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几日后下发的入选名单,沐安位列其中,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名字竟然也赫然在列。

    莫非哲澜误会福兰将我那幅画像也调换了,我费尽心机毁坏画卷的行为全无意义了。可叹我当初怎未料到,我自己的画像也经过过分修饰。

    云光殿百余名秀女只剩下三十七人,世家小姐们的毫无悬念入选,长相平凡的谢荻居然压过楚楚可怜的叶景春,细想起来,应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容貌之外,家世仍是重要的衡量标准了。

    未入选的秀女即日便离开云光殿,被分配到各宫殿,成为宫女。参加殿选的秀女成为后妃的机会大大增加,我的心情如坠深渊,而帝都连绵的阴雨,更令人无端郁闷。

    天空中雨丝弥漫,宛如女子朦胧泪颜。落选秀女们怀抱行李遗憾离开时,沐安正拉着我坐在廊下,琐碎地谈及觐见天子的诸多事宜,我心不在焉,只是望着那些默默离开的秀女,她们面带愁容,前途未卜,殊不知此刻我却十分羡慕她们。

    我明明毁了画卷,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命数,我与今上缘分匪浅我不禁苦笑。

    沐安牵起我的衣袂轻摇,道,“可馨,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呃,什么”我的思绪勉强收回,却只对上沐安无奈的眼神。沐安挽着我的手臂,顺着我的目光追寻而去,雨帘外秀女袅袅身影依稀可见,她轻声道“若是做个宫女,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自己的夫君,昨晚我还听见叶景春偷偷哭了半宿,今天一早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心里很难过吧”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我默念着杜牧阿房宫赋中的句子,将手伸出步廊之外,沁凉的雨丝辗转与手臂间,我覆手妄图抓住那星星雨点,终究徒劳,如同那些女子,触手可及的荣华转瞬成过眼云烟。

    但上阳白发人未必过得不如高高在上的贵妃、夫人,至少杨玉环再多恩宠,最后终究投缳于道,满门灭族之祸,而白头宫女还能在上阳宫闲话玄宗,安闲度日。

    纵然有遗憾,或是因爱情。但爱情太过奢侈,恐会将王朝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帝王给不起,能给的唯有予无尽的宠爱。

    如此想来,我宁愿做个宫女,一生不与陛下相见,我要的爱情,他给不起。

    我收回手,将头枕在朱漆扶栏上,道“做个宫女也没什么不好,哲澜不就过得很好吗”

    “哲澜的位置不是所有人都能爬上去的。”谢荻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附近,但因那夜的默契,我对她厌嫌渐消,其实她所言皆是人们不爱听的事实罢了。沐安因着之前赐扇之事,对谢荻心怀芥蒂,连客套的笑容都显得僵硬,干脆寻借口离开了。

    谢荻并不在意沐安,应当说她从来不在意任何人,除却她自己。她不经我允诺,便从我茶碟中拣出一颗糖渍青梅,继续她未完的话题。

    “和妃是长兴二年入宫,那时宫里还是成襄太后钱氏的天下,连当今皇后,当时的静贵妃柳氏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拱手将皇后之位让给了成襄太后的外甥女张氏。此外宫内若不是成襄太后沾亲带故的妃子,绝无机会怀孕,”谢荻兀自跪坐至我近旁的锦垫上,道,“长兴五年,钱氏之乱平定,宫内才安定下来。

    但和妃的娘家杜氏与钱氏并无利害关系相连,却能在长兴四年,成襄太后眼皮子底下,生下二位公主,其中玄机自然多了。不过听说和妃并没什么本事,万事皆靠着哲澜。若传言属实,哲澜爬到今日尚服的位子,并不亏欠她,你自信有哲澜那样的厉害”

    我刹那回想到,那夜载绿轩门外的对峙,我全然被哲澜压倒,毫无喘息机会,遂惭愧地低头不语。

    谢荻将我茶碟中所剩无几的青梅挑得干净,道“所以你有空在这儿望天发呆,还不如多想想怎么通过殿选。与其受罪,不如让日子过的舒坦些,除此之外你能有什么念想呢”

    抚弄手臂上的玉镯子“当然你也可以等天子开恩,下旨裁撤后宫宫女,不过说不定都猴年马月了,人老珠黄,还不如躲在宫里,免得出去见了家人渗得慌。”

    谢荻的话刺耳地直指残忍的事实,但相较现实与理想的幻灭,我更宁愿面对现实的残酷,而不愿整着自己面对不爱的人,笑意盈盈,心口滴血疼痛。

    一时二人静默下来,只瞧着落选秀女们稀疏离开,琴心堂前又恢复往日静谧,雨滴斜打过来,沾湿我凉薄的春日衣衫,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谢荻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绣水仙花丝绢,道“天凉,小心病了。”

