌,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大道理,阿雾则是一言不发,面色不善。

    然后!阿雾待顾倾墨唠叨完了,头也早砍完了,人都散光了之后,阿雾就径自走了,直接到琉岚那儿去住了。

    一开始,顾倾墨气呼呼地回了北苑,扬言谁求阿雾回来谁就是猪!结果好几天过去,顾倾墨见阿雾还没有自己“死”回来,就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们给自己出主意,如何去求阿雾回来。

    阿雾生生在琉岚那儿住了半个月,直到顾倾墨亲自登门谢罪,他才被请了回来,而顾倾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防止阿雾下次又生气了跑到外面去,直接把琉岚也叫来了北苑。

    然后!顾倾墨接下来就整整在北苑待了两个月都没有再出过一步王府大门,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侍弄花呀菜呀,不是焚香抚琴就是吵着要大修北苑呀。

    两个月下来,北苑已完全大变了模样。

    从苑门进来,一条长廊前种满了潇湘竹,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屋舍。向右走几步,便是一个小型的花园,种了许多花,空地上晒着花干,晾着竹简,空气中都是满满的幽香,还有一个清幽的小凉亭,凉亭边上毗邻花园的是,是,是一个菜园子!?

    前院大而充实。

    主屋是一座设计比较罕见的,巧妙的大屋子,前屋两层楼,中间连廊天桥与三层楼的后屋相连,屋中陈列,甚是雅致,大而不显得过分空旷,很是有格调。屋后是一口大湖,湖上同主屋连着一座湖中屋,屋里白纱幔帐,好不别致,湖里撒了许多药,养着许多红鲤,还植了许多荷花,从湖中屋的小台上,可以踩着铜制的假荷叶台子跑到湖那边一个悬在湖上的大秋千上。后院很大,依然是竹影斑驳,还植了许许多多桃花樱花。

    王孜见她在北苑如此安分,不免疑心她在憋什么大计谋,于是来过好几次,却一次比一次面色不善,尤其是当他看见顾倾墨竟赤着脚在湖上荡秋千戏水,还欢欢笑笑着叫王孜也一同过去坐一坐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黑着一张脸,一甩袖愤愤地离开了北苑,好长一段时间不再踏足。

    顾倾墨很是奇怪,王孜摆出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究竟是在给谁看!不过王孜不来打搅她的小生活,对她也算是有求必应,那便足矣。

    王孜却是气得不轻!她倒是借着王离的身份,小日子过得舒坦,平襄王晋承伋到访三次,齐王晋承佑到访两次,易城侯晋承偃到访五次,她都用各种不同理由搪塞不见,可算是把这三位都得罪透了!她自己惹出来的破事,结果还在这儿躲清闲!听说还大动干戈,将北苑整改了一番!她还真当这儿是她自己家,要在这儿长住了?还有吴伯!竟然还夸赞顾倾墨她品味高雅,谈吐不俗,待人和气,很是亲善!!!

    王孜想着,不免更觉气愤。

    所幸,她的这种神仙日子也到了头。

    太皇太后身体大好,要召她进宫请安。

    这下,倒是真把顾倾墨给忙坏了。

    她开始忐忑不安地四处找献礼,最后竟出门去了,在东市定做了一个,她记忆中阿娘样貌的彩戏傀儡,学了一个晚上的彩戏,直到寅时才终于肯放过那个年逾古稀的彩戏师父,回北苑才睡了一个时辰,又立刻起床梳妆打扮,最后看了一会儿书,才终于顶着一对黑眼圈,精神十足地熬到了进宫。

    这回,顾倾墨踏进皇宫之时,不再没有一丝的怀恋了,她的心中也不再只有满满的仇恨和恶心,而是多了许多的紧张,多到她手心冒汗。

    从她进宫那刻起,记忆中的美好全数涌上心头,差点儿让她没把持住,大哭起来。

    但顾倾墨和王孤才走到御花园,王孤就被晋亦诚叫走了,说是有急事相商,故而留她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等一会儿。

    结果还没等王孤回来呢,又有人来,请走了引顾倾墨和王孤进宫的内侍,说是哪个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顾倾墨无法,只好放内侍离去,独自等了一会儿,心绪便不由自主地飞远了。

