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长恨歌之顾恨之 > 第7章 夏旱
    这一年的盛夏,不知是抽了什么疯,热得能将人烤熟半分,好在顾倾墨像早已预知了一般,在前院种了许多树花草药,在后院养了一口药湖,北苑才不算太热,反而甚是清凉,且因那药湖以及前院晒的草药之效,甚清凉的地方,都没有一只虫子,夏蝉也仿佛在北苑外止了步。

    顾倾墨方才午间小憩了一会儿,现正倚在湖抱轩的美人靠上看书。

    琉岚进来后,呈上了一封密函。

    顾倾墨拆开看了后,便蹙眉不语。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密函,问道:“礼州不是在江北吗?灵河过境,怎么会闹上旱灾?”

    密函上说,位于江北的富庶之乡——礼州,闹了旱灾,城中有许多百姓闹了热病,饿死、病死的百姓已逾万人。

    琉岚道:“今年天热,庄稼死了大半,灵河上游的鸿城中,一些世家官宦、富商大贾,将灵河本就枯地剩不了多少的水引走,灌溉自己家围的田地去了。礼州在下游,自然讨不到这些水了。”

    顾倾墨怪道:“那也不该呀!三年前江北不是修了两渠吗?就算没了过境的河水,那两渠的水也该够礼州城的百姓喝的了,暗渠中的水用来浇灌大半城的土地,也是绰绰有余,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琉岚道:“我也觉得奇怪,照理来说,江北这块地方,应是万不会闹这样的天灾的,要说是闹了洪涝,我倒是还能信几分,闹旱灾,便是想也不敢想。”

    “去叫阿雾来,等沐辰回来了,叫他立刻来见我。”顾倾墨吩咐完,便起身走到屏风后的小凉阁中,进了暗门,从一排排高大,满满都是小格子的书架上,找到了一个小格子,从中拿出了一叠纸张,出了暗门,坐到她平日里喝茶的竹席上的坐垫上。

    阿雾甫一进屋,顾倾墨便头也不抬地道:“原来这江北督察,是崔盛渊的亲侄儿崔冀啊,这个江北刺史,是原任工部侍郎的赵逖,十年前调过去的,江北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肯定互通苟且了。”

    阿雾十分优雅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一口,遂摇了摇头。

    他淡淡地道:“朝廷是收不到消息了。”

    顾倾墨道:“阿芮从西北办完事回来,行至江北礼州城,这才发现了城中旱灾、热病并行肆虐,便先留在那儿了,谁知礼州城现今已是只允许进去,出来的,除非是横着,否则一并不允许出城,这信还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送出来的。”

    阿雾一边煮上茶水,一边道:“修两渠一事,本就是易城侯建议的,搭上崔家人涉案其中,并不奇怪。这江北本应出不了旱灾,如今却闹了旱灾,若非刺史与督察使相互勾结,封锁消息,盛京怕是早就闹翻天了,如今竟然已经如此严重,盛京这边却还是没半点消息,说明此事是被他们想了法子压下去了,我们要查,可能甚是困难。”

    “江北一带,本是多涝,十年前治涝的一个州府给淹死了,这赵逖才从工部熬出头,上江北熬日子去了,现在看来,他在江北可谓是步步高升,熬上了刺史之位啊,这其中恐怕少不了晋承偃的助力,”顾倾墨仔细翻看着与赵逖有关的一干纸张,“没有办法,江北那么多子民,总不能放任不管了,他们有法子压住,我们自然也能寻到破口挖出他们的恶心事来。”

    阿雾一边洗茶盘上的茶盏,一边问道:“所以你觉得如何?”

