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刚有想到陛下的敏锐，但他没料到周成玉会这般直截了当，一时有些愣怔。
但蔡刚是个从骨到肉都不喜意料之外的人，“按计划行事”的原则更是他近二十年来严苛恪守的唯一信仰。
“回禀陛下，微臣惭愧，并没有发现军器监甚问题。”
呵！“那你为何避上官如避蛇蝎？”周成玉没想到自己一腔真诚却被一个小小监作无视，更气愤蔡刚的不上道，索性一掌拍桌，以帝王之威压人。
“陛下息怒！微臣，那个，”蔡刚有些语无伦次，但屏风后的龚定纶却探出他内息（心跳）四平八稳。
‘真是个人才！跑陛下面前演戏还面不改色，就冲这本事，当个尚书都！’龚定纶难得好奇，悄悄从屏风后头探出半眼，他想看看这人才生得甚七窍玲珑样儿。
但可惜蔡刚俯身贴地，任谁从何方向都看不着他表情。
‘哦~还是怕的呀~’龚定纶摇头腹诽一句又悄咪咪收眼，好在这番小动作并未让周成玉抓住。
“家丑不外扬，所以，微臣...再者，犬子和章大人有些误会，所以...”蔡刚结结巴巴，含糊其辞，周成玉却只关注：“甚误会？”
“呃——”蔡刚似被甚无形之手掐脖，声音忽地弱了许多：“回禀陛下，犬子无状，同章大人府上女子有些瓜葛。”
哈？虽然蔡刚的声音小，但空阔的御书房落针可闻，是以周成玉仍是听了个确切。
猜了
半天，竟是为了个女人？
周成玉同庙会上被缭乱戏法骗钱的姑娘家一般空虚，他忽地不怎么想要这个聪明的笨人了：“孤乏了，退下吧！”
“喏！”伏地俩豆青爬起，在光洁的白玉地砖上留下极淡的一重一浅微绿色水痕。
“慢着！”直立豆青刚退两步就被上座陛下叫住：“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切记！”
真的不打算追究蔡家之责！
蔡刚低垂的双眸忽地放大，他直直下跪一俯首：“谢陛下开恩！”
这一声道谢发自肺腑，龚定纶终于听到死水谭中泛涟漪不由无声扯开嘴角。
“谢陛下开恩！”蔡澜虽从始至终都有些云里雾里，但他今日确是极好地完成了父亲的叮嘱，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
可惜周成玉并没有兴致欣赏蔡澜的表演：“唔。下去吧！”
蔡刚父子一直乖顺垂头，并没有看到周成玉摆手时的不耐臭脸。这番孩子气只惹得龚定纶笑出了屏风遮挡。
“你笑甚！”周成玉有些别扭，正好手中还把玩着那颗银花生，遂玩心大发报起仇来：“好你个龚定纶，竟敢偷袭陛下！看我今日不替天行道办了你！看我暗器！”
周成玉哪有空闲练武？年少时的薄底子也大半被时光磨耗，是以龚定纶轻松松便接了“暗器”。
但他接了暗器却帮忙按去了自己胸口：“啊~好强的暗器！啊~我要死了！”龚定纶一面胡言一面踉跄后退，他身后是个放
周成玉墨宝的书画缸，周成玉怕他绊到忙出声：“小心身后！”
周成玉的御书房龚定纶来得比自己的小院儿还勤快，如何记不得其中摆设？
这书画缸中之物是陛下的宝贝，便是亲近如龚定纶也不曾得缘见过。龚定纶故意如此就是想用周成玉对这些宝贝的珍视来替换压在其腹的不悦。
“你这什么破演技！”周成玉上前扶住人，忍不住数落道。
“那是，微臣自是比不得方才那位。”
“定纶，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真？”
“几分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也不想和咱们对面的那些站一道儿。”
说实话，龚定纶不知道若自己与蔡刚易地而处是否能比他做得更好。人都是自私的，舍小家为大国的勇士，有，但少之又少。龚定纶自知自己不是其一，所以忍不住为蔡刚说一句公道话。
这个周成玉明白，但：“可人家也不想同咱们站一道儿啊。”
这可不一定！龚定纶微微动眉，故意卖关子道：“陛下可还记得最后蔡刚说了甚？”
说...哦！女人！
“你的意思是这里另有文章？”甚女人不女人的蹩脚借口周成玉方才就不咋信，但他信龚定纶。
“查查不就知道了？”蔡刚那般谨慎的人，步步筹谋，龚定纶料这是他对陛下的心意，但亦是考量。
龚定纶猜得没错，蔡刚此趟进宫，自保为上，试探有之。
“爹，现在能说话了不？”终于出了漫
长的甬道，一上马车蔡澜便憋不住发问，但仍旧记得小声。
方才一场无形的刀光剑影让蔡刚疲惫不已，但肩上扛了近二十年的重担一朝卸下，却更叫蔡刚乏力，他实在懒怠说话，只闭眼轻点头一下。
但好大儿被他护得太好，眼力见儿着实差些。
见蔡刚点头，蔡澜满腹问题便如澜沧江水滔滔而泄：“爹，咱们是不是没事了？是不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爹，是不是能接淑娴和孩子们回来了？爹咱们现在就去吧！这车快！”
这孩子...乐天过头了些...
蔡刚无奈睁眼，倒是止住了蔡澜的滔滔：“爹？”您咋说？
“孩子，你比我好命。”
哈？没头没闹一句感叹倒是将蔡澜的兴奋降了温，他比不得父亲聪慧，但这一句却是听懂了。
当年父亲发现祖父的秘密时比如今的他大不了几岁，祖父临终给父亲留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但父亲却独自承担，给他撑起了二十五年的无忧无虑。
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因父亲不让进军器监而屡屡置气。
如今想来，真是不孝啊！
蔡澜心中感慨泛滥，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将眼中液体的冲动憋回，笨拙地给父亲揉捏起腿脚。
方才跪了许久，出宫又走了许久，腿酸甚苦，好大儿的孝顺来得正是时候。
然而腿上舒坦刚传到蔡刚心房，他家好大儿又添一句堵心：“爹，咱们为什么要骗陛下啊？”
啪！蔡
刚瞪眼就是一记毫不留情的大毛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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