    “病了病了倒也干净了。”我自语道,萧瑟风声掩盖住我的低语。

    殿选前三日,太医院照惯例派了两位侍医前来问平安脉,三十余人聚在琴心堂,加上随侍的宫女,熙熙攘攘挤满了琴心堂。侍医还未到来,殿外雨声不歇,那雨已然连绵了三日,秀女们难免躁动不安。

    我与沐安倒是清静,隔开旁人,跪坐于窗边的散花绫锦席上,我念花间集与她听,并无人打搅。

    沐安此番入选,风头一转。原来还有不少人隔岸观火,指望陆昭容下手除去沐安,可三日后就是殿选,众人心知肚明,不出意外她的容貌必然摆在第一位了。秀女中除陆凝雪还颇有针锋相对之势,另外人都收敛不少,毕竟日后共侍陛下,和睦自然是第一的。之前刻意保持的冷漠消除殆尽,甚至还有秀女能舔着脸子,亲热地喊沐安“姐姐“来主动示好。

    秀女尚且不是后妃,没有定下品级,与民女无二。所以并没有悬丝诊脉的繁琐,亦不用屏风帷幕,轮到我走入后殿,就见侍医兀自端坐于书案前,我落座伸手与他诊脉。

    原以为太医院都是一群垂垂老矣的老头,见到此人才发觉医术高低不以年龄作数,眼前的侍医大抵二十出头的年龄,便任职太医院,眉眼间浸润医家儒雅之气,玄色素衫,那双眼睛犹如满江碧透的湖水纯净如斯,他并不属于俊朗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男子,只是静静坐在那儿,却渐渐流露清雅气韵,如早春三月枝头的山樱,随遇而安,不争春色,婉转间却已然占尽春光。

    我心想,年轻的医生或许也更好说话些,我收回右手,他正待写脉案时,我倏然行叩拜大礼,道“小女有一事万望大人成全。”

    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复而归于平静,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小女并不想参加三日后的殿选。”我清晰地说出心中意图,但仍然忐忑不已,眼前的侍医与我不过是陌路人而已,我能否信他尚且是个未知数,或许是因为他平易近人的神情,我的直觉让我相信眼前之人。

    侍医嘲讽一笑,道“姑娘难道是想让我伪造脉案吗若是被人晓得,姑娘可知这是欺君大罪,我可难以奉陪了。”

    我轻咬嘴唇,之前便料到事情没有如此容易,我略懂医术,也早想好对策,道“小女当然不会去那冒灭门抄家的风险,只需大人说小女身染小恙,再下几味不分君臣的药,小女自然就病了,对大人,这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对小女而言,这关乎前途。”

    侍医手抚青花瓷缠枝宝相花茶盏,哭笑不得道“不分君臣的药物对身体伤害极大,我是大夫,只救人不会害人,其实你何必这么害怕殿选呢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好吗”

    我不置可否地微笑道“争上枝头,凤凰泣血,大人在宫里呆得年头长,不比小女清楚这道理吗小女只求一份安宁。”

    侍医抿了口茶,不急不缓追问道“我劝姑娘衡量清楚这里头的利弊,再做论断,免得将来后悔,归罪到我头上。”

    我抬首清晰回答道“各人所思所求不同,旁人后悔失却的荣华,而我,不会。”

    侍医凝视于我,眸子纯净宛如佛前供奉的琉璃,我与他默默对视。须臾后,他移开目光,提笔写下药帖递给我,道“你算是我见过最奇怪的病人了,第一次有人求我下药伤身。”

    “那大人一定要记住我了,”我取过药方,对他明媚地笑,仿佛见到春日一树盛放梨花般高兴,恭敬一拜,“小女伊可馨,谢大人之恩。”

    侍医医术高明,能妙手回春,下药手法也并不让人瞧出丝毫破绽。那药我才服了四剂,就高烧不退。

    沐安悉心照顾,可我总心怀歉疚,她那样希望与我一起参加殿选,在宫内两人扶持总是好过独木支撑。但我出于私心,并不能选择与她相同的路。她越是用心照看病榻上的我,我更不敢告知她真相,我仅仅是在服药伤害自己的身体。

    殿选那日我已病得无力站起,斜斜依靠在床头,眼见沐安一身胭脂色银花月裙,其间绣上星星点点的浅黄色木樨花,象牙白丝质披帛若流水从手臂一直淌到地上,左手的珊瑚金钏儿如灵蛇缠绕而上,隐隐泛出微光,相形之下,右手的那只成色喑哑的玉镯竟有几分格格不入,沐安问我这样打扮如何,我勉强露出苍白笑容,道“姐姐只需得把那只玉镯子取下,便完美无缺了呢,否则实在不配了,我远远地瞧着都别扭。”

