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玄幻小说 > 天行健 > 正文 第二十八章深谷断魂
    山道崎岖。

    由于走得人越来越少路也快被湮没了。曹闻道边走边骂着:“他妈的这种路是人走的么。”

    邢铁风和杨易因为出身官宦都已得到升迁成为蒲安礼的部将了。前锋营现在的人数是九百八十三人分为两队曹闻道升为骁骑统一营五百人。另一个骁骑是钱文义他因为没有后台邢铁风和杨易走后他还留在前锋营里而我重新统领前锋营他这个曾代为统领前锋营的百夫长被曹闻道超过退为二营骁骑了。出发后他看我的样子也有点怪怪的总在躲着我。的确出卖过我一次他也一定想不到我居然会官复原职。虽然和那时相比他已升了一级我却仍是原来的职衔但仍要比他高五级。

    我们是十一月十七日出发的。我离开后前锋营取得的战功也有不少现在是轮休才从北宁城下来没想到马不停蹄又要向符敦城进发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暗地里都有些怨言。

    现在是冬天了草木有不少都已枯黄如果是夏天的话路上的杂草会长得让人难以行进那时他们大概更要骂人了。我拉住飞羽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不到一千的队伍仍然排成了一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长队在山道上蜿蜒而行。天也快黑了我大声道:“传令下去大家就地歇息准备打尖。”

    从帝都到符敦城大约得花十多天。虽然路程与东平城到帝都的距离差不多但这一段多半是山路高高低低蜿蜒崎岖比东平城到帝都的五马官道差远了因此路上要花的时间也将近多了一倍。我还记得当初来时在路上碰到的那个曾望谷天水省自李湍之乱后民不聊生入山为匪的也有许多使得这条路更加荒凉。我们离开帝都三天现在正在乙支省境内再走几天便要到达天水省的疆域了。

    部队集结到一处每十人围成一堆点起篝火一时间这条路上星星点点都是火光了。我把马鞍从飞羽背上拿下来坐在地上烤着一个冷馒头。馒头冷后又干又硬但在火上一烤却透出一股焦香再切一片烤熟的肉夹在里面滚烫的油将馒头都浸透了吃起来又酥又香滋味着实不坏。我正吃着曹闻道坐过来道:“ 楚将军喝不喝酒?”

    我接过酒来喝了一口。他这酒也不算好淡而无味只是略微有些酒味而已。我道:“你让兄弟们小心这路上不太平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曹闻道也喝了口酒抹了抹嘴道:“我已命人不得放松戒备。他妈的钱文义倒也厚着脸皮跟我们一块儿走。”

    钱文义自出发以来一直没和我说过话大概他也没脸见我吧。我低声道:“小声点他也没什么过错。”

    “他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还没有过错?”曹闻道有些不服气。我虽然算他的上司论军衔都比他高五级可他跟我说话时一直是这种腔调我也不好说他。曹闻道其实甚为精细就是脾气暴躁那是他的性情吧。像他这样的性情倒是可以相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钱文义那么阴沉。

    我道:“钱将军自有他的难处也不要苛责他了。”说这话也并不是因为我大度只是现在钱文义好歹也是一营的骁骑我不能没来由地对他如何。

    曹闻道也没办法驳我又喝了口酒没好气地道:“他倒也知趣不多来惹事。”

    钱文义虽然沉默寡言但我下的命令他仍然不折不扣地执行他带的那一营已经有当初前锋营的影子了似乎比曹闻道带的五百人更严整些。

    天暗了下来。山风吹过松涛如一阵连绵不断的吼声。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空虚之感。

    人生如梦岁月如刀。这把刀割断了长梦也在人心底割出了太多的伤痕还能记得的又剩下了多少?也许用不了太久我会把什么都忘了吧过去的一切都渐渐地像一个梦。

    我站起身向前走去。天色已暗了只有西边还有一片暮霭。紫红色的霞光渐渐褪去。曾几何时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也见过这样的暮色。

    那是初入军校时的事吧。那时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初入军校的那一天黄昏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迷惘独自站到军校边的山上望着远处。我并不想家父亲对我太过严厉因此我一直有些害怕回家可是那天当绚烂的晚霞在天边翻涌时我想到的却是无比的空虚和孤独。那是忘记一切的孤独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我一个人就是嘶吼也不会有人听到。

    天地永恒而人生短暂如草尖的一滴清露眨眼间便会消失。那些“征服世界”的豪言壮语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句可笑的妄言吧。征服的并不是世界只不过是人类而已而我们永远只是这世界的囚徒。

    我正想着又是一阵风吹来让我感到了有些寒意。因为要赶长路战甲都放在车上我在外套里只衬了一层软甲现在也着实有点冷了我刚想回到火堆边烤烤火突然在队伍中间有一阵响动。

    曹闻道正在火堆边烤着一个馒头闻声一跃而起叫道:“出什么事了?”

