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玄幻小说 > 天行健 > 正文 星海下
    “敌军据有地形之利又有粮草储备上上之策实是坚守不攻坐待我军粮尽而退。但既然截击粮车自是为了趁我军粮草不继军心大乱时发动突袭妄图反守为攻出其不意一鼓而胜。”

    毕炜微微颌首道:“有理。只是为何三日内必会发动突袭?”

    郑司楚顿了顿道:“敌军前来拦截运粮队然粮道未断数日后我军又能得到补充若敌军有坚守之意拦截运粮队便劳而无功了。如此看来敌军必定是要趁这几日我军中乏粮军心有所浮动之际发动攻击。”

    毕炜也顿了顿忽道:“郑参谋你日后定是共和国的一员大将了。”

    “末将不敢。毕将军成竹在胸末将当初未解玄机以至于损折了那么多兄弟实是有罪还请毕将军责罚。”

    毕炜又笑了起来但此时的笑容全是赞许之意。他道:“郑参谋你前去增援运粮队并非无用此事实是我考虑未周做得有点过火。若是敌军见运粮队毫无防备只怕会疑心其中有诈你这般增援他们倒看不出其中奥妙了。此战虽然失利郑参谋你其实已立奇功。”

    郑司楚道:“末将不敢。”虽然毕炜在夸奖他但郑司楚心中实在大为难受。在毕炜眼中既然是计那么计策中的人大概都可以牺牲掉的吧。当自己请令前去增援时他一句话也没说那时只怕在想着郑司楚若是被敌军击毙也没什么大不了而押送粮车的那五十个士兵更是让他们送死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毕炜背起手踱了一圈道:“你离开这几日天炉关果然平静如常连以往常有的出来骚扰也停了多半已在准备一场大举措这几日定会要决战了。郑参谋你年纪不大却颇有将才此役倚*你之处还多着当初我们虽有芥蒂还望郑参谋你能放下顾虑不要多想。”

    郑司楚仍然垂着头低声道:“毕将军言重了。郑司楚身为军人自当听从长官号令毕将军有何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他嘴上说着心中有些不满。也许两军交战牺牲在所难免但毕炜身为共和军的上将军却将士兵看作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实在与共和国所宣称的“人人平等”大为不符。正想着忽然听得毕炜叹了口气道:“真象。”他莫名其妙道:“毕将军您说什么?”

    这两个字只怕是毕炜无意识说出来的听得郑司楚的追问毕炜也有点慌乱道:“没什么。郑参谋从今日起与方将军联系之责便由你担任了。”

    郑司楚听到这儿才算恍然大悟明白毕炜的来意了。方若水与毕炜同是上将军毕炜的命令只怕方若水不太愿意遵循而由郑司楚传令方若水倒多半会听从的。两军交战最怕的就是军令不一毕炜让自己担起此责一定也发现了方若水对自己颇为尊重。看来毕炜能名列方若水之上真个名下无虚。郑司楚此时心倒平了道:“末将遵令。”

    毕炜舒了口气看了看帐外忽道:“对了郑参谋那飞艇明天就可建造完全很可能明天敌军便会出动了。”

    送走了毕炜郑司楚在营帐中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那艘飞艇已经缝好接口处也都已涂上了沥青堆上了架子一些士兵正在下面堆着柴禾明天就准备往里鼓入热气。正式的飞艇是装入一种很轻的气飞上去的可以在空中停留许久如果鼓入热气在空中飞得并不长久。敌军步步都在算计之中定已中计。虽然己方已有防备但敌人实在非同凡响郑司楚原先觉得依计而行敌人定然会一败涂地但是与那陈忠一番交手他已明白敌人真正的实力。

    如果稍有疏忽被敌人将计就计只怕反要弄巧成拙了。郑司楚看着飞艇想着自己定下的这条计策当初他向毕炜献计便是针对敌人最害怕飞艇入手如果飞艇升空敌人定会乱了方寸千方百计过来袭击的。在敌人出击之后己方立刻以一支奇兵截断敌军归路。敌人的袭击一定在夜晚这支奇兵趁机混入城中炸毁天炉关上的那两尊巨炮然后全军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城。敌人偷袭做梦也不会想到反而会被共和军偷袭这条偷梁换柱之计十有八九会成功。

    当初毕炜说自己这条计策有点一厢情愿便是觉得敌军未必会冒险前来偷袭。但如今看来敌人出动迫在眉睫自己的这条计策一步步都成了事实一定会成了。他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这时一个认得他的军官过来行了一礼道:“郑参谋你看看可有不当之处?”

    郑司楚看了一周道:“有漏气的地方么?”

    “试验过了没有漏气。”

    郑司楚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一句什么边上忽然响起了方若水的声音:“郑参谋你回来了?”

    郑司楚转过身向方若水行了一礼道:“方将军我回来了。”

    方若水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了一下飞艇道:“郑参谋来再去喝酒今天杀了一口肥羊。”

    方若水是一军统率在军中吃得自然比寻常士兵好得多而毕炜的火军团从上至下一视同仁伙食上军官与士兵一般无二便是毕炜自己标准也与士兵相同郑司楚自从那天和方若水饮过酒后还不曾闻到酒味。听得方若水又要请客自无不愿。

    到了方若水帐中两人坐了下来。方若水颇嗜口腹之欲帐中已架起了一个烤肉用的铁架子一个亲兵正在把烧红的木炭推平。方若水坐下来先将一杯酒倒在炭上“嗤”一声一道火光冒了起来。那木炭本来就带着木香夹着一股酒香更是好闻。方若水取出腰刀抓过边上一个剥了皮的羊头剜下一片肉来搁在铁架子上细细翻烤很快烤得熟了他递给郑司楚道:“郑参谋羊是吃草的一张嘴日日在动羊脸肉最有嚼头你尝尝。”

    郑司楚接过那片肉蘸了蘸调料细细嚼去。这羊脸肉肉质极是细嫩又带有点嚼劲含着微微的酒香果然十分美味。他刚咽下一口方若水举起杯道:“来干一杯。”

    一杯下肚方若水忽然小声道:“郑参谋你觉得敌人会中计么?”

    郑司楚笑了笑道:“敌人的反应正如我们所料十之八九会中计。”

    方若水脸上却没有郑司楚那么轻松道:“敌军足智多谋殊非等闲。你不在的这几日他们毫无异动大是可疑只怕今晚就会行动了。”

    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心头一宽。方若水也许还比不上毕炜但他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不是无能之辈。可如果方若水真个无能也许更好办一些反倒会无条件地听从毕炜。

    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方将军所言极是敌军的确极有可能马上便会出击。”

    方若水有些兴奋将一块刚烤好的羊里脊肉送进嘴里嚼着道:“我围了他们两个多月五德营死活不肯出来郑参谋你定下此计立刻把他们引了出来真个是少年奇材。”

    方若水这些拍马的话郑司楚也听得有些厌了。他道:“方将军不要大意末将去增援运粮队那个敌军将领名叫陈忠极是厉害结果粮车仍被尽数击毁。对了方将军你认识那陈忠么?”

    这句话几乎把方若水咽住了。他沉吟了一下才道:“认识。”

    “这人到底是谁?”

    郑司楚心头一阵兴奋。与那个老兵相比方若水一定更知道一些五德营的底细。这到底是支怎么样的部队?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了。

    方若水有些踌躇看了看外面又喝了口酒把嘴里的肉吞下去才道:“郑参谋虽然大统制下令不得谈论前朝但此时有关军机不该隐瞒你。这陈忠是前朝五德营中的信字营统领当年与我也曾交战过数次。可笑除了最后一次我每次都败在他手下。”

    郑司楚道:“他们是前朝的正规军吧?怪不得我听那陈忠称我们为‘叛军’。”

    方若水笑了起来笑道:“陈忠是个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已经到了这时候还想着他那个帝国。不过这人确是个良将当初五德营威名赫赫号称天下无敌他也有他的本事。”

    “五德营究竟是支怎样的部队?”

    方若水因为开了头也不再有顾忌道:“当初帝国的正规军共分四部号称‘地火水风’四相军团其中地军团便是由五德营构成全军五万是帝国军的主力。那时的地军团啧啧。”他说到这儿咋了两下舌也没说话但郑司楚也知道他的意思。方若水当初是地军团的手下败将可能差点连命都送掉至今心有余忌。虽然方若水颇有些狂妄自大但说起地军团时却仍是恭敬之极不敢有丝毫失礼。郑司楚听得出神道:“真的这么厉害?可后来还是败亡了。”

    方若水叹道:“那是天力非人力所为。唉虽然我至今还是不服可也不得不承认地军团确是天下无敌的军队只消看看现在这支残军就知道当初整装满员的地军团是多厉害了。当初为了击溃群龙无首的五德营可是投入了倾国之兵以二十二万大军加上数十万民伕再用上了所有的飞艇队布下天罗地网结果还是让他们逃出了一万多人。那一场仗在大统制看来也是没脸说的如果按损失来看其实我们是败得极惨。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五德营可是今非昔比了不然我哪里敢只带两万人前来征讨。”

    方若水大概也有了些酒意说得很直露了。这些话也许在他心中憋了许多到今天才算说出来。郑司楚也有点震惊他已与敌人交过手知道五德营很厉害没想到当初竟然会厉害到这等程度。

    如果这次碰到的是当初的五德营自己这两百人恐怕一个都回不来吧。

    他道:“对了方将军你说当初五德营群龙无首那时敌人的大帅是姓楚吧这人不在么?”

    象被什么咬了一口方若水浑身一凛手中的酒也泼了出来。郑司楚没想到方若水一惊竟会如此正在诧异方若水已将杯子放好了道:“郑参谋烤肉吧。”

    这自是在岔开话题了。郑司楚心中略略有些恼怒但方若水军衔官职比他高得多他也不好逼问割了块肉烤着心中只在默默地想着:“那楚帅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方若水也会吓成这样子。”

    那块肉被烤得“滋滋”作响因为涂过一层糖水一烤便结了一层焦脆的皮味道极是香浓。郑司楚咬了一口正打算找机会再问问看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喧哗方若水和郑司楚都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已抢了进来。

    这是个士兵满头大汗一脸惊恐一进帐便大叫道:“将军敌军攻来了!”

    “什么?”方若水猛地站了起来郑司楚也大吃一惊。他们算定敌人定会来夜袭的然后将计就计借暮色掩护混入城中一举破城却万万料不到敌人竟然会大白天冲出来。

    方若水抄起边上的头盔戴上叫道:“全军立刻整顿马上迎敌!敌人来了多少?”

    那报信的士兵道:“不知有多少只觉得铺天盖地好象总在万人上下。”

    敌军一共也只有一万两千左右难道竟然是倾巢出动?方若水骂了声脏话道:“本钱全都拿出来了。好就怕你不出来。”

    方若水一军就有一万五六千人加上一万火军团共和军可谓占尽上风敌人正面来攻绝对讨不了好去。今天难道就是决战了?郑司楚心中略略有些慌乱。毕炜所说的一厢情愿正是如此吧。郑司楚心中一阵慌乱也跟着站了起来。敌人绝不会按照你的思路来的必须将各种反应都考虑周到。可是自己偏偏不曾想到敌人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击毕炜和方若水同样不曾想到。

    方若水冲出帐去叫道:“全军戒备迎战!”

    方若水的军队都是精兵命令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瞬所有的士兵都整装待命立好了阵势。虽然事态紧急但全军竟然一点都没有忙乱。郑司楚道:“方将军我去守着飞艇!”转身跳上了飞羽便向火军团中奔去。

    五德营的目标定是飞艇但郑司楚实在想不到对手竟会如此攻击。正面攻击己方铁定不会吃亏难道对手是走投无路要孤注一掷了?

    不不会。以对手的能力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何况对手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敌人在这次行动背后定会有别的举措。

    郑司楚只觉背上有些寒意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也沁出了汗珠。原先他觉得自己熟读兵法较诸古之名将亦不多让然而此时才觉得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远不是套套兵书便可取胜的。

    如果真要成为名将这条路还长的。自己岂但不及毕炜就算与方若水相比也大为不及。至少如果自己是方若水的话这次敌人的奇袭就会让自己乱了方寸。也只有到这时郑司楚才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名将距离有多远。

    飞羽的脚力极快转瞬间已到了火军团的中军。此时敌军前锋已到雅坦村外看样子马上便要交手郑司楚一到中军先前那军官便迎上来叫道:“郑参谋出什么事了?”

    郑司楚叫道:“敌人攻上来了!”

    那军官吓了一跳道:“什么?林将军就在那边我立刻前去报知。”

    毕炜的副将名叫林山阳跟毕炜已经好多年了。这人虽然没有出类拔萃的将才却也中规中矩恪尽职守。也不消那军官报知他已经从营中出来喝道:“全军上马准备迎战!”

    郑司楚拍马到了林山阳跟前道:“林将军毕将军在哪儿?”

    林山阳正指挥着火军团整军听得郑司楚的话转过头道:“郑参谋啊。毕将军去试马还不曾回来。”

    敌人来得太急了谁都不曾想到以火军团之能居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虽然勉强成军队列还有些乱。郑司楚心中着急脸上却仍是不露出来。他只是行军参谋也没有领兵之权只能看着林山阳布置。不过林山阳虽然不是那种惊才绝艳之人布置得却规规矩矩毫无破绽。只看了一会郑司楚便已放下心来。

    如果是夜间遭敌偷袭可能敌人还会侥幸得手。可现在敌人这般正面攻击绝不会有什么便宜的。朗月省地形高险路途艰难火军团赖以成名的巨炮只带来了一门其余的都是劈山炮、虎蹲炮之类的小炮但小炮有小炮的用途只短短一瞬火军团已布成了三叠阵只等敌人攻上来了。

    可是郑司楚心中却仍然放不下心来。正因为见到林山阳应对得法他对敌人的这次举动更加怀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郑司楚不相信让方若水胆战心惊的五德营会真的变得如此不济敌人一定有什么别的打算。

    方若水已经在与敌军交战了。由于他的兵力并没有优势一时间竟斗了个难解难分厮杀声远远地传来震得地动山摇。郑司楚一时也没时好做站在了那飞艇边远远地望去。

    厮杀惨烈朗月省又多风少雨土壤干燥一时间尘土漫天几乎看不清两军的阵势。但听杀声方若水也并不落下风五德营兵力其实也不会比方若水多但好象却在压着方若水打。郑司楚皱起了眉头默默地想着。忽然前面一阵乱只听得有人叫道:“快快让开道!”

    那是医营。医营原本设在雅坦村但雅坦村遭到攻击方若水定将他们都撤了下来。原先伤兵并不很多但此时却足足有数十个伤兵了大概也是方才与敌人交战时负的伤。郑司楚拍马上前叫道:“医官程参谋有没有事?”

    当先的一个医官正是给程迪文疗伤的那个听得郑司楚的叫声他抬起头道:“程参谋就在这儿没事。方将军命我们先撤下来。”

    “敌军攻势很厉害么?”

    “攻势极强铺天盖地的都是敌人。”

    郑司楚皱起了眉头。此时他已看到了程迪文程迪文正被包得直挺挺的躺在一个担架上。他到了近前却见程迪文好端端的两个眼睛正在乱转脸上煞白但这多半是吓的。一见郑司楚程迪文便叫道:“司楚司楚敌人好厉害!”