    “这怎么可以,你不记得当初我们便说过,不管离得多远,只要我戴上玉镯,便就如你在我身边一般,你既然病得不轻,让这镯子陪着我也好,”沐安留恋地摩挲右手的玉镯,道,“何况这也不碍事的,要不然――”

    沐安瞬间扯下左手的金钏儿,扔到桌上,敲击声清越如玉,她朝我轻晃玉镯,道“这不好了,我之前就觉得这金钏儿太晃眼,不如玉镯清透。”

    当初玩笑的话,她却记得那么清楚,宁愿弃下流光溢彩的金钏儿,也不割舍镯子,相较之下,我对她的欺骗更加无耻。

    我险些就要被她感动得说出真相,但念及尚且牵涉到那仅有一面之缘的侍医,又怕牵扯沐安,最终选择守口如瓶。

    见我低头不语,沐安微笑凝望我的病容,握住我的手,劝慰道“可馨,不用难过,眼下养病才是头等大事,你说呢”

    我眼角隐隐含泪,沐安微笑替我拂过乱发,虽然身上病得燥热不堪,但我心中却如同四月暖风轻荡,沐安待我睡下后,才悄然合门离去。

    我睡下,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仿佛回到年幼时,六月烈日当空,我与沐安偏生顶着太阳,跑去荷塘采莲子,两人怀抱初生的莲子,相伴在荷塘边的树荫下,风吹万顷碧波荡漾,绿叶层层舞动,发出好听的声响,好像我与沐安絮絮的说话声。

    醒来时,沐安似乎已经回来,我感觉到她摸着我的额头,迷糊间睁开眼,见她又轻按自己的前额,喃喃道“好像退烧了呢”

    “宁姐姐回来了。”大概是那个美妙的梦境,我的精神大好,自己支撑着起来,悄悄觑着沐安的神态,她眉眼安详,不见悲喜,我踌躇是否应该询问殿选的结果,还是咬牙轻轻问道,“殿选顺利吗”

    沐安轻拍弹花蜡染抱枕,放到我身后,给我一个安然浅笑道“你病才好一点,不要关心这些了。”

    她笑得如此舒畅,想必结果并不算差,我才要开口祝贺。恰好谢荻摇着纨扇进屋,抢先道“宁姑娘何须这么谦虚呢,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情。以后要改口称宁才人了,不过好在是你得了头筹,总好过让陆凝雪小人得志,看着都讨厌”谢荻一件琵琶襟湖水绿的上裳配上天青色襦裙,素淡的色彩隐隐给人疏离感。她的声音素来冷淡,故而奉承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听得浑身难受,隐约觉得讽刺。

    沐安并非记仇的人,谢荻主动亲近开解僵局,纵然心中抵触未消,她还是垂眉淡淡道“谢姑娘客气了,毕竟同室而居多日,以后相互扶持总是应该的。”

    沐安正替我梳洗,那厢哲澜在琴心堂召集落选的五个秀女,我匆匆赶去。依照惯例,殿选落选的秀女大都会获得,比普通宫女稍高些的女官头衔。

    果然殿内早等着四位不认得的浅绿衣宫女,哲澜放下手中的黄地斗彩牡丹茶盅,道“这四位女官会各自挑走一人,担任六尚中的从九品女官,此外掖庭浣衣局还少一个二等管事宫女,剩下那人就去那儿。”

    掖庭是羁押犯错的内命妇之地,走出掖庭大门,穿过那条幽暗的永巷,便是冷宫谢芳殿,那样晦气的地方一般人都避之不及,倒霉的人才会被分配过去。

    秀女们自觉地站成一排,由她们来回上下打量。

    落选的秀女只我一人是州府秀女,另四人俱出自长安官吏之家,容貌平庸,家世能保她们通过第一关,但却并非显赫到陛下不得不纳的地步,殿选就被无情刷下。

    “这姑娘生得倒水灵,怎么就错过殿选了,姑娘又是哪儿人呢”忽有一年长女官指着我询问道。

    “越州府荐上的,因病错过殿选了。”哲澜替我回答。

    脑子灵光的女官立即脱口而出道“那可得病到怎样的地步,才站都站不起来了,不会有后遗症吧”

    “太医院那儿建议她静养两三个月,以观后效。”

    哲澜如实所言,先前还对我语笑嫣然的女官笑容一僵,眸中已隐去赞赏,转而向另一人问话了,最后挑了我旁边第二个吏部员外郎的女儿。

    我理解女官们的私心,谁愿意司里整日供着个不做事的病秧子。果然最后只剩我一个,我注定要去掖庭。虽然之前嘴上满不在乎,但事到如今,真要去浣衣局那种鬼地方受苦,忽而觉得万分委屈,越溪居士的女儿费尽心机,竟落得这步田地,可笑极了。