    我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小心点。”

    听声音并不如何惊惶只怕也没有大碍。我翻身跳上马背到了队伍中间喝道:“有什么事?”

    一个百夫长过来行了一礼道:“统制有几个流民突然冒出来讨东西吃。”

    我这才注意到火堆边坐着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钱文义正坐在他们边上。我跳下马走过去道:“喂你们是哪儿来的?”

    那三个人是两男一女一老二少三个一个男的有四十多岁那个女子有十八九岁另一个少年看去只得十五六岁大概是一家三口。听得我的话三个人一下都站起来跪在我跟前道:“将军我们是从成昧省逃出来的难民这是我的儿子跟女儿我们三天没吃饭了请将军发发慈悲吧。”

    中西四省中成昧省的疆域最为奇怪紧贴着天水省呈一个长条形南北相距数千里而东西最窄处却只有两百多里。这是因为成昧省依山而设夹在两条大山脉当中那两大山脉山峰林立路途艰难全省除了北部交通还算便利其余地方都是一片蛮荒。成昧省的首府石虎城倒是十二名城中的大城了全省人口约一百二十万倒有一百多万聚居于北部。帝国十九行省中一省中南北差异最大的就要算成昧省。成昧省南部还在天水省以南大概也已落入了蛇人的掌握这三个人要是从成昧省逃出来的倒是和我以前逃出高鹫城时走的同一条路。

    我看了看他们那个少年虽然跪在地上仍在狼吞虎咽那个少女却是态度详和。一看到她我心头不觉一动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熟识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她的相貌长得颇为端正一对大眼睛顾盼有神很有神采带着点羞涩因为身上的衣服却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肩头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边上很有些士卒在偷偷看着她。一看到她我心头象是被重重一击叹了口气对那百夫长道:“拿三件衣服来再拿点干粮来。”

    那百夫长拿了三件衣服。军中也只有些军便服我把东西给他们道:“实在抱歉我们的脚力不能给你们好在帝都已经不远了你们再走十来天准能赶到。”

    从成昧一直到这儿路途也实在够艰难的。那个男人接过东西眼里突然流下了泪水磕了个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我叹了口气道:“你们今天就歇在这儿吧。”

    那人道:“将军你们有军务在身我们不敢打扰能讨点东西吃已是万幸了。文美文华来给将军磕个头。”

    他千恩万谢地领着两个少年人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正自沉思耳边突然响起了钱文义的声音:“楚将军为什么放他们走?”

    他这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他说得很轻我也轻声道:“不论是真是假他们饿了几天总是事实。”

    钱文义吃了一惊道:“楚将军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我笑了笑道:“不错。这男人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肚上长着老茧那是经常拉弓的人形成的。那个少女衣服破旧按理他拿着衣服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她披上他却没有。而衣服这么破法照理身上该很脏了可是他们露出的皮肤却并没有遭日晒的痕迹所以这身破衣服恐怕是临时换上去的。”

    钱文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我跳上马道:“让弟兄们加紧戒备千万不能大意。在这一段路上有一个李湍的旧将曾望谷聚众出没得防着他向我们下手。”

    我正要打马回去钱文义突然又道:“楚将军既然你看出他们的破绽为什么不留下他们?”

    我叹了口气道:“万一我是看错了呢?唉只消不出乱子随他们去吧。”

    我急着回去让曹闻道也加紧戒备。骑在马上我又有些迷惘。真如我对钱文义说的那样么?其实是因为看到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吧?

    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涌起一丝痛楚。淡黄的衣裳雪白的手指玉珠般的琵琶声。那个人今生今世我是再也看不到了吧?我抬起头让眼里的一丝泪水流回眼角可是心头的痛楚却总是无法抹去。

    这一晚并没有异样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仍然不敢大意让全军加倍小心。又走了两天便到了鬼啸林。

    曾望谷的人惯于用箭攻击如果他在鬼啸林里向发动突袭那也是件难办的事。在鬼啸林外我让全军先停下来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开拔准备一鼓作气花一天时间穿过鬼啸林。曾望谷手下只有百人上下实力远在前锋营之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进入鬼啸林时曹闻道与我并马而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咋舌道:“这地方真是阴森若是有人聚集在此真不好对付。”

