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尘*******凉 > 第185章 拾叁.南歌子上
    傍晚的山间小路,道路曲折迂回。能够下足行走之处,最宽不过十五尺,最窄只容踮着脚尖挪过。潇湘自古属楚境边界,除却少数兴建城都之处,多是荒郊野岭羊肠小道,时有强盗杀人越货、弃尸荒野,更有凶猛野兽徘徊窥视,趁人不备蓦然出击。

    遍地皆是断木枯枝投下的阴翳,听寒鸦泣鸣不已,枝桠掩映处窸窸窣窣穿过或大或小的阴影,灰暗处绿荧色眼瞳闪逝。小道尽头,一个身背行箱,头戴青布毡帽的青衣人从坡头上翻下,踏着草鞋的脚矫健淌过小溪,踩踏起二三水珠,落到河床卵石上破碎。

    缠脚的麻布吸饱了水分,沾染于其上的黄泥便也就成了它的一份子,将原本就略显肮脏的裹布更显灰黑。但是青衣人并不理会这些,他抬首往前看,瞅见星星点点微弱的灯火,不见疲惫的脚步更轻快了,一步不停迈往前方。

    前方斜阳老树下,一间灰暗破旧的客栈沉默伫立。它墙转斑驳长有青苔,不晓得何年何月抹的墙灰剥落作一块一块,门上无有牌匾不见酒旗,唯有门扉大敞。

    似乎是一间破败废弃的客栈。

    然而却不乏与青衣人一般经历过一日跋山涉水,寻找歇脚之处的人。

    毕竟有四面墙遮蔽风雨,拥着一簇篝火,总比睡在野外需要提防夜猫子强。

    到了废弃客栈,青衣人并没有立即入门。他把毡帽往上拉了拉,露出一张缀有三角眼、塌鼻子、密密麻麻黑麻子的脸,常人一眼过去便觉难言丑恶。他驻步没有门槛的门大前,稀疏刀眉紧皱,循着火光往内探眼。分明是寻常的举动,不知怎的在他做来,无论如何看都显得贼眉鼠眼居心叵测。

    只见客栈之中燃了一堆旺盛的篝火,篝火旁一坐一躺两个男人,他们身边俱放着半人高的背篓背箱。仔细看,坐着的男子年纪较大,半旧不新玄衣边角滚蜡染刺绣,身戴古朴银饰。躺着的男子模样间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紫衣长裤,侧躺在被拢成床铺模样的稻草上,半长不短的发散在脖颈间,随呼吸起伏。

    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青衣人靠近,俱闭目养神,不声不响。

    青衣人眉头松开,却很快又皱了起来。他清咳一声,直至引得玄衣男子睁眼看来,才拱了拱手开口问“二位叨扰了,入夜天寒,不知能我否进来歇歇脚”

    他样貌丑恶,说话却彬彬有礼。

    玄衣男子侧脸忘了一眼紫衣男子,不见其有任何表达,便对青衣人点点头“这位师傅,请入吧。”

    此“师傅”非彼“师傅”,听罢玄衣男子如此喊自己,青衣人脸上凝重稍散,很是松了一口气。他迈步进来,不敢离这二人太近,在门附近找了处空地坐着,给自己升了一个小火堆,从行箱中取出一块干粮,稍稍烤热吃起来。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许是一片黑暗中光亮分外刺眼,片刻以后,平地忽起铜锣敲打之声。月夜寂静,由是此声回荡绵绵不绝,惊起雀鸟无数喳喳远走,亦叫抱臂和衣依靠房柱而眠的青衣人惊醒,探眼往外看。

    铜锣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客栈前。

    伴随数个脚步声,最先出现于青衣人面前的是一个身披黑袍的阔面华发老年人,他左手提着铜锣,背上背着箱子,头戴乌冠,脚踏布靴,不知是僧是道。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戴着高筒毡帽挡住面容,帽上贴符,难以分辨其身份。他们首先走进屋,后头又步来一老一少二人,老的是一个老妇人,少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们俱披麻戴孝,面带戚容。