    沐安为自己无能为力帮助我,而对我投来歉疚的眼神,我笑着回应,本就不是她的过错。下药的侍医所言非虚,下药太过伤身,说话间的工夫,我竟无法支撑下去,我不希望晕倒在众人面前,虚弱地跪叩领命,沐安扶我起来,我轻抚太阳穴向外走去。

    我正要绕过十六扇落地缂丝花开富贵紫檀屏风,如风般轻柔的说话声从屏风另一侧响起“我那儿正好还缺一个药女,姑娘愿意去吗”

    话尽那侧缓缓走来一位气度高雅的年长宫女,珊瑚玉簪简单地挽成如意髻,一身对襟烟灰色素帛罩衣,左手串着的迦南佛珠经过多年摩挲已经失去光泽,此外更无装饰。清雅如庙宇莲池中的白莲,清冷纯净,让人既怀敬畏,又生亲近,周身散出温润光华,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她见我微微颔首而笑。

    哲澜身边的宫女都已跪倒行礼,端庄镇定哲澜眼中难得掠过惊讶,年长宫女向哲澜欠身问安,哲澜忍不住问道“沈司药今日怎想到要来云光殿之前内药局并未通知我。”

    司药掌管内药局,为普通宫女诊病。六尚的女官,宫女至多敛衽为礼即可,但殿内宫女却都甘愿行跪拜大礼,可见她地位之高,绝非寻常之辈。

    沈司药示意宫女们起身,解释道“我那儿恰巧缺了个药女,所以过来挑人,忘记跟尚服说了,是我疏忽。”

    内里女官分六尚,六尚之下又设有司、典、掌数人,药女其实是内药局正九品掌药。因为日日与草药打交道,身上沾着浓浓药味,宫女们戏称之药女。久而久之,掌药的称呼逐渐生疏,宫里人统一称之为药女。药女虽然品阶不高,但身处内药局,当然好过掖庭。

    哲澜并不卖面子与司药,道“内药局的药女都是自幼培训,先做三年女史,合格后才擢升为药女,伊姑娘不通药理,司药是在拿人命当儿戏吗”

    “尚服不知,内药局这几年管教疏忽,药理学得不实,我正是要挑个不懂药理的亲自调教,先前在外头听尚服说她身子不好,那恰好让她到内药局学点药理,调养身体。”

    司药句句在理,哲澜听得无可辩驳,遂应承下来,转身对我道“伊姑娘合该郑重谢谢沈司药”

    我正要下拜,沈司药却轻轻扶住我,道“姑娘气色不好,看来身子还未康复,不需顾及这些俗礼了”

    继而沈司药放开我,轻叹道“他下的药量未免太狠了,你脉象如此急促,恐怕调理好些日子才能彻底还转呢”

    我怔在那儿,她扶起我的瞬间居然已经替我诊脉,可见心思缜密,但她如何知道我是被人下药。

    我怔在那儿,诡计如此轻易便被看穿了吗待我回神过来,沈司药已经走远,随风轻的湘色锦帘垂下的长流伊浅浅划过我的耳畔,好像她刚才的那些话,搅乱心中安宁,连沐高兴地抓住我的手,向我道喜,都恍若未觉。

    几日之内,云光殿恢复往日空寂,人去阁空,但后廷因为新来的秀女顿时热闹起来,我无幸见到争奇斗艳之景,便与沐安分别,匆忙搬到稍稍远离后廷的内药局。

    沐安晋封才人,居于西边的希乐堂玉宜轩,左邻萱安堂,右挨衍桂堂,离昭阳殿并不算远。希乐堂主位婕妤上官氏,世家出身,听消息,为人宽厚机敏,并不苛责善妒。

    而内药局位于内廷最东北角,就算距离最近的后妃住所丽景堂亦间隔百米的路,所以内药局虽然隶属于内廷,却不是热闹的处所。

    内药局主要职责便是为各宫的宫女诊脉问病,她们品阶低微,不如各宫妃嫔娘娘可以由皇后代为宣召太医院侍医,只好寻内药局的司药、典药瞧病,她们对于沈姑姑的敬重大概由此而生。内药局最末的女官药女的职责仅仅是抓药配药,煎药的差事另有宫女担当。故而远远地我就能闻到内药局若有若无的药香。

    远离繁华未必是坏事,内药局的宫女眉眼和蔼,一如掌事的沈司药,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宫装女子领我进门,内药局格局并不宏大,墙边肆意盘绕而上的苍翠爬山虎藤蔓,为这儿增添不少幽静之感,朱红色的漆柱较之云光殿更为暗哑,那般扎眼的色彩,配上回廊下随意蔓延的深绿酢浆草,却生出温暖的感觉,问病的宫女们正围在露天庭院的石桌边问诊,淡淡的青草味弥漫在空中,令人顿时心安。

    宫女对我遥指荼靡花架下正在细心问诊的沈司药,便微笑退下,我绕开两株沧桑白梅树,不好打扰她诊病,便站在五步开外的井边等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