    我道:“正是。让诸军千万小心曾望谷人数虽少但进退如风不能小看让前军注意探路以防他们在路上挖陷坑。”

    当初诸军听说曾望谷只有百余人大多不以为意。如果是正面交锋曾望谷那支鬼军自然根本不在话下但曾望谷肯定不会正面与我军交锋的。

    现在已进入鬼啸林深处了只听得四周风声如鬼魅夜哭不绝如缕。鬼啸林方圆二百里要在一天里穿过也不是很容易。此时已近正午但鬼啸林里树木参天虽然已是冬日还是有许多树叶不曾落掉里面仍然暗无天日。曹闻道拍马上前大声喝道:“丁孝小心了。”

    丁孝是曹闻道麾下担任先行的百夫长。他原先也是陆经渔部下为人精干颇为得力。他回过头道:“遵命。”

    他刚说完突然从西侧传来了一阵锣响。这一阵锣突如其来我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飞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人立起来。我勒住缰绳喝道:“全军下马准备迎战防备东面!”

    曾望谷终于袭来了!没想到他这一百来人居然还真敢来犯虽然我一直在防着他但真来了时倒有点诧异。他这也是故技重旗在鬼啸林里马匹不能发力奔驰他把我们的马一惊之后马上就会放箭。两边树木参天树叶虽然落了许多但仍很繁茂有人躲在树上的话也看不到。曾望谷盘踞鬼啸林已久对于在林中偷袭一定也很熟了他惯用的伎俩也是如此先惊我们的马然后一阵箭当我们闪到另一边后又从路的另一边发动埋伏这样来打乱我们的阵脚。上一次他袭击西府军的贡使团所用策略正是如此。

    我翻身跳下马来将飞羽拉到车边盯着路的东面。也这是这时从东边又射下了一阵箭雨但我们已有准备这阵箭多半被打落了。我提着枪拨掉了一枝射向飞羽的箭从路西边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锣声飞下来的箭矢登时稀了。曹闻道提着枪过来道:“楚将军他们要逃我去取这个曾望谷的首级吧。”

    我看了看周围诸军因为听我说起过曾望谷惯用的手段这一番偷袭并没能打乱阵形而且有大多数人因为听我说曾望谷的鬼军惯用箭矢攻击身上都穿着战甲受伤的人很少阵亡的大概一个都没有。我道:“好你点两百个人我们一块儿去借这个机会将曾望谷斩了让这条路太平些。”

    曹闻道露出一丝笑意叫道:“遵命。”

    曾望谷偷袭我们多半是想抢夺一些粮草因此他的攻击准不会持久一击不中便已有退意。既然他敢来偷袭总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全身而退起码也要让他付出些代价让他来得容易去得难。曹闻道求战心切我心头也涌起了一股斗志。

    交待了丁孝几句让他和钱文义暂时统领余众我提着枪带着曹闻道他们向东边追了下去。

    曾望谷的人是在树梢上行动的再灵活也不及我们在地上行动那么灵便。我看着那些树叶一阵阵地抖动不时有树叶落下那是他们在移动时碰下来的。正跑动着曹闻道从背上取下了长弓喝道:“给我下来!”

    他的弓术不见得如何高明但在跑动中也能开弓倒也算难能可贵。随着弓弦一响一个人惨叫一声从树上落了下来。前锋营中发出了一声欢呼带着弓箭的士兵纷纷开弓放箭。虽然看不清树上的情形但是射上去的箭很是密集又有十来个人中箭落了下来。那些树都有数丈高有些中箭的并不是致命伤但摔下来也摔他个半死。

    曾望谷的人狂奔了一阵到了这时气息一滞停了一下。也只是停了这一下终于被我们反击得手了。我知道曾望谷吃了这个亏接下来肯定会还击盯着上面。可是没想到他们只是停了一停马上又向前奔去却没有还击。

    曹闻道又搭上一支箭嘴里骂骂咧咧地道:“他妈的再吃我一箭。”他弓开如满月一箭射去“刷”一声一些树叶被劈落但这回想必没能射中人了。他正待再射一支箭钻出树叶向他当头射到。这一箭来得很快我心中一急一把抽出百辟刀叫道:“当心!”左手的枪往地上一撑借力跃起一刀砍向那支箭。“嚓”一声那支箭被我砍成两半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曹闻道的脸也有些发白骂道:“混帐东西!”手中那支箭也搭上了弓对准方才这一箭的来路射去但这一箭射出后也没有什么动静想必又落空了。

    我看了看周围前锋营的士卒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只有十来个受了轻伤而地上落下来的那些曾望谷鬼军也有十几个大多摔得人事不知。那些人穿着绿色的衣服怪不得躲在树叶间我们不太看不出来。我拍了拍腰间却摸了个空才想起那柄手弩我放在了车里没带出来。曾望谷这次偷袭得不偿失折损甚大我正想让众人不要追了曹闻道突然怪叫道:“他们下地来了!”