    这是她小时候玩闹着长大的地方啊。

    “今年的杏花开得讨巧,”太皇太后用完了早膳,便来御花园消消食,“只可惜哀家大病一场,竟只匆匆看了一眼,它便谢了。”

    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孟春晓,一边笑着搀着太皇太后,一边道:“奴婢那时不是给您做了杏花糕尝鲜吗?您还没吃几口就不要了。”

    太皇太后嘟起了嘴,显得一副小孩子模样:“哀家说那花儿好看,叫你折些回来,是想让你插在花瓶里养起来,哀家看着欢心。你倒好!折了花回来,立刻做成了杏花糕,叫人怎么吃的下嘛!”

    孟春晓露出了苍老的笑容。

    “哀家还记得,长华那小丫头,最是爱这园儿里的杏花,先帝知道了,便给她在她宫里栽了满满的杏花,”太皇太后看着那几株早已没了花儿,只剩下叶子的杏花树,满目柔情,“长华别提多高兴了,恨不能就在那杏花树下扎了根。”

    孟春晓也道:“奴婢记得,那时先帝还没给小公主种杏花呢,小公主说喜欢这园儿里的杏花,长公主听见了,便央着奴婢采光了这园儿里的杏花,让我教她做杏花糕,结果浪费了一屋子的杏花糕,长公主才做成了一碟子,脸还没擦呢,就给小公主送去了,结果小公主吃了才知道,那是咱们家长公主浪费了一园子杏花才做出来的点心,糕还在嘴巴里呢,就给气哭了,后来长公主才跑去和先帝说种花的事,先帝这才给小公主种的花。”

    “长安啊,那都是让你给惯的,日日吃着你做的好吃的,结果也是和你一样,看见了什么就都想着法儿子地做成好吃的,可她哪是会做出好吃东西的人呀,后来可是苦了远牧那个好孩子了,”太皇太后一边说一边笑,笑完了又露出愁苦的表情来,不论是哪种神情,皆满是岁月洗礼留下的伤情,“还是长华,长华比长安更像是哀家的女儿,可惜了,那孩子同远牧一样,是个倔脾气,芍山之乱后,便再不肯留在盛京这个吃人的地方,从哀家身边离开了,走了也好,也好。”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随即便立刻咳嗽了起来。

    孟春晓急得要赶她回去,她却硬是要留下再逛逛,说着什么“能好好看看这地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去了,再也不得见了”如此这般的丧气话,孟春晓最是听不得她说这些闹心的话,无法,只好回去拿药来,留了她一人在园中闲逛。

    太皇太后顺着她的儿孙们曾经玩耍过的石子路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夏景,御花园里树木茂盛,还算凉快,往来又无人,显得甚是幽静。

    “唉~”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走了,临了临了,却都走了,都抛下我这个老太婆,都走了。”

    太皇太后正走得累了,想站在哪处凉快,风景又好地地方歇息一下,不经意间便看到了一个少年。

    立在前方柳树下,仰头望着石桥与莲池前的亭台楼阁、屋舍轩榭。

    莲池前的杨柳依依,与流水脉脉自成一体,像极了仙境中翩然卓越的天上仙人。

    太皇太后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长安!是你吗?”太皇太后急得脱口而出,“是你回来了吗?长安,我的长安,是你吗?”

    这位未被岁月放过的太皇太后像是中了邪一样,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向池边。

    顾倾墨乍然听到有人在叫她阿娘的名字,心下一惊。

    猛的回头,只见是一个雍容华贵的,长了一张慈祥面容的老奶奶。

    那张脸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顾倾墨忽然心下一酸,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一时之间,如鲠在喉,她的皇祖母,何时就这么老了?