    进了客栈,黑袍人指挥白衣人往门后一站,长吁一口气,与老少二人说道“好了,今日就在这里歇息吧,等明日清晨再启程,从前面葫芦口绕到芦苇荡上,穿过去就能看到官道,不必像这两日一样受罪。”

    说罢瞪了一眼老少中的男孩,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边取下背上行箱边在嘴里骂骂咧咧“哎哟我这老腰啊,原本腰就不舒服,我是根本不想走这一趟的。唉啊,好容易路上有外乡人要拿大马车载咱们一程,舒舒服服到雁城去不好吗你这孩子真是的,居然说你祖父坐马车会头昏,最后就这样错过了我说人都死了还哪里来的头昏啊,怎么这么实心眼呢”

    “可是”

    男孩眼瞅着并不服气,想要反驳却被老妇人一拉手臂,赔笑“孩子小不懂事,只知道祖父现在能走能认路,不知道阴阳相隔究竟是什么意思,请脚师傅多多见谅”

    黑袍人哼了一声“旁的小老儿也不管,只你这走脚钱,届时必须要加上两成。”

    老妇人怔了怔“但是先前不是说好了”

    “先前是先前,谁料得到你孙儿这样不懂事,竟害我白白多走了几日的路程”黑袍人冷笑一声,双手抱臂,“你若不愿意,若觉得当不得这价钱,那也没什么。左右路已经走了一半,你们便自己把喜神搬回去吧,恕小老儿不奉陪了”

    老妇人听罢,面露为难。但她与孙儿二人一老一弱,徒步这么远的路程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可若要她扔下老伴自个回去,那是万万不行的。人若是客死他乡不落叶归根,那可是要作幽魂不得好好转世的,她如何能放任自己老伴如此

    故而她只好说“当得当得,师傅一路辛苦,再加两成钱也没什么。”

    黑袍人面露得意之色,眼睛一转强自按下,故作淡然“这样就好。时间不早,你们自己找个地方歇息吧。”

    说完他倚着墙根一躺,上下眼皮一阖,便两耳不闻窗外事起来。

    他是如愿以偿安稳了,老少二人望着荒废的客栈,既不见床铺亦不见板凳,唯有满是灰尘的地板。老妇人自屋中兜转一圈,拿来一把烂把手的笤帚,把角落地上灰尘扫了扫,然后让孙儿取下背上包袱放过去,姆孙俩喝点水吃点干粮,将就枕着包袱歇息。

    男孩躺下以后,睁着骨碌碌乱转的眼,半晌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物件,背对着老妇人,拿在手里玩。

    青衣人自打他们进来便在旁观,两眼往立在门后动也不动的白衣人身上停留许久,此刻挪起身往黑袍人面前一靠,问道“这位师傅,那位白衣人可是与你们一并进来的,何不叫他过来坐下”

    黑袍人听闻,睁眼瞅去,见青衣人相貌难看,撇撇嘴不太想搭理他“去去去,凑什么热闹,没见过喜神赶路吗活人退避”

    “哦,这么说来,您是位走脚师傅”

    黑袍人话中显然不欢迎他,但青衣人不以为意,反倒盘腿往黑袍人面前一坐,继续问道“但依我看,您不是潇湘人吧。”

    黑袍人不耐烦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默默盯着青衣人一阵,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谓走脚先生,民间又称赶尸匠,是巫术中祝由术的延伸。此术起源于湘西,在前过去不久的战乱年代中又一次得以维持延续。它与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术乃属同源,只是相比更为神秘的蛊术,走尸之术多年以来仅仅用于替客死他乡之人落叶归根,若论恐怖色彩,远远不及蛊术万一。