    程迪文虽与那薛庭轩恶斗过一场但他还不曾见过真正的两军交战此时见识过了才知道两支大军相斗时声势竟会如此之强。郑司楚道:“放心我们不会输的!”只是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多少有些忐忑。

    “郑参谋你去看看毕将军来了没有。”

    林山阳忽然在后面叫了他一声。郑司楚道:“是。”他对程迪文道:“迪文你放宽心吧。”掉转马头便走。转身时只见雅坦村中的灰尘更大了。

    看样子方若水竟然有抵挡不住之势。

    他到了林山阳身边却见林山阳的头上竟然满是汗水在马上不住地颤抖。林山阳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竟然会慌成这样子郑司楚也不曾想到。他略略皱了皱眉林山阳已抢道:“郑参谋速速请毕将军回来。”

    现在火军团加上方若水的部队共有近三万人如果真的战败恐怕回去后毕炜和方若水都没脸再活了。林山阳心生惧意只怕也正因为他是宿将对五德营知根知底吧。郑司楚点了点头道:“遵命。”他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向林山阳道:“林将军方将军定不会败北不要自乱阵脚。敌军一定也正希望火军团能分兵支援雅坦村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

    五德营猛攻方若水一定是想撼动共和军的阵势。火军团攻击力虽强但机动力毕竟与骑兵不可同日而语一旦在行军途中遭到攻击那些炮火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便是舍长就短了。

    林山阳虽然官职远远高过郑司楚却点了点头道:“正是。只是我担心方将军顶不住。”

    郑司楚道:“骤雨不终朝敌军攻势不会持久方将军是共和名将我们要相信他!”

    虽然郑司楚年纪比林山阳要小许多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林山阳道:“是。”虽然答应了可头上的汗水还在流下来幸好身子不再发抖了。

    林山阳有他的本领也许能不折不扣地遵循长官的命令是毕炜不可或缺的帮手可是他毕竟不是个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材啊。郑司楚有些感慨偏偏这时候毕炜又出去试马了也许五德营正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才发动攻击的。

    突然他浑身也是一抖。如果仅仅是趁毕炜出去试马只能得势于一时毕炜马上就会回来的五德营发动这么大的攻势难道真有信心在毕炜不曾回来的短短一刻击溃方若水么?真有这样的信心只怕方若水早就丢盔卸甲逃回来了。

    此时林山阳已镇定了些却见这个极受毕炜看重的年轻参谋却开始发抖。他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郑司楚定了定神道:“林将军毕将军平时是在哪儿跑马的?”

    林山阳道:“在后方啊。有什么意外么?”

    郑司楚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怕只怕敌人真正的目标是毕将军!”

    五德营挑这机会攻击定已摸清了毕炜的行踪。如果毕炜真个遭伏遇难火军团群龙无首士气也急转直下敌军大概真个有取胜之机。他心中又惊又惧也不和林山阳多说叫道:“林将军给我二十个人我立刻去找毕将军。”

    林山阳也已约略知道敌人的打算了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喝道:“关敏中你带两个什随郑参谋前去!”

    边上一个军官应声道:“遵命。”郑司楚也不多说了道:“跟我来!”拍马便向后冲去。

    敌人深知地形上万人行军的话自然瞒不住行藏但如果只有二三十个那谁也发现不了。陈忠带了两百人从天炉关出发共和军就不曾发现。如果这些人抄后路拦住毕炜的归路那就大事去矣。

    他带着这些人扬鞭奔去一路上火军团的士兵纷纷侧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毕炜真的被敌人斩杀了也许他们会更加茫然不知所措吧。郑司楚想着手也不禁握得更紧。

    郑司楚的飞羽跑得太快其余几人的座骑没有那么好已经有些落后了。郑司楚先前还等了等但只消一会他们便又落在后面他也不再等候道:“关将军我先走你们追上来。”

    毕炜因为渐入老年又久未上战场因此每天都和亲兵跑一个时辰的马健身他是向后方去的。按理来回一共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现在大概正要回程。虽然跑马不是狂奔也不会太远但半个时辰至少也可以跑出十多里地去。郑司楚走了一段仍然没有看到毕炜的影踪心中更是惊恐。他也不再顾忌飞羽加了一鞭飞羽神骏之极加鞭后更是四蹄生风将关敏中诸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转过几个山嘴前面越发荒凉。朗月省原本就人口不多这条路走的人更少坑坑凹凹的尽些些碎石土块夹杂着一些从山顶掉下来的雪块。如果不是因为朗月省很少下雨只怕这条路早就无法走人了。

    郑司楚转了一个弯忽然从前方发出了一声尖响却是什么铁器折断的声音其间还有人的惨呼。这一声惨叫很是响亮他吃了一惊但心中却也多少定了下来知道定已追上毕炜了当即叫道:“毕将军毕将军是你么?”双腿一夹马靴上的马刺一下刺入飞羽两肋飞羽负痛之下跑得越发快了。

    他刚喊出只听得毕炜叫道:“郑参谋快来!”

    毕炜的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郑司楚心中稍稍一宽知道他现在还没事。前面又是一个大转弯他冲过这山嘴只见一条小道夹在两山之间一些人正聚在那儿看衣着正是五德营的人。

    果然有埋伏!郑司楚心头一凛。这个地方两边都是高耸云天的崇山峻岭毕炜被阻断归路便只有杀开一条血路才能回来了。他将白木枪用双手握着一手勾着马缰紧盯着拦路之人。

    那儿有三十多个敌兵面朝山谷之中队伍后面的一些士兵已听得郑司楚的叫声纷纷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这些人都没有骑马手中兵器长短皆备用短刀的更多一些。这些人将山谷口堵了个结结实实看不清里面情形也不知毕炜在哪里。

    那些人乍闻有人前来都吃了一惊但见只有郑司楚一个人只听得有个人喝道:“杀了!”本已转过身的十来的士兵倒有一大半转了回去只有四个人仍向着郑司楚冲来想必他们觉得有四个人就足以拦住郑司楚了。

    虽然只有四个但这四人生得骠悍精壮都非庸手。郑司楚把白木枪托在手中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方才说话那人声音尖脆似乎年纪也不大话语间颇有轻蔑之意看来并没有和陈忠一起出去过。如果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恐怕不会这么小看自己吧。

    他轻轻一踢飞羽的两肋飞羽一声暴叫猛地向前冲去。那四人没料到郑司楚竟然会如此快法最先的一个不禁一阵惊愕。那人手里拿着一口单刀郑司楚也不等他动手白木枪向那人当心刺去。那人手脚却也快极虽然失了先机单刀还是举了起来但他动作虽快却远远及不上郑司楚的这一枪单刀刚刚举起白木枪枪尖一下按在那人刀面上那人只觉一股沉重之极的力量传来单手根本挡不住枪尖沿着刀面滑过“嚓”一声正刺入那人咽喉那人连叫都没叫出声来便已倒地。郑司楚出手极快一枪搠倒此人手腕一抖还不等那人倒下枪尖收回已向第二个刺去。那第二个也根本不曾料到郑司楚的动作会快到这等地步见他刺倒了一人居然还冲上前来想要挡住郑司楚但郑司楚的枪一伸一缩直如电闪雷鸣一枪又刺入这人咽喉伤处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二。

    这两枪使得如行云流水紧凑之极两枪便如一枪。只一眨眼功夫便已刺翻两人郑司楚心中不由有些得意长枪一提正待顺势向第三人刺去。那第三个此时已吓得呆了居然忘了还手眼看这一枪正要将他刺翻突然眼前一黑一股厉风扑面而来。

    虽然看不清但郑司楚已知道那是一个铁弹子。他不惧旁人最怕的还是这个放暗器的敌人此时白木枪已经刺出收也收不回来他脑筋转得极快左手一扬已护住面门。那颗铁弹子来势极速他的手刚举到面前铁弹子便已射到旁人只道这一弹定会将郑司楚手臂打穿一个血洞哪里只是“啪”一声响那铁弹子竟然象打中了一块铁块斜飞出去。

    乍见之下那些敌军都吓得面无人色只道郑司楚有什么能够刀枪不入的法术虽然有不少人都转过身来却没一个敢上前的。郑司楚磕飞这颗铁弹子长枪一紧仍是刺向那人咽喉眼看便要刺入边上忽地横来一个枪尖一下架住郑司楚的长枪。此人力量不小郑司楚只有单臂使枪枪头一错在那人颈边擦过划出一道伤口。

    这虽不是致命伤却也刺得那人鲜血淋淋仰天摔倒在地。他正待补上一枪忽听得有人叫道:“此人臂上定有护腕不要怕他!”

    郑司楚以手臂挡开铁弹那些人莫测高深确都有些害怕听得那人的话才定下神来。此时又有两个人冲上前拦住郑司楚的长枪。此时有三人同时攻来郑司楚登时大感吃力。他借飞羽的脚力在转瞬间让敌人二死一伤但五德营确非泛泛一旦立稳脚跟便不易取胜了。那三人刀枪并举更是不住往飞羽身上招呼郑司楚只能用极快的手法挡开他们的武器极是吃力。

    骑兵的威力自是比步兵大但一旦成胶着之势骑兵就不及步兵灵活。郑司楚心知任由敌人攻来自己绝讨不了好去何况那发铁弹之人还会来暗算更难抵挡。他长枪疾发倏收一枪之间在那三人面门一晃趁那三人一闪猛地一提手两脚夹住飞羽向上一耸。飞羽善通人意一跃而起竟然从那三人头顶一跃而过。

    敌兵没想到郑司楚的马也有这等本事被郑司楚的白木枪晃得眼前一花便连他的人都看不见了正在诧异郑司楚已冲入人群之中。他意不在伤人只是向前冲杀五德营虽强也挡不住他的去路当者披靡纷纷闪开眨眼间已被他冲开一条路。

    五德营一共也只有三十多人最往里那些人也越强。郑司楚先前冲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冲过了三层阻截面前已只剩五六个人了也已经可以看到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躺着几匹死马想必是毕炜的坐骑也不见毕炜的人影。他心下大急叫道:“毕将军!你在哪儿?”

    他刚喊出面前的一个拿着弹弓的敌兵忽然举起弹弓来对准了郑司楚。郑司楚心知此人定是那打铁弹子之人此时相距不过几步之遥要闪也闪不掉手起枪落白木枪脱手而去向那人掷去。

    郑司楚在军校中也练过投枪不过并不甚精只能在十步之内中的十步之外就没把握了。但此时与那人相距也不过五六步这一枪也没有不中的道理。那使弹弓的手中没有长兵他也根本想不到郑司楚的长枪竟会脱手吓得脸色一变不敢再发铁弹将头一侧哪知郑司楚一踢马肚飞羽如疾电穿云向前一纵竟然比白木枪更快登时追上。郑司楚一把捞住枪杆重又握在手中趁势向那人刺去。

    这一手使得匪夷所思那人哪里会想到郑司楚的长枪脱手后还能抓在手里此时身子一侧已失去平衡郑司楚的枪已到他面门已根本闪不开了。此人一张脸已变得死白竟然伸手来抓郑司楚的枪尖。白木枪枪尖锋利之极那人手脚快极抓是抓住了却也登时皮开肉绽鲜血崩流可仅仅是稍稍阻了一阻而已。

    这一枪已废了他一只右手郑司楚虽然知道这一枪下去此人铁定被挑死但想到这人本领非凡一时间却怔了怔有点不忍下手。只这一怔的功夫边上忽地伸过一支长枪一下架住了郑司楚枪尖。郑司楚只觉右臂一震这一枪力量也不甚大但用力极是巧妙竟然不下于那薛庭轩的手法他只是单臂使枪那人的一枪又用得恰到好处白木枪被托得向上一抬“嚓”一声脱出已刺不中那持弹弓之人了。只是白木枪枪尖到处将那人的手割得支离破碎指骨也断了两根食中二指一下飞出。

    五德营确是人材济济怪不得毕炜会被拦在这儿。郑司楚无心恋战白木枪一绞已将那人的长枪推开冲过了这人的拦截。到了那几匹死马的地方有人叫道:“郑参谋快过来!”正是毕炜的声音。郑司楚循声看去只见毕炜和三个亲兵正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手中都握着一把短弓。他们出来跑马也都没带长兵但都带着短弓火军团士兵弓术都相当高明五德营一时还冲不到他们跟前。郑司楚拍马转过那块巨石下了马道:“毕将军末将来迟还望恕罪。”

    到了此时毕炜仍然声色不动微微一笑道:“郑参谋你来得不迟。”他年轻时便长着一脸虬髯老了仍留着这一部胡须只是有些花白了看去仍如闲庭信步视敌若无物。

    郑司楚道:“敌军正在攻击毕将军马上会有大批弟兄过来增援请放心。”他知道敌人定也听得到自己的话虽然他只带来了二十人不过吓吓敌人也是好的。

    毕炜道:“好等他们来了我们就杀出去。”他在郑司楚肩头轻轻拍了拍又低声道:“好小子不墮家风。”

    他虽然镇定自若却也没想到会在后方遭敌人伏击。敌人又强悍之极只道今番无幸谁知郑司楚如同从天而降前来救援心中也不禁感激暗称侥幸。

    五德营即使今非昔比仍是一支了不起的部队绝对不能有丝毫小看。他默默地想着。原先五德营处处都在他算计之中毕炜对他们也不知不觉有所轻视一时大意以至于遇险。他也知道郑司楚所称“大批弟兄”定是在吹牛敌人布置丝丝入扣以正兵攻击再以奇兵设伏奇正相合既合兵法又不拘泥成法。五德营有这样的指挥官也难怪方若水会碰一鼻子灰。

    他小声道:“战事如何了?”

    郑司楚道:“在方将军与林将军指挥下敌军正在败退毕将军放心。”

    毕炜淡淡一笑知道郑司楚定是又在吹牛了。方若水是惊弓之鸟林山阳又乏应变之才敌军有备而来定不会这么快就败退的。不过共和军兵力占优毕炜也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输。他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先守着。”如今当务之急是回到营中只是敌人仍然拦住路口郑司楚来时如同疾风骤雨敌人措手不及之下让他冲了进来但进来容易出去难自己几人的坐骑在遭伏时被敌人射死仍然冲不出去只能暂且等候静观其变。

    郑司楚没有他那么镇定冲进来时出手如电也想不了太多此时却在想着该如何冲出去。毕炜带了五个亲兵其中两人已经战死一个也受了重伤现在还能动手的连自己也只剩了四个敌人虽然被自己杀了两个刺伤两个仍有三十人之多力量悬殊他实在没底唯一的希望就是关敏中能早点过来。

    这时一个正在看着外面的亲兵忽然扭头道:“毕将军敌人又要上来了!”他手握短弓腰刀也已拔了出来放在身边只是头盔已掉歪在一边头发被汗水濡湿了尽搭在额头神情有些张皇。

    毕炜道:“不要慌看准了再放箭。”他们每人都带了十来支箭战死者的箭囊也已取下放在身边箭矢暂时还够用但毕竟不能一箭射死一个敌人只能节省着用。

    那亲兵道:“明白。”

    这时方才说话那人又大声道:“毕炜将军你若束手就擒我们饶你不死否则就要格杀勿论了。”

    毕炜大笑了两声道:“五德营真个败落了竟然还会说这等话。只有死毕炜没有投降的毕将军。”

    他的声音豪爽之极郑司楚也不由大为心折。他以前对毕炜深有不满觉得他不体恤士兵但此时见他豪气干云又甚是佩服。

    名将就是名将即使名将有时也会失算但那种气度仍是别人比不上的。郑司楚心中却又一阵气苦他虽然想成为名将可是象毕炜这般视生死如无物他自觉就做不到。

    那个五德营领头的听得毕炜的话冷笑道:“那好就带个死毕炜回去。”说罢十多个敌人猛地向前冲来。

    郑司楚虽在和毕炜说话眼角仍在看着外面只见敌军分出一半冲来心中打了个突。五德营设伏也没有带盾牌这般冲上定会有不少人被射死但敌人毕竟人多一旦冲进来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他拉过飞羽将缰绳交给毕炜道:“毕将军如果敌人进来你骑我的马冲出云我护着你。”

    毕炜接过马缰还不曾说话一个亲兵忽然尖叫道:“他们来了小心!”说着一箭射出。这亲兵虽然说话惊恐不安箭术却也甚高出手平稳另一个亲兵也在向外发箭。郑司楚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来了”是什么意思忽然毕炜喝道:“当心!”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拔出腰刀向上劈去。

    一个敌人从这块巨石上跳了下来!