    顾倾墨放下手中纸张,凝眉细想一番,道:“江北的明渠,可能根本就没有修起来。”

    阿雾挑了一下眉。

    顾倾墨继续说道:“江北十六城,若是真按照三年前晋承偃提议的那样,一城两明渠,十八暗渠,如今何来这个旱灾?就是洪涝都是不可能的,暗渠本就是为了江北涝灾所修建。今年天热少雨,过境的灵河少水我可以理解,可若是礼州城和鸿城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那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就算天公不降雨,单单一个礼州城,光靠着水渠里的水,熬到年关都不是什么问题,灵河哪怕是枯死了,也干不了他们多大的事儿。

    “可如今——灵河上游的鸿城缺水,地方官员、商贾截了灵河那少地可怜的水,礼州城的百姓竟就闹了旱灾,得了热病,那肯定是明渠根本就没修起来!暗渠怕是也偷工减料。此事若是被朝廷知晓,他们贪墨那点子烂事,怕是十个头也不够他们砍的!赵逖和崔冀定会联手封锁江北,不让消息传到盛京城来。”

    “你觉得江南那边,可否参与此事?”阿雾说道。

    顾倾墨道:“不会!江南二十八城的官员,与江北这边大都不对付,断不会参与江北那边蝇营狗苟的恶心事,但是他们也无暇他顾,他们还要守着江南海防,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真的得知了什么消息,想动也动不起来,我无需怀疑他们,却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帮上什么忙。”

    顾倾墨的眉越皱越深。

    阿雾一边放茶叶,一边道:“就算赵逖和崔冀能在江北只手遮天,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芮大夫的信能传出来就证明礼州城内有法子可以破。”

    “我是在想,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收拾这个突如其来的旱灾,”顾倾墨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不一会儿睁眼后道,“赵逖和晋承偃肯定早在三年前就互通款曲了,晋承偃计谋修两渠应当是想要圈地,可他圈地要干什么?那些钱他肯定也收到了不止四成,他做这些损人的事,难道只是为了为他自己圈地,贪钱?若是江北事发,晋亦诚肯定会知道他也参与其中,毕竟他是提出修两渠的人,如若届时东窗事发,晋承偃他会怎么做,来封锁这件事情?据说两渠修成已有两年了,可怎么偏生今年闹了这档子事?”

    阿雾将茶叶烫了两回,才泡了一壶雾离,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顾倾墨见他只是摇头感叹,于是又是揉太阳穴,又是揉眉心,好半晌,见他实在是不打算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好接过他递来的雾离,喝了一口。

    顾倾墨道:“算了,还是让沐辰不必回来了,让他带几个利索点儿的人去礼州城,同阿芮会合,先让凌尘阁下的粮庄开仓放粮,再想办法取些水偷运给礼州城的百姓,热病一事——阿芮自会处理,让沐辰便宜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

    阿雾不置可否。

    顾倾墨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想了一下,又道:“你亲自去一趟,让晋承伋知道江北之事,指点指点他,让他派人暗中南下查询,切不可贪功冒进,千万要小心行事,让他将赵逖与崔冀勾结,所做的烂事整整清楚,再收集两渠之事大小官员贪墨证据,可千万要一举重创晋承偃。”

    “你是怕他太冒失,不能拔清江北的一众贪官污吏吧?”阿雾品着雾离,终于开口。

    “棋子而已。”顾倾墨淡淡地道,一双凤眼里的冷意显得恰到好处。

    阿雾低头浅笑不语。

    顾倾墨又道:“但是——也不能太便宜了晋承伋,他自己那点子烂事还没被抖出来呢。让琉岚可以布置下去了,西北之事可以提上日程,慢慢收网,还有啊,让晋承佑也知道他们两位之后的动作,让他帮着我们完善这一局棋,咱们呢,这次就让晋承佑做一回黄雀。”

    阿雾应了,放下茶盏:“你既知道不能让平襄王独大,讲求制衡之术,怎么偏不怕齐王得了大功?”

    顾倾墨笑道:“放心,棋局之中,哪怕是黄雀,也只是被下棋之人赶着走的棋子罢了。”那一双眼中毫无波澜,却让人看了,不住的心惊胆战。

    阿雾当然不能明白,为何齐王晋承佑做了黄雀也无妨,他不了解当今天子晋亦诚,也不了解帝王家那争权夺势的三兄弟之间的暗流。

    “我只劝你,在这盛京城中的人,但凡是在谋划着什么的,可是人人都以为自己是那执子之人,可到头来,真正杀尽对手满盘,赢地对方片甲不留的人又有几个?”阿雾道,“万事小心为上,总没坏处。”

    顾倾墨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次日晚,王孜又“闲来无事”地来顾倾墨这儿“乘个凉”,坐一坐。