    由于走尸术乃师徒传承,挑选徒弟的条件十分苛刻,往往一脉单传,所以即便它在湘西民间广为人知,能数出来的走脚先生却寥寥无几。更别提出了边界,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事物,与蛊术一般皆是茶余饭后为吓唬他人笑谈。

    青衣人之言,便实在怀疑黑袍人是不是真的走脚先生。

    他笑笑,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阁下似乎不太懂得潇湘地界的规矩。”

    “什么规矩”

    “入门见了有人,却不询问一声便妄自入内,于规矩不合。”

    这是什么道理

    黑袍人先是看傻子一般瞅着青衣人,俄而嗤笑“荒谬这山野荒废客栈原本就是无主的,你们不过比我早到一时半刻,倒以为自己是主人家,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青衣人摇摇头。

    无知的人往往因为他们的无知而笃定。

    须知潇湘地界的荒废客栈不是这么好入住的,这间客栈前后门大开,门前门后无有门槛,分明是间山神客栈,也称作赶尸客栈。这种客栈多牛鬼蛇神,潇湘地界的人若见了,远远避开都来不及,更何况入住歇息

    再者,要是先入住的是别人便也就罢了,可他入门时仔细看了,乃是两个苗人作“东主”。潇湘苗寨不少,甚至许多不拘与汉人通婚,所以如何判断苗人属于哪种部族非是秘密。这两个苗人衣衫俱冷暗,衣着边角缀有绣饰,跣足裹腿,手足戴有银饰,不戴头巾戴银帽,显然是黑苗。

    黑苗于六苗之中最为正邪莫测,若不当心得罪了他们,举手抬足轻轻松松,便足够你喝一壶。

    但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

    黑袍人仍在不满叫嚣“我祖上是潇湘人,现在世道不好,做什么都不容易,所以后来离开了罢。你是什么人,莫要以为稍微懂一点就能拿出来卖弄,多管闲事叫人笑掉大牙”

    尽人事,听天命。他已经提醒了黑袍人,对方若打死都不相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青衣人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再理会,直起身来回到原本位置坐下。

    夜还很长,焰火烧的枯树枝噼啪作响,不时跳动出两枚火星落到地面,灼烧出一点黑痕。寂夜里没有缀满视野的灯火,没有喧嚣热闹的坊市,没有温香软玉霓裳交织的歌舞,一切又回到了天地最原始的状态。

    伴着起伏不断的虫鸣,人们渐渐入睡,鼾声自黑袍人口鼻中传出,再偶有转身发出的动静,骤起即伏。

    篝火静静摇曳,渐渐熄灭

    “叮当当。”

    半梦半醒之间,数声清脆的银饰敲打如惊雷割裂夜幕般将青衣人从梦境中惊醒,他连忙挣开眼皮探看。自他入门以来一直俯卧在草铺上的紫衣苗人不知何时坐起身来,一双瞳色异于常人的眼定定望着门外。篝火忽明忽暗的光芒拍在紫衣苗人脸上,他的表情说不上严肃,有些许漫不经心,亦有些许好奇。

    门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山神客栈颇为简陋,其中有前后两扇门。

    一扇是大门,供人进入堂屋。堂屋左右分别有灶房与杂物房,皆可通往后院,后院则是后门。青衣人入门以后便勘察过,两扇门皆大敞,门上无有门闩,偶尔会摇摆晃荡,发出微末刺耳摩擦。

    看着两个苗人略显郑重的神色,青衣人彻底清醒过来。他伸手探入身侧行箱,快速取出巴掌大的白麻布包,掏出一件物什暗握入手中。

    他方才做完这动作,木门“砰”地敲打墙面,震落些微细碎粉尘。随着一阵诡异的阴风吹拂进来,粉尘如浪潮迭起,散入空气之中。

    在鼾声之中,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呜呜”