    前面大约百余步远有一些人落下地来。曹闻道已叫道:“弟兄们把这帮人的首级全斩下来!”他把弓往身后一背率先冲了下去我正待拦住他但哪里还来得及一些士兵们已跟着他飞快地冲了下去。跳下地来逃走的大约有四五十个一个个身着绿衣也没有软甲动手的话根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曹闻道准是觉得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我让十几个人留在这里将躺在地上的那些鬼军绑起来生怕曹闻道会堕入曾望谷的圈套赶紧带着剩下的人追了下去。不过曾望谷的人数不多又兵分两路这一路多半也就这么点人恐怕也想不出什么样的圈套来。只是不知曾望谷是不是在这批人中如果真能提着他的人头到符敦城倒可在西府军面前扬威。

    曾望谷的人下地后跑得更快前锋营的人因为穿着战甲跑得费力倒有些越追越远了。不过前锋营诸人全是从战场上冲出来的训练有素平时练兵有一项就是着甲行军因此仍是咬得很紧保持着两三百步的距离。可这么追下去多半要追丢的我正要让曹闻道停下来前面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那是个山谷远远地望去里面有些房屋想必是曾望谷的巢穴。我心中一喜但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将我们引到这里来难道真会有什么埋伏么?兵法有云:“深谷山林慎勿轻入”那也是这个道理。曹闻道也停了下来正在大叫着道:“你们这群畜生有种就来与老子斗一斗!”但他也不敢轻易追进去。他虽然粗鲁得很但人倒挺心细。

    我带着人追上了曹闻道回头喝道:“列阵!”前锋营真不愧是当初陆经渔的部众一下子列成一列横队守住了山谷口。现在周围已无树林不必担心曾望谷从头顶突袭只消防着背后有人杀出就是了。最怕的倒是冲进谷中时万一在两边的山崖上埋伏着十多人从上掷下石块那我们可就要吃亏了。

    我走到曹闻道身边曹闻道低声道:“统制怎么办?”

    曾望谷他们的人在山谷口却不再用箭了只是借着谷口的树木石块遮挡身体防着我们射箭。这架势也实在像是走投无路正待负隅顽抗。我道:“曾望谷能在西府军屡次征剿下脱身绝不是易与之辈大家当心。”

    我们不论从装备、人数上都已占了绝对优势。万一真中了埋伏那我都没脸再见人。曹闻道点了点道:“我先带一半弟兄上前看个究竟吧楚将军你在这儿注意接应。”

    我道:“你得防着他们从山崖上设伏掷下石头来。”

    曹闻道答应一声点了一半人向前走去我带着剩下的一半人拉了弓瞄准只要有一个人探出头来马上便放箭。他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有个人从谷中现出身来叫道:“喂”

    他只叫了一声我身周的几十个士兵同时放箭。几十支箭射过去那人大叫一声急忙向里闪躲但肩头已中了一箭。我止住了众人继续放箭道:“等等他们好像有话要说。”

    那人又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去只见他肩上还插着一支箭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兵?”

    曹闻道与他相距已不过几十步了大声道:“我等是楚休红将军统领的前锋营。曾望谷在不在?让他自行将首级献上余众饶你们不死。”

    那些人一阵默然。这时突然有个很尖的声音叫道:“是叫楚休红么?”

    这声音有一股怨毒之意虽然现在正是正午阳光灿烂我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曹闻道转过身看了看我大概很奇怪我的名声居然会这么大。我走上前去高声道:“阁下可是曾望谷么?”

    上一次随唐开他们去帝都在路上遇到曾望谷伏击我杀了他们一个那时曾望谷就发誓说要取我的性命。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马上想起了那时的情景来了。那时听得曾望谷声音尖利好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心中还大感诧异。

    从一堆石头后面有个身材矮小的人走了出来。这人也穿着绿色的外套脸上却蒙着一张面具背上背着一张弓。他走到外面将弓和箭壶放下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刀指着我喝道:“我就是鬼头曾。楚休红还记当初我的话么?”他的刀也不知是鎏过金还是怎么通身是金黄色的灿然生光。

    我走上前去道:“自然记得。不过这话好像也不能兑现了曾望谷你马上弃械投降我就饶过你那些部下只将你带到符敦城去。”

    曾望谷脸上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双眼却像要喷出火来。他喝道:“放屁!姓楚的你要有胆量就来与我生死相搏。”

    我笑道:“我是一军将领为将之道不逞匹夫之勇。你投不投降?”

