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驿动的村庄 > 正文 第一章 滋味 (7)
    即刻离开现场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牛兰旺和牛爱莉自然都认识他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怎么会是他呢?

    一个牛家庄唯一一个外来的人口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又没有名字没有一个像样的固定场所作为自己家的“脏男人”。

    为答谢暴雨中营救他们的那个男人。牛兰旺和牛爱莉专门跑到镇上的供销社大商店里买来了两包蛋糕两个罐头和两瓶橘子汁皮包塞得满满当当。

    至于他们要找的那个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牛家庄上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终究叫什么从哪里来有的人看他脏兮兮的每日里抱着膀子冬天打着赤脚穿一双断了帮的鞋拖。有人顺口叫过他老藏乍听起来似乎他姓臧其实不然这名字缘起于他身上脏“老脏。”但既然一个人单身流浪在这牛家庄总得有个称呼“就叫他老臧吧”枯心柳树下的人们谈论这个人叫什么的时候就给了他这样一个不错的称谓。

    老藏没有固定的家。但牛兰旺和牛爱莉知道他经常去的地方在哪里晚上他时常宿营在什么地方。那就是牛家庄的大礼堂。其实老藏在牛家庄被发现时最初的地方可不是大礼堂是牛书贵家屋后的那个柴草垛。

    那是三年前春天的一个正午傍晚胖老婆到屋后的柴草垛抱柴火做饭她照例弯下腰在黑蒙蒙的光线下她触到一个软塌塌的东西顿时吓得她啊啊叫着掉了魂似的跑出去老远她像打此路过的牛兰奎说:

    “奎子!哎呀可吓死我了你快看看那里面有个啥?”

    奎子是牛长江的儿子牛兰奎。他上前扒开柴火拉出一个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来。他脸上脏垢的原因夜色中透过两只眼睛还可以判断出这个男人大致的轮廓。他穿一件军绿色上衣袖子上闪着黝黑的亮光下身一条蓝布宽松裤裆内的裤线开裂着多久不洗的脚裸下晃动着一双开了胶的运动布鞋。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人们还能说什么呢?留下几句叹息牛兰奎和胖老婆就各自回家了。第二天的傍晚胖老婆去屋后抱柴火时小心翼翼地靠近等她弯下腰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胖老婆心里一紧没有了第一次看到他的惊讶和恐怖。一个星期过去了胖老婆每次傍晚都能在柴草垛里看到这个男人。这一天的夜晚天上阴云密布等她睡了一觉睁看眼时已经是后半夜大风吹的树梢响窗户的玻璃上噼噼啪啪的敲打着雨滴。

    “春雨贵如油啊。”牛群在被窝里说道。

    “那个流浪汉不知咋样了?”胖媳妇转过脸来。

    “可是呢这么大风还不走?”牛群说。

    “雨这么下他往哪走?”胖媳妇猜想着说。

    “可是呢下着雨。”牛群接着说:“住驴棚吧。”

    “也行总比淋雨强。”胖老婆应道。

    牛群拉开灯穿好衣服又披了一件破雨衣打开门往屋后走去。

    那天晚上当牛书贵看到那个男人真的瑟缩在细雨中他心里好不是滋味。他把那个男人领进院里的时候牛书贵看到胖老婆把西厢房的空床上铺上了被褥。第二天一早胖老婆放置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干粮和被褥一动没动他又回了柴草垛。牛长江听说村里来了这么一个男人给治保主任说:

    “村里的礼堂空着就让那个男人住着吧。”

    就这样那个男人从此住进了大礼堂。他占用了大礼堂的一角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也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大礼堂可是牛家庄历史上的政治活动中心。在里面斗过地主办过食堂红卫兵开过批斗会造反派贴过大字报排演过沙家浜红灯记给知青当过宿舍还给毛主席设过灵堂开过忆苦思甜大会学过大寨陈永贵。牛家庄的大礼堂俨然一块历史的石碑上面斑驳的痕迹正在向后人讲述着它曲曲弯弯的故事讲述着它的欢乐和泪水它的热闹和悲伤。

    提着一大包礼物听说要给老藏送礼枯心柳树下的人们都以为开玩笑一时间笑的肚子疼。而当听了牛兰旺和牛爱莉说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暴雨中如何被救的情景的时候苦心柳树下的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竟然哑口无言。大礼堂硕大的空间角落里只是堆积着一些柴草和一床黑棉套外露的脏被一块石头一样坚硬的玉米饼子。牛兰旺和牛爱莉心里酸酸地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整齐的摆放在地上他们似乎都在想着同一个主题。

    片刻之后他们缓缓地站起身慢慢的退去。

    眼下牛兰旺要弃学进城上班的消息一下子又成了牛家庄热议的谈资。几乎谁家的婆娘都来道喜来帮忙了。“牛群家”更是脚不沾地一边应酬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边指导着厨房里一帮说笑着的婆娘们在摆满了盘子碗的炕沿上开心的数落着酒席上的菜单。去供销社买酒的牛群回来了他把大小六箱子白酒和饮料从驴车上卸下来整齐的摆放在八仙桌子旁边。牛兰喜也来帮忙了他和牛兰旺都是高中在读的同学学习成绩很优秀全县数学比赛第一名。但他家境贫苦爹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病死了就剩下娘俩相依为命。历史上的事情让童年的牛兰旺和牛兰喜依然残存着遥远的记忆。牛兰喜的爷爷是地主成分经常在大礼堂开他的批斗会。他被一帮人掐着脖子推上来的时候脊背几乎要弯下去九十度胸前的大牌子是使用墨汁写的浓重的五个大字:上联是:大地主下联是:牛在道。光批斗就够他受的了还要经受接下来牛家庄上的贫农的指责和唾弃甚至拳打脚踢。牛兰喜的爷爷死后他的爹面黄肌瘦整日里精神恍惚他们一家子的死活当年的牛家庄是不会有人关心的也似乎没有人敢接近他们。哪有穷人帮助地主富农的道理再说也没有这个能力不是?更没钱帮他请大夫。牛兰旺的爹死后他的娘得了忧郁症似的几天不说一句话以至于后来的多少年她根本不与外界接触只有牛兰喜出来进去的照顾她。这个从小就和牛兰旺光屁股长大的伙伴尽管言语不多但始终是牛兰旺最忠诚的朋友。

    此刻牛兰喜扎一条碎花围裙手里持着两把菜刀把汆丸子用的猪肉在菜板儿上剁的叮当响。厨房里弥漫着豆油的香味葱花切碎后有些辣眼一条黄狗吸着鼻子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即使被人偶尔踢一脚骂一句都毫不在意。

    牛群的家里已经热闹非凡迎来送往的不亚于给儿女们办一桩喜事。人们各自的忙活着相互说着逢迎或者拜年的话。有人突然问道:

    “牛兰旺呢?怎么没看见牛兰旺呢?”