    似夜枭呜啼。

    却又有点像哨声

    山神客栈所处山坳地势如碗,若隐若现的声音在不知名的山头响起,凄厉异常。掠过枯藤老树,掠过溪流小路,环绕山坳回荡。分不清楚是从前方,从两侧,还是从后方传来。

    有如四面埋伏。

    八方俱是幽暗,青衣人拾起柴火抛入将灭未灭的火堆中,溅起火星。

    篝火一暗,过后渐渐光明。

    他抬头再看,墙角处忽然直挺挺立起一个矮小的身影

    “小宝”

    昏暗中得见老妇人起身,伸手轻拍男孩的后背。

    “你是要起夜吗,到门后面去就好,外面黑。”

    男孩并没有回答,脑袋低垂,双肩下塌,拖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向大门。

    老妇人望着男孩行走时别扭的姿态,怔了怔,显然也察觉了不对,急忙伸手去要拉,喊道“小宝”

    “且慢”

    青衣人喊住老妇人,快速起身拦在男孩面前。

    他定睛细看,男孩双眼紧闭,呼吸如常,犹如仍在梦中熟睡。

    莫非是睡行症

    青衣人探出双手攥住男孩双肩,试图将其定在原地。男孩扭动数下,或觉挪不动步子,忽双手一抬把青衣人往一旁推,顿时便把青衣人推倒在地,甚至摔了一个跟头

    按理说,一个不及人腰部高的男孩无论如何都没可能轻易将一个成人推倒,但现下事情偏偏就在人眼前发生,叫人不得不信。这可不是街头杂耍,没有任何唬人作秀的可能

    青衣人毫无防备跌倒,灵活打个滚翻起来,却不觉惊讶,而是满目凝重。

    他现在有点明白屋中两个苗人坐起的缘由,目视敞开的大门,手按住腰包,放声喊道“孩子还小,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各路神仙不知者无罪,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话语尾音打了个转,在客栈中回荡,萦绕,消失。

    没有人回答,青衣人就像一个自说自话的疯子。倒是惊醒了睡梦正酣的黑袍赶尸匠,搓着眼骂骂咧咧“大半夜不歇息,瞎吼鬼叫什么呢”

    事情来的太过诡异,老妇人正手足无措,青衣人面貌甚是丑恶,令她忧心自家孙儿之余心里未免还有几分戒备。此刻见黑袍赶尸匠醒来,连忙向他求助“脚师傅,您看看小宝这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劲地往外走呢”

    说着她爬起身欲拦,但还记得青衣人被一把推开,又不敢伸手抓一直挪步往外的男童。

    “我真是鬼遮眼了才会答应走这趟,连觉都不给人好好睡,恁个多事”

    眼见得男孩就要走出大门,黑袍人快步到他身边一把将他领子拽住,拦腰扛起。

    这一扛,却像是搬了一座山到背上,黑袍人脸色当即大变,二话不说把男童扔下。他目光惊疑不定,随后又摊手抓男童手臂,却被生生带出两步。

    老妇人观他表情,知道事情不好,颤颤巍巍问“脚师傅啊,我家小宝这是怎么啦以前不会这样啊,他他、他怎么睡着睡着就忽然这样了是不是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魇着了您快想想方法啊”

    “你懂什么,别吵”

    黑袍人三步并作两步到箱子旁抓出一只碗,将怀里掏出来的符纸往篝火里点燃,把灰烬扔入碗中最后拽上水壶倒入水,一边大声说着“依我必定是此处游魂野鬼太多,你这孙儿年纪小,被他们给魇着了我这有龙虎山上真道行的天师画的符咒,只要把这水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不过这符可遇不可求,到时候你得多付我一两银子”

    老妇人救孙心切,哪里还听得下这黑袍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俱一口气应了“是是是,您先救小宝,什么都好说”

    说罢接过碗急急赶到男孩身边要把水往他嘴里灌,哄到“小宝乖,快张嘴把这喝下去”