    太皇太后在离她五步远时又猛地停下了步子,微微张着嘴巴,一双浑浊的,但年轻时候应是极美的眼,死死钉在顾倾墨身上,她亦步亦趋,缓缓靠近:“你,你不是哀家的长安,你,你是远牧吗?好孩子,你是,你是回来看我了吗?不,不,远牧比你要高好些,你是谁?孩子,你过来,让哀家看清你,你是哪家的孩子?你过来告诉哀家。”

    顾倾墨浑身颤抖不止,她多想一下扑进这位苍老地不成样子了的皇祖母怀中;她多想大声哭喊着告诉皇祖母,告诉皇祖母她是远牧长安家的小七啊;她多想把这些年来对皇祖母日日夜夜的思念化作泪水,化作千言万语,宣泄一个畅快淋漓;她多想……

    可她不能。

    她已经做不回顾家倾墨顾染了。

    她不能在开头便止了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还没有为阿爹沉冤昭雪,她还没有还那二十万冤死在芍山的乘风将士一个清白,她还没有毁了那些害死她一家人的人一生……

    等她完成了这一切,等她报了仇,等她缝好胸膛,等她不再肮脏,等她洗干净双手沾上的鲜血……

    若她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她一定会,一定——可是不可能了。

    她不能,不能露出一丝感情,不能!

    顾倾墨勉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压回了那颗欲喷薄而出的心,咽回了那卡在嗓子眼里的千言万语。

    她立刻拜倒在地,行了大礼:“王离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这一呼,她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还微微带着些颤音。

    她看不到太皇太后的脸色,她只知道,这一拜,本就是她应该的。

    太皇太后像是怔住了一样,好久没有动静,等她回过神来,才立刻掩去面上的泪水,颤颤巍巍地扶起仍旧拜伏在地上的顾倾墨。

    “原来是兄长的幼子,快些起来吧,好孩子,”太皇太后似乎很是失落,说道,“是哀家老眼昏花了,将你错认成桑泷长公主了。哀家的长安,从前总喜欢女扮男装,她呀,扮起男孩子来,比盛京那些少爷都要俊俏,故而哀家一时分辨不清,你不必害怕,好孩子。”

    顾倾墨在太皇太后的手碰到自己单薄的夏衫的那一刻,猛地一颤,太皇太后还以为是她的这个小侄儿在害怕。

    她不知道顾倾墨是如何生生咽回那些泪水的,她不知道顾倾墨是如何强压下内心里的痛苦的。

    顾倾墨哽咽道:“谢太皇太后。”真是差一点儿就带出了哭腔。

    太皇太后眯着眼细细地打量面前的少年,一双如枯木粘了一层苍老的皮的手,忍不住地摸顾倾墨的头发、脸、肩膀。

    “真好呀,真好,长得真俊俏,真好,”太皇太后感叹了一会儿,问她道,“听说你十九岁了?今年中了状元?是吗?”

    “是。”顾倾墨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满满都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纵然心狠如她,也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燥热翻涌的亲情,一双眼像粘在了太皇太后脸上,挪不开半分。

    太皇太后道:“家里母亲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啊,唉!狠心的老天爷呀,竟抛下你一个幼子在人间徘徊,却不将哀家这把老骨头收去,竟叫你们母子分离。”

    顾倾墨的鼻子忍不住泛酸,一阵泪水又要喷涌而出。

    “别哭,别哭,”太皇太后鬼使神差地就将这丧母幼子揽进了怀里,下巴抵在高她半个头的顾倾墨肩窝上,轻轻拍着顾倾墨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哄她道,“好孩子,别哭了,掉金豆子母亲要心疼的。”

    顾倾墨终是忍不住了,眼中蓄势待发已久的泪水决堤而来,很快便打湿了太皇太后轻薄的夏衫。

    顾倾墨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她不敢去抱她的皇祖母,她怕她一伸手,这积蓄了九年的心事,沉淀了六年的性子,压抑了九年的感情,都将像这不中用的眼泪一样,一瞬决堤。

    太皇太后不停地安慰着她,就像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就像她曾经呵护她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一样,轻轻地呵护顾倾墨。

    “阿离,放肆!”赶回来的王孤一见顾倾墨靠在太皇太后的身上痛哭流涕,忙喊道,“你在干什么?那可是太皇太后。”