    郑司楚先前也看得清楚这石头有一人多高两头平平如屏风一般挡住毕炜借这地形之力才以区区五个人抵挡到现在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翻过石头而来。

    这人手中所握正是一柄细细的长剑!

    郑司楚与这几人交过手知道这些人剑术极为高强。这样的剑术在马上没什么大用但步下相争只怕毕炜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右手往左手袖筒中一插一把抽出无形刀。方才那人以铁弹子攻击就是被他用袖中的无形刀格开的。

    无形刀刚抽出来那剑士已跳到了毕炜头顶一剑向毕炜颈中斩去看样子真个要取他的性命。毕炜已站直了腰刀向上一封一般人自会被封住但那人的长剑却如同活的一般也不知怎么一扭竟然从毕炜的刀势缝隙中穿过仍是平平斩来。毕炜心中一寒只是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但是战死也不愿退缩这一刀没能格住敌人也不慌张趁势向那人面门砍去。

    这是两败俱伤的招术那剑士脸色一变却也不敢和毕炜搏命手下不由一缓他人还不曾落地这般一缓反而给毕炜抢了先机眼看这一刀要先行劈中他了哪知这人的脚尖在巨石的一个突起上一点身体如同一朵棉花一般轻轻飘起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居然又落回了石顶上毕炜的刀也砍了个空。

    好本事!

    即使现在是敌人郑司楚也不禁由衷地赞叹。五德营奇才异能之士极多陈忠的神力薛庭轩的枪术、那人的弹弓之术还有这人的剑术都是第一流的本领。这些人如果在共和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可惜现在他们都是敌人。

    毕炜一刀砍空心中一沉知道不妙了。这剑士出手进退自如行有余力定有后招。但他这一刀用力过猛一挥出便收不回来那剑士闪过一刀脚尖在石顶一点重又扑下。这般一错毕炜中门大开这回他就是想拼命也无从拼起心中正自一寒却听得郑司楚一声断喝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那剑士的长剑“嚓”一声被斩断。

    那剑士没想到郑司楚的佩刀竟会锋利至此又是一怔可这回发怔却事关性命了他眼前一花郑司楚将白木枪往地上一撑人一跃而起手中的刀向他面门劈来。这人剑术高明手上顺极而流一剑挡去只是他也忘了长剑已被斩断这一挡只挡了个空他只觉胸前一疼郑司楚的无形刀已插入他前心这人眉头一皱哼都没哼一声便已毙命。

    这人本领非凡却只是一瞬间便被郑司楚格杀毕炜也不禁有些咋舌心道:“这郑司楚的本领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此时郑司楚已然落地那剑士的尸首也“啪”一声摔在他身边。郑司楚将白木枪倒着递给毕炜道:“毕将军快走!我护着你!”他见敌军不顾一切扑上那是不再顾忌伤亡要速战速决了心知定是挡不住当务之急便是护着毕炜离开。毕炜也知敌人要孤注一掷不再推敌接过白木枪来一跃上马向那两亲兵喝道:“快走!”

    那两个亲兵正在放箭听得毕炜的声音拿起短弓奔了过来。郑司楚正待要走忽然听得有人喝道:“混蛋!”

    这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他也不抬头眼角余光扫去只见有两个人同时从石上跳了下来。那又是两个剑士衣着打扮与方才那人一般无二。这两人没方才那剑士快缓了一步才赶到正看到郑司楚一刀杀了那剑士。他们与那会打铁弹子之人合称五剑斩五人同枝连气私交极好此番来了四个结果居然有一半死伤在郑司楚手下心中又痛又怒一时竟不顾正要逃跑的毕炜两人同时向郑司楚攻来。

    这两人居高临下双剑齐出交叉成十字形斩向郑司楚头顶。他们剑术本高出手更快郑司楚伸刀向上掠去只道能一刀将他二人的剑割断哪知无形刀刚一出手那两人在空中忽地一击掌已向两边分开两把长剑也一下分开。这一招匪夷所思但郑司楚知道这几人剑术极高这一刀也不用老单脚一点地人已跳向右侧无形刀仍是向左边那人砍去。

    以一敌众若是混战一场必败无疑只有先易后难各个击破方是取胜之道。但这两个剑士剑术高超以一敌人郑司楚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剑是握在右手的在他左侧那人的剑离他稍远一些出手也困难些郑司楚在极短的一瞬间便已想通此理。他虽然也知道这一刀定砍不中这人但至少可以让这人慌乱一些谁知一刀砍出这人的右臂忽地一扭这条手臂便如没骨头一般长剑斜掠而出。

    这人的剑术竟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郑司楚心中一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咬了咬牙无形刀也不变幻仍是中宫直进刺向那人前心。无形刀的刀质天下无双只望一刀能斩断那人的长剑。可是这一刀刚刺出那人的剑又是一抖剑尖突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下让开了无形刀居然弯着刺过来。

    这一招郑司楚再挡不住了“嚓”一声剑尖已刺入他的右臂。郑司楚只觉一股巨痛传来鲜血已飞迸而出他知道已到生死关头脑中却突然间空明一片用右手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掷无形刀脱手飞出。这一掷之力也不甚大但无形刀锋利异常那剑士也没料到郑司楚居然会用这等招式眼见无形刀当胸刺来吓得脸也变了右手剑来不及发力左手猛得一挥。这一掌正击在无形刀的刀刃上无形刀被他击得飞了开去但他的左手也被刀刃削去了半截痛得惨叫一声剑也不要了猛地向后跃去。只是他本领虽高却忘了背后是那块大石“砰”一声重重撞在石壁上撞得眼前金星乱冒正在吃惊胸前忽地一疼那无形刀不知何事又已刺在他前心。

    原来郑司楚右手将刀掷出便已紧紧盯着刀把。在军校中他便以刀术出色而著称出手也快得异乎寻常一见无形刀被那人击开左手已一把捞住刀柄趁势刺去。若是空地上郑司楚受伤之下自然刺不中他但那剑士正被身后的巨石撞得七荤八素剑术再高也没用郑司楚的无形刀不偏不欹刺入他心脏这剑士哼都哼不出便已毙命。

    郑司楚一刀杀了那人还没松口气背后忽地一痛只听得有个人恶狠狠地骂道:“狗贼受死吧!”他心知是另一个剑士又杀了过来但此时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榨了出来肩头被刺中的剑都不曾拔下鲜血还在不住流出来现在要走路都是勉为其难根本闪不开这人如雷电交轰的攻势正在闭目等死耳边却听得“当”一声响毕炜喝道:“郑司楚是好男儿便站起来!”

    他转过头定睛一看却是毕炜骑在马上以白木剑替他挡开了一剑。毕炜少年时便以勇力出名今年纪虽大仍留着当初的神威横枪跃马目中神光四射。

    那剑士一剑被毕炜挡开掌心也震得一阵发麻心中不禁骇然抬头看了看毕炜骂道:“老匹夫真厉害。”毕炜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利舞枪上前那剑士用的只是短兵被毕炜的长枪逼得节节后退已杀不了郑司楚但他仍是盯着毕炜手下毫不松懈寻着毕炜枪招中的空隙。

    毕炜连发了三四枪将那剑士逼开几步这时他的一个亲兵失声叫道:“将军!”却是斜刺里一箭射来正射向毕炜前心。毕炜身经百战早有防备左手一下松开了马缰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那枝羽箭但枪只是这么一松那剑士身形已如狂风一般卷了进来登时冲到马前。

    骑兵对付步卒自是大占优势但步兵也不是全无优势可言。因为骑兵用的都是长兵如果步兵不顾生死冲到近前长兵失了效用往往便是两败俱伤之势。饶得毕炜心雄万夫此时心中也不禁一寒。

    白木枪已转不回来了毕炜将左手的箭一扔便要拔出腰刀只是他也知道多半已来不及这剑士剑术高强至此到了这样的距离可以说便是绝境了。

    他的手刚碰到刀环还不曾拔出来眼前忽地一花只听得那剑士一声惨叫一颗人头直飞起来鲜血猛地喷出将飞羽的半边身子和毕炜的左腿也染成了一片红。

    那是郑司楚掷出了无形刀。无形刀吹毛立断郑司楚虽然力量已经不足但那剑士哪料到他还会有进攻的手段根本没有防备无形刀打着转登时将他的头斩下一口刀也直飞出去。

    这时毕炜的一个亲兵惨叫一声却是被一支箭射中了额头箭矢入脑这亲兵狂叫着向后摔倒手中一支箭仍是直直飞出还有一个亲兵面色惨白已伸手去摸腰刀了。毕炜叫道:“快走!”

    郑司楚此时才拔下臂上插着的长剑踉跄着还想去拣那口无形刀毕炜一催马冲到他身边时一把擒住了他背心的衣服。郑司楚人长得不甚高大也不过百十来斤重毕炜的力量虽没有陈忠那么惊人提起他来却也轻轻易易。将郑司楚搁在马背上毕炜喝道:“别去拣了快走!”

    五德营此番强攻伤亡极大冲上来的十多个居然死了五六个其中五剑斩四人甚至是三死一伤可谓全军覆没。五剑斩是五德营大帅的亲随负责保护大帅安全只因此事太过重大大帅才会派四人前来而这四人在军中地位都不比那领头的低。一想到回去不知该如何向大帅交待他的眼中都似要冒出火光来眼见毕炜上马冲出来他厉声喝道:“上前不要活的!”

    他们原先还有生擒毕炜之意。一旦毕炜被生擒共和军也就军无战心必定崩溃。五德营不惜以全军当成诱饵便是为了一举成功哪知眼看已是鱼肉在俎却又横生枝节他惊怒之下再也不顾一切。

    飞羽极是神骏驮着两人也不减速度已冲过了数人正要趁势冲过去哪知这人一跃而出不顾一切地挡在马前。飞羽的前冲之力极大这人虽想举刀砍向飞羽的前胸毕炜一枪早出“呼”一声正刺在那人肩头。虽然毕炜发枪仓促这一枪刺得不深但那人被这一枪顶得倒飞出两三尺肩头血已流出但这人身体灵便人在空中一折腰竟不摔倒稳稳站在地上喝道:“中!”

    这人心知迫不到马前竟然飞刀袭来。毕炜发枪在外正待用枪尖去拨但这人臂力甚大枪尖磕在刀上腰刀略略一转擦着枪杆飞来。这一刀毕炜躲无可躲“嚓”一声插在他小腿上毕炜疼得低呼一声血已直喷出来。

    郑司楚被毕炜搁在马前看得清楚。他心知两人共骑迟早都要被敌军斩杀一时也不多想手一按马鞍奋起余力一下跳到马下。他受伤甚重背上虽被斩了一剑但他穿着软甲而那剑士的长剑利于击刺不利劈斩背后的伤很是轻微只是右臂的伤势甚重一条右手也几乎用不出劲。他伸左手一把拔出毕炜腿上的腰刀叫道:“毕将军你快走!”

    若是平常郑司楚定不会做这等事。可此时生死攸关他想到的却只是自己的职责。毕炜见他跳下马来惊道:“郑参谋快上来!”郑司楚叫道:“没时间了快走!”他伸手拍了拍飞羽的马肩飞羽一声长嘶一跃而起。此时马背上只坐了一人飞羽快如闪电一眨眼便冲出重围绝尘而去。

    郑司楚虽然脑子一热将毕炜送了出去此时心定了定才多少有些后悔。毕炜的两个亲兵都已被斩杀五德营尽数向他围来。郑司楚心知自己定然无幸只是他生性倔强虽然遍体是伤却仍然兀立不倒。

    五德营那领头的军官手中刀已飞出被毕炜冲过他身去。毕炜的马又快他们却都无坐骑眼看功败垂成恼羞成怒之下喝道:“杀了!杀了他!”哪知话刚说完背后忽然射来一箭正中他的小腿。这人虽然硬朗却也禁受不住一下跪倒在地。

    这一箭正是毕炜在马上反身射出。他冲出了十几步已杀出重围立时反身射出一箭。五德营众人一时间也没想到毕炜竟然会不走也顾不得去杀郑司楚纷纷取下弓箭向毕炜射去没有弓的便冲向毕炜。

    毕炜挡开了飞来了的数箭厉声喝道:“放箭!”随着他的喊声从他身后突然闪出了一队骑军正是关敏中带的二十个骑兵。山谷中杀声震天五德营都没有听到马蹄声毕炜却听到了。

    火军团的骑射之术冠于全军关敏中还没转过山嘴便已听到了毕炜的吼声。这二十人同时发箭一阵箭雨冲在最前的十来个五德营士兵立被射倒。毕炜喝道:“缴械者给你们一个痛快不降者杀!”五德营虽强到了此时终于乱了起来没冲上前的全都向后退去那领头的也被一个士兵扶着退去。郑司楚本想截住他但眼见五德营的士兵在火军团箭下纷纷倒地心中有了种异样的滋味。虽然与五德营交战之时他毫不留手但一看到五德营的士兵被箭射死他却突然想起了老师的话。

    老师所说的“仁”到底是什么?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那是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可是敌人也是人一样有生有死。死者不复生对敌我双方而言也都一样。

    他看着在马上须发戟张的毕炜毕炜此时的样子便如梦魇中的厉鬼正指挥着士兵射杀正在败逃的五德营士兵。郑司楚不由暗暗打了个寒战。

    仁者之心。对于毕炜来说这大概是不可理解的东西吧。

    五德营虽然败退却仍是快极剩下的十多人如水银泻地一下消失山谷中。此时关敏中已冲到郑司楚身边见郑司楚有些呆呆地站着道:“郑参谋你没事吧?”

    郑司楚漠然抬起头道:“我没事。”

    此时毕炜也过来了他意气风发满面虬髯一根根都似竖了起来到郑司楚身边笑道:“司楚多谢你了。”

    毕炜这话说得倒也情真意切可郑司楚却没半点高兴的意思。这时有个士兵叫道:“毕将军这儿还有个活的!”