    曾望谷尖叫道:“你这胆小鬼!”

    我沉下脸喝道:“放箭!”

    身后一下又飞出了一阵箭雨。曾望谷大概也想不到我会命令放箭猛地向后一跳手中刀上下翻飞。这样的做法虽然有点不太光明正大但曾望谷这人一向只是偷袭过往行人我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光明正大如果他再跑的话我真有些不敢再追不如干脆射死了他剩下的那批部众也省得枉送性命。

    现在距离已不到百步前锋营刚射出箭突然从那些山石后也飞出了密密的箭矢正是对准我的。我没料到曾望谷竟也打的这个主意大吃一惊百辟刀已然出鞘人也猛地向后跃去。他们射出的箭不及前锋营的密但一时有数十支箭同时射出那还是难以应付的。曹闻道惊呼一声和另一个士兵冲了过来两人帮我将射来的箭挡开只听得“啊”的一声那士兵动作虽快却被一箭射入咽喉仍是直立不倒飞过来的箭在他身上“丁当”作响。

    这士兵是为我而死的我强压住心头怒火定了定神却见曾望谷身前是一堆断箭。他没有人帮竟连一支也没能射到他还有一些箭居然射到离他三四尺远的山崖边了看来前锋营士兵的箭术也是良莠不齐没有曾望谷的手下箭术厉害。我喝道:“动手!一个也不要留!”

    曾望谷他们就在山谷口现在冲上去如果山上有埋伏的话连他们自已都会被砑到看来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逃到这儿来的。我想得太多让一个弟兄为我送了命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恼怒已不再打算饶恕一个了定要将曾望谷这批人斩尽杀绝。

    曹闻道喝道:“大家跟我来!”他本来就在我前面一发力已冲上前去。二百人在千军万马中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山谷中齐齐冲上真有不可阻挡之势。我紧随在曹闻道身后也没用长枪手中握着百辟刀盯着曾望谷的身影曾望谷向我挑战我没答应现在却终于要和他一战了。我已打定主意定要取下他的人头祭奠死去弟兄的英魂。

    曾望谷仍然一动不动手握着单刀好像在等着我。虽然他脸上罩着面罩但我仿佛能看到他嘴角的冷笑。我抢上一步已冲到曹闻道跟前一跃而起厉声喝道:“受死吧!”

    这一刀劈向他头顶哪知刚冲到他跟前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人猛地夺我的刀。这股力量突如其来我大吃一惊向边上一看以为有哪个人接了我一刀可是身边哪有半个人影。我心中惊骇莫名只觉刀上仍有一股力量虽然不是太大但我的刀已失去了方向不是对准曾望谷了。这时曾望谷一跃而起尖声叫道:“ 死的是你!”

    他的刀直直向我胸口刺来。我心头骇然百辟刀上仍旧有一股异样的力量好像是个隐身人拉着我的刀。我猛地一夺刀趁势横扫过去就算真有什么隐身人我这么一夺也必将摆脱他的掌握了。可是对方手上的力量却丝毫未减。边上却听得曹闻道惊叫道:“是什么邪门的事?”

    曾望谷的刀已到了我的胸口而我的百辟刀仍然慢了一步没能收到胸前防御。我心头一紧张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趁势缩小了一圈。人呼吸时本就是如此要含胸收腹先吸一口气胸口缩小一圈后曾望谷的刀就减弱了半分势头而我又有软甲护身大概还能挡得过他这一刀。

    “嚓”一声他的刀在我胸口软甲上重重划了一道但没有痛楚看来没能割破皮肤。看着他这把金光耀眼的刀我的手猛地一松百辟刀脱手了右手一把抓住了曾望谷的刀背一脚踢了出去左掌趁势砍向他的手腕。曾望谷想不到我竟然敢弃刀不用他本待收刀再发但已被我抓住了刀背。他不像我这样敢弃刀两手紧紧地抓住刀柄我的左手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下面的一脚也已重重踢在他的小腹上。

    “砰”一声他被我这一脚踢得向后飞出了三四尺我落下地来却见曹闻道和一些士兵正在拼命抵挡。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动作大为迟缓倒好像身上的战甲足足有上百斤重一样一些绿衣的鬼军正在向他们攻击他们左支右绌看来已快挡不住了。幸好那些鬼军都没什么兵器大多用的是木棒被打两下还能挡得住。

    我眼角一扫却见我的百辟刀现在已贴到了山崖边上。我弃刀时并不曾用力而我离山崖还有足足五六尺远难道百辟刀自行飞了半丈有余么?奇怪的是现在我手上拿着曾望谷这刀却没有什么异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我眼前一亮想到了其中奥妙。

    原来曾望谷的确有埋伏只不过这埋伏有点特别。我高声喝道:“没穿战甲的过来不然就退出谷去!”