    顾倾墨一见来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跳开太皇太后轻柔温暖的怀抱,跪伏在了地上。

    不是因为她看见了王孤,而是因为她看见了走在王孤身前的那个男人——大晋的皇帝,晋亦诚。

    “太皇太后,阿离她——”王孤正要行礼,太皇太后忙上前欲去扶他,却被晋亦诚先一把拉住了。

    “兄长无需多礼,” 太皇太后便止了步子,道,“兄长不必多虑,阿离这孩子没有冒犯哀家,他很是得体知礼数,哀家只是看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便没了娘,心里觉着可怜地紧,不料嘴上说出来了,反而将这好孩子说哭了,哀家正安慰他呢。”

    王孤看看站着的,又看看地上跪着的,无奈道:“阿离,还不快见过陛下。”

    顾倾墨方才的悲恸早在看见晋亦诚的那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转而是毁天灭地的怨恨袭来,熊熊的怒火在她体内燃烧,恨不能将她这血肉之躯一把燃尽。

    “王离——拜见皇帝陛下,陛下福泽万民,千秋万代。”

    纵然顾倾墨内心万马奔腾,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平静,她压抑下内心的一概强烈冲击,装成一个近乎于死寂的人。

    晋亦诚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摆摆手,道:“起来吧。”

    顾倾墨恭恭敬敬地站起,仍是颔首垂目。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晋亦诚说道。

    顾倾墨掩在长衫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浑身的肌肉紧绷,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戳一戳她,就会发现她近乎于是个铁人,冰冷冰冷。

    她缓缓抬起头,与晋亦诚好奇、审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慌忙又低下了头。

    晋亦诚的心被小小地扎了一下。

    这少年的一双眸子,如漆黑的夜一般,像是掉在了墨水里,染地漆黑发亮,清晰无比地倒映出有些惊慌失措的自己。

    那一双眼里,分明不带任何感情,像一潭死水,不,可那目光并不死寂,那里面有无尽的深渊,仿佛有暗流涌动,变幻莫测,仿佛无论什么人一掉进他那双眸子里,都要沉溺其中,挣扎不得活路。

    这个少年,绝非俗类。

    王孤见状,心里那根弦也是紧绷着的,生怕晋亦诚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顾倾墨在与晋亦诚对视上的那一眼下,方才千军万马的心一瞬间沉寂,平定地跳动着,而原本倒行的气血,也在刹那间平息。

    她不能输!

    “你叫王离?”晋亦诚只一瞬便定了心神。

    顾倾墨又垂首恭敬地回道:“是。”

    “今年几岁了?”晋亦诚问道。

    “十九。”顾倾墨像是个惜字如金的先生,信口胡诌,毫不脸红。

    “十九——”晋亦诚像是仔细想了一番,才转头对太皇太后道,“母后喜欢这孩子?”

    太皇太后却仿佛与晋亦诚不甚亲热,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可又似乎觉得不够,便又道:“兄长让这孩子常进宫来陪陪哀家吧,哀家的那些子孙们,都只看得到外头的热闹,忘了皇祖母对他们的好了,这孩子看上去颇清瘦,容离又没讨媳妇,哪里懂得照顾人,还比他小上两岁,怕是不能凡事照顾地到,兄长让这孩子多进宫来陪陪哀家,帮哀家解解闷。”

    晋亦诚闻言皱了眉,问道:“允修不常来吗?”

    太皇太后听了似乎很不高兴地没搭理晋亦诚的这句提问,晋亦诚也仿佛根本没想从她这儿真的得到什么实际答复,自顾自的道:“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王孤救场道:“太子殿下为陛下分忧,日理万机,也实在是没空闲,还望皇上与太皇太后切莫怪罪殿下。”

    顾倾墨垂首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牵了顾倾墨的手,似乎很是喜欢她,对晋亦诚道:“哀家老了,只求临了了还有人陪着说说话,哀家看这孩子到很是投缘,什么自己的儿孙,他们想忙什么便自个儿忙去好了,哀家这种老骨头,哪里还值得他们费心思花时间来陪着周旋。”

    晋亦诚似乎被太皇太后冷嘲热讽惯了,也没有流露出多大的不高兴来,只是沉思了一会儿,方才沉声道:“舅父日后常让这孩子来宫中陪陪母后吧。”

    说完,便转向太皇太后道:“母后,儿子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回去了,母后保重身体。”

    “老臣恭送陛下。”“阿离恭送陛下。”