    地上横七竖八地留下了十多具五德营士兵的尸首火军团的士兵正在察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毕炜喝道:“补一枪!”他刚说出口郑司楚忽然叫道:“毕将军请等一等!”

    毕炜转过头道:“怎么?”

    郑司楚脱口而出见毕炜脸上有些不悦之色但他还是忍不住道:“毕将军饶了他们吧。”

    毕炜没想到郑司楚竟会为敌军求情依他的脾气本要怒声喝斥只是郑司楚方才不顾性命救了他骂也骂不出口一张脸涨得通红怔了怔方才道:“好吧。”怒气却未消跳下马喝道:“给我匹马!”

    郑司楚心知毕炜定然着恼不免有点后悔只是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了。他翻身上马但身上乏力一时跳不上云关敏中连忙下马过来扶了他一把。扶他时小声道:“郑参谋你胆子可真大谁都不敢跟毕将军这么说话。”

    郑司楚一阵苦笑道:“我的刀失在前面了关将军帮我去找找。”

    他二人过去找了一遍却只是不见失落的刀想必是五德营退走时拣走了。失了无形刀郑司楚心中茫然若失心中大是不安不知该如何去和程迪文说。等他们回转时毕炜已带了一半人先行走了剩下的十个火军团士兵正围着几个俘虏等着他们。毕炜虽然恼怒却也言出必践五个俘虏被缴了械呆呆地坐着大概在猜疑共和军会怎么来折磨他们。

    郑司楚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道:“关将军我们走吧。”

    那几个俘虏大是诧异其中一个喝道:“要杀便杀惺惺作态做什么!”

    郑司楚也没理他轻轻一夹马腹一众人向回走去那五个俘虏莫名其妙呆看着他们的背影。

    回到营中只见一片狼藉大营四处犹有余烬不时腾起烟尘。战事已毕各军正在打扫战场。正如郑司楚所料虽然方若水曾吃过一个大败仗但这次却没吃什么亏五德营似乎也并没有以全力攻击战事一直胶着。但是当林山阳终于按捺不住派兵前去增援时五德营突然兵分两路将火军团从中截开。

    这一手极为厉害几乎要将毕炜的大营攻破。幸亏林山阳也算攻守有方不曾出大漏子稍稍吃了点亏火军团损失了百余人。林山阳本以为五德营定会前来击毁飞艇他们计策早定知道飞艇只是诱敌之用被五德营击毁也没什么大不了哪知五德营似乎在扑向飞艇到了跟前忽然又分兵两路以一支尖兵猛攻火军团的辎重。

    林山阳到此时才知道敌人的真正目的原来是此。他大惊失色急忙调兵回防。火军团战斗力很强回防也是极速五德营屡次分兵攻击辎重的那支尖兵人数已然不多。饶是如此辎重仍被五德营烧毁了三分之一。

    此战两方损失都很小一共也不过伤亡了三四百人但全军都大为震惊。谁都不曾想到五德营竟敢主动出击方若水虽吃过败仗但他也一直是进攻的一方。围了那么久几乎要忘了敌人也能进攻的。

    郑司楚受的伤也不算太重回到营中也来不及去医营包扎先行去毕炜帐中缴令。毕炜此时正在听各路军官汇报战况一张脸阴晴不定。他满面于思看不出脸色但郑司楚看他的眼神便知定是十分恼怒。火军团屡战屡胜这一次也不能说败可是被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却连他都不曾想到。

    缴了令郑司楚正要出去毕炜忽然道:“郑参谋你去包扎一下马上来我帐中。”

    郑司楚行了一礼转身出了营。看来毕炜定要检讨战术重新定计了。他原本以为敌人都落入了自己的算计可今日之事让他明白过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五德营也许的确已今非昔比可仍然不能小看。郑司楚抬头看了看天空暗自叹了口气。毕炜说自己定计是“一厢情愿”当初还有些不服气但现在也知道说得没错。可就算毕炜自己岂不也是有些一厢情愿?

    他到了医营让医官将伤口包好。臂上伤势甚重不过那医官说郑司楚运气好得出奇那一剑居然没伤筋络只是皮肉之伤除了力气不太用得出现在也没什么大碍过个十来天准好。背上那伤口就更轻微了可能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只是见到程迪文时郑司楚有些开不了口战战兢兢地说把无形刀丢了程迪文先是满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可能怕郑司楚吞没了他这把宝刀发现郑司楚没说谎后却十分大度地说没什么大不了让郑司楚大为感动。

    包扎好后郑司楚到了中军帐去见毕炜。当着众将之面毕炜将林山阳怒斥了一通下令全军加强戒备以防敌人晚间再次偷袭郑司楚在一边听得胆战心惊也甚是敬佩经过白天一战他自己根本没想到敌人可能再次偷袭。

    会议结束后郑司楚正要随众将出去毕炜忽道:“郑参谋请留步。”

    郑司楚心中微微一震也不知毕炜要说什么等人都走完了他转过身道:“毕将军有何吩咐?”

    毕炜指了指身边一张椅子道:“坐吧。对了郑参谋此战敌军有三个伤兵被擒我已下令将俘虏斩首。”

    说这话时毕炜紧盯着郑司楚看郑司楚只觉气息一滞也说不出话来。毕炜说这话的言外之意他也明白那是让他以后不得再开口为俘虏求情的意思。他低声道:“毕将军英明末将不敢置喙。”只是这话说得有气无力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在赞叹毕炜英明。

    郑司楚的反应都在毕炜眼里他嘿嘿笑了笑道:“郑参谋令尊大人行事雷厉风行毕某极是佩服你倒是稍有不同。”

    郑司楚心中略略有点着恼道:“毕将军取笑了父母是父母我是我。”

    “自然自然。”毕炜似乎也不想再谈郑司楚的父母往椅背上一*道:“郑参谋敌军此举也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看来他们已看破我们的打算想再按前计行事是行不通了你认为该怎么办?”

    的确郑司楚一看到五德营并没有摧毁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全盘落空。自己本以为神机妙算敌人步步都入囿中但其实是敌人早看破了自己的计谋反倒是共和军被敌人牵着鼻子在走。如果火军团一到马上强攻胜算还更大一些现在粮草告急而敌军又步步领先局面越来越险峻了。他定了定神道:“毕将军末将定计失误实在难赎此罪”

    毕炜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话胜负乃兵家常事战场上的胜者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这句话那个陈忠也说过。郑司楚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他心头似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方才的迷惘和不安尽都消失。他道:“毕将军末将在回来时便已想过敌人看来已识破我军诱敌之计我军势必有所变化但如果我军以不变应万变敌人多半不会猜到。”他原本想说敌人一定猜不到但话到嘴边马上省觉不该说得太满。

    毕炜又是微微一笑道:“不错敌人想不到的便是奇计。只是一成不变自然不行。”

    郑司楚道:“毕将军说得正是。敌军不来击毁飞艇那自然以为飞艇只是诱敌之计毫无用处看来他们没有发现其中奥妙正是我军的可乘之机。”

    毕炜脸上笑意更增道:“说得好接着说。”

    郑司楚已没了拘束道:“飞艇虽然升不了太高但是只消不挂吊篮飞上十余丈还是可以的可以悬挂炸雷飞到天炉关城头轰击。我算过飞艇充足热气后可以悬挂五百余斤的重物不用吊篮足可以挂上百余个炸雷。”说到这儿他又有些黯然。炸雷大号的一个足有四五十斤重但朗月省道路崎岖难行他们带来的大号炸雷一共才十几个大多是小号的。

    毕炜道:“是。我方才就想过不过不要以炸雷轰击而是选派身体灵便之人借暮色偷偷上城。敌人所恃无非是城头的两门巨炮只消炸毁这两门巨炮我军以堂堂之师进攻哪里有攻不下之理!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郑司楚心中却是微微一震。虽然他想的也是去炸毁那两门巨炮但在飞艇上悬挂炸雷毕竟把握不是太大。按毕炜的说法把握要大得许多可是在飞艇上入城之人却多半是死定了。

    毕炜真个是把士兵当作一件工具啊。可是郑司楚也说不上毕炜这等做法是对是错如果真按自己的做法万一巨炮没能炸掉士兵死得更多。

    毕炜还是兴奋之极不住口地道:“此计必须要大军跟上方能发挥效用。郑参谋事不宜迟你马上通知方将军今日晚间出击!”

    郑司楚吓了一大跳道:“什么?今晚?”共和军刚与敌军激战过一场他总以为要休整一下哪知毕炜竟然会下这等命令。

    毕炜眼中发亮道:“正是。敌军此番出击已尽全力余力已是不济多半想不到我们会如此快发动反击。此时进攻实是难得的良机胜负在此一举。”他说到这儿又象自语又象对郑司楚道:“哼哼曹闻道这厮我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手段。”

    郑司楚心中象被掩上了一只冰冷的手他默默地看着毕炜。此时毕炜须髯飞扬大是威武但在他心底却隐隐地有种惧意。

    也许有取胜之机但这样正面进攻损失也一定很大。郑司楚道:“毕将军敌军都聚集在天炉关这般攻击可是一场混战啊!”毕炜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带着些嘲弄。他慢慢道:“郑参谋不会有混战的。你立刻通知方将军马上点齐军兵晚间出发!”

    郑司楚心中突地一沉。他不知道毕炜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此时毕炜眼神中有一种奇异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害怕。他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道:“是。”

    “晚上就要出发?”

    方若水不禁愕然但马上颌首道:“不错确是好计敌人多半想不到我们反击会如此之快。”他想了想又有点担心地道:“可是我们如何冲进天炉关?他们那两门巨炮好生厉害。”当初方若水派兵强攻虽然攻势占优可是队伍一到天炉关下便被城头那两门巨炮轰得立足不稳以至于吃了一个大败仗。

    “毕将军已下令让敢死队乘飞艇借暮色习入城炸毁那两门巨炮。”

    郑司楚说这话时也有些犹豫方若水却一拍大腿叫道:“毕胡子真敢干!不错这是条好计只是可惜了那几个勇士。”

    那几个冲进城的勇士铁定会被杀的吧。郑司楚有些黯然。先前他就曾想过要讨令加入敢死队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冲进去的话是九死一生不是必死无疑。

    方若水兴奋过后马上又正色道:“破了城便要打一场硬仗了。五德营也不是好对付的嘿嘿我马上点齐兵马。”他虽然说五德营不好对付却没半点惧意。

    郑司楚向他行了一礼打马回营。一到营中正好看见一些士兵正拉着一辆大车过来车上装着许多黑黑臭臭的东西。他叫住一个车边的士兵道:“这是什么?”

    那士兵也认得郑司楚道:“禀郑参谋这是猛火油毕将军命我们装进水龙车里。”

    猛火油!郑司楚心中又一震一瞬间他明白毕炜的用意了。猛火油是和沥青生在一处的一种黑油可以燃烧只是浓烟极大而且出产极少因此也没有太大的用途。当初他向毕炜献计是因为发现一个山沟里有一个沥青潭只是没想到猛火油一样可用。毕炜将猛火油装在水龙车里那定是想要火攻。

    水龙是辎重营必备之物用来灭火的平时也可以储存食水。毕炜将水龙车全部调用看来真的是孤注一掷要一举定胜负了。将猛火油装进水龙车里这样的主意大概也只有火军团才想得出来吧。郑司楚可以想象得到一旦点着后火龙车喷出一道十余丈长的火舌开路。

    怪不得毕炜说不会有混战啊。郑司楚几乎可以看到五德营的士兵在火舌下挣扎的样子。这也许是一条好计可是这样的计策也实在太过残忍了!

    他茫然地看向天空。天色近暮夕阳在山殷红如血映得天炉关两边的两座高山也似在燃烧。

    程迪文因为受方若水特别关照给了他一间小帐单独休养。他躺在床上看看书倒也得其所哉。正翻着那本兵法帐帘忽地被挑开郑司楚走了进来。他笑道:“司楚你也要来陪我么?”

    郑司楚受伤算是不轻不重原本要休养的话也是可以的。他坐到程迪文身边道:“迪文你的伤好点了么?”

    程迪文道:“哪有这么快我不象你结实得和野猪一样。”

    程迪文原也只是顺口开个玩笑郑司楚却只是勉强笑了笑。程迪文心思甚细见他面色有异道:“出什么事了?”

    郑司楚想了想道:“迪文老伯当年领兵对付敌人是不是不择手段?”

    程迪文道:“当然是。我爹说战场上你不杀人便是别人杀你要取胜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郑司楚一阵哑然。他垂下头自语似地道:“这道理我也懂。可是杀那么多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程迪文被他一下问住了干笑了两下道:“这你倒问住我了我也没想过。”

    郑司楚伸出手来。这几日接连几番恶战掌心一下磨起了一些老茧。他轻声道:“迪文来时我还想着在军中建功立业那时只知道为将者当体恤士兵同甘共苦对敌则要毫不留情可是现在越来越觉得战争没有意义。我也杀了不少人了看着那些人在我刀枪下送命我就想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非死不可难道就不能不杀人么?”

    这些话他一直憋在心里在毕炜跟前自不敢说只有在程迪文面前才说出来。程迪文大吃一惊他一向觉得郑司楚坚强如铁却不知他心中原来如此痛苦。他伸手拍了拍郑司楚的肩头道:“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该听说过吧?这些头痛的事让该想的人去头痛吧我们都是军人只消按令行事便是了。”

    嘴上这般说程迪文心中却暗自寻思:“父亲说过想得多痛苦也多果然不错。”

    “失败了?”

    星楚眼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颓唐。此次出击实是双管齐下她原本也没觉得两组人马都会成功但总觉得那一支奇兵刺杀把握甚大。毕炜自以为得计故意将空门让给自己这次将计就计实可让他自吞苦果没想到刺杀一无所获反是原先就不太觉得能成功的偷袭敌军辎重之举倒成功了一小半。

    错了错了!她心中暗自悔恨。如果这次能将共和军的粮草辎重尽数烧毁那他们不战自乱此战己方将大获全胜。可是自己却高估了敌人的反应总以为共和军定会全力守护辎重以至于坐失良机。

    接下去敌人一定会发动攻城战而秋季已临敌方定要在冬季以前结束战争接下来的战役一定会惨烈到极点。想到这里星楚心头象针扎一般疼痛。她自幼生长在军中恶战也见得多了亲眼看到许多熟识的长辈战死沙场也更知道战争的可怖。

    不战而屈人之兵。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想起了当年的楚帅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兵家至高境界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自己也努力往这方面做敌人显然也想做到这一点可是双方都失败了。现在正面一战已不可避免即使这一次能击退敌人共和军绝不会罢休马上又会有援军到来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远走高飞另谋出路吧?可是她知道这个建议曹闻道绝不会同意。现在敌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那个带队的队官见楚帅走神了也不敢走嚅嚅地道:“楚帅”

    星楚抬眼看了看他道:“还有什么事么?”

    “毕炜是被一个叫郑司楚的小将救走的。”

    一听到这三个字星楚浑身一凛登时站了起来道:“你杀了他?”那队官没想到楚帅的反应会这么大忙道:“楚帅您认识他么?”