    前锋营的士兵大多穿着战甲不穿战甲的只有二三十个。我喊过后冲到曹闻道身边正好有个鬼军手中持着一根削尖的木棒向曹闻道脸上刺来。曹闻道的臂上也多了几道伤口他穿着战甲那些木棒根本刺不进去伤并无大碍但是这一棒刺到脸上可是受不了的。我冲到他边上时那木棒已经到了他面前我将刀猛地由上而下一击右手的刀顺着木棒划下“咔嚓”一声那人的手指被我削落了两个木棒也拿不住了捧着手叫起痛来。我也顾不得再对付他用肩头向曹闻道一撞将曹闻道撞后了几步叫道:“快出去!”

    这时那些不穿战甲的士兵冲了上来。他们虽不知道我这命令的原因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有些穿战甲的把战甲脱了也冲进来。鬼军箭术厉害但这样以枪棒相斗却远不及身经百战的前锋营士兵而冲进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根本挡不住了。前锋营的士兵都不顾生死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地上又多了十来具鬼军死尸剩下的也大多带伤。

    我正待再杀过去突然曾望谷尖声叫道:“住手我随你们去!不要杀了!”

    我吃了一惊只见曾望谷正慢慢向我走过来。他中了我一脚大概也受了内伤走路有点踉跄。我停住了刀叫道:“大家住手!”

    先前曹闻道他们一冲进去有一些士兵因为行动不灵也受了重伤现在最要紧的也是救助那些士兵。我看着曾望谷走上前来冷冷地道:“曾望谷你认输了么?”

    曾望谷仰起头道:“我不认输。如果我也有两百人那你们定然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曹闻道骂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他由人帮着脱掉了战甲现在也站在我边上。他受伤不轻一条手臂上被血染得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曾望谷道:“我随你们去只求你们放过这些人。”

    曹闻道怒道:“现在没条件好讲一律杀了!”

    他暴跳如雷正要上前我拦住了他看着曾望谷道:“你真是这话么?”

    他伸出双手人动也不动。我看着他道:“你可知道败军之将是没条件好说的我不答应你。”

    不管曾望谷愿不愿意现在他是根本逃不掉了。我恨他用这种恶毒的埋伏如果他真的有两百个人我们就算不会全军覆没起码也要死伤大半。我已拿定主意再不发善心了一个都不留。

    那些鬼军面面相觑突然有个矮小的鬼军走出来跪在曾望谷跟前哭道:“曾夫人来世再见了。”

    这人声音娇脆竟然就是那天那个叫“文美”的女子。她果然是曾望谷的人但我却来不及恼怒。她居然管曾望谷叫“曾夫人”难道曾望谷竟也是个女子?

    曾望谷慢慢将脸上那张鬼面具拿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姣好的面庞。以前夜摩大武跟我说曾望谷据说是李湍的娈童那并不是胡说只是他们想错了曾望谷其实是李湍的侍妾吧也怪不得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曾望谷将面具拿下时前锋营众人齐声叹了口气。那个文美也不算难看但站在曾望谷身边却着实显得平常。曾望谷可以算得是绝代佳人他们也为这样一个美人要被割掉首级而叹息吧。曾望谷转向我道:“楚将军我在这里纵横已久没想到折在你们手里。李大人在时罄天水省之兵也没有哪一支及得上你们的。只望楚将军能体上天好生之德将我谷中的妇孺放走。”

    我心头已是乱极。我说要杀尽鬼军可也根本没想鬼军里居然连妇女都有。我盯着她慢慢道:“你可答应遣散部众以后不再袭击过往的帝国军么?”

    曹闻道在我身边急道:“楚将军这女人花言巧语不能放啊!”我看看身后前锋营的士兵们一个个木然站着他们随我前来追杀现在战死了五人如果我把曾望谷放了的话不知他们会不会不服。我心烦意乱向曹闻道喝道:“住嘴!”

    我从来没这么凶地跟他说过话曹闻道也一下愣住了不敢再说。我高声道:“弟兄们你们意下如何?”