    晋亦诚不知为何,转身的时候心猛地一颤,但他的面上丝毫没有露出波澜起伏,径自走了。

    看来这皇帝陛下与太皇太后的关系真是僵到了一定地步,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连许多礼数都不再顾及。

    之后,太皇太后留王孤和王离用了午膳,因到了午憩时间,便让王孤带顾倾墨回去了。

    “早上,怎么了?”走在宫道上时,王孤轻声问道。

    他是在说顾倾墨痛哭流涕一事。

    顾倾墨跟在他身后一步距离,回道:“父亲见笑了。”

    王孤叹了口气,道:“终究人非草木,又有谁能真正做到铁石心肠呢?”

    顾倾墨的身形不自觉地滞了一下。

    “对了!”王孤忽然转头问道,“太皇太后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里?而且看她后来神色言语,似乎不知道为父今早就要带你进宫请安。”

    顾倾墨忽然也想到了这一节,眉尖微蹙,问道:“父亲早上被陛下唤走所为何事?”

    王孤也皱起了眉,这样他们俩看上去倒还真是有三分相像了,他道:“礼部、太学院、国子监、少阳院,就各位皇子的一些事上产生分歧,故而召为父去一同商讨。”

    “礼部?太学院?”顾倾墨细细思索了一番。

    “怎么了吗?”王孤疑道,“对了,还有引我们进宫的那位内侍呢?为父回来后在御花园里怎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顾倾墨轻声道:“怕是有人盯上了我,在算计我的身份呢。”

    王孤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那四方的人里,在殿试上见过你的只有礼部和太学院的人,提议召为父前去一同商讨的,却是少阳院太师——顾远锡。”

    顾远锡!?

    顾倾墨一瞬间怔住了。

    顾远锡是顾倾墨她三叔。

    顾倾墨父亲那一辈人里,三叔与她父亲最为要好。

    “你回来的事,”王孤的声音忽然沉地令人发慌,“顾家可有人知道?”

    顾倾墨点了点头:“三哥哥一直和我有联系,我回来的事,顾家现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王孤沉思了一会儿,认可道:“你相信的人,绝不会有错。”

    顾倾墨闻言,微微睁大眼望着身前的王孤,她的大舅公。

    王孤继续道:“当时他们四方僵持不下,故而顾远锡提议,可以召为父、御史中丞孔哀、右丞相苏琦、左丞相谷罄,前去商议,陛下闻言,想起为父刚好身在宫中,于是便只召了为父。”

    顾倾墨稳下心神,说道:“顾大人——的确像是会发表这种提议的人,只是——未免也太巧了些。对了,父亲!陛下为何后来与你一同过来?”

    王孤想了一想,道:“这应该不在谋划此事的那人的计划之内,陛下是说想过来看看你,这可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

    顾倾墨深思了半晌,忽然道:“我记得——礼部尚书曲大人,他似乎——与顾家颇有渊源。”

    “曲蔚?”王孤略一思索,笑道,“他是你三爷爷学生,你三爷爷辞官之后,便是他接任了你三爷爷官职,你父亲在世之时,曲蔚也很是欣赏你父亲的,若真是他,我倒觉得他不一定是想害你,只是看出你身份特殊,想要试一试你。”

    顾倾墨涩涩笑了一下:“想来也只能是他,没错了,让顾大人将您从我身边调开,想个法子支走内侍,再让太皇太后无从得知我们今晨要进宫请安之事,让她出现在我出现的地方。可阿离想不明白的是,他费尽周折,也还是不能完全知晓我究竟是不是他心底里想的那个人啊,哪怕就是要害我,我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孤望着天空,忽然说了句无厘头,有些奇怪的话:“这世上,不是所有行为都必须要有目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因果,有些人就是喜欢费尽心思,拐个大弯,只为了这么一件小小的事。”

    而后他摇了摇头,径自向前走去。

    顾倾墨闻言愣怔了一下,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明了。

    难道,曲蔚做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既定目的,或者是说——他只是为了圆顾倾墨一个小小的心愿,哪怕他根本无法确定,这个忽然出现的王离,究竟是不是顾倾墨,究竟——能不能心满意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