    星楚摇摇头道:“不认识。你杀了他么?”

    那队官苦着脸道:“没有这少年年纪不大但本领高强出手狠辣五剑斩有三个便是死在他的手上我杀不了他。”

    星楚只觉心头一阵寒意。父亲对自己说起这个郑司楚时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自己的两次奇袭这人都在最紧急的关头出现此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那队官又道:“不过我夺下了他用的刀了。他这把刀很好极其锋利楚帅您看。”他说着从身上解下佩刀双手捧着递给星楚。

    原先的刀取出了插在里面的是把无形刀。因为无形刀比一般的刀要细短一些拔出来时有些空落落的。星楚抽出半截来看了看赞道:“真是好刀。”

    “楚帅这刀您用吧希望您能格杀此獠为我们报仇。”

    这队官也自负刀法绝世但此番可谓一败涂地自己腿上了吃了一箭心中对郑司楚已是恼怒之极。星楚道:“好吧你放心若有机会我定会用这郑司楚的人头来祭阵亡将士的英灵。”

    送走了这队官星楚在屋里踱了两步对边上的侍女道:“小慧给我备马我要去城头看看。”

    那侍女小慧道:“楚帅现在要吃晚饭了”

    星楚淡淡一笑:“前线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一顿晚饭算得了什么。”

    天炉关上许多五德营的士兵正在吃着饭菜。和共和军不同五德营因为背后有大本营他们的伙食很不错有肉有饭热气腾腾。相比较而言远处共和军的营地就显得萧条多了。城头上的士兵见到星楚纷纷立正请安全军士气甚是高涨。今天一战虽然胜负未分但烧毁了敌军一小半辎重也算达成目标五德营的士兵对取胜更有信心了。

    可是星楚知道真正的恶战即将来临。

    她巡视了一周曹闻道和陈忠闻讯都赶了过来。他两人今天带队冲杀此时也都驻在城头。曹闻道马快到了星楚马前立时跳下马来行了一礼道:“楚帅末将曹闻道有礼。”

    星楚对曹闻道这种过份的礼节总是不太习惯她跳下马道:“曹叔叔不要多礼了。”

    曹闻道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他对共和军知根知底清楚毕炜的手段自知以自己的能力定敌不过他原先对星楚多少有点不放心。但战争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五德营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当敌军援军到达后还能主动出击损失也极小他登时信心大增只觉将帅位让给星楚实是做对了。

    星楚道:“曹叔叔敌军有什么异动么?”

    曹闻道皱了皱眉道:“别的也没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他们还在给那飞艇鼓气。”

    飞艇只是引诱五德营出城的诱敌之计星楚已经看透了所以此次出击并没有毁掉那飞艇。可是共和军居然还要给飞艇鼓气连她也有点糊涂。她拿过一个望远镜来看了看道:“是啊奇怪难道飞艇真的有用么?”

    在朗月省因为空气稀薄连飞行机都很难上天。这一点她也约略想到了甚是苦恼因为如果是在平原地带只怕飞行机早就试验成功。可是共和军的飞艇难道真的可以飞上天么?

    星楚心头一震。如果飞艇并不是诱敌之计那自己这一步失算便是致命的了。虽然心中不免惊慌她脸色仍是平静如常道:“曹叔叔马上召集将领商议。”

    曹闻道道:“这么急么?”

    “共和军很可能连夜发动进攻!”

    曹闻道吓了一跳道:“什么?他们这么快?还有这个能力么?”五德营白天发动进攻已是全军出击将士多少有些劳累想来共和军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想到毕炜会连夜攻击的。

    “曹叔叔我听你和爹爹说的关于毕炜的事此人心胸狭小好用计谋也不太体恤士兵八成会连夜攻击。”

    曹闻道点了点头道:“是毕炜心胸是太小了点。”说到这儿心头又不免一疼。当初与四相军团并肩作战如果不是毕炜不忿楚帅执掌帅印在最紧要关头胁裹水军团反叛只怕共和军也不会存在了。

    可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暮色渐浓飞艇也已经鼓起来了但拉着飞艇的几根绳子还是松松的看来即使什么都不挂飞艇也不会飞得太高。

    郑司楚绕着飞艇走了一圈正在看着一个毕炜的亲兵过来道:“郑参谋毕将军请你过去。”

    毕炜就在附近身后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火军团士兵。郑司楚打马过去向毕炜行了一礼道:“毕将军末将有礼。”

    毕炜顶盔贯甲一杆长刀搁在马前极是威武。看着郑司楚毕炜微微一笑道:“郑参谋你伤势如何?”

    郑司楚道:“没什么大碍。”虽然说没什么大碍但右臂还在隐隐作痛看来力量只及得没负伤时的一半。

    毕炜又笑了笑道:“来看看我选出的敢战士。丘崇武过来见过郑参谋。”

    那丘崇武个子很小不仅是他五个敢战士都是小个子每个人都相当精悍。可是要*这五个人去炸毁那两门巨炮郑司楚也觉得把握不大。当着毕炜的面他自然不敢多说只是向丘崇武道:“丘将军赤心为国真是我共和军的忠勇战士。”

    这五个敢战士定是有去无回丘崇武却似毫不在意笑道:“为国牺牲是我共和国公民应尽的义务。毕将军请你等着好消息吧。”

    毕炜道:“好。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出发了。”

    再过一个时辰天炉关上下定会死尸遍地吧。

    郑司楚心头一阵烦乱。出发时他也觉得为国牺牲在所难免在军校中老师同样说过对待敌人要象严冬一样冷酷无情所以自己出手也毫不留情。可是敌人究竟是什么?杀死敌人究竟又能换来什么?

    如果共和国必须建立在千千万万的死尸上那这个共和国又算什么?和家天下的帝国又有什么不同?

    毕炜自然没觉察到郑司楚在想这些对那丘崇武道:“丘将军你速去准备。一旦炸毁巨炮全军就会立刻冲上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丘崇武行了一礼向那飞艇跑去。因为飞艇升力不够所以下面根本没有装吊篮只是用绳子编了几个绳网可以让人坐在上面。此时飞艇已鼓足热气下面的火堆也已将烬军中只点着一些小小的火把映得人脸上忽明忽暗恍如鬼魅。

    毕炜仰头看了看天空笑道:“老天助我!今天无星无月正是奇袭的良机。”

    朗月省很少下雨但现在却浓云密布看样子即将有一场暴雨。如果暴雨来临共和军的攻势更难进行但现在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飞艇在空中飞时又是无声无息即使到了城头他们也未必会发现。

    郑司楚也看了看天空。夜已渐深黑得如同一个深潭深不可测。有多少人会在今夜死去他都不敢再想了。这时突然他眼角一亮只见远处有一个亮点划过。

    是流星么?他有些诧异。可是这亮点是从天炉关后面从下而上划过的升到中天才灭掉。毕炜见到这亮点大笑道:“好敢战士出发!”

    丘崇武他们五个敢战士跳上了飞艇下面有士兵砍断系绳飞艇缓缓升起。郑司楚忽然心头一亮道:“毕将军有奇袭队到了天炉关后了?”

    毕炜也似吃了一惊却更有几分欣慰道:“你终于猜到了?这两日我天天斟查地形听雅坦村的村民说起有这条绕到天炉关后的小道今天方才发现。哈哈林山阳的八百人已经顺利转到背后只要天炉关上战火一起他们立刻冲上到时就算这两门巨炮没被炸掉也不用怕了。”

    郑司楚恍然大悟直到此时才算明白毕炜真正的用意。飞艇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佯攻真正的手段是那八百人的奇袭队!计策的确是好计可是这种行险突袭之计太冒险了胜则大胜败则大败而且损失也会很大。

    郑司楚道:“可是林将军的奇袭队人数不多很难得手。”

    毕炜道:“所以才让方若水正面强攻将敌人的大军都聚在关上。”

    郑司楚心头越来越寒。毕炜为了掩饰用意竟然要全军进行强攻只怕林山阳的奇袭队得手时共和军先会有巨大伤亡了。他叫道:“那样一来只怕方将军的部队伤亡惨重。”

    毕炜正色道:“为了共和国牺牲在所难免。”他说完这一句又补了一句道:“郑参谋一个军人便是要铁石心肠。共和国的战士为国牺牲那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听着毕炜连着说了两个“死”字郑司楚额头的冷汗都已沁出来了。毕炜的计策丝毫不顾士兵的死活对敌人也同样毫不留手这一战不论是胜是败战死者定会数以千计。

    毕炜道:“郑参谋攻破天炉关后我将火龙车队付与你指挥。好好杀敌不要辱没了你爹的英名!哈哈。”

    那是毕炜送给自己的功劳吧。郑司楚想着。火龙车开道烈火熊熊五德营根本无法阻挡只怕会不留孑遗。他正想摧辞毕炜喝道:“来人将那犯军带上来祭旗!”

    郑司楚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毕炜的两个亲兵已押着一个士兵过来了。毕炜看了看四周喝道:“犯军张朋你知罪么?”

    那叫张朋的士兵被绑得结结实实一下跪倒在地哭道:“毕将军我家里有妻儿老小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毕炜脸色铁青喝道:“为国牺牲军人天职。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来人将我的大旗拿来!”

    张朋吓得嘶声怪叫起来:“毕将军饶命啊!我愿充当敢战士再不敢逃脱了!”

    郑司楚这才明白这张朋定是被点为敢战士后临阵脱逃被抓回来的。他想出言为张朋求情但一见毕炜须发戟张的样子已吓得不敢说话。毕炜大声喝道:“晚了!”他操起大刀猛地一刀劈下。张朋还待挣扎但这一刀如雷霆万钧刀光一闪张朋的头颅直飞起来鲜血狂喷而出尽洒在毕炜马前的战旗上。

    毕炜斩了张朋从掌旗官手中接过沾血的大旗在空中挥了一挥喝道:“全军勇士大战在即临阵退缩者皆依此例斩!”

    他的吼声极是响亮火军团全军一个立正低低道:“遵命!”

    郑司楚就站在毕炜身边有几滴血洒在了郑司楚脸上有一滴还溅在他的嘴角。他伸手抹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咸的。他想着。鲜血的滋味都一样吧不论是从谁身上流出的。

    “那是什么?”

    一个五德营的士兵忽然惊叫起来。前方五六丈外的空中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在移过来。太大了又是黑色的隐没在暮色中看上去只是个影子而已。

    “是云么?”一个队官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这望远镜其实也看不清楚晚上更没什么用处了。看上去有些象云但如果是云的话未免太低了。他打量了一下忽然变色道:“放箭!快放箭!那是飞艇!”

    这队官是个老兵经历过当初的地军团之败对飞艇心有余悸。正*在城墙边休息的五德营士兵闻听此言纷纷跳了起来弯弓搭箭向这团黑影射去。箭矢到处却只听得“噗噗”之声箭头象刺入了什么极软的东西这团黑影仍是极快地移过来。

    这时曹闻道已冲了出来叫道:“什么?毕炜那王八蛋攻来了么?”

    那队官正在搭箭也不回头叫道:“曹将军是飞艇!是飞艇!”

    曹闻道心头猛地一沉。星楚的指挥甚是得力敌人步步计划都被她看透因此曹闻道也极是信任星楚的眼光听星楚说在朗月省飞艇是飞不起来的那定是飞不起来。可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呆了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大败时的现场。他叫道:“快快将楚帅和陈忠都叫出来快点!”

    五德营中陈忠的排名原本就比他高但五德营退到此处陈忠自知将才不及曹闻道甘愿听曹闻道指挥因此曹闻道向来对陈忠直呼其名。可是到了此时曹闻道也只觉茫然无措。

    星楚也会失算啊他只觉心头象有一阵绞痛。当初五德营经历了那一场灭顶之灾他和陈忠这两个仅余的统领也知道自己在士兵心目中百战百胜的神话已被打破因此他想出这个主意将帅位让给了星楚希望能将星楚竖成第二个楚帅。

    可是虽然星楚的将才武功都大为不俗但她毕竟不是以前的楚帅。

    那艘飞艇飞得很快五六丈的路只是一瞬便到了此时已到了城头。离得远时还看不出什么到了近处才发现这飞艇的真正体积。鼓足气后飞艇几乎将天炉关的城头都掩住了半个。五德营士兵还在不住放箭飞艇上已密密麻麻地扎了许多但飞艇一时还不会掉下来。突然飞艇下方有火光一闪曹闻道心中一寒叫道:“快伏倒!”一看到这情形他已知道这飞艇就可投掷炸雷了。

    他刚喊出一个火球已直直落了下来“轰”地一声巨响五德营士兵被炸得纷纷倒地几个未及逃开的被炸得浑身是血。曹闻道也被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心道:“完了五德营完了!”

    当初的地军团正是败在飞艇的轰击之下现在仿佛重新回到那时。饶是曹闻道心雄万夫此时还是有些发抖。正在惊慌忽然听得星楚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不会有多少炸雷不要慌!”

    从飞艇上忽然又落下了几个黑影。这几个黑影是用绳子挂着的曹闻道吃了一惊暗道:“这是火军团的新式炸雷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星楚已喝道:“挡住他们那是敌军!”

    从飞艇上下来的没几个人一到城头便冲向左边的巨炮。曹闻道心头雪亮恍然大悟。他虽然一时惊慌失措却立刻恢复过来一把抽出腰刀叫道:“快守住炮将这几人杀了!”说着向前奔去。

    火军团竟然会派这样的敢死队冲上来曹闻道大感意外。此时那几人已在与炮手接战那几人个个本领高强天炉关上的炮手却不擅格斗之技十来个人竟然挡不住这几人已被他们格杀了三四个其余几个仍在死战不退但有一人敌人已冲到了炮前正放炮口里塞什么东西。曹闻道心中大急吼道:“快上一个也不要放过!”

    若是巨炮被炸那共和军定要全军猛攻了。曹闻道懊恼不已他冲在最前有一个共和军的士兵迎上来挡住了他这人枪法出色曹闻道用的又是短兵连冲了两三回仍然冲不过去眼见那士兵往炮口里塞好了东西正取出火镰来打火他再忍不住叫道:“给我杀!”只是他喊得甚响五德营士兵虽众敌人死战之下却还是冲不过去。

    “轰!”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冲来曹闻道被冲得扑倒地待他爬起身却见左方那门巨炮的炮筒已被炸裂边上的几个士兵都被震得口鼻流血那个塞火药的共和军士兵却炸得连渣都不剩。

    敌人是在拼命啊。曹闻道心中骇然。虽然这支敢死队只有五个人但他们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相比较而言五德营的士兵就少了这份赴死的勇气。没想到毕炜手下竟然还会有这等死士曹闻道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不再恋战眼见剩下的四人急速向右方插去他嘶声叫道:“守住右方!”

    左炮已被炸毁绝不能再失掉一门了。但共和军的士兵比五德营的反应更快正冲向右边。他们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不在乎敌人的阻截五德营措手不及之下被两个共和军挡住进攻有两个却冲破包围。

    眼看那两人正要冲到炮前忽然从暗中刺出一条长枪一枪将冲在最前的一个共和军刺倒。这人却是悍勇之极一枪被刺中左肩居然也不挡伸出右手便去抓向枪头。枪尖忽然一缩再次刺出又中他前胸哪知这人不退反进重重踏上一步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一把抓住枪杆对边上那人叫道:“快上!”