    那些士兵都面面相觑一个也不说。想必从来也没有一个将官曾经问过他们这样的事。一个年经将近四十的老兵道:“人死不能复生多杀也无济于事楚将军你看着办吧。”

    曾望谷眼前一亮道:“楚将军若真能放过他们曾望谷愿自尽以谢。”

    我道:“自尽也不必了。你们也害死了我的五个弟兄以后若再有袭击我军之事发生那时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我会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的。”

    她微微一笑道:“楚将军真是好男儿我哥哥死在你手上也该不枉。曾望谷在世一日定不会再与楚将军为敌了。”

    她看了看我手头的刀我把刀扔了给她喝道:“快滚吧少婆婆妈妈的。”

    她拣起刀看着我道:“楚将军你怎么知道这儿的奥秘?”

    我走到山崖边拿起了百辟刀。百辟刀像是粘在上面的一样得花点力气才能拿起来。我道:“不久前我刚读过了当初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内中有谓:“山中有石能吸铁器如慈母引子故名磁石。我想这面山崖上大概都是磁石所以你们不用铁器你用的也是铜刀。”

    曾望谷露齿一笑道:“楚将军真是文武全才如果你早生三十年想必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她突然将刀一翻右手往刀口一击一只手切在刀上直飞起来血喷了半身。文美惊叫一声撕下一条布来绑住她的断腕叫道:“夫人!”曾望谷望向我道:“文美这样能让楚将军向他属下有个交代。”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断腕明志一时说不出话来。曾望谷脸上已无血色强忍着疼痛向我跪下来道:“多谢楚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列位将军仁心。”

    她不畏死说谢我的不杀之恩那也是谢我不杀她的部属吧。我让自己保持平静道:“曾望谷记得你的话。”转身对曹闻道道:“我们走。”

    曹闻道看了看身后那些人小声道:“楚将军是不是要我把他们全干掉?”

    我叹了口气曹闻道其实颇为精细现在把曾望谷他们杀光才是永绝后患的上策。但是这种上策纵然我做得出来只怕日后也难以面对自己的良心。我道:“曹将军我以前就有过一个誓言今生今世不杀女人你不要让我违誓吧。”我当然并没有这种誓言但此时说出口了现在立这个誓也不算晚。

    曹闻道怔了怔道:“那也好反正他们死了也有一半翻不起什么浪了。”

    背着五具死去弟兄的尸首回到方才遇袭的地方丁孝也已等得急了见我们浴血而归他吓了一大跳跪在我眼前道:“统制曹将军你们没事吧?”

    我道:“不碍事。这儿呢?”

    丁孝道:“那些家伙见射不动我们的阵脚自己乱了阵脚被我们射死了十来个。”

    在路边整整齐齐地排了十来具尸首。我叹了口气道:“连同我们的弟兄一块儿埋了吧。有受伤的弟兄马上医治我们得快点走出这鬼啸林。”

    丁孝答应一声转身便去传令。我重新上马曹闻道这时也将马带到我身边来小声道:“楚将军你还在防着曾望谷出尔反尔?”

    我点点头道:“正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闻道想了想像是鼓足勇气道:“楚将军我真觉得你有点妇人之仁。既然怕他们出尔反尔不如干脆做个了断以绝后患。”

    我叹了气道:“曹将军你以前是陆爵爷麾下健将君子五德‘仁、义、信、廉、勇’陆爵爷之勇你已得了但陆爵爷之仁你却少了点。他宁受君侯责罚也不忍妄杀平民我们岂能如此好杀成性?”

    曹闻道道:“可你不怕那曾望谷有反复么?”

    “我看过一句话叫仁者爱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所以我宁可错放也不愿错杀。”

    我说得有些响边上的一些士兵都被我的话感动了那个方才附和我的老兵点了点头道:“楚将军这话实是不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能不杀的还是不杀好了。”

    进入符敦城时天已近黄昏。我们坐船渡江到达北门时城中早已涌出了一群人来等在北门当先两骑正是西府军的正副都督周诺和陶守拙。周诺和我并马入城很亲热地道:“楚将军年初见你时我便知道你必成大器果不其然哈哈。”

    我笑了笑道:“周都督取笑了小将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何足挂齿。周都督为国出力是国之柱石此番朝中军制变革我奉太子与文侯大人之命而来一为周都督晋爵二是在周都督手下听命还望都督关照才是。”

    周诺大笑道:“这个自然。如今妖兽横行我等自当戮力同心以报天恩。”