    可男童哪里肯张嘴巴,硬邦邦地把手一抬,直接掀翻自己祖母,一脚跨出门,向一片漆黑中走去。

    黑袍人指着撒了一地的符水,在旁摇头晃脑“哎呀都洒了,小老儿可先说好了,这一张符纸一两银子,恕不退换。”

    青衣人看罢,哪里还不知道这黑袍老儿是个江湖骗子他冷笑一声,抬手将挡在门前的满口胡言的黑袍人挥开,怒斥“闭嘴,滚开”

    黑袍人被他猛地一叱懵了,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却听青衣人冲门外喝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家素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望各位见好就收”

    说罢,他袖里滑出一把木柄铜铃,攥拿到左手中。

    “当啷当啷。”

    铜铃普普通通,广口窄肚,木制把柄油光水滑,难见一根毛刺。青衣人转腕摇晃起来,敲击声低沉厚实,迥异于寻常铜铃。

    闻得此声,男童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知道的人看了尚要以为他犯了癫痫,只差没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好在总算是止住了男童的脚步,青衣人迈步兜转至男童面前,右手自腰囊里抓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朝着男童扑头盖脸挥洒过去。

    粉末一临面,男童癫痫顿止,直挺挺倒在地面上。

    “小宝”

    老妇人快步出得门来,刚想将男童从地上抱起来,吓得惊叫一声坐倒在地。

    黑袍人抑制不住好奇心凑过来看,男童身上落了不少红褐色粉末,竟有一些蚊虫模样的飞虫自男童口鼻双耳之中飞出,骇人之极

    只一眼看去,似乎连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痒,鼻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就要冒出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到这孩子身上去的自己、自己身上会不会也有

    想到这里,黑袍人连忙走到青衣人身边,想要向他讨一些洒到男童身上的粉末“这位兄弟”

    话没说完,青衣人比划一个噤声手势“仔细听”

    蚊豸飞去,夜枭似的哨声旋即隐没不现。

    是收手作罢了吗

    谨慎起见,直到一炷香过去后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青衣人才松了口气,将一直抓在右手手心的物件小心收入袖囊。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天气并不热,青衣人却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他抹了把虚汗,对黑袍人与老妇人说道“你们必然是自附近苗寨旁过,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你们以为我先前所说是危言耸听,但到了哪家的地界,就该守哪家的规矩”

    说着他横了黑袍人一眼,将这小老儿瞪的缩了缩脖子。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个“蓝道”,但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除非要与对方结下死仇,否则不会当面拆穿。

    黑袍老儿闻得自己已经安全,微弓的肩背一下挺直了,嘴皮子上下一张就说“什么苗寨不苗寨,这一路上我也没见到有寨子啊。呿,这些苗人真是不讲道理,占山为王问过官府同不同意了吗,信不信我到官府一纸状书告发他们”

    “噤声你不要命了”

    不说先前放蛊的苗人有没有离开,山神客栈里尚有两个不明敌我的黑苗,黑袍人还真敢说

    青衣人恨不得伸手把这小老儿一张臭嘴给捂严实,堵住那些从口而出的灾祸。他不甚悦目的脸上露出冷笑,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冷邪恶,若画成画像流传出去,与门上贴的钟馗画像可相得益彰“状书你以为这里是天子脚下我且告诉你,在这里、在湘西,官府什么都管不了。你要是想在这里混生意,就要牢牢记住有些三种人是不能得罪的”

    黑袍老儿讪笑,搓着手问“是、是哪三种”

    “苗人,脚师傅,祝由。”

    说罢这些,青衣人不欲再言语。为几个陌生人做到这个份上,他已是仁至义尽。

    “你们好自为之”

    老妇人并不能完全听明白,却也知道若不是青衣人出手,她孙儿早就丢了。于是千恩万谢,连忙将自家孙儿抱起来。

    翻动间,一块雕刻过的石片从男童怀里掉落下来,啪地掉到地上。

    那是一块刻有奇怪图案的石片,系着彩绳。

    青衣人一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