    右边的炮前已拦了十多个士兵虽然这共和军在作殊死战但另一个还是冲不过去。他眼见冲不过重围从背后解下了一个小包一下点着了挟在肋下便冲。

    曹闻道已率领诸军将两个拉阻的共和军砍翻眼见这等情形吓得脸色煞白。他看得清楚发枪刺中那共和军的正是星楚但那人这等以命相搏虽然未必能炸掉巨炮却是连星楚都会被炸伤。他正待失声大叫星楚背后忽然转出两人当先一个手持长剑高高跃起一剑下斩将那共和军的右臂齐肩斩断另一人手持长刀正是陈忠刀面横着从下拍上“啪”一声那共和军手中的火药包连同一条断臂高高飞上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炸了开来。曹闻道心中方才一宽却觉眼前一黑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忠力大无比那火药包被他拍得飞上了足有十余丈才炸开已是伤不了人。但空中还有一个飞艇正颤颤地下落火药包一炸开飞艇被炸出一个大洞整个落了下来将天炉关上的众人全罩在了里面。曹闻道吓了一大跳伸出腰刀来割了个口子钻了出来叫道:“楚帅楚帅!”

    星楚被那飞艇罩在了里面也已割破了钻出来听得曹闻道的声道她叫道:“曹将军让诸军不要慌敌人马上就要攻来了!”

    曹闻道心头一凛。方才城头轰然作响他的耳朵也被震得不住耳鸣此时定了定神果然听得城下已起了一片杀声。他叫道:“大家出来准备交战!”

    巨炮被毁掉了一门幸好还有一门。他身经百战虽然共和军的进攻大出意料之外他仍是在极短的时间便定下神来了。此时城头足足有上千个士兵被飞艇盖住的只不过几百个旁人正在帮忙让里面的人出来听得曹闻道的命令许多士兵立时冲到城边准备守城器具。

    此时星楚和陈忠都已出来了。曹闻道正指挥士兵将滚木炮石备好还有一门巨炮也正被清理出来准备发射。本来这两门巨炮轮番轰击威力极大现在失了一门威力已小一半更要依赖了。曹闻道见星楚走到城边站直了行了一礼道:“楚帅末将失策被敌军得手望楚帅责罚。”

    星楚叹了口气道:“曹叔叔这不怪你是我没有想到。”

    她算定共和军的飞艇只是引诱己方出战的工具却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会真个用上心中也是又惊又悔一张脸已白得全无血色。曹闻道在雉堞上重重一拍道:“放心就算少了一门巨炮有我姓曹的在毕炜那小子绝攻不进来!”

    星楚却没有他那样自信。毕炜的手段已是让她越来越忌惮虽然毕炜也不是算无遗筹不时有漏算的他自己也差一定奇袭队擒获但毕炜时不时总会有出乎意料的奇计用出来她实在不敢说毕炜是真的计尽于此。

    可是她最忌惮的还不是毕炜这种花样百出的奇计。与奇计相比共和军不顾伤亡地正面强攻是最可怕的。现在共和军的兵力远在五德营之上不用任何计谋只要强攻天炉关一定守不住的。而现在共和军看来用的正是这个最笨也最有效的计策那些出人意料的计谋只怕尽是些花架子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炸掉两门巨炮后强攻吧。

    自己是被毕炜牵着鼻子走了。星楚一阵恼怒自己虽然也一直在担心这事可方才还在为与毕炜斗智时占了上风而沾沾自喜。现在共和军最强的攻势已经来了她也很清楚以五德营的实力此战必败无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军远遁放弃天炉关。五德营熟悉地形只要还有一战的实力且战且走之下共和军定然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可是这个计划曹闻道是绝不会同意的陈忠也多半不同意便是五德营上下将士多半也不会赞同。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士兵突然冲了上来叫道:“楚帅!楚帅!”这士兵极是惊慌跌跌撞撞地跑上来一跤摔在星楚跟前。陈忠一把扶起他道:“出什么事了?”

    “后方后方有敌人杀出来了!”

    方若水骑在马上喝道:“冲锋!共和国的勇士们胜利是我们的!”他听到城头随着一阵巨响已知敢战士定已得手。虽然爆炸只有一声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他手下还有一万七千人这一战中不知会损失多少。但只要攻下天炉关那首功就是自己的。他双眼发亮手握战刀看着前锋冲去。

    方若水惯用的战法号称“狂澜击”其实就是以兵力优势发动层层猛攻。这种战法屡试不爽但上一次在猛攻时却碰了个大钉子三千人死在了天炉关下。这次有毕炜的一万火军团压阵攻势更强。

    火军团正在阵后施放山炮。这次火军团带了十门小炮虽说攻城中小炮威力不大对天炉关几近坚不可摧的城墙没多少妨碍但是硝烟和火舌还是大壮先锋军的声势第一波先锋军趁势攻到了城下正待冲击城门城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火焰喷礴而出几乎伸到了七尺开外。

    那是城头的巨炮发射了。这一炮之威使得先锋军的攻势为之一挫方若水举起战刀叫道:“冲!第二路立刻补上!”

    如果有两门巨炮那城头的轰击几乎没有间隙当城下聚集了大量兵马时便成了巨炮的活靶。但现在巨炮只有一门要接着放第二炮定会相隔一段时间只要趁这段时间冲到城下巨炮的威力便大打折扣。随着方若水的吼声第二路两千人一声呐喊席卷而去。

    方若水将本部分成了五路一二路都是两千人。只要这两路人马杀到城下攻破城门便是全军进攻了。战火中他的眼亮得象是在燃烧稳稳坐在马上嘴角却在不住抽动。

    第一路先锋队被这一炮轰击伤亡惨重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络绎不绝。他的副将见此情形也不由打了个寒战道:“方将军这般攻下去我们的伤亡可是会很大的。”

    方若水冷笑了一声道:“毕炜也不是吃素的还有他的一万人呢。”

    的确虽然主攻是方若水的部队但火军团也已分出一支杀了上去。厮杀声响彻云霄冲到城下的士兵正在猛烈攻击城门只是天炉关城门极厚一时还炸不开。

    此时的天炉关上已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洪炉五德营所有人都冲上来了。曹闻道手握长枪在城头上指挥士兵反击火军团的山炮虽然威力远不及那两门巨炮但炮弹打到城头也使得四处火起。现在共和军的伤亡远远大过五德营但共和军这种近乎疯狂的攻势便是惯于恶战的曹闻道也不由心悸。

    第一波攻击刚被击退共和军的第二轮攻势立刻上来了。喊杀声几乎将巨炮的怒吼都压了下去城门口已拥了数千个敌兵。滚木擂石在空中纷飞但敌军浑若不觉仍然在疯狂地进攻打退了一层另一层接着攻上敌兵几乎是踩着战死者的尸首攻上来的。

    后方出现敌军星楚带着一队人马前去抵挡城上还有万人左右。可是在共和军这等攻势下曹闻道几乎已要丧失信心了。

    究竟该怎么办?正刚把一个灰瓶掷下去忽然间城门口发出一阵巨响城下的共和军登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五德营里却是一片惊叫:“城门破了!”

    在共和军的猛攻下天炉关厚厚的城门被击破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马上便会扩大当城门一破铺天盖地的共和军便会冲进来那时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陈忠在一边叫道:“快抢修城门堵上!”边上一个军官叫道:“堵不住敌人太强了!”

    方若水的部队向来就以惯于恶战著称城门一破共和军士气大振此时方若水也已得到禀报麾师全军扑了上来。曹闻道叫道:“陈忠你去修城门我去将他们赶出去!”

    共和军已尽数冲了出来。郑司楚带领着火龙车队冲在队列正中。

    天炉关的城门在方若水自杀式的进攻中被炸开了。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全军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似乎胜利已唾手可得。但郑司楚知道这只是进攻的第一步得手下面还会要有一场恶战。

    毕炜说得对不能留情如果留得一个那就是自己的损失大了一分。可是他一看到边上那些用油布盖着的火龙车心头就不禁一颤眼前仿佛看到了在火焰中挣扎的五德营。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啊。杀的人越多郑司楚都更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不论是战友还是敌人死了那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是在战场上所谓的“仁者之心”又是什么呢?

    火龙车队行进不快也为了避开仅余的一门巨炮他们是向左方绕过去到了城前的死角再转到正面的。还不曾到跟前城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惊叫已冲到城门口的共和军象潮水一样退了下来。

    郑司楚吃了一惊向身后的副将道:“你们跟上来我过去看看。”他一打马飞羽已向前冲去。

    共和军的阵形已经乱了他拉住一个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攻进去?”

    那士兵道:“匪军在打反击冲出来了。”

    郑司楚微微吃了一惊。五德营的确是块硬骨头不会那么容易认输的看来林山阳的奇袭队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毕炜如果知道他的计策其实也没什么用大概会气个半死吧。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几乎有些幸灾乐祸。也许毕炜的这种故弄玄虚连己方都要瞒着的性格让他很不快吧隐隐的他似乎更不想看到五德营轻易地被击溃。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郑司楚摇了摇头。这时一个军官突然冲了过来叫道:“郑司楚参谋是你么?毕将军有令火龙车队上前迎战末将商君广受命保护车队。”

    五德营冲出来的部队已在与方若水的部队接战。方若水一军攻势虽强但多少有点强弩之末而五德营已成哀兵心知不胜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反击之势极强共和军一时间被压了下来。不过也因为和五德营卷在一处城头的巨炮也更稀了。他道:“郑司楚遵命。”转身向后走去。

    火龙车队要提前动用毕炜也被逼得无奈了吧。郑司楚默默地想着这时那副将迎上来道:“郑参谋我们要上了么?”

    郑司楚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了看巍峨的城墙天炉关这等坚固的工事一样不足恃这世上也没有“无敌”这回事吧。

    这时商君广已率领本部人马围在火龙车队周围。商君广的部队都是骑兵那副将见到商君广叫道:“商将军毕将军要动用冲锋弓队了?”

    商君广点了点头道:“胜负在此一举大家努力。”他一脸平平板板也不见喜怒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郑司楚听那副将在说什么“冲锋弓队”才注意到商君广身后背着一张大弓不仅是他商君广一部数百人都是同样的装备。

    弓箭队从来没有冲锋用的但毕炜颇有奇想训练出这支冲锋弓队充任火军团进攻之用。与旁人多用火器不同冲锋弓队只用弓箭据说格斗之技也是军中翘楚。这是毕炜亲兵中的亲兵练成后天下承平还没用过这次毕炜将冲锋弓队调来一定是奇袭队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对火龙车队寄予厚望吧。

    火龙车队一到阵前战势已成胶着之势不过共和军毕竟实力要强得多五德营已被逼在城门口却仍是死战不休。商君广喝道:“方将军请速速退后。”

    方若水已赶到了前沿指挥听得商君广的声音他叫道:“不必了你们在一边休息吧。”他心头有些恼怒暗道:“火军团要来抢功么?到了这时候才上来头阵可是老子打的死的也是老子的人。”

    商君广道:“匪军正在抢修城门方将军我们由郑参谋统领不是为抢功而来的。”这商君广为人精细察言观色已知方若水的心思。

    方若水听得是郑司楚带队倒也无话可说心中不住寻思:“这毕胡子真是把人的心思琢磨透了。”他向来不服毕炜但此时也不由有三分钦佩对边上的掌旗官道:“让兄弟们给郑参谋让条道。”

    可是此时五德营已与方若水的部队纠缠在一处五德营虽然人数不多但冲突驰骋之下原本共和军还能靠队形坚拒此时一下令让开共和军却一下子乱子阵脚又被五德营冲近了一程五德营中的一员将领大声喝道:“不要让方若水逃了!”一马当先竟然离方若水只有数十步之遥。

    方若水惊道:“是曹闻道!妈的不愧是勇字营!”

    曹闻道所统一营名为勇字营在五德营中也是以攻击力著称此时更是锐不可挡身后一杆“勇”字大旗迎风招展。商君广道:“郑参谋我挡住他们你速速将城门口的敌军烧死不可让他们抢修城门。”

    郑司楚点了点头从马上提起了白木枪。他右臂虽然力量减弱了许多但他的枪法仍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他看着带领着士卒卷地而来的曹闻道心中也不由骇然。善战如五德营者只怕天下也绝无仅有了。他回头道:“快随我来!”

    曹闻道的攻势极其凌厉如果共和军象一堵墙那么此时的勇字营就象一枚钉子锋芒所向当者辟易。商君广喝道:“出发!”他从背后取下巨弓数百冲锋弓队同时弯弓搭箭同时迎上。

    弓箭手在结阵时威力最大但防御力也比较差一些特别是当混乱之时就无法使用。冲锋弓队以骑射为主要攻击手段是以机动力来补足防御力的不足。

    一阵箭雨射过五德营的骑兵纷纷倒地。曹闻道正指挥着士兵冲杀哪知道突然间杀出这般一支部队出来他的枪法高明挥枪拨打飞箭身上居然毫发无伤喝道:“兄弟们活捉方若水有胆的随我来!”

    商君广只道这一阵箭雨射过五德营的攻势总会有一顿挫哪知道敌人居然丝毫不减速度仍是疾冲过来心头也不由一慌忖道:“他们不怕死么?”只一怔曹闻道已冲到他的马前挺枪向他前心便搠。商君广才二十七八岁是后来加入火军团的不曾碰到过曹闻道不知曹闻道是遇强更强绝不示弱当初的勇字营便号称“一往无前”临战时只有向前从不后退冲锋弓队一轮攻击虽然让勇字营损失了数十人剩下的数百人仍是奋力向前突进。

    商君广心知不好他弓马娴熟在马背上一弯腰闪过这一枪还不曾直起身手已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伏在马背上便搭上了箭正待射出忽觉背后一阵劲风“啪”一声曹闻道的长枪未能刺中他转而下击重重地在他背上砸了一下。

    这一下极是厉害商君广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翻了个个几乎要吐出血来他心中大骇双足猛地一踢马腹战马疾冲向前一下冲过了曹闻道身边才直起腰来只觉胸腹间一阵恶心。这一枪虽然没能伤了他却也将他打得七荤八素眼前看出去都有些模糊了。

    曹闻道一枪没能将这员敌将打下马来他变招极速正待回手补上一枪忽听得耳边一声断喝一道雪亮的刀光当头劈下。他心知已没法再刺中身后那敌将挺枪架去定睛一看却是又惊又喜。

    对着他的正是方若水!

    方若水当年曾与他交手那一次方若水被他打得抱鞍而逃但曹闻道在猛追时也吃了点亏。事隔多年又碰到了这个老对手两人都已垂垂老矣出手却不减当年。他一枪挡开方若水的刀喝道:“弟兄们过来!”

    平时他一呼之下定会有一大批人围到周围。勇字营当年便以这一手冲锋陷阵屡试不爽往往将敌人的阵势冲个七零八落敌手向来对曹闻道这种不依章法的恶战头痛之极但这次一呼围过来的却只有几十个人反倒是一大批共和军冲过来将方若水簇拥在当中与曹闻道已隔开了许多。他吃了一惊道:“别的人呢?”