    “听说,你今日出宫之后带着十四殿下去逛东市了?”王孜喝着晓艾下午做好了藏在冰鉴里冰了半日的绿豆汤,问顾倾墨道。

    顾倾墨一边练字,一边回他道:“是啊,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连这些事也要管吗?你的烟花可真是无聊。”

    烟花是王孜手下的秘密组织,没几个人知道,但顾倾墨知道这些事却并不稀奇。

    “你怎么能带十四殿下去那种地方?”王孜此时不想去管顾倾墨为何知道烟花的事,反正她知道烟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拿出来说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冷声质问她道,语气中满满是责怪意味,完全不理会顾倾墨的提问。

    顾倾墨好笑道:“殿下如何不能去?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去看个热闹也不行吗?”

    王孜将碗放下,正色道:“东市那么乱,万一遇到居心叵测之人怎么办?你还回来地这么迟,十四殿下如今尚且住在宫中,还未自行出宫建府,若是宫门下钥了怎么办?”

    顾倾墨满不在乎地道:“又没人认识他,我们两个男的,能遇到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东市本来就是戌时开张,丑时关门,去的迟了,回来自然也就迟。而且我是算好了时间的,一定会赶在宫门下钥之前把小十四送回去,再不行,将他送到他哪个皇兄府里,哪个皇叔府里也行啊,再不济!给他带回咱们家不就好了。”

    “你——”王孜怒不可遏,“若叫朝中哪位大人知道你带着十四殿下乱跑,出了什么事必得你担着,到时还要连累我们琅琊王家!看你如何收场!还有!两个男人?你心里不清楚你是什么人吗?还将殿下带回府里来?你还真是不怕人说闲话啊?就你这身份,避着嫌也有嫌能讨上门来,你还敢如此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顾倾墨撂下笔,瞪着一双凤眼:“他一个小孩子整日里憋在那全无半点真心的皇宫里,无人说话,无人玩耍,他容易吗?我看着那些小公主们我也难受,恨不能通通将她们带出来,通通带到东市去吃喝玩乐一通,再通通带回咱们家来!”

    “你!你!”王孜也回瞪她,“顾倾墨!你竟然还想把公主们也带出来?你真是,真是——你竟然还想把她们带回我府里来?你当我们家是客栈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不知礼数!”

    顾倾墨赌气似的冲他嚷道:“你就是叫我名字也没用!我就是胆大包天,我就是不知礼数,谁叫我没死,谁叫我没死还比你聪明,谁叫我没死比你聪明还住到你家来占山为王,谁叫我没死比你聪明住到你家来占山为王你还没法子赶走我,谁叫我——”

    “顾倾墨!”王孜跳了起来,全然不顾他平日里对别人装出的一派翩翩君子,贤士名流的作风,狠狠瞪着顾倾墨。

    “王容离!”顾倾墨也跳了起来,狠狠瞪回去,可无奈,即使她比别的女子高半个头,仍旧是矮了王孜那么半个头,于是插着腰,踮起脚,扬起头拼命蔑视他,怒目圆睁。

    他们两人这样子,真是好不搞笑!

    甫一进来送糕点的琉岚,一见这俩人儿又不知为何掐上了,并且是以这样不入眼的方式,当即劝道:“你们两位这又是在闹哪出啊?”

    琉岚面上和颜悦色劝着,心里却无奈叹道:谁说“双惠”之争必是一派清风明月,君子博弈的出尘景象?这两位分明就是先打嘴炮,嘴炮打不过瘾,就跳起来大眼瞪小眼,若不及时拉开,这两位怕是要像两条街头疯狗一般,撕咬疯打在一起。

    “王大人说晓艾煮的绿豆汤不好喝!”顾倾墨继续撑着自己的身体,保持着这样高难度的站姿,瞪着王孜恶狠狠地大声喊道。

    “呵~”王孜被她信口雌黄的功力气得翻了个白眼。

    “谁敢说老娘煮的绿豆汤不好喝!?”晓艾的声音从主屋的二楼传来,吓得琉岚的心一颤一颤的,这划破天际的质问也吓得埋伏在黑夜中的什么鸟飞向天空。

    真是难为了这位老妈子,隔这么老远也能听见编排她的话。

    主屋的二楼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阿雾在拼命拉住晓艾,否则她怕是要冲上湖抱轩杀人的。

    顾倾墨却见王孜先别过眼去,开心地一跃三丈高:“你先把眼睛移开了,你输了!你输了!”