    我也笑着但心里只在捉摸着他话里的意思。陶守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走着他准是做梦都想不到文侯竟然会派我来。当他出主意要害我时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居然能咸鱼翻身。如今今非昔比我成了奉王命而来的钦使并且知道他告发周诺的底细要是他足智多谋也一定正惊魂未定。我突然有一种想要恶作剧的念头道:“陶都督今番你虽未能晋爵太子亦加封陶都督为偏将军陶都督可不要有多余想法。”

    李湍败亡后他的司辰伯之爵便转授给周诺了。周诺现在的爵位职衔为司辰伯、副将军陶守拙是副职加封为偏将军。他以前的军衔与我一样都是下将军不过他这个下将军是有实权的手下有两万兵马比我这个有名无实只能统领一千多人的下将军权势大得多。这时我才想到在军衔改制后文侯让我恢复下将军实在是对我青眼有加极为看重了。

    陶守拙笑了笑道:“楚将军取笑了。守拙一心只要辅佐周都督能早日平定妖兽之乱平生之愿足矣。”

    他的脸皮倒也够厚说着这些正气凛然的话时脸也不红一下。我也微微一笑道:“这个是自然的。”

    陶守拙现在心里一定在臭骂我了吧我有些好笑。

    到了都督府周诺将西府军重新整编后的五路军指挥使引见给我西府军仍然带有太多独立的痕迹新军制仍不能在这里通行按理这些指挥使都该是都统。一路军指挥使叫谷宁他也是天水省军户出身三代都是周诺部将他也该属于周诺的心腹。二路军指挥使叫夜摩天三路军指挥使名谓尚师接。听到那个“夜摩天”的名字我就想起随唐开回帝都时认识的那个叫夜摩大武的西府军。夜摩大武告诉我“夜摩”只是他们夜摩族的氏他本名是个又怪又长的名字这个夜摩天大概也另有个又怪又长的本名吧。

    这三路是由周诺统率第四第五两路则是陶守拙的人马了。第四路指挥使是陶守拙的侄子陶百狐第五路指挥使名叫盛昌。陶百狐这人年纪也只有三十出头但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精明的气息他一定也是个智将盛昌却显得敦厚老实。

    这五路指挥使个个都相当精干人们传说西府军在山中是天下无敌可能也是不假西府军从上至下还不曾沾染上帝国军的毛病虽然他们军备不及帝国军但士气却有过之。尤其是不久前刚击退了蛇人的第一次进攻一个个更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向周诺下了犒师诏后周诺说今晚要在都督府为我接风洗尘让我先去休息一下。我仍然被安排在来仪馆不过这回周诺给我的是上等房。来仪馆虽然大却也容不下一千来人的前锋营所以除了曹闻道和钱文义也各有一间房其余的士兵都被安排在军营歇息。

    回到房里我只觉周身骨架都散了软甲也没脱倒头便睡。这床铺松软舒适想起上回来时让我住的只是普通的客房这两次真是天壤之别了。

    我刚躺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了曹闻道的声音:“楚将军一块洗澡去吧。”

    我拉开门只见他肩上搭着条浴巾战甲早就脱了兴冲冲地站在门口。一见我出来他道:“楚将军客栈里的人说楼下有个温泉可以洗澡我们去见识见识吧。”他大概从没见过温泉已是跃跃欲试。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上回来时我也洗过一次。”

    我将软甲脱了从衣橱里取出一套新衣服来。周诺安排得颇为周到衣橱里已放了两套内外衣物我拿起一套来比了比没想到像定做的一样这衣服极为合身。我不由得一怔曹闻道却有点不耐烦进来道:“楚将军走吧。”

    我看着衣服道:“周诺真的很厉害。”

    “何以见得?我看他也不过如此。”

    我把衣服叠了叠道:“他给我们准备的衣服如此合身你不觉得诧异么?”

    曹闻道撇了撇嘴道:“楚将军你就是会疑神疑鬼那又算什么大事?”

    他根本不把这事放在眼里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准备两套合身衣服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可周诺把这种小事也想进去了这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我该怎么办?

    我拿着衣服出门刚把门掩上我道:“叫一下钱文义吧。”

    曹闻道又撇了撇嘴道:“叫他做甚难道楚将军你还没被人骗过瘾?”

    “不能这么说钱将军如今与我们同舟共济自当齐心协力。叫他一下吧。”

    曹闻道有点不情不愿地向钱文义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道:“钱将军楚将军请你一块儿洗澡。”听着他的话我有些想笑。曹闻道虽然有点粗鲁但一点也不莽撞他虽然对钱文义满脑子不满但说出来的话仍然很和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