    一个军官道:“曹将军我军损失极大冲不过来!”

    勇字营惯以恶战冲击若是单兵而论勇字营较共和军要强得多但共和军人数太多加上商君广的冲锋弓队在阵中以弓箭射击正好克制了勇字营之长勇字营已被分割成许多小块各自为战不时被击落下马曹闻道身边的只有这几十个人了。曹闻道心中一寒喝道:“好我们上!”

    若是能擒住方若水纵然共和军不会崩溃也会士气大落。他一马当先向前冲去挑落两个共和军士兵正待向前冲去坐骑忽地跪倒他一下摔落在地却是战马侧腹中了一箭。边上的士兵见他中箭落马大惊失色纷纷冲过来相救曹闻道喝道:“不要管我!杀了方若水!”

    但此时方若水身前的士兵越围越多五德营虽强却也杀不开这许多重围。曹闻道骂道:“方若水你这胆小鬼不敢出来么?”

    方若水被他骂得脸一沉拍马便要冲出来商君广忽然冲到他跟前喝道:“放箭!”

    他身边也有二十多个冲锋弓队士兵这二十多人同时向在地上的曹闻道放箭曹闻道已失了战马手提长枪在地上不住旋转但此时相距太近哪里还拨打得及边上的士兵纷纷中箭落马他的双眼瞪得目眦欲裂突然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大腿曹闻道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嘴里犹在骂道:“方若水你这王八蛋只会躲在后面么?”

    方若水看他这等情形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大声道:“且慢放箭!曹闻道你真是条硬汉还是投降吧。”

    曹闻道见身周的士兵一个个落马身亡心知此战功亏一篑终于以失败告终。只是这一轮冲锋定已给陈忠争取到了时间城门多半也已堵上了他仰天笑道:“方若水死在你手里曹某真是不值。”

    方若水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已有冲出去厮杀之意但见到浑身是血的曹闻道却也不敢。他叹了口气道:“曹闻道你们已是败定了何必还坚决不降?”

    曹闻道喝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方若水你看好了!”他突然举枪猛地向方若水掷来方若水没想到曹闻道还会有这一手面色一变但这一枪只飞到半途便被跟前的士兵击落连他的马头都碰不到。

    曹闻道本也没打算这一枪成功掷出这一枪后他一把拔出腰刀惨然一笑道:“天命有归非战之罪。方若水我的头就送给你!”说罢一刀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这般自尽连共和军都看得动容方若水怔了半晌才叹道:“将他好好收殓吧。”他和曹闻道交战多次互有胜负不知不觉也对这个对手有种尊敬。商君广忽道:“方将军将他的首级割下号令定能让天炉关内军心动摇。”

    方若水叹道:“不会的。曹闻道能舍身冲出来天炉关内定然别有统帅。”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心中不觉恻然。

    商君广道:“纵然城中统帅另外有人但曹闻道是敌军大将他的死定能撼动敌人军心。来人割下他的首级前去号令!”他的军衔虽然比方若水小得多但此时针锋相对分毫不让。方若水心中怒起瞪了他一眼却见商君广凛然不惧却也叹了口气道:“你看着办吧。”

    在担任首攻时他踌躇满志只想一战成功可见到曹闻道之死他心中却多了几分茫然心道:“曹闻道死了我也会死的。纵然做上大帅又有何用?”他一向热衷功名但此时却觉得如冰水浇头。    此时的城门口仍在恶战陈忠正指挥着士兵将城门口堵起来而共和军正拼命猛扑城门屡次易手尸体都快要将城门堵住了。

    朗月省河流稀少天炉关前虽然也挖了壕沟但此时壕沟被共和军填平了数个口子共和军在城下越聚越多五德营既要守着城下又要防备火军团的火器已是手忙脚乱巨炮也已燃放得炮口通红一时无法发射了。

    真的要败了么?陈忠心中越来越沉重。后方也出现敌军星楚前去抵敌一直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幸亏曹闻道舍命冲锋才减轻了城门口的压力。但再打下去天炉关多半守不住了。

    过了天炉关便是一马平川毫无阻挡这般下去恐怕五德营会全军覆没。他心中惊恐脸上仍是铁板一块亲自率领一队士卒守在城门口。

    一个军官忽然叫道:“陈将军又有敌人上来了!”

    陈忠劈倒了一个共和军定睛向前看去只见一匹黑马领着一支车队过来也不知是什么多半是共和军的新武器。一见到这匹黑马陈忠不由一颤喃喃道:“又是你!”

    第一次见到这个叫郑司楚的少年陈忠就感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时见到他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这是宿命吧。在这时他又想起了那个他一生中最为尊敬的人。

    此时的郑司楚心中也有些茫然。如果用火龙车开道敌人肯定挡不住的可是这支了不起的部队就这样到了末日他心中却更有种不忍。

    不要多想了这是战争。他摇了摇头对身边那副将道:“准备好了么?”

    那副将已在从火龙车上取下盖着的油布听得郑司楚的话道:“好了随时可以发射。”

    郑司楚又看了看城门道:“冲吧!”他将白木枪托在手中当先向城门口冲去。

    五德营正在全力守御共和军的进攻只以为郑司楚这支人马无非是给敌人增添一些力量也不在意哪里知道火龙车有这样的效用一到门口几辆火龙车同时喷出火舌几个正在放城门口堆放砖石的五德营士兵惨叫一声登时浑身都被点燃烧得在地上不住打滚。陈忠人还在一边不曾正面相对这几道火舌从他身边冲过他也吓得毛发直竖叫道:“快闪开!”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忖道:“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星楚的声音:“用木柴堵住城门!”

    星楚及时回来陈忠多少心定了一些可是星楚的这话却让他吓了一大跳叫道:“什么?”

    星楚身上也已沾了不少血迹想必经历过一场恶战。她道:“石头堵不上了就用柴禾堆起来。”此时城门口只用碎砖石堵了一小半要全堵上还得好一阵但若是用柴禾去堵就要快得多。柴禾烧起来形成火障敌人一样进不来。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对边上一个军官道:“飞行机备好了么?”

    那人是五剑斩中硕果仅存的一个身上一样沾满了鲜血。他道:“马上拉上来了。”

    陈忠听得说什么飞行机又惊又喜道:“什么?飞行机能飞了?”共和军的飞艇一样可以上天那飞行机说不定也能飞了。

    星楚道:“当然可以只是无法坐人而已。”

    陈忠心头一沉道:“那有什么用?”空的飞行机当然可以飞出去但没有人控制飞行机又有什么用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还有多少火药?”

    那五剑斩道:“还有三十多斤吧。”

    “立刻装好!”此时五德营的士兵把能烧的东西都扔到了城门口城门处浓烟滚滚烈火熊熊不可向迩。她见这些暂时已无危险立刻向城头跑去陈忠带着几人跟在她身边。一到城上星楚拿出个望远镜看了看下方此时曹闻道带着冲出去的勇字营士兵已大多战死那杆大旗也已倒下。她放下望远镜黯然道:“曹叔叔战死了。 ”

    虽然这个结果陈忠早已猜到但听得星楚这般说他还是浑身一震道:“星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孤注一掷。”星楚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没有“炸掉他们的中军!”

    陈忠道:“可是大炮打不了那么远!”

    “不用大炮我用的是飞行机!”

    陈忠大吃一惊他虽然反应不够灵敏但也已明白星楚的用意。飞行机无法坐人但装个十几斤火药还是可以飞出去的。将飞行机装满火药后整个当成一个炸雷完全可能炸到敌人的中军去。他喜形于色道:“好炸死毕炜这王八蛋死也死得值得!”

    星楚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楚还不曾说话城下突然发出一阵惊呼一道火舌冲天而起堆着的柴禾也被震得四散飞溅。星楚叫道:“出什么事了?”城下一个军官惊叫道:“叛军叛军突破火障了!”

    郑司楚一马当先本要将五德营士兵冲开哪知敌人竟然转而以柴禾堵门城洞里登时浓烟四起热得如同蒸笼。那副将叫道:“郑参谋我们快出去不然会被烧死的!”他们只道火龙车到处敌军定会溃不成军哪知敌人竟然以火攻火。

    郑司楚道:“不能走一走他们就有时间堵门了。”他知道只消自己一闪开五德营没有阻碍便可以顺利将门堵上。天炉关城墙高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方若水的士兵千辛万苦才能攻破城门绝不能就此放弃。

    那副将叫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

    “把一辆火龙车推过去添上一把火!”

    那副将一怔忽然笑道:“好办法!”城门口的柴草正在燃烧五德营也在不停地添上去但若是把火加上一把让火烧得更旺堆在那里的柴草立时烧光而火势如此之大他们也无法再添堵门也没办法堵了。可是看看地上坑坑凹凹根本没有那么大力之人能将一辆火龙车扔过去如果有人推着过去那么推车之人定会烧死。他咬了咬牙道:“我去!谁有胆子和我一块儿上!”火龙车有数百斤一个人也不太推得动。

    郑司楚叫道:“等等!”他看了看顶上道:“给我绳子!”

    边上有士兵递过来一圈绳子郑司楚在马上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去够但还是够不到。他一咬牙白木枪猛地刺上正扎在城门洞顶的石缝中。上面有一个拴绳的孔原是为了运送极重之物时用的此时却也可用。白木枪刺入石缝后石屑四溅他用力一拉借力跃起左手一把抓住那个石孔将绳子穿过道:“绑在车上!”

    那副将道:“是。”他也明白了郑司楚的用意一挥手叫道:“来人快过来!”此时城门洞中热得几乎无法忍受几辆火龙车只能暂时退后一些前方只剩了一辆车板也被烤得火烫只怕马上会自燃起来。那副将将绳子绑在火龙车两头道:“好了。”

    郑司楚已用力拔下白木枪道:“好荡过去!”

    无形刀已失他身边另带着把腰刀。这刀虽没有无形刀那般锋利也是把快刀。几个士兵将那辆火龙车往回拉了拉然后猛地向前推去火龙车登时荡到了那火堆近前被火舌燎到登时燃烧郑司楚一跃而起举刀向绳子割去。

    他刚跃起却觉右臂忽然一阵剧痛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但他跳上跳下了一阵伤口还是崩裂了刀锋虽然割到了绳子但这刀不是无形刀哪里还砍得断。郑司楚心头一寒知道不好那烧着的火龙车荡回来定会反而烧到了自己。他心头一急身边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却是那副将也已跃上一刀正砍在绳子上。

    那副将身上没伤绳子立被砍断那火龙车登时砸在火堆中。郑司楚叫道:“大伙儿当心!”他话刚说完只觉眼前一亮耳边一阵灼热的厉风扑过连头发也被燎得卷了起来却是那辆火龙车在火堆中炸开了。

    此时城门洞开地上尽是余火望出去已能见到天炉关内的情形。几个正在添柴草的五德营士兵未防火势突然增大被烧得如一支巨烛一般在地上乱滚郑司楚方才只来得及以手护头也顾不得身上有被烧伤的叫道:“快冲!”

    身后的共和军已蜂拥而至。此时城门外已有两千余人后面的大队人马见势也已压了上来纷纷向城门冲去。到了此时五德营在城头掷下的滚木擂石也如无物。

    这阵火势将星楚也惊呆了她只道火障多少可以挡得一阵没想到这么快便会被突破。陈忠见势不好道:“星楚我下去挡住他们!”他大刀一举带着本部人马向城下冲去。共和军此番进攻实在太强五德营损失也大得惊人曹闻道带出的两千人全军覆没城上也有上千具死尸了就算能打退共和军的进攻只怕死伤总要在五千上下。

    这是五德营的末日么?陈忠从不没有害怕过但此时也不由得心悸。

    星楚见那五剑斩似乎也要冲下城去喝道:“快动手没时间了!”共和军已在发动总攻如果被敌人攻入城中就算这孤注一掷能够成功恐怕也为时已晚现在只能希望陈忠以血肉将共和军多堵住一会。

    可是用飞行机攻击能有胜算么?她虽然在试验时细细算过飞行机的飞行路线可毕竟还是第一次。

    如果能早点想到就好了。星楚有些后悔如果能早点想到用这飞行机进攻敌人的中军定难逃此劫。她其实也是看到共和军用飞艇进攻才突然想到飞行机并不是一定要用坐在上前才行的。

    此时三架飞行机已经装好星楚左手飞速掐算着估计着共和军中军大旗的所在一边调着发射架的角度等对准了她叫道:“点火发射!”

    引线被点着了三架飞行机成品字形同时飞出。    毕炜端坐在马上看着正在交战的天炉关虽然共和军胜局已定他脸上却没半分笑意。

    他本来算好林山阳的奇袭队在总攻时同时出击五德营腹背受敌不败也会大乱但不知道林山阳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没和他想的那样及时杀上城头配合以至于方若水一军损失极重。他的火军团也有一半冲了上去只怕伤亡也已数以千计。

    地军团五德营即使今非昔比仍然是一支绝不能小看的力量!

    他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与地军团并肩作战的情景。那时地军团是帝国军的陆军主力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声名一时无两不论是敌是友都不得不承认地军团无愧于天下至强的称号。

    这支几乎象神话一样的强兵今天终于要覆没在自己手中一想到这点毕炜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这时边上一个军官突然叫道:“毕将军那是什么?”

    他指着天空毕炜抬起头看了看脸色突然一变叫道:“风军团!”

    那并不是一个军团只是三架飞行机与当年的风军团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当年的风军团名声几乎与地军团相埒毕炜也知道当初地军团如果不是因为风军团先行败亡失去了空中支援多半能全军突围也说不定。事隔多年突然又见到了飞行机他心中的震骇实非言辞所能表达。

    火军团中的一些老军官也还记得当初的风军团一时竟忘了冲锋纷纷看着天空。那三架飞行机突破浓烟直直向中军飞来。毕炜看着那三个黑点越来越大忽然变色道:“放箭射下来!”

    中军离天炉关还有七八百步之遥巨炮也打不了那么远。此时已飞得近了毕炜已看到飞行机上并无人乘坐一时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用但他身经百战心想不论敌人有何目的先将这飞行机击落总不会有错。

    火军团的士卒射术极强万箭齐发那几架飞行机原本就飞得低了中箭之下双翼歪斜一架飞行机已打着旋跌落但另两架还是向中军飞来其中有一架甚至正对着毕炜只怕会一头撞在他身上。他猛一低头那飞行机擦着他头顶掠过一头扎在了后面数十步的地上。

    刚一落地忽地轰然一声巨响毕炜本低着头被震得歪了歪从马上摔了下来只觉一阵泥土如雨点一般倾下尽洒在他身上。他又惊又气身上又穿着重甲一时还站不起来边上那军官抢上前扶起他道:“毕将军你没事吧?”

    毕炜站直了看了看四周。那三架飞行机同时炸开有一个正落在人堆中一些士兵被炸得灰头土脸有两个受了重伤的躺在地上呻吟挣扎。他脸沉似铁忽然放声笑道:“好一个地军团好一个五德营!”