    王孜气得嘴唇发紫,可那张苍白的脸上仍旧丝毫没有血色。

    琉岚好容易将他们两位安顿好了,又要上主屋的二楼去安抚那位仍在高声叫骂的老妈子。

    王孜静坐了片刻,又喝了一口绿豆汤,见那琉岚拿来的糕点实在精巧可人,便忍不住拿了一块。

    “你的那位贴身侍卫怎么不见人影?”王孜吃完了一块,又喝了一口绿豆汤,才问道。

    顾倾墨继续写起了那张未写完的字,闻言一挑眉,道:“赚钱去了。”

    王孜闻言差点儿一个没留神被那绿豆汤呛死:“咳咳,咳咳。”

    顾倾墨抬头一笑。

    那一笑,有些促狭,却又有些妩媚,引得王孜心下一颤,忙别开眼去。

    这回,不知是这天实在太热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王孜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这回终于微微透出了点儿血色。

    顾倾墨一笑之后,立刻又低下头去写字,故而未曾看见这有些局促不安的王孜。

    还真是可惜,不然顾倾墨一定要问他一些奇奇怪怪又让人尴尬的问题,比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你是不是生病啦?”“王容离,你中暑了,你快滚回你的南院去吧!”等等。

    王孜好容易平复了奇异的内心,又道:“你知道平襄王在西北干的好事吗?”

    顾倾墨头也不抬,语气却随意之中带了正经:“小叔不妨说一说。”

    王孜便道:“上年年关将近之时,西北沙匪作乱,陛下派了平襄王过去镇压,谁知正月才过,便传来了西北沙匪被平襄王全数剿灭这一消息。”

    “小叔难道看不得晋承伋打胜仗吗?”顾倾墨随意问道。

    王孜这回也不发作,继续道:“朝廷需要安抚难民,于是拨了赈灾款一趟一趟地送去西北,可——”

    王孜顿了顿,一边喝了一口绿豆汤,一边偷瞧顾倾墨的反应。

    可顾倾墨像是根本没在听一般,低头写字,写的极认真,也不知一张一张地在写些什么,仿佛是灯太暗了似的,她的头低得很低,那灯就明明灭灭地晃着顾倾墨的半边脸。

    于是王孜便瞪着顾倾墨,不说下去了。

    岂料等了半晌,顾倾墨好容易写完了一张,吹干了上面的墨迹。

    王孜以为她总该停下了问他“可是怎么了”,可是!顾倾墨她又换了一张新的,继续写了起来!并且未曾发觉王孜早已止了声。

    “咳咳!”王孜忍着,清了清喉咙。

    顾倾墨仍旧一笔一划极认真地写着字。

    “咳咳!”王孜又重重地清了清喉咙。

    顾倾墨仍旧无比认真地写着字。

    王孜怒了:“你到底听不听?”

    顾倾墨头也不抬,随口回道:“听听听,我这不是在听呢么!送去西北,然后呢?你讲呀!”

    “你——”王孜气得一口喝完了一整碗绿豆汤,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气道,“送去西北!可——”

    顾倾墨又写完了一张,吹干墨迹,开始写新的一张。

    王孜拼命忍住他滔天的怒气,拼命回想他在人前装君子的那股仿佛浑然天成的出尘气质是怎么来的,拼命保持和颜悦色。

    “可——可西北的难民竟多到了逃到中原来了,他们根本一分钱也没拿到,而且西北的沙匪仍旧时不时打!家!劫!舍!”王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顾小七,你有什么看法吗?”王孜的语气已经仿佛要喷出三丈高的火来一般,生生烧死眼前这个“两耳不闻王孜言,一心只写手中字”的顾倾墨。

    顾倾墨这才终于搁笔,将案几上那张纸拿起来,轻轻吹干上面的墨痕,放到了方才写的那摞纸上。

    她笑道:“晋承伋——这是在送死。”

    “哦?”王孜冷着一张脸,挑了一下眉。

    顾倾墨笑道:“小叔应当比阿离更了解朝中的形式吧?晋承伋新立战功,难免遭人眼红,更何况——这还不一定是真的战功呢!”

    王孜一言不发,只紧紧盯住顾倾墨。

    可顾倾墨只是冷冷一笑,起身便将那盘王孜只来得及吃了一块的新式糕点端了起来,朝王孜道:“时候不早了,阿离要休息了,小叔也请回吧。”

    她竟然就在王孜对着那盘糕点热切的注视之下,毫无觉察地拿起一块,边吃边走了。

    王孜见她竟自顾自地出了湖抱轩,往主屋走去,将自己就这样孤零零地丢在了这里,气不能言,愤愤地站起身,刚要转身出门时,又忽然鬼使神差地回了头,将目光落在了那叠顾倾墨方才一直在写的纸上。

    纸边的灯明明灭灭。

    夏天将尽的时候,江北十六城发生了暴民叛乱一事,将江北刺史赵逖一家打死在家中,江北督察使崔冀好容易逃回了盛京城,朝中却随即发生了两件令人汗颜的大案。

    先是躲回了盛京的崔冀喝花酒时,打伤了兵部侍郎陆竞的次子陆覃,兵部侍郎陆竞得知此事之后,便立即上门捉拿了凶手,扭送刑部。刑部主事楚涵“无心”当着兵部侍郎的面,提了一句“崔冀?你不是在江北当督察吗?陛下诏你回京了吗?”于是兵部侍郎陆竞便将崔冀提到了早朝上质问他为何无诏返京。

    而御史中丞孔哀,则在当日呈上了江北十六城暴民动乱一事的札子。

    皇帝陛下得知暴民动乱,崔冀又说自己是被暴民打回来的,一时,龙颜大怒,皇帝陛下立刻便要派兵镇压,御史中丞还没来得及细说什么,正巧!前往西北送粮的御史大夫邵谦文回京面圣。

    御史大夫邵谦文声称亲身遭遇了“暴民动乱”一事,知晓前因后果。原是因那江北刺史赵逖与江北督察使崔冀勾结,贪了修两渠的七成金银,只用剩下的一成疏了疏各地河道,两成修了一些暗渠。结果今年天一热,谁知江北的庄稼大量晒死,于是便有了许多地方大官、富商大贾将水引到自己家,灌溉自己家圈的地里的庄稼,礼州城便赶巧遭了旱灾,百姓没了水,庄稼大都晒死了,人也饿死了,还祸不单行,百姓竟生了热病。一时之间,饿死、病死者尸满成山,尸体一多,便生了瘟疫,那赵逖同崔冀为了不让贪墨一事暴露,封锁了江北十六城,竟将生病之人,疑似生病之人,全赶进了礼州城,放了一把大火,将整座城都给烧了。

    灵河上游的鸿城本也已是强弩之末,一听闻礼州城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立刻便自发组织了义军起义,冲进江北刺史赵逖家中,将他一家人都打死了,崔冀只是刚巧去了外面“办公事”,才侥幸逃出生天,留下一条狗命。

    然而这还不算完。待报完此案之后,邵谦文又道出另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破事来。

    鸿城暴民之中,竟有半数之多是从西北逃过来的难民!

    他们说西北沙匪根本就没有缴完,而是与官勾结,约定好了日子出来闹一闹,却并不闹大,不能将风声走漏。

    可大是多大?没人知道。

    如何才能闹一闹,却不将风声走漏呢?

    只要屠村就好了!

    难民们不堪沙匪侵扰之苦,又不忍死于战乱,便逃到本应富庶的江北来了,没成想,又碰上了旱灾、热病、瘟疫、屠城!于是逃无可逃的难民便自发加入鸿城难民,群起而攻之,意欲屠尽天下狗官。

    而且这些西北来的难民根本就没见到过半分的赈灾粮!

    一时之间,龙颜大怒,怒不可遏,立刻禁了平襄王晋承伋的足,罚俸五年,夺其戍卫营兵权,赵逖则株连九族,全数发配西北,崔冀则具以五刑,其江北逃出来的家人,男子均处以宫刑,女子全数充为官妓,易城侯晋承偃监察失职,罚俸三年。

    可最让人不解的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的齐王晋承佑,被皇帝陛下晋亦诚斥以“管教弟弟们不力”之罪,罚俸一年。

    江北其余涉案官员全部停职审查。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