    此次虽险但毕炜知道以此攻击本无把握可他们一样用了出来可见五德营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是在孤注一掷了。他翻身上马叫道:“传

    令下去全军冲上杀进天炉关一个不留功劳可不能尽让方若水得了!”    当看到共和军的中军乱了一下后并不后退反而全军压上星楚已知飞行机的攻击已然落空。如果飞行机上有人控制敌人定然难逃。此时共和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她只觉眼前一黑脱力一样倒了下来。这些天来她与毕炜斗智斗勇已是心力交瘁到此时再支撑不住。

    那五剑斩首领抢上前去扶住她叫道:“楚帅楚帅!”

    星楚睁开了眼忽然道:“快通知全军弟兄天炉关守不住了全部撤离!”

    “真要走么?”

    那五剑斩的首领一阵痛楚。这件事军中没几个人知道星楚只告诉了自己和薛庭轩连陈忠和曹闻道也不知道在共和军初至时星楚就已经准备好了万一不胜时撤退的方法。

    “已经挡不住了。”星楚的话语里也带着失败后的痛苦“谁也无法挽救了快走吧。”

    那五剑斩的首领看了看城下道:“陈将军万一不同意呢?”

    星楚站直了咬了咬牙道:“我去劝他。如果我走不了以后五德营就归你指挥。”她一把抽出身边的无形刀便向城下跑去到了阶前忽然回过头道:“和庭轩说一声让他好好活下去。”

    她和薛庭轩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心知自己若是战死薛庭轩多半不愿独生。那五剑斩的首领也知道这多半便是星楚的遗言以陈忠的性格定不愿逃生星楚也已有了与父亲一同战死之心了。

    城门口浓烟滚滚五德营的士兵正在与冲进城来的共和军短兵相接以死相拼。共和军已占领了城门不时有生力军冲进来陈忠再善战也挡不住这等狂攻却也死战不退身上已溅满了鲜血头盔也已掉落。

    那个副将已将剩余几辆火龙车集齐道:“郑参谋我们上吧?”方才冲进城时实在太乱现在共和军已占尽上风只消火龙车一冲五德营的士兵若不逃散定会被活活烧死。

    可是郑司楚却象呆了一样道:“等等我去解决此人若敌人肯投降便不要用了。”他见了火龙车的威力中人立死实在已不想再用。那副将点点头道:“此人是主将若能擒住他确也可以不战而胜。”

    郑司楚打马上前喝道:“陈将军我是郑司楚!”

    共和军自己也有不少人不知道郑司楚是何许人也陈忠却是一震看向郑司楚喝道:“好小子你也来了!”

    他知道郑司楚枪法高强之极连薛庭轩都不是他的对手出手再不容情大刀一摆将两个正攻上来的共和军逼退了两步猛地一刀向郑司楚劈去。郑司楚见他来势极快知道陈忠神力惊人不敢怠慢正待举枪挡去哪知陈忠忽然在地下一旋大刀如风车一般转了个圈。

    这一刀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又带着一旋之力哪是人力所能抵挡?飞羽虽是万中选一的宝马终究挡不住大刀两条前腿登时被陈忠的大刀砍断一声惨嘶登时摔倒郑司楚也被摔了下来。

    不等郑司楚站起陈忠一刀猛地劈向他面门。这两刀如狂风暴雨郑司楚只道陈忠也会说两句话才能动手哪知他动手时竟会如此之快吓得面色煞白陈忠的刀已到了郑司楚面门前往下一压郑司楚的头登时被劈成两半。在死前他想道:“原来我是这么死的!”

    星海全篇终    编者按:这个结局大出人们意料可能是作者临时想出来的结局吧。作品原来的构想应该不是这样的。作者还发表了另一个结局大家参阅下吧。    这时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却是冲上城头的共和军将剩下那门巨炮也炸毁了。此时城外一片欢呼共和军潮水一般涌入城中周围的五德营士兵仍在死战鲜血飞溅伤亡越来越多。星楚退到陈忠身边护着陈忠且战且走。此时五德营还有六七千上下尽聚在城门口一时也与共和军不相上下但共和军仍在不停增加五德营的溃败之势再难挽回。

    那副将已抢过来道:“郑参谋你没事吧?我说过用火龙车的”

    郑司楚拔出腕上的小刀这刀只有一根手指长想必是吃饭时用来切肉的入肉也不算太深刺中胸口时被肋骨挡住多半没有刺伤肺部。他按了按胸口的刀伤咳了一下道:“还好我顶得住。”他看着五德营中的陈星楚和陈忠这两人身上都已沾满鲜血却仍在指挥士兵死战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此时天色已明天边曙色初露晨光熹微中看得后面的情景。郑司楚怎么也想不到天炉关后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天地湖泊星罗棋布当中夹着一块块麦田几乎象是大江南岸的景色。

    可是这块看上去那么和平的土地现在却已浸透了鲜血。

    共和军仍在不住进逼五德营且战且退相距越来越近负隅之下共和军一时也不敢过于逼近。前面是一大片房屋那是五德营多年经营建立起来的一排排房屋鳞次栉比十分整齐。五德营退到这些楼下再也不走了从那些屋中已传来妇女和孩子的哭声。

    那是五德营的大本营吧。郑司楚想着忽然听得毕炜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共和国的勇士们你们成功了!”

    他扭过头却见毕炜和方若水并马进来。只是毕炜意气风发方若水的笑容里却多少有些苦涩。此战虽然得胜方若水一军损失也是极大前后竟然减员近三分之一。

    听得毕炜的声音一些率军冲杀在最前的军官齐齐上前行礼道:“见过毕将军方将军。”

    毕炜骑马到了郑司楚跟前微笑道:“郑参谋你受伤了么?”

    郑司楚道:“不碍事。”只是他虽说不碍事胸前的伤口又是一疼。毕炜叫道:“你还在流血!医官快过来给郑参谋包扎!”

    郑司楚只觉周身乏力强自支撑着道:“禀毕将军末将完成开路任务。”此番千辛万苦总算撕开了五德营的防线他多少也有些得意。

    “干得好。”毕炜脸上仍挂着笑意又打马向前而去叫道:“陈将军陈忠!你还在么?”

    从五德营残军中传来一个尖脆的声音:“本帅陈星楚恭喜毕将军得胜。”

    陈星楚的声音里还带着讥讽之意。毕炜大笑道:“原来真的换了大帅了怪不得我听说有个楚帅。可惜你这个楚帅可是冒牌的。”

    陈星楚道:“不错否则现在被围的便是毕将军你了。”

    毕炜却不以为忤仍是微微一笑似要再说什么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闷雷毕炜看了看天空顿了顿正色道:“本将军有好生之德陈大帅五德营已窃居朗月省这许多年若迷途知返顺天应命投降我军那还有一条活路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郑司楚松了口气。他最害怕的倒是破城后毕炜下令斩杀所有俘虏听毕炜这般说看来也有被收编之意。不论毕炜是不是有什么私心能够不再杀人那就是上上大吉了。他想到这儿不由苦笑了一下。虽然陈忠伤了他的飞羽星楚斩断了他的白木枪可是他心里却总是恨他们不起来。

    一样的人而已。他想着。都是一样的人只是信念不同才会成为敌人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陈星楚沉吟了一会道:“毕将军所言可是属实?”

    毕炜道:“毕炜一言九鼎绝无虚言!”

    陈忠忽然喝道:“胡扯!毕炜当初你也信誓旦旦要将共和叛贼扫平怎么今日自己也成了叛贼?”

    毕炜和方若水的旧部都知道当年之事听得陈忠这般痛骂心头不由好笑。毕炜却连脸色都不变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军已将你们尽数包围若再不肯投降那便是冲锋了!”

    他说着忽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象是为他的话助威大雨倾盆而至。朗月省很少下雨这一场雨也大为难得毕炜站在雨中恍如天神一般。

    半晌陈忠忽然有气无力地道:“好吧毕炜你赢了。”

    毕炜长声大笑道:“陈忠天命如潮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五德营非作战不力实是天命难违逆天而行终究难逃一败!哈!哈!哈!”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响。郑司楚象看着什么怪物一般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既钦佩又害怕还有一些羡慕。

    毕炜退回来时五德营派出特使前来商议受降之事说好了今日五德营全军缴械大帅入共和军为质明日举行正式受降。

    雨过之后天变得更加清澈。

    星楚背着手站在军前陈忠站在她背后道:“星楚你真的要去当人质么?”

    星楚点了点头道:“不这样他们不会信的。”她转过身淡淡道:“爹孩儿无能让五德营经此大败也该我付出代价了。”

    陈忠道:“这不能怪你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打胜这样一场仗——除非是他。”说到这儿眼中更加黯然。也许那个人还活在世上但他一定是心灰如死对于五德营而言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星楚伸手捋了一把鬓发。她向来身着戎装只有这个动作才显出十足的女子气。她向陈忠单腿跪下道:“爹恕孩儿不孝了。不过爹您说过一个人只要为自己的理想永不放弃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后悔。”

    陈忠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抚了一下星楚的头发眼中又落下了几滴泪水。

    夕阳在山东边的天幕上已经显现出无数明星。朗月省地势高峻在这儿看夜空星星也象大了许多。满天星斗仿佛悬挂在空中逼得一轮残月黯然无光。星楚向陈忠最后行了一礼戴上头盔向共和军的营地走去陈忠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只是不住地流下。

    虽然枪械都已缴了但星楚已经准备好一条秘道可以越山而出向西北而去。那个地方据说是比朗月省要大千百倍地肥水美物产丰茂的所在在那儿五德营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只是星楚却已经不在了。

    一个副将默默地走上来站在陈忠身边小声道:“陈将军楚帅说得没错共和军确在准备火器看来想将我们一网打尽。陈将军快准备走吧。”

    陈忠抹去了眼里的泪水也小声道:“好吧马上传令下去让妇孺先走。一旦被叛军发现全军全力抵御也一定要让女人和孩子出去。”

    那副将行了一礼道:“遵命。”陈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了下腰刀。

    现在长兵都已缴械身边只剩这些短刀了。可是只要五德营还在希望就还在。

    他的眼角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亮抬眼望去天宇中有一颗流星向着西北角飞坠而下。这颗星棱角分明锋芒毕露陈忠心头忽地一疼鼻翼又是一酸泪水也又要夺眶而出。他抬起头让天风吹着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西边仍然是鲜血一般的红东边的夜幕中却是群星灿烂。每一颗星都亮得耀眼拖着一条长长的光芒如亿万柄长剑。

    尾 声

    壶中的水刚烧开冲在杯中时杯中的茶叶也上下翻滚满杯皆绿。只是当郑司楚说到他听方若水说要将五德营统统烧死时这只手颤了颤。

    “五德营全军覆没了么?”

    郑司楚端坐在老师对面头也没抬道:“没有。毕将军扑了个空五德营留下的居然只是个空营。而五德营逃到后山也是走了一半时方将军的埋伏方才发动。”

    “那么还逃出了一半。”老师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出神地望着对面。“后来呢?”

    “毕将军大发雷霆下令将陈星楚斩杀首级号令。”郑司楚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这个女子真了不起毫不慌乱直到最后一刻。我向毕将军求情可是他说不能饶恕。”

    “陈忠的女儿饶有父风哪是会投降的人毕炜一天到晚算计人被人算计了一回也不冤。”老师放下杯子又叹道:“可惜星楚了。”

    “老师认识她么?”

    老师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无尽的苦涩:“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呢。”他似乎也不想多谈又道:“方若水怎么会在五德营过了一半时才发动?他虽然没多少了不起也算个名将了。”

    郑司楚嘴角抽了抽道:“老师有些事我并不知情。”

    老师怔了怔才点点头道:“是你不知情的。”

    老师不再说话郑司楚等了一会再也忍不住道:“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吧。”

    “老师您姓楚吧?我名字中也有个‘楚’字有什么关系么?”

    他偷偷打量着老师但老师的脸上平静如常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喝茶吧。”

    “是。”郑司楚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胸口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喝茶时仍然有一丝丝痛意。留下这个伤口的女子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有太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把尸骨抛在那块荒凉的高原上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他在喝着这杯茶时觉得比上一次来这里时又长了好多岁。

    喝完茶郑司楚双手伏地行了一礼道:“老师我得回去了。今日是庆功仪式我获得了共和国二等勋章大统制也会接见我。”

    “你去吧。”

    郑司楚走到门口穿上了军靴又回过头向老师道:“老师这次去朗月省我失去了太多东西可是也知道了什么叫‘仁者之心’。老师你说的也不对仅仅有仁者之心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手中的力量。”

    老师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坐在屋中。郑司楚掩上门跳上马走了。

    在他走出一程老师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郑司楚的背影象耳语般喃喃地道:“司楚我们都是为了纪念某个人。”

    后 记

    写完这个故事心中有说不出的厌倦。书生有笔曰如刀但笔终究是笔变不成刀子比最锋利的刀子更锋利千百倍的则是岁月能把谎言变成真理把美丽变成丑恶也把火焰变成劫灰。当热情已成余烬还能再写什么?想想也只有可笑而已。当理想破灭了有些人能够奋起有些人却一蹶不振笔下的郑司楚还能够吃一堑长一智我却已经懒得再写下一个故事了。

    诗能穷人这是古人的老话因为爱诗的人往往有一副倔强脾气碰个头破血流仍然不知悔改;或者一醉三十日看到不喜欢的人便来个白眼来个不理不睬自然难觅货殖之利。虽然做不到竹林七逸中的王濬冲之富山巨源之贵可是嵇叔夜之迂和阮步兵之放却如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不知不觉地有了几分。如果说在人的岁月里写作还是一件轻松的事那么在这十八年的驴子岁月里写作也象压到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鹅羽已是不堪重负。如果在这段行程中有人清谈相伴不必是什么知交纵然倾盖相交只消谈吐不俗那么多少还能忘掉一些疲惫。只是当盈耳都是吠声的狺狺只怕还未启程就举步维艰懒得再走一步了。

    想起格林童话里有一则寿命颇有几分冷隽之妙说上帝给万物寿命时都是三十年驴子、狗和猴子都嫌多于是各减去了十八年、十二年和十年唯独人嫌三十年寿命太少因此上帝把那三十年加到了人身上于是人的头三十年是自己的算是快乐逍遥三十以后的十八年是驴子的岁月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然后的十二年是狗的只能躲在墙角愤愤不平地低吼。生命中的最后十年是猴子的傻头傻脑糊里糊涂成了孩子们捉弄、嘲笑的对象。这则故事混在一堆王子公主的童话中如果小时候读到肯定会觉得无聊和可笑信口雌黄说这也算什么破故事。幸运的是第一次读到这故事时已经在大学里感到的只是一阵失落。虽然还在故事中人的岁月里却已对未来感到迷惘。

    金圣叹在伪造的水浒施耐庵序里写道:“人生三十而未娶不应更娶;四十而未仕不应更仕;五十不应为家六十不应出游。何以言之?用违其时事易尽也。”在肩负着重担的驴子岁月里写一些无关痛痒的垃圾故事大概也是“用违其时”吧。只是写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事已是易尽仍然拼命写下去虽然只堪覆瓿。

    驻足吧象浮士德博士那样叹息一声:“等一等你真美丽。”从少年时第一次读到三侠五义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涂抹抹一个可笑的武侠故事开始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年了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对所谓的武侠感觉失望乃至绝望。本来就是用违其时何况周围尽是些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叫人望而生厌的观